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琴科夫思索片刻，说：“寻找防守破绽，绕过盾牌，去直接攻击后面的本体。”
安全组长欣然道：“是的，没错！您已经能理解病毒感染计算机的基本原理了，那就是寻找系统漏洞。”
“仍旧是用角斗场为比喻，我们拿最简单的病毒举例，假设它的攻击手段只有一种，正面突刺。”
“那对防火墙来说，只要能把盾牌架在身前，防住这种正面突刺就行，无论病毒发起多少次攻击都没用，因为它的攻击手段太呆板了，根本找不到系统漏洞。”
斯琴科夫点点头，问：“那么，高级病毒呢？”
第260章 涅墨西斯
安全组长：“高级病毒您应该可以想象了。黑客制造高级病毒，无非就是增加它对系统漏洞的攻击手段。”
“比如，这个名为病毒的角斗士最开始只会正面突刺，后来学会了劈、挑、扫，学会了各种战斗步伐，学会了灵活身法，攻击手段越来越丰富。”
“而我们每次升级防火墙，就是提前做好针对这些攻击的防御手段也可以说，提前修复系统漏洞。”
“只要病毒的攻击手段都在防火墙预设范围内，找不到漏洞，计算机就不可能被攻破。”
“这就是最通俗的信息安全攻防原理。”
斯琴科夫：“那我们现在面对的这个病毒是怎么回事？”
安全组长扶正眼镜，不禁咽了咽喉咙：“这个病毒，我们目前给它的代号是「涅墨西斯」。”
“经过溯源，涅墨西斯病毒在两三年前就已经潜伏于新月城各大网络，并一直在以极其隐蔽的方式扩散。”
“这也是病毒爆发如此突然的原因。因为除了一些新设备，涅墨西斯早已无处不在，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涅墨西斯病毒最大的特点，就是会操控所感染的设备，用一切手段向特定目标发起攻击。”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看到非常奇怪的景象有些人即使身处袭击中心，也没有受到伤害。而有些人躲在家里，都会被智能器械采用各种手段杀死。”
“这是一个有针对性的病毒，它的存在目的，就是杀死一切被标记的生命体！”
斯琴科夫疾声追问，“有没有办法知道涅墨西斯的标记名单？这样我们就可以提前采取保护措施！”
安全组长摇头：“没有办法...这是对方黑客数据库终端里的东西，我们查不到。”
斯琴科夫急得来回踱步：“那既然知道这个病毒的运作原理，你们赶紧升级防火墙啊！把漏洞堵上不就行了？”
安全组长抿着嘴唇，眼神无比复杂：“不...没这么简单的...普通手段的系统漏洞修复只对常规算法的病毒有效。”
“但这个涅墨西斯病毒，它采用的「进化算法」。”
“进化算法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不再是呆板的病毒程序，并不只执行黑客预先输入的攻击手段，而是有自适应、自学习性，无时不刻都在自主进化。”
“如果一种攻击方法没用，它会自己进化出第二种方法。第二种没用，就会进化出第三种，第四种...”
“进化算法病毒就像一个天才武者，会从不断的失败中吸取教训，自我总结并归纳经验，一直进化下去，直至找到攻破系统漏洞的方法。”
斯琴科夫疾声说：“那就用最笨的方法，把所有系统漏洞全部堵上，不就行了？”
可以隐约看到，在场安全专员都勾了勾嘴角，颇为无奈地摇着头，似在对这番话所透露出的技术层面的无知性感到可笑。
安全组长低着头，的神情也很是黯然：“斯琴科夫先生，我问您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要堵各个方向的系统漏洞，那么您觉得，一个水平面总共有多少个方向？”
斯琴科夫不假思索：“水平面一圈的度数是360度，所以有360个方向。”
但很快，他又皱起眉头：“不对...要考虑到精度问题。如果小数点往后移一位，那就是3600个，移两位就是36000个，如果一直往后移...”
恍然间，他得到一个令人颤栗的答案：“无限？”
安全组长垂下了眼睛，幽幽地说：“是的，无限。病毒的可攻击方向是无限的，防火墙需要构建的防御方向也是无限的。”
“您说的那种，建立一个覆盖所有漏洞的绝对防御，那是只有上帝才能做到的事。”
斯琴科夫满脸惊愕地说：“你的意思是，不管我们怎么升级防火墙，涅墨西斯病毒一定能从无限的可能性中，找到那个可以攻破漏洞的方法？”
安全组长：“是这个意思。”
斯琴科夫气得大骂：“那你们呢？你们又是干什么吃的？那什么进化算法，一个野生黑客都搞得出来，你们搞不出来？你们就不能用进化算法构建防火墙吗？”
安全组长赶紧解释道：“在场专员都是顶级信息技术人才，都会进化算法。事实上，我们的防火墙就是进化算法构建的，无时不刻都在无限的方向上修补系统漏洞。”
“但...”他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进化算法的效果也要看运算速度。”
“我们所构建的代码，运算速度比不过涅墨西斯病毒。”
“我们的防火墙进化出1万种防御措施，涅墨西斯病毒已经进化出了10万种攻击手段。”
“等我们进化出10万种防御措施，它又已经进化出了100万种攻击手段。”
“我们的进化算法速度落后于对方，永远慢一步。”
“所以我才说，这个黑客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天才，其技术造诣实在太惊人了。”
斯琴科夫两眼一黑，感觉血压都上来了：“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们这几十个拿着高薪、新月城当局最优秀的安全专员，被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生黑客完爆了？”
在场安全专员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安全组长试图挽回颜面，结结巴巴说：“对方也可能是一支黑客团队！不一定是个人！对，肯定不是个人，否则...”
斯琴科夫示意打住，冷声说：“别在这里找借口。方案，我要解决方案。”
安全组长试探性说：“如果能抓到黑客本人，一定会有解决办法...”
斯琴科夫听后怒骂道：“连个目标都没有，我上哪给你抓？站着说话不腰疼！阿尔法小队就在大楼外面，我把指挥权给你，你给我抓一个回来？！”
安全组长缩着头，目光飘忽地说：“如果抓不到黑客，那就只能把病毒源码样本送往首府，让那里的信息安全团队帮忙分析，他们技术条件更好，或许可以给出解决方案。”
斯琴科夫沉默片刻，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可在那之前呢...”
“在那之前...”安全组长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脸色变得苍白，“在那之前，涅墨西斯病毒会一直运行下去。”
“它会永无止尽地向预设目标发起追猎，一直杀，一直杀，直到那些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
第261章 往事如烟
【锈墙区，藏身居所】
绮零站在窗前，琥珀色眼瞳倒映着这座动荡的城市。
硝烟在高楼大厦间升腾而起，火光闪烁映照在楼宇内外的窗户上，发出令人毛骨竦然的光。
爆炸产生的烈焰仍在无规律绽放着，与城市灯火交织在一起，将夜空染成红色，仿佛整个天际在熊熊燃烧。
无人机群已经完全占领了内城领空，它们排列成整齐的矩阵压在芸芸众生头顶，指示灯此起彼伏闪耀，如同无数只燃烧的眼睛。
街道上空空荡荡，很难再看见行人，大家或躲在家中，或藏进地下掩体，在这场浩劫前瑟瑟发抖，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终结。
绮零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也正是这种平静，带来一种极致的冷酷。
她身后的房间里堆满各种电子设备，电线交叉错落，计算机系统正在快速运行，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系列头像。
每一个头像，都代表一个猎杀目标。
他们或是当年启明星伊甸园的投资方，或是参与过智脑计划的研究员，也有机构内部的职工或警卫。
只要与小绮的死有半点牵连，无论身份地位如何，都被列入了病毒数据库的猎杀名单。
他们将为自己的所做作为，流尽最后一滴血。
绮零走到墙边，这里挂着猎杀目标的人像照片，每当电脑屏幕上的一个目标头像变红，她脸上的冷酷也会变得更加深刻。
她拿起红色记号笔，在一张照片画了个叉。
湖滨商圈，一名商业精英被闯进家中的机械士兵用枪打爆了头。
她用剪刀抵上一张照片，咔嚓一声将其剪成两半。
北部工业开发区，一名技术蓝领被突然启动的工程机械卷进绞盘，身体被碾为两截。
她取下一张照片握在手里，用力将其撕碎，扬向空中。
安谧新区，一名富豪被从天而降的导弹击中，身体碎片在火光中迸射，仿佛绽开一朵妖艳的鲜血花蕾。
绮零就像舞台上最疯狂的指挥家，与死神共舞，演绎着杀戮的奏鸣曲。
她时而陶醉在隐忍半生所爆发的快感中，用力抓着躁动的心口，忍不住发出癫狂的尖笑，每一声都是对往日屈辱的回应。
时而又被幼年痛苦的回忆撕裂，掩着面无力跪坐在地上，庞大的压抑感盈满心扉，想要大叫，喉咙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怎么都喊不出来。
往昔岁月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自己的哭声与笑声交织，在脑海中化作杂乱的噪音，小绮的笑脸与死去的模样重叠在一起，似要撕裂她的意识。
她感觉浑身忽冷忽热，狂躁与焦虑严重躯体化，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
她用手不停在脸上抓着，指甲刺进皮肉都不自知，数不清的狰狞血痕流着汩汩鲜血交错，从额头蔓延到下巴，撕裂了那绝美的容颜。
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生而为人的弱点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夺走，只是一个永远都不会痛的怪物罢了。
最终，她的手无力垂落在身旁，任凭脸上淋漓鲜血簌簌而下，将身前的衣襟尽数染红。
悄然间，她又无意识哼唱起了那首歌谣。
“岁月悄然过去，往事如烟。”
“回忆满目疮痍，一切不会磨灭。”
“这是我予你的诺言。”
“你已化作时间的幽灵。”
“我也将化作幽灵跨越时间。”
她一遍又一遍唱着，越是唱，声音越是颤抖，脸上的鲜血如雨点般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微渺的血花。
“这是...我予你的诺言...”
她缓缓看向电脑屏幕，模糊的视线只看到密密麻麻的红色，如同一片血海。
结束了。
这就是她人生的全部。
一个人孤独地开始，一个人孤独地结束。
没有爱，没有同伴，没人在乎。
自己可以从这个地狱般的世界解脱了。
绮零仰面倒在地板上，那双琥珀色眼瞳已经失去焦点，她木然地拿出怀里那把粉红涂装的左轮，装满子弹扳下击锤，然后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然而就在她准备扣下扳机时，余光又瞥见了电脑屏幕。
她突然发现，在那片红色的海洋中，还有一点微渺的绿色。
它实在太不起眼了，就像血海中漂浮着一片嫩叶，那仅存的生命气息让人作呕。
绮零放下枪，走到电脑屏幕前，默默看着那点绿色。
其他所有目标都已经死了。
那些年为智脑计划服务的人，无论是参与研究的，出钱支持的，还是仅仅为它贡献了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全都死了。
但还有最后一个人活着。
启明星伊甸园智脑计划一号实验组组长、现边缘佣兵团研究员，罗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