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颓废的想到,为自己之前的勇气感到可笑,先祖们和龙神联手,付出了世界毁灭的代价也无法彻底击溃对方。数百年过去了,敌人已经恢复,甚至变得更强,而伤势还未痊愈的龙神真的能保护这个世界吗?黑暗吞没了之前,那么多连星空也为之颤抖的强者,它的强大真的是区区龙人,区区自己付出牺牲,就能够战胜的吗?
祭坛之上,青蓝色的电流随着逐渐轻微的呼吸,开始同样变得微弱,龙人少女割破了自己两只手的手腕,割破了自己手心和肘部的血管,让血脉之力混在着鲜血,尽可能的灌入祭坛之中。可这样的努力没有任何用处,进度条在跳动到99.17%的时候就已经不在蠕动了,好几分钟过去,那个数字仍然纹丝不动,仿佛正在冷酷的嘲笑。
血脉之力的浓度还是太低了一点,无法彻底激活仪式……仅仅是老龙人和莉莎两个人,去做原本预定好十二个人才能完成的仪式,还是太过勉强了,这已经不是牺牲所能跨越的沟壑。
“可恶,还是不够吗!”
辛迪加发出了一声怒吼,它的语气中满是焦躁。为了帮助莉莎完成仪式,炎魔甚至将自己的体内,那一点点的古龙血脉也贡献了出去,让大恶魔长时间的苦工彻底白费,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过是让进度条前进了微不可察的0.3%,仍然无法抵达百分之百。
——难道,真的要失败了吗?在付出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的情况下,仍然要失败吗?!
炎魔的心冷了下来。它是活了许多年的恶魔,自然知晓,付出不意味着有回报,牺牲也并非总是能够成功,但事关自己,它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绝望。
再看见了天空之上的黑暗吞噬了那位大人后,辛迪加虽然坚信那位大人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会败北,可它的心中仍然有着一丝急切……毫无疑问,那位大人正在与黑暗战斗,倘若熟悉黑暗的古龙能够摆脱束缚,去和自己的老敌人战斗自然是最好的,可为什么就是不行?!仅仅是百分之一都没有的差距,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吗,这个仪式就非要百分之百才能运转吗?!
难道,整个龙人种族中,就真的找不到第三个觉醒的纯血龙人?仅仅是百分之一,区区百分之一也不到啊!
此时的莉莎已经接近昏迷,就连呼吸都微弱了,少女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只剩下恶魔一个人为之努力……辛迪加一直都说,它是为了恢复力量才勉为其难的与这个龙人小女孩签订契约,才传授电流推动,才一直照顾对方的,但是到了现在,大恶魔已经知道,它已经欣赏,喜欢上了这个努力的龙人少女。
如此努力,从不懈怠,即便是学习电流推动,这复杂到连它这头大魔都觉得苦难的功法,莉莎也从未放弃。少女简单的心思,向往着远方的愿望,纯粹的好奇与快乐,每一处都令辛迪加感到欣赏,她甚至真的学会了这来自君王,来自那位大人的传承,这已经足够让恶魔认同她了。
莉莎令它感到钦佩,所以辛迪加想要帮助她。
水晶墙壁上,外界的景象仍在剧烈的变化——因为黑暗蔓延,世界的温度正在以一种异常不正常的速度急速下降,仅仅是不到半个小时,原本在柯洛诺斯山脉中流淌的河流就凝结为冰川,树木也都挂满白霜,能够看见,恶魔体表的火焰已经熄灭,飞龙的翅膀更是无法展开,黄金飞行器的幻象隐藏能力更是因为低温失效,陷入出了真形。
周围的水晶墙壁如实的反映着世界的变化,让这位于地底深处,被熔岩包裹的祭坛大厅也好像变得冰冷起来,少女虚弱的呼吸断断续续,似乎快要停止,快要闭上的双眼仍然注视着不在跳动的数字,而炎魔正在愤怒的怒吼,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恼怒。
一切都似乎要迎来终结。
直到那一刻的出现。
高天之上,苍穹的最中央,黑暗最为浓厚之处,迷雾汇聚所在,一丝金色的,炽热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燃烧,什么东西正在融聚的光芒突然穿透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亮起了一丝光芒。
而下一瞬,一轮赤红色,温暖,燥热,携裹着无匹的威压与杀意的煌煌烈日,就这样撕裂了黑暗,出现在了天空的中央!
虽然很快,这轮太阳就被蠕动的黑暗再次吞噬,但是毫无疑问,黑暗在刚才被撕碎了,能够看见在迷雾的遮蔽之下,还有其他的光芒正在涌动,那是其他强者的光辉。似乎是因为那轮太过炽热的太阳的缘故,原本正在笼罩世界的迷雾飞速的退缩,缩回了世界之外的虚空,侵蚀大地的冰寒正在消退,被掠夺的能量回到了这个世界,让整个柯洛诺斯山脉重新有了温度。
因为这光芒的刺激,虚弱的莉莎缓缓睁大了眼睛,她看向水晶墙壁,看向天空之上,黑暗与光芒的争斗仍在持续不断的发生,少女注视着那无论怎么被吞没,无论怎么被遮蔽,也一定会再次出现的炽热光芒,她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表情呆滞,心中不知道想着什么。
“哈哈……哈哈哈……”
但是数秒后,少女却笑了起来,虽然这笑声微弱而局促,并且最后归于平静,但莉莎却已经彻底的从虚弱中清醒了过来。她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想法也前所未有的明澈。
“是这样吗……我的力量,还不够啊。”
“但是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呢。”
几乎快要趴在祭坛之上,站都无法站直的少女如此喃喃自语道,此时能够看得出来,莉莎只是一位纤细娇小的容忍少女而已,她的身躯甚至不比祭坛上的圆柱托盘高多少,就连将手放在祭坛上,都似乎要踮脚。
可就算是如此娇小,如此虚弱的少女,双眼中却却重新有了光芒。
——英雄存在的意义,并非是战无不胜,而是带给他人勇气,一起向前。
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莉莎环视着周围的水晶墙壁,黑暗仍然占据了星空,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开口道:“我啊,其实知道辛迪加先生不是什么实现愿望,从天而降的精灵。”
这是辛迪加一开始欺骗少女编出的身份,但此时少女却毫不在意的摇头,她继续轻声说道:“我也知道,让我觉醒的力量,其实是用我的寿命转换而来的。”
听见莉莎的话,炎魔没有回答,而是保持是沉默,龙人少女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每日入眠,我都感觉到了,感觉到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正在焚烧我的心,释放我体内的力量……这种感觉很难受,但也很舒服,醒来的时候,偶尔会流鼻血,也会掉头发。”
“辛迪加先生。”
轻轻叹了口气,莉莎闭上了眼睛,她的语气逐渐变得微弱:“你和那些杀死爸爸的生物,其实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吧?”
“我和你心灵相连,能够感觉到气息有一丝相似呢……他们是追杀你而来,所以才发现了龙神大人的吧?”
“……”
炎魔沉默不语。
“这并非是责怪或者抱怨,毕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更何况,倘若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也算是有共同的敌人了。”
少女抬起头,睁开眼睛,目光中有着青蓝色的电光,她看向水晶墙壁中涌动的黑暗,平静地说道:“还有那一切的源头。”
其实和我压根就没有半点关系。
炎魔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古龙的吼声响彻多元宇宙,它算什么,能吸引如此之多的传奇强者降临?它顶多是命运使然,降落在了这个世界……但是怎么说的出口?它可是大恶魔辛迪加!它怎么会为自己辩解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即便是恶魔,也有着骄傲。
“你究竟想说什么,莉莎。”
辛迪加如此说道,它的语气低沉:“难道你觉得自己已经失败,所以开始回忆过去了吗?倘若是这样,我算是看错你了。”
“当然不。”
少女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爸爸问我的一个问题。”
莉莎眯起眼睛,似乎正在回忆,她柔声说道:“他说,莉莎,你既然想要前往远方,那么你的目标究竟是在哪里呢。”
“为了抵达你的目的地,你又愿意为此付出多少呢?”
“那个时候,我压根不理解父亲这句话的涵义,所以我的回答是,我可以付出一切。”
说到这里,因为失血过多,龙人少女变得煞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股红晕,莉莎咬紧牙关,她用前所未有的决然语气大声道:“辛迪加先生!你能够燃烧我的寿命,让我的血脉力量加速觉醒对吧!”
“是因为你的力量,我才从无法觉醒的失败者,成为了现在这样,走到了这个地步!”
少女按住自己的胸口,她大声的,用一种不知是愤怒还是坚定的语气,清晰无比的对大恶魔说道:“仪式无法成功,是因为我太年轻,压根就没有觉醒多少血脉……辛迪加先生!不要顾及我的寿命了,燃烧它吧,让我能够完成这个仪式!”
“我愿意付出一切!生命也好,灵魂也好……什么都拿去吧!我要向前,我要走下去!”
失血过多,透支体力,已经无法感知到手臂的温度,也无法感知到手中辛迪加做出了什么样的动作,莉莎清秀而苍白的脸庞变得狰狞了起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绝对不会认输的!母亲离开了,父亲也离开了,长老也为我铺好了路……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后退一步!”
“我一定要完成这个仪式!”
大恶魔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