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知州，身份进入这么牛。
难怪一副拽上天的样子，连自己这个飞鹰卫百户都懒得理会！
他连忙走到角落里，低声问道：“花卷，这个海忠立人品咋样？”
“越都的老百姓都夸他好，但是有钱人经常骂他。”花卷是越都城土著，在桥头站了一百八十年，每天光是听路过行人们的对话，就对本地的情况了如指掌。
唐初听到她的回答，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越都城的知州不但头铁，而且还是个稀罕的好官！
难怪身为皇帝的同班同学，不在内阁当大学士，也不在六部当尚书，却只混个了小小的地方官。
这就是乱世，好人难出头，坏人蹦得欢！
不过越是好官，唐初却越挠头。
对付坏人，坑蒙拐骗威胁恐吓咋来都行，根本不用有心理压力。
但是要对付好官，感觉怎么操作都有三观不正的嫌疑。
而且俗话说得好，无欲则刚！
好官不仅头铁，把柄也少，想下手都很难找到机会。
想到这里，唐初忽然有点懊悔直接来州衙门。
早知道先问问花卷，找个破绽大的其他官员下手，也比来这里自讨没趣的好。
不过此时想后悔，已经晚了。
“百户大人，我们老爷有请！”刚刚那个目中无人的年轻侍从，已经去而复返，而且对他发出了邀请。
“好好好！请请请！”唐初回过神，便硬着头皮进了州府衙。
不过来到府衙后堂之后，他却有些意外。
因为刚刚那名侍从对他说自家老爷在看书，但眼前的景象，却跟看书连八竿子都打不着。
只见后堂内，一个身穿便装的中年人，左手拿着扇子，手里拿着茶壶，正翘着二郎腿靠在竹编躺椅上小憩。
后堂四周的圈椅上，则坐满了人。
这些人身穿各色丝绸衣衫，手上戴着硕大的宝石戒指，看起来应该是一群富商。
富商们的脸上，全都挂着一副便秘似的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请中年人帮忙，但却遭到了拒绝，正处在为难之中。
看到唐初从门口进来，他们都转头打量着他，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主动站起来进行回避。
唐初扫了一眼这些奇怪的人，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直接走到中年人面前行了个礼道：“下官飞鹰卫百户祝季山，拜见知州大人！”
虽然年轻侍从并没有跟他说中年人就是海忠立，但他从对方穿的官靴上可以认出来。
海忠立闻声，微微睁开了眼皮。
“哦，祝百户……”但他既没起身，也没回礼，只是歪头打量了唐初一眼道：“你找本官，有何事啊？”
看得出来，海大人很厌恶飞鹰卫，连表面客套都不愿装一下。
“下官来领一千两赏银！”唐初也不想跟好官做纠缠，直言不讳道：“上次莲花桥的妖邪，是下官消灭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本意，其实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对海忠立下手。
自从上次从茕县知县史易得身上，敲到了几千石粮食之后，唐少侠便把大宣的地方官员当成了肥羊看待。
所以这次重回越都城，他便想从海知州身上也狠狠敲上一遍，顺便让对方帮忙打听一下玄月神泉。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果断决定放弃。
“赏银？”岂料海忠立闻言，忽然轻蔑一笑道：“祝百户，你身为朝廷命官，拿着朝廷的俸禄，除暴安民乃是本分！就算莲花桥的妖邪确实是你除的，那也是你分内的事情，你怎敢向本官要赏银？”
唐初本来只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里，对于一千两赏银并不是太在乎，但是听到海忠立竟然想赖账，便不开心了。
“咳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身子道：“知州大人此言差矣！下官是飞鹰卫，唯一职责便是替皇上收罗情报，可没有降妖除魔的本分！下官这次出手，只是觉得越都州衙上下太过无能，竟被一个小小妖邪弄得束手无策，简直把朝廷的脸都丢尽了，所以才好心替你们解围。既然大人不领情，那便算了！告辞！”
说完，拍拍屁股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往外走。
呼啦！
海忠立被唐初毫不客气的喷了一脸，气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由于动作太大，连手上的茶都洒出来不少。
“你……你……”知州大人气急败坏的指着某人趾高气扬的背影，却不知道该怎么开骂。
因为海忠立的官阶虽然比飞鹰卫百户高半级，但飞鹰卫虽然被宦官掌控，名义上还是直属皇帝管辖的。
所以，他就算想拿上官的名义斥责唐初，也根本办不到。
更何况，唐初刚刚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无比，但基本都是实情！
要不是越都衙门‘无能’，何必开出降妖悬赏？
与此同时。
后堂里那些衣着华丽的富商看到这一幕，似乎受到了某种启发。
“海大人，既然事情无法通融，那草民就先告辞了。”
“大人您先歇着，我们下回再谈。”
“对对对！下回再说。”
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突然不约而同的站起身，一起朝海忠立行礼。
“走吧！走吧！”海忠立正在气头上，不耐烦的挥手道：“下次要是再为了运粮文书的事情，就不再来了！朝廷的命令，本官也无能为力！”
富商们闻言有些失望，但并没有继续逗留，他们又朝海忠立拱了拱手，便一溜烟的离开了后堂。
另一边，唐初出了府衙，一边牵着食草兽往客栈而去，一边开始向花卷打听当地的情况。
哒哒哒！
谁知还没走出半条街，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转头一看，意外看到刚刚在州衙后堂见过的那群富商，正一窝蜂的朝自己冲过来。
“祝大人，祝大人请留步！”
“大人，大人，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喝两杯，消消暑怎么样？”
“对对对！喝两杯说说闲话。”
富商们满脸堆笑的围住唐少侠，七嘴八舌的提议，态度简直比相亲角的大叔大婶还热情。
说说闲话？
你们是有事求我吧？
唐初看到这群人油腻的笑容，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他知道商人都是无利不早起之辈，此时突然追上来请自己喝两杯，必然是觉得自己身上有利可图。
正巧，他也想在越都城找几个有利可图的对象。
既然这群富商这么热情的送上门，那就先对他们下手好了！
“好！”唐少侠一点头，笑哈哈的客气道：“正巧口渴得很，既然几位愿意破费，那我们便找个地方聊几句！”
第185章 着急的粮商
富商们看到唐初这么好说话，全都欣喜若狂。
他们立刻簇拥着他，来到越都城最豪华的开元大酒楼，要了最好的包厢，点了最好的酒菜，并客气的请他坐上座。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唐初得知眼前这帮衣着华丽的家伙，全都是‘江南商会’的重要成员。
一共八人，其中两个是越都本地人，另外六人则来自江南府其他城市。
虽然这帮人没说自己到底有多少家产，但是唐初从他们相互之间的称呼，便可以猜到都是些大商贾。
什么张百万啦，王满仓啦，李老财啦，赵金山啦……绰号虽然俗不可耐，但都透着浓浓的地主老财气息。
众人寒暄完毕，又聊了一会儿天气。
唐初看到暖场完毕，便主动问道：“诶，诸位今天去州衙门找姓海的，是所为何事啊？我看你们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为了表示跟富商们同一阵线，他故意在语气里展现对海忠立的不满。
“哎，别提了！我们可被姓海的坑苦啦！”
“这老小子太不近人情！平时他要修路造桥，让我们捐钱捐物，我们从来没有半点犹豫，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却断我们财路！”
“就是！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没见过这么当官的，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富商们正想着怎么转入正题，听到唐初主动开启话题，纷纷趁机大倒苦水。
“哦？他怎么断你们财路了？”唐初假装好奇的追问。
“唉！”商会会长张百万叹了口气，郑重其事的开始讲述起来：“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哥几个……”
这一讲，足足讲了一刻钟。
唐初仔细聆听完毕，终于明白了富商们去找海忠立的原因。
原来眼前这帮人，做的是粮食和丝绸的买卖。
他们每年从盛产粮食的江南府收购粮食，运到相邻的广山府进行售卖，然后用卖粮的银子采购广山府盛产的丝绸，再把丝绸销往全国各地。
每轮生意能赚多少，张百万没说，但唐初猜想肯定是个天文数字，否则也不用商会会长亲自出马，跑来越都求海忠立。
那江南商会的这帮富豪，为什么要去求海忠立呢？
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就在两个月，海知州突然下令，严禁江南府的粮食外流！
而且他的做法也很绝，直接命人把守住越都城东的港口，一旦查到有人往船上大量装运粮食，全部没收！
由于陆地上运粮成本高昂，江南商会往广山府运粮，采用的都是海运的方式。
他们把从江南各地收购来的粮食，全部运到越都集中，然后在东门外面的码头装船，运到广山的福泉港之后，直接进行销售。
所以海忠立这一招，等于直接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如今江南商会从各地收来的粮食，在越都城的仓库里堆成山，但却没办法运出去售卖，这就急坏张百万这帮人。
“哦……原来你们去找海忠立，是想让他给通行证啊？”唐初听完之后，恍然大悟道：“不过，这事儿也怪不了他吧！让南方各府囤粮，乃是朝廷下的命令，不光越都这么干，其他州县也在这么干啊。”
“百户大人，屯粮一事，不是有官仓嘛！”张百万一听，立刻辩解道：“现在越都的官仓，早就全部装满啦！可姓海的还不知足，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头上！我们的粮食，可都是自己出钱从百姓那里收来的，他这么做毫无道理啊！”
可惜他虽然说得好听，但唐初却根本不信。
从百姓那里收来的？
真有那么正规？
恐怕不见得！
唐少侠想起之前茕县知县史易得曾说过，茕县的常平仓里，存粮只有三分之一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