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的甲字级别的小院一个月就得30两银子,并且还是两押一租,概不还价,一住进去就得小百两银子打底。
当然,人家收费贵有人家贵的道理,不说每日里三遍的内外打扫,还有常备着的热水热茶,更可以配备三名由悦来客栈担保身家清白、品貌上佳的丫鬟贴身伺候。
嗯…可以深度,甚至负距离伺候的那种贴身。
不过客人如若真选择让丫鬟深度贴身伺候了,那就必须要花银子“买断”这丫鬟才行。
什么?这不是买卖人口吗?
按大庆律法,连如今的权贵人家,除了开国之初签下的死契,也不得再购买国人为奴,一律为“聘用”!
这悦来客栈居然敢做这样的生意,其后的来头当然是不小,据说就是某几位宗室老亲王联手做的买卖。
王生在悦来客栈住了几个月之后,店里的小二和伙计们都与他混了个脸熟。
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位王生是去年入京参加科举,但不幸名落孙山,最后自觉无有颜面回家面对父母,便选择在神京城继续攻读。
据说王生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买卖做的比较大,所以出手阔绰,经常给小二们赏钱,这让他在悦来客栈的伙计之间知名度比较高。
至于他第一次来到悦来客栈时为何衣着破旧,形容甚至隐隐有些猥琐,那就不是小二们愿意关心的事儿了。
甚至与客栈有关系的那些俏丽婢女都费了许多心思,想要成为甲字三号院里的侍女。
可惜这位王生却真是一心攻读圣贤之书,说是要为了明年可能到来的恩科做准备,无心女色……
虽然与他熟悉的几个客栈小二都知道这位王生一个月里最少有十天流连忘返于神京城内有名的各家青楼勾栏之地,夜不归宿。
但至少人家白日里“读书”的时候的确是不让女色近身……
虽然真论起来的确有些可疑,但悦来客栈的小二在王生的银弹攻势之下完全无视了那些疑点。
悦来客栈雄厚的背景又让大部分前来搜查的官方人士忌惮不已,就算真能进来搜查,也大多是应付了事。
第228章 黑水大盗的美妙经历!
王生有一张看起来十分有特色的脸,浓眉大眼,宽鼻阔口,一看就很有福相。
但偏偏其人身材偏瘦,与脸型看起来有些不搭,后来这福相二字便也很少有人再对他提起了。
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人明明才三十不到的年纪,两鬓就已经斑白,额头上和眼角处也开始出现皱纹,颇有老相了。
其实这王生说起来还与贾琏有一段渊源,他原本不姓王,也不叫王生。
他本姓张,名叫张大毛,乃是安泰县人士,只因那一年几尊传奇武夫在安泰县城中大打出手,导致他一家七口连带刚刚成亲没两年,还没来得及生育的婆娘以及父母兄弟全都被倒塌的房屋压死。
后来官府虽然给了补偿,但由于要建造尾火虎星君庙,他家房屋的旧址位置正好合适,便被县衙的人征收了去。
安泰县的县令陆斗办的事儿倒也不曾过分,虽是一堆废墟,但也仍然按照房屋市价的八成给了张大毛“征收款”。
但偏偏这位张大毛是个自幼娇生惯养,长大了好吃懒做的混混式人物,得了银钱在手,先是秉承着为数不多的孝心,花了些银子把家人全数安葬之后。
张大毛就开始了成日里不是嫖就是赌的快乐人生……
可是所谓坐吃山空,有官府发的“征收款”,这张大毛若是个会过日子的,哪怕稍稍粗手粗脚一些,也足够他重新在安泰县城安家立业了。
当时安泰县同样有许多遭灾的良家女子,手上有那么笔银子,张大毛若是真想找个安稳过日子的其实也不难。
可惜,这位主貌似心中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念头。
还不到半年,张大毛就把官府放下的百余两银子挥霍一空,等银钱见底了,眼见着第二天的饭钱都没着落,他这才知道后悔。
可是后悔也晚了,张大毛能怎么办呢?
再去找县衙弄笔银子?
得了吧,他虽然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但又不是真傻子。
他们安泰县这位陆县尊,在安泰县城经历大灾之后非但没有被牵连清算,据说还抱上了一条直通天际的大腿,现在根基无比深厚。
他张大毛一个无权无势,现在连钱都没了的小混混,敢去县衙讹钱,他是嫌命长喽…
再加上这大半年来,他的浪荡做派早就被往日熟悉的邻里知晓,初时人们还以为他这是因为家人死尽,心伤所致。
后来发现这货每天都乐不思蜀,便渐渐开始唾弃之。
名声坏了,在老家县城自然也就混不下去了。最后牙一咬,心一横,收拾了几件最后的家当,离开了安泰县城开始了一路流浪的生活。
沿街乞讨,也得寻个没人认识的地儿才好啊。
午夜梦回之时,张大毛也曾羞愧得无地自容,自觉死后无有颜面能够面对父母祖宗。
遂生了改个名的想法……
后来某次露宿一处破旧山神庙之时偶遇一名病重的秀才,张大毛不知怎么突发了一次善心。
也许是因为那病重秀才身旁的一包袱干粮,也许是连续惭愧了几天,连被传染与否都不太在意了。
总之,张大毛就在破旧山神庙中照顾了那秀才三天,直到那秀才无药可治,最终病死。
这三天的相处中,秀才对张大毛颇为感激,又发现张大毛也曾蒙学,是个识字之人,弥留之际央求他替自己写下一封绝笔信,并请他替自己寄回老家。
秀才愿意将自己所剩的盘缠以及一应随身物品都作为酬谢赠与张大毛……
张大毛也遵守承诺,在一处较为繁华的县城-曹县花了病死秀才盘缠中的三两银子替他寄出了信。
也遵守承诺,将那秀才剩余的一应物品全数取走,包括秀才的名字“王生”!
张大毛…不,王生在寄出秀才的绝笔信之后,打算暂时在曹县休整一两日,而就是这次修整让他在秀才的包袱中寻找了一样不同寻常的物件!
一根疑似黄蜡石为杆的狼毫小楷毛笔!
这支笔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应当勉强算是个老物件,但也仅此而已。
王生初见此物之时,也只是打算等将来到了哪个大城市,再将这只老毛笔当点银子花花,毕竟都知道文玩古董之类的东西在小城市大都卖不上价。
王生在曹县休整了几晚,住的是客栈仅比大通铺好上一级的人级客房,20平方不到的一间小屋子。
就这也得300个大钱一天,要用热水的话还得另加钱。
说起来,王生少年之时也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只是他的天赋有点歪。
八岁时,父母送他到私塾中蒙学了两年,夫子教的功课王生倒也肯学。
但学着学着这货就多了个爱好,就是喜欢在书上画小人儿,还无师自通的画出了翻页就能组成剧情的“动画”!
引得一众同学大为惊叹,纷纷追捧,很是满足了一番他的虚荣心。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事儿不久就被夫子发现了,大怒之下夫子毫不犹豫地将这颗带坏其他学生的老鼠屎逐出了门下。
如今住在客栈里,又无有银钱出去寻乐子,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王生只得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闲来无事就翻起了秀才留下的文房四宝。
久违的记忆涌上心头,王生手一痒,拿起那支黄蜡石狼毫小楷,就着文房四宝开始在纸张上画起了小人书。
嗯,就画个采花蜂张三夜偷香的故事!
只是王生多年不练,如今手艺生疏了许多,这采花蜂张三形容举止之中那份猥琐丑陋,简直了。
不过反正也是游戏之作,主角丑点就丑点吧,只要接下来被偷香的那位带劲点就行了。
总共用了半刻钟,一身黑衣打扮的采花蜂张三已经跃然纸上,其人生得贼眉鼠眼,下半张脸上绑着一张黑色面巾,背上一条宽大的黑色布袋,腰间还有两个作用不明的小袋子。
左右两手各扣着一只半尺长的短梭镖,好一个采花飞贼形象…
只是王生才画完这位主角就感觉突然浑身疲惫不堪,有点像是那天夜里第一次玩了三飞之后那身体完全透支的感觉。
就在他放下笔,揉了揉双眼,端起旁边已经放凉了的开水低头喝了一口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画上一阵白日里并不惹眼的幽暗灵光闪过,再一瞬,那画中的采花蜂张三竟然陡然间变得丰满起来。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细风吹过,这画中人居然一个跨步,轻盈无比的从画上走了出来!
喝完凉白开抬头,恰好看到这一幕的王生,一双眼睛顿时瞪得和铜铃似的,膛目结舌:
“你,你你你…你是谁?”
这一下,王生丝毫也顾不得刚才那阵凶猛的疲惫,随手抓起那只黄蜡石小楷狼毫,嘴里一边问着话,身子却开始不着痕迹的退转向房门处。
却不想那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却猛的面向王生单膝下跪,一片恭敬顺服的模样。
这场面再次把王生惊着了,这…这是怎么个意思?
就在此时,王生手中的那只黄蜡石小楷狼毫突然微微一颤,一道信息传向王生脑海。
王生神情一懵,过了少许才回过神来,随后脸上闪过一抹兴奋狂喜之色,好在离开安泰县城这一路见识到的人心险恶,让他伸出手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让自己癫狂的大笑传出声来。
那副扭曲的表情倒映在单膝跪地的“采花蜂张三”漆黑的瞳孔中,显得尤为诡异……
当天夜里,曹县最大的财主,将寿材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甚至远销海外的曹大员外家遭贼了!
据说那贼人一夜之间就从曹员外家往返了三趟,盗走了近千两白银不说,第三趟还打上了曹家最小的千金的主意…
还好那位曹小娘子平素最喜爱的一只宠物犬经常睡在她床底下,那贼人被突然吠叫起来的宠物犬撞破了行迹,最后曹家的护院出手赶跑了那些贼人。
此事一出,在曹县称的上手眼通天的曹员外自然大发雷霆,官府县衙也随之派人大索全城。
王生这样的外来人一时之间竟然离不得曹县县城了,这让才得了近千两银子却丝毫不敢露白的王生百爪挠心,不由得埋怨起了自己的“画中人”采花蜂张三。
“我他娘的只是让你去弄点银子,你怎么就非得干点本职工作呢,你这家伙连作案工具都没得,去碰人家曹小娘子干什么?”
“我只是给你起了个采花蜂的名字,不是真的要你去采花!
把你画出来可是消耗了你主人我15天的寿命,你这才出手了一回就把自己报废了,还让我也有了暴露的危险,真是蠢货!
算了算了,还有五天,你自己找个离我远点地儿躲着,要是万一被发现了,你也不许往我这边来,自己往其他地方逃命去吧。”
那“采花蜂张三”闻言,丝毫犹豫也无,一个转身轻轻一纵便从客栈的窗户窜了出去,毫不留恋。
王生也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那病死秀才遗留的这支黄蜡石小楷狼毫笔,曾经是一件强大无比的绝品道器!
但是随着主人寄宿其中的神魂被时光消磨殆尽,便失去了其大部分神异,后来不知怎么被一左道炼神修士得了,一通胡乱炼制之后,还没来得及验证这道器的能力便被突然出现的几名侠士打杀了。
那几名侠士都是武者,没有炼神之姿,自然发觉不了这支笔的神异,便将之当做普通物件随手处理了。
辗转多年之后,这只小楷狼毫笔,终于落在了王生手中,而王生居然是一位拥有炼神之姿却又未曾开启练神修行的凡人。
也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总之,拥有练神之资的王生得到了使用这支“神笔”的资格。
但是无有炼神修为在身的他,每使用一次“神笔”,就会消耗最少十五日寿命!
而这最低一档的消耗唤出的“画中人”则是能够存在七天,其实力嘛,大约相当于初入后天境的武者,这也是那“采花蜂张三”能够从曹家走脱的原因。
心思多疑的王生马上察觉了十五天寿命和“画中人”七天存在时间的不对等关系,但最后却也无可奈何。
万一他发问了,人家“神笔”光明正大的说,它就是要多收一天寿命作为报酬,王生又能如何呢?
仔细想想,这支“神笔”可是被左道练神之士祭炼过的,真要是一点代价都不用付,王生只怕反而还不太敢使用了呢。
现在确是刚刚好…
于是王生又在客栈中狠狠憋了十天,这才从戒备渐渐松懈的曹县离开,至于那“采花蜂张三”却是再也未曾见到了。
这之后,王生便辗转来到了神京城。他当然知道,作为大庆首善之地,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万万招摇不得。
于是在神京城,王生之前都只向京中DC区的那些富户出手,并且出手的频率也有所控制,从每家盗取的财物也都在千两银子以下。
就这样王生半克制着的潇洒日子又过了半年,虽然不是夜夜笙歌,但也差不多隔一天便要歌一夜…
直到某一天,王生从宜春楼一名头牌的床上醒来,无意间从铜镜中瞥见自己的容颜。
这才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然两鬓斑白,皱纹显现。三十岁不到的人,看起来居然已经是要奔五十之人的外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