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挂了电话，赶紧喝了一杯茶压惊，心里那团燥热强行压制下去。这要是顶着帐篷去见尤天亮和顾正国，还不让他们给笑死。
等到身体的燥热消失，秦风抓起桌的红色专线，拨打尤天亮办公室的专线。电话打通后秦风说道：“尤市长，我是秦风，你这会儿方便不方便，我想去你办公室坐坐。”
“哦，回来班了呀，你过来吧，我这会儿刚忙完。”尤天亮说道。
秦风道：“那好，我现在过来，你稍微等会儿。”
挂了电话，秦风迈步走出办公室，走楼梯往尤天亮办公室走去。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好巧不巧的，秦风路过方志敏办公室时，他正好从里面出来，两人迎面碰了。
互相看着对方都有些尴尬，方志敏看见秦风安然无恙回来，心里一阵失望，这狗东西怎么不挂了，死在外面不会来好了，自己正好把他的权责接过来，趁着旅游开发这几年狠狠捞一笔。手里有了钱他也好四处打点，即便不能在银城接替尤天亮或者顾正国成为一把手，也好调到白山去，做一个副地级的副市长，也好过在银城这小地方混日子。
可是他偏偏这个节骨眼回来了，这个人仿佛是他命的克星，处处于他做对，虽然职务没他高，可实际却牢牢压着自己一头，让他十分的窝火郁闷。
“呃，秦市长，你回来啦。”方志敏不想打招呼，可是又不能对秦风视而不见，硬着头皮说道。按照道理是秦风应该先问候他的，可这小子姿态很高，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只能自己先开口了。
秦风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我回来了，方市长看见我似乎不是很高兴，你恐怕是不希望我回来，最好死在外面吧。”
这小子，会读心术不成，方志敏心一惊，他怎么猜到自己不希望他活着回来？
“哪里的话，秦市长可是我们银城市的明星市长，顶梁柱，有你在不仅老百姓心里踏实，我们这些市委领导心里也踏实，我怎么会不希望你回来呢。”方志敏讪讪地干笑道。
秦风道：“那好。我听说方市长这阵子很活跃，蹿下跳的，手都伸到我的地盘来了，替我干了不少工作，方市长可真是雷锋精神的实践者啊。不过现在我回来了，不劳方市长费心了，有些活还是交给我来干吧。”
“没有的事，秦市长千万不要误会。”方志敏连忙解释，他知道秦风是个二杆子，这家伙一旦发现谁把筷子伸到他的碗里，那是要打人的，几次都差点被这小子痛打一顿，方志敏记忆深刻，说道：“你不在家，下属职能部门的人找我汇报工作，我不能不管吧。既然你回来了，你分管的部门领导还是去找你汇报工作。”
秦风暂时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冷冷地笑了笑，大步往尤天亮办公室走去。望着秦风的背影，方志敏擦了擦冷汗，目光变得怨毒起来。
推开尤天亮办公室的门，秦风看到尤天亮的秘书正在处理一些件，跟他打了声招呼，推开里面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小秦，你可算回来了。”尤天亮站起身，伸出一只手，用力与秦风握了握手，说道：“这阵子太忙了，你这一走我突然感觉到亚历山大，太多事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了。现在好了，你回来总算有个人能帮我的忙了。”
秦风笑道：“老大，你不用这样吧，手底下这么多人，好像我一个人能干活，搞得地球离了我都不转似的，我可承受不起啊。”
“人是不少，但是用着趁手的人很少。现在手头有一件很急的事，我正愁找不到人去干呢。你回来了，这事交给你了。”尤天亮看着秦风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说道。
秦风问道：“什么事啊，把你愁成这样。”
“是这样，目前省里批出一笔专项资金，是补贴给下属各市县的路桥工程。所有的市县都盯着这笔专款，我去省里跑了好几次，想把这笔资金拿下来。可是竞争实在太激烈了，虽然余省长倾向于给白山地区，但是白山好几个区县啊，都在争，我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你鬼点子多，头脑灵活，想想办法，争取把这笔款要到银城来，有了这笔钱，我们的市政工程和娄桥修建今年能完成。”尤天亮盯着秦风，眼睛闪闪发亮地说道。
秦风以为什么事呢，又是这种跑款要钱的事，心里有点不愿意。每次去要钱的都是自己，可专款走的都是财政局的渠道，到了财政局想再拿出来用，需要得到方志敏的许可，这不是帮着这孙子搞政绩嘛。这种事，应该方志敏去跑才对嘛，干吗找自己呢。
“尤市长，这事你应该让方副市长去跑才对，他分管财政，这是他分内的事，我去帮他跑钱，让他坐享其成，凭什么啊。”秦风不情不愿地说道，这次真的不想给尤天亮这个面子。
尤天亮气呼呼地说道：“方志敏要是能跑成，我还找你干什么。这家伙除了贪权，屁事都干不好，指望他，那道菜你都甭想赶。”
1411、今非昔比
秦风不说话，他跑不成任由他不跑吗，能干的干死，不能干的闲死，这个逻辑恐怕也说不过去。大家拿的是一样的工资，能干活的往死里干，不能干活的站在一边看热闹，你还得给他分政绩，长此以往形成了一种认知：多干少干都一样。
“你什么意思，说句话，表个态，这事你到底能干不能干？”尤天亮看秦风似乎很不情愿，有点恼火，这小子现在怎么也使唤不动了。
秦风道：“我干不了，干得了我也不替他人做嫁衣。方志敏既然在这个位置，那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干得了得干，干不了也得干，这不是他可以选择的，更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你这么惯着他，只会让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怎么是惯着他了，是指望不，指屁吹灯，让他去跑，非要把这事跑黄了，还得搭进去不少车马费和招待费。钱没要回来，反而搭进去一笔钱，这实在太亏了。”尤天亮无奈地说道。
秦风实在是不想忍了，如果总是这样，那自己再能干也得累死，说道：“怎么会没办法，只是你不想逼他罢了。必须把这笔专项资金要回来，这是死命令，要不回来他自己哪凉快哪待着。这回我再不愿意给方志敏效力了，没这么作践人的，做好了是他的功劳，干不好是我的能力问题。
“尤市长，你这一碗水端不平，大家都会有意见，难怪总感觉无人可用。我以前是不想计较，但不计较不行了，你已经形成习惯了，认为我干什么都理所当然。我有我的一摊子工作，没有义务去替别人做嫁衣。”秦风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这种事干好了是方志敏的政绩，干不好人家还会认为自己手伸得太长，往人家的碗里伸筷子，两头不落好，里外不是人。尤天亮是市政府一把手，他负责银城的全盘工作，自己不会过分照顾到秦风的感受。
“怎么，你现在也编排起我来了。”尤天亮在愣怔片刻后看着秦风说道，心里有些失望，现在这小子翅膀硬了，也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秦风说道：“不是我编排你，而是你作为主管领导，也要换位思考。每个副市长分管一摊，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分内的事，理所应当，这没什么好说的。我手伸得那么长，伸到别人的自留地里，帮了忙人家也不领情，你说我图什么？”
“你想图什么？在我眼里，没有你的我的，这个那个的，只要是对银城发展有利的事，每个人都有责任，包括你，包括我，如果一个人眼里只有政绩，那做出来的都是政绩工程，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的。我以前觉得你没那么狭隘，怎么你现在也变成这样子，没有了公心，只剩下自己的私利。”尤天亮勃然大怒，对秦风失望透顶。
秦风实在不想跟踏辩驳，这话说的太高调了，唱高调谁不会，动一下嘴皮子而已，真正累死累活干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说这笔专项资金不是那么好跑回来，是能跑回来，也得跑断腿，搭进去多少人情。尤天亮这一点绝对是欠考虑的，他根本没有替秦风考虑过。
有了专项资金是对银城有利，可是为什么对银城有利的事别人不多干一点，瞅准秦风一个人了吗？他能干，别人都是摆设。干的越多，错的越多，不干活的反而看热闹不怕事大，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工资照发，舞厅照进，这非常不公平了。长此以往下去，跟人民公社一样，讲究绝对的公平，干多干少，干好干坏都是一样的拿公分，那谁还愿意干活，都开始磨洋工了。
这样的制度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把人性考虑进去。国人的价值观绝度是有问题的，要求人只有公心，没有私心，这与人性是违背的，人没了私心那还是人类吗？一个人可以只有公心，但是其他人都是私心，那这个人在这样的集体里怎么生存下去？
“我不想辩解，总之这个工作我不接受，我有我的工作，干好我这一摊子是为人民负责，为党尽忠，我没有任何责任。”秦风说道，站起身准备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尤天亮谈不拢，因为他再次强烈意识到，尤天亮真的很少为别人考虑。他也不是一心为公，而是习惯性如此，用得顺手的往死里用，用不顺手的干脆不用，这其实很不公平，大家在一口锅里混饭吃，人人都要出一份力，要不然别吃这碗饭。
尤天亮勃然大怒，喝道：“你真的是翅膀硬了，我控制不了你了是吧。”
“你要我去跑项目也可以，那我们明天召开市政府党组会议，把方志敏分管的财政局划到我的分管范围，这我名正言顺去跑资金。要不然不光是方志敏有意见，大家也会认为我破坏规则，手伸进了别人的自留地。”秦风态度坚决地说道。
他忽然灵机一动，趁机谈下条件，把方志敏彻底给他架空了。一个常务副市长如果连财政大权都没有了，那这个常务副市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在常委会说话也没分量了，完全是个傀儡，摆设，几乎被踢出了权力心。
尤天亮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倒是个办法，谁有能力跑到钱，谁分管财政，这倒是个好办法。方志敏不是不愿意跑，也跑不成吗，那大家竞争一下，谁能跑到专项资金，财政归谁管。
“好，明天我们召开市政府党组会，议一下这个问题。所有的党组成员都可以去跑这笔资金，谁有能力拿到钱，谁分管财务，这样做也公平一些。”尤天亮说道。
秦风点点头，说道：“本来应该如此，绝对的公平是最大的不公平。方志敏不愿意辛苦，那把这块让出来，让不怕辛苦的人来干。每次遇到事，他一推二五的，有了好处往扑，这世哪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毛病都给他惯出来了。“
“秦风，但是这次我对你很失望，你现在越来越不受控制的，你还是我的人吗？”尤天亮痛心疾首地问道。
秦风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从来只忠于我自己的内心，不忠于任何人。以前我没有反对过你，是因为我认为你是对的。但是你也应该多替我考虑考虑，我不是谁的家丁，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如果你是错的，我一样会反对你。”
扔下这句话，秦风拉开门扬长而去，尤天亮半天没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这小子现在已经今非昔，不是当年自己那个唯命是从的小秘书了。
1412、吃完饭吃你
从尤天亮办公室出来，秦风往市委那边走去，走到顾正国办公室门口，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借此平复情绪。!
刚才跟尤天亮的争论，让秦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理念正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分歧。尤天亮是实干家，秦风也是，这是他们的相通之处，但是尤天亮的个人能力其实有限，胸襟格局也一般，所以他需要别人去为他冲锋陷阵。秦风是喜欢亲力亲为，所以总是冲锋陷阵，他不是不想放权，而是真的无人可用。
尤天亮用秦风用顺手了，往死里用，而且要求他无条件忠诚于自己，很少替秦风考虑，这说明他的情商实在不高。这么一个干将握在手里，其实应该节省着用，该安抚安抚，该妥协妥协，至少要哄着点，哪有像他这样不知轻重的。
说穿了，这是自私，只为自己考虑，不替他人着想。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下面的人容易有怨气。
抽完一根烟，秦风敲了敲顾正国办公室的门，推开门走了进去。顾正国的秘书在外间办公室整理件资料，看到秦风，挤出一丝微笑，说道：“秦市长回来了啊，好久都不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