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少爷，与其说是有威严，倒不如说令人畏惧。”
半精灵战士的声音透过头盔，有些沉闷：“我在战场上呆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闻不出那股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淤积的血腥味？气质锋锐？哈哈哈，何止是锋锐，原本的牧羊犬，已经彻底成长为吞食血肉的恶狼了啊。”
白发法师也是微微摇头，表情看不出是欣慰还是担忧：“老爷去世之前，一直都在担忧少爷的性格太温和，没想到他去世之后，少爷就变成现在这样，人的命运啊，的确无法预测。”
咦？主人原本很温和开朗？
一直跟在后面偷听的萤顿时一愣，身体深处的记忆核心开始迅速转动，但不管怎么回忆思考，这位神机小姐也想象不出自家主人露出温和笑容的模样……不，这种描述本身就和记忆中的固有印象完全冲突了！
不过，在开始战斗之前，萤倒是偶尔能看见黑发战士嘴角翘起一丝幅度，赤色的双瞳中也传来兴奋的神色，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吧，但银发的少女一直跟随在乔修亚的身侧，从头到尾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种会因为战斗，流血和厮杀而自然而然感受到快乐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开朗温和’的人？别开玩笑了，萤摇了摇头，觉得白发的法师大概是年纪太大，已经老糊涂了。
一路走过，经过了数个街道，银发少女发现自己对乔修亚的感应越来越强烈，看来方向的确是正确的。
不久之后，她就看见了耸立在黑森林城墙附近的中央塔楼。
中央塔楼的入口前，两位高大的骑士站立于此，他们身披灰银金属色的铠甲，手持长枪和菱盾，上面绘制着狼兽张口露出獠牙样的花纹，面孔被全覆盖式头盔遮住，看不见背后的表情，而在他们的身侧，黑底金边，代表着拉德克里夫家的持剑之手旗帜迎风飘扬。
“看来就是这里了。”
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下意识的擦了一下并不存在汗水的雪白额头，感觉如释重负。
“后面的那位银发小姐，你为什么跟在我们身后？”
突然，沉闷的声音响起，半精灵战士转过头，头盔后的双眼直视着一脸放松的少女：“虽然你没有恶意，但请解释一下原因……还有，我似乎从来没有在要塞中见过你，你从哪里来的？”
第十二章 雪原白龙
阳光璀璨如金，照射在凝冰的石道上。
三人站在塔楼前的道路中间，周围已经渐渐有士兵和平民围观。不过，其中有些聪明人发现对话的双方中有两位是自己顶头上司，于是没过一会，人潮便散开，所有人都干脆的返回干自己的活去了。
基利的语气并不重，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毕竟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少女的确没有什么危险性，也无需他针对提防。最多也就是有些好奇，这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女孩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很明显，另外一位有着不同的意见。
“等等！”
冯作为一位法师，哪怕是老了，感知和记忆力还是要比基利这个战士强上一个等级，他皱起眉头，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惊讶的光芒：“白银级！这么年轻的白银……果然，基利，你仔细看看这个衣服的风格！”
由于也没打算过隐藏，银发少女其实并不惊讶自己被发现这件事。
但听到了这句话后，不仅仅是基利，就连萤自己也愣了一下，这位神机小姐下意识的侧过身，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白色的女式双排扣军礼服，不显奢华，也不落俗气，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非常的普通。
可基利却在仔细打量过后，却似乎的确发现了什么，他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忽视了……对，设计风格简直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萤眉头皱起，有些搞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一开始，只是那位蒙面战士询问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而已，怎么突然话题就跳跃到衣服设计方面去了？
她现在都有些忍不住想要表明身份，证明自己也是同样效忠于那位摩尔达维亚的领主大人——虽然会暴露迷路这件事，有些尴尬……
“咳……”
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咳一声，冯走到了萤面前，他稍微弯下了腰，平视着眼前的银发少女：“请问，你和阿摩斯先生有什么关系？”
“阿摩斯先生？你们是说凡？”
下意识的说出来后，萤顿时就明白了对方之前讨论的衣服风格的原因了——神机的衣服假如不是刻意改变，那么在魔力显现后，出现的都是固定的款式，设计风格非常单一，可以说是千篇一律。
只要看得久了足够熟悉，那么发现她身上的制服和上一辈的老神机是同样的风格并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
虽然没有得到正式的回答，但结果却是一样的。白发的法师点了点头，他看上去很是满意自己的鉴别能力：“无论是凡，还是老爷父亲的管家德，摩尔达维亚家的执事服设计从来就没变过，哪怕是换成了女装也是一样。”
“世代追随拉德克里夫家的执事家族，这一代居然是女性。”半精灵战士也明白了萤跟着他们的理由：“你应该也是来见少爷的，那么一起走吧。”
这群人似乎对神机的存在似乎有那么一点微妙的误解。
萤叹了口气，却又觉得微妙的如释重负，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好的。”
——会议厅，数分钟之后。
“……此次黑潮入侵，由于黄金级猛犸巨兽的出现，导致要塞面向黑森林方向的城墙崩塌了四分之一以上，现在正在通过元素法师的石化法术紧急修补。而经过临时统计和战场打扫汇报，这次战斗有七位骑士殉职，一百三十一位士兵牺牲，受伤者近七百。”
白发的法师手中有着几份潦草的报告，这是他在送佐尔艮去治疗的时候进行汇总的，由于整个要塞的职业军人也就两千出头，统计起来并不困难，所以这报告虽然不能保证数据完全正确，但大致数目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因为在城墙被突破时，有少数狂兽闯进了要塞内部，导致一些平民受伤，幸运的是并没有人因此失去性命。”
乔修亚坐在会议室的长椅上，他伸手接过了冯递过来的这些报告，翻看了一会，然后不禁疑惑道：“我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巨兽撞击城墙，对之前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不过单纯看数字，这次损失似乎并不大，和之前紧张的局势似乎并不相符。”
当初看见城墙崩塌时，他以为至少要死掉上千人，所以才直接坠下，然后用强硬的手法，以最快的速度硬拼斩杀黄金级的猛犸巨兽，不然的话，他大可以游斗一段时间，找出弱点后进行一击必杀，不知道比这样纯靠蛮力轻松多少。
“倘若只是单纯的从伤亡数字上来看，面对五万狂兽围城，我们只牺牲了这么多人，的确算得上是损失不大。”
站在一旁的基利此时接过了话，他摇了摇头，这个半精灵战士一直站在前线，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魔兽本来就没有多少攻城手段，除了蛮力之外最多也就是源源不断的爬墙，堆积尸堆，而我们的城墙和堡垒大多有着T型结构保护，面对这种对手，理论上应该是处于绝对的优势。”
“但实际上，就算我们有着绝对的守城优势，甚至有着上百位白银战士来回清扫正在攀爬城墙的怪物，可在狂兽的疯狂而不惜牺牲的攻击下，我方还是损失了所有的卫星堡垒，失去了大量补给和重型器材，要塞防御战时耗费的附魔箭矢和炼金产品更是不计其数……加上对方还有黄金魔兽，要不是少爷你及时赶到，估计整个要塞都剩不了几个活人。”
这也的确不是虚言，倘若乔修亚没有及时赶到，那么无人阻拦的猛犸巨兽的确能够摧毁整个要塞。
幸运的是，人类最擅长的就是使用工具给自己创造优势，两千正规军加上平日的民兵训练部队，假如只是守城的话，是完全足够了的，五万狂兽虽然数量众多，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攻上城墙。
而猛犸巨兽冲击时，是不会在意脚下被踩成肉泥的是魔兽还是人类，所以在城墙出现缺口后，敢于直接扑上来的群兽数量并不多，而没过几秒钟，乔修亚就从天而降，斩杀了这头黄金魔兽，然后吓退了整个兽群。
这样看来，损失不大倒也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如基利所说，消耗的附魔箭矢和炼金炮弹的确是一大笔支出，乔修亚现在开始有些担忧，摩尔达维亚是否能拿出这笔钱。
而且，不管怎么说，还是有许多人为此阵亡，而这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损失。
这个和游戏似是而非的世界，毫无疑问是真实不虚的，死亡就是死亡，生命只有一次。
不过，大概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想要去追求什么东西。
“感谢二位的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