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赘言,这就是一场屠杀!
一般来说,除非是同区死敌,很少很少比赛会赶尽杀绝,如果已经胜券在握了,那么第四节比赛往往都不会全力进攻,而是以消耗时间为主,一方面是保险起见,避免连续冒险进攻而导致阴沟翻船,反而给了对手反超良机;一方面也是无冤无仇,没有必要把比分闹得太难看,毕竟是同一个联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因此,联盟历史上四分卫的单场传球达阵记录始终维持在了七记,是因为佩顿-曼宁、德鲁-布里斯等人不具备了打破记录的能力吗?当然不是,而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礼貌——七记传球达阵之后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胜利了,他们在传出第七记达阵之后就选择收手了,甚至干脆就下场休息了,这才让记录一直定格在了数字“七”之上。
但今天的陆恪却没有如此。
即使进入第四节比赛,他也依旧如同冷血杀手般,全力以赴,按部就班地推进进攻,一次又一次地羞辱着对手防守组的敏感神经,以至于对方防守组球员都想要放弃比赛逃离地狱了,就连分析评论员都有些于心不忍,场面之血腥让人看不下去,现场大批大批的球迷提前离场也没有能够撼动陆恪那冷血无情的眼神分毫。
赛后新闻发布会上,陆恪立刻就成为了千夫所指的对象,“对手已经几乎是放弃比赛了,但你还在坚持进攻,如此行为着实太过残忍,你难道就没有考虑到体育道德吗?”
难得一见地,陆恪的脸上没有了笑容,那平静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残忍?上帝,需要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残忍吗?”
“他们用恶劣下流的手段把我们的防守组队长送下场,然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中场休息的时候甚至没有人向我们表示慰问更不要说道歉了,这才叫残忍!他们因为一己之私采用暴力防守手段撞伤了球员,他们所承受的惩罚仅仅只是被罚出场,但帕特里克却可能要葬送他的整个职业生涯,这才叫残忍!帕特里克坚持了整个赛季,付出了无数汗水和血水,兢兢业业地带领整个我们球队前进,现在却因为一个无耻小人‘没有刹住车’,可能就要永远告别赛场,这才叫残忍!”
“让我告诉你,你们这群自以为是无冕之王的家伙,不要试图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告诉我应该如何打球!你们一句‘残忍’一句‘体育道德’,却需要我们牺牲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拼搏和努力!你们一句‘于心不忍’,却需要葬送我们球队上上下下的坚持和奋斗!”
“你们站在这里替他们喊冤的时候!你们站在这里指责我们的时候!你们又是否真正地明白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仅仅只是让他们在主场输掉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他们已经注定无缘季后赛了,不是吗?那么他们到底有什么损失?六十一分?哼,仅仅只是六十一分而已,却牺牲掉了我们的防守组队长,这公平吗?为什么没有人过来和我谈谈,这到底公平吗?划算吗?”
“回答我!”
“你们谁能够回答我!”
陆恪重重地捶打了演讲台一下,那如同惊雷般的声响在整个新闻发布厅回荡起来,却偏偏没有记者敢正视陆恪的眼睛,更不要说提问了,于是整个现场就变得鸦雀无声起来,那种缓缓蔓延的沉默让心脏开始缓缓下沉。
陆恪怒目圆睁地盯着眼前的记者们,“无冕之王们,回答我!”
怒火源源不断地井喷出来,压抑了又压抑、控制了又控制,即使刚刚完成了一场屠杀式的比赛也依旧无法平息陆恪内心的愤怒!
如果是平时,陆恪可以有无数种办法来应付记者的刁难提问;但今天,他却不想,他就这样针锋相对地与记者正面对抗起来。
“你们不是最擅长提出问题和解答问题的吗?那么,我现在就有一个疑问:你们刚刚提起了职业道德,那么谁能够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橄榄球的职业道德!我全力以赴地完成比赛,在比赛结束哨声结束之前依旧兢兢业业地投入比赛,却被称作是没有职业道德,那么在比赛之中故意冲撞对手导致对手受伤离场又算是什么?”
“在职业比赛中以撞伤对手为目的而不折手段的行为,在哪一项职业体育之中能够被称为是具有职业道德的行为,谁能够提醒我一下?拳击?摔跤?还是杀人游戏!”
“在今天新闻发布会上,没有人指责那名恶意伤人丑陋犯规的球员,没有人关心正在医院接受检查的球员,却把矛头指向了认真完成比赛的我?为什么?仅仅因为我没有手下留情就谴责我没有职业道德!这到底哪门子的职业道德?谁能告诉我!”
“你们这群无冕之王的职业道德呢?全部都给狗吃了吗?”
“你们难道不应该是监督舆论、引导舆论的意见领袖吗?你们难道不应该是监督竞技体育公正公平进行下去的社会观察者吗?但现在为什么我成为了你们群起攻之的对象?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好奇着为什么,我也好奇着为什么!为什么恶意伤人的球员没有得到惩罚?为什么帕特里克的伤病没有人关心?为什么一名球员的职业生涯还比不上一场’61:0’来得重要?为什么我们整个赛季的努力还比不上一支球队的一场失利来得重要?为什么?谁能够回答我,为什么!”
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陆恪真的怒了,出离地愤怒了。进入职业联盟第三个年头,面对质疑,他没有失控;面对歧视,他没有失控;面对失利和挫折,他也同样没有失控;甚至是面临自己的伤病,他都没有失控。但今天,因为帕特里克-威利斯,陆恪再也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
他就如同伤痕累累的狮子一般,即使鲜血淋漓,但愤怒的咆哮依旧威力十足,那浩浩荡荡铺陈开来的强大气势让全场记者鸦雀无声,就连哈利-韦恩斯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没有人触怒此时的陆恪,那股强大的气势足以把在场的每一个人生吞活剥。
整个新闻发布厅里,超过一百五十名记者,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就连鼓起勇气正面面对陆恪视线的胆量都没有,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就如同正在挨训的一群小学生,但如此场景却丝毫无法让陆恪感到开心,相反,他只感受到了悲哀。
看看,即使如此,即使被指着鼻子骂上门了,记者们依旧没有血性也没有激情,在娱乐至死的新闻年代,他们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锐气,就如同狮子被磨平了利爪一般,只是学着孔乙己在那儿嘟囔着“窃书不能算偷”,围绕着芝麻绿豆的事情兜兜转转,然后假装自己依旧是曾经的无冕之王。
但其实,他们也只是一群围绕着利益转的苍蝇而已。
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记者们,陆恪没有再多说什么,失望地转身离开了新闻发布会厅,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采访环节。
站在雷蒙-詹姆斯球场的陌生通道走廊里,刹那间,陆恪有些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应该前往何方又应该如何抵达,周围所有一切都是陌生的,视线所及之处都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景象,脚步就这样停在了原地。
这个赛季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了,瑞恩的离开,自己的伤病,阿尔东的迷失,还有球队持续不断的伤病……他不断地让自己坚强起来,集中所有注意力在比赛之上,坚守在正确轨道上,朝着终极目标狂奔,带着瑞恩的约定和承诺,为了卫冕而战,但这一路真的太艰难了,某个瞬间,那些压力几乎就要压垮他的肩膀。
现在威利斯也受伤了,他应该怎么办?
陆恪的眼底深处流露出了一丝茫然和困惑,他知道自己在更衣室的队友面前不能泄漏出丝毫动摇,因为他们都在注视着他,他们都在等待着他,他是球队的领袖,他需要挺直腰杆,指引着他们继续前进,但……又有谁能够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做呢?
他现在就连自己应该走向何方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够给队友们做出解答呢?
他现在不能回去更衣室,他的茫然和脆弱帮不上任何忙。于是,他就随便坐在了防火逃生楼梯间的台阶上,对着路过的黑人清洁员扬声询问到,“嘿,可以麻烦你借我一下手机吗?我需要打一个电话。”
第1465章.1459 心灵港湾
一身蓝色连体服、手握拖把拖着一个带轮子的红色塑料桶、穿着一双肥大的明黄色雨靴、满头脏辫却梳妆打扮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好像是八十年代好莱坞喜剧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尤其是那肥胖而敦实的超大体型更是带着一种漫画式的夸张,让人嘴角不由就上扬起来。
“嘿,可以麻烦你借我一下手机吗?我需要打一个电话。”陆恪疲倦地坐在台阶上,对着那位黑人兄弟扬声询问到。
那名黑人停下了脚步,将耳朵里的耳塞摘了下来,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震耳欲聋的说唱,然后他满脸困惑地说道,“你刚刚说什么?兄弟?”
那奇妙的韵律就如同说唱歌手一般,上扬起来的语调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戏谑,即使是身心俱疲的陆恪,嘴角都不由稍稍上扬了些许,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
那黑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陆恪,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神里的探究,“伙计,你知道这是哪儿吧?我认识你,你刚刚可没有手下留情呢,然后你现在居然还准备向我借手机?”
“那么,你到底是愿意借呢?还是不愿意呢?”陆恪也没有辩驳,只是保持着嘴角微微上扬的状态说道,语气没有了新闻发布会之上的紧绷,正在逐渐放松下来。
对方认认真真想了想,然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当然愿意,为什么不呢?”他把手机递给了陆恪,但不等陆恪接过去,他又强调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立场。
“老实说,我也觉得那一次犯规真的太下/流了,即使这是我的主队,我也没有办法厚着脸皮替他说话。但注意,不是因为我不喜欢我的球队,我依旧不喜欢你,我依旧认为你们送给我们一场耻辱性的失败,这是不能原谅的;可是,我坚持用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方式击败你们,而不是那种拙劣卑鄙的犯规,那不是我们坦帕湾海盗,虽然我们的名字是海盗,但我们绝对不是维京人那群没有开化的家伙,明白吗?我不希望因为那个家伙毁坏我们的名誉!”
“你可以理解我的意思吗?兄弟?”对方再次把手机放在了陆恪面前,满脸严肃地询问到。
如果不是对方的表情真的太过正经,那洋洋洒洒一大篇带着节奏又带着韵律的对话,陆恪几乎以为对方邀请自己来一场说唱对决了,他举起了右手拳头,朝着对方伸了过去,两个人来了一次空中撞拳,不需要过多言语,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陆恪接过了对方的手机,道了一声谢谢;对方潇洒地就转身离开了,留给陆恪一个私人的通话空间,就在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他又停下脚步转身说了一句,“你为帕特里克-威利斯所做的那些事情,真的很酷,伙计!”而后才扬长而去。
陆恪微微停顿了一下,沉重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些许,盯着手中的手机,久久地没有行动,最后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陆正则的电话。
“下午好,这里是杰克,请问谁来电?”陆正则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不同于平时在家里,此刻的声音稍稍显得严肃正式了些许,有点陌生。
“爸,是我,小恪。我……我还在雷蒙-詹姆斯球场,借了一个工作人员的手机……”陆恪以最简单的方式解释了来龙去脉。
“哦哦,小恪,你还好吗?你没有受伤吧?我刚刚临时有些工作需要加班,没有看最后一点点的比赛,你没事吧?”陆正则立刻就担忧了起来,就连声音都忍不住紧绷起来。
“不,不不,我没事。”陆恪连连否认道,“我只是……爸,我没有打扰你工作吧?你不是临时有工作需要加班吗?如果你还有工作的话,我可以……”
“没关系没关系,有事你说,耽误不了什么。”陆正则打断了陆恪的担忧,话语有些紧张耶有些忐忑地说道。
其实陆正则还是比较接近传统中国文化里的父亲,沉默寡言,默默付出,把所有责任和情感都隐藏起来,及时是面对儿子,也很少很少展露出来。当然,移民过来之后,接受这里文化熏陶了多年,陆正则已经改进了许多,他也开始学会表达自己了,只是他和陆恪的交流依旧不能算是频繁。
此时,陆恪突然给他打电话,陆正则也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