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妇产科外,其他科室都他客串过,特别是急诊室。
上次有个村民手腕筋被扎断了,卫生院连夜打电话叫他过去动手术接回来的。以往这种手术,只有县人民医院的医生跟卫生院的主任才敢做,其他人都犯怵。
苏洋就敢!
他胆大心细,而且有天赋。主任夸了他好多次,说要不是学历限制,他以后至少能熬个副主任。
可惜,学历这关把人卡死了。
人也心善,每次都是给病人开最便宜的药,也不会说为了套医保,故意给乡民推销保健品之类的。
大家平时感冒发烧等小毛病,去找苏医生打个针开点药就好了。
这样的医生,对村民们来说,已经是宝藏级别。
……
“苏医生今天有来上班吗?”
一个驼背老大爷走进卫生院大门就喊。
“在的在的。”
苏洋探头出来:“是辉伯啊,今天哪里不舒服?”
这位是熟面孔了。
被称作辉伯的老大爷站定喘口气,尽量直起腰杆,笑说:“我刚从田里回来,感觉胸口有点闷,想坐下喝完粥都周身不自在,可能是发痧了,想过来让你帮忙吊瓶水看看。”
苏洋皱眉:“胸口闷可不是小事啊,镇卫生院没有CT,X光也没有,最好是去人民医院拍个片看看。”
辉伯连忙摆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习惯了,人民医院太远,我坐车去又坐车回来,一下午都不知道搞不搞得定,万一赶不上最后一班车,那我就只能走回来了。三十几公里,你是想要我命咩?还是不去咯,免得拍完片没事,又浪费钱。”
其实说白了还是穷。
这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苏洋挠头:“真不去人民医院看吗?你这样我不敢随便给你挂水的。”
胸闷可不是小事,可能是呼吸道也可能是肺部疾病或者心脏问题,一般都是要拍CT看过才知道。
辉伯不耐烦:“哎呀都说不用咯,给我挂就是,挂完我好早点回去吃饭,田里活还没干完呢。”
苏洋见劝不动,只好答应:“行吧,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再量个血压,听听心率。”
“多谢你啊苏医生。”辉伯瞬间换上笑脸。
“不客气。”
……
量完血压,苏洋沉吟:“血压心率都有点偏高。”
辉伯满不在乎:“嗨,太阳这么猛,我一路走来,热出一身汗,血压高点很正常。”
苏洋又谨慎地问了其他一些症状,辉伯都一一回答。
最后得出结论,大概率还是发痧中暑。毕竟大热天的下田干活,加上年纪又大。
“那就先吊个盐水看看。”
苏洋琢磨着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然后开单让护士来给帮忙打吊瓶。
辉伯早已习惯,找个位置坐好,甚至还有空跟旁边熟络的病人聊天。
护士给他把盐水挂上。
老人瞅了一眼吊瓶,问:“针水滴这么慢?”
苏洋就解释说:“辉伯你年纪大,加上胸闷,滴慢点好,你安心等等吧。”
“好咯。”
然而老人趁医生护士不注意,悄悄搓了搓针管滑轮,针水滴落速度加快不少。甚至小臂有点刺痛。
不过这点小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得赶紧吊完回去干活呢。
苏洋没注意,去其他病房串门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看了眼吊瓶,默不作声过来把针水速度放慢。
“辉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老人光顾着跟人聊天,回过头来摆手:“没有没有,苏医生你忙你的就行,不用管我。”
“那好,我去看看其他病人,有事第一时间喊我啊。”
“知道了。”
“……”
苏洋又走了。
“有点困,要不眯一会儿吧,醒来估计就吊完了。反正针水没了护士会叫我。”
辉伯打个哈欠,就靠着塑料椅,把手放好别碰到针头跟管,缓缓合上眼。
针水慢慢地滴着。
……
镇卫生院医死人了!!
这件事在横岭镇引起了巨大轰动,都不到两小时就传遍了。
在很多人印象里,似乎还是头一遭,其他的至少不是死在医院,这次可是在打吊瓶过程中出的事。
“他都说了胸闷,你怎么还敢给他开药吊水?”王主任恨铁不成钢。
苏洋神色憔悴:“不然能怎么办?”
事情发生后,他整个人都懵了,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护士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辉伯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做心肺复苏也没能救回来。
王主任拍着桌子低吼:“让他回家啊,死在家里总比死在医院好!你说现在怎么办?这已经属于医疗事故了!我这次真是被你害死!”
看向苏洋,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苏洋低着头,木着脸,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小护士在旁边弱弱道:“其实苏医生有劝过病人,让他去大医院做检查的,是他自己不肯去。”
王主任大骂:“你跟我说有用吗?你跟死者家属说啊!或者你让死者自己跟他们说!”
护士不敢说话了,好想逃离。
王主任气得直喘粗气:“你还是想办法怎么应付死者家属吧!”
苏洋沉默几秒:“辉伯他是五保户。”
“五保?”
主任先是一愣,随即狂喜:“那就好、那就好……”
五保没有亲属,闹不起来的。
当然,不排除有堂亲,不过总比直系好应付。
第47章 发死人财
镇办、镇治安所以及辉伯所在村委的人都来了。
除了要处理老人的后事外,还要负责帮忙协商调解。
虽然老人没有亲人,但是闻着腥味赶来想吃肉的豺狗可不少。
这会儿,就有一群脸上写着“二流子”的人,把卫生院大门堵住了。
治安所的人,只好把他们和苏洋一起,请到旁边一间空置的办公室。
“你就是苏医生是吧?辉伯是你医死的,你说怎么办?!”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上来就拍桌。
苏洋冷眼相看:“你们跟辉伯什么关系?”
“你管我们跟他什么关系!”
“要是跟你没关系,你就没资格来过问辉伯的事。他平时生病都是一个人走路来看病,怎么不见你送过他一次?”
横肉男梗着脖子:“你怎么就知道我没送过?”
苏洋瞥一眼他,面无表情:“我在镇卫生院这几年,别的知道得不多,八卦还是听了不少的。你是下坡村的陈大强对吧?好吃懒做,吃喝嫖赌,骗了个外地老婆回来,结果人家不到俩月就跑了的人,会照顾一个无亲无故的老人?难道他有百万家财留给你吗?”
“你他**……”
被揭穿老底的横肉男恼羞成怒,挥着拳头就要上来打人。
“干嘛干嘛?!”
治安员赶紧站出来拉架。
旁边的人也连忙把陈大强按住,他们是来要钱的,不是来打架的。
被死死拉住的陈大强,只好用杀人目光死死盯着苏洋。
可惜苏洋完全不怵他。
色厉内荏的小瘪三罢了!真打到他,到时候谁赔谁钱还不好说呢!
这时另一个人站出来说:“辉伯是我们村的,我们是亲房,往上两代都是亲兄弟,他出事了我们肯定不能不管。你就说怎么办吧?”
“那你们想怎么办?”
“简单,赔钱!”
“对,赔钱!今天不赔钱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其他人仿佛找到主心骨,听到赔钱这俩字,简直两眼放光。
苏洋嗤笑:“所以说,扯那么多干嘛,直接说想要钱不就得了。你们想要多少?”
“一百万!”
刚才说话的男人连忙说,瞪着苏洋,大有一副“你敢说不我就放陈大强”的意思。
苏洋笑了:“那你们还是去法院告我吧。”
一百万,真敢开口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对啊,我觉得你不敢。”
大概是被苏洋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对方咬咬牙,发狠道:“苏医生,你可想好了,为了这点钱,把自己下半辈子搭进去,值得吗?”
苏洋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智障:“是什么让你觉得一百万是小钱?短视频刷多了?我一个小助手,每个月3500的工资,还是干了好几年的情况下,最多加上三五百的补贴,补贴有时候还要好几个月才发。我攒多久才攒得够一百万?还是说你觉得我爸妈有本事能存一百万?”
“而且我就一个没学历的小医助,有什么前途可言?现在出了事肯定混不下去了,还不如趁早改行,进厂打螺丝都好过做这个。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份又苦又累工资还低的工作?”
这人语塞,和一起来的几个人交头接耳小声嘀咕了几句。
又说:“那五十万!五十万我们就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