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
作为管理员，他所掌握的信息是他最大的底气与支撑，一旦全部被风翎知道，他的下场将会难以预料。
风翎的肩头慢慢抽起一根带有锋刃的骨刺，嘴角缓缓上扬。
“李道长，你是不愿意吗？”她笑得耐人寻味。
李青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想起风翎刚才说过的话……
“你帮我解谜，我没有理由杀你。”
她想杀他。
她只是缺少一个杀他的理由。
皇甫妙妙为了缓和气氛，一边往空气里喷香水，一边劝李青：“这条契约已经很优待你了，只是让你讲实话而已，既没有要求你背叛玩家这个群体，也没有阻止你反抗隐藏Boss，你还能得到恶魔的诚实，真的非常划算啦。”
李青：“…………”
不是，游戏里怎么会有这种玩家？？？
他感到不妙，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直跳，再看风翎的眼神也变了，她的目光变得游离，似乎在寻找往他身上哪一处开刀。
“我愿意。”李青硬着头皮回答。
他签下契约。
空气中闪过亮光，文字随之变化：
【恶魔契约开始生效。】
李青有种心梗的感觉。
风翎和皇甫妙妙或许不知道，但他作为游戏的管理员对此却再清楚不过
恶魔契约不是魔法，而是一种强大的心理暗示，一旦生效，他就必须按照契约要求的那样去做，否则，被施加过暗示的潜意识，真的会让身体暴毙而亡。
“很好。”风翎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歪着头，托腮欣赏李青异常难看的表情，笑着说：“我不管你是居心叵测的异种，还是真善美的和平大使，现在我要问你第一个问题，迷宫，在哪里？”
皇甫妙妙复读机：“迷宫在哪里？”
李青低声回答：“我确实有开启迷宫的权限，但是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开启。”
风翎把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谜语是，戴礼帽的青蛙冲向云霄，垂涎亲吻落单的白鸟，蛇月的天火焚烧出灰烬里的大门。”
李青思索片刻，回道：“我知道了，照片里的亮光位置在女神峰，时间是落日时间往前推20分钟左右，我会在这个位置这个时间，为你们开启迷宫。”
“第二个问题，”风翎眉眼弯弯地笑，“迷宫里，有什么？”
皇甫妙妙复读机：“迷宫里有什么？”
李青抿住唇角，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皇甫妙妙扭头对风翎说：“他确实不知道，恶魔契约不让他骗人，他就绝对不会骗人。”
风翎蹙起眉，“这合理吗？他一个迷宫管理员，不知道迷宫里有什么？”
“迷宫是游戏系统设置的基因实验场，里面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三清山的迷宫现在演化到了什么程度，没人知道。”李青深呼吸，解释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迷宫里的事物，会受到当地的地质地貌、生物种类、文化传统等因素影响。”
“怎么讲？”风翎问他。
“在爱琴海的火山岛迷宫里，不会出现埃及的木乃伊。”李青回答。
风翎立刻懂了。
她透过车窗，看向远处的山岩，沉默了一会儿，“那么，三清山附近，是不是会出现山妖精怪之类的污染体？”
“不会，”李青不等皇甫妙妙复读，主动说道，“我有认真履行管理员的职责，没有让迷宫内的污染扩散到外面。”
风翎闻言微愣，“你的意思是，迷宫里的污染确实会扩散到外界？原因是什么？管理员不负责吗？”
李青的神情透出一股无力感，“不，他们被杀了。”
72.第72章 两个坏消息
72.
风翎足足愣了五秒钟。
李青这句话，背后的信息量太大，让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她身旁的皇甫妙妙震惊道：“你说管理员都被杀了？！为什么？谁会这么干？！”
皇甫妙妙真的有被吓到，在她的认知里，迷宫管理员几乎是最人畜无害的存在，他们既不会干扰人类的生活，也不会影响玩家做任务，甚至会在必要的时候提供游戏引导，为什么会被杀掉？
“我之前说过，这个游戏正在走向崩坏。”李青低声回答，“包括我在内的122位管理员，至少有三分之一已经被玩家杀死，剩下的管理员，一部分因为迷宫被攻破而下线，一部分像我这样藏了起来。”
风翎皱眉问：“玩家为什么要杀管理员？”
“我不知道。”李青诚恳地说道，“我只能去猜，也许是重复性的任务让他们感到乏味，任务的奖励积分也不足以吸引他们，他们向往迷宫里的双倍积分，又不想去费力收集掉率极低的迷宫谜语，于是想到了更简便的方式，那就是杀掉迷宫管理员，让迷宫与这个世界慢慢融合，这样一来，他们不需要解谜，就能得到杀不完的迷宫污染体，和赚不完的积分。”
风翎想不通，“这么大的bug，系统不管吗？”
不去制裁那些乱杀管理员的玩家，反而盯上她这个隐藏Boss，游戏系统是不是抽风了啊？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对。”李青说道，“原因也许比我想象中复杂得多，因为他们分明是有组织性的行动，否则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杀掉了近三分之一的管理员。”
迷宫分散在世界各地，想要把迷宫管理员挨个找出来杀掉，也不是件容易事。
风翎沉默思考。
看来异种内部并不太平，它们为了积分彼此竞争，现在连管理员都杀，122个管理员死掉了三分之一，意味着至少有40座迷宫副本正在无可避免地扩散污染，并与真实世界进行融合。
这件事她得让苏郁清知道，就是不确定上面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思索时，又听见皇甫妙妙若有所思地说：“难怪会这样，我之前就在论坛上看到过，玩家抱怨污染体数量太少，赚不到积分，只要迷宫污染扩散到外面，污染体怪物自然就会变多了。”
就好比一张游戏地图，野怪全被杀光了，不刷新了，玩家想要提升经验值去哪里才好？
只能打副本，可是副本入口被隐藏起来了，怎么办？
于是玩家打破副本的屏障，让里面的怪物跑出来，让污染也扩散开，副本附近的生物全都变异成污染体，成为玩家获取积分的途径。
风翎问李青：“既然迷宫的污染这么厉害，玩家进入迷宫会不会被污染？”
“所有持有卡牌的生物，都不会被污染。”李青解释道，“你可以把卡牌理解成基因链的包装外壳，它坚固、安全，可以隔绝外界的污染和干扰，让内部基因保持稳定，除非卡牌持有者自主消化其它卡牌，打破稳定。”
风翎听完沉默了很久。
她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连带着看向李青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李青有些焦灼，“我没有一个字撒谎，帮你们开启迷宫之后，我就要立刻找地方躲起来，我不能被其他玩家发现。”
“太奇怪了……”风翎蹙着眉拿起手机，拨打苏郁清的电话号码，“照你这么说，我非但不能杀你，还得保护你，否则迷宫就会扩散污染……”
李青：“…………”
虽然他也觉得有些厚脸皮，但……确实如此啊！
苏郁清那边很快接通电话。
“风翎，有什么情况吗？”
“现在有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风翎问。
苏郁清：“……有分别吗？”
“坏的程度不一样。”风翎叹气，情况太复杂了，她甚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电话那边的苏郁清道：“从最坏的程度开始说吧。”
风翎说：“全世界目前至少有40座迷宫副本正在扩散污染，如果不进行阻止，迷宫最终会和现实世界融合，我想这应该是最坏的消息吧。”
苏郁清被这消息惊住了。
他早就知道迷宫在扩散污染，但目前国内只发现了一处污染扩散源，国外的消息略有延迟，但也不会超过十处，现在风翎开口就是40座迷宫！
如果真让这40座迷宫和现实融合，会世界大乱！人类社会的秩序也许会就此崩溃！
风翎等不及苏郁清给出反应，又接着说：“还有一个坏消息是，迷宫会污染所有生物的基因，除非持有卡牌，卡牌可以保护持有者不被污染。你上次不是说考察队里还有几个科研人员吗？让他们撤了吧，进了迷宫谁也不知道会变异成什么鬼东西。”
苏郁清整个背脊冰凉，他开始无比庆幸风翎先一步出发去迷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郁清立刻操控分身联系叶峥，同时问风翎：“有办法阻止迷宫向外扩散污染吗？”
风翎看向李青。
李青摇头，“一旦迷宫管理员非正常离线，迷宫内外的两个空间就会开始融合，前期的融合速度比较缓慢，到中后期速度会变快，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消灭迷宫之主，迷宫之主死亡后，整个迷宫内部的怪物都会被系统清剿，当然，这只是针对迷宫内部，对于已经跑到迷宫外的怪物，系统也无能为力。”
苏郁清皱眉，“风翎，谁在说话？”
“一个活的迷宫管理员。”风翎瞥了眼李青。
苏郁清：“…………”
另一边，苏郁清的分身正在云海市的家中拨打叶峥的电话。
叶峥带着惊讶接通电话，因为苏郁清从来不会在她的工作时间打电话过来。
“我在开会，出什么事了吗？”叶峥问道。
苏郁清语速飞快地说：“风翎找到一名迷宫管理员，迷宫的污染扩散是不可逆的，它会污染所有生物！只有卡牌持有者能避免被污染，你们的考察队伍需要重新调整，科研人员最好不要参与！”
叶峥颦眉，抿着唇没说话。
“喂？……”苏郁清握着手机，迟疑两秒后问，“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73.第73章 妹妹
73.
叶峥看向会议室的门，里面坐着即将出发的考察队成员。
“嗯……科研团队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也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心理准备。”
苏郁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和叶峥通话的同时，也保持着和风翎那边的交流，得知迷宫的污染是由于迷宫管理员死亡造成的，他又将这个消息转告叶峥。
叶峥握着手机低声说：“……这次行动无论人员还是物资都准备了太久，明天就要出发了，不可能因为一通电话就临时取消，而且迷宫管理员是异种，异种说污染扩散不可逆，人类难道就只能接受不可逆的结果吗？我们总该去试一试，哪怕失败了，至少我们试过。”
苏郁清沉默着。
他当然知道，筹备已久的行动不会因为一通电话取消，他只是担心叶峥的安危，如果随行人员可能发生污染变异，那跟随身携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有什么分别？
另一边的风翎还在催他：“老苏，这消息是不是应该在论坛上也发一帖？说不定正有人拉帮结伙想去攻略迷宫呢，毕竟民间的卡牌持有者数量也不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发吧。”苏郁清语气沉沉，“你去论坛发帖，我去联络玉泉市的沈队长，争取让玉泉市分局给你增援，还有……”
他停顿片刻，说道：“看好你身边的迷宫管理员，别让它死了。”
通话结束。
风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犯嘀咕：“这家伙怎么好像突然变消沉了？受什么打击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迷宫？”皇甫妙妙心急，“如果真有一帮玩家在追杀迷宫管理员，是不是应该尽快进迷宫？要不然遇上那帮玩家，我们还得想办法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