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戚海帆和王洪是有苦衷的，签约时给出的很多优惠政策不是他们不愿意兑现，而是窟窿太多，历史的负债更多，这些年白山的财政始终是拆东墙补西墙，要想完全兑现优惠政策，需要拿出一大笔资金。可是白山也没钱，补了天行健的，其它地方捂不住了，只能一点点往外挤牙膏，慢慢兑现。
这些现在已经不是秦风关心的了，秦风现在想的是如何平稳过度，把权力和责任交接出去，保证银城在平稳完成一次权力交接，继任者能够继续履行此前的承诺和责任。
秦风现在的职务还是常委副市长，之前的常务副市长提名白山市委迟迟没有批复，但对此秦风已经不怎么心了。白山市委没有批复这次倒不是有人从阻挠，而是希望秦风直接出任市长，调尤天亮到白山担任白山市政府副市长，分管经济，但是秦风的调任却给白山市委出了一道难题，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继任者，具备改革创新精神以及招商引资能力的人才仍然是稀缺品种。
白山这个资源匮乏的地方，招商引资缺乏吸引力，只能靠人脉，而拥有人脉的人又是那么稀少。白山地区的官员，擅长窝里斗的多，会当官跑官要官的多，但是会做事的少，真正懂经济，并能整合优质资源的官员更少，这也是白山这些年来经济发展停滞的主要原因。
这样的人才秦风算一个，尤天亮和魏正良也算一个，可是他们毕竟能量有限，想靠一己之力促动地方经济发展难度很大，反对的力量一直存在，能帮忙做事的人少，搅局捣乱的人多，这样以来更加的吃力。对此，原本一腔热血的秦风都有些心灰意冷，往往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搭好了舞台，一下冒出无数挖墙脚的，自己再能干，也挡不住这么多搞破坏的。
一个早晨，秦风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积压下来的事务，稍微空闲的时候，他的头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以前秦风是一门心思要在银城成一番事业，即便遇到再大的困难都没有打过退堂鼓。
可是自从产生了去南华的念头之后，秦风发现自己的心已经不在银城了，一颗心早飞去了南华，脑子里经常出现的事业蓝图都是与南华有关的，银城这边只剩下做事的惯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出错，平稳过度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秦风已经有意无意开始留意物色自己的继任者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尤天亮打来电话，告诉秦风午在食堂跟顾书记碰个头，顾书记有事需要交代。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秦风收拾了桌面的东西，把贾佳叫进来，吩咐她把已经签署的几份件下发下去。
贾佳接过件，却并没有离开，眼睛盯着秦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事吗？”秦风抬起眼皮看了眼贾佳问道。
贾佳迟疑了一下，说道：“秦市长，听说你要离开银城，调任江南省了，有没有这回事？”
“这事还没最终确定，不过有这种可能，但离开银城也是春节后的事了。怎么，你是听谁说的？”秦风说道。
贾佳道：“市里都已经传遍了，大家都知道你很快要离开银城了。如果你真走了，那您答应我的事？”
秦风想起来了，之前他确实给贾佳保证过，把她的编制从秘书处调出来，归入市政府办公室，而且还要考虑给她相应的级别和待遇，只是手头事情一多，把这事给耽搁了。
“好，我知道了，下午我让人给你办手续，把你的编制从秘书处调到政府办，再给你一个副主任科员待遇如何？”秦风说道。
贾佳用力点点头，兴奋地说道：“好，多谢秦市长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是你应得的，你自己现在去找办公室于主任，说是我的意思，让他跟你们秘书处的负责人沟通一下，手续尽快办过来。”想起贾佳这几年所做的，秦风也认为应该给人家相应的回报。人最大的驱动力主要还是利益驱动，没有好处的事，大家都不愿意干。
贾佳欢天喜地抱着件出去了，兴奋得手脚都发抖，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落地了，怎么能不开心。自己千难万难都做不到的事，人家一句话搞定了，权力可真是美妙的东西啊。
其实秦风也在想这事，他答应欧阳青和李智的事还没有兑现，临走之前一定要把承诺兑现了，否则成了个心结，别人还会怨恨自己，好朋友也会反目成仇。以后承诺还真是要谨慎，张嘴承诺很容易，但是兑现起来却很难。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自己可能都忘记了，但是别人却记在心里。欠别人的，早晚都是要还的。
走出办公室，秦风往市政府食堂走去，沿途碰到不少人，一个个都笑着跟自己打招呼，但是眼神却不太一样了，有惋惜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暧昧不清的。事实，市政府也有人在传，秦风是在银城混不下去了，所以才申请调离的，这个人锋芒太露，得罪的人太多，最终革命革到了自己头，没有立锥之地了。
走进食堂，来到一号用餐室，尤天亮已经在里面坐着了，面前摆了四菜一汤，这是大厨专门给他做的小灶，桌还放着一瓶茅台。
“这大午的，怎么又喝了？你这是高兴呢，还是悲伤？”秦风调侃道。
尤天亮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板着脸没有说话，神情十分严肃，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跟秦风交代，让秦风心忽然往下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心头。
第1787章 泪光隐隐
尤天亮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只是给自己和秦风各自斟满一杯酒，然后抱着双臂静等着顾正国过来。!
“到底又出了什么事，这么严肃干什么，搞得我浑身都不自在，大气都不敢出了。”秦风说道，被这么沉重压抑的气氛搞得有些郁闷。
尤天亮道：“没什么，等一会儿顾书记过来了再说吧。”
正说着话，顾正国推开门走了进来，冷眼瞥了一眼秦风和尤天亮，在秦风左侧坐下来，三个人的座位呈现出一种三足鼎立的态势。这种态势很怪，仿佛是三权分立的状态。可是按照级别，顾正国是副厅，是党在银城的代言人；尤天亮是正处，代表银城人民政府，行使最高行政权力。秦风级别和职务最低，实力本不足以与这两位抗衡。
可是秦风的优势在于他是本地土著，这两位都是外来户，而且秦风掌握了武力，一呼百应，声望远远超过银城任何一届市委书记和市长，俨然成了城市精神的象征。只要是银城人，都知道秦风是市长，很多人根本闹不清楚市委书记和市长是干吗的。所以在银城，秦风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象征符号，在这块地盘你可以忽视市委一把手和市政府一把手，但绝对不可以忽略了秦风的存在价值。
自从秦风进入市政府工作以来，银城逐年进入了秦风时代，他在这几年是一个标志性人物，一旦秦风离开银城，这个城市将进入后秦风时代，会呈现出一个什么样的发展态势，谁都难以预料。
“顾书记，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喝一杯，有些话不喝点酒还真是不好说。”尤天亮给顾正国也斟满一杯酒，端起酒杯说道。
顾正国接过酒杯,昂起脖子一口将杯酒喝掉，正眼看也不看秦风一眼，喝完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这才盯着秦风说道：“我知道银城的空间小，这地方早晚留不住你，可是有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嘛，不能等到把工作顺利交接完了，春节过后再过去。你这一走，很多工作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替代者，刚马的项目也有可能随时垮掉，这种态度对工作和自己的事业也太不负责了吧。”
“顾书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我跟南华那边商量好的是春节过后再调任啊，我可没说过马走，你这番话是从何而来呢？”秦风纳闷地问道。
顾正国冷哼一声，说道：“那是别的人已经等不住了，今天早晨省委办公厅发来传真，江南省与江北省的干部交流名单前天送达了省委办公厅，名单有你，调你到南华市担任市政法委副书记，兼华阴区公安分局党组书记和代局长。南华市是副省级城市，市政法委副书记高配副厅，你这回可真是高升了，完成了一次难度很大的三级跳，一夜之间你跟我平起平坐了。这是好事，前景很诱人，我们也不敢拦着你的前程，只能提前欢送你了。”
秦风大惊，这是什么节奏？不是说好的只是接替一个区分局局长嘛，副处提正处，这种提拔还算正常，怎么还兼了南华市的政法委书记，一夜之间破格提到副厅了？算是外公和二舅在南华有这个影响力，但这种破格提拔显得有些过头了。
秦风很清楚，自己又没给南华做过什么贡献，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人认可自己，从一个贫困的县级市调到副省级城市，副处提副厅，这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容易招来非议，别人会认为霍家任人唯亲。
如果不是霍家的本意，唯一的解释是这种破格提拔很有可能有来自央的支持，通过这次陪同出访，秦风已经成功进入央领导视线，作为年轻储备干部重点培养。如果是这样，那秦风的命运再次发生了巨变，来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节点。
“顾书记，这事我没办法跟您解释，不过这的确不是我的本意，请你相信我。”秦风说道：“干部交流并没有规定明确的时间吧，这只是一种意向，省委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或者在时间做出调整。真要过去，我也希望是在春节后，那个时候银城发展成为旅游化名城的大局已定，各种基建和开发项目都成型了，权力交接也完成平稳过度，这我才放心地离开。”
尤天亮冷哼一声，不悦地反驳道：“如果是这样子，我们也没这么大意见，江南省的来函里特意点名了，你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完成工作交接，即可任，否则过期不候。不仅如此，组部的领导也给省委打了招呼，要求尽快放行，办理交接手续，不得借故延误。你要高升了，谁敢拦着你的前程，没有你在江北省捣乱，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恨不得马送佛出境。离开已成定居，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风一阵头大，这份调令完全打乱了秦风的计划，这么快去南华报到，这是逼着自己马交接工作，根本不给迟疑犹豫的机会。看来霍思成这回是真的急了，已经顾不考虑大局，表现得多少有些失态，这么的迫不及待。
端起酒杯，秦风也将杯酒一饮而尽，忽然又感觉特别舍不得银城了，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很多人和事都不知道如何交代。如果再出现一次天行健撤资，投资商逃离的事，顾正国和尤天亮非得气死。
“顾书记，尤市长，你们别火，我一会给南华那边打个电话，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事怎么临时变卦了。”秦风解释道：“不过你们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对自己的事业负责任，对银城负责任。”
顾正国叹了口气，亲自给秦风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面露疲态，说道：“秦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常态，我们谁都没有理由为了自己去挡着你的前程。你要走，我们欢送，以后有时间常回来看看吧，银城是留不住你的，这一天早晚要来，让我们早做准备也好。好了，不多说了，全在酒里了，干了！”
说完，顾正国端起酒杯，将杯酒一饮而尽。秦风注意到，顾正国在喝这杯酒时，眼角居然有几分湿润，泪光隐隐。看到顾正国隐忍的泪光，秦风突然也感到一阵难过，一种告别的伤感情绪涌心头。
第1788章 双喜临门
秦风明白了，顾正国和尤天亮这顿午饭算是告别宴，两个人用这种方式告别，也是抗议，表达对秦风的不满和惋惜。他们不希望秦风离开，这几年他们已经养成了对秦风的依赖，任何事情交给秦风去办理，基本都不会出错，办事让人特别放心，逐渐他们产生了依赖感。
用的这么顺手的人，谁能舍得放走呢？再想培养一个秦风出来，几乎是不大可能了。可是又明知道拦不住他，为了自己耽误别人的前程，这说不过去，所以两人内心都很纠结。
“顾书记，尤市长，非常感谢这几年你们对我的关照。没有你们的支持和庇护，我在银城根本放不开手脚做事，反而会四面楚歌，处境艰难，所以我内心对你们一直很感激。我敬你们一杯，借花献佛，不成敬意。”秦风双手端起酒杯，很真诚地对尤天亮和顾正国说道。
顾正国和尤天亮都端起酒杯，与秦风干杯后将杯酒一饮而尽，三个人都有些感慨。这几年在两人的庇护和支持下，秦风真的是拳打脚踢，冲锋陷阵，干出了点名堂，为死气沉沉的银城打开了局面，有了如今的景象，回想起来实属不易。
“嗨，小秦啊，我是准备退休的人了，在银城原本只是希望平稳过度，退居二线后在政协或者人大担任个闲职，然后打算侍弄花草，颐养天年了。可是在你和尤市长身，我看到了朝气和想成一番事业的闯劲儿和冲劲儿，这也激发了我想做事的冲动，在退休之前总要有所建树，为自己待过的地方留下点东西。
几年下来，银城有了如今的局面，我很欣慰，算是退休了，我也是心安的，没有虚度光阴，对银城的老百姓也有个交代。”顾正国不无感慨地说道：“所以从内心深处，我很感谢你们，是你们在我临退休前又点燃了希望。来，我敬你们二位一杯。”
顾正国端起酒杯，双手举杯，回敬了秦风和尤天亮一杯酒。三人喝完酒，开始吃菜，垫了垫肚子，又开始回顾这几年的经历。
秦风这几年，的确是做了不少事，但是也得罪了不少人。秦风对银城的官场风气可谓是拳打脚踢，对那些贪腐懒政干部毫不留情，亲手抓了不少的官员，甚至银城的几个常委都是被秦风干掉的，在他还不过是尤天亮的秘书时，亲自抓捕了准备逃窜的政法委书记和另外一个常委，一时间在白山地区名声大振。后来常务副市长方志敏准备携款外逃，也是秦风一路追捕，亲手抓了回来。
白山的官员都知道，秦风是个狠角色，不到逼不得已，谁都不愿意去招惹这家伙。在白山地区的官场，大家基本达成了共识，惹了秦风等于给自己掘坟了。屁股干净的人不会去招惹秦风，屁股不干净的人惹秦风，早晚要完蛋。这小子的引爆能量太大，胆子又大，人又混，几乎没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