勘察现场本应该细致周到，可是市局一干人居然没有找到邓宗云的，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市局党委副书记、政委李玉军站起身：“对不起邓书记，是我们对现场处置过于草率，当时急于救人，没有想……”
“不要解释！”邓华一挥，现场韩书记和王副部长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想到邓某人在欢迎会上发飙，“一个区区县级市局关，局委常委会成员十二个，算上我十个之多，都是吃闲饭拿空饷的吗？前后任市长出意外，那要多大概率？我书读得少，请在座哪位高材生给我说说，是十分之一的概率还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
没有人回答，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邓华不是阴谋论者，但是如此明明白白的事情居然没有人质疑，不要说警方就连老百姓那边都说不过去。
小邓同志一个人，初来乍到的副处级干部，现场不止韩书记和王副部长比他级别高，还有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几位退下来养清闲的老干部甚至是副厅级，偏偏一个人的气场压住所有人。
“很抱歉影响各位的食欲，”邓华举起酒杯却又放下，酒杯里是白开水，“来之前我向两位首长保证过，不侦破案件不喝酒！现在我连白开水都喝不下，一想起邓宗云同志在病床上躺着生死未卜，我怎么喝得下吃得好！抱歉各位领导，很好的一顿晚餐让我给搅和了，等案件侦破我会补偿在场所有人，请大家吃大餐！”
韩书记挤出一个笑：“邓华同志，饭还是要吃的，案子也要破！来来来，大家先吃饭，只有吃饱饭才能干事业嘛！”
“谢谢市委市政府的盛情款待，”邓华恭恭敬敬给各位领导一个军礼，“感谢王副部长亲自送我来上任，感谢各位老领导任凭小子放肆！现在全体干警都有，起立！”
“咣当！镗啷！”一连串桌椅响声，甚至还有把盘子碟撞地上的，搞得乱八糟一片狼藉。市委副书记李桥皱皱眉：“成何体统！堂堂的纪律部队，要的是服从命令听指挥，要的是令行禁止，看看你们一个个，哼！”
“很抱歉各位见笑了！”邓华眯起眼，“全体都有，跑步离开餐厅，马上返回市局，连夜开会研究案情，出发！”
干警们总算对邓书记的命令不折不扣执行，在场各位面面相觑，这边还盛情款待，人家主角已经扬长而去，似乎有点过火了！可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小邓同志，韩书记作为主人没说话，王副部长更不可能说话。
第1202章 下马威
有一位离开，第二位也站起身：“抱歉杨副部长，年纪大了一点，就要讲究养生，早睡早起身体好哇，各位请随意，老头子恕不奉陪，走了走了！”
“嘿，这饭吃得憋屈！”又一位站起来，把面前的茅台一饮而尽，“喝点闷酒也就罢了，还要听人家小话，走了！丢人现眼！河池市丢人现眼呐！”
转眼间几位老领导全都离开，现职干部还真没有敢走的，毕竟市委领导全部在场，人家小邓同志离开那还是底气十足。别人不行，谁敢挑战市委领导的底限？不想干了吗？
只是离开那么多人，就连王敏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致：“韩书记，走一下午的山路也累了，请各位同志见谅，我要回去歇歇，抱歉告辞！”
市委市政府各位领导面面相觑，纷纷起身送王副部长去宾馆住宿部，剩下的干部哪里吃得下去，一个个灰溜溜离开。一餐丰盛的晚宴，被小邓同志搅合散局，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骂他。
对于河池市警方来说，今天注定是一个铭记终生的日子，每一个副队长、副所长以上干部全部接到通知，连夜开会。尽管大家对邓书记上任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新官上任把火从一次紧急集合开始！
河池的干警队伍组成有点复杂，大概成是复转军人，两成是正规警校毕业，一部份是政法系统内部招工安排的子弟，说是合同制实质上和正规干警没有区别。恰恰因为有些人后边有靠，合同制领导正规院校毕业生的现象比比皆是。
内部子弟几乎和复转军人分庭抗礼，成为司法系统内部最强悍的力量，还有两成构成则是千奇百怪。有社会招聘的正式工，也有合同工甚至临时工，那些辅警也就罢了，还有编外的点子，也就是港府电影常见的线人。
线人不见于任何官方件，但是在基层真真实实存在，警方有一大经费为点子奖金，这经费是见不得光的。相当一部份不知去向的赃物、罚没款，并不是警方某个人贪墨，而是用来为某些项目服务，比方说给点子发钱。
从市宾馆餐厅来到市局大礼堂已经过去一个小时，邓华就那么军姿站立在主席台正间，市局办公室主任刘庆轻声介绍进入大礼堂的干警。主席台上其他局党委班子成员全都站立，说实话站立一个小时，还是从餐厅跑步回来，让这些坐惯办公室的领导有点吃不消。
尽管早春的黔州省山区夜晚很冷，大家也还是开始见汗，但是没有人敢挑战邓某人的权威。别看主席台上邓某人最年轻，却是多顶光环萦绕在头上，这位上次做客黔易市和市委领导龃龉，刚到大市局就和余延飞局长对着干的政法委书记，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除了边远乡镇的派出所所长，诸多层干部全部出现在大礼堂，有些先来的不知道什么事，坐下后才发现，市局所有的大佬都站着。现在整个大厅只有刘庆的声音，邓华冷眼扫视下面的干警，有些睡眼朦胧，有些衣衫不整，有些酒气熏天。
“一个半小时！从通知到集合完毕足足一个半小时！”邓华面前没有麦克风，但是他的声音响彻大礼堂，“一个军事化部队一次紧急集合居然需要一个半小时，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你们能做什么？如果有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遭受威胁，你们能干什么？如果出现泥石流、山洪暴发、突发事件你们能干什么？”
按照刘庆的介绍，市局下辖关实有编制数256人，在职人数26人，行政编制数251人，行政在职人数250人。大礼堂里面人不多，只有一百余人，这一百余人可都是领导，最起码是副股级小领导，也就是说河池警方领导和普通干警的比例几乎是一比一！
“战场上领导和士兵的比例达到五比一就可以起到顶梁柱的作用，我们的队伍干部和群众的比例是一比一，又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了？”邓华冷冰冰的声音在回响，“领导不是享受在前冲锋在后的官老爷，最起码即日起河池的干警没有官老爷，从我做起，只要发生重特大案件我在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场，就地辞职！”
够狠！在场的都知道，好日子恐怕是到头了，上面这位对自己都如此狠，对别人还能客气吗？台上领导已经有坚持不住的，党委副书记、政委李玉军199年生人，党委委员、工会主席张正田1940年生人，党委委员、副政委吕振福1941年生人，这几位首先坐下，年纪大了根本受不了长时间站立。
其实下面层干部也有很多即将到线，一个个站立的摇摇晃晃，邓华冷哼一声：“警方应该是战斗的部队，案件就是命令，随时都要冲上战场。希望身体有恙的同志可以正视自己状态，不行还是离开第一线，给自己一个会也给年轻人一个会，难道一定要在岗位上鞠躬尽瘁吗？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身体原因死在岗位上，明天全体干警做身体检查，健康状况不佳的全部退居内勤二线，不管是谁！”
刚刚坐下几位脸色格外难看，即便邓某人是一把，也不能如此无视老干部的贡献！李玉军拍案而起：“邓书记，我身体健康欠佳，要回去修养了，再见！”
“小邓同志，”张正田慢悠悠站起身，“老伴在医院，我要去照看，各位继续！”
吕振福看看那二人也站起身：“这人老了腿脚不好，伤痛害人呐！”
位大摇大摆往门口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邓华，后者淡然一笑，示威么！话说邓某人很是敬老爱幼，但是在此时此刻挑战他的权威，就不是简单的老人，而是挑战政法委书记和局长权威！
“请位走好，希望明天看到位的假条，另外党组成员组成做一下改变，顺位向前，不再增加。”
第1203章 丢人现眼
个人愣愣站在门口，没想到姓邓的会如此干脆利索，马上就要把他们驱逐出市局领导班子。没见过这么强硬的外来户，通常过江龙对上层绝大多数都要团结，一定要避免打击面太大。
很显然邓某人不是那种按照套路出牌的家伙，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几位老领导面子往哪放？是可忍孰不可忍！李玉军转过头冷冷看着邓华：“邓华同志，我的职务不是你能够决定的，还请收回成命！”
“我说过，警方是纪律部队更是战斗部队，没有强壮的身体还请让贤！”邓华针锋相对，“当年各位为国为民做出贡献，难道就要一直占着位子不走吗？是不是要把那些烈士和伤残军人请到领导岗位上更合理？因公伤残值得尊重，国家也会有相应的抚恤金，请不要拿过去的功勋说事，那样不只是各位的耻辱，更是对当初功勋的玷污！”
一百余人的会场鸦雀无声，党委副书记、政委李玉军明年就要退下去，资格绝对够老，平常市委领导都要给分面子，此时居然被一个小家伙挑衅！党委委员、工会主席张正田、党委委员、副政委吕振福同样即将离开工作岗位，只是舍不得位子上的荣光和利益，才一直坐在位子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人愿意舍弃既有的位子、票子和面子，华夏官场最常见的是升迁，下课总是极其个别的现象。下课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不是身体原因，而是政治原因或者党纪政纪的问题。
因此没有人愿意提前离开工作岗位，不只是贪图权利更是不想别人误解。现在邓某人想要把位领导拿下，可就实实在在触犯到底限，个人看向邓书记的眼神简直都能杀人！
张正田颤抖指着邓华：“老子在南疆拼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呆着……”
“果然老了！”邓华微微一哂，“不要拿曾经的荣誉说事，我杀过的敌人比你见过的都多，在我面前除了一把子年纪你没有炫耀的资本！就凭把邓宗云和卢强军案件办成那个样子，任何人没有资格跟我谈荣誉，你们不配！”
邓某人的话把大厅里所有人都得罪了，会场出现一阵骚动，党委副书记孔萍皱皱眉，毕竟是年轻人，太不稳重了。就凭刚刚的话邓某人将会成为河池警方的公敌，也许他后台足够强大，可是无法落地生根的外来户注定要走向失败！
党委副书记、副局长郑新超一丝冷笑闪过，想要在河池这个地方称王，嘿嘿，姓邓的还嫩了点。就凭今天邓华的表现，郑副局长顶多给他打十分，那还得说上面背景足够深厚，否则二十分都不给他！
小邓书记有点冲动了！党委委员、政工室主任*华暗暗摇头，夜半召集人来个变相紧急集合不是问题，问题是用什么样的办法获得部下的拥戴，一味的高压政策显然不够成熟。
要知道台下的干警基本上都和位领导有瓜葛，毕竟是几十年的老领导，很多人都是他们的门生故吏。如今老领导受辱，台下有点鼓噪的架势，声音越来越大。
“脚上泡自己走的！”
台上不知道谁嘟囔一句，包括党委委员、纪委书记汪恩在内，没有人同情小邓同志，上来就要动用高压政策，先要看自己是不是有那么崇高的威望！
小邓同志初来乍到，连局里的干警都不认识超过十个，就像让这些整天和罪犯打交道的汉子服气，太想当然了！大礼堂噪音越来越大，渐渐有失控的趋势，只是台上的领导谁也没想过要帮邓某人，大家都想看热闹，这家伙太不得人心了！
冷冷环视台下众人，邓华猛地一拍桌子：“闭嘴！”一声巨喝震的每一个人耳膜发痛，“有人不服气？谁能站出来和我说说，他曾经质疑过任市长案件的，不管以什么方式，我马上向他赔礼道歉，同时给他晋升，有吗？”
安静！极度安静！除了个别人粗重的喘息声没，没有一个人出声，谁也没想到邓某人拿这个说事，偏偏这是河池的耻辱！如果小人物死去不要说侦破，即便是抓两个冤死鬼又如何？
偏偏任市长的死亡和意外，就是傻瓜都知道有问题，何况这些专业搞刑侦的，明明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着！不是没有人怀疑，甚至谁干的有些人都能猜个八不离十，可是在河池的大气候下，还真没有人勇敢站出来。
如果你站出来不是得罪一个人，而是要和河池一个强大的群体做对，这个群体是有钱人的群体，更是有权人的群体。不要说小小的干警，就是黔易市市委市政府的成员，又有几个真傻？
就连省里边恐怕都感觉到不对劲，可是没有人站出来为任市长鸣不平！有些人玩不起，有些人怕麻烦，也有的是利益相关者，凡此种种才会导致一个怪现象，连堂堂的民选市长都能成为别人袭击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