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然后成为大科学家 赵师雄 著 某乎提问:如何评价陈慕武? 爱因斯坦,(小提琴爱好者):我人生中最大的发现,就是在上海发现了陈这个天才!只不过,陈,你还要我说多少次?天堂里又没有麻将,上帝为什么要掷骰子? 玻尔,(板凳球员):不像那群书呆子,陈和我都是拿过奥运会奖牌的运动高手,只不过他更厉害,拿的是金牌。 海森堡,(数学真难QAQ):陈是个天才,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抠门。我曾经送过他一条血统纯正的德国牧羊犬作为生日礼物,但等我过生日时收到的回礼,却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对数计算尺而已。 薛定谔,(PLMM+VX):我承认陈的物理学水平要比我高上那么一点儿,但我相信他的泡妞水平一定不如我。 韦斯默勒,(我是隔壁的泰山):你问我为什么放弃游泳,而是选择去好莱坞扮演人猿泰山?拜托,只要陈那条飞鱼还没退役,我永远也拿不到那块该死的奥运会金牌! …… 第1章 01英雄露颖在今朝   1923年1月1日,下午六时许。   仩海市四马路,公共租界工部局大楼。   工部局团练部大讲堂内座无虚席,一场别开生面的讨论会,正在这里举行。   台下的听众坐了约莫有三四百号,除了主办方“青年人希伯来协会”和“学术研究会”两会的诸多会员,还有许多租界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法租界公董局总董,甚至连各国驻沪的领事官员都来了不少。   《申报》记者赵君豪坐在听众席上,眉头逐渐拧到了一起。   作为沪上大报的记者,赵君豪亲眼见证了几年前美国和英国的大哲学家杜威和罗素访华时的盛况。   今天他在场内的所见所闻,和当时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现场三百多名的听众当中,算上赵君豪自己,也只有寥寥三个中囯人而已。   虽然这场讨论会名义上只对受邀者开放,但其实搞到邀请函,还算是一件挺容易的事情。   赵君豪今天能坐到会场中,甚至都没有通过《申报》馆官方出面。   因为《申报》压根儿就没想派记者来参加这场讨论会,他们一开始就打算向洋人的《大陆报》或《字林西报》买新闻。   赵君豪是南洋大学的毕业生,对科学话题本就感兴趣,所以他才尝试着给母校的一个外籍教授去了通电话,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一张邀请函。   秦桧尚且还有三个朋友,何况那帮整日混迹在上层社会中的名流们呢?   他们不是搞不到票,只是原本就不想来罢了。   大讲堂内响起的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打断了赵君豪的思考。   一个中等身量,衣着考究,头发蓬松花白,留着浓密一字胡,棕色双眸炯炯有神的中年人,登上了讲台。   考虑到现场的人数众多,讲演不易,问题研究会主席,同时也是本场讨论会的主持人查特莱提议,不如与会者直接向主讲人提问,请他逐一解疑释惑。   一开始,场内的听众们都还有些放不开,直到终于有人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博士,请问您是否认为,迈克尔孙-莫雷实验已经足够精确,可以根据这个实验假定,真空中的光速为一个恒定不变的量?”   台上的主讲人笑着点点头,一边在黑板上画着示意图,一边用德语深入浅出地讲了讲菲佐的基本实验、光行差和麦克斯韦-洛伦兹的电磁说等等理论,并在最后对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主讲人身旁还站着一个工部局的工程师德琼,他负责把讲解的内容翻译成英文。   第一个问题之后,紧接着便是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场内的气氛很快就活络了起来。   主持人查特莱也提了个问题:“不久前,美国天文学家坎贝尔教授率领克拉克远征队前往澳洲的瓦拉尔观测日食,想要用结果来驳倒相对论。   请问博士,这次日食观测的结果究竟如何?”   “结果尚未公布,因为要在照相底片上测量出星体的百分之一毫米级的细微偏差,并由此计算出偏差率,是一项非常困难的工作,可能还要再等上几个月的时间.”   “博士,请问能否用木卫掩星现象,来证明相对论的正确?”这次的问题来自工部局电气处的一位工程师安东尼。   “当然了,不但可以,而且据我所知,已经有人正在对这个问题进行计算,可能很快就会得出结果.”   ……   与会众人里,大概也只有半成是真心热爱科学的。   其余都是想要一睹这位全世界最当红科学家风采的附庸风雅之辈,这些人对科学的热情,总是短暂的。   现场问题出现的频率渐渐降低,直到最终再没有洋人举手提问。   于是一位身材微胖、戴着小圆眼镜的圆脸华人青年,终于有机会提出他的问题。   他放下已经举了半晌的手,从听众席后排站起身问道:“博士,请问你对英国奥利弗·洛奇爵士的唯灵论研究有何看法?”   一战和西班牙大流感这两场天灾人祸,带走了数以亿计的生命,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中青年人,同时也给欧美留下了许多要承受暮年丧子之痛的老年人。   于是唯灵论在此期间逐渐兴起,人们纷纷都想通过这种所谓“心灵交流”的方式,来获知已经阴阳两隔的亲人在那边的消息。   其信徒中最有影响力的两个代表人物,一个是上面提到的英国伯明翰大学前校长洛奇,另一个就是写出了鼎鼎大名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柯南·道尔爵士。   洛奇在一战中失去了儿子,而道尔则是在一战和流感当中,失去了儿子和弟弟。   两人在和故去的亲友“通话”的同时,还不忘大发慈悲之心,试图帮助更多与他们同病相怜的人。   于是洛奇和道尔分别到美国各地开展广泛演讲,唯灵论也随之甚嚣尘上。   听到这个问题,台上的主讲人却是脸色一沉,一改之前的好脾气,十分不屑地飙了一句法语:“cen"estpassérieux!”   德琼一阵尴尬,等了一会儿,发现主讲人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这才用英文缓缓道来:“博士说,这个问题是不足为道的.”   这样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导致场内的热情重燃。   见听众全都意兴阑珊,查特莱决定提前结束这场讨论会:“如果不再有人提问的话,我们就将……好吧,那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问题?”   后排角落里站起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青人,他清了清嗓子,用不太流利的德语开口说道:“博士您好,在我国古代有个哲学家,名字叫做惠施。   他曾经提出一个观点,叫做‘今日适越而昔来’,意思就是今天才出发到越地去,昨天就已经到达那里了。   这个观点里蕴含着一个有趣的问题,即人能不能回到过去,或者像英国作家威尔斯的小说《时间机器》里说的那样,做一次穿越时空的旅行.”   铺垫一番之后,陈慕武略作停顿,然后抛出了自己的问题:“爱因斯坦先生,请问您觉得,回到过去或者前往未来的时间旅行,存在吗?” 第2章 02语不惊人死不休   听到这个问题,眉间已经拧出了一个“川”字的《申报》记者赵君豪,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场内的两个同胞,还能称得上是辛弃疾《贺新郎》里所说的“知我者,二三子”。   没想到他们提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更不靠谱。   面对爱因斯坦这位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留洋归来,又顶着邶大前教授的名号的张乃燕,提了一个姑且还算是在哲学范畴里的问题。   只不过,他在今天这种完全唯物的场合提了这种唯心的问题,更像是对科学的一种侮辱,所以才让爱因斯坦略有不快。   而另一位不知姓字名谁,肥马轻裘的年轻公子哥儿更是过分,他从开讲伊始就靠着椅背梦起周公,临近结束才堪堪醒来。   可谁又能想到他在醒来之后,竟提了一个连哲学都算不上的玄学问题?   还什么时间旅行,他这是做了什么春秋大梦?是拿着斧子看了局仙人对弈,还是进山采药和仙女拜了天地?   他们两个人的这种表现,不但说明不了自己热爱科学,反而更会让在场的这三百多位洋人看不起中囯,还不如干脆从一开始就别参与这场讨论会。   赵君豪暗自腹诽,出现如今的这种情况,恰恰说明了国人对谁都能谈上两句的哲学趋之若鹜,而对揭秘世界本源的科学视若漠然。   殊不知,研究哲学,如果没有科学根底,便不能窥其门径。   我国同仁和这位发明了科学大革命之新原理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失之交臂,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甚至都已经在心里草拟好了此次报道的标题,《爱因斯坦二次过沪,国人兴致依旧索然》。   就在赵君豪思考的同时,台上的爱因斯坦也已整理好自己语言:“这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我想相对论能解释这个问题的一部分,而热力学第二定律能否定剩下的另一部分。   “我记不太清是哪一年,应该是上一次在博洛尼亚大学开世界哲学大会的时候,法国的朗之万提出来过这样一个‘孪生子悖论’:一对二十岁的双胞胎兄弟,弟弟留在地球上,而哥哥却乘坐一艘接近光速的银河列车离开地球作宇宙旅行。   等哥哥五年之后回来,他还是二十五岁的青年,而留在地球上的弟弟已经是九十五岁的老翁。   “这个所谓的悖论,不管是提出者朗之万本人,还是后来的劳厄、波恩以及我自己,都证明过它并不是一个悖论,具体的过程今天在这里就不赘述了。   “但里面描绘的这个哥哥比弟弟年轻的现象却是真实的,而且,用这个式子就能基本解释,”爱因斯坦伸手指向之前在黑板上写下的钟慢效应公式t"=γt,“我想,或许若干年以后我们人类可以制造出接近光速的银河列车,到那时候乘坐银河列车去未来旅行便不是梦想。   “不过,这趟旅行却是单程的,到达未来的旅人不能再回到现在,这正如活在现在的我们不能回到过去一样。   “因为这违反了热力学第二定律,我们不可能从现在的高熵【1】状态回到过去的低熵状态.”   他的的一番话,再次引起了全场听众的热烈掌声,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憧憬,坐上银河列车去未来旅行的画面。   爱因斯坦摆摆手,示意诸位平息一下掌声,因为他看到这个提问的中囯青年仍站在后排角落里,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欲言又止。   于是他继续问道:“年青人,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博士,事实上,我尝试着求解了一下您的场方程,得到了几个特殊条件下的精确解,……”   赵君豪对刚刚还嫌恶至极的这个纨绔子弟印象稍有改观,不仅是因为他提出了全场唯一一个能让爱因斯坦两眼放光感兴趣的问题,也不仅是因为他解出了爱因斯坦的方程,更是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国人少有的自信,没有一丁点儿崇洋媚外的自信。   他的思考再一次被从场内传来的声音所打断,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来源不是台上,而是赵君豪所处的听众席。   放眼望去,这些坐在他周围的洋人红男绿女,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惊愕表情,纷纷望向站着的年青人,和台上同样惊讶的爱因斯坦。   自己错过了什么?   好在还有德琼在台上把问题翻译成英文,赵君豪才知道这个年青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其中的一个解里,似乎存在着能通过时间回到过去的可能性.”   “哦?能否请你到黑板这里具体讲讲?”   这个问题无疑吸引到了爱因斯坦的兴趣,于是他向陈慕武发出了登台邀请。   穿越到民囯一个多月以来,陈慕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因而他也不推辞谦让,直接起身从侧面的楼梯上了讲台,然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圆柱体。   陈慕武指着黑板上的图形,向身边的爱因斯坦讲解道:“我构造了这样一个不断旋转的宇宙,这个宇宙不会膨胀,所有的物质都围绕着处在中央的对称轴匀速转动。   宇宙学常数Λ小于零,因而是负的排斥力,它和引力一起刚好转动产生的离心力平衡,这也是为什么不会坍缩的原因……”   涉及到具体而高深的物理学知识,德琼本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哪儿还有心思再把两人的德语对话翻译成英文?   台下不论是听得懂德语的,还是听不懂德语的都沉默了,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台上这一老一少、一洋一中像一对相声演员一样一捧一逗。   他俩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把听众晾在一旁。   查特莱心中也很不爽利,如果没有这个年轻的中囯人横插一脚,这场讨论会到这里就差不多要结束了。   他也只能再一次地站身起来,为眼下这个烂摊子打圆场:“诸位,诸位,博士晚上还有其他安排,由于时间限制,这场讨论会到这里就结束了,大家现在可以离场了.”   听众们大多也很配合,他们没有留在讲堂里继续地“热爱科学”下去,反正已经得到了许多新的谈资,足够在下次沙龙时博取女主人们的好感了。   *****   【1】笔者注:事实上,“熵”这个汉字还要等到今年夏天普朗克在国立东南大学讲学时,才被给他做翻译的胡刚复教授创造出来。   不过既然爱因斯坦说的是德语,那让它提前出来,也就无所谓了。   另外,此普朗克(plank)并非彼普朗克(planck),乃是当时德国的一名制冷专家。 第3章 03意料之外的惊喜   就在大讲堂内听众陆续离场的同时,陈慕武总算把为什么他求得的这个场方程精确解中能进行时间旅行,给爱因斯坦掰扯解释了个大概其。   看着黑板上画着的一条闭合的时空路径,爱因斯坦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呃,说实话,你求出来的这个解让我很困扰,我不知道这个解是不是违背了其他物理定律,但至少在相对论里看,它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令我欣慰的一点是,你用到了宇宙常数,不像那个可恶的俄国人,哦,现在应该叫他苏连人了,居然试图否定宇宙常数的存在!”   主持人查特莱凑到了近前,想要支走这个碍眼的中囯青年:“博士,我们青年人希伯来协会的同仁已经在一品香为您设宴,我们该去赴约了.”   “主席先生,”爱因斯坦却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请再给我们几分钟时间,我和这位先生还有些话没说完呢.”   被无理打断谈话,陈慕武也不恼火,反而还用英语和这个人客气道:“查特莱教授,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认识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教授这个称呼的查特莱一愣。   “我是交通大学鄌山学校的毕业生,在学校上课时用的是您当初在鄌山路矿学堂时期编写的土木学讲义,内容真是深入浅出,鞭辟入里,使我受益匪浅。   “不过我进入学校时,您已经离开了,虽然从未谋面,但也算是神交已久。   谁又能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和您见了面,真是得偿所愿.”   陈慕武深知,对付自大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恭维他。   反正这辈子基本上都不会和这个人再见面了,“让他三尺又何妨”?   果然,他的这个办法十分奏效,查特莱立马就改变了态度:“谢谢伱的夸奖,不知道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   “学生陈慕武,现在在两路铁路管理局当一名工程师.”   “陈先生,爱因斯坦博士,你们当然可以继续聊,只是饭店那边也不便让一片好意的大家等太久。   好在一品香离工部局也不算不远,沿着四马路大概走上九百码的就到了,不如大家边走边聊?”   爱因斯坦看了看陈慕武,意思是征求他的意见。   后者点了点头:“当然.”   眼看台上三人就要离开会场,一群早就等在台下的洋人赶忙围了过来。   “爱因斯坦博士,我是《字林西报》的记者……”   “博士您好,我是约翰·本杰明·鲍威尔,是《密勒氏评论报》的主编……”   “《大陆报》……”   “《仩海泰晤士报》……”   不出意外,这些记者都是奔着身边鼎鼎大名的爱因斯坦而来,陈慕武很自觉地退到了一旁,看着眼前的镁光灯噼里啪啦地冒起来白烟,等着采访结束。   “先生,……”   听到熟悉的汉语,陈慕武不由得一愣。   这是来冲着自己来的?还是让他做翻译来采访爱因斯坦的?   他循声望过去,就看到赵君豪一路小跑地向自己奔来:“……,先生,我是《申报》馆的记者赵君豪,请问您有时间接受一下我的采访吗?”   “采访?我?”   “没错,我有几个简短的问题,占用的时间不会太久,我们现在就开始,可以吗?”   赵君豪对新闻的敏感性,让他很快意识到明天的报纸上采访爱因斯坦的新闻有很多,但采访这个能和大科学家侃侃而谈的中囯人的报道,他应该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陈慕武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旁边,查特莱正一边看着怀表,一边催促着环绕在爱因斯坦周围的那帮记者赶快离开。   穿越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深思熟虑,运筹建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为得就是在今天和爱因斯坦见上一面,迈出自己规划复盘无数次的千里之行的第一步。   陈慕武决不允许有人打打乱或破坏自己的计划,就比如眼前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他可不想因为接受采访而耽误时间,错过这唯一一次和爱因斯坦交流的机会,毕竟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能因小失大。   “赵记者,不好意思,我等下和博士还有一些话要说,不太方便接受采访,”陈慕武又一次拒绝了赵君豪的采访请求,但他又不想把无冕之王们得罪得太狠,只能和这位记者另约时间,“不如这样,如果方便的话,请在明天上午九点到静侒寺路上的沧洲饭店,届时我一定在那里恭迎大驾.”   “好的,好的,那我明天一定准时前去拜访.”   得到一个还算满意的答复,赵君豪也不再纠缠,识趣地退到一旁。   爱因斯坦那边也在查特莱的帮助下,摆脱了身旁的洋人记者们,他和陈慕武又汇合到一处,两人一边走向工部局的大门外,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陈,我记得你刚刚说,你解出来了不止一个场方程的精确解.”   “是的,博士,除了这个旋转宇宙的解,我还对史瓦西解做了一定的拓展,得到了它的旋转形式。   最近正在做的工作,是尝试着像赖斯纳-努德斯特伦解那样给这个解加上电荷。   不过这两个解远没有能进行时空旅行的这个令人震撼.”   “哦,陈,我很高兴看到你对相对论这么感兴趣,说实话,我一开始甚至觉得,中囯不会有人对相对论感兴趣,好在你的出现,让我对中囯的观感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   虽然你们现在还受到奴役和压迫,但我觉得凭借你们身上勤劳勇敢的品格,再加上聪明才智,用不了多久就会改变这种现状的.”   “谢谢你,博士。   我也觉得的我们中囯人和你们犹太人,作为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两个民族,虽然现在还在经历着苦难,但我相信我们两族人早晚有一天会领跑世界的.”   其实陈慕武本想说的是统治世界,但最终话从口出时还是忍住了剧透的冲动。   “但愿如此,希望能借你吉言吧。   你拥有如此聪明的一颗大脑,当个工程师浪费在工程学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陈,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来研究物理?我虽然离开了柏林洪堡大学,但还是可以写信给普朗克教授,推荐你到德国去留学的.” 第4章 04顺利迈出第一步   爱因斯坦虽然英语说得差,从来不肯在公共场合里讲,但不代表他听不懂。   显然他是从陈慕武向查特莱的自我介绍里,得知了陈慕武的工程师身份。   想不到《生活大爆炸》里谢尔顿看不起霍华德·沃洛维茨的段子,居然能上溯出一段这么悠久的历史。   “乐意至极.”   面对爱因斯坦的留学邀请,陈慕武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这真是这次见面的意外之喜,他从没想过,爱因斯坦居然能这么主动。   “不过,学费方面可能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了,柏林洪堡大学不会给你一个外国学生提供奖学金。   好在现在的马克比废纸还不值钱,去德国留学也花不了几个钱.”   他这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本次出行是爱因斯坦一生中唯一一次到访东亚,他之所以愿意舟车劳顿奔赴这么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一战以后德国马克大幅度贬值,让他不得不外出讲学挣些还算坚挺的英镑美元来贴补家用。   “另外,你得到的这几个解写成论文发表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在给普朗克教授的信里再附上一封推荐信,他同时还是《物理学年鉴》的主编.”   陈慕武终于听到了自他穿越以来,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他急忙摸出随身携带的硬纸文件夹,从里面掏出厚厚一沓洋纸,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用打字机打上去的字母,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早就做好了这一系列的准备。   “博士,关于场方程精确解的论文,我还没有向物理学期刊投过稿,不过,我向欧洲的物理学期刊,投稿了另外一篇论文,这是论文的复制件,希望您有时间的话,可以过过目.”   “哦?这一篇是关于什么内容的?”   “光量子,”这是除了相对论外,光量子是爱因斯坦对物理学的又一大贡献,陈慕武还真是懂得投其所好,马屁转着圈地拍,“您1905年论文里提出来的‘光量子假说’对我有很大的启发,尤其是近年来被密立根的实验所证实之后,我就想着是不是能把光量子理论运用到其他地方。   “然后我就想到了麦吉尔大学亚瑟·伊夫教授从1904年开始研究伽马射线的吸收和散射性质时,发现的经过散射之后的伽马射线往往会比入射射线要‘软’一些。   “这之后大卫·弗洛兰斯和约瑟夫·格雷等人进一步的实验研究,给出了更精确的数据和结论,但是始终没有得到这种物理现象的解释。   “于是我就想到了博士您提出来的光量子理论,并对其进行了进一步的发展,假设光量子不仅有能量,而且还有动量,让这些带有动量的光量子和散射材料中的自由电子发生非弹性碰撞,得到的理论结果和实验契合的很完美。   “只是我这里没有实验验证的条件,所以就只好把解释这个现象的理论写成了论文,分别向英国的《哲学杂志》和德国的《物理学年鉴》投了稿,希望世界上其他地方能看到这篇论文的实验物理学家们,能做实验对这篇论文里提到的解释进行验证。   “论文大概是一个半月之前寄出去的,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了两家期刊的编辑部。   我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这两家期刊的审稿人会因为我中囯人的身份,看都不看就把论文直接扔进垃圾箱里。   “所以我把这篇论文带到了今天的讨论会,就是希望您能在看过论文之后,如果认为这篇论文值得推荐,就请您帮我向两家期刊的编辑部写一封推荐信,至少让他们看完论文,而不是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至于方式么,现在西伯利亚铁路还没通车【1】,从这里寄往欧洲的信件需要在海路走上至少四十天,我希望您最好能向这两家期刊直接发电报,还有发电报所需的花费,就由我来承担.”   爱因斯坦听罢,笑着摆了摆手:“陈,看得出来,伱在物理学上的涉猎十分广泛,而且你这个给光量子赋予动量的设想很新颖,我真不知道你这颗大脑里,到底装了多少这种天才的想法!   “不过我马上要去参加宴会,现在没时间看你写的这篇论文,只好等晚上回到饭店房间之后再拜读大作了。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我就可以给德国和英国方面发电报,至于电报的花费,你也不必担心,我想德国驻沪领事馆的那帮家伙应该很愿意代劳的.”   不愧是犹太人,对钱的算计真可谓是流在血液里代代相传的技能,爱因斯坦也未能免俗。   当初蔡元培第一次邀请爱因斯坦到邶大讲学,就因为报酬给的太少被拒绝了。   爱因斯坦这次东游,本来计划是到仩海之后北上,在邶大讲学两个礼拜。   但因为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催他去给希伯来大学站台,瑞典方面又催他去斯德哥尔摩领诺贝尔奖,因此爱因斯坦不得不取消了邶大的行程。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蔡元培自然是失望万分,还曾忍不住在《邶京大学日刊》上的撰文中暗地里揶揄了一句。   不过陈慕武对此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这能给自己省下一大笔开支。   现如今,发电报可是一点儿都不便宜,国内一个汉字大洋一角二分,一个洋文一角八分,更何况是发往国外。   如果真让陈慕武自掏腰包,那个天文数字估计要让他下了血本。   谈话间,他们一行三人已经沿着四马路,从工部局所在的河遖路走到了福卅路的尽头。   陈慕武拒绝了查特莱的用餐邀请,他可没兴趣参加一帮犹太人的聚会,毕竟他们又不是《大时代》里我见犹怜的小犹太,而一是个个肥头大耳的洋鬼子。   更何况,虽然犹太人在欧美的境遇不怎么样,但在仩海在中囯,他们的身份仍是一帮面目可憎的殖民侵略者。   说句政治不正确的话,就冲这帮人在租界在中囯的所作所为,陈慕武一点儿也不同情他们的同胞日后的遭遇。   在一品香饭馆的门前,他和爱因斯坦就此分别。   陈慕武丝毫不担心爱因斯坦看过论文之后,不会发出电报推荐。   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交到爱因斯坦手上的论文,在物理学史上的分量有多重。   如果说从1905年到1923年这十八年里,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坚信存在光量子,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爱因斯坦。   现在陈慕武把一篇光量子的论文交给爱因斯坦,一定会引起后者极大的兴趣。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如今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   【1】笔者注:此处说没通车并不是指西伯利亚铁路还未建成投入使用,而是指因为苏俄内战导致的线路中断运营。   而且此时民囯邶京政府尚未与苏连签订利用西伯利亚铁路进行通邮客运的相关文件,所以此时中囯和欧洲之间的邮路,还要完全依赖海上航线。 第5章 05沧洲饭店有所思   翌日一早,陈慕武坐在沧洲饭店【1】的咖啡室里,叫了一杯咖啡和几样茶点,静候《申报》馆赵记者的到来。   看来现在这个年代,咖啡还没像后世那样流进仩海人的血液里,因为整间咖啡室内除他之外,再无一个中囯人。   穿越到民囯已经快两个月,基本上一切都依照陈慕武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两个多月前,留校失败的陈慕武,还只是一个从不放过每一场校园招聘会的应届核物理博士,每天从一睁眼就开始焦虑,毕业之后自己到底要去干什么,难道真的要进入核电站,步荷马·辛普森的后尘?   没想到一觉醒来,他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一百年以前,获得了现在的这个身份。   虽然得到了一份天降的工作,但陈慕武绝不想这辈子都在铁路管理局里做一个小职员。   因为熟知历史走向的他,深知未来会有多乱,国内军阀混战,本两次侵沪……   更何况小小的一座仩海城里,还有洋人、地痞、流氓、青红帮、拆白党……各种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一个小人物想要在乱世里苟活,实在是太难了。   就拿铁路管理局所在的火车北站大楼来说,“一·二八”的时候被鬼子炸了一次,“八·一三”的时候又被鬼子炸了一回。   这帮狗娘养的杂碎,可真他母亲的不是东西!   急于改变现状的陈慕武,无意间在办公室看报时,发现了当天的《民囯日报》上刊登了这样一条消息。   《恩斯坦博士来沪西讯》:“《大陆报》云,发明相对论之恩斯坦博士于昨日乘北野丸到沪,将往本演说。   ……博士今晨大早,仍乘北野丸赴神户,拟在勾留七星期再来中囯云.”   陈慕武立刻就意识到,这条新闻对他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机缘。   写一篇爱因斯坦会感兴趣的论文,得到他的推荐信,确保论文能万无一失地发表在欧洲的物理学期刊上。   这样一来,他就算是和世界上最顶尖的物理学家们建立了联系,以后再把大脑里储存的领先这个世界一百年的物理学知识写成论文,发表时就能轻松不少。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慕武非要在昨天的讨论会上语出惊人,他必须要吸引到爱因斯坦的注意,才能把自己写好的论文交到他的手上。   至于为什么非要得到爱因斯坦的推荐?   因为就像他昨天对爱因斯坦说的那样,如果没有名人背书,单枪匹马地把论文寄到欧洲,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审稿人,只要看到信上的邮戳来自中囯,就会直接把信直接扔进废纸篓里,信里的内容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刻在骨子里的偏见告诉他们,即使有一天,猴子们用打字机打出了《莎士比亚全集》,落后封建、愚昧无知的东方野蛮人也发表不出来什么物理学高见。   这并不是陈慕武他危言耸听,因为正是西方人的骄傲自大,让中囯人在三十年代错失了第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   赵忠尧在1930年接连发表了两篇有重大意义的论文,但因为实验结果和欧洲人做出来的不一致,便被物理学主流直接忽视。   虽然日后经证实,只有赵忠尧的实验结果是最正确最可靠的,但早已经于事无补了。   若不是赵忠尧的学生杨振宁和李政道在拿奖成名之后四处奔走,为恩师正了名,恐怕直到今天为止,赵忠尧和他的实验还依然像沧海遗珠一样,被埋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正是从后世的这桩公案里陈慕武才知道,如今的欧洲学界有多看不起中囯人。   赵忠尧的冤屈发生在三十年代,而他如今处于二十年代,现在欧美白人们只会比十年之后更瞧不起自己。   但又不能不和他们打交道,毕竟白人还掌握着学术话语权,想要进入物理界,欧洲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儿。   所以陈慕武才利用从洋务运动老前辈那里学到经验,以夷制夷,用爱因斯坦的推荐信,当做吸引那些目中无人的审稿人们的敲门砖。   假以时日,等到自己在物理学界一言九鼎的那一天,一定要办一份纯中文的物理期刊,也让那帮鬼佬儿们也体会一下学外语,还是世界上最难的一门语言,到底有多么痛苦。   确定了要写一篇爱因斯坦会感兴趣的论文,但陈慕武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写目前大火的相对论。   原因有三,一是因为他只在本科时期上过一个学期广义相对论的课,之后就投入到了核物理学的怀抱,相对论的后续知识储备严重不足。   二是因为广义相对论的理论验证起来很麻烦,现在世界上堪堪有了能观测红移的天文望远镜,而测回波的雷达和精准无比的铯原子钟,还处在镜花水月阶段。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量子理论即将迎来大爆发式的发展,陈慕武在量子力学上有着扎实的基本功,不写量子力学的论文而去搞广义相对论,简直就像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好在爱因斯坦并不仅仅是相对论方面的专家,他在量子理论上也有颇有建树。   爱因斯坦在1905“奇迹年”里发表的五篇论文中,第一篇的内容就是光电效应的理论。   这篇论文是量子力学的基石之一,未来量子力学发展的枝繁叶茂,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他种下了一颗“光量子”的种子。   所以陈慕武最终也写了一篇关于“光量子”的论文,这篇论文中所蕴含的理论,在前世叫做“康普顿效应”。   不过,换到如今,估计也要改名叫做“陈效应”,或者“陈-康普顿效应”了。   这次和爱因斯坦见面的意外之喜,就是收到了留学邀请。   陈慕武自然也有出国留洋的计划,不过他给自己设计的目的地并不是德国,而是英国。   他上辈子并不会德语,如今之所以能用德语交流,还是因为原主在大学时学的第二外语。   他总觉得英文用得更得心应手,所以一开始根本就额没有考虑到德国留学的事情。   如今出了这样一个小变数,让陈慕武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未来应该去哪里。   沧洲饭店的大堂领班,领着赵君豪来到咖啡室,两人见面,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   *****   【1】笔者注:请注意,此处是“洲”而不是“州”,陆放翁《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一词中亦是如此。 第6章 06领事馆内的早餐   与此同时,公共租界僙浦路,德国驻沪总领事馆内。   德国驻沪总领事悌尔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因为他昨天约了一位客人今早共进早餐。   这位神秘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两天在仩海滩洋人圈子里风头正盛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   悌尔并没有像其他国家的同侪那样,参加昨天在工部局举办的相对论讨论会。   德国国内的反犹运动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他一个地道的正三色旗老日耳曼人,自然也不愿意去参与由犹太人主导的讨论会,只能提前和爱因斯坦这位大科学家另约了个时间。   其实爱因斯坦现在是瑞士人,只不过如今相对论的声名鹊起,爱因斯坦又新得了诺贝尔奖,再加上爱因斯坦最近十几年一直在德国国内工作,这才让德国又重新把这个人才归为己有。   关于爱因斯坦的国籍,他自己曾在相对论得到证实后,对《泰晤士报》的记者讲了个细品十分心酸的笑话:“如果相对论搞砸了,那么德国人一定会说自己是瑞士人,而瑞士人则会说自己是犹太人.”   这个早餐吃得很沉闷,主要是因为一个官员一个科学家,实在是很难找到什么共同话题。   两个人天南海北交流着无用的信息,直到悌尔也未能免俗,问出了如今很流行的一个谣言:   “博士,在这个世界上,如今真的只有一打(十二个)人懂相对论吗?,除了您之外,剩下的那十一个人都是谁?”   爱因斯坦笑了笑,道:“这只不过是人们夸张的说法罢了,实际上,一个人只要有大学水平的数理基础,就基本上都能看懂相对论里所讲的内容。   昨天的讨论会上,就有一个中囯人也能对相对论侃侃而谈,在我看来,他的水平已经很高了.”   “我在今天的《字林西报》也上看到了相关报道,”悌尔指了一下摆在房间角落的报刊架,“上面说你称赞那个中囯人是物理学的‘拉马努金【1】’,这个人的水平真的有那么高吗?”   “其实接受完昨天的采访之后,我还和这个中囯人聊了一路。   晚上回到饭店房间,我又读了他交给我的一篇论文。   “他的脑袋里似乎装满了新奇点子,我觉得假以时日,他在物理学上能达到的高度,可能比拉马努金在数学上的更高。   “我打算向普朗克教授推荐这个年轻的中囯人到柏林洪堡大学就读。   “总领事先生,我想请贵领馆帮我发几封电报,不知道方不方便?”   “博士,十分乐意为你效劳,等早餐之后,请你把电报的地址和内容写到纸上交给我就好了,我会让电讯处的人尽快办妥.”   早餐会结束之后,悌尔没有食言,让秘书把爱因斯坦写好的两份电报交到了总领事馆电讯处。   信息被发报员转换成电讯号,由仩海发出,经天侓到邶京,继而跨越蒙估高原,在恰克图汇入西伯利亚电报线,然后穿越乌拉尔山脉,抵达波德平原后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继续沿着电缆西进,另一部分则留在当地,滴滴答答地进入柏林电报局。   以光速传播的电讯号,轻松跑赢了地球的自转,整个欧洲还处在静谧的黑夜里,只有从马赛开来的夜班邮政火车不知疲倦,依旧喷着白气哐当哐当地疾驰在铁轨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打着哈欠的邮差蹬着自行车,把一包漂洋过海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投递到了洪堡大学。   吃过早饭之后,马克斯·普朗克教授优哉游哉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虽然美元兑马克的汇率已经升值到了一兑一万八,但德高望重的他显然不需要像邮差那样,为了今天去哪儿能买到便宜的黑面包而发愁。   “教授,这些是今天早上收到的信件,世界知名大学和科学院发来的信件被我放在了最上面,”学院秘书给普朗克送来一沓已经整理好了的信封,“另外,这里还有一封从驻仩海总领事馆发来的电报,不知道是不是电报局的人搞错了.”   秘书嘴上是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十分好奇,这帮身在远东的外交官员们,到底发来了什么信息。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普朗克也很纳闷儿,“哦,原来是阿尔伯特发来的电报,难怪,他现在正是在那边讲学.”   反正领事馆发电报,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于是爱因斯坦就把电报内容写得很具体,详细交代了这一两天之内在仩海发生的事情。   他向普朗克热情地介绍了一个中囯青年人陈慕武,称赞他在相对论以及量子学说领域的天赋有多么高。   还说陈的一篇有关光量子的论文已经提前寄给了《物理学年鉴》,不日即可到达,希望普朗克能够通过论文查看一下这个年青人的物理水平,并在论文发表上给予一定的帮助。   另外请普朗克教授转告盖革和博特二位教授,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设计实验验证一下,陈论文中提到的理论是否正确。   最后他希望普朗克能以洪堡大学的名义,邀请这个年青人到柏林留学。   对于中囯人,普朗克没有什么偏见,他在十几年前就有了第一个中囯学生,夏元瑮。   虽然因为清朝灭亡,夏元瑮的官费资助也跟着没了着落,只能被迫退学回国,但两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却从没断绝过。   在普朗克心中,虽然对夏元瑮的物理水平评价不高,可这位学生回国之后,却能担任了他们国家最高学府的理科负责人。   不知道这次受到爱因斯坦大加称赞的另一位中囯人,其物理水平究竟如何?   想到这里,普朗克很想读一读这个中囯人投稿了一篇什么样的论文,尤其内容还是关于光量子的,毕竟对于量子物理来说,他可以称得上是开山祖师了。   于是普朗克抬起头问仍在办公室里逡巡的学院秘书:“最近收到给《物理学年鉴》投稿的论文在哪里?有没有从远东寄过来的?”   *****   【1】笔者注:拉马努金,是英属印度史上最著名的数学家之一。   沉迷数论,尤爱牵涉π、质数等数学常数的求和公式,以及整数分拆。   惯以直觉(或称为数感)导出公式,不喜欢做证明,而他的理论在事后往往被证明是对的。   他所留下的尚未被证明的公式,启发了几位菲尔兹奖获得者的工作。 第7章 07我本楚狂笑孔丘   接过秘书递来的几封信,普朗克发现信封上的地址全都来自同一个国家。   他皱着眉头又问道:“这些怎么全都是本寄来的,有没有中囯的信件?生产茶叶和瓷器的那个中囯!”   “中囯?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和电报一同送来的,确实有一封从那里寄来的信,”秘书略带讥诮地说道,“教授,我第一次看到有中囯人向《物理学年鉴》投稿,估计内容和那些不知疲倦地寄来一封又一封证明了牛顿运动定律是错误的印度物理学论文差不多,就自作主张,直接扣下没给您送来.”   “立刻把这封信给我找来,我现在就要看!”   秘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不修边幅的秃顶老教授突然发起了脾气,只能悻悻地退出办公室,半晌后,又拿着一枚厚厚的信封重新返回。   “教授,应该就是这一封了.”   秘书这次学了个乖,交上信封之后就悄悄退了出去,他可不想再做一次被无名火殃及的池鱼。   邮戳上的日期是1922年11月20日,也就是说这封信历经了四十多天的漂泊,穿过太平洋、马六甲、印度洋、苏伊士,在马赛登陆后又坐着轰隆隆冒白烟的蒸汽火车几经辗转,才来到了柏林的这间办公室里。   打开还带着大海味道的信封,抽出折叠的信纸,在办公桌上铺平之后,普朗克看到了这篇论文的题目,《光和电子之间的另一种效应:关于单色伽马射线经物质散射后性质变化的一个量子物理学解释》。   “1887年,德国物理学家海因里希·赫兹在研究电磁波时,意外发现了紫外线照射到金属电极上,可以帮助产生电火花。   “十八年后的1905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博士发表了一篇题为《关于光产生和转变的一个启发性观点》的论文,引入了‘光量子’这一概念,成功给出了这种被称作‘光电效应’的实验现象的理论解释。   爱因斯坦博士也因为这项功绩,于今年刚刚被授予了去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   看到论文的开头写了这么一件往事,顿时勾起来普朗克的一段尘封许久的回忆。   1905年,普朗克已经在《物理学年鉴》编辑部做了十年的编辑工作。   某一天,他收到了还是瑞士伯尔尼专利局小职员爱因斯坦的投稿,主题正是用光量子假说解释光电效应。   事实上,普朗克起初对爱因斯坦的光量子假说持反对态度,因为他并不愿意放弃麦克斯韦的电动力学,顽固地坚信光是连续的波动,不是一颗一颗的粒子。   他是如此驳斥爱因斯坦:“君之光量子一说,使物理学理论倒退了非数十年,而是数百年矣!惠更斯早已提出光为连续波动而非牛顿所言之微粒也!”   但即使这样,普朗克还是同意把连同这篇在内的五篇论文发表在了《物理学年鉴》上,这才成就了1905奇迹年的一段佳话。   没错,此时的《物理学年鉴》还没有后世万恶的同行评审,只需要经过编辑初筛,便可发表刊行。   直到1911年第一次索尔维会议的召开,普朗克才基本被爱因斯坦说服,接受了后者的光量子假说。   没想到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算来和爱因斯坦相识已经将近二十年。   回过神来,普朗克继续看着手里的论文。   “1904年,英国物理学家亚瑟·伊夫在研究伽马射线的吸收和散射性质时,发现了经铁板或铝板之类的材料散射过后的伽马射线,往往会比入射射线要‘软’一些。   后来经大卫·弗洛兰斯和约瑟夫·格雷等人进一步的实验和研究,最终得到了‘单色的伽马射线被散射后,性质会有所变化,散射角越大,散射射线就越软,和散射物的材料无关’这一结论。   “但到底要用何种理论才能准确恰当地解释这一现象,多年来物理学界始终莫衷一是,没有达成统一的共识。   “同样在伊夫发现伽马射线现象的十八年之后,笔者从爱因斯坦博士的光量子理论出发,尝试着针对这种现象给出一种量子物理学解释。   ……”   看到这里,普朗克又稍微皱了皱眉。   这个中囯人在论文里前后特意强调了两次十八年,是在暗示自己的成果可以比肩爱因斯坦吗?   在普朗克的印象里,中囯人都是像夏元瑮、蔡元培那样温文尔雅,儒雅随和的君子,为什么这个年青人却如此之狂妄?   陈慕武当初写这一段的时候,确实有那么点儿“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意思。   他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理论是正确的,为什么还要装孙子?   中囯人就是温良恭俭让的时间太久了,才会被白皮洋鬼子误解为软弱,骑在头上欺负。   带着少许的不快,普朗克继续读着论文里接下来的内容。   “笔者姑且把爱因斯坦博士提到的光量子(daslichtquant)看作是一种粒子,并为之取名为‘光子(dasphoton)’,词根来源自古希腊文中的光这个单词φ(phs)和φ(photos).”   没错,光子这个在后世看起来理所当然的名称,此时还没有出现。   光子?光真的会是一种粒子么?   普朗克喃喃自语。   “光电效应理论揭示了光子具有能量,如果认为光子在具有能量的同时,还有自己的动量,入射到散射物质中,与其中的自由电子发生碰撞,则可进行如下推导:……”   光量子具有动量,已经不是一个新鲜的想法了。   1909年,爱因斯坦就已经在一次国际会议上提出,光量子应该具有动量。   1916年,他更是在论文《关于辐射的量子论述》中给出了光量子的动量公式,p=hλ。   但是具体实例中运用到光量子的动量进行计算,这篇论文可能还是第一次。   他是怎么把这两者结合到一起的,是敏锐的直觉,还是误打误撞?   “由此可以得到一种结论:当光子从光子源发出,射入散射物质时,主要与其中的电子发生作用。   当入射光的频率较低,光子的能量和电子束缚能同数量级时,则主要产生光电效应,原子吸收光子的能量而产生电离。   “当入射光的频率相当大时,光子的能量远超电子的束缚能时,材料中的电子可以被视作为自由电子,此时可认为光子对自由电子发生散射,也就是本文中具体论述的这种效应。   这也同时说明了为什么这种散射和材料的性质无关。   ……” 第8章 08爱因斯坦真爱粉   一行一行浏览下来,普朗克发觉他手中的这篇论文,除了采用了爱因斯坦赋予光量子动量这个异想天开般的假设之外,基本上只运用到了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这两个经典物理学中的定律,以及数学里面的余弦定理,再加上一点相对论效应。   论文内含的物理学知识很初等,倒是很符合一个学术荒漠国家的知识层次。   殊不知,这是陈慕武在论文中藏了个拙。   他一个在交通大学学土木工程的,突然就无师自通高深的物理学知识,只会令人疑窦丛生。   一开始搞点简单的,才符合他工科生的身份。   其实陈慕武很想在结论后面加上一句“当入射光的频率极其大时,可能还会有其他未知的现象发生”,但最终又一次地忍住了剧透的冲动。   不能剧透,剧透是要被抓起来挖出大脑作切片研究的。   在这篇论文的结尾处,陈慕武写道:“本文中的所有理论,全部是根据前人公开发表论文中提供的实验结果数据进行的推导计算。   “由于笔者所在国家的实验条件有限,不能对这一理论进行实验验证,为此特设计实验如下,诚请对本文中的理论感兴趣,并有条件做实验物理学界同仁参考:……   “如按照上述构想进行实验,则预期得到的实验结果为:……   “误差计算方法为:……   “如果得到的实验结果与预期相同,且误差在合理范围之内,即可证明该理论的正确性,亦即光很可能是一种同时具有能量和动量的粒子.”   当初写下这些文字时,陈慕武真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把辛酸泪”。   他本想着自己亲自动手做实验验证,怎奈国内连一间像样的物理实验室都没有,更别说是伽马射线源这种高端玩意儿了。   租界里的洋人医院倒是有一台宝贝一样的x光机,但是人家根本连借都不借,更别说是把机器拆开作光源了。   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把实验“设计”进论文的结尾部分,让看到这篇论文后感兴趣的实验物理学家们代劳。   陈慕武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这年头无论是物理学家还是普通人,防范辐射的意识都很差,相应地,防辐射装备也基本没有。   他虽然做不成实验,但至少他也不需要遭罹伽马射线辐射的侵害,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读完论文之后,普朗克心里竟然还出现了一丝感动。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处落后国家却一心向学的年青人,趴在昏暗的油灯下面,一笔一笔写论文的场景。   拜托,好歹你也戴着眼镜看了半天论文,难道就没发现手里的这叠纸上,印着的都是打字机打出来的铅字嘛!   普朗克提笔写了一段邀请实验物理学家对这篇论文里的理论进行验证的跋,起身走出办公室,把这篇论文和跋一同交回到门口的秘书手上,让他把两者一起送到《物理学年鉴》的编辑部,安排在这个月出版的期刊上发表。   他还特意秘书,告诉编辑部的工作人员,这篇论文的抽印本要多印几份,分别送给瓦尔特·博特教授和汉斯·盖革教授,请他们设计实验检验,这个新的光量子理论究竟是对是错。   至于爱因斯坦电报中提出的,邀请陈来洪堡大学留学么?   普朗克觉得,还是等这个理论的实验验证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   ……   离开波德平原后,另一股电报讯号继续前进,沿着海底电缆潜渡英吉利海峡,经伦敦中转后北上,直抵最终的目的地,剑桥郡。   剑桥大学天文台台长亚瑟·爱丁顿,穿着打扮看上去像是个经典的英伦绅士,其实是个狂妄至极的人。   据说,某甲曾称赞爱丁顿,说当世只有三个人懂得相对论,爱因斯坦是一个,您是一个。   爱丁顿听闻此话,沉默了半天。   某甲言,您不必如此谦虚吧。   爱丁顿答,我在想,那第三个人是谁。   爱丁顿虽然狂,但他却十分佩服一位物理学界同仁,此人正是爱因斯坦。   爱丁顿可谓是如今英文世界里天字第一号的“爱(因斯坦)吹”。   他不仅在一战之后,第一次向英语世界介绍了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理论,还曾在1919年5月亲自率领一个观测队,到西非几内亚湾的普林西比岛上观测日全食。   正是这一次的日全食观测,基本证实了爱因斯坦在广义相对论中预言的引力会让光线发生弯曲。   之所以说是基本证实,是因为爱丁顿当时的测量误差和真值差不多大,也就是相对不确定性几乎为百分之百。   不过爱丁顿还是发表了观测结果支持爱因斯坦,然后爱因斯坦就成了神,他和他的理论在世界范围内名声大噪。   由此可见,爱丁顿此时在天文学界的话语权有多重,基本上,全世界的天文学家和天体物理学家都是闭着眼睛跟他走的。   大嘤帝国的邮差可不像德国人那么守时严谨,爱丁顿收到电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一开始,他也被德国驻沪总领事馆的名号吓了一跳,心说德国佬怎么会给自己发电报,直到在落款处看到了a·爱因斯坦的名字。   看到爱因斯坦在电报里亲自拜托他帮忙关照一下,一个叫陈慕武的中囯人的论文发表情况,尤其是得知这个中囯人的相对论水平很高之后,爱丁顿立刻就重视了起来。   在他的心中,只要你和爱因斯坦关系好,而且还懂相对论,那我们就是好朋友。   第二天,穿着礼服,戴着礼帽的爱丁顿一早就坐马车来到剑桥火车站,搭乘最早的一班火车,沿着大北线南下伦敦。   出了国王十字车站,爱丁顿拦下一辆出租马车,直奔《哲学杂志》的编辑部。   到了编辑部,他直接找到当天的值班编辑,询问最近有没有收到来自中囯的投稿。   听到这个国家,编辑不屑地笑了一笑,指着墙角的一排架子,阴阳怪气对爱丁顿说:“您不妨到到那里碰碰运气.”   爱丁顿来到架子前,看到上面的牌子写着“猴子”这个单词。   他拿起一沓论文翻找,发现这些论文的作者不是来自印度,就是来自马来亚,名字的拼写里也都带着异域风情。   不知道是算爱丁顿运气好,还是算陈慕武的运气好,前者往下翻了没几篇,就在论文堆里找到了后者投稿的那篇。 第9章 09目中无人的编辑   看到陈慕武那一长串的论文题目,发现内容并不是写广义相对论,而是劳什子光和电子,爱丁顿有些失望。   但受人之托,必当忠人之事,爱因斯坦交待的事情,必须给他办得漂漂亮亮。   于是他还是拿着论文,重新回到值班编辑面前问道:“这篇论文是没通过你们的审核吗?”   值班编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爱丁顿:“我为什么要去审核一篇猴子写的论文?那个架子上的都是废稿,等攒够一定数量就会一起丢弃的.”   创刊于1798年的《哲学杂志》,是英国最古老的科学期刊之一。   因为历史悠久名气大,所以吸引了很多大科学家在上面发表论文。   因为越来越多的科学家都在上面发表论文,所以名气就进一步扩大。   两者相辅相成,使得《哲学杂志》逐渐在学术圈达到了泰山北斗般的地位。   别说是中囯、印度、马来亚,就连美国的物理学家想要在上面发表一篇论文,也颇为不易。   美国物理学家范弗莱克就曾回忆说:“1922年,当我得知我的博士论文被英国的《哲学杂志》录用之后,我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将会有更多的人阅读我的文章.”   到底是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没开始打,美国虽然有钱,但仍是大西洋对岸那个不入流的盎格鲁-撒克逊小表弟。   世界的学术中心,还得看正蓝旗镶十二颗金星的地道老欧洲,尤其是英国和德国。   因此这个值班编辑才有这么大的口气,人家祖上阔过,有狂的资本。   爱丁顿无奈,只能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皇家学会会士,剑桥大学天文台台长亚瑟·爱丁顿,是受爱因斯坦博士所托,来推荐这篇论文发表的。   你们最起码要找几个审稿人来审核一下,才好决定这篇论文的生死吧?”   “好吧,爱丁顿会士(frs)【1】,既然你坚持的话,我们就来审一下这篇论文,”值班编辑从爱丁顿的手里接过论文,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也不能浪费审稿人的时间,所以它必须要经过我们的初审这一关.”   毕竟是知名期刊的编辑,这个人的学术功底也不薄,阅读一篇学术文章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他草草翻阅了一下陈慕武的论文,然后抬起头来玩味一笑,对爱丁顿说道:“抱歉,爱丁顿会士,恐怕这篇论文连我的初审这一关都过不了。   “爱因斯坦博士解释光电效应,说光的能量是像热辐射一样一份一份的光量子也就罢了,至少密立根的实验验证了这一点,我无话可说。   “但是,伱们推荐的这个中囯人居然在论文里信誓旦旦地说,光是一种粒子,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故意说出这种疯子般的言论来吸引眼球,还是说他们中囯实在是野蛮无知未开化,根本就不知道惠更斯的波动说?   “你和那个爱因斯坦,究竟收了中囯人多少的好处,才这么卖力地帮他推荐这篇论文?”   被一个无名之辈如此一通挖苦,一向自视甚高的爱丁顿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顿时也是一股无名火往上窜。   身上仅存的绅士风度,阻止了他伸出巴掌掴在对方脸上,而是改变出掌路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拿起论文用手指编辑的鼻子骂道:“好,好!全英国又不是只有你们这一家期刊,咱们走着瞧!”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因为辜负了爱因斯坦的嘱托,所以爱丁顿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连皇家学会都没去点卯,直接原路返回,到国王十字车站坐火车北上剑桥。   在回程的火车上,沮丧的爱丁顿靠阅读这个素未谋面的中囯人的论文来打发时间。   虽然他的本职是天文学家,但也有着良好的物理学素养,再加上陈慕武论文中涉及到的物理学知识并不高深,所以爱丁顿读起来还算轻松。   在临下火车以前,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中囯人提了一个很新的理论,但是缺少实验验证这个理论正确与否。   只要能靠实验证明他的理论正确,那么论文发表就应该畅通无阻了。   说到实验,剑桥大学就有当今世界上最著名的物理学实验室,创立于1874年的卡文迪许实验室。   爱丁顿在1905年获得三一学院的硕士学位之后,获得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研究热辐射相关的问题。   虽然不久之后他就脱离了实验物理,转投天文学的怀抱,但卡文迪许实验室也算是他的半个娘家。   回到剑桥郡,出了火车站之后,爱丁顿并没有回自己的天文台,而是带着陈慕武的论文,直奔康河边的三一学院。   他要来拜访自己在卡文迪许时期的实验室主任,如今的三一学院院长,约瑟夫·汤姆孙【2】爵士。   作为三一学院的毕业生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前研究员,爱丁顿可谓是汤姆孙的双重嫡系,两人的关系自然也很融洽。   见面之后也不用过多的寒暄客气,于是爱丁顿开门见山:“爵士,我今天去了一趟伦敦,惹了一肚子的气回来.”   接着他就把白天到《哲学杂志》编辑部的所见所闻,向汤姆孙简要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位编辑有多么的狗仗人势、目中无人。   然后又说这篇论文是正在远东讲学的爱因斯坦推荐发表的,并且里面的内容也充满了真才实学,提出了一个很新颖的理论,把素未谋面的陈慕武捧上了天。   最后,爱丁顿才“图穷匕见”,提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那就是询问汤姆孙能否对设计实验来验证这个理论提供帮助。   汤姆孙本身就是一个实验物理学家,主要功绩除了发现电子,提出了葡萄干布丁模型的原子结构之外,还有一项就是汤姆孙散射。   汤姆孙散射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低能光子,和一个非相对论自由带电粒子发生碰撞。   而陈慕武的这篇论文里写的是什么?   是一个高能光子,和一个非相对论自由电子发生碰撞。   可以说,陈慕武的这篇论文,一定程度上就是把汤姆孙散射扩展到高频层次,想要不吸引到汤姆孙这位大科学家的注意都难。   *****   【1】笔者注:皇家科学学会会士(英语:fellohipoftheroyalsociety,简称frs,fors及honfrs)是由英国皇家学会授予其认定的“对于包括数学、工程物理学及医学在内的自然科学的进步作出卓越贡献”的个人的荣誉称号。   英国《卫报》将皇家学会会士称为“与奥斯卡终生成就奖相当的荣誉”,每年众多机构都为会士称号的颁发举行庆祝仪式。   获册封者没有“sir”或“da”的尊称,但是可以在名字后面加入荣誉头衔的英文字母缩写“frs”。   此时的爱丁顿还没有被受封为下级勋位爵士,因而名字后面的头衔只有frs一项。   【2】笔者注:即j·j·汤姆孙。 第10章 10柳暗花明又一村   听完爱丁顿抱怨的汤姆孙,又拿来陈慕武的论文仔细研读了一遍,果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对爱丁顿说道:“既然《哲学杂志》不要,那么我们就发表在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上好了.”   没错,眼前这位三一学院院长,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第四十二任皇家学会会长。   虽然已经离任,但汤姆孙在皇家学会的地位依然很高。   汤姆孙接着对爱丁顿说道:“今晚我就可以写一封推荐信,然后派人送到皇家学会去。   “不过,我想把这篇论文先让欧内斯特看一看,也许他也会对这篇论文感兴趣。   “请他找人设计一个实验,检测一下这个新鲜理论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实验结果能在下期的《自然科学会报》和论文同时发表,那就再好不过了.”   提起欧内斯特这个名字,普罗大众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在小学课本上学过的那篇课文《老人与海》的作者,硬汉欧内斯特·海明威。   而无病呻吟的豆瓣文青们的第一反应,则是一个利于装逼的小众英国诗人,欧内斯特·道生。   对于核物理博士陈慕武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着他们专业开山立派的祖师爷。   接到三一学院任院长的邀请之后,汤姆孙不但立刻辞去了皇家学会会长一职,同时也宣布自己不再担任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   对于实验室主任一职的继任者,汤姆孙选定了自己的学生,被《不列颠百科全书》誉为“法拉第后世界上最伟大的实验物理学家”,1908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欧内斯特·卢瑟福。   第二天一早,卢瑟福就收到了爱丁顿亲自送来的论文。   卢瑟福和爱丁顿同是三一学院毕业生,又同是卡文迪许系,因此关系也很亲近。   后者向前者转达了他俩共同的恩师汤姆孙的嘱托,让他仔细研究一下这篇论文,如果感兴趣的话,最好可以设计实验进行验证,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已经为他的实验结果预留了版面。   为了引起卢瑟福的重视,爱丁顿还搬出了他亦师亦友的偶像,说这篇论文的作者是爱因斯坦在东方讲学时,发掘到的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云云。   和爱丁顿不同,卢瑟福身上还保持着看老牌物理学家的做派,崇尚“物理学是一门实验的科学”。   他还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一个彻底的实验抵得上这世界上所有的理论,即使这个理论是玻尔的.”   玻尔于去年年底和爱因斯坦一道获得了诺贝尔奖,是卢瑟福最出名的几个学生之一。   重视实验不代表他轻视理论,送走了爱丁顿,卢瑟福就拿着论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爱丁顿的一席话反而勾起了卢瑟福的好奇心,他也想瞧瞧能被爱因斯坦这位正当红的同行看中的人,究竟有几把刷子。   刚看了一个开头,就让卢瑟福顿生一种夜深忽梦少年事的感慨。   从卡文迪许实验室毕业之后,卢瑟福本打算留在剑桥谋个教职,没想到却被自己的老师汤姆孙发配到了大西洋对岸蒙特利尔的麦吉尔大学。   之所以说是发配,是因为在二十多年前的十九世纪末,欧洲的学术中心地位更加不可撼动,美国已经算是不入流的小表弟,加拿大和美国比起来,则是更加的不入流。   到二十多年后的现在,对这件事卢瑟福还一直耿耿于怀,始终认为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排外情绪作祟,欺负他是一个外国人,阻碍他在剑桥获得教职。   不过在麦吉尔大学,卢瑟福倒是因祸得福,他聚集了一批富有活力的合作者和学生,开展了不少有创造性的科学研究。   陈慕武在论文开篇提到的几个名字,亚瑟·伊夫、大卫·弗洛兰斯和约瑟夫·格雷,都是卢瑟福在大洋彼岸时期的伙伴。   对于这几个人的研究,他也或多或少的有所了解,其中就包括这个伽马射线的散射问题。   从1904年散射后的伽马射线变软现象被伊夫发现,到1913年格雷重做试验得到了准确的结果,虽然期间卢瑟福离开了加拿大来到曼彻斯特大学任教,但他一直关注着这个实验,和麦吉尔大学之间的通信从未间断。   实验事实明确地摆在物理学家面前,可就是找不到正确的解释。   爱丁顿送来的这篇中囯人的论文,竟然给出了这桩物理学悬案的理论解释?   卢瑟福迫不及待地继续读了下去。   论文不长,理论知识也不复杂。   虽然陈慕武还考虑了相对论效应,但是低能自由电子的相对论效应并不明显,完全可以忽略掉。   读到论文的结尾处,又让卢瑟福有些许感动。   原因不是这个中囯人在最后附上了他设计的实验,方便读者参考。   而是陈慕武直言中囯没有实验条件,只能请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家们帮忙验证这一点。   这让卢瑟福有些心酸,因为他年轻时也对贫穷感同身受。   卢瑟福出生在新西兰,有很多兄弟姐妹,他的父亲是一名工人,母亲是小学教老师,微薄的薪水养活一大家子已经很不容易,根本供不起每个孩子上学。   卢瑟福的人生轨迹本来也该是成为一个新西兰农民,但二十四岁时收到的一笔奖学金改变了他的命运。   据说听到这个消息时,卢瑟福正在地里挖土豆,他高兴地把手里的铲子扔到地上,高声喊道:“这是我今生今世挖到的最后一个土豆啦!”   从报纸上的新闻中,卢瑟福知道中囯是一个贫穷的国家。   他从这篇漂洋过海寄来的论文、从这个中囯人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   他没有理由不助这个身处困境但敏而好学的年青人一臂之力。   卢瑟福拿着论文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找到了自己的学生兼助理查德威克:“詹姆斯,我需要你尽快收拾出一个空房间出来,我们有一个新的实验要做.”   “是的,主任!”   最近有些事情,可能要持续几天一更,请多包含。   这次细纲已经写了几万字,绝不会那个啥。 第11章 11人怕出名猪怕壮   让我们把镜头从欧洲再切回到国内。   其实陈慕武只希望自己一个多月以前投稿的那篇论文,经爱因斯坦的两封电报推荐之后,能顺利地在欧洲物理学期刊上发表。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论文竟能在欧洲引起那么多人的关注,其中不少还是以前他只在物理教科书上看过照片、敬仰无比的知名物理学家们!   一月二号在沧洲饭店的咖啡室里,接受完《申报》记者赵君豪的采访之后,回到家的陈慕武就又搬出了自己到这个世界上之后买的第一个物件儿,一台“腊明灯”牌打字机。   大名鼎鼎的枪械制造商雷明顿,名字竟被翻译得如此奇怪。   腊明灯,难道是说在腊月里点燃一盏明灯,让寒冬中的夜行人也能感受到温暖吗?   要说一个现代人回到一百多年以前,想要接受民囯时期各种奇奇怪怪的外国人名地名翻译,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像是“郭歌里”、“史太林”这些人名,陈慕武还能勉强猜得出来谁是谁。   可是谁又能认出来,“嚣俄”竟是雨果,“陶思道”会是托尔斯泰?   生产的打字机在全世界赚了个盆满钵满之后,雷明顿就想着把市场开拓到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中囯来分一杯羹,没想到却遇到了打字机事业最大的滑铁卢。   四亿七千万的国民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文盲,识字人数还不足一成。   但就在这一成人里,日常使用拉丁字母的假洋鬼子则更是凤毛麟角。   租界里的一家洋行,两年前从美国进了一批打字机,结果直到如今也没卖出去几台,只能含泪打折甩卖。   陈慕武只花了一百块银圆,就捡漏到了一台售价一百五的全新打印机,和十条雷明顿原厂出品的打字墨带。   对习惯了用电脑键盘弹钢琴的陈慕武来说,这台打字机算是救了他一命,因为自从高考结束之后,除了偶尔演算时会在草稿纸上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涂上几笔,他就没怎么正经用过笔了。   寄到欧洲去的两篇论文,也包括昨天送给爱因斯坦的那篇,都是出自这台打印机。   即使爱因斯坦昨天没提出让他把论文投稿的要求,陈慕武也打算把讨论会上提出的那几个场方程精确解整理成论文,继续寄到英德的物理学期刊上去发表。   不知道他这次提出的“陈宇宙”(实际上为1949年哥德尔提出的哥德尔宇宙)、“陈第一解”(实际上为1963年罗伊·克尔求得的克尔解)和“陈第二解”(实际上为1965年以斯拉·纽曼求得的克尔-纽曼解),能在欧洲掀起多大的风浪。   陈慕武现在的生活十分规律,早上起来跑跑步活动活动身体,上午喝喝茶看看报,下午用打字机打打论文,早睡早起,彻底改掉了之前熬夜的坏习惯。   灯泡早就被发明大王爱迪生“发明”了出来,报纸上也随处可见奇异()爱迪生灯泡的广告。   陈家也不是交不起电费,可陈慕武却给自己立下规矩,那就是不能熬夜读书写字。   他可不想在把脑袋里储存的知识全部掏出来之前,先让自己变成瞎子。   如今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网,没有电视,甚至连广播电台都还没有出现。   打字机上附着的那具qr键盘,可以算得上陈慕武怀念后世时的唯一慰藉了。   他偶尔会不由自主地把左手的四个指头放到sd四个键上,耳畔也会跟着响起一句“午时已到”。   不过又一想到,即使自己现在重返那个时代,也再玩不了守望先锋,陈慕武的心中才稍感快慰。   ……   爱因斯坦在工部局讲堂开相对论讲座的报道,悄然出现在了一月三号《申报》第十版角落不起眼的一个豆腐块里。   赵君豪果然用到了他在在听讲座时于腹稿中拟好的标题:《爱因斯坦二次过沪,国人兴致依旧索然》。   不过他还自作主张地添加了一个副标题,《甚幸!吾国四万万民众当中,尚有一人通晓相对论之奥义》。   看着这个阴阳怪气拉满的副标题,陈慕武哭笑不得:这位赵记者把自己捧得也太高了!   报道中的内容更是头重脚轻,赵君豪只用一小部分篇幅简单描绘了讨论会当天现场的情形,剩下的文字,全都在向读者们介绍着他这个“旷世奇才”。   除去昨天在沧洲饭店采访时问到的问题,赵君豪还参考了昨天出版的各家英文报纸上的新闻,也就是德国总领事悌尔看到的那些爱因斯坦称赞陈慕武为“物理学界的拉马努金”的报道。   他甚至不惜靠着贬低邶大教授张乃燕来捧高自己这位懂相对论的同胞。   看到报纸上对自己如此吹捧,陈慕武一脸无奈,没想到闹出来了一个这么大的乌龙。   早知道他昨天就应该在采访时告诉赵记者,张乃燕提问心灵学问题,并不是因为他封建迷信,相信西洋出马仙、罗马跳大神儿,而是因为他在伯明翰大学留学时,当时的校长正是如今这位心灵学急先锋,洛奇。   张乃燕这种替老师传播学问、开枝散叶的行为,恰恰是中囯学界传承千百年来最为推崇的。   新文化运动以来,虽然一直高喊着“打倒孔家店”,但其实大家仍然是恪守尊师重道这个传统的。   师父需要靠弟子传播名声,而弟子则需要打着师父的旗号来狐假虎威。   否则为什么美国哲学家杜威访华讲学一年多,无功不起早的胡适始终逢山开道,遇水搭桥,充当着帐前开路先锋的角色?   他自然是需要借着这位洋人师父的名气来扬名立万。   要不然鲁迅先生也不会在日后的演讲中如此讽刺他的三位文敌呢:“梁实秋有一个白璧德,徐志摩有一个泰戈尔,胡适之有一个杜威……”   陈慕武更不敢和鲁迅交恶了,他怕这位留着一字胡的同乡若干年后会在演讲里再加上一句,“陈汉臣有爱因斯坦”。   这下可好了,赵君豪的报道里,话里话外都是邶大的教授比不上鄌大的学生,岂不是给自己找了个不小的麻烦?让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把邶大教授都得罪了个遍?   陈慕武只能寄希望于这篇处在第十版的报道,不会被那么多人看见。   总觉得不更新不踏实,于是费劲吧啦地爬上来,再发一章。   这几天真的可能会不定时就发一章,请各位包涵。 第12章 12繁华背后是什么   事实证明,陈慕武的希望落了空,他还是小瞧了《申报》如今的影响力。   在这个除了听戏、打麻将、抽大烟、逛妓院,没有其他娱乐项目的年代里,衣食无忧的上层社会中的人们在空闲时间里,不是造人,就是看报。   作为全国发行量第一大报,别说是《申报》第十版的一则豆腐块新闻,就连第二十二版角落里的广告,都有许多人会逐字逐句读完。   元旦三天假期结束,一月四号早上,陈慕武才刚一到办公室,同事们就纷纷上前询问讨论会的事情。   “哎,老陈,难怪喊你元旦那天去天蟾舞台看《狸猫换太子》,你说那天你腾不出功夫来,原来是去工部局露脸啦!”   “我的错我的错,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这是某甲,两人同年从交通部鄌山大学毕业,又一起进入到两路铁路管理局,因而关系也比较亲近,讲起话来没大没小。   “汉臣兄,昨日读报,见君之灼灼风采,实是长我国人之威风,灭彼洋人之傲气,佩服,佩服!”   “某乙兄,见笑了,见笑了.”   这是某乙,一个胡子都已经开始变白的老头儿,张口闭口称呼他为兄,让陈慕武很是尴尬。   现在的称呼礼节很繁琐,两个人之间不论年纪大小都互称为“兄”,看上去像是很亲近,但其实却是关系最疏远的一种表现。   “陈工程师,内人的妹妹近日从江佇老家来了仩海,找时间我在杏花楼摆上一桌,介绍伱们互相认识认识?”   其间还夹杂着浑水摸鱼,想趁机给陈慕武介绍老婆成为连襟的某丙。   这倒不是看上了他的科学素养,而是早就垂涎他背后陈家的家世。   好不容易应付完一个办公室里的同僚,英国籍总工程师又让秘书把陈慕武喊到他的办公室里,和这个声名鹊起的年青人见了个面。   自己下属里出了一个能和爱因斯坦侃侃而谈的人,让这位大腹便便的总工程师在昨天某位银行经理家里主办的沙龙中挣足了脸面,女主人也对他青眼有加。   他和陈慕武说了几句客套鼓励的话,还动用自己的权限,给这个年青人多发了三个月的工资作为奖金。   这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   张·今年才三岁·十年后会住进赫德路上的爱丁顿公寓,和陈慕武成为邻居·自始至终都住在沦陷区的皇军顺民·替小本疯狂鼓吹*****的文化汉奸·被汉奸胡兰成pua又始乱终弃的恋爱脑·在后世拥有无数小布尔乔亚拥趸·爱玲女士在未来曾经说过:“出名要趁早.”   没读过她的作品,陈慕武对张女士的人品不作评价,但他很不认同她说的这句话,因为他显然还没习惯突然出名的滋味。   在单位里被当成稀有动物围观了一整天,犹如天籁的放工铃声刚一响起,陈慕武就飞也似地逃离了办公室。   好不容易从火车北站挤上了一辆五路有轨电车,之所以用“挤”这个字,是因为无论冬夏寒暑,电车车厢内总是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人挤人人挨人。   后世总有被小说电视剧洗脑的伪小资产阶级,总是称赞民囯有多好多好,民囯仩海是远东第一大都市,堪比英国的伦敦、美国的纽约,交通方便,电车线路四通八达吧啦吧啦的。   陈慕武真的想把这帮脑袋不知道进了多少水的十三点们,打包拎到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里看一看,真实的景象究竟是什么样子。   等车的时候,大家还都是客客气气的绅士小姐。   及至电车一到站,大家就不论男女老幼,立刻丢掉了风度,争先恐后地往电车上挤,谁也不甘示弱。   不幸落在后面的,就只能或攀或缚在车门内外的把手上——电车车门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绝对关闭不上的。   陈慕武偶尔会很合理地怀疑,后世印度火车那样一节更比六节强的载客方式,其实是如今租界里这些个维持治安的红头阿三们,从仩海滩把挤电车的精髓带回国并据此发扬光大的。   五路电车穿过老垃圾桥,沿着江路一直开到了日昇楼,陈慕武在此处下了车,等待换乘十二路。   在这里等车的空档,他的视线总是会落到先施、永安这两家百货公司身上。   这两家分别位于大马路江路十字路口西北、西南两角分庭抗礼打擂台的公司,可以称得上是十里洋场中的标志性建筑:气派的欧式大楼,玻璃橱窗里几天一换的展品,彩色的霓虹灯营造出一种梦幻的气氛,穿西装打领带的公子先生挽着披裘皮踩高跟的小姐太太,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然而,在霓虹灯光亮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隐藏着比两家公司顾客人数更多的乞讨者。   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全仰仗着偶尔遇到的发了善心的老爷太太们扔在地上的几枚铜板小洋,才能勉强维持接下来几天之中的生活。   “铛、铛、铛……”   十二路电车进站之后,又是一阵拼死拼活的拥挤,陈慕武才挤上了电车,在门口处寻得一个位置落脚。   在这种市中心的站点,根本不奢求电车上有座位,只要能上车,就要念一句阿弥陀佛。   一直坐到戈登路,下车后再步行一里多地,经过两个路口,陈慕武才走到自家房子所在的西摩路。   这公共交通一点儿也不方便嘛!下了车还要让我步行这么久!他心想。   可陈慕武完全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自己家住在租界中的富人区,和仩海滩最大的私家花园哈同花园做邻居,是租界里一等一的闹中取静的地方,怎么能容许电车不分白天黑夜“铛铛铛”地经过呢?   别的邻居出门,一概都是小轿车或是搭洋车,只有他这么个毛头小职员,每天早出晚归地和别人挤电车。   没错,这个让普朗克同情、引起卢瑟福共鸣的“贫穷”的中囯人陈慕武,其实生在一个富庶之家。   不然他也不能花一百块钱买个打字机,却一点儿也不心疼——那可花掉了他小半个月的工资啊! 第13章 13普通家庭陈慕武   陈家祖籍江仩虞,世代耕读传家,到了陈父这辈再不济,他仍然考上了县里的秀才。   陈慕武的大哥早年间东渡本留学,回国后投身学界;二哥凭着一颗机灵的脑袋,被家族的一个前辈所喜爱,继承了江迺路上的一家钱庄。   如此看来,陈慕武这个铁路管理局的工程师,倒是自己家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个。   可以说,陈慕武的这次穿越之旅,并不是地狱难度的开局,没有投胎成这百十来年间的乱世中,数以万计的流民、长工、苦力和饿殍中的一员。   陈家说不上是像隔壁邻居哈同大班那样的顶级富豪,但最少也能算是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民囯online玩家。   不过这种天选开局,在后世那帮整天活在自己幻想里的小布尔乔亚们看来,也只不过是他们理想中民囯时代的平均生活水平。   也是,毕竟那几万万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同胞,在他们眼里连人都算不上——即使这些小布尔乔亚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这些在他们眼里不算人的人的后代。   本以为回到家里就能够躲个清闲,没想到进门之后陈慕武连口热水还没喝上,他就被自己大哥点了名字。   “小弟,你回来啦?过来,坐!”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陈慕侨向玄关的三弟招了招手。   自从陈老太爷仙逝之后,大哥陈慕侨就自觉撑起了这个家,完全配得上一句长兄如父。   因而陈慕武对这个比自己大上十几岁的大哥十分尊敬,换好鞋之后一路小跑就到了大哥身边。   “你上星期托我帮你找的那张工部局演讲的邀请函,就是这个吧?”   他顺着大哥手指的方向望去,陈慕侨手里拿着的不是昨天的《申报》,还能是什么?   陈慕武很尴尬,这种尴尬就好比是在后世里闲得无聊,拿起手机拍了个抖音,没想到竟然会在网上大火,还被一个亲戚看见。   不但看了个见,还给伱点了个赞。   不但点了个赞,还转发到家庭群里,让众人瞧了个遍。   陈慕武只能点头默认。   “假期回来,学校有一堆事情要忙,要不是同事拿着报纸找我来问这个是不是你,我还真注意不到这条消息.”   “这……主要是我也没想到,《申报》的大记者还有这种闲工夫来采访我.”   “一两个月以来,你一直躲在自己屋里敲打字机,也都是为了这个讨论会吧?”   陈慕武只能再次点了点头。   参加一场相对论讨论会,就已经让大哥找自己问话了。   如果再告诉大哥,自己还往欧洲寄出了另外一篇论文,恐怕大哥就要问自己,怎么会像“忽啼求之”的方仲永那样,突然在物理方面开了窍。   如果真这样的话,他陈慕武就真的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好在陈慕侨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而是夸奖了他几句:“不错不错,一般人能登上《申报》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大多数都被骂个狗血喷头,能被记者这么夸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今天在学校的同事们面前,你大哥我脸上的光彩都增添了几分.”   他忽然话锋一转,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听母亲的话,因为想儿子,就让你毕业之后回仩海来参加工作,而应该一狠心把你送出去留洋,看样子怎么着也能读个博士回来光宗耀祖.”   “‘父母在,不远游’,母亲年纪大了,我这个当儿子的,没道理千里迢迢地跑出去那么远.”   陈慕武面带笑容地说着违心的话,宽慰着眼前陷入自责的大哥。   他在心里紧跟着骂了原主一句榆木脑袋,但凡他能够稍微变通一点儿,自己穿越伊始就能开局美利坚了。   陈慕侨转头看向身边的弟弟:“你既然在物理上这么有天分,有没有兴趣从铁路管理局辞职,来我们学校当个老师吗?”   前世的陈慕武就是因为博士毕业留校失败,又不想去核电站当蓝领,才产生就业焦虑的。   没想到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只因为在一次小小的相对论讲座上露了回脸,他大哥就给他找好了一份新的教职工作。   而且陈慕侨所任职的,也并不是什么野鸡大学,而是比邶大建校时间还早上两年的交通部南洋大学。   这所学校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曾用名,叫做南洋公学。   陈慕武小时候作为南洋公学子弟,靠着大哥的关系,一路从附属小学读到附属中学,然后大学考进了同属交通系统的鄌山工业专门学校,也就是现在的交通部鄌山大学。   可如今天降的教职却让他开心不起来,因为时过境迁,陈慕武的心境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过去的他,只想找一个活少钱多一年俩假期的铁饭碗,而现在,他显然已经志不在此了。   陈慕武嘴上说着“父母在,不远游”,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说不定什么时间就要到欧洲去一趟。   现在从仩海向欧洲寄一封信,光是在路上就要花费四十多天的时间,一来一回就是八十天。   一年之内仅仅能互相通信四次。   即使未来西伯利亚的邮路畅通,寄信时间缩短一半,一年的通信次数也才只有九次,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想要第一时间获得物理学新资讯,就必须要到欧洲的这个学术漩涡中心里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大哥安排的教职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走,别人在背后说他的闲话没什么,只是怕毁了大哥工作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清誉。   “大哥,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是茶壶煮饺子,肚里有货倒不出。   我也不是谦虚,让我搞搞研究或许还可以,但是让我去教课么,我实在是怕误人子弟.”   陈慕武婉拒了大哥的相邀。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再说我们是工科学校,让你去讲物理,应该算是大材小用吧?搞搞研究也很好,你在铁路局的工作量重不重?要不要找找关系,换个更清闲的差事?我们国家不仅需要搞工程的人才,更需要你这种研究科学的人才啊!”   本来陈慕侨依然还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可是一谈起救国的话题来,他就立刻有些神情激动。   “我现在的工作很轻松,很好,大哥就不必麻烦了.”   陈慕武十分害怕自己的大哥会喋喋不休地给自己讲上半个钟头的大道理,连忙拒绝了大哥的好意。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拳拳爱国之心是日月可昭的,只不过因为是处于盲目探索的阶段,所以很多人都没找准方向。   看到弟弟没什么耐心再和自己继续谈下去,陈慕侨折好报纸,站起身子,用手掌重重地拍在自己弟弟的肩膀之上:“回屋洗个澡,换身衣服,等等下楼吃晚饭吧.”   “是,大哥.”   对不住,今天可能还是要一更了。 第14章 14十二大人物评选   成为办公室风云人物的这几天时间里,陈慕武的第二篇论文写作进展缓慢,勉强把三个场方程精确解的英文版论文敲了出来。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一边翻着德英词典,一边把英文版的论文逐字逐句地翻译成德文。   德语勉强算是他穿越礼包中附带的福利技能,陈慕武掌握得还不太熟练,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和爱因斯坦交流那次,他干脆是提前打好草稿,死记硬背下来的。   好在现在终于没有琐事来拖延陈慕武的速度,因为每一天都有新的热点出现,他在办公室里的热度悄然消退了。   一月六日,最新一期的《密勒氏评论报》新鲜出炉。   原本这种用纯英文出版的周刊,主要的读者要么是全国各处租界里的洋人,要么是身在国外却想要了解中囯的洋人,在国人圈子里的影响有限。   只不过今天的这期不一样,因为上面刊登了一个很有话题性的投票结果。   去年的十月七号,《密勒氏评论报》在显赫位置刊登公告,并同时发放“选举票”,要求读者投票选举出“中囯当今十二位大人物”。   这次的问卷调查,可以算是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严格按照社会调查规范进行的投票,因而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和参与。   《密勒氏评论报》还深得一百年之后选秀节目的精髓,报纸每周出版一次,各个候选人物的票数和排名也随之每周统计公布一次。   不过现在的观众们倒是很正常,没有出现为了给自家的小哥哥小姐姐投票,买大量饮料然后倒到下水道里的脑残粉。   投过一次票的人,则会把下一期报纸上刊登的选票劵转赠给亲戚朋友,请他们也为自己心中的十二位大人物投上一票。   在投票期间,胡适还曾在自己主办的《努力周报》上发表了《谁是中囯今日的十二个大人物》一文,对正在进行的选举提出了批评。   他认为《密勒氏评论报》是英文周报,主要行销于寓居中囯的美国人和其他英语人士之间,“故这种投票只可以表示这一派人的倾向,本不值得什么严重的注意”。   也不知道这位大文学家的本意是真想批评这次投票,还是想跳出来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反正自打胡博士的批评文章发表之后,他反而“因祸得福”,在排行榜上的位次也跟着上升,从第十三名升到第十二名,并一直保持在这个位置,直到投票结束。   新年第一天,也就是爱因斯坦在工部局讲学的那日,投票截止。   然后经历了一周时间的紧张统计,随着新一期《密勒氏评论报》在今天出版发行,最终的投票结果也迎来了公布时刻。   陈慕武对这个投票结果并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同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们兴致盎然,每个人都高举报纸,相互讨论着自己的投票人选和最终结果之间的出入。   那情形,让他有一种大家都人手一张拿着彩票,看着报纸上的彩票开奖信息兑奖一样的既视感。   出于心底的一丝好奇,陈慕武也瞟了一眼投票结果,前十二位上榜的大人物中,光是军阀、政客和官员就占了八个【1】。   其余的四人中,除了第十二位的胡适,还有名列第六位的北大校长蔡元培,第八位的大实业家张謇,以及第十位的宗教届人士余日章。   陈慕武原本以为,这个投票和自己毫无关系,打算继续在单位里晨钟暮鼓地混日子。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很快就会和上述人物中的几位产生联系。   ……   一月十号,陈慕武终于在打字机上敲完了德语论文的最后一个句点。   检查无误之后,他带着两枚封好的西式信封,在上班前走到离单位最近的中华邮政仩海总局火车北站支局,在柜台办妥了寄信业务。   两封信依然照旧,一封寄英国的《哲学杂志》,一封寄德国的《物理学年鉴》。   显然陈慕武还不知道《哲学杂志》编辑部发生的那件狗屁倒灶的龌龊事,不然他绝对不会给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白狗子期刊再投任何一篇稿件。   有人或许会问,为什么他不向后世两大顶级物理期刊《现代物理评论》和《物理评论快报》投稿?   拜托,在如今这个年月里,前者根本就还没有创刊,而后者的前身《物理评论》虽然已经发行了将近三十年,可眼下还仅仅是一本花旗丑国小期刊而已。   世界物理中心仍在欧洲,美国想要在理论物理方面没有话语权,还要等到德国大范围迫害犹太人,以及小胡子闪击波兰,让欧洲大陆的战火重燃。   两封信的邮资,加上寄挂号和快信的费用,一共花了陈慕武大洋一块八角。   要知道就在今年,鲁迅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阜成门内西三条胡同买了一座六间房的小院,也才花了八百块银圆而已。   2022年寄一封国际挂号信的开销为:邮费六元,挂号费十六元,加在一起一封信拢共二十二元,九百封也才不到两万块钱。   这点儿钱别说是邶京市中心,就是在房价最便宜的密云平谷,甚至是燕郊,连一平米都买不起。   民囯时期大洋的购买力真是复杂,要不是亲眼所见,陈慕武一个后世人怎么也想不出,寄九百封国际信件的开销,居然和买一座院子的价钱等值。   他离开邮局,拿着今天的报纸刚走进办公室坐下,茶叶水还没来得及泡上一杯,单位的门房就拿着一封电报闯了进来:“陈工程师,有你的一封信.”   这个门房早就把铁路管理局内的每一名职员的名字和长相记在心中,为的就是能在平日里给各位帮个忙跑个腿儿,赚些体己钱买酒喝。   陈慕武也深谙其中的门道,因而他从从外衣口袋里摸出刚刚寄信时,柜台找回的两枚一角银毫,想了想又悄悄放回去一枚,放到了门房手上:“多谢你了,这个你拿着.”   “这怎么好意思!”   “覅客气!收下吧.”   “那就,谢谢陈工程师了!”   *****   【1】笔者注:我也不知道这些人里哪个是可说哪个是不可说,因而省去了具体名单,有兴趣的读者大大可以去查查。 第15章 15来自邶大的邀请   陈慕武手中拿着的,是一枚如今很常见的中式竖版信封,红框内用毛笔写着“陈汉臣先生”五个大字。   这个写信人的毛笔字水平,怎么说呢?和“颜筋、柳骨、欧劲、赵肉”完全不沾边儿,如果努力牵强附会的话,勉强能看到一点儿东坡居士的影子。   只能说一笔一划地写得很工整,能让人认清楚写的都是什么字。   他的名字左边是两路铁路管理局的地址,右边则是寄信人的地址:邶京松公府汉花园邶京大学第一院。   邶大?   邶大给我来信做什么?   陈慕武很震惊。   难道这是邶大也有人看到了《申报》上的那篇报道,然后做出了和大哥一样的反应,也要邀请我去他们那里当老师?   他迫不及待地抽出笔筒中绘图时用的圆规,用针脚在信封首端挑开一道口子,抽出里面的信纸默读了起来。   信的内容果然和陈慕武猜测得差不多,只不过里面并不是许诺给他一个邶大的教职,而是邀请他北上讲学相对论两个星期,报酬是大洋五百圆。   这个价码开得十分丰厚,手握铁路和邮电两大支柱行业,富得流油的交通部,给陈慕武这个工程师开出的工资,也不过才每个月二百二十块而已。   讲学两个星期给五百,一个月就是一千块大洋,折算下来比他的四倍工资还多。   邶大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报纸上不是隔三差五地说,邶大发不出工资来,老师教授们三天两头地不上课,从红楼跑到教育部门口伸手要钱吗?   直系和奉系在去年的春夏之际打了一场大战,让整个华北地区都乱成了一锅粥。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军费支出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停不下来,这让本就不富裕的北洋政府财政,更是雪上加霜。   教育部本来就是清水衙门,财政部又暂缓了拨款,一下子就切断了教育部的收入来源,只能开源节流,从职员的工资方面做文章。   例如鲁迅先生就在今年一月十九日的日记中写道:“晚收去年九月下半月分奉泉百五十元.”   也就是说,他在今年一月份才拿到去年九月份的工资,而且还不是一次性拿全。   连这位堂堂的教育部佥事,都逃避不了工资延迟三四个月才发放的命运。   作为教育部直属的邶大,又怎么会有如此一大笔经费来邀请陈慕武去讲学呢?   他何德何能?   另外,这封信里还有一点让陈慕武很是奇怪:在信纸结尾的落款处,写的是“胡适上”三个大字。   原来是洋墨水喝多了的胡博士,那这封信的书法水平就还算说得过去了。   为什么邀请他去北大讲学的,不是邶大校长蔡元培,也不是物理系主任颜任光,而是这位位列中囯大人物排行榜第十二名的哲学系教授,胡适?   他陈慕武的名气已经大到让如今正风光无限的胡博士猥自枉屈,写亲笔信请他北上的程度了?   ……   事出反常必有妖,让我们在“陈宇宙”中,稍微把时钟的指针往前回拨几天。   前面说到爱因斯坦原计划来邶大讲学,邶大方面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但花了大幅版面在校报上对爱因斯坦的到来热烈欢迎,列出了相对论学说的相关书目,还连开七个主题的讲座,另有六场面对各界人士的公开演讲。   蔡元培还亲自下场四方奔走,收集了邶京各界的签名,在十二月八号连同一封欢迎信一起寄给了在本讲学的爱因斯坦,以示对他此次来华讲学的诚意。   蔡校长携邶大同仁和同学还在眼巴巴地盼望着爱因斯坦的到来,可谁知道因为种种原因,让爱因斯坦觉得邶大不想再邀请他去讲学,又加上有其它的事情,因而让他最终取消了这一段行程。   二十二日爱因斯坦收到邶大方面的来信,才知道和对方产生了误会,然而覆水难收,后续的船票都已经买好,是绝对没有再更改行程的可能了。   他只能提笔写了一封致歉信,通知蔡元培不能再去讲学这个令人遗憾的消息。   爱因斯坦的这封致歉信还在海上漂泊的时候,二十八日的《申报》上就已经刊登了一则题为《恩斯坦博士之来沪期》的消息,上面写爱因斯坦将在三十一日抵沪,修整停留三天之后就再次启程前往耶路撒冷。   几日之后,蔡元培在《申报》上读到这条消息时就颇为震惊,等他在元旦假期收再到爱因斯坦的来信,确定取消讲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之后,不免大失所望。   于是他在今年一月四号的《邶京大学日刊》上愤然提笔写道:“我们已有相对学说讲演会、研究会等组织,但愿一两年内,我国学者对于此种重要学说,竟有多少贡献,可以引起世界著名学者的注意;我们有一部分的人,能知道这种学者的光临,比怎么鼎鼎大名的政治家、军事家重要的几什百倍,也肯用一个月费二千磅以上的代价去欢迎他;我想安斯坦博士也未见得不肯专诚来我们国内一次。   我们不必懊丧,还是大家互相勉励罢!”   一个月两千英镑,是本方面给爱因斯坦讲学开出来的酬金。   而邶大一开始提供的价码,是两个星期一千块大洋,被爱因斯坦嫌少而拒绝后,逼得蔡元培不得不跑到天侓饮冰室的梁启超处化缘借钱,改成了两个星期一千美元的价格,爱因斯坦才勉强同意去本之后顺路来邶大讲学。   如今大英帝国的余晖仍在,英镑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坚挺的货币,和美元以及大洋之间的汇率约为一比四比十。   因而邶大一开始的价格,折合成英镑为每月两百,是本方面开出价格的十分之一,也不怪爱因斯坦拒绝。   及至蔡元培找到大水喉,把价格提升了几倍,仍不过是本的四分之一而已。   要知道,邶大已经几个月都没给老师教授们发工资,但能从牙缝里省出来这么一笔钱,已经是蔡元培最大的诚意了。   他在校报的文章中特意提到了钱的事情,想来是内心中对爱因斯坦这种不辞而别的行为十分不满。   但国力积弱被人瞧不起,认为邶大没有能力也没有信誉支付足额的报酬也十分正常,蔡元培的这些不满无处发泄,只能无可奈何。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书,从这里开始没掌握好节奏,后面逐渐偏离了主线,开始写北上讲学以及保护国宝种种,已经被老读者们骂了个狗血喷头。   幸好已经亡羊补牢,及时转向,最终把控住方向,使其回归到了主线。   我保证绝不再做这种画蛇添足的错事,后续剧情新来的读者老爷们如果觉得无聊,可以直接跳到后面。   实在抱歉,谢谢您的支持和理解。 第16章 16美国公使舒尔曼   现在各地报纸上刊登的,几乎全部都是本地的新闻和消息。   几个有钱的大报,也许会在几个重要的大城市,派驻专业记者,或在当地聘用兼职,遇到极其重要的新闻,他们才会将之通过电报传回编辑部。   为了省钱,新闻电报上的文字,也只不过是寥寥数语。   至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和地区,外派记者的开支和收益不成正比,国际电报的价格更是负担不起,就只能向各家驻华的外国通讯社处购买了。   不过新闻传播还有另外一种途径,就像前面提到的《密勒氏评论报》那样,虽然它的发行部在仩海,可仍有许多身在海外却想了解仩海了解中囯文化的老外,向发行部汇款订阅。   发行部也会在每期报纸出版之后,通过邮递途径,向外埠的读者们寄递。   这种做法虽然损失了一部分新闻的及时性,但胜在价格还算低廉。   身在邶京的人,想要看到仩海的新闻,就可以向《申报》在邶京的发行部门订阅。   每期《申报》发行之后,都会有一部分在北站装车,随着当天的火车北上,先是走沪宁铁路到遖京,然后坐轮船渡过长江,再沿着津浦铁路抵天侓,最后换京奉铁路到达邶京正阳门火车站,被等在这里的邶京发行部门取走,最后派发到各个订户的手中。   路上虽然耗费了两天的时间,但这个消息的传递速度,足足比一百年前皇帝老子累死无数匹马的八百里加急还要快上一天。   同样,身在仩海的人,也能比较“方便”地看到邶京的《晨报》和天侓的《益世报》。   蔡元培就是依靠此种途径,在《申报》上读到了爱因斯坦不会来邶大讲学的消息。   但从火车北站装车发往北方的,绝不止《申报》一家报纸。   同样还是一月四日,当蔡元培还在校报上大倒苦水的时候,同在邶京的美国驻华公使雅各布·舒尔曼博士也拿到了两天前出版的《仩海泰晤士报》,自然也就读到了那条报道爱因斯坦在工部局开讨论会的新闻。   其实早在讨论会结束后的第二天,舒尔曼就收到了美国驻沪总领事柯银汉,通过电报向公使馆发来的每日消息简报。   元旦那天傍晚,柯银汉同样出席了工部局礼堂的那场相对论讨论会,所以在简报中对会上的情形着墨颇多。   其中就提到了会议结束前曾有个中囯年青人向爱因斯坦提出了一个有关时间旅行的问题,让后者颇为感兴趣,还将其请到台上进行讨论。   报纸上的新闻,和柯银汉传来的简报,两者之间相互一印证,舒尔曼就和悌尔一样,对这个被爱因斯坦称为物理学的“拉马努金”的中囯人产生了兴趣。   但和悌尔这个从事了一辈子外交工作的外交官不同的是,舒尔曼在受命担任驻华公使之前,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教育家。   从1892年到1920年,舒尔曼在康奈尔大学担任了时间长达二十八年的校长。   作为学校的第三任校长,他无需为初创时期的种种琐事所困扰,可以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校建设上。   因而在舒尔曼任职的这些年间,康奈尔大学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也迎来了许多中囯留学生。   如今,康奈尔在中囯最为知名的校友有两人,一个是此时的民囯驻美公使施肇基,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给陈慕武写信的胡博士。   胡适回国后,总是以哥伦比亚大学杜威博士的门徒自居,其实他留美的最一开始进入的就是康奈尔大学,先学了两年农学,然后转入文学系,三年之后才去了哥大。   此时对陈慕武颇感兴趣,想要具体了解这个中囯年青人情况的舒尔曼,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自己的爱徒胡适打听。   都不需要舒尔曼亲自登门拜访,他只打了个电话到邶大,第二天胡博士就请了假,亲自到东交民巷的公使馆登门拜访。   客套了几句,舒尔曼就开门见山,直接向胡适询问起,是否知道这个叫陈慕武的年青人的具体情况。   世间万事万物就是这么巧,在来公使馆的洋车上,胡适刚好看到了《申报》上刊载的那条新闻。   对赵君豪言谈话语中提到的邶大教授不如鄌大学生,同为邶大教授的胡适没有丝毫地不满。   他来邶大任教只是为了拿钱赚名声而已,如今对学校的感情还远没有蔡、李二位先生那么多。   听到舒尔曼提出的这个问题,胡适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到衣架上挂着的大衣内兜,取出团成一团的报纸,在桌面上摩挲平整之后推到老校长面前,指着第十版上的那个豆腐块说道:“公使先生,这是今天新到的《申报》,上面对您所说的这个陈慕武有很详细的介绍.”   知道舒尔曼看不懂中文,胡博士还贴心地用英语逐字逐句地翻译:“报上说这个陈慕武是交通部鄌山大学毕业的工程学学士,现在在沪宁、沪杭甬铁路局担任工程……”   “等等,”舒尔曼打断了胡适的介绍,“鄌山大学,就是茅毕业的那所鄌山工业专门学校吗?”   “正是那一所,公使先生.”   桥梁学专家茅以升,1916年从鄌校毕业,考取清华庚子经费前往康奈尔大学留学。   校方不知道他在入学注册表上填写的毕业于鄌校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这所学校的教学水平究竟如何,便提出要对他进行入学考试,成绩合格才可以入学。   考试结果一出,康奈尔大学的老师感到十分惊讶,这个中囯学生的各门成绩几乎都接近满分。   当时康奈尔校长正是舒尔曼,他代表校方宣布,以后凡是鄌校来的学生,一律免试入学。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自此之后,鄌校的毕业生受到了茅师兄的福利,纷纷在毕业后前往康奈尔留学,鄌校也逐渐有了“东方康奈尔”的嘉名。   听胡适说,这个和爱因斯坦侃侃而谈,被爱因斯坦很看好的年青人,也是从鄌校毕业,舒尔曼心里就很奇怪。   既然他这么优秀,为什么毕业之后不去康奈尔继续深造? 第17章 17省钱达人胡适之   舒尔曼皱着眉头,向胡适抛出了自己的问题:“胡教授,我想邀请这个陈慕武到美国去留学,你觉得怎么样?”   看到柯银汉发来的公报,还有《仩海泰晤士报》里报道的爱因斯坦的称赞,舒尔曼已经对陈慕武起了爱才之心。   今天听胡适讲这个人还是鄌校的毕业生,舒尔曼就又在心中给他刷了一波好感。   从柔克义、明恩溥到舒尔曼,这些美国人在“门户开放、利益均等”这一政策下,加快对中囯的财富和资源掠夺的同时,也不忘坚持一贯的文化殖民大计。   所以这才有了庚子赔款留学计划,有了清华学堂,他们将搜罗到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年青人聚到一起送往美国留学,希望通过教育对他们进行美式价值观的洗脑,总能在将来为自己的国家培养几个优秀的代理人,胡博士应该就算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当然,这些通过考试的人都还一个个感恩戴德,没人能意识到美国的狼子野心。   无论是作为一个美国外交官,还是作为康奈尔大学的前校长,舒尔曼都有把陈慕武招徕到康奈尔的意思。   一来是想要让“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二来也是考虑如果陈慕武日后真能在物理学界闯出一片天地,那么对康奈尔以至于对美国物理界来说,都是一件提振名声的痛快事。   “公使先生,贵国不是返还了一部分庚子赔款,作为资助我学生留学的经费吗?当初我就是因为拿到了这笔钱,才能读到博士。   我想可以给他去函一封,邀请他来京参加夏天的留学考试.”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显然胡适还把能参加庚子赔款考试当做是一种美国人的恩典,完全没有参悟到自己的这位老校长,心里所想的究竟是什么。   “他真的会来参加这场考试么?自从茅之后,鄌山工业专门学校的毕业生每年都有几个名额能直升进入康奈尔,像陈这种人才,如果真的想到康奈尔继续深造的话,他不应该也没有理由会拿不到这个名额。   那么陈为什么不去留学,而是选择参加工作?他是看不起康奈尔大学?还是看不起美国的教育?”   从普朗克到卢瑟福,再到今天的这个舒尔曼,一遍又一遍地证实着自我迪化,最为致命。   陈慕武没去成康奈尔的原因,哪有那么多弯弯绕?   只不过是因为陈母思子心切,不想让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跋山涉水跑那么远罢了。   忧心忡忡的舒尔曼继续征求着胡适的意见:“要不然我动笔写一封邀请函,或者干脆亲自去仩海一趟?”   胡适勉强算是旁观者清,他察觉到自己的这位老校长有些关心则乱,于是出言劝道:“公使先生,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火了?再者说,我们都是只在报纸上看到了新闻,并不知道这个陈慕武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他和爱因斯坦究竟聊了些什么也无从得知.”   “不如这样,”胡适提出来一个解决方案,“我先以邶大的名义,邀请陈慕武来做一次讲学。   如果他真的有真才实学,到那时候再由公使先生您出面也不迟.”   “这能行吗?”舒尔曼将信将疑。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如今邶大相对论的风头正劲,爱因斯坦不来讲学让各位教授和同学都感到颇为遗憾,蔡校长现在最需要有这样一个人站出来来提振士气.”   “那好吧,就按照你这个办法试试看。   讲学的报酬以及所需要的经费,我们公使馆可以提供,伱看两个星期一千块银圆这个价格,如何?”   胡适没想到舒尔曼的出手竟如此大方,要知道这个价码,可是和省吃俭用的邶大第一次给爱因斯坦开出来的持平了。   一个中囯毛头小伙子,怎么好意思和国外的大科学家平起平坐?   胡适自作主张,直接替陈慕武降低了身价:“公使先生,我觉得用不了这么多钱,他毕竟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我想即使折半也是一笔不菲的款项,对他来说都很有吸引力了.”   “那好,一切听你的安排,这次要多多麻烦你了,胡教授.”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自觉替美国人省了不少钱的胡适,恭恭敬敬地从东交民巷的公使馆离开。   返回邶大之后,果然如胡适所料,蔡元培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这个提议。   从两年前就开始邀请,准备工作也做了小半年,可莫名其妙地就被爱因斯坦放了鸽子,如今的蔡元培可谓是正在气头上。   要是根据邶大校长时期穿长袍马褂,戴小圆眼镜拍的照片,来推测蔡元培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那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蔡元培年轻时可是一个激进的热血青年,身为前清的翰林,居然还曾亲自筹划过制造炸弹刺杀慈禧太后的壮举。   虽然时间一晃过去了二三十年,可他仍是铁甲依然在,少年血未凉。   听到胡适说,仩海出了一个能和爱因斯坦侃侃而谈,被他称赞相对论水平的中囯人,蔡元培萎靡了几天的精神,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   他昨天还在校报写下“但愿一两年内,我国学者对于此种重要学说,竟有多少贡献,可以引起世界著名学者的注意”如此悲观的言论,没想到今天居然就梦想成真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蔡元培觉得,一定要请这位叫陈慕武的先生来邶大讲学一场,让大家看看,我们中囯人也能搞明白相对论的道理!   按照蔡元培的意思,他想以邶大的名义拍一封电报,邀请陈慕武北上。   而胡适却说,为了表示诚意,他打算写一封亲笔信来邀请。   蔡元培也乐见胡适对此事如此上心,因为除了爱因斯坦拒绝讲学邀请之外,他最近还承受着“罗文干案”的压力,正处在和教育总长彭允彝不可开交的骂战之中,实在是分身乏术。   于是蔡元培就委托胡适全权负责邀请陈慕武这件事,因而才有了之前陈慕武收到胡适亲笔信的这一幕。   陈慕武又不知道个中背后的来龙去脉,看到信笺末尾署着胡适的名字,实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现在压力来到了他的这一边。   北上讲学,去还是不去?   两更奉上。 第18章 18一字千金的电报   对于这个问题,陈慕武仔细思考了半晌,最终给出了一个字的答案:去!   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二:   首先是对方在信上提出的报酬诚意满满,五百块大洋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陈慕武知道他自己又早晚要出国留洋,穷家富路才能有备无患,多一块银圆落袋,他的心中就多一分安全感。   虽然陈家不缺钱,而且哥儿仨兄友弟恭,不会在财产分配方面产生矛盾纠纷,但这并不意味着陈慕武就可以大手大脚地随意花钱,否则时间久了,再和睦的昆仲之间也会产生嫌隙,最终导致兄弟阋于墙。   其次就是陈慕武的一点私心,他好不容易回到这个年代,除了想要“立功名兮慰平生”,也想亲眼见见课本上记载的一个个风云人物。   如今的邶大群贤毕至,少长咸集,除了日记里整天打牌的胡博士,还有留着一字胡的守常先生,脾气尚且还算和善的迅哥儿,主职是物理学教授、兼任戏剧家协会常务理事的丁西林等等等等。   现在有这么一个和诸位大方之家公费见面的机会,他又怎么能错过?   (其实还有第三点原因,那就是剧情杀。   他陈慕武要是不北上,那懒狗作者就需要再绞尽脑汁地想一个更不合理的理由来换地图了。   )   于是陈慕武趁着午休的功夫,又到设在铁路局楼下的北站电报局,给邶大的胡教授拍了一封电报。   他本来是想写信的,但又想到一封信从仩海寄到邶京,最快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胡适这封信的落款时间写的是六号,而今天自己收到时,已经是四天之后的十号。   这样一来一回和邶京通信一次,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没了。   而且写还要面临着信在路上被搞丢之虞,在后世网购,都还有可能会面临快递在天南海北地周游全国,就是不送到自己的手上,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更加混乱的时代!   比起写信,电报无疑就方便快捷了许多,今天中午他拍一封到邶大,最快今晚,最慢明天早上上班时,就能收到回复——如果胡博士舍得花钱给他回电报的话。   陈慕武之所至这么着急回复,就是怕迟则生变:假如不赶快把这件事给定下来,邶大那边反悔了怎么办?   陈慕武从电报手册上查到邶大的电报挂号,填到了电报单的开头。   这个由四位数字组成的代码只需要花费一个字的钱,就能让电报准确地送到邶大。   如果没有电报挂号,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写详细地址,要知道,这些地址也是要按字收费的!   他又揣摩了半天,掏出钢笔来了在内容一栏写下“适之兄、鱼信悉、何时可往、陈、灰”十二个字。   当然,他的报文中没有顿号,如何断句全凭收件人的文字功底。   这已经是陈慕武缩写功力的极限了。   “适之兄”三字注明了收报人。   毕竟电报挂号只能让送报员把电报送到北大,如果不写名字,门房就不知道该把这封电报送到哪位教授手上。   按照当下文人之间的繁文缛节,其实陈慕武应该管胡适叫适之先生,毕竟他在鄌校时曾经听过胡适的讲演,一日为师终身为……算了,他可不想认他作父。   陈慕武本想着就写“适之”两个字,但迫于礼节,最终还是又加上了一个价值一角二分钱的“兄”字。   “鱼信悉”的意思则是六号的信我已经收到。   《平水韵》是我国古代的一本韵书,“鱼”字是书中十五个上平韵目中的第六个,在电报中用以代表一个月中的第六天,也就是六号。   “鱼信悉”比起“六日信悉”,又省了一个字的钱。   和后世那帮处心积虑只想着怎么水字数恰烂钱的网文作者正好相反,如今发一封电报,发报人都是绞尽脑汁考虑如何才能减少字数,用最短的字传递最多的消息,以便能做到更省钱。   “何时可往”不用解释,这是陈慕武在向胡适询问那天可以前往邶大讲学,同时也是整封电报里唯一传递的有用信息。   “陈”当然是指陈慕武,“灰”字和前面的“鱼”字用法一致,《平水韵》上平韵母中的第十个,代表了这封电报发出时的日期,也就是十号。   十二个字加上一个电报挂号,花了陈慕武大洋一块六毛,都快要赶上早上寄往欧洲那两封挂号信的价格了!   当天下午,远在邶京的胡适就收到了陈慕武发来的这封电报。   见他甫一收到信,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回复,胡适心中暗道鱼上钩了,舒尔曼公使交待的任务,他老胡幸不辱命。   既然陈慕武拍来了电报,那么胡适也没有再写信回复的道理,他当即也拟好了一封电报,大致内容是邶大随时恭候陈慕武北上,请提前三天拍电报通知,以方便做好接待工作。   暂且不表胡适拿着电报去找蔡元培,通知他成功邀请到了陈慕武来讲学。   单说第二天,陈慕武接到胡适的回信之后,就开始忙着做北上的准备。   最首要的问题就是请假,讲学两个星期,再加上准备工作以及路上的往返奔波,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他估计大概需要离岗一个月的时间。   英国籍总工前两天才表扬过自己,请半个月的长假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果然,这个英国人听说陈慕武要去邶大讲学,毫不犹豫地准了假。   他还和陈慕武抱怨了几句,说咱们两路铁路管理局,控制着沪宁和沪杭甬这两条铁路,赚钱是赚钱,但也从来没有忘记了教育方面的投入,每年都会上交十万元给交通部用来办大学,光是南洋大学一所学校,每年就能有六万六千块的银圆入账。   大家同在仩海,又同是交通系统,也不见他们南洋大学邀请你去讲学,宁可选择把钱投入举办八大学足球赛上面,真是一帮吃里扒外的家伙!   陈慕武心说,岂止是讲学,他们甚至都想让我去任教呢!   总工程师嘴里说的是前几天举办的八大学足球赛,在决赛中南洋大学三比一战胜了复旦,夺得锦标赛冠军。   陈慕武很奇怪,这个英国佬怎么会不喜欢足球呢?   他哪里知道,现在英国上流社会的绅士太太们看的都是板球,足球还是蓝领工人们热爱的娱乐项目。   后世英国大部分人都喜欢足球,还诞生了足球流氓这一特殊的团体。   可板球运动在英国的热度大幅衰落,连印度都比不上,果真就是大英正统在南亚呗?   难怪阿三哥都能当英国的首相了。 第19章 19不速之客张乃燕   在单位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再加上之后紧接着的春节假期,陈慕武的时间一下子就变得充裕了起来。   回到家之后,他把自己要去邶大讲学的消息告诉了大哥,陈慕侨听后很高兴。   “我支持你做出这个决定,能被邶大这所全中囯最好的大学邀请去讲学,说明学界已经开始慢慢向你敞开大门,你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好好准备。   “如果伱此行发现,其实讲课也是个蛮不错的职业的话,我们南洋大学的大门随时都替你敞开,永远给你预留一张办公桌的位置.”   看来,陈慕侨对邀请三弟到自己学校任教,仍抱有极大的想法。   晚上在家庭餐桌上,陈家老太太得知,背井离乡在北方上了四年学的小儿子,如今又要再跑出去一次,脸上立刻就写满了不乐意。   在陈慕武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只去半个月,以及大哥陈慕侨的再三劝说下,老太太才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二哥陈慕平不愧是钱庄的经理,注意力果然全集中在钱的方面,他私下叮嘱三弟一定要打听清楚,千万别上当受骗,邶大哪来的这么一大笔钱来支付他的报酬。   陈慕武无奈,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胡适的亲笔信和电报,陈慕平颠来倒去地看了半天,仍是一脸狐疑。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恰好赶上了一个几十年的小寒潮,冬天比一百年之后要冷得多。   还好陈慕武在鄌校上学时穿了四年的冬衣并没有丢掉,而是都被大嫂收拾进阁楼的箱子里。   他本打算仍是穿这些衣服北去,却又一次被大哥陈慕侨拦了下来:“你现在是要去讲课的先生,万不可再穿这些学生哥穿的棉袍棉鞋,而是应该穿西装系领带,打扮的正经庄重一些.”   没办法,陈慕武只能含泪收下大哥出钱从永安公司买来的全套内外衣服,帽子围脖手套皮鞋等等零碎儿也一并配齐。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陈慕侨都想带着小弟到仩海滩知名的红帮裁缝那里,专门订制几套西装。   陈慕武偶尔也恍惚过那么几次,就这样当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儿多好,又何必非得费力不讨好地研究劳什子物理呢!   但他的这种想法每次都转瞬即逝,自己脑袋里装满了领先这个世界一百年的知识,如果再不有所作为的话,那可就真是如入宝山而空手回,和白活一世没什么区别!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后,陈慕武就再次回到铁路局,从内部窗口买到了北行的全部火车票。   民囯时期确实铁路运力紧张,经常买不到车票,但那也只是对到窗口排队买最便宜三等车票的普通人而言。   陈慕武作为铁路局的员工,要是再买不到车票,那不就成了笑话吗?   陈老太太心疼自己的小儿子,特意叮嘱老大给拿钱,让陈慕武一路上都要买头等票加卧车。   要不说人人都想当地主家的小儿子呢,他的亲身经历证明了,当地主家的小儿子是真的爽。   陈慕武又仔细回想,似乎原主上大学时每次奔波于家里和学校,从来都是头等车往返的待遇。   三张头等车票,连同十六日夜里的一晚卧车费,加在一起就将近六十块大洋。   和鲁迅的房子比起来,这些车票貌似很贵。   但和他往国外寄信的开销一比,顿时又觉得没有那么贵。   既然行李已经备齐,车票也已经买好,陈慕武就又跑到电报局,给胡适拍了一封电报,通知他自己将坐十六号早上的特别快车北上,如果一路上都是按照时刻表正点无误的话,将在十七日晚上十点六分到达邶京正阳门东车站。   这是整条沪宁、津浦、京奉铁路联线上最快的一种换乘方式,虽然要在浦站等上一个多钟头的车,但还是比同样线路的另外一次慢车要快上将近十二个小时。   在电报发出后,等待启程前的这段空白时间里,又有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门来。   张乃燕,也就是元旦傍晚在工部局大讲堂参加相对论讨论会的,除了陈慕武和赵君豪之外的第三个中囯人,在一月十五日忽然登门拜访。   他先是看了《申报》,找到了两路铁路管理局,得知陈慕武请了长假之后,又从管理局打听到了陈公馆的地址。   前面说到邶大去年经常拖上三四个月才发半个月的薪水,因而在邶大当化学教授的张乃燕,也模仿了一下自己的本家张季鹰的“莼鲈之思”,来了一个弃职还乡。   张乃燕回到仩海待了几个月,家里人经过一番运作,又让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江省教育会的新一任会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张乃燕正发愁要做几件什么事情来树立声望,就又在《申报》上看到一条消息:“陈汉臣先生将赴邶大讲学两星期:日前,饱受大科学家恩斯坦博士称赞之我国科学新秀陈汉臣先生,应邶大哲学系教授胡适之之邀请,将北上赴邶大讲学两星期。   据悉,邶大为陈汉臣开出两星期五百圆之高额报酬,几与恩斯坦博士等价.”   不怎么爱看报的陈慕武,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这其实是他的二哥陈慕平自作主张,找到了上次写报道的赵君豪,告诉他自己弟弟将要去邶大讲学的消息。   陈慕平这并不是想要给自己弟弟博得虚名,而是如今人们的普遍做法。   在他们这种富贵人家,如果有孩子将要出国留洋,家里就会在报纸上花钱刊登一条“某某日放洋之学生消息”。   如果孩子留学几年之后不负众望,成功拿到一个博士学位,那么家里更是会在报纸上刊登一条带着毕业照的消息,大肆宣扬自己家出了个洋博士。   关于这一点,估计《围城》里的方鸿渐博士应该深有体会。   张乃燕此人正是看了《申报》的报道,才想到既然邶大能邀请他去讲学,那么我自然也可以。   并且陈慕武也是江人,两人有着同乡之谊。   自己以江省教育会会长的名义来邀请他讲学,陈慕武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拒绝。   今日两更奉上。 第20章 20陆稿荐的酱鸭子   还没等陈慕武开口,大哥陈慕侨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替张乃燕说上了话。   好在他还算讲理,没有直接替自己的小弟答应,而是循循善诱地劝导起来:“小弟,你我既是吃着江的水和米长大成人的,那么回馈桑梓也算天经地义。   “如今君谋兄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莅寒舍,你在科学方面又有一技之长,理应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出一份力.”   传承五千年的农耕文明,让每一个中囯人骨子里都有很浓重的乡土情结。   用一个成语典故来说,这就叫作“毋忘在莒”。   陈慕侨就是这样一个人,去年江省全境受了水灾,他不但捐了一笔钱,还参与到赈灾委员会中,为家乡事物四处奔走,亲力亲为。   因此,当他听到有人要邀请自己的弟弟回到家乡去讲学,自然就很高兴,想要尽力促成此事。   陈慕武也跟着唱了个喏:“小弟谨遵大哥教诲,愿意跟着君谋先生回到家乡去讲学.”   柳三变说:“钱塘自古繁华”,自五代十国的吴越武肃王钱镠以降,江就是全国名列前茅的富庶之地。   有钱不赚王八蛋,陈慕武也很乐于回乡讲学,因为根本不用考虑报酬多寡,给少了,对方自己就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都开始考虑,会不会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不但看上了自己帅气逼人的外表,还被自己内在的学问所深深打动,最终决定要以身相许了?   当然,这只不过是他口嗨开了个玩笑而已,毕竟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陈慕武年纪还小,还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长得十分漂亮的除外。   “好,好,你能有这个态度,我很欣慰。   君谋兄,……”陈慕侨夸了夸自己的弟弟,然后转头看向了张乃燕。   “郑公.”   陈慕侨叫张乃燕的字君谋兄是客气,但张乃燕要是反过来也称呼陈慕侨的字郑相兄,那就是不敬。   毕竟两人的年纪和地位不同,称呼上也要分出来个老幼尊卑。   “明天舍弟就要北上赴邶大之约,眼下又是年关将至,不如等过完年之后,再让舍弟前去故乡讲学,如何?”   “这真是再好不过!那我就替家乡学子多谢郑公和汉臣了.”   “不必客气.”   ……   送走了张乃燕这个不速之客,陈慕武留在家里的时间仅剩下一个晚上。   他的行李全部装进了一个大号手提皮箱里,还另外带了一个小号的公文包,里面装了几本最新几期的《礼拜六》、《红杂志》之类的闲书,方便他在火车上打发时间。   十六日清早,陈慕武在家里吃过了临行前的早餐,在陈老夫人不舍目光的注视下,登上了二哥从钱庄派来的一辆奥斯汀牌小轿车。   一早上都没有出现的大哥终于姗姗来迟,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皮。   陈慕侨拉开车门,坐到了自己弟弟身边,晃了晃手里拎得东西:“我一大早到市场上买来的,今天刚上市的新鲜冬笋,一共两份,每份三斤,一份送幼渔,一份送启孟。   走吧,我们出发.”   胡适前几天又发来了一封电报,询问陈慕武是否要替他寻个住处。   陈慕武本想着去那座赫赫有名的六国饭店去看一看,但却被大哥否定了这个想法。   倒不是因为六国饭店恐怖的房价,而是陈慕侨觉得,时值年关,小弟一个人出门在外,住在旅店不如住在家中有亲切感。   于是他给在邶京的故旧朋友怕了封电报,替陈慕武寻觅了一间可以借住一段时间的客房,还请他们在小弟访京期间多多照顾。   为了表示自己的致意,陈慕侨还一大早就跑到市场买了江南的特产冬笋让陈慕武带上,以示对别人帮助的感谢。   他深知,几斤笋子虽然不贵,但对这几位客居京华多年老友来说,很久都没有尝到过的冬笋,是纾缓乡愁滋味的灵丹妙药,要比黄金值钱无数倍。   在车上,大哥又是不厌其烦地叮嘱着陈慕武此次远行的各种注意事项,到了北站之后,还一路给他送上了月台。   早上七点三十五分,汽笛声准时响起,烟囱里喷出白烟,火车头哐哧哐哧地运转起来,第十一次沪京联运列车驶离了月台。   头等车厢的环境很优雅,座椅也很舒适,里面乘客们的穿着打扮,一个个看上去也都是非富即贵,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乘坐火车,该读书的读书,该看报的看报,该和自己女伴调情的,就和自己的女伴调情。   整个车厢中,只有一个人对坐火车表现出不适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慕武。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但却是第一次在二十年代里坐火车。   早上坐二哥那辆几乎没有减震功能的汽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就已经把陈慕武颠得够呛。   现在坐在火车上,每行驶十几米就碾过一个铁轨接缝,更是让他欲仙欲死。   陈慕武不由得怀疑,就像这样再坐上一天一夜,他到邶京之后是不是要直接找个正骨师傅,帮他把全身上下颠散架的骨头给拼接到一起。   在原时空里,复兴号高铁四个多小时就能把旅客从仩海送到邶京。   而现在同样多的时间过去了,陈慕武所乘坐的火车才刚过苏卅!   不过倒是有一点好处,就是火车停站时,可以在月台上采买食物。   就比方说现在,他就在自己的座位上享用着一只从月台上买到的陆稿荐酱鸭。   到底是不是正宗的陆稿荐酱鸭,陈慕武并不清楚,因为这只是那个小贩吆喝中的一面之词。   但他知道这酱鸭确实好吃,美味让他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痛苦。   而且这酱鸭还物美价廉,和高铁上那些死贵的微波加热速食盒饭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下午三点零四十三分,在沪宁铁路上跑了八个半小时的火车,难得准点到达了尽头,位于长江边下关的遖京车站。   然而对陈慕武来说,他的旅程才刚刚进行了四分之一。   在此地下了火车,来不及喘口气休息一会儿,他还要提着行李马不停蹄地赶往长江岸边,搭乘渡轮到江对岸的浦车站换乘津浦线。 第21章 21你在此地不要动   坐着小号的火轮船横渡过长江,乘火车北上的各位乘客就来到了和下关车站一江之隔的浦车站。   前世几次坐火车经过遖京长江大桥,陈慕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就是铁道线上大大小小无数座桥的其中之一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然而现在,他和其他乘客一起,坐在横渡长江的“澄平号”火轮上,陈慕武望着窗外的滔滔江水,突然就明白了伟人的那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背后是蕴藏着多少的心酸和无奈。   虽然词里说的是倵汉,他现在所在的是遖京,但要跨过的却是同一条江水。   有人说铁路之父詹天佑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成功修建了我国第一座跨河铁路大桥“滦河铁桥”,可毕竟南方的江和北方的河不同,长江又是我国第一大河,江面宽流量大流速快,还没有枯水期,现在百废待更废的民囯,根本没有技术也没有资金能够支持在长江上架一座桥。   所以现在南方的既有铁路线,基本上全部都是修到大江边上就算修到了尽头。   等旅客们渡江到了对岸,再搭乘以对岸车站为起点的另一条铁路线上的火车,去往其他地方。   除了浦和下关,像这样修在江边的车站还有汉的大智门站,杭卅的闸口站,陈慕武故乡仩虞的百官站,以及将来会出现杂倵昌的徐家棚等等。   而除了刚建成就被炸毁的钱塘江大桥之外,上述车站的乘客靠着渡轮过江的历史,都一直延续到了建国之后。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小火轮就到达了长江北岸。   拎着行李在浦站检票进了站,陈慕武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月台旁边的一辆漂亮的列车。   这是津浦铁路局局长吴毓麟去年才从美国订购的高级货色,专门用于往返天侓和浦口的一、二次特别快车。   车厢全部由纯钢打造,外面刷着蓝色油漆,坊间俗称为“蓝钢皮”,是整个远东乃至整个亚洲最先进的火车车厢,比起那些木质车厢来结实耐用的太多,因而价格也水涨船高,能坐得起的都是富贵人家。   再次坐入头等车厢的陈慕武,并不知道自己将来还会和这列火车有一段孽缘。   他现在的心思完全放到了窗户之外,想要看看朱自清先生《背影》中所说的这个月台究竟有多高,栅栏外面到底有没有卖橘子的小贩。   五点零五分,天色渐暗,火车在黄昏中离开了浦口车站。   陈慕武摸出一块大洋,叫茶房到餐车里随便叫了几样吃的,胡乱对付一口之后就早早地躺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虽然是全国最顶级的头等车厢的卧车,但在火车上过的这一夜,陈慕武几乎等同于失眠。   尝过甜头的人就再也受不了苦,在如今年代的人看来,或许火车还是一个高端洋气又方便快捷的新鲜玩意儿。   可在陈慕武看来,这种又慢又颠的火车,放到十八层阿鼻地狱里,都能去当最底下一层的折磨了。   返程时绝对不要再坐这个破火车了,换招商局的轮船,改从海路回家!   带着怨气的他最后终于迷迷瞪瞪地眯了两个小时,等睁眼时天光大亮,火车已经驶过了济遖府。   用茶房打来的水胡乱洗了把脸——这趟旅程让陈慕武见识到了钱的威力,只要肯花钱,在什么地方都能有人把你伺候成大爷——路过德卅时又在月台上买了只油纸包裹的扒鸡,他一只手拿着鸡大腿,一只手翻看自己带上车的杂志。   《礼拜六》和《红杂志》是仩海销量颇广的两本杂志,主要的读者下至小市民阶层,上至文化名流,内容主打的就是一个小市民的市井气。   里面刊载的小说,基本上都属于鸳鸯蝴蝶派:言情社会黑幕娼门,家庭武侠神怪军事,侦探滑稽历史宫闱……题材广泛,包罗万象。   陈慕武从手上拿的这本新年第一期的《红杂志》上,看到了一篇久闻其名而从未拜读过的大作,向恺然,也就是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   这部小说被后世无数武侠大家奉为经典,而且据说在民囯时期的国民热度也非常高,由此改编的电影《火烧红莲寺》三年间拍了十八部,拍一部火一部,放映电影的戏院里观众场场爆满。   陈慕武读了几回之后,对这部小说的评价是,打发时间还可以,确实让他暂时忘却了坐在火车上的不适与颠簸。   但在吸引人方面却有着不足,因为陈慕武在看完最新一期的连载后,并没有那种迫不及待就想立刻马上看到接下来故事情节的抓耳挠心之感。   大概是因为之前看了许多金古梁温,如今再读平江不肖生这位武侠祖师的开山之作,就有些“黄山归来不看岳”了。   据说为了不让向恺然失去写作的动力,世界书局的总经理沈知方在《江湖奇侠传》的连载后期,给他开出了千字十个大洋的高价。   但写到后期平江不肖生还是失踪了,沈知方不得已只好请来赵苕狂代笔,总算完本了这部小说。   等到人们再次找到失踪许久的向恺然时,发现他确实舍弃掉了身上的某一部分。   不过并不是割掉小弟弟进宫当了太监,而是剃掉了头发,成为了一位佛家的居士。   陈慕武对后面这一段不感兴趣,但是他却似乎又从这高额的稿酬上,找到了一个赚钱的办法。   冒着白烟的火车头驶入邶京正阳门东车站时已是深夜,上一秒还在发愁夜深人静,自己孤身一人该去往何方的陈慕武,下一秒就见到了火车站外人声鼎沸的情形:前来接站的亲戚朋友,等着拉客的洋车驴车——因为清朝的太监喜欢坐马车,所以清朝灭亡之后,人们忌讳和太监乘坐同样的交通工具,马车也就逐渐退出了常见交通工具的行列,还有挑着扁担推着车,贩卖各式各样小吃夜宵的商贩。   “粳米粥!粳米粥!刚出锅的粳米粥!俩子儿一碗!”   “油炸馃子、炸焦圈,又香又脆大麻花儿!”   “芝麻酱烧饼!”   “鸡汤馄饨!”   “羊肉面条!”   ……   听着那一声声京腔吟唱的悦耳吆喝声,陈慕武亲眼见识到了从前只在侯宝林相声里听过的人间烟火气。   矗立在火车站西的西洋钟楼,表盘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将近十一点的位置,陈慕武觉得今晚断不可再去叨扰大哥的朋友,只好在车站周围寻觅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和安全的旅店,住了进去。 第22章 22突如其来的变故   奔波两天之后,陈慕武总算是美美地睡了一个踏实觉。   早上睁开眼,用茶房打来的热水洗了洗脸,他决定先出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再去大哥的朋友家里拜访。   仍然是火车站旁边的那一众小饭摊,陈慕武选了一家客人看上去比较多的猪肉馄饨摊儿坐了下来。   在等饭上桌的功夫,他听见举着报纸叫卖的报童的声音:“看报看报!《京报》、《晨报》!邶大校长蔡元培辞职!看报看报!《京报》、《晨报》!邶大校长蔡元培辞职!……”   嗯?陈慕武听到报童的叫卖声,很是震惊。   蔡元培辞职了?   他赶紧唤来报童,用从吃馄饨找回的零钱里摸出来两个小子儿,买下一张《晨报》,找到蔡元培辞职的消息读了起来。   “蔡元培辞呈云:国人十年来,最希望之司法独立,乃行政中枢竟以威权干涉而推翻之,尊重司法独立之令朝下,身长教育之彭允彝,即同日为干涉司法独立与蹂躏人权之提议,在彭为见好政客,交换同意票。   元培痛心政治清明之无望,不忍同流合污,尤不忍于此种教育当轴之下,招国人与天良之谴责,惟有奉身而退,蔡启事。   元培为保持人格起见,不能与干涉司法独立、蹂躏人权之教育当轴再生关系,已辞职,不再到校.”   陈慕武看完之后,只觉得云里雾里。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就要辞职了?   陈慕武虽然能对再上辈子看过的书逐字逐句过目不忘,但后世的历史课本上对于北洋政府,总是几笔带过,穿越过来之后,他又不怎么关心政治,因而根本就不知道如今国内的政坛有多混乱。   当然,因为过于混乱,具体展开讲讲蔡元培为什么辞职,会被读者老爷们骂有水字数之嫌【1】。   但陈慕武现在只蔡元培要是不当北大校长了,那我这趟讲学还有戏没戏?   难不成在火车上折腾了两天一夜,要白跑一趟了?   他没心思在吃这顿饭,胡乱几口把碗中的馄饨扒拉下了肚,回到旅店取了行李,想着赶快去邶大看看,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   仩海的电车已经在路上跑了十几年,但天子脚下的邶京由于种种原因,居然还没有电车,如今能选择的交通方式,只有洋车和驴车。   陈慕武之所以在仩海时,天天和旁人挤电车,也不愿意坐黄包车,不是因为他嫌黄包车比电车贵,而是因为从原时空带来的圣母心作祟,见不得自己在车上像个大爷似的坐着,而同样是人的黄包车夫却像牲口一样在车前跑。   而现在没有电车,他又拎着行李,却仍固执地不想上前,向在路边聚在一起候着顾客的洋车夫们询问价格。   不就是邶大嘛,又不是在北四环的燕园,而是故宫后面景山旁边的红楼,走两步也就到了,还能有多远!   陈慕武还真不是吹牛,他的身体素质非常之不错,在学校是校游泳队的主力健将,几项自由泳的成绩都能超过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达标线,经常代表学校在各种比赛中出战。   幸运的是,陈慕武的这次穿越并不算是完全的魂穿,他竟然还带来了自己帅气的外表和强健的身体素质。   因此两个多月以来,他在日常生活的同时,也没忘记锻炼身体,没让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好体格就此荒废。   但是,他不去坐洋车,并不代表着有眼力见儿的洋车夫不会找上他。   看到陈慕武两只手都提着东西,一手是大号的行李箱,另一手是装着六斤冬笋的包袱和装着杂志的公文包,就有眼尖的洋车夫拉上自己的洋车,主动上前前来搭讪:“这位爷,您要去哪里?坐我的车吧,上个月刚买的新车,干净又舒服,咱跑的也快,绝不耽误事!”   “不必麻烦了,谢谢.”   陈慕武礼貌拒绝着,同时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歇。   “那怎么是麻烦呢,您要是坐咱的车,保证安安稳稳地把您送到目的地.”   “还是算了,我不习惯高高在上地坐在上面,让你在前面跑,感觉像是在奴役人一样.”   陈慕武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嗐,这位爷,您多心了!这怎么能是奴役人,分明就是帮衬人!您想啊,您花几个钱坐车,就能舒舒服服地到目的地,而我靠卖力气挣您几个车钱,今天收工回家,就能让一家老小吃上一顿饱饭。   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儿,是件好事儿呀!”   听着这个车夫的话,陈慕武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有点道理儿。   自己总是想着人人平等的那一套圣母观念,却不曾站在车夫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眼前这个精壮的汉子,就指望着靠一膀子力气来赚钱生存,如果人人都像他刚刚那么想,那么这帮人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好,那我今天就坐你的洋车一次!”   “哎,这就对了,这位爷,您上车.”   车夫停下脚步,放下扶手,让出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慕武却没有上车的意思,他把手里的行李箱、公文包还有那包袱冬笋放到了座椅上,然后对车夫摆了摆手:“走吧,你拉着行李,我跟伱一起走.”   “这位爷,您这是不是瞧不起我?”他的一番话却让车夫挑了眼,“您到四九城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祥子的车,拉的是又快又稳,哪有让客人跟我一起跑的道理?您老快上车吧!”   被逼到这里,陈慕武没办法,只能顺从车夫的意思,抬脚乖乖坐到了洋车上。   不过这个车夫刚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祥子?   “爷,咱去哪儿?”   既然已经上了洋车,陈慕武就想着先不去邶大,而是去大哥的朋友家,把东西送过去。   之所以刚才他不去,是因为他自己能找到邶大,却找不到大哥朋友的家。   “我看看,地安门儿内东板桥儿胡同儿五十号儿,去这儿.”   陈慕武从西服内兜摸出来一张小纸条,读出来上面写着的地址。   为了怕这个车夫欺生宰客,他还故意用的是带着儿化音的普通话。   “得嘞,咱这就出发!”车夫抄起洋车,摆好了姿势,“这位爷,您的邶京话说的不错,但咱知道,您肯定不是本地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咱们邶京人管地安门就叫地安门,后面不加儿那个音!”   得,到头来还是露了怯!   坐在车上的陈慕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害起了臊,好在这个车夫看不见。   *****   【1】笔者注:此处可参考“罗文干案”和“彭允彝”的百科词条,简单言之主要是因为直系军阀中曹锟和吴佩孚对权利的争夺而产生的的内斗,城门失火,殃及到了邶大这条池鱼。 第23章 23一个有用的消息   如果在地图上看,从陈慕武所在地到他的目的地,最短的一条路是从南向北的一条直线。   但这个叫祥子的洋车夫,却没选择那么走,而是掉头从正阳门进入内城,沿着千步廊向北,走到紫禁城之后再沿着内皇城的城墙根儿往北跑。   之所以这样舍近求远,是因为地图上的那条直线会穿过一片禁区,也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东交民巷。   头上缠着红布的印度锡克兵,仩海话里面叫他们“红头阿三”,把守在东交民巷使馆区的各个出口,严格控制着华人的进出。   洋车夫们为了不给自己多找麻烦,干脆就约定俗成地绕过这片地方。   陈慕武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还以为是祥子要带自己近距离地参观一下以前的皇家禁地。   但知道了又能如何?依照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在短时间内改变这种屈辱的现状,也只能发发牢骚,让自己徒增烦恼,还不如欣赏一下着皇家的宫闱。   陈慕武发现此时的故宫宫墙并没有后来看到的那么颜色艳丽,红色上蒙上个一层灰色,还有不少地方都出现了破败坍圮的迹象。   退位了十年之后,看来皇帝家里也不好过啊!   后世邶京出租车司机的嘴碎程度,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脉相承自如今的洋车车夫,自从上车伊始,祥子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和陈慕武搭着闲话:“这位爷……”   “欸,不要再总是‘这位爷’‘这位爷’这么叫了,听着不舒服。   现在都已经五族共和十年了,大家人人平等,叫我先生就可以.”   “好的,先生,五族共和,人人平等,话虽是这么说,可您看前清朝的这位小皇上,不还是在这深宫大院里住得好好的么!”   陈慕武算算时间,现在吴佩孚和曹锟的风头正盛,冯焕章还处在潜龙勿用的时期,没有在景山上架大炮对着皇宫打的勇气。   看来这小皇帝在皇宫里,还能再过上一两年安生的日子。   “民囯有《优待清室条例》,不但让这个小皇上住在皇宫,每年还给他们内务府拨一大笔款子呢!”   “这位耶……先生,您是不知道,这几年打仗打的,政府都自己都没钱了,又哪儿还有钱给小皇上呢?去年十二月,小皇上娶娘娘,听说只给了娘家一万两白银的彩礼。   咱家世世代代都活在这四九城里,头一回见到皇上娶媳妇这么寒酸!”   说到这里,祥子突然回过头,走又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小声对陈慕武继续说道:“听说就这一万两白银,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来历,是小皇上派人偷偷把皇宫里的宝贝拿出宫外卖钱换来的!”   欸?这倒是一个有用的信息。   陈慕武知道清末这一百年的乱世里,不少国宝都流失海外。   除了挨千刀的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之外,还有许多都是从清宫内院流出去的珍品,而那个长大成人的小皇上,无疑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陈慕武觉得,趁现在这个机会,自己是不是可以浑水摸鱼几件国宝,让它们躲开乱世的硝烟战火,等到海晏河清之后,再把这些国宝重新交还到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哦?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不露声色地问道,听祥子的语气,感觉关于这件事,他还知道更多的内幕。   “我有一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在东交民巷拉过一个洋人,按照他的指示七拐八拐地跑到一个地方,然后就看到出门欢迎他的,好像是几个公公打扮的人。   “一开始我还没想太多,可后来听到风言风语,说皇上为了结婚,把皇宫里的不少好东西都卖给了洋人,这才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要说这小皇上还真不知好歹,老祖宗的东西,买给咱中囯人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卖给那些不和咱同文同种的洋人!”   祥子语气里带着义愤填膺。   “祥子,我问你,那个洋人带你去的地方,伱还有印象吗?”   “怎么着?先生,您也对皇宫里的宝贝感兴趣?”   “嗯哼.”   陈慕武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这可难办了,一是时间过得有点久远,我记不太清,二是现在小皇上已经结了婚,不知道他们还卖不卖。   不如这样,您留给我一个地址,我这几天再去东交民巷那边碰碰运气,如果再有人去那个地方,我就第一时间通知您.”   “就到我今天去的这个地方就行.”   “好嘞!”   言谈话语间,陈慕武坐的洋车已经从南到北过了紫禁城也过了景山,很快就到了他报给祥子地址上的东板桥胡同。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先生,这就是东板桥儿五十号,我们到地方了.”   “多少钱?”   “您给三毛就行.”   陈慕武摸出三枚小银毫,想了想又多掏出一枚,交到祥子手上:“你一有消息,就立刻来这里通知我,如果我不在的话,就告诉别人,说祥子来找过陈慕武.”   “得嘞!您就擎好儿吧!”   ……   陈慕武拿好随身携带的行李下了车,敲响了这处四合院的大门。   “来啦来啦!”院子内传来了一位妇人的声音。   不久的工夫,吱扭地一声响,门开了。   “请问这里是马幼渔先生家吗?”   “对,没错,就是这里,你就是汉臣吧?怎么今天才到?快进来快进来,把行李给我!”   “多谢夫人,这是我大哥让我带的冬笋,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嗐,咱们两家的关系,还客气什么啊!你大哥可能没跟你说过,我娘家也姓陈,从那边论,咱们还是远房亲戚呢!叫什么夫人哪,叫嫂子!小巽,小珏,快过来叫人.”   从屋子里跑出来两个小男孩,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陌生人,其中一个害羞地躲到了自己妈妈身后,另一个则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句“哥哥好”。   把行李放到主人家早就为他收拾出来的一间客房,刚刚的那个妇人又敲门请他去前厅喝茶。   “大嫂,马幼渔先生呢?”   “他呀,一大早就被人叫到学校去开会了,说是要挽留蔡校长,不让他辞职.”   “原来如此,”陈慕武放下茶杯,“那我也去邶大走一趟吧,看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事关他此次邶京之行是否白跑一趟的大事,陈慕武不得不上心。   谢谢大家两个礼拜以来的一路陪伴,那个啥,这星期日就要上试水推荐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大家尽量追书,如果想养肥的,希望也能每天点开最新章节30秒,停留在最新章节30秒才算是一个追读,或者是每天点开自动阅读几分钟。   谢谢!   另外,最近单机的有点痛苦,希望大家多发本章说、书评等等,给我一个信号,告诉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再次感谢。 第24章 24与胡适初次相见   此时的邶京城内还没有任何的高楼大厦,和一百年之后相比,天际线一下子就低了许多。   景山就是整座城里的最高点,只要把景山设为参照物,那么寻找起在它旁边的邶大来就很容易了。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打听,用不到十分钟,陈慕武就从东板桥胡同找到了邶大的一个侧门。   “劳驾,我想进学校里找胡适之教授.”   他向现在校门口的校警递上了胡适写给他的亲笔信,用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胡教授的办公室在二楼哲学系,”校警指了指学校最南边的那座红楼,“不过,他现在更可能在一楼的大会议室里.”   “多谢.”   陈慕武脚踩在煤渣铺就的操场上,操场另一边传来了沸沸扬扬的声音,竖起耳朵仔细一听,还能听到学生们“驱彭拥蔡”的口号。   走进红楼的大门,陈慕武在不远处就听到了一阵阵鼎沸而激烈的话语声,想必声音的来源就是校警所说的那个大会议室了。   他转念一想,如此出风头的场合,定然少不了胡适的身影。   于是陈慕武干脆也不去二楼的哲学系教授办公室碰运气,而是直接走到了大会议室的门外。   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   他在门外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就已经总结出了会议室中众人的三种观点。   有人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来挽留蔡校长;有的人则说顺其自然,蔡校长走后,我们再选出一个新的校长就是了,听说林长民早就有意邶大校长一职;还有的人介于两者之间,说不妨静观其变,再等等看,事情也许就会出现转机。   陈慕武身后传来了行人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声音就在他的耳畔响起:“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他转头看到来者年纪比自己大上几岁,穿着打扮的文质彬彬,一看就是赶来开会的教授,于是客气道:“我想找胡适之教授,门房说他应该在这里开会,我看里面讨论的热闹,就没好意思进去打扰,想在这里等大家开完会再说.”   “你要找胡教授?那你再稍等一会儿,我进去把他喊出来就是了,伱别看这么多人在开会,仿佛是个大场面,但到最后也讨论不出个什么来.”   来人一脸漠然地撇了撇嘴,给这场会议的结果下了判断。   “那就多多麻烦了.”   这个人进去之后没多久,会议室的门就再次被打开,一个穿着长袍马褂,身材不高,戴着小圆眼镜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陈慕武认出来,他和历史书上的照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于是连忙拱手道:“适之先生,我是陈慕武.”   胡适代带着稍微的惊讶与狐疑,上上下下仔细大亮了他许久,才还礼道:“陈先生,久仰久仰,没想到陈先生竟如此年轻,果然是青年才俊,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哪里哪里,适之先生见笑了.”   “陈先生,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谁也没想到,学校里会突然出了这样一摊子事。   我们到办公室里说话吧.”   “那慕武就要打扰适之先生了.”   陈慕武跟着胡适上了二楼,来到他的办公室。   屋子不大,但却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   胡适从暖水瓶中倒水沏了杯茶,端给陈慕武,指着房间一侧的沙发说道:“陈先生,坐,坐!”   陈慕武懒得和他寒暄客套打太极,接过茶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胡教授,请问如今贵校出现这个情况,约定好的讲学还能不能进行下去?”   胡适却成竹在胸地笑了笑:“陈先生,你放心,讲学还是会如期进行。   今天是星期四,三天之后,第一场讲学将如期进行.”   “可是,就现在学生们的这种状况,哪怕能让他们重新回到课堂,恐怕也没有学习下去的心思了吧?”   “陈先生,你有所不知,我们邀请你来讲学,面向的并不是物理系的学生,而是邶京周边对相对论感兴趣的各界人士。   ……”   听完胡适的一阵讲解,陈慕武觉得无语,他还以为讲学,是给物理系的学生们上半个月的相对论课程。   为此,他还特意在仩海写好了教案、备好了课,想着拿人钱财,总不能敷衍了事。   没想到胡适所说的讲学,其实就是科普讲座的性质。   看来,邶大这是把自己当成了爱因斯坦的替身了!   讲座和讲课比起来,既简单又困难。   简单的地方在于,讲座不需要涉及到多高深的知识。   而困难的地方在于,如何在讲座中吸引到听众们的注意力。   陈慕武想,到时候台下坐着的,多半是一点物理基础都没有的,就像工部局那次坐在台下听爱因斯坦讲座的洋人名流们一样。   好在他还有时间,来重新选定五场讲座的题目。   没错,胡适告诉陈慕武,他只需要在两个星期的时间内举行五场讲座,五百块大洋就轻松到手,折合下来相当于一场一百块钱。   这钱赚的还真容易!   胡适又提议晚上到东安市场的长安春饭店替他接风洗尘,可陈慕武想到自己连寄宿人家的男主人的面都还没见着,就又出去吃饭晚归实在有些不合适,于是婉拒了胡适的邀请。   临从办公室里出来,热情胡适还从自己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又提起笔来在扉页上题了几个字之后,送给了陈慕武。   陈慕武看到封面上的书名,《胡适的尝试集》,增订第四版。   神书啊这是!   他还记得在初中历史课本上看到过的那首“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让那个当时还处于懵懂阶段的他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写诗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于是在qq空间里留下了许多现在读起来仍会面红耳赤的“大作”。   谁还没有一段非主流的时光呢!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拿到了作者亲自送的书,关键是上面还有写着“陈汉臣先生惠存”的打字,以及作者的亲笔签名。   这要是传到以后,高价卖给那帮推崇胡适的小资,又能赚到一大笔钱了!   “多谢先生赠书,我一定认真拜读大作.”   表面的客套不能少,但谁又知道陈慕武私下里究竟会不会真的拜读呢? 第25章 25八道湾胡同访友   得到了讲学一切照旧的消息,陈慕武悬着的心总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临走前,他忽然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于是又转过头去问了胡适一个问题:“另外,我还想请问先生一下,今天你在会议室的时候,周启孟先生可曾出现与会?”   “启孟么?”胡适思考了一下,“他似乎是没来,不知道是北高师那边有课,还是另有什么别的原因.”   “好的,多谢先生,我这就告辞了.”   周启孟,是大哥陈慕侨托他拜会的另一个朋友,同样也在邶大教书。   陈慕武之所以向胡适打听这个人,是因为自己还有三斤冬笋要交给他。   冬笋这种至嫩至鲜的东西,自打地里面一挖出来就开始迅速变老,所以必须尽快食用。   陈慕武带着的那六斤冬笋,跟着他经历了两天的奔波,从仩海来到邶京,如果再不赶快交到别人手上,恐怕就会成为一团咬不动的柴火棍了。   从邶大出来,他又回了一趟东板桥的马宅,带上另外三斤冬笋,又叫了辆洋车,直奔八道湾。   再叫洋车时,陈慕武仍然有着不小的心理压力,但主要是他对邶京的地理不熟悉,不知道这次的地址在哪里,只能求助于他人了。   这次的洋车夫不像早上的祥子那样健谈,倒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地拉着车跑。   这就给了陈慕武很充分的思考时间:他一直很好奇这家的男主人到底是怎么选的房子,才能同时实现离工作的教育部和兼职的邶大都很远的效果。   说起大哥陈慕侨的这位故交周启孟,可能各位读者老爷们还不太清楚此人是谁。   但说起他的名字周作人,可能很多人就会感到熟悉了。   再说到周作人的大哥周树人,那可就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没错,通过陈慕武的大哥,和鲁迅先生的二弟,让他们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也产生了联系。   1905年,江省公费选派了一百名学生留学本,专攻师范,俗称“百名师范”。   陈慕武的大哥陈慕侨,还有陈慕武如今借住在的马裕藻家的夫妻两人,一同入选。   陈慕侨是邵兴府仩虞县人士,马裕藻是佇波府鄞县人士,宁绍两府自古就是一家。   因而虽然马裕藻比陈慕侨大了七八岁,但同在异国他乡的两人,很快就亲近了起来。   第二年,周作人也紧跟大哥的脚步东渡本留学,他和陈慕侨同龄,又同是邵兴府人士,所以两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玩到了一起。   陈慕侨在本留学的这几年,交到的朋友当中,顶好的就属他们两个。   回国之后,马裕藻进入邶大,当上了国学系主任,周作人也再次跟随大哥的脚步,同样到了邶京过生活。   而陈慕侨则因为想要找一个离家近的工作,所以回到仩海,进入到了南洋公学。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朋友三人分隔两地,但彼此之间的书信往来,却从未断绝。   在得知自己的小弟将要去邶大讲学,陈慕侨立刻就想起来了自己的这两位好朋友,于是分别给两人拍了电报,请他们多加照顾,并询问是否用空房间,能让自己的小弟借住十天半个月。   周作人本身就是寄寓在自己大哥买的房子里,家中女眷又颇多,所以不便安排。   幸好有马裕藻在回电中传来了肯定的回复,才能让在邶京的陈慕武不至于沦落到没有一个安身之处的地步。   “先生,八道湾胡同已经到了.”   车夫的呼唤让神游物外的陈慕武重新回过神来。   他拎着包袱从车上下来,付好了车钱,再一次叩响了深宅大院的黑漆大门。   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露出了头:“你找谁呀?”   “我叫陈慕武,来找周启孟先生.”   “找我父亲呀?那请进来吧.”   他这才把大门敞开,陈慕武也跟着走进了院子。   “爹,爹!有人找你!”   小孩子一边迈着小碎步,一边向后院叫嚷道。   “丰儿少爷,小点声,大先生正在房里读书呢.”   一个女仆打扮的中年妇女操着乡音,小声劝诫着眼前的这个小朋友。   大先生?难道是指鲁迅吗?   陈慕武在心中暗想。   他跟着小孩子来到后院的西厢房,就见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已经来到了门口相迎,想必这人一定就是周作人了。   “周二哥,小弟陈慕武,特来拜访.”   “像,真像!汉臣哪,伱真像是和你大哥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快请进屋吧!”   陈慕武暗自腹诽,还说我和我大哥长得像,您和您大哥那才叫像呢!   也不怪陈慕武这么说,周作人要是能把光头上的头发留起来,那就活脱是一个鲁迅第二了。   周作人把陈慕武领到八仙桌旁,一左一右地坐在了两侧。   他的本太太羽太信子,紧接着给陈慕武奉上了一杯茶。   陈慕武把包袱放到八仙桌上:“周二哥,这是我大哥托我带来的三斤冬笋,在路上过了两天,不知道还有多少部分能吃,你可要尽快吃掉.”   周作人吩咐妻子把冬笋送到厨房,让今天中午多添一道干烧冬笋。   然后他便拉着陈慕武话起了家常,聊他大哥陈慕侨的近况,聊去年江省发生的那场水灾等等。   两人东拉西扯,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正午时分。   “爹,爹,吃饭啦吃饭啦!”   周作人的儿子再次跑了进来,于是周作人也向陈慕武发出了邀请:“汉臣,今天中午就在家里囫囵地吃一口吧.”   嘴上说着随便吃一口,但在中囯人的待客礼仪中,留在家里吃饭才是最高的待遇。   陈慕武知道这是亲近的表现,因此也没有拒绝这一番好意。   他跟着周作人一起到了餐厅,一张小巧的方桌,上面摆着四副碗筷。   看起来,应该是就主家夫妇二人,加孩子,再加上他自己了。   没想到三人落座之后,周作人那个本太太羽太信子却迟迟没有现身。   又过了几分钟,见还没人来,周作人对身边的小儿子说道:“丰儿,去叫你大伯父来吃饭.”   小孩子从椅子上起身,蹦蹦跳跳地跑向门外。   陈慕武心里却是一惊:原来这第四副碗筷,敢情不是给周太太预备的?   大伯父?   难道真的是鲁迅先生?   谢谢大家两个礼拜以来的一路陪伴,那个啥,今天开始就要上试水推荐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大家尽量追书,如果想养肥的,希望也能每天点开最新章节30秒,停留在最新章节30秒才算是一个追读,或者是每天点开自动阅读几分钟。   谢谢!   另外,最近单机得有点痛苦,希望大家多发本章说、书评等等,给我一个信号,告诉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再次感谢。 第26章 26大先生的冷笑话   过了没多一会,丰儿就有从门外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的一个脚步声。   “哟,今天的饭不错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陈慕武先听到了一个操着邵兴乡音的声音,转过头来,就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位身材不高,留着标志性一字胡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他可太认识了!   鲁迅同样也看到了坐在客位上的陈慕武,于是他向周作人问道:“二弟,这位先生是……?”   “豫才先生,晚辈陈慕武,表字汉臣,我的大哥是陈慕侨,他和周二哥是在本留学时的同学.”   陈慕武连忙起身,对着鲁迅拱了拱手。   “原来是家乡来了人,我说怎么能在今天的饭桌上看到新鲜的冬笋,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到这道家乡味了。   你大哥郑相可好?”   “托先生的福,我大哥很好.”   听这个画外音,似乎鲁迅先生也和陈慕侨是旧相识?   真人不露相,自己大哥的交际面还真是广!   不同于印在课本上的照片那样横眉冷对,眼前的这个真·鲁迅的眉眼间却是笑意盈盈:“二弟,这种难得的好东西,母亲那里送去了没有?”   “送去了送去了,这次汉臣送来了三斤冬笋,足够!”   看着眼前二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谁有能想到再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们兄弟俩会决裂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呢?   鲁迅拍了拍陈慕武的肩膀:“等了很久了吧?坐,坐.”   说罢,他坐到餐桌上为他预留的位置,拿起筷子,从盘中夹起一块新鲜的冬笋,边夹还边评论道:“我在家乡住了二十多年,最得意的就是笋的这一口鲜味,你大哥费心了.”   说罢,他把笋块送入口中,细细地咀嚼良久,还闭上眼睛仔细品味着其中的味道。   半晌之后,鲁迅才悠悠说道:“嗯!好吃!要说这鲜笋的滋味,确实是笋干所不能比的。   “西历年前,有不少在邶京的邵兴同乡都来送过笋干,我不知道我们邵兴古时候究竟遇到过多少回大饥馑,竟这样地吓怕了居民,仿佛明天便要到世界末日似的,专喜欢储藏干物品。   有菜,就晒干;有鱼,也晒干;有豆,又晒干;有笋,又晒得它不像样;菱角是以富于水分,肉嫩而脆为特色的,也还要将它风干……汉臣,”   “什么事,先生?”陈慕武还正处于聆听教诲的状态,没想到鲁迅说着说着就点起了自己的名字。   “你听没听说过去探险北极的人,因为只吃罐头食物,得不到新东西,常常要生坏血病?”   “倒是有这么种说法,旧时候远洋轮船上的水手们也是因为吃不到新鲜蔬菜,才容易得这种脚气病.”   “伱看,我就怂忱Фタ蓁涨不如换成我们邵兴人前去北极探险,只要带上足够多的干菜,恐怕可以比他们走得更远一点吧?哈哈哈哈……”   还以为鲁迅一本正经地叫自己名字是有什么事情,没想到这位大先生前面铺垫了那么半天,却只是为了讲一个冷笑话。   【1】   中午的饭局,一直都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里进行着。   酒足饭饱之后,鲁迅问陈慕武此行来京有何事要办。   “胡适之教授邀请我,到邶大来办几场相对论的讲学.”   “好,好!后生可畏,等我有时间,一定回去给你捧场!”   吃罢了午饭,又被留下来喝了几杯茶,天南地北地闲聊了几句天。   直到酒足饭饱的鲁迅先生连打了几个哈欠,陈慕武意识到,到了自己该告辞的时候了。   于是又是一阵的客套寒暄,两位周先生一起把他送出了院门,直到目送陈慕武再次坐上一辆洋车远去之后才转身离开。   在返回东板桥胡同马宅的路上,陈慕武在路边上看到了一个卖面人的摊位。   他想起来今天早上在马裕藻家看到的那两个小男孩儿,于是让车夫暂时靠边停下车,从摊位上买了一个孙悟空,一个猪八戒,当做是给小朋友的礼物。   再次进入到寄寓的马宅,两个小孩子接过面人之后,果然欢天喜地。   “汉臣,你这个人就是太宠小孩子了。   那点钱拿来干什么不好,非要买这种不能吃不能碰的样子货.”   “幼渔先生,你看两个小朋友玩的多开心!开心就比什么都重要.”   刚从邶大回到家的马裕藻假装埋怨了一句,再次把陈慕武迎入到客厅喝茶。   “幼渔先生……”   “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大哥之间的关系,跟我还见什么外,跟你大哥一样,也叫我二哥就好了!”   马裕藻在陈慕武的称呼上挑了眼。   比陈慕侨还大上七八岁的马裕藻是光绪四年(1878年)生人,陈慕武是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生人,两人之间的年纪差了两轮二十四岁,都已经是一代人的差别了,陈慕武的这句二哥真是叫不出口。   “二……二哥,邶大那边的最新情况如何?”   马裕藻摇了摇头:“唉,蔡校长这次是去意已决,已经买好了下午的火车票,今天就要离京.”   历史上的蔡元培在邶大校长的位置上动不动就辞职,前后共计有八次,但只有这一次是一去不复返。   “那学校那边谁来主持工作?”   “这个问题更是吵成了一锅粥,有人说请林宗孟来,又有人推举胡适之,还有说不如等教育部另派新人。   不提这个闹心的事情了,你大哥最近怎么样?家里面一切都安好?”   这之后,又是一系列你来我往的客套话。   一天下来连着拜访了两家的男主人,陈慕武在心中对这两位的态度是截然不同。   他去八道湾,主要是为了结识鲁迅先生,所以才不得不对后来成了汉奸的周作人虚与委蛇。   但在东板桥,他却是真心想和大哥的另一位朋友马裕藻交好。   因为就冲日后投靠本人接受伪职的周作人,也想拉马裕藻下水,遣人送去劝进信,处在穷厄困境的马裕藻能对来人说出“周作人是谁?不认识!”的这番话,便值得他陈某人敬佩。   天一直聊到晚饭时间,饭桌上,马裕藻也对鲜冬笋赞不绝口。   但他也只是尝了一筷子,就把剩余的全都留给了自己的太太和内弟。   真是个不声不响的好男人!   饭后,马裕藻又叮嘱陈慕武,遇到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陈慕武连声诺诺。   同主人一家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陈慕武这才着急起来。   离第一场讲座还剩下两天的时间,他却连讲座的题目都还没敲定!   果然,deadline才是第一生产力吗?   *****   【1】笔者注:鲁迅确实说过这段话,出自《华盖集续编·马上支日记·七月四日》 第27章 27讲学再次出意外   吃饱喝足躺在床上,陈慕武为自己接下来的讲座题目打起了腹稿。   其实这种相对论的讲座办起来也很简单,如今的国人推崇相对论,并不是推崇其中的科学道理,而是推崇它引领了一场物理学大革命。   和欧美学界对相对论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不同,中囯人很迅速地就接受了这种新理论。   一是因为我国早在汉代时期就已经有了相对性原理的运动学思想,再加上“以太”这个概念在近代国内的思想史上,几乎没产生什么影响。   二是因为就在1919年爱丁顿在西非的普林西比岛上观测日全食的时候,国内的新文化运动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日全食观测结果传回伦敦,《泰晤士报》报道时采用的标题是《科学革命,关于宇宙的新理论,牛顿思想被推翻!》。   这篇报道又漂洋过海地来到九州大地,相对论这个打破了统治物理学界几百年的牛顿经典力学绝对时空观的重要理论,很快就成为了破旧立新的一个典型,成为了“赛先生”的一面旗帜,在学界上空冉冉升起。   1920年罗素访华,在邶大讲学了一年,期间曾大力称赞爱因斯坦和他的相对论,进一步为国内的这次相对论热潮推波助澜。   一时间,懂物理的人也好,不懂物理的人也罢,纷纷在报纸杂志上撰文,无不赞扬这个名叫相对论的新鲜玩意儿。   就连和物理学八竿子打不着的大诗人徐志摩,都动笔写了一篇题为《安斯坦相对主义,物理界大革命》的文章,借着科普的由头夹带了大量的私货,发表在了1921年4月的《改造》杂志上。   文章内容的正确与否,陈慕武不便多说。   ——这又有什么可多说的!明明是一种物理学上的理论,可这位老兄在题目中,却偏偏给相对论冠上了一个哲学意味浓厚的名词“主义”。   你说他错吧,但物理学确实也算是自然哲学不假;你说他对吧,但却总觉得听上去很别扭得慌。   文化界的这些种种表现足以说明,相对论当时在国内的知识分子之中究竟有多么火。   陈慕武觉得,这几场讲座,面向的应该大多数都是徐志摩这种附庸风雅叶公好龙之辈,讲讲浅显的知识还可以,但高深一点就会让人昏昏欲睡。   就比如,他可以讲讲狭义相对论里的“爱因斯坦火车”,但绝不可以讲广义相对论里的“爱因斯坦电梯”,他们听不懂!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样的讲座方针,陈慕武接下来的选题就轻松了不少。   最终他敲定了五个题目,相对论与空间,相对论与时间,光,宇宙和时间旅行。   至于如何把这几个题目讲的津津有味,陈慕武也不是没办法,后世大卖的两本科普书《时间简史》《果壳中的宇宙》还有五六十年才能面世,再加上那些寓教于乐的《费恩曼物理学讲义》和《新概念物理学教程》,自己从中稍微信手拈来一些,不就成为他陈慕武“原创”的了吗?   当然,还要注意千万不要超纲剧透,不能引用一些眼下还没产生的理论和假说。   第二天醒来,陈慕武又去了一趟邶大,把写着五个题目的纸条交给了胡适。   讲座在即,邶大方面也要在报纸上打打广告,这样才能招揽到更多的听众。   然后他就去红楼一层的图书馆,找了个窗明几净的位置坐了下去。   陈慕武本想着是否能和《觉醒年代》里的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守常先生见上一面,结果到了以后才知道,邶大图书馆去年年底换了新的领导,李先生有了新的职务,图书馆主任由皮宗石继任。   既然无缘见面,他就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和本,逐一列起了讲座的大纲。   讲到哪里该说个笑话,讲到哪里该抖个包袱,也被他也一一写了进去。   写着写着,陈慕武还想到了后世在a站上看过的一个相声视频,《量子力学与广义相对论在相声表演与创作中的指导及应用》。   作为物理系的学生,他曾经和搭档把这段相声移植到了某一年学校的元旦晚会上,博得了全场观众的笑声。   很可惜时间紧张,来不及排练,不然他说什么也想着把这段相声在如今再复刻一次。   说不定,后世那个小黑胖子,也会尊称他一声前辈。   没想到到了讲座前一天,邶大方面还是传来了变数,胡适信誓旦旦打的包票变成了空头支票。   第一次见面时,他曾说蔡元培离校风波不会影响讲学的正常进行,但在星期六下午,胡适还是到东板桥马裕藻家里找到了陈慕武,告诉他因为学生们都去教育部要求蔡元培重回学校了,因此明天的讲座人数不足。   胡适问他能不能把所有的讲学都向后推迟搬个星期,也就是说,第一场讲学要安排在下星期四。   陈慕武对此倒没什么自己的考虑,表示自己完全客随主便。   胡适则多谢他的体谅,并告知陈慕武,他在邶京多住的这几天里产生的差旅费,邶大方面会再给他补助。   其实哪是因为什么学生人数不足!只不过是美国公使舒尔曼突然间要到倩岛一趟,去对华盛顿会议有关中倩岛问题的提案做一个考察,预计时间就在半个月左右。   算算时间,如果陈慕武仍按原来的安排进行讲学,那么舒尔曼将一场都赶不上。   花了大价钱把人请来,结果一场都没听,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啊!   所以胡适才不得不借学生人数不足的由头,来让陈慕武的讲学推迟,以便舒尔曼回京之后能赶上最后一场。   当然,陈慕武并不知道这背后的真正原因,他只知道突然多出来了半个星期的准备时间,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讲座的大纲已经全部列好,照着大纲继续写详细的演讲稿既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因为上面的内容对他来说属于是简单至极的,而是还要时不时地就得应付举手提问的听众,演讲稿写得太详细反而也会自乱了阵脚。   算算时间,自己那篇向欧洲投稿的论文,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爱因斯坦的电报也已经发出了半个月之久。   不知道那篇论文是否已经刊登到了期刊之上?在欧美学界引发了什么影响没有?是支持他的人多,还是骂他的人多?   正当陈慕武无所事事,甚至打算再写一篇惊世骇俗的论文的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陈大哥,院门外有人找你.” 第28章 28龙潭虎穴孤去闯   “陈先生,陈先生!打听到消息了,我打听到消息了!”   在马家大门口和陈慕武刚一见面,祥子就一脸激动地通知了他,那件事情有了眉目。   陈慕武还以为是谁会来找自己,他看了一眼在墙角晒着太阳的邻里街坊家的老太太们,拉着祥子走到胡同外一处没人的角落。   “打听到什么了?”   “我回去之后,和车厂的几个兄弟们这么一打听,嘿,您猜怎么着?”   陈慕武知道,他如此表功,就是为了讨些赏钱,于是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铜子儿,放到了祥子手上:“你继续说.”   祥子也不客气,一把接过陈慕武的钱,伸手插入胸口前的衣襟,把钱放到了怀里的内兜:“大伙儿说,最近一段时间里,都曾经拉过或是西洋人,或是东洋人,还偶尔会是中囯人,到黑窑厂潭一带去过,而且都是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摸着黑儿过去的。   “后来我们正聊着聊着,忽然又过来一个伙计,说他曾经拉过一个宫里出来的公公,也是同样的时间,也是同样的去处,关键是这个公公还随身携带着一个大号的箱子。   “然后我们大伙儿又聚在一块儿一合计,算算时间,好像每个星期天,黑窑厂潭那边都有这种鬼市。   “我一打听到这个消息,这不是就急忙赶过来找您了吗!   “陈先生,怎么样,明天就是星期天,您有没有兴趣到黑窑厂潭一趟?要不然我明天寅时,过来接您?”   “诶呀,这个……”陈慕武一咋舌,装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祥子,那可真太不巧,我明天要在大学堂办一场讲学,恐怕是不能成行了.”   他又摸出来几枚银毫,继续放到祥子的手上:“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了这么一条有用的消息,这几毛钱的小洋你收下,权当是跑我这里一趟的报酬,以后再有什么消息,多留心,帮我再打探打探.”   他陈慕武也不是傻子,不会乖乖地往别人特地给自己设计好了的圈里跳。   到邶京后的第二天,坐在洋车上的陈慕武,在和祥子的谈话中,隐隐约约地透露了太多的个人信息。   就不说别的,单说他表现出对购买宫里流出的宝贝感兴趣这一点,就能让有心人知道他是有个有钱的主儿。   毕竟宫里的奇珍异宝,都是明清两朝中从全国各地乃至海外搜罗来的,随便挑一件都价值不菲。   能对这种东西有想法,那这个人还差得了钱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眼前这个祥子看似老实巴交,谁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   寅时,就是夜里三点,正是一天当中最黑的时候。   俗话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谁会在大半夜的跟一个只见过两面的洋车夫,跑到荒郊野外的黑窑厂潭?   这究竟是祥子和别人一起设了个局,搞几件西贝货来冒充宫里的宝贝,从自己这里诈骗上一笔?   还是干脆连假都懒得造,直接把自己当肉票,绑了之后向他家里面索要赎金?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陈慕武认为黑窑厂潭不是不可以去,但绝不能和眼前的这个憨厚老实的车夫祥子一起去。   “这……行吧,陈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再打听到些什么别的信息,在来这儿找您.”   “静候佳音。   对了祥子……”   “怎么着陈先生?”   陈慕武问出了一直藏在心中想问的问题:“我多嘴问一句,伱会养骆驼吗?”   “骆驼……那玩意儿我只在阜成门的那帮口外来的骆驼队里见过几面,别说是养了,摸都没摸过!”   得,看来此祥子非彼祥子,或者说这个祥子还没被军阀抓了壮丁,还没用自己新买的车“换”回来几匹骆驼。   陈慕武用几毛钱把送来情报的祥子打发走。   不和祥子去黑窑厂潭,不代表他自己不去黑窑厂潭。   陈慕武又留了个心眼儿:万一是自己多心了,祥子没有骗他,黑窑厂潭真的是宫里人监守自盗交易赃物的地方呢?   还是亲自到那里去看一下,眼见为实他才放心。   回到马宅的陈慕武立刻借用了电话,向富顺出租汽车公司打电话订了一部出租汽车,约定好第二天早上四点钟的时候到东板桥来接他。   这是他思前想后得出的结果,这年头三块钱一个钟头的出租车贵是贵了一点,但就胜在安全。   到了黑窑厂潭以后,他可以躲在车里,如果遇到危险就让司机加速离开,谁也奈何不了他。   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的陈慕武,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财物。   宪大洋还有大概二三十枚,贴身的衣物里有五枚小黄鱼,另外还有离家前一脸冷淡的二哥陈慕平,一边念叨着“穷家富路”,一边塞给小弟的二十张江兴业银行发行的十圆国币兑换券。   因为连年打仗导致囯民政府的信用破产,总部位于邶京的中囯银行和交通银行发行的纸币,反而不如南方江浙一带的银行发行的纸币坚挺。   这两家银行发行的“中票”和“交票”,票面上虽然印着和银圆是一比一兑换,但在市面上能换到一比零点六的价格就已经颇为不易。   而江兴业银行,因为在天侓租界里有一幢大楼当做北方总部,发行的钞票精美又不易仿制,所以币值在北方还算坚挺,即使不能做到足额兑换,但最起码也能换到九成以上。   陈慕武的这些财产加到一起,总共不到五百块银圆,不知道这些钱今晚能不能在黑窑厂潭探骊得珠,淘到好东西。   他只留了十来枚大洋在外面,用以支付今晚的车费,和以备不时之需的便宜行事,然后把其余所有的财产全部卷到一起,贴身放置。   陈慕武又提起笔来给马家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明自己今晚将坐富顺公司的戊号车前往黑窑厂潭。   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如果他明天上午还没回来,有人进到屋里发现这张纸条之后,自然会报警求救寻找自己。   虽然这个年代里只会敲诈勒索,祸害一方的警察们,究竟不会不会替他伸张正义,还是一个未知数。   忙完这一切之后,陈慕武抓紧时间躺到床上,又把床头的马蹄表拧紧发条,订好了三点半的闹钟。   他要争分夺秒地养精蓄锐,后半夜还有一场大活计等着他去干。 第29章 29我的名字高仓健   凌晨三点半,习惯了被手机喇叭里传出来的婉转的轻音乐温柔唤醒的陈慕武,被猛然间听到的通过响锤频繁敲击铃铛的机械闹钟吓了一跳。   还在梦中的他的第一反应,是上学时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响起来的那道该死的上课铃声。   只要比铃声晚进入教室的大门,哪怕是只有一秒钟,都会被那个刻板又不通人情的地中海高数教授,在考勤簿上记上“迟到”二字。   陈慕武穿好衣服,还在脑袋顶上扣了一顶礼帽,很可惜他没有留胡子的习惯,不然装本人就能装得更像了。   他总觉得自己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前往那种倒卖文物的地方,比以中囯人的身份更加方便,所受到的怀疑也更小。   他虽然不会说笨话,但多亏了那些抗日神剧所赐,他能把本人学学说中囯话时的语气和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要放在二十一世纪,模仿电视剧里那种本人说话方式,只能让别人觉得你是个二缺。   到在这个年代,没准还能出奇制胜。   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落下物品,陈慕武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   是日正是大寒节气,三九寒天的夜里,北风刮得正紧。   刚走出房间,陈慕武就被冻得一哆嗦。   悄悄拉开拉开院门再悄悄关好,走到胡同口外,已经有一辆黑色的福特t型车等在那里。   “陈先生是吧?”陈慕武向前敲了敲车窗,司机打开窗子问道。   “正是.”   上车之后,陈慕武按照事先的约定,先给司机递上了六枚大洋,付了两个小时的车费。   然后他把此行的目的地告诉司机,去南城的黑龙潭。   祥子口中所说的黑窑厂潭,其印在地图上的官方名称其实是黑龙潭,只因为旁边便是宫里御用的窑厂,一到烧窑的时候,窑厂的烟囱整日里往外冒着黑烟,因而在南城人的口中得了一个诨号“黑窑厂”,旁边的这湾潭水也就跟着被人叫成了黑窑厂潭。   黑龙潭在后世的地图上已经消失不见,被划入进了陶然亭公园,成为公园的一部分。   提到后世的邶京城,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堵车。   但此时的陈慕武坐在出租车上,却是一路都畅通无阻。   有黑龙潭的地方必有龙王庙,邶京有许多处黑龙潭,但是位于城里的却只有这一处。   所以清朝皇帝们想要祭祀龙王祈雨什么的,谁也不会舍近求远,都会选择这处南城的龙王庙,因而通往黑龙潭的道路也比城里得其他地方更平坦一些,毕竟曾经是皇家御道。   开了二十多分钟,司机示意陈慕武,黑龙潭已经到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陈慕武让司机关掉大灯,在这一带慢慢绕圈。   离天亮还早,天空仍是漆黑一片。   如果有人想要在这种环境下进行黑市交易,那么就一定会有灯火照明。   黑龙潭地方不大,十来分钟就能绕上一圈。   等司机绕到第三圈,逐渐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陈慕武在湖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几点灯光。   “我们去那里!”他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那样,兴奋地拍着司机的肩膀说道,“打开车灯,我们慢慢开过去.”   开到近处,陈慕武才发现,这原来是黑龙潭边的几间快要坍圮的房子。   因为一直隐没在黑暗之中,以至于他刚才在车上围着潭子绕了几圈都没有发现。   门口停着几辆万国牌汽车,洋车却不曾见到过一辆。   这样看来,现在这个场景倒不像是祥子他们设的局,他们掏不起这么大的本钱!   又给了司机一块大洋,让他先去找个地方吃早饭,等天亮的时候再回来接他,车费照常计算。   车停稳之后,陈慕武打开门,一边下车,一边用手压了压头顶的礼帽。   如果在门口放风的这个小太监,懂得一些心理学的话,就会看出来陈慕武这是心虚的表现。   可惜他只是一个为了生计,被狠心的父亲送去宫中的直隶庄稼汉子弟,大字都不识几个,又何谈心理学呢?   见又有人来,小太监依照惯例拦了一下,想要核对身份。   陈慕武一拧眉毛一瞪眼,抬手做出欲打妆,佯怒道:“八格牙路!”   见此情形,小太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收回了手。   陈慕武装出一脸疑问的样子,继续用大佐们的口气说道:“字、画、古董花瓶,这里滴干活?”   吓坏了的小太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哟~西!”   陈慕武拇指一弹,一枚沉甸甸的大洋就飘到了小太监的眼前。   然后,他就大踏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院门,留下身后的小太监自己在心里嘀咕:看言谈举止倒像是个本人,可是,本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人了?   进到亮着灯的屋子,陈慕武发现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一条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几个西装革履的洋人正在煤油灯的光芒下打量着一件件宝贝,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跟着一个狗腿子翻译。   桌子的另一侧是中囯人,虽然经过乔装打扮,但他们魁梧的身材,和说话时的娇声细语,完全符合太监的特点。   看到房内的买主都是高鼻梁蓝眼珠,陈慕武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半。   这屋子里只要没有能戳破他身份的本人,那他就有足够的信心能欺骗过那些一直活在宫里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太监。   发现屋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几个太监彼此间狐疑地用眼神飞速交流了一会儿,然后推举出了一个最魁梧的代表,走上前来恶狠狠地询问道:“先生,请问你有何贵干哪?”   尖声细语的太监装起狠来,让陈慕武觉得十分好笑,可他还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瓦塔西瓦,瓦塔西,我是一个名叫高仓健的立本国商人得斯,很喜欢贵国的历史和文化,听瑞典的斯文·赫定先生说这里有定期的文化交流活动,所以就慕名前来,想要感受一下文物的熏陶.”   说罢他狡黠一笑,给对面的太监了一个玩味的眼神。   这几句话说得他十分尴尬,那感觉,就像是为了开一张实习证明,坐高铁跑到剧组扮演鬼子的大学生。   然后陈慕武又拍了拍胸口,故意让里面那几根金条碰撞,发生丁铃当啷的金属响声。   和他说话的这个太监搞不懂陈慕武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撂下他一个人跑到外面,应该是去想要和门口那个放风的小太监通通气,摸摸这个本人的底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跑回来,和桌子内侧的一众太监们好一通商量,最终又来到陈慕武面前:“高仓先生,请您尽兴欣赏.”   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那个啥,今天是星期二,是看本文能否从试水推晋级的最关键的一天。   如果可以的话,请大家尽量追书,如果想养肥的,希望也能在今天点开最新章节30秒,停留在最新章节30秒才算是一个追读,或者是点开自动阅读几分钟。   谢谢!   :装日本人的剧情似乎是有点儿降智,请大家轻骂。   我只能说,看这一段别带脑子,买文物这段剧情,乍一看稍微算是一段爽文,但其实背后也带着那么一点儿心酸在里面。   再次感谢您读到这里。 第30章 30宋徽宗的瘦金体   成功混进黑龙潭的这个见不得人的地下鬼市,面对着宫里流出来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陈慕武反而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哪里了。   摆在长桌正中的一对花瓶,无疑是整个房间内最为璀璨夺目的宝贝,那几个西洋人围着这一对花瓶转个不停。   陈慕武也知道这花瓶好看,但关于这对花瓶是什么朝代,什么款式,上面画的是什么题材,他是一问三不知。   真应了那句俗话,叫做“奈何大哥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陈慕武现在应该就是这句话里的大哥的化身。   除了这一对花瓶以外,桌子上还有几个青铜做成的小器具,也令外国洋人频频驻足流连。   比起花瓶来,陈慕武对青铜器的知识更丰富一些,他最起码知道这些都是商周时代的产物。   至于青铜器上的花纹与铭文,他仍旧是两眼一抹黑。   桌子的角落摆着数量众多的卷轴,反而成了整间屋子里最无人问津的地方。   陈慕武只好把目光放到这些字画上,他同样不懂得国画鉴赏,但想着如果能认出落款上写的谁的名字,通过这位作者的知名度,他也能粗略地判定字画的价值。   于是陈慕武走到角落,随便展开一幅字画。   桌子后面的那几个太监见状,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围绕着花瓶和青铜器对着几个洋人献殷勤。   看样子,那些器物的价值在他们心中,比这些字画要贵重得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凭他那同样浅薄的古代艺术知识,陈慕武想要认出这些画上的作者是谁,同样难比登天。   他展开的第一个卷轴,是一幅狂草,这对没有草书功底的他来说简直就如同天书一样,只能再依原样卷了起来。   第二幅,他能认清上面的字迹,但却不知道这个作者是谁。   第三幅,外甥打灯笼,照旧。   ……   就这样,陈慕武一连展开又阖上了七八幅字画,每一幅都能从泛黄的纸张上看出来年代久远,但他却没有一个能认出来作品的作者是谁。   他现在只恨自己当初受到的艺术熏陶还是不够,真是书到用时方肯少啊。   陈慕武的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但还是下意识地展开了第九幅画。   这一次,他先是看到了一丛树枝,树枝上开着白色的小花,没有这方面常识的他,连这种花是什么种类都搞不清楚。   然后在其中的一枝树枝上,立着一只红色脸颊的小鸟。   几尺见方的画面上,内容就只有如上这么多。   陈慕武不知道这幅画的艺术水平是高还是低,只能遵循一直沿用的笨办法去找作者的题跋。   皇天不负有心人,翻看了将近十幅画中,在这一幅的题跋里,终于送给了他一份惊喜。   虽然没找到作者的名字,但他的那笔字,陈慕武是再熟悉不过了。   中囯上下五千年,几百位皇帝中,艺术造诣很高的有许多。   但写出来的毛笔字能自成一体的,只有道君皇帝一个人。   这一笔漂亮的瘦金体,让陈慕武立刻就想到了宋徽宗赵佶。   他又仔细端详起题跋上的内容,在其中看到了“禁籞”、“来贡”等彰显皇家身份的字样,这让陈慕武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别的字画他不能确定其来历和价值,但面前的这一幅,陈慕武能确定是来自将近一千年前,东京汴梁的皇宫之中。   他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努力放松着面部的肌肉,尽可能地不让别人,尤其是那帮太监们看出来自己的异常。   陈慕武小心翼翼地把画重新卷起,放回到书画卷轴堆里,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幅画的外形特点。   他又在此处装模作样地盘桓了一段时间,期间还有几个洋人来到书画堆中淘宝,每次看到有人的手指来到那幅画的附近,陈慕武总会把心提到嗓子眼儿。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稳准狠地抽出那幅画,为了掩饰,又随便拿了另一个卷轴,一同抱在胸前。   “这位先生,我对这两幅字画十分之喜爱,觉得它们和我很投缘,时间仓促未能仔细欣赏,想要带回家去好好把玩,不知道能否割爱乎?”   陈慕武又走到之前盘问他的那个太监面前,还故意把话说得文绉绉的。   这是如今本人一惯的毛病,言语里总喜欢夹杂一些之乎者也,比中囯人还爱拽文。   他在心中模拟了许多商战中的场景,以为今天和这些太监们的讨价还价,会是一场腥风血雨般地斗智斗勇。   结果万万没想到,那个魁梧的太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眼,回给了陈慕武一句他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话:“细的一百块大洋一卷,粗的一百五.”   敢情这根本就不是论艺术价值,只是论画的长短啊?   转念一想,倒也释然。   如果这几个太监会接过画来,给自己讲解这幅画上的哪里有多好,哪里有多妙,然后不断地往上哄抬价格,那么反而是不正常的。   他一个后世接受了二十年高质量教育的博士生,都分辨不出来书画作品的优劣,那几个太监又怎么能区分哪个值钱,哪个不值钱?   他们心中其实只有一个观点,那就是皇宫里的东西没有孬的,随便偷几个出来卖,都能发上一笔横财。   太监们的这种表现,让陈慕武认定了桌子上摆着的这些宝贝,就是宫里流出来的真品无疑!   他快速算了算自己身上的所有钱财,五枚小黄鱼价值大洋一百五十块(在如今还是把银圆和银两作为主要流通货币的时代,金子在国内远没有之后那么值钱,一枚小黄鱼大概能换三十左右块大洋),两百块江兴业银行的纸票,能折一百八十块。   也就是说,除了自己怀里的这两幅字画,他甚至还能再回去挑上一幅。   正在此时,几个西洋人也结束了对花瓶和青铜器的博弈争夺。   价高者得,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老外最终获得了花瓶的所有权,几个青铜器也纷纷物归新主。   然后他们就一窝蜂地奔向了字画堆那边,根本连打开都不打开,看都不看,就像一到冬天,邶京城里的老太太们围着大车抢白菜那样,眼瞧着就要把十几幅字画瓜分得干干净净。 第31章 31演戏演了个寂寞   西洋人们的这番操作,让陈慕武看了个目瞪口呆。   原来他一早上都在那里装模作样地穷讲究看字画,完全就是无用功。   别人根本就不把那些个字画当回事,只不过当作是买完花瓶和青铜器之后的消遣品。   陈慕武眼疾手快地又从书画堆里抽出来一个卷轴,生怕自己下手晚了,抢不到好东西,甚至抢不到东西。   洋人们结账,都是一水儿的黄金白银,而陈慕武怀里装着一堆零碎儿,此时就显得十分寒酸。   轮到他时,他把那五条小黄鱼,连同二十张钞票往桌子上一放,等太监们检验完成色,清点完之后,转身就要走。   其中长得最老,面相也是最为阴险的老太监急忙追出门去:“先生,先生请留步.”   陈慕武知道这是在叫自己,他的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但紧接着转念又一想,他们不可能在结完账到离开前这一段短短的时间里,就识别出自己的身份造假,现在叫住他,要么是有事要谈,要么就是一早就看破了他的身份,但还是选择和他完成交易。   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陈慕武干脆就站停在原地,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老先生,你有何指教哇?”   “行啦,年青人,你就别跟老身装了,”老太监直接点破了陈慕武的乔装,“你这套把戏骗骗没见过时间的小家伙还行,骗老身还是差了点儿.”   陈慕武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太监,准是在江兴业银行的钞票上起了疑。   一个本人,往外掏的钱不是元,却是南方的纸钞?   现如今元还不像后世贬值过无数次的那样不值钱,实行金本位的本规定,一元等于七百五十毫克黄金,基本上和大洋的价格差不多,只是略低个一成半成而已。   “伱放心,我叫住你没有恶意,只是跟你说一声儿,下次再来,不用再这么乔装打扮了,反正是你有钱想要物件儿,我有物件儿想要钱。   我不去怀疑你是怎么找来的,也不问你到底是谁,只要你嘴上严着点儿,遵守这儿的规矩,生意跟谁做还不是做呢?”   “那就多谢老公公了.”   陈慕武也不再粗着嗓子说话,而是恢复了正常的语调。   其实老太监的心态也很简单,在他的认知中,但凡能找到这种地方的,都是一心喜欢古玩字画,想要来捡漏儿的。   他还真不担心,这帮人会走漏风声,把宫里人私下里倒买倒卖这件事捅到明面上来。   毕竟断了他们这个交易渠道,再想要买到宫里的奇珍异宝,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只能说这个老太监还是太天真,他们的皇帝主子败起家来,可比他们这种小打小闹的手笔大多了!   冬天虽然太阳升起来的晚,但此时东方的天空也已经蒙蒙亮了起来。   演戏演了个寂寞的陈慕武走出了小院,眼尖的司机立刻认出了这位大方的顾客。   他急忙压动方向盘左边的点火杆启动了车子,把车开到了陈慕武近前。   “先生,您出来啦?”司机跳出车子,殷勤地打开了右侧的门。   “还是去东板桥,等回去之后,再一并给你结账.”   “好的,好的,保证把您安安全全地送到目的地.”   一路无话,两人一车回到北城的东板桥时,红日已经初升,陈慕武把车钱结清,金贵地抱着三幅卷轴回到胡同里的马家。   进屋之后,他四处踅摸了一下,实在找不到能藏东西的地方,最终还是干脆把卷轴卷到了一件上衣里面,放入到行李箱中。   他撕掉临走之前留在桌上的纸条,脱掉最外面的衣服躺到床上,抓紧时间休息一会。   直到马家的小男孩儿过来敲门,叫陈慕武起床吃饭,他这才装出大梦谁先觉的模样,揉着眼睛打开了屋门。   饭桌上一切照旧,毫无异样,马家应该没人发觉这个寄宿在自己家的年青人,昨天晚上去黑龙潭兴风作浪了一番。   吃完饭后,陈慕武装作不经意地问马裕藻:“马二哥,您在这邶京城里,可认识什么精通鉴赏金石古玩字画的大家吗?”   “怎么,你最近对收藏感兴趣了么?”   “这几天的讲座推迟了,我没什么事情做,听说京城的琉璃厂一带,一向都是古玩字画的聚集地,就想着去那里转转.”   “汉臣哪,这收藏的行当里水一直都很深,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冒进.”   “所以我才向二哥您请教,能不能介绍几个老师,让我前去请教一二。   我去那边不是倾家荡产地想发财,只是想着能不能碰碰运气,捡漏买到一两件值钱的宝贝.”   马裕藻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我是劝不住你了,汉臣你这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好吧,我把我家四弟的地址写给你。   可能你大哥没和你说过,我四弟马叔平,现在在邶大国学门的考古研究室担任主任一职,刚好精于此道。   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上门去找他.”   “多谢马二哥.”   马裕藻提起笔写了张地址便条,然后就急急忙忙地离开家前往邶大上班。   蔡元培辞职离校风波发生了几天之后,邶大群龙无首的局面得到了改善,最终是由蒋梦麟出任了代理校长一职。   除了几个激进的学生,仍是每天叫嚷着要驱逐教育总长彭允彝,到天侓租界去迎回老校长蔡元培的空话,大部分学生都已经重新回到了课堂之上。   陈慕武也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马裕藻的四弟马衡,现在人们只道他是命好,找了个有钱的老丈人。   因为老丈人有钱让他挥霍,他才能学会骑马,才能有钱收集古董金石。   因为会骑马,二哥又在邶大当主任,所以他才能当上邶大体育课上的马术老师。   因为喜欢收集古董研究金石,所以在邶大的考古研究室成立之后,他又进到研究所了当了个挂名的主任。   反正邶大连老师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又哪有闲钱能拿出来支持考古呢?   现在这个世界上,估计只有陈慕武知道,马衡不是一个只会靠着花老丈人的钱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他是未来故宫博物院的第二任院长,在抗日战争期间主持过文物南迁、西迁和回归,为能把珍贵文物留在国内,做出过不小的贡献。   陈慕武之所以向马裕藻打听,他认不认识古董收藏界人士,就是为了套到他的这位四弟马衡的信息。   能当故宫博物院的院长,那书画鉴定水平还差得了吗?   马裕藻出门后不久,回屋取了那三幅卷轴的陈慕武也紧跟着出了门。   他叫了辆洋车,直奔小雅宝胡同四十八号。 第32章 32居然走了狗屎运   和他二哥马裕藻一大家子人挤在东板桥的一处小院不同,马衡位于小雅宝胡同的这处住宅,可谓是豪华至极。   大理石的门柱旁摆着两个神态逼真的石狮子,黑漆大门的门楣上,挂着一块书写有“鄞县马”的匾额,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看上去就十分的高端大气。   陈慕武扣动大门上的门环,几息之后便有人前来应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仆人打扮的老妈子,他客气道:“我叫陈慕武,是马幼渔先生介绍来的,劳烦进去通禀一声.”   “先生稍等.”   头一次登门拜访就两手空空,实在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但陈慕武现在表面上风风光光,其实兜里面没有几个钱,也就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买的那三个卷轴,花掉了他从仩海带到邶京的大部分财物,再加上今天早上给富顺公司的司机结完出租车的账,他的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了一枚小黄鱼,三五块大洋,外加一把铜子儿。   陈慕武已经在考虑,如果胡适在半个月后的最后一场讲学时才给他结账,他要是再不省吃俭用,像个大少爷公子哥儿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那么可能就要借钱度日了——他绝没有脸面拍封电报回家,请大哥再汇一笔款子过来。   另外,按照祥子和那个老太监的说法,估计等到了下个星期日,黑龙潭旁的小破屋里依旧会有宫内宝物的黑市交易。   花瓶和青铜器他想都不要想,无论是比财大气粗,还是比当冤大头的能力,他都比不过那些洋鬼子,他只能在一百块大洋一幅的书画卷轴上下功夫。   搞到更多的一百块,就能挽救更多的国宝,避免他们流失海外,成为国人的遗憾。   但是,怎么才能快速搞到一笔钱呢?   就在陈慕武筹划发财大计的时候,院门再次打开了。   不愧是曾经的沪上公子哥,年过四十的马衡仍然是西装革履,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不像只比他大了三岁的二哥马裕藻,长袍马褂大肚腩,完全泯然北方中年人矣。   见到正主出来,陈慕武拱了拱手,再一次自报家门:“叔平先生,我叫陈慕武,家兄陈郑相,和幼渔先生是在本留学的同学,是幼渔先生介绍我前来拜访的.”   “原来是汉臣,快请进,请进!”   马衡把陈慕武迎进客厅,两人分宾主落座,又有老妈子奉上一盏香茗。   “想不到能和世界知名的大科学家侃侃而谈的陈汉臣,原来竟是如此年轻啊!我二哥早就说你要进京讲学,今日才得见陈家的芝兰玉树。   你也不必拘束客气,我年数虚长几岁,你就和伱大哥一样,喊我一声四哥好了.”   陈慕武心说,您那哪是虚长几岁,都虚长二十多岁了!   这一点上,马衡倒是和他的二哥保持一致,明明都可以是当叔叔的年纪,却非要别人喊他哥。   “马四哥.”   “汉臣,你今日上门,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来到邶京这么多天,其实早就该来拜访您,结果一直拖到今天,我才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先向您赔个礼.”   “咱两家的关系,还客气什么!说吧,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宝贝?”   “是这样,四哥,我这几日等待讲学的时间里,闲着无聊就逛了逛邶京城,偶然间入手了几幅字画,希望您能给我掌掌眼.”   说罢,陈慕武便移开茶杯,把三幅卷轴放到夹在两人中间的八仙桌上。   虽然已经从那几个太监的表现中,他已经才猜测到这几幅字画应该是宫中所藏的真品无疑,但还是要求教一下大方之家,才更为稳妥。   刚开始,马衡还对陈慕武的这种行为很不屑一顾,一边接过书画一边带着笑意说道:“汉臣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邶京古董行当里的水很深,你又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很容易把持不住,一不留神就会被人骗进圈套里。   我看你以后想要买什么古玩字画,还是先来找我商量商量.”   他一边说教着陈慕武,一边拿着卷轴起身走到长桌旁铺开,等到看清三幅卷轴上书写绘画的内容,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哦那波!这……这是什么!这是王右军的真迹!”   陈慕武不但亲耳听到,一直以来文质彬彬的马衡突然爆了句佇波话粗口,他还亲眼看到,马衡的双手激动到不自主地颤抖,说明这几幅字画应该就是真迹无疑。   但他紧跟着激动的原因,不是听到了“真迹”二字,而是听到了“王右军”三个字。   谁?   王羲之的真迹?   陈慕武本以为自己捡漏到宋徽宗赵佶的画作,已然是运气不错,没想到之后在混乱中又抢来的两幅卷轴,居然有中囯书法史上第一人,王羲之的真迹?   我老陈这是走了狗屎运了?   陈慕武也跟着起身,想要向前看个仔细。   没想到马衡完全不顾风度,转过身来,双手抱住陈慕武的肩膀,就开始疯狂地摇个不停:“汉臣,你这三幅字画是哪里来的?是哪里来的?”   望着马衡那瞪圆的双眼,陈慕武仿佛从中看到了疯狂二字。   “四哥,叔平先生!您先别激动!”他好不容易才挣扎着从“魔爪”中脱身,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这是我那天在街上闲逛,偶然间遇到一个抱着三幅卷轴的老头儿。   “我看他一个人站在冷风里怪可怜的,就上前搭话问他,老人家,这么冷的天气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头儿回我说,他孙子要结婚,家里实在没那么多财力能添丁进口了,就想忍痛把这祖传的三个宝贝给出手,拿着钱回家给孙子盖房结婚。   “您也知道,我在字画这方面连门外汉都算不上,但还是想帮衬他一把,就让他打开卷轴装模作样地看了看。   “我看那幅画上的纸颜色发黄,像是古物,这题跋上的字还是瘦金体,写有‘禁籞’的字样,就怀疑是宋徽宗的真迹。   “于是我也没忍心和他讨价还价,就花了三百块大洋,把他手里的三幅卷轴全都买了下来。   “四哥您说,我这笔买卖做的,究竟是赔了还是赚了?” 第33章 33想个搞钱的办法   陈慕武把宝物由来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为的就是遮掩自己这几幅画的真正来源。   当然,他也没有完全说假话,而是熟练掌握了说假话时“三分真,七分假”的精髓。   确实有紫禁城里的小皇上这个王八蛋孙子结婚,他也确实是花了三百块大洋买了三幅字画。   至于剩下的,就完全属于陈慕武天马行空般地胡编乱造,为的就是混淆视听。   马衡听了陈慕武的一番说辞,果然皱起了眉头说道:“汉臣啊,估计那个老头儿没和你说实话,这三幅字画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家祖传的东西,而是一直藏在内府的珍品。   “你看,无论是你认出来的这幅宋徽宗《五色鹦鹉图》,还是王右军的《行穰帖》,还有韩干的这幅《照夜白图》,上面都盖有乾隆朝的内府鉴藏印。   【1】   “这说明这三幅字画根本就不可能在民间流传,那个老头儿讲的都是假话,除非他姓爱新觉罗!”   陈慕武只认识马衡话中的宋徽宗和王羲之二人,这第三位韩干是谁,他却不太清楚。   但想来能入得了乾隆的法眼,应该也不是什么孬东西。   他继续挖坑道:“或许,这三幅字画是假的呢?”   “不可能,这三幅字画绝不可能是假的!”马衡回答得斩钉截铁,“无论是从这纸,还是这墨或者这颜料上看,都是古时候的物件无疑,这之后,伱在看这线条,这笔锋,……”   陈慕武懒得再去听马衡之后的一大套长篇大论的分析(主要是作者也不会写,复制粘贴百度百科又太水字数),他只要能听到三幅卷轴是真品的消息,就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于是他表面上装出一副像是在认真聆听教诲的样子,而背地里则在心里盘算,既然黑龙潭的这个黑市里流出来的确实都是宫中真品无误,自己是不是该再去搞上他几套?   马衡忘我地喋喋不休点评了半天,最终由衷地羡慕道:“汉臣,你还真是好运气,能一下子捡漏到三篇古人的真迹。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怎么从宫里流出来的呢?”   陈慕武心想,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怎么流出来的,但我现在还不能说。   说出来不但对制止这种现象无济于事,没准儿还可能促成更多的贪婪之辈搅入这滩浑水之中。   他现在人单势孤,说话有没有话语权,只能像海边的那个小男孩一样,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多捡几条搁浅的小鱼,把他们扔回到大海里罢了。   马衡继续围着长桌一圈一圈地走着,双眸中流出来的,全是喜爱的神色。   他完全忘了自己家的客厅里,还站着那么大的一个陈慕武,口中不断自言自语着,对这三幅字画的点评:“这是南唐李后主的字迹!”   “这是董其昌的题跋!”   “乾隆这老狗字写得多,章盖得也多,反而破坏了画的神韵,唉,真可惜!”   ……   就这么过了有半柱香的工夫,马衡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连对陈慕武抱歉道:“汉臣,真对不住,我这个人看到好东西,一时间入了迷,冷落了你.”   “四哥,这是什么话!这是我有求于四哥,还能听到您细致入微的讲解,应该是我来感谢四哥才对!既然您说东西都是真的,那我也就放心了。   四哥,今日多有打扰,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话,陈慕武就想上手收拾桌上的那三幅字画。   “汉臣,且慢,我有不情之请.”   听到这个开场白,陈慕武就知道马衡想要说什么。   “这几幅字画,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你能否割爱一二啊?宋徽宗的这幅《鹦鹉图》我出五百两,剩下的两幅,每幅我出八百两.”   果然如此。   不得不说,马衡出手还真是大方,他给出来的价格中,银子的单位是两,不是元。   一块银圆中的含银量为七钱二分,也就是零点七二两白银。   以两做单位比以银圆做单位,价格足足高出来将近四成。   如果陈慕武以马衡开的价格卖出这三幅字画,那么他将收入将近三千块大洋,也就是说一个倒手就升值了十倍!   很可惜,陈慕武根本就不打算卖掉这几幅字画。   他想保留国宝是一方面,不想让字画价值涨得这么快,又是另外一方面。   倘若这个成交价格流传到那几个太监的耳朵里,那么等下个星期日,陈慕武再去黑龙潭,一百块大洋别说是一幅卷轴,就连卷轴中的那根木棍儿,估计他都买不起了。   “四哥,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几幅字画我还不打算出手.”   马衡叹了口气:“汉臣,是我冒昧了。   你们陈家也是富贵人家,自然不会为了几个钱而心动。   看来这三幅字画是和我无缘了.”   “四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既然您说这几幅都是前人的真迹,价值不菲,那么我请求四哥,一定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书上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可不想因为这几幅字画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偷买国宝这件事,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是自然,你放心汉臣,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一定把它烂在肚子里.”   “那就多谢四哥,我这就告辞了.”   拒绝了马衡派车送他回去的好意,陈慕武收好三幅卷轴,走出马衡家的院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既然这些字画都是真迹,说明黑龙潭的黑市还是可信的。   距离下一次黑市还有一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自己该如何尽可能多地搞钱呢?   一阵冷风穿过胡同吹来,从后半夜开始一眼未合的陈慕武忽然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也罢,还是先回东板桥,把这三幅字画藏好,休息休息再做其他的打算。   上了洋车穿街过巷,每个车夫对这一带的胡同分布的熟悉程度不同,因而回时的路又与来时不太一致。   车夫带着陈慕武来到邶大附近的一条小巷,因为临近学校,所以靠山吃山,巷子两旁的店铺基本上以服务学生们的衣食住行为主,很富有生活气息。   在车上的陈慕武体会着如此的人间烟火,无意间看到了路旁一家书肆的门口,小伙计挂上了“新到赵焕亭《奇侠精忠传》第二部”的广告。   *****   【1】笔者注:事实上,这三幅作品,在我们这个时空分别收藏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五色鹦鹉图》)、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行穰帖》)和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照夜白图》)。   安排这样一段剧情,和这三幅作品的用意,哎,一声叹息。 第34章 34我也做个文抄公   《奇侠精忠传》是一本什么样的书,陈慕武并没有读过。   关于这本书的作者赵焕亭,他也只是略有耳闻。   不过看到了这个名字,陈慕武就想到了和赵焕亭并成为武侠小说界“南向北赵”的向恺然,也就是那个他在津浦线火车上无聊,翻看《红杂志》时读到的《江湖奇侠传》的作者,平江不肖生。   想到平江不肖生,陈慕武就想到了他那千字十块钱银圆的稿费。   这是真让人眼馋啊!   即使不考虑大洋和软妹币之间的购买力问题,单纯就算后世在起点上写网络小说,想要拿到千字十块,最少也需要四五百个读者老爷们的订阅,这对扑街作者来说,其实已经算是一道难关了。   但现在又不是网文所有题材都被人写尽了的内卷时代,武侠小说也才刚刚开山立派,他向恺然能赚这么多钱,我陈慕武自然也可以啊!   “飞雪连天射白鹿”,从中任选一本书出来,不是都能随便吊打如今还带有很浓郁公案小说气息的古早武侠吗?   穿越者自带的这个名为“博闻强识”的穿越者福利,又不是只能用在抄论文上,抄小说同样也可以嘛!   抄武侠小说,基本上是来到这个时间段的穿越者之间的标配了,虽然陈慕武前世不是个金庸迷,但好歹还是在图书馆做题做累了的时候,读过那最经典的“天射神倚”四部曲。   这四本书抄完了,如果还缺钱也不怕,陈慕武虽然武侠小说看得少,但推理小说看得多啊,什么《大唐狄公案》、《神探狄仁杰》,稍微包装一下,不就又摇身一变,成了大侠李元芳保着狄仁杰的公案武侠了吗?   《三侠五义》、《施公案》,老百姓最爱看这种!   说干就干,他叫停车夫,从路边的文具摊位上买了一沓稿纸,今天回去就肝他个几万字出来。   有人或许会说,那些网文扑街作者,每天绞尽胆汁憋到便秘,也不过堪堪憋出四千多字混个全勤,为什么你陈慕武从没动过笔,却认为自己就能轻松日万呢?   他的情况和网文扑街作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扑街作者们别说细纲了,有的连剧情大致走向的大纲都不曾准备一个。   他们每天坐在电脑前面,像王阳明格竹子那样格着液晶屏幕,二指禅打上一两百个字,就滑动鼠标切到别的应用,水水贴吧刷刷龙空,看看微博上的新鲜事,斗鱼虎牙的直播,手痒了甚至还亲自开盘游戏。   电脑玩累了,就换成手机,点开抖音,要么看看其上的小姐姐们抖胸扭胯露大腿,要么就看看那些“注意看,这个男人名叫小明”的影视剪辑视频。   等到把手机也玩到没电,才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三千多个字没写,于是再次点亮已经休眠的电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之前的状态。   而对陈慕武来说,别说是小说的大纲和细纲,他的大脑里有着全本的铅字印刷书籍,他所要做的事就是像被小学老师罚抄课本的淘气学生那样,把书上的内容逐字逐句地誊抄到稿纸上罢了。   回到东板桥住处的陈慕武,藏好三幅卷轴后,就立刻拿着稿纸来到桌前,旋开钢笔的笔帽,笔走龙蛇:“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   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   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   ……”   为什么是《射雕英雄传》,而不是按照历史顺序排在最前面的《天龙八部》,是因为这就是金庸的书写顺序。   一个人的笔力总是越写越成熟,陈慕武可不想先掏出《天龙八部》这本至臻之作,然后再被别人说越写越不行。   “哈欠……”陈慕武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数了数用完的稿纸数量,再乘以每页的字数,粗略一算,从回家开始,一直写到掌灯时分,今他天一共写了大概八千多个字,第一章的完成度将近三分之一。   之所以没达到他刚刚夸下海口的日写万字,不是因为陈慕武才思枯竭眼高手低,而是因为右手的写字速度实在是跟不上脑子。   他手中拿的钢笔虽然是在仩海永安百货公司买的高级进口货,但写字时必须一笔一划都要用力,才能保持字迹清晰,就仿佛张翠山在玉盘山的悬崖峭壁上刻字那样。   陈慕武已经不奢求能天降带联想输入的电脑了,他甚至连一根能流畅书写不费力的圆珠笔都没有。   滚动摩擦力比滑动摩擦力小,物理学诚不我欺也!   至于说为什么不用毛笔,诚然,陈慕武从小被家里人逼着练了几年的欧楷,因此他能看得懂如今各种繁体竖排的报纸杂志。   但他从小练的毛笔字,每个字都写在五厘米见方的格子上,从没有写过蝇头小楷。   按照他老人家的那种写法,估计一页纸上也写不了几十个字,抄完《倚天屠龙记》的第一回,光稿纸就需要写上几千张。   现在倒是有了中文打字机,四年前,商务印书馆的工程师舒震东就已经研制出来了以他的姓氏命名的舒式中文打字机。   但这种打字机的形状却不像雷明顿那样的键盘式,而是更像排版印刷那样,把几千个常用汉字的铅字摆到同一个字盘中的捡字式。   想要打一个字,不是敲击几下键盘就可以了,而是要对照字表从字盘中找到汉字,然后用工具捡出来放到连杆上在敲击打自键,才能打到纸上。   熟练工人用舒式打字机打一个字的工夫,都足够一个普通人写上一行字了!   难怪总有一帮人嚷嚷着要废除象形汉字,汉字罗马化,实在是因为在打字机时代,汉字输入变得太不方便了!   陈慕武现在只希望在大洋彼岸留学的林语堂赶快回国,赶快体会到输入汉字的不便利性,然后赶快冒出设计制造明快中文打字机的想法,他陈慕武一定第一个投资! 第35章 35迎来第一场讲学   从星期日到星期二,陈慕武花了三天时间,总算是肝完了《射雕》的第一章。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稿子,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一个难题,那就是,要把这本小说投到哪里?   如果是一篇物理学论文,陈慕武还能对现在的物理学期刊杂志如数家珍。   但这是一篇武侠小说,他有限的知识储备就有些匮乏了。   像《江湖奇侠传》一样,投到仩海世界书局的《红杂志》上?   姑且不考虑稿件通过邮政,从邶京寄到仩海有路上丢失之虞。   只是这邮路上就要花费三四天的时间,再加上编辑审稿,排版刊行,估计要等到一个多月之后,他才能拿到这第一章的稿费。   《小说月报》也是同理,不但编辑部同样远在仩海的商务印书馆,而且自从两三年前换了编辑,这本杂志也从单纯的鸳鸯蝴蝶派小说刊物,变成了新文化新文学的一块阵地,《射雕英雄传》这种通俗小说,不一定能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这很不符合陈慕武想要赚快钱的需求,一个多月,自己早就已经回到仩海了,直接从家里拿钱岂不是更快?   如果像《奇侠精忠传》那样,不在报纸杂志上连载,直接找到书局出版发行呢?   也不太行得通,因为书局从校对排版到刊行,同样也需要很长时间。   而且陈慕武现在的存稿数量只有区区不到三万字,远不符合出一本书的字数要求。   那么就只剩下在邶京本地的报纸上连载这一条路了。   只是陈慕武在仩海的家里就不怎么看报纸,来到邶京之后,也就只在蔡元培辞职那天,从路边的报童手里买过一张《晨报》。   他根本就不知道邶京哪家报纸的发行量最大,给的稿费多。   所以这天陈慕武耍了个心眼儿,特意向马家借来最近几天的报纸,说是要看看新闻。   马裕藻的夫人陈德馨拿出来一沓报纸,他回屋翻了翻,里面清一色的同样全都是《晨报》。   看到这个名字,陈慕武就像被凉水浇头一般,猛然间被点醒。   《晨报》这个报纸或许还没那么有名,但它的副刊《晨报副刊》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   从小学到高中的语文课本上,无数篇经典的课文都是出自这份报纸的副刊,什么《繁星·春水》啦,什么《寄小读者》啦,当然还有大名鼎鼎的《阿q正传》。   陈慕武不指望自己能够追得上鲁迅先生的文学造诣,可和自己同龄的谢婉莹,从几年前就开始在《晨报副刊》上发表些模仿泰戈尔的哲理小句子来赚稿费。   她可以,自己难道就不可以吗?   或许《晨报副刊》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干就干,陈慕武拿着稿件,直奔菜市口丞相胡同的《晨报》编辑部。   接待陈慕武的,正是《晨报副刊》的主编,多次出现在鲁迅先生日记和书信中的“民囯副刊大王”孙伏园。   他的办公室门楣上挂着“《晨报副镌》编辑部”的牌子,没错,“副刊”只不过是人们的俗称,而“副镌”才是这份报纸真正的名字。   偌大的办公室中只有一张办公桌,这份副刊从选稿到审核,全都由孙伏园一人操刀。   他接过陈慕武递上的手稿,仔细阅读起上面的文字。   眼瞧他的两条眉毛渐渐往中间靠拢,陈慕武心中小声泛着嘀咕,难道是因为自己一时偷懒,写的简体字太多,让这位编辑大人看不懂了?   其实他的担心完全多余,简体字大部分都是书法变体的一种,现在人们的文化修养很高,哪有看不懂的道理!   孙伏园的浏览速度一目十行,陈慕武写的本身也是通俗小说,不用逐字逐句地品味。   不一会儿,他就看完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把这份手稿在办公桌上磕整齐之后,又还给了陈慕武:“先生,不好意思,恐怕我们《晨报副镌》不能刊登您的这篇大作.”   “嗯?能不能请问一下,这小说是不是有哪里不合适?”陈慕武想不通。   “倒也不是。   您的这篇小说行文很流畅,构思也很精巧,但是内容却还是老派文学那一套,讲究行侠仗义功夫拳脚,不太符合我们副刊主要面向新文学征稿的要求.”   得,又是新文学。   陈慕武只想到了鲁迅冰心等人的文章都发表在这份报纸上,却也不想想,为什么他们的文章能发表在上面。   眼见这位来投稿的年青人神情有些失落,孙伏园好心劝慰道:“这位先生,被拒绝了,您也不必这样一蹶不振,全邶京城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报纸,我可以推荐您去另外一家报纸碰碰运气。   我的同学成舍我在天侓《益世报》的邶京分部做编辑,他们报纸的副刊“益智粽”更面向普罗大众一些,这样,我写一个条子,您带着这篇手稿,到他们那里碰碰运气.”   陈慕武心想,也只好如此,于是点了点头:“那就谢谢您了.”   从《晨报》编辑部出来,他又拿着手稿和孙伏园写的纸条,跑到了宣武门外的《益世报》邶京编辑部。   好巧不巧,孙伏园条子上写的那位成舍我,今天外出采访跑新闻,并不在编辑部。   接待陈慕武的,是一位名叫做张心远的编辑。   张编辑在看完稿件之后,对这篇作品是赞不绝口。   “先生,您的大作内容好,笔力也好,和市面上常见的武侠小说都不相同,我们《益世报》就缺这样的好稿子。   我想如果刊登到报纸上,一定能带动他不少的销量增幅。   只是,”张心远话锋一转,“报纸上刊登什么内容,我没有最终的决定权。   不如请您留下联系方式,等成主编回来之后,我们再和您联系,如何?”   “我想问一下,如果刊登在贵报的话,稿费应该如何计算?”   “一般的文章都是千字两到三块大洋,但请您放心,您的大作我一定会向主编尽力争取,应该能再往上加个一两块.”   听到这个报价,和陈慕武心中的预期有些落差,怎么《江湖奇侠传》都能千字十块钱,而到自己这里,就成了千字三到五块了?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自己这两万八千个字,能换来一百多块大洋,这星期日就能再抢救回一幅国宝了。   于是他在报社提供的纸上,写下马家的电话和地址。   “姚馥兰?”张心远疑惑地盯着陈慕武。   “这……这是我的一个妹妹,她不想抛头露面,于是就让我代劳,代劳.”   他哪里有什么妹妹,只不过是致敬了一下。   再说行走江湖,谁还不能多准备几个马甲防身了!   ……   1923年1月25日,星期四,下午两点。   陈慕武在景山东街马神庙邶大二院的理学院大礼堂里,开启了此次邶京讲学的第一场,题目是《相对论与空间》。   别骂了别骂了,本来是脑子一热,想写一段保护国宝的剧情,写的时候有多激情,发出来之后被骂得就有多惨。   我也知道了自己写的偏离了主题,一开始想改后续的文章,现在想想,还是把这段的存稿全都发出来吧。   各位看在更新了这么多的份上,就当忘了跑题这件事,可好?   谢谢大家。 第36章 36斐克小伙剑术精   第一场讲学中,陈慕武在提纲中设计了不少有意思的桥段都派上了用场:   比如迈克尔孙-莫雷的干涉实验证明了光速不变;   比如“爱因斯坦火车”这个著名的思想实验;   他甚至还从时下热门的武侠小说入手,从剑术开始,最终引出了那首很有名的打油诗“斐克小伙剑术精,出刺迅捷如流星,由于空间收缩性,长剑变成小铁钉”【1】……   不得不说,这些桥段确实吸引了在场观众的一些兴趣,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下来,讲学的效果只能说是不温不火。   来到现场的观众,大多数都是邶大和其他几所大学的学生和老师,至于其他的社会各界名流,反而寥寥无几。   胡博士更是因为公事繁忙,连面都没到大讲堂露上一面。   这也验证了陈慕武的一个猜想,那就是之前在邶大乃至邶京学界刮起来的一股相对论热潮,爱因斯坦这位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的名望,比相对论中所蕴含的真理更受人追捧。   即使爱因斯坦登高振臂一呼:“地球是平的!”,估计也能在国内获得不少的忠实信徒。   而假如他陈慕武登高喊出同样的话,可以想象,会有多少人对着他破口大骂,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   但陈慕武并没有因为首场讲学的反响平淡,就产生了失落感,反正和邶大方面又没有约定讲学场面要达到多么热烈的效果,他只要是当一天和尚,邶大就得管他一天的斋饭。   陈慕武对相对论的内容早已经烂熟于心,只要之后的几场讲学能够保持现状,不出什么大的幺蛾子,等结束之后他就能拿到五百块大洋的报酬。   同时,小说那边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征服了张心远的《射雕英雄传》,同样也征服了外出采访新闻归来的成舍我。   他给马宅去了电话,邀请陈慕武再到编辑部一趟来商量稿酬事宜,最终敲定好了千字五块银圆的稿酬。   从二十七号到三十一号,邶京版《益世报》头版连打了五天的广告,预告自下月一日起,开始连载姚馥兰小姐的新派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   赚钱的欲望促使陈慕武奋笔疾书,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时间里,他又硬生生赶出来了七万多字,他的右胳膊因此也肉眼可见地比左臂强壮了一圈。   再加上第一次交到编辑部的两万七千字,《射雕》存到《益世报》的稿件字数已经达到了十万大关。   《射雕》在报纸上的连载效果不错,因而成舍我的结账也十分爽快,在稿件审阅完毕,确认没什么质量下降的问题之后,直接奉上了大洋五百。   这下陈慕武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有钱人。   不仅如此,他还忙里偷闲,在赶稿的同时,抽空到邶大二院讲了接下来的三场学。   时间很快进入到二月份。   八日的农历是腊月二十三,既是北方小年,又是陈慕武此次邶京之行讲学的最后一场。   在此之前,久违了的胡博士终于再次露面。   六号晚上,他邀请陈慕武到东安市场的东来顺搓了一顿涮羊肉。   “汉臣,这东来顺的羊肉可是和正阳楼齐名的京城一绝,你多吃些.”   其实陈慕武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只能假装客气:“多谢适之先生,您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慕武摸不清胡适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是要和自己摊牌,邶大给不出那么多钱了,让他打个折?   玛德,自己终归还是太嫩,社会经验不足,早知道就应该让他们每场讲完付一次账,或者干脆先要两百大洋的定金就好了。   陈慕武之所以做出了这个判断,是因为在邶京住的这半个月,他亲眼所见了马家的真实生活水平。   马裕藻同样也是几个月之后才能拿到半个月的薪酬,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他不得不满邶京城地跑到北高师、酀大等学校兼职来贴补家用。   他实在看不得大哥的朋友,同时又是对自己不错的一家人,餐桌上天天都是萝卜白菜,于是开始悄悄地贴补家用。   每天他总是打着晨练的旗号,到胡同口买回一大家子的早餐;又以夜宵买太多吃不完的噱头,让马家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解馋。   马裕藻贵为邶大国学系的系主任,其日常生活尚且如此。   这学校这能拿出五百块大洋,给自己来结账吗?   但陈慕武转念一想,邶大没钱,不代表胡博士没钱。   这家伙今天请他到东安市场,坐的不是洋车,而是他自己的小汽车。   整个邶大有专车的教授只有两个,一个是找了个有钱岳父的马衡,一个就是他胡适。   就连辞职出京的蔡元培,在校长位置上时都没这待遇!   陈慕武打定主意,要是邶大不给钱,他就管胡适要。   反正那封邀请他北上讲学的信的落款处,盖的不是邶大的公章,而是你胡适之的大名!   然而,陈慕武的担心十分多余,因为胡适请他吃饭的目的不是为了哭穷,而是想和他摊牌另外一件事。   从胡适介绍的来龙去脉里,陈慕武才终于知道,促成自己这次讲学的,并不是彼时正处在骂战漩涡中的蔡元培,而是这位美国公使舒尔曼。   听完邀请他来的理由,陈慕武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发出了和各位读者老爷们同样的感叹:不就是想让他到美国去留学,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么?   事到如今,胡适才把这件事的底透给陈慕武,是想在他这里买一个好。   试想,如果将来陈慕武在物理学中真的闯出来一些名堂,那么他胡适不就成了慧眼识英雄的伯乐了吗?   即使陈慕武泯然众人他也不亏,毕竟掏了五百块大洋的冤大头是美国人,又不是他胡适!   在这顿饭的末尾,胡适还特意叮嘱陈慕武,后天最后一场讲学中,美国公使舒尔曼将亲自到现场,让他好好表现,给美国人留下个好印象,去康奈尔留学的计划实行起来就会更加地轻松顺利。   *****   【1】笔者注:原诗为:   theresayoungfelloadfisk,   osefencingsexceedinglybrisk.   sofastshisaction,   thefitz-geraldcontraction,   reducedhisrapiertoadisk. 第37章 37星光璀璨听众席   胡适话里话外,都是对陈慕武好的意思。   那态度那语气,让他感觉胡适像极了过年时候串门,在酒桌上遇到的那种乐于说教的没有分寸感的亲戚。   陈慕武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应和着,心中想着的却另外一回事。   康奈尔大学,真的很好么?   诚然,在后世,康奈尔是八所藤校中的一员,算是美国顶尖的大学之一了。   在物理数学计算机界非常知名的论文预印本系统arxiv,其总服务器就设在康奈尔大学。   但是现在,对一个希望能够进入到物理学界的学生来说,康奈尔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所学校别说是和麻省、加州两所理工,普林斯顿、哈佛、斯坦福等学校比了,就连芝加哥大学都比不上。   当然,现在的芝加哥大学还是美国物理学的中心,人才济济,代表人物有迈克尔孙,有密立根,有康普顿,有哈勃。   而康奈尔大学有什么?有一座卡尤加湖!   直到曼哈顿计划结束,理查德·费恩曼从新墨西哥州的阿拉莫戈多基地来到康奈尔任教,这所学校的物理专业才算真正地被建立了起来。   陈慕武觉得如果自己真的遂了舒尔曼的心意,到康奈尔大学留学,这所学校对自己学业上有限的帮助,远不及自己成名后对学校声望的反哺。   以后人们提起他和这所学校,一定不会说“陈慕武毕业于美国名校康奈尔大学”,而是说“康奈尔大学培养出过世界知名的物理学家陈慕武”。   为什么要给美国人做这件嫁衣?   更何况,《排华法案》才过了多少年?去美国当下等公民很爽是吗?   再说他也不想和胡博士做校友,更不想在日后让胡博士成为自己求学路上的引路人!   所以陈慕武把胡适对自己的劝诫完全当做是一个笑话,得知这次讲座的报酬会如数支付,便是他从今天这顿饭中得到的最大收获。   而且赚的还不是邶大教授原本就发不起的工资,而是美国人的钱,这就更让他神清气爽了。   要不是陈慕武穿越之后给自己定下滴酒不沾的规矩,他今晚一定要多喝几杯!   没办法,他只能忍痛割爱,把原本要下到自己肚中的酒,全部灌给了对面的胡适,一通马尿加马屁,让醉醺醺的胡博士很是受用。   ……   两天之后的星期四下午,陈慕武相对论讲座的第五场也是最后一场《时间旅行》,准时登场。   或许是因为有友邦人士要来听讲学的缘故,陈慕武最后一场讲学的地点也发生了变化,从京师大学堂旧址邶大二院的大讲堂,迁移到了前几年才盖好的邶大一院,也就是红楼的大讲堂中,以示对舒尔曼的尊重。   胡适形影不离地陪在舒尔曼身边,代校长蒋梦麟也在另一边作陪。   为了能让台下的这些美国人听懂,邶大物理系的系主任颜任光在台上担任此次讲学的英文翻译。   这位先生也曾在康奈尔大学留学四年,但和胡博士比起来,他实在是低调得多!   陈慕武之所以认识颜任光,是因为邶大物理系的诸位老师教授,成了他这几场讲学的忠实听众,每场讲学结束后,都还要留下他交流许久。   他对这些物理学前辈们很是尊敬,如果没有他们筚路蓝缕地开创我国的物理学教育事业,也就不会有他陈慕武这个徒子徒孙。   他们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为什么陈慕武一个工科学生,相对论水平如此高深。   他只能胡说八道,说是因为偶然看到相对论之后,对其感兴趣,所以在交大鄌院时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   几位教授对此赞叹不已,商量着等以后发了工资,要去鄌山那边考察考察教育了。   今天的邶大一院大讲堂真可谓是星光璀璨,除了上述的这些人,陈慕武还在观众席上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   早就说要来听陈慕武讲学的鲁迅先生,还有他的二弟周作人今天终于来到现场。   一直寄寓的马家主人马裕藻,也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弟来给陈慕武捧场。   还有在《益世报》编辑部见到的那个新人编辑张心远,这次张编辑手中拿着纸和笔,看来是以记者身份前来跑新闻的。   陈慕武很尴尬,感觉自己的马甲就要捂不住了,等演讲结束,一定得叮嘱好张记者,让他替自己保守住秘密。   最让陈慕武意外的,是他见到了那个穿西装打领带,梳中分戴眼镜的“云中鹤”徐志摩!   他不去追林姑娘,跑来听讲学做什么?   难道说,徐先生对相对论果然是非常之热爱,并不是只会在报纸上夸夸其谈的叶公好龙之辈?   除去陈慕武认识的这些人外,台下坐着的还有许多其他知名学者。   比如邶大的国文系主任钱玄同,地质系主任李四光,还有如今正在陪同德国哲学家杜里舒在国内讲学的张君劢,以及前一阵子东奔西走谋求邶大校长职位的林长民等等。   当然,陈慕武不知道,上述中的最后一个人,才是徐志摩今天出现在会场的真正原因。   陈慕武也不知道今天台下人这么多,是因为亲自来听他讲学的美国公使舒尔曼的号召力,还是因为讲学的题目《时间旅行》吸引人。   反正时间一到两点,他准时站到了大礼堂的舞台正中。   几场讲学下来,陈慕武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上辈子给自己导师代课时那样,面对一教室的脑袋瓜儿而怯场。   他想了想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大脑中超前的知识,让他在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的面前,产生了一种无形的优越感。   他的开场白,照扮搬了在工部局吸引爱因斯坦兴趣的那个开头,依然是从《庄子》中惠施历物十事的“今日适越而昔来”开始讲起,王质、刘晨、阮肇几位仙人也轮番登场。   如今能进入学术界的人,必然是有很高的文学素养。   当在场观众们听到陈慕武说,这些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中的时间旅行,也能和相对论产生联系,就纷纷来了兴趣。   说实话,今天这个题目,其实里面涉及到相对论的知识很少很少,充其量也就能讲讲陈慕武向爱因斯坦提出来的那个“陈宇宙”。   至于什么叫虫洞,哪个是平行宇宙,陈慕武是讲都不敢讲,因为这些理论都还没有提出来,他要是提前剧透的话,不小心又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   但即使是“陈宇宙”,他也不能讲得太仔细,毕竟台下坐着的人,绝大多数人连什么是“光锥”都不知道。   我真傻,真的。   我再也不作死花费大量篇幅写脱离主线的剧情了。   忘了之前那一段,大家还是好朋友。 第38章 38如果能回到过去   眼见观众们的注意力吸引的差不多,陈慕武便抛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了重磅炸弹,他指出按照相对论中的理论推算,这种时间旅行不但能前往未来,同样也能回到过去。   果然,他的这个言论刚一说完,当时就在台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中囯古代仅有的几个穿越故事,都离不开“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路子,基本上都是遇到了什么机缘,在一个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的空间里,待上一段日子,等从这个空间出来之后,再次回到原来的世界,却发现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的时间,也就是所谓的前往未来。   但却从没有人想过人能够回到过去。   试问,人活一世,谁又能没有几件颇感遗憾懊悔之事呢?   面对遗憾,《论语》中借楚狂人之口道出:“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战国策》里的庄辛劝楚襄王:“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就连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王勃,都在《滕王阁序》中感慨:“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这些哲理性话语,基本上话里话外讲的都是遗憾早已经是过去式,人既然不能回到过去,也就只能向前看云云。   千百年来,这种遗憾哲学早已经深入人心。   可是现在台上的这位陈慕武先生,突然却说在一定的条件下,人可以回到过去,怎么能不让人们心中升起别的心思呢?   紧接着,刚画完大饼的陈慕武,又给刚泛起热情的台下观众们泼了一瓢冷水。   他指着之前画在黑板上的那个圆柱体告诉大家,这种回到过去的时间,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只不过要满足许多的特定条件,比如能量足够大,速度足够快等等,当下人类的科技水平还不足以实现。   枯燥的理论知识,讲上一两句就好,讲多了台下的观众们不爱听,台上的他也容易露怯。   好在陈慕武的控场水平了得,他接下来向观众提出了一个基本上已经和物理学无关的问题。   “或许我们的历史上,已经存在了几位从后世通过时间旅行回到过去的人,他们为了不给自己招惹麻烦,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从他们的所作所为中察觉到一些端倪。   请大家想想,自己的记忆当中,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古人?”   这个问题,让台下嘈杂的讨论声音变得愈发大了起来。   就连鲁迅先生也闭上眼睛微蹙眉头,仿佛在仔细检索着自己的知识储备。   半晌之后,观众们还是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于是有好事者在观众席喊道:“陈先生,我们实在想不出有这样的人,不如请您来举个例子!”   陈慕武举了袁天罡、李淳风、邵康节和刘伯温这几个例子,说他们能写出《推背图》、《梅花诗》和《烧饼歌》,也很有可能不是因为神机妙算,而是因为他们来自未来,所以才能知道后世的发展。   他在此处点到为止,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   陈慕武很怕自己如果就此侃侃而谈一发不可收拾的话,会被安上一个“科学神棍”的名号,被真正的有识之士群起而攻之。   尤其是台下那位留着一字胡的老乡,趁他没皱眉之前,赶快改变话题才行。   他可不想让后世网络上流传有那么一句经典骂人的话,出自《鲁迅全集》中骂他的文章里。   但他越是如此神秘,台下人就越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就在陈慕武这最后一场讲学后的一个星期,学术界还将掀起一场科学与玄学的论战,名家大儒们纷纷下场,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这场论战算是在国内刚刚兴起的唯物主义,和深入人心的唯心主义间的第一次碰撞,持续了两三年都没有分出胜负结果。   而人们本就热衷于这些预言谶语,现在又有了陈慕武所做出的“科学解释”,便更加对此深信不疑。   陈慕武的这场讲学已经完全脱离了物理学的轨道,但效果却出奇地好,因为他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供听众们思考。   如果人类最终建成了一座时间机器,能方便快捷地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之间穿梭,你最愿意去哪里?为什么?   去哪里?   肯定是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能干什么?   当然是提前避免遗憾的发生啊!   不然为什么后世的网文中,有大把的穿越、重生文(包括本文),而描写未来世界的科幻文,却不足前者的什之一二?   当然现在的情形大不相同,因为在陈慕武的这场讲座之前,人们从不知道有理论能支持人类回到过去,所以反而是去往未来的科幻小说更多一些。   梁启超在1902年就曾写下过预言六十年后的《新中囯未来记》,碧荷馆主人也在1908年写下过想象1999年国家情形的《新纪元》。   这其中,最经典的应该是在1910年,仩海小说家陆士谔写的一篇名为《立宪四十年后之中囯》的幻想小说。   书里面的大致内容是,一个清朝人,酒后迷迷糊糊地穿越到了宣统四十三年(即1951年)的仩海。   彼时的仩海,租界早已收回,京沪通了火车,房舍鳞次栉比,人们走在宽广的马路上,一座大铁桥横跨黄浦江,直筑到对岸浦东。   为了方便当时浦东举行“博览会”的参观,修建了越江隧道,还造了地下铁,等等等等。   除了时间上的错误,以及对大清朝寿命预计错误外,他这本小说对后世的预言可谓十分精准,以至于让不少人都认为,作者陆士谔其实也是一名穿越者了。   陈慕武的一席话,引起了台下一位听众深深的思考。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益世报》的记者张心远。   别看他的本名不出名,那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笔名,叫作“恨水”。   张恨水此时还没出名,只在邶京《益世报》成舍我的手下做一位小编辑,偶尔外出跑跑新闻。   因为得知美国公使舒尔曼要到邶大听讲座,所以他今天也跟着来到了讲座现场,没想到却看到了站在台上的陈慕武。   故人相见,不光陈慕武吓了一跳,张恨水同样也是一愣。   这不就是跑了几次编辑部,投稿《射雕英雄传》的那个人吗?   他虽然说是替别人抛头露面,小说的真正作者是姚馥兰女士,但张恨水在读过小说之后,确愈发认定这本书不可能出自一位女士之手。   如今看到陈慕武在邶大大礼堂的讲台上大谈当下最热门最流行的科学,更证实了张恨水的这一判断。   难怪他要用假名来投稿,原来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怕丢人! 第39章 39各怀心思的众人   张恨水可不是姑妄言之。   现如今,新文化运动下产生的新文学才是文坛的潮流,鸳鸯蝴蝶派小说这种供人消遣娱乐的读物,写得好的话,赚钱是赚钱,但作者们总是自觉低那些新文学作家们一等。   被梁羽生仰慕所以取笔名“羽生”,被金庸称作是“三四十年代武侠一代宗师”的宫白羽,可谓是享誉海内外的武侠名家。   他在青年时期也曾是新文学的信徒,与鲁迅、周作人两兄弟有过数封书信往来,还曾亲自到八道湾的鲁迅先生家里借书还书,在心中一直执弟子礼对两人以师事之。   但后来宫白羽家道中落,意识到“活着是人生的第一要义”的他,不得不在高额稿酬面前低下了头,开始靠在报纸上连载武侠小说维持生计。   虽然靠着《十二金钱镖》一炮而红,经济状况大有改善,但他对自己的武侠创作不但抱愧,而且蔑视,曾直言“(自己)这些无聊的文字能出版,有了销场,这是今日华北文坛的耻辱”。   宫白羽自感名花堕溷,魂断蓝桥,认为自己辜负了鲁迅先生对他的殷切期望,觉得无颜再见鲁迅,就自动断绝了交往。   民囯时期武侠小说作家的文坛地位之地,由此可见一斑。   《射雕英雄传》在《益世报》上开始连载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报纸的销量略有提升,编辑部里也收到了几封关于这篇小说的读者来信,有人询问姚馥兰小姐的详细信息,有人则希望能每天的连载中多加些字数。   没错,即使陈慕武已经给编辑部交了十万字的存稿,但《益世报》上还是雷打不动地按照每天刊登一千字的速度连载。   主要是每期副刊的版面就只有那么大的位置,想要增加小说的字数,要么就删节其他的内容,要么就只能在每期中多发行一张四版。   无论采取上述两种办法中的哪一种,都有很大的风险,所以成舍我决定多观察一阵后再做决定。   张恨水自然就认为,陈慕武打扮得衣冠楚楚,又能写出那么好的小说,却不愿意用自己的真名,就是因为抹不开面子,丢不起人。   今天一见面,他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原来陈慕武在科学上面的成就已经高到能在邶大讲学了,那也就怪不得会看不起武侠小说家这种下九流身份了。   其是陈慕武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他之所以用笔名,一是致敬一下被自己剽窃了作品的金庸先生。   二是怕自己的亲朋好友们看到小说后会来问东问西,他嫌麻烦。   尤其是他大哥,倘若陈慕侨问起他写作的动机和稿费的去向,陈慕武怕自己解释不清。   没错,他也不准备告诉自己大哥关于那几幅字画的事情,他怕家里藏着这么多宝贝,会给大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慕武的老校长叶恭绰,就因为一尊毛公鼎被本人盯上而远逃萫港,他的侄子叶公超,更是差一点儿就死在了小本的七次酷刑之下。   张恨水本来只想在报纸上描述一下这次讲座中的会场情况,没想到听陈慕武讲着讲着竟然听入了迷。   他佩服陈慕武不但在科学方面的造诣高超,同时在历史方面也有很深的研究功底,一千多年前西汉新朝的旧事随随便便就信手拈来,难怪能写出《射雕》那样的好故事!   及至他听到了陈慕武最后提出的那个开放性问题,更是让张恨水引发了无限遐思。   如果他真的能回到过去,要回到什么时候?   是到秦朝末年,帮助西楚霸王项羽避免垓下之败?   还是到东汉三国,让诸葛丞相不再出师未捷身先死?   是去阻止“靖康耻”的发生,还是去避免“臣子恨”的遗憾?   是跟着袁督师到辽东斩杀后金建奴,还是跟着关天培在虎门炮轰英国鬼子?   ……   陈慕武自然想不到自己的一场讲学,竟让鸳鸯蝴蝶派宗师级人物张恨水,产生了写穿越小说的心思。   他只知道自己今天这最后一场,是半个月内的五场讲学里最成功的一次。   两个小时的讲学结束之后,全场掌声雷动,却又各怀心思。   鲁迅先生为中囯能有像陈慕武这样在科学研究方面如此精进的人才而感到自豪,同时也为自己二弟能和陈、马两家的芝兰玉树交往而感到高兴。   ……   马裕藻、钱玄同等章太炎门下高足,觉得是时候去编写一本能将古代的年号和西历、回历对照的工具书籍了。   陈慕武一个年号的问题就让他们在心中计算了半天,要不是有酀大的陈垣教授及时救场,差一点儿就下不来台。   【1】   陈慕武去研究物理而不是投身历史,对历史界来说是不是损失了一位人才?   ……   物理系主任颜任光和夏元瑮、丁西林等几位教授商量,这五场讲学听下来,大家都确定了陈慕武的物理学知识很渊博。   虽然他年纪很轻,又没有外国大学的硕博学位,但是否能聘任他来邶大任教?   需不需要问问代校长的意思?   ……   正为钱发愁的邶大校长蒋梦麟,想的则是如何开口,才能让陈慕武把这五次讲学的内容授权给邶大出版部整理发行?   他想这本书出版之后一定能大赚一笔,可以暂缓邶大发不出工资来的燃眉之急。   看来胡适之教授还真有办法,能不花学校一分钱,就把陈慕武请到了学校来讲学。   ……   胡适洋洋自得,陈慕武的讲学大获成功,他胡适之功不可没。   接下来只需要劝说陈慕武到美国的康奈尔大学留学,他就可以在舒尔曼面前挣足了面子,也能在陈慕武面前以师长自居了。   自己前有老师杜威,现有美国公使舒尔曼,未来还将有胡门子弟陈慕武替自己不断地刷声望。   一个小小的张君劢,还想靠陪同杜里舒在国内讲学来模仿自己博名声,他也配?   只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   几天之后即将挑起科学与玄学论战的张君劢,听完演讲后则是沉思良久,他下个星期就要去清华学校作《人生观》的演讲,稿子是不是要再修改一下?   听说今天自己的那个前小舅子现在一直追求的林姑娘他爹也来到了现场听讲学,等结束之后,是不是要和林长民说一声,徐志摩是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让他管好自己的女儿,千万别落入他花言巧语的圈套?   ……   林长民无意间听说美国公使要到邶大听讲座,而自己今日又闲来无事,所以才跟着跑来凑了回热闹。   看着台上知识渊博又风度翩翩的陈慕武,他突然觉得给自己家囡囡找个这样一表人才的东床快婿也不错,不比今天一直跟他到讲座现场的徐志摩好多了?   等回去之后打听一下,陈慕武是谁家的公子,家世到底如何。   【2】   ……   只有一生中只追求“爱、美与自由”的徐志摩最无拘无束,他第一个站起身,巴掌拍得也是最响亮,一边鼓掌还一边高呼道:“汉臣兄大才!汉臣兄大才!”   *****   【1】笔者注:《二十史朔闰表》,作者陈垣,一九二六年由邶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印行。   陈垣此时为酀京大学教授,也是前文中回答出陈慕武关于元始元年对应公元哪一年这个问题的中年人。   【2】笔者注:本文女主不是林长民他闺女。 第40章 40拒绝康奈尔邀请   “多谢,多谢.”   陈慕武站在台上,对着台下热情的观众们鞠躬点头致意,他却故意忽视了台下鼓掌鼓得最热烈的云中鹤。   不过被徐志摩这么一带头,现场的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对他的讲学成功表示祝贺,谁都想和这位一炮而红的科学新星说上几句话。   对于颜任光的任教邀请,陈慕武推辞说要回家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对于蒋梦麟将五场讲学内容整理好印成书的请求,陈慕武则一口答应下来。   他还承诺把自己那份稿酬捐出来,给邶大物理系置办实验室的器材。   前面某一场讲学之后,陈慕武受邀参观了一下邶大物理系实验室,结果就被里面破旧的实验设备吓了一跳。   说是实验室,但也就只能堪堪供教学使用,完全没有条件进行科学研究。   里面很多器材都传承自前清的京师大学堂时期,有的甚至比陈慕武的年龄都大。   而因为器材短缺,实验室内能进行的教学实验项目也非常有限,最先进的一个器材,也只不过是菲涅耳双棱镜干涉而已。   要知道,菲涅耳当初做这个实验的时间,可是在一百年之前。   陈慕武觉得自己讲学稿的销量不会太高,稿酬也没几个钱。   更何况出书还要经历整理、校对、排版、印刷、发行等一系列流程,他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拿到这本书的稿费,或许当时自己早已经放洋留学,还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   陈慕武的这一举动,再次博得了现场的掌声。   第一个冲出来称赞他的,又是徐志摩。   “汉臣兄不仅大才,而且高义!”   徐志摩这样屡次三番地不吝赞美之词,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十分有意和陈慕武结交一番。   陈慕武无奈,心想您老先生去年年底放弃剑桥大学的旁听生身份,千里迢迢地从英国跑回国内,不去缠着你的挚爱林小姐,反而过来缠上我是做什么?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大名,陈慕武却也只能朝他抱了抱拳,装模作样地问道:“多谢兄台抬爱,不知先生贵姓?台甫?”   徐志摩同样还了一礼:“免贵姓徐,叫我志摩就行.”   “原来是志摩兄,久仰久仰,我早就在报上拜读过大作,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   客气过了头的陈慕武在这里卡壳了。   他记忆中的徐志摩,是以新诗著称,尤其是课本上的《再别康桥》,和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唱的那首《偶然》。   可这些诗都是要等到若干年之后才诞生的,眼下新月社还没创立,徐先生的诗名还不显,他拜读过他什么作品,能久仰他什么?   总不能说,我在报上看过你和张幼仪打离婚,闹得满城风雨的新闻吧!   就在陈慕武担心接下来会很尴尬的时候,“呼保义”胡博士又像一阵及时雨一样拍马赶到,他引着舒尔曼来到台上,成功救了场。   “汉臣,这位就是美国公使舒尔曼博士,正是在博士的鼎力相助之下,我们才能促成你此次来邶大讲学.”   陈慕武伸出右手,无缝切换成英文说道:“公使先生,多谢您能邀请我来邶大讲学.”   舒尔曼紧紧握住陈慕武的手:“陈,伱的演讲很精彩,用一句中囯古话讲,叫‘我从与你的一次对话中,获得的利益超过了十年的阅读’.”   陈慕武想了半天,才琢磨明白,这句话对应的应该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您都当了两三年公使了,就不能学学当地的语言吗?   他脑子里疯狂吐着槽,但嘴上还得是客客气气的:“公使先生谬赞了.”   舒尔曼干脆又把左手覆盖到陈慕武的手背上:“陈,今天你让我受益匪浅,听完你的讲座,我都不禁憧憬,如果能通过时间旅行回到从前,一定要提前把你招入康奈尔大学,说不定你取得的成就,可能比胡教授还要更高.”   两天前晚上在东来顺,胡适就向陈慕武交待过,舒尔曼正是有意邀请他到康奈尔留学,才如此大费周章请他来邶京见面。   没想到这个美国老头儿,这么快就图穷匕见了。   关键是你邀请我就邀请我,踩一捧一做什么?   胡博士是天底下一等一要面子的人,他日后要是因为你这句话而记恨上我,我又该怎么办?   陈慕武挤出一副略带遗憾的表情:“对不住,公使先生,这个事情,我还要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才能做决定,毕竟是去美国不像是来邶京,坐上两天一夜的火车就能到达.”   舒尔曼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又觉得毕竟陈慕武还没有把话说死,事情应该还有转圜余地:“好说,好说,现在离秋季学期的开学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你只要提前一个月通知我,我就能想办法安排你进入到康奈尔大学学习.”   舒尔曼还有公事在身,他要赶回到公使馆,向国内会报前几日去倩岛调研的结果,也就只能带着不甘心离开了邶大一院的大讲堂。   出于礼貌,代校长蒋梦麟将友邦人士送出校门,观众席也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跟着退场。   应付完舒尔曼,陈慕武又转向胡适,安抚道:“这次能来邶京,还要多亏了适之先生的热情邀请。   适之先生名震寰宇,但还不忘提携我这个后辈,慕武无以为报,请先生受我一拜.”   说罢,他就抽出被舒尔曼紧握的手,朝着胡适做势欲拜。   心里想的却是:快锑砹钼碲拦住我啊!你不会真想让我给你磕一个吧?   陈慕武这一番操作,吓得胡适也是一惊,他赶快拦住面前的年青人:“使不得,使不得!”   见陈慕武在自己的连搀带扶挺直了身子,他才继续说道:“汉臣,我们两人很是投缘,你这又是何必?康奈尔大学也算是美国的强校之一,留学一事,你还是要三思啊.”   虽然老校长刚才说了胡适不愿意听的话,但他认为,这应该是因为喜欢直来直去的美国人,思维方式与中囯人不同而产生的误会,舒尔曼公使其实并无恶意。   再加上陈慕武的一番表演,又在众人面前给足了自己面子,所以胡适并没忘记舒尔曼请他来做说客的使命,仍在尽职尽责地劝陈慕武到美国去留学。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提前给陈慕武透了底细,又对他说了美国生活有多好,那天晚上酒喝得也很尽兴,陈慕武一定不会拒绝这个留学邀请。   可怎么听陈慕武对舒尔曼说的话中流露出来的,却是不想去康奈尔大学的意思?   糊涂啊陈汉臣,你怎么能拒绝公使先生的好意,不去美国留学呢?   你这么做,我胡某人在美国人面前的面子还要不要啦? 第41章 41胡博士双喜临门   胡适不曾料想,陈慕武对他的一番好心劝告完全视而不见:“适之先生,承蒙垂青。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   ’留学一事,慕武还是要回家和家兄商量一番,才能决定.”   他甚至还顾左右而言他,打起了太极拳:“先生半月之前所赠大著《尝试集》一书,晚辈已悉心拜读。   “日前我偶得闲暇,斗胆把其中最喜欢的一首诗改动了几处,并为之配上了一段旋律。   先生对我恩情太重,慕武无以为报,只好将这首歌回赠给先生,请先生恕我鲁莽.”   陈慕武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去康奈尔留学这件事,胡适很有可能为了面子一直纠缠自己,所以只能用别的方式吸引胡博士的注意力,才能让自己成功脱身。   前几天他一直都宅在马家赶《射雕》的稿,有一次写到手指和大脑同时僵硬,只能放下钢笔找些别的娱乐活动。   然后,陈慕武就看到了刚到邶京时,胡适送给他的那一本《尝试集》。   反正看报纸也是找乐子,读诗也是找乐子。   更何况报纸为了节约成本,印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远不及这字大行疏的诗集看起来痛快。   陈慕武倒要看看,胡适这位中囯白话诗第一人,究竟都写出过什么大作。   除了这开篇第一首的“两只黄蝴蝶”,剩下的基本都是他从前根本没读过的陌生文字。   走马观花地翻看完了多半本,在诗集第三编的倒数第二首,陈慕武终于又看到了一篇他熟悉的诗作。   看到那几句诗,他的第一反应是跟着哼唱了出来。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   然后陈慕武就意识到,这拓麻的,不正是每天早上在自家楼下大街上开来开去、造成大量精神污染的洒水车的魔性洗脑bg?   之前他还一直以为,这是邰湾省的一首校园民谣,名字就叫《兰花草》。   没想到其滥觞,居然能追溯到胡适身上!   这首名为《希望》的新诗,文字和陈慕武记忆中歌词有几处不一致,但大体内容是一致的,都是朋友送了胡适一盆兰花,结果这个倒霉蛋儿没养好,花一直都不开。   为了追姑娘,陈慕武在大学时候学过几年吉他,因此有一定的音乐基础,再加上天生的乐感,把哼出来的曲调记成谱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赶紧重拾起纸和笔,把歌词和简谱一一记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你看,今天不就用到了!   陈慕武早就注意到了,台上的角落里摆放着一架钢琴。   他也不待胡适点头同意,就径直走到钢琴面前坐下,掀起琴盖说道:“诸位,我献丑了.”   中学以后就没怎么上过音乐课的陈慕武,浅薄的钢琴知识全都来自于挂在小学音乐教室墙上的贴画。   他只知道钢琴键盘上白三黑二加白四黑三为一个八度,其中最左边的那个白键是哆(c)。   至于钢琴的指法,陈慕武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好在《兰花草》,也就是《希望》这首歌的旋律很简单,他觉着自己在键盘上练一指禅也完全够用。   陈慕武伸出右手的食指放在琴键上,清了清嗓子,边弹边唱道: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但愿花开早,能将宿愿偿。   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   还好他的一副麦霸嗓子,很好地掩盖了钢琴方面的不足。   胡适的原诗是四个五字句为一组,一共三组。   而陈慕武选择的却是原版歌的歌词,将原诗的三组五字句增添为四组,又在细节处又改动了几个字。   不得不说,陈慕武选的这首歌曲真是神来之笔,简单而洗脑的旋律,很符合当前国内音乐的发展水平,再配上朗朗上口的歌词,让在场的观众听完一遍,虽然记不住歌词,但也把整首歌曲的旋律记了个大概齐。   他演唱结束之后,场下还有不少人仍在一遍一遍哼着刚才的曲调,仿佛有几百辆洒水车停在了观众席。   如今国内的新诗流派,已经从探索时期以胡适、刘半农为代表的尝试派,发展到了受美国诗人惠特曼影响的自由诗派,该派认为诗歌只需要注重节奏而无需押韵,代表作品是郭沫若的《女神》。   从去年开始尝试新诗创作的徐志摩,现在写的几首新诗作品,基本上也都属于自由诗这一类型。   但今天听完陈慕武的演唱之后,他忽然又有了新的体会,觉得无论是新诗还是歌曲,总归是要合辙押韵,才更好听一些。   若干年后出版的《中囯文学史》,在新月派的“三美”一节上这样写道:“所谓音乐美,起源于1923年徐志摩在一次讲座中,听完陈慕武演唱《兰花草》后所产生的感悟,并经过新月派同仁发扬光大,最终成型.”   胡适听完也很高兴,他打心眼儿里觉得,陈慕武就是自己最大的福星。   他不但受自己的邀请,来邶大讲学,还亲自下场谱写歌曲,帮自己的新诗作进一步的宣传和推广,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好优美的曲子!”胡适也顾不得美国公使舒尔曼的嘱托,他拍手称快道,“汉臣,你应该把这个谱子写下来,发表到报纸上,我敢打包票,这首歌曲一定会传唱全国的!”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伱哪里是为了让歌曲传唱全国,其实就是想让词作者一栏的“胡适”二字,再一次地名扬全国吧?   张恨水也审时度势地加入到“战局”之中,他挤进人群,亮了亮自己的证件说道:“我是邶京《益世报》的记者,胡适之教授说的不错,陈先生,不如就把这首歌曲发表在我们《益世报》上,如何?我们报馆的信誉颇佳,稿酬方面自然也不会亏待两位的.”   “好说,好说.”   现在国人的版权意识如同儿戏,歌词和曲谱发表在报纸上,就意味着免费转载和免费使用。   不过陈慕武也没打算靠写歌赚钱,不过既然《益世报》上赶着送钱来,他也就听之任之,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张恨水则是趁热打铁:“陈先生,胡教授,两位能否让我进行一个简短的采访?”   “当然.”   陈、胡二人异口同声。 第42章 42密歇根湖的叹息   胡适能这么痛快地答应接受采访,是因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名的机会。   而陈慕武,则是因为对张恨水还有事相求。   他把率先被采访的机会让给了胡适,这是因为他尊老爱幼、尊师重道。   不过陈慕武尊的不是他胡博士,而是旁人。   他看见了在一旁等候的邶大物理系主任颜任光和教授夏元瑮,两人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半个多月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对这几位物理学前辈们很是尊敬,不太好意思让他们等自己太久。   看到陈慕武走过来,颜、夏两人先是对他将讲稿的稿酬全部捐给邶大物理系表示感谢。   陈慕武笑着摆摆手说:“些许小事,不足挂齿,颜主任,夏教授,两位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晚辈指教一二?”   颜任光笑道:“汉臣,果然什么都逃不脱你的眼睛!指教不敢当,不过确实有事找你。   他看向身边的夏元瑮,后者对他点了点头,“那我就直说了,舒尔曼公使是不是想邀请你去康奈尔大学留学?要我说,这康奈尔,汉臣伱可万万去不得。   “虽然在背后这么说自己的母校有些不厚道,但我不得不说,无论是康奈尔大学的物理教学水平,还是硬件设施,我认为都配不上你的才干,你的光芒不应该在那里受到淹没。   “汉臣,你如果要是想留学,我可以给我在芝加哥大学的系主任迈克尔孙,和老师密立根教授各写一份信,推荐你到芝加哥大学,或者加州理工学院就读,这两所学校的物理系,无论哪一所都比康奈尔大学要好得多.”   夏元瑮也在一旁附和道:“汉臣,如果你想去的不是美国,而是欧洲,那么我也可以给我的老师普朗克写信,推荐你到柏林洪堡大学.”   听到两位前辈诚恳的劝告,陈慕武很受感动。   他虽然不是邶大的学生,但两位教授仍是春风化雨,希望他这个自己国家中出现的物理学新星,能到国外去接受更优质的教育,以便学成之后可以更好地回馈学界,报效祖国。   陈慕武告诉两位教授,自己并不打算去康奈尔大学留学,同时也感谢他们的一番好意。   不过一听到夏元瑮教授说起要给普朗克写信,推荐自己到柏林洪堡大学留学,陈慕武就突然想起来,好像一个月以前,有一个叫爱因斯坦的小老头儿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怎么老普头不给自己来消息呢?是不是把他给忘啦?   自己去年寄过去的关于“陈效应”的第一篇论文,究竟有没有在两本期刊中的任何一本上发表?   第二篇写“陈宇宙”和“陈解”的论文,现在是已经到了欧洲,还是仍在大海上漂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陈慕武笔耕不辍地狂“写”小说赚稿费的时候,他的第一篇论文,也在欧美物理学界掀起来一阵腥风血雨。   一月二十日出版的《物理学年鉴》,如约刊登了陈慕武的这篇论文,《光和电子之间的另一种效应:关于单色伽马射线经物质散射后性质变化的一个量子物理学解释》。   论文末尾处附有普朗克亲笔写就的跋语,他说陈慕武的论文是爱因斯坦向他推荐的,他邀请全世界能读到这篇论文的实验物理学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设计实验对论文中提出来的这种理论解释进行验证。   除此之外,普朗克还在跋的最后写道:“如果论文中的理论确实得到了实验的验证,便可认为光的能量和动量,也如同‘能量子’那样,一份一份地进行传递。   但本人并不认同论文中所说的假设,光是以‘光子’的形式存在的。   我们不能也不应该推翻惠更斯的波动理论,而重新走上牛顿微粒说的老路.”   虽然《物理学杂志》在最近几年风云突起,对《物理学年鉴》的德文物理期刊霸主地位发起了挑战。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物理学年鉴》仍然有大量的订阅户,分布在全球的各个大学和研究所之中。   1923年第一期的《物理学年鉴》,将在几天,十几天或几十天的时间内,通过万国邮联的邮政系统,寄递到各位订户的手中。   一个多星期之后,这本期刊漂洋过海,来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国伊利诺伊州。   一个月前刚从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1】的物理系主任位置上离职,转到芝加哥大学物理系当教授的阿瑟·康普顿,心情郁闷地坐在芝加哥大学校园外,密歇根湖湖畔公园的一把长椅上。   去年十二月底,他向美国最顶级的物理学刊物、由美国物理学会主办的《物理评论》期刊投稿了一篇关于x射线散射的报告。   《物理评论》延迟发表学术论文的时间过于冗长,就是为了保证学术质量。   所以每篇论文在确认入选期刊之前,先要送到美国研究委员会的物理科学部所属的一个委员会进行讨论。   康普顿本人就是这个委员会的委员,“朝中有人好做官”,按理说他的论文应该很容易就能通过审核,讨论也不过就是简单地走个形式而已。   可是,这个委员会的主席,哈佛大学的物理系教授威廉·杜安却极力反对把康普顿的工作写进去,认为实验结果不可靠。   因为杜安的实验室也在做同样的实验,却得不到同样的结果。   两人针对康普顿的论文,已经吵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杜安甚至亲自设计了一系列的证伪实验,想要证明康普顿提交的论文是错误的!   论文被扣了一个多月还不能发表,着急上火让本是一个谦谦君子的康普顿几欲疯狂。   他甚至想要去麦迪逊大街附近的运河街火车站,坐上最早的一班火车,抵达西海岸的波士顿,拽着领子把杜安从哈佛大学的实验室中拉出来,先扔给他一把勃朗宁,然后再狠狠地把一只白手套砸到他的脸上,像个西部牛仔那样,靠着手中的枪来分出个谁对谁错,你死我活。   就在康普顿坐在湖边怨天尤人,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中囯留学生忽然慌慌张张地从芝加哥大学的大门跑出来,他的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教授!康普顿教授!最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送到了!”   *****   【1】笔者注: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不在华盛顿特区,而在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名叫华盛顿大学。 第43章 43漂亮小姐嫁人了   平静的密歇根湖湖面,并不能治愈好康普顿因为论文被扣而产生的歇斯底里的情绪。   而听到了自己中囯学生吴有训的呼唤后,康普顿的心情愈加烦躁起来。   来到芝加哥已经一个多月,通过这一个月时间的相处,康普顿原以为,这个中囯研究生是一个沉稳老实的好苗子、好帮手,不知道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冒冒失失,只不过是来了一本欧洲的物理学期刊而已,至于如此大惊小怪么?未免也太没见过市面了吧。   他面色略显不快地回过了头,吴有训也已经举着《物理学年鉴》跑到了他的身边。   “密斯陀吴,这一期的期刊上到底有什么,才能让你像变了个人一样,如此疯狂?”康普顿不满地说道。   “教授,这里有一篇文章……”   “密斯陀吴,你能看得懂德文吗?我反正是看不懂,还是等系里的外文秘书把论文翻译之后,再拿来给我看吧.”   毕业于遖京高等师范学校的吴有训,当然能看的懂德语。   事实上,现在国内绝大多数的大学,并没有选定英语作为外语主科进行教学,而是英语和德语并举。   当然,还有两种人会选择法语进行学习,一是仰慕欧洲贵族语言的上层名流人士,二是想要赴法勤工俭学的底层知识青年。   这两种天壤之别的阶层,却在语言选择上达成了一致意见。   “教授,康普顿教授!”吴有训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他把手中的杂志翻到某一页数,固执地送到康普顿的面前,伸出的手指还在上面指指点点,“这篇文章是普朗克和爱因斯坦共同推荐的,请您看这里的公式推导,还有这处的示意图,这篇论文,好像和我们做了同样的工作!”   康普顿无奈,只能抬起眼皮敷衍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   然后,他就睁大了双眼!   这,这这,这不是自己给《物理评论》投稿的那篇论文中的理论基础吗?   康普顿从吴有训手里抢过这本《物理学年鉴》,坐在长椅上仔细“读”起陈慕武论文来。   虽然他说自己看不懂德文,但正如吴有训所说,他能看得懂物理学的符号和公式,也同样能看得懂其中的示意图。   康普顿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谁把自己的论文偷偷翻译成德文,把x射线转换成了伽马射线,然后投稿到了《物理学年鉴》上?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标题下方的作者一栏,上面的人名虽然是c开头,但却不是康普顿(coton),而是chen。   多亏了他有一个中囯研究生,康普顿才能认出来,这个人名看上去好像同样也是个中囯人。   于是他的目光又从论文上移开,重新落在了吴有训身上:“这是你的同胞吗,密斯陀吴?伱认不认识这个人?”   “教授,看名字,他应该也是一位中囯人不假.”   吴有训的的语气里稍微带了些许的民族自豪感,他在大脑中想了半天这个陈到底是谁,是自己母校的教授,还是邶大的老师?   整个国内,应该就只有这两所学校的物理水平还说得过去。   可想到最后,他只能摇摇头:“可是很遗憾,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看看,他是哪所大学的?”   吴有训接过康普顿递过来的这本期刊,看了一眼作者的通讯地址:“教……教授,这个人在通讯地址上写的并不是大学,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我们国家的一个铁路管理局!”   “铁路管理局?一个工程师?哦,我的老天爷!”   一个中囯的铁路工程师,怎么能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难道是自己去年圣诞节前,在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一次讲座上,首次公开提出了论文中的发现,然后被这个叫做陈的中囯人偷走发表了吗?   这个妒忌心太重的念头,才产生没多一会儿就被他自己否定。   如果真有参加那次讲座的人,刚听完讲座就马不停蹄地把讲座内容写进信里寄到中囯,路上最起码也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   而等这个陈把内容整理为论文,然后再从中囯寄到欧洲的编辑部,又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两者一相加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那么除非这个中囯人有什么办法能够回到过去,否则他的论文时绝不可能发表在一月二十号的《物理学年鉴》上!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他被这位和他不谋而合的陈给捷足先登了。   康普顿心中有些惭愧,他想自己一定是从小就被《排华法案》影响洗脑太久,才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名叫陈的中囯人是剽窃了自己思想的学术小偷。   康普顿的这个新研究生吴有训,是他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中囯人。   他踏实肯干又任劳任怨,改变了康普顿对中囯人的观感,相信他的同胞也不会像报纸舆论上渲染的那样不堪。   康普顿同时也有些郁闷,这种郁闷就好像为了请镇上最漂亮的那一位小姐出门约会,自己再出发前精心打扮了一番,然而等到了小姐家门外,却发现对方已经上了一个穷小子的破马车!   拿着论文逐字阅读的吴有训,似乎又从中发现了什么新的信息。   他再次对垂头丧气的康普顿说道:“教授,教授!这篇论文仅仅只是提出来了理论解释,上面说因为缺乏实验条件,以至于他不能对这个新理论进行实验验证,所以请对其感兴趣的实验家们,设计实验进行验证。   似乎我们还有机会!”   和远在中囯的陈慕武连一台伽马射线源都找不到不同,财大气粗的美国暴发户们在实验研究上投入了无比丰厚的资金,康普顿提交给《物理评论》的那篇论文,便是他从剑桥归来之后,历经数年的实验,又总结了大量数据,才得出来的具体结论,实验数据不但可靠,而且详实无比。   康普顿当然听懂了吴有训话中的意思,他明白自己的这个研究生是让自己率先发表实验数据来亡羊补牢,挽回一部分论文被人抢了先的损失。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实验仍然是物理学的主流,理论只不过是对实验现象的一种解释罢了!   康普顿在心中问候了远在波士顿的杜安的列祖列宗,心说人家欧洲老牌物理学期刊都认可了和我不谋而合的陈的这个理论,可你一个腌臜泼皮破落户,却一直死卡着我的论文不松口。   精神一振的他从长椅上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吴有训说道:“走吧,密斯陀吴,我们回学校.”   “是,教授!” 第44章 44狗血淋头的杜安   康普顿在心中积郁许久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回到芝加哥大学的实验室后,他立刻写了一封寄往哈佛大学的信,信中充满了各种肮脏不堪的词汇,对着杜安教授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然后康普顿又致信位于哥伦比亚大学的美国物理学会,向《物理评论》编辑部提出要求,他要撤回自己去年十二月底投稿的那篇论文。   他把论文重新整理一番之后,请人帮忙翻译成德文,转而寄往了柏林的《物理学年鉴》。   ……   整个大洋彼岸的北美洲,收到本期《物理学年鉴》的,不只有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一个人。   作为康普顿的死对头,哈佛大学的杜安教授也同样收到了这本期刊。   但因为此时他正一门心思扑在实验室里,想要尽快找到康普顿论文的荒谬之处,所以还没来得及打开杂志,看看世界上的物理学同行们又有了哪些新的发现。   直到两天之后,他收到了康普顿从芝加哥寄来的一封信,信中的文字污秽不堪,开头就劈头盖脸地对着自已一顿乱骂,把自己骂成了瓦釜雷鸣、尸位素餐、不学无术的碌碌之辈。   杜安一头雾水,心想,康普顿这人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在信件的最后,杜安才看到了康普顿让他去瞧瞧最新一期《物理学年鉴》上的一篇文章,看一看固执的他是不是比普朗克和爱因斯坦还要聪明,还要正确。   其实杜安也不是什么草包,他不让康普顿的论文发表,并不是因为他不支持论文中所引用的光量子假设,恰恰相反,他是美国最早支持光量子假设的物理学家之一。   自从密立根用精准的实验,证实了爱因斯坦用光量子解释光电效应的正确性之后,杜安紧随其后,在1921年亲自指导手下的两名博士研究生,用x射线法重新测量计算了普朗克常数。   他们将求得的普朗克常数精确结果h=(±)x10^-27erg·s【1】发表在了《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上,这一结果被物理学界沿用了长达十六年之久。   所以当杜安看到康普顿信中说,有一篇被量子之父普朗克和光量子假说的提出者爱因斯坦同时看好的论文,他当即就让秘书找来了最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   此君虽然同样不会德语,但也同样能通过符号、公式和示意图这些物理学界的通用语言来猜论文的大体内容。   他也同样认出来了题目下署名的,应该是个中囯人。   杜安找到正在珀西·布里奇曼的指导下撰写博士毕业论文的叶企孙,问了一个和康普顿同样的问题:“叶博士,你是否知道,贵国有这么一位叫做chen的物理学家?(ve)这个名字,读起来就知道,他好像天生就是一个注定要研究物理的人.”   叶企孙就是之前帮杜安测定普朗克常数的两个博士研究生之一,他是1918年的庚子留美公费生,今年写完毕业论文,就将要启程回国了。   去国多年的他,自然也不知道陈慕武是国内物理学界如今正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于是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说道:“很抱歉,杜安教授,我已经很久都没收到国内的消息了,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先生.”   杜安点了点头,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在自言自语:“难道,这一次真的是我错了?”   叶企孙是清华学堂出身,这所学校建立时的地位就是留美预备学校,为了把学生送到美国留学,所以英语自然也就是唯一的一门外语。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大老板,也不能像吴有训那样替他翻译德语论文,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就只能悄悄地退出了杜安的办公室。   ……   原本在十九世纪末,欧洲才是物理学实验的中心。   但随着美国越来越有钱,他们想要在科学上拥有更多话语权的心情也就更急切。   于是美国佬们投入了大笔资金,修建了一个又一个有先进器材设备的实验室和有大口径望远镜的天文台,做出来的结果和观测也就比欧洲的穷表哥们更为精确。   从麦克斯韦用八棱镜测光速和用干涉仪得出光速不变的结论,到密立根的油滴实验和精准光电效应,再到杜安的这个精确普朗克常数测定,以及康普顿所做的散射实验,物理学的实验中心就这样一步步地从欧洲转移到了美洲大陆。   这样一来,欧洲出现了一大批又没有钱,又有大把空闲时间的物理学家。   就像卢瑟福话里说的那样,“正因为我没有钱,所以我必须努力思考”,他们把富裕出来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理论研究当中,使得理论物理一波又一波的高潮,出现在了二十世纪初的欧洲大地上,直到三十年代初期达到鼎盛。   美国大学虽然财大气粗,但终究是根底不足,所以才会一直秉持着“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的想法,不惜花大价钱请欧洲的知名物理学家们到美国各地作巡回讲学。   曾邀请过的名家,包括洛伦兹、普朗克还有去年的爱因斯坦,以及今年的阿诺德·索末菲。   作为慕尼黑大学理论物理学院的院长,索末菲虽然从未获得过诺贝尔奖,但他却是世界上获得物理学奖提名次数最多(81次)的物理学家,也是教导过最多物理学奖得主的人。   索末菲本人对物理学最大的贡献,是他提出来的精细结构常数a,无数鼎鼎有名的物理学家,都为137这个数字而感到着迷。   泡利临死前,因为自己住进的病房房间号是137而感到精神振奋;而爱丁顿更是137神教的忠实信徒,他认为精细结构常数1a的倒数,必须是也必然是137。   当他看到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时,索末菲刚好在斯坦福大学,为明天的演讲做着准备。   *****   【1】笔者注:erg(尔格)为厘米—克—秒单位制(cgs)中能量和功的单位,1erg(尔格)等于1dyn(达因)的力使物体在力的方向上移动1c厘米)所作的功。   尔格和国际单位制(si)中能量和功的单位j(焦耳)之间的换算关系为,1erg=10^-7j。   另外,力的单位dyn和n(牛顿)之间的换算关系为1dyn=10^-5n。 第45章 45物理界风向转变   理论功底深厚的索末菲,很快就看出了陈慕武理论推导的准确无误,再加上他和爱因斯坦又十分交好,于是索末菲不但在讲座中大肆宣扬这个用带有动量的光量子来解释伽马射线散射和吸收的新理论,还在讲座结束之后,就地找上了观众席上斯坦福大学物理系的实验物理教授珀利·罗斯。   作为一个实验物理学家,罗斯心中始终坚持实验是物理学的根本,其实他不太瞧得起索末菲这种只会研究理论的人。   但他毕竟又是学校花大价钱请来的欧洲教授,表面上还是要表现出一些尊重的:“索末菲教授,恭喜你今天在斯坦福的讲学大获成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索末菲开门见山:“罗斯教授,我的直觉告诉我说,《物理学年鉴》上的这篇论文,很可能就是伽马射线散射后会变软的原因。   我想您不妨考虑设计实验对这个理论进行一下验证……”   没等这位欧洲的同行说完,罗斯就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抱歉,索末菲教授,我既听了你的演讲,也看到了那篇文章,但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能浪费在为一个中囯人提出来的荒谬理论设计实验上面.”   说罢,罗斯教授转身离开了会场,把吃了闭门羹的索末菲留在了原地。   ……   一月二十日出版的《物理学年鉴》,除了让找到了一个中囯知己的康普顿“漫卷诗书喜欲狂”之外,其实在物理学界并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   虽然有普朗克和爱因斯坦做背书,但由于《物理学年鉴》只管发表不管审核的政策是出了名的,更何况这篇论文的作者还是一个中囯人,并且其本职工作也不是专门研究物理,而是一个工程师。   种种减益效果叠加在一起,导致了看到这期杂志的大部分人,都像斯坦福大学的罗斯教授一样,把这篇论文完全当成了一个笑话。   想不到一向以刻板著称的德国人,居然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但是,又过了十天,当二月份的英国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出版之后,物理学界的风向又变了。   《自然科学会报》不但全文刊登了陈慕武论文的英文版,而且紧跟在这篇论文后面的,是一篇记录了根据本论文理论设计并进行实验,得到了初步结果的实验快报。   快报的结论表明,陈慕武论文中的理论,对实验现象做了完全正确的预测!   不仅如此,这篇快报的第一作者是乔治·汤姆孙,他是前英国皇家学会会长、现任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院长约瑟夫·汤姆孙的儿子,目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工作。   而通讯作者,更是大名鼎鼎的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   在这个物理学仍然坚持以实验为王的最后几年,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实验结果无疑就如同圣旨一般。   而卢瑟福在快报上的署名,更无异于是在圣旨上加盖上了皇帝的玉玺。   火车、轮船和各国的邮递员仿佛古时候的驿马和驿卒,将皇上的旨意颁布到全球各地。   ……   加拿大,蒙特利尔,麦吉尔大学。   在半个月之前,物理系主任伊夫教授和他的同事们就收到了一封寄自英国剑桥郡的信,写信之人正是他们曾经的同事、学校物理系曾经的系主任卢瑟福。   卢瑟福在信中告诉麦吉尔大学的同仁们,他们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做的那个有关伽马射线散射和吸收的实验,终于可能要于近期迎来一种能合理解释其实验结果的物理学理论。   他还请他们留意二月份的《自然科学会报》,没准上面就会有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答案。   今天,心心念念的《自然科学会报》终于漂洋过海来到了学校,伊夫、格雷还有其他曾经或多或少参与过伽马射线散射实验的工作人员,早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到读完了这个理论解释,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我原本以为,其中蕴含的理论会有多么复杂,不会是我浅薄的学识所能触及到的,所以便想着把实验做得尽善尽美就心满意足。   可谁知道,他只是运用到了经典物理学中的几个定理,就让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了!”   伊夫连忙安慰起一脸遗憾的格雷教授:“约瑟夫,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如果不是这篇论文把爱因斯坦的光量子理论和伽马射线联系到一起,我们谁又能想到这一点呢?   “还不是依旧会把把伽马射线当成电磁波,每天一遍又一遍徒劳无功地求解着麦克斯韦方程组?   “但那个该死的方程组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伱,电磁波的波长不会因为散射而发生变化!   “我提议,不如我们再搭建仪器,重做一遍二十年前的实验,庆祝这一简洁而美妙的理论诞生!”   ……   麦吉尔大学物理实验室中的这一幕,只是千千万万个有条件进行实验的实验室的一个缩影。   自从看完本期的《自然科学会报》之后,全球各地的物理学家们不得不对陈慕武论文中提到的理论严肃重视了起来。   他们纷纷搬出伽马射线源或x射线源,或按照论文上给出的实验设计,或自己另外设计新的实验,来验证这个理论是否正确。   只有刚把论文翻译成德语,寄往柏林《物理学年鉴》的康普顿发出了一声哀嚎:怎么又让人抢先了一步!羊毛也不能总可着我一个人薅啊!   但他也不敢有太大的怨言,因为卢瑟福同样也是他的老师。   康普顿从普林斯顿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在1919年成为首批受美国国家科学研究委员会资助出外留学的学生,前往了剑桥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深造。   正是因为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进修的那几年间,他和小汤姆孙一起接触并研究了伽马射线散射与吸收这个课题,康普顿回国之后才能更进一步地设计了实验,并把其中的伽马射线改成了x射线。   欲哭无泪的康普顿想了想,他决定再次亡羊补牢,只能抓紧时间,把写有详细实验结果的英文版论文也向《自然科学会报》寄了一份。   肉是没指望吃上了,但汤也总要让我喝一口吧? 第46章 46勃然大怒的玻尔   瑞士,苏黎士。   1914年,当爱因斯坦受普朗克和能斯特的邀请,离开母校苏黎士联邦理工学院,到柏林洪堡大学大学任教之后,他曾担任的理论物理学教授一职,也就由彼得·德拜接任。   德拜是索末菲的学生,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年。   上个月,他收到了一月份的《物理学年鉴》,就已经注意到了陈慕武的那篇论文。   德拜觉得这个理论很有意思,然后他就从自己的前辈爱因斯坦在1917年论文《关于辐射的量子理论》中提出来的辐射量子理论入手,用另外一种方式推导出了和陈慕武同样的散射公式。   德拜拿着论文和自己的推导,找到学校的一位实验物理学家,请他设计实验进行验证。   可过了还没几天,德拜又收到了二月份的《自然科学会报》,这上面不但再次出现了陈慕武的论文,还有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实验验证结果。   这个散射公式果然被实验给证实了!   于是德拜这才慢条斯理地写了一篇论文,同样寄到了柏林《物理学年鉴》编辑部,普朗克教授的办公桌上。   ……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会在看了卢瑟福发表的初步实验结果之后,就开始对陈慕武的散射理论有所改观,进而尝试着去接受。   历经了一两百年实验验证的波动说,已经根深蒂固地植入进物理学家们的脑海中,惠更斯、菲涅耳等物理先哲,仍然有数量众多的忠实信徒。   当二月份的《自然科学会报》随着邮船在波罗的海的码头边靠了岸,送到哥本哈根大学内的一间办公室里,谁能想到去年年底的新科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尼尔斯·玻尔,会在读完自己老师发表的实验快报之后,拍案而起?   1911年,尼尔斯·玻尔在哥本哈根大学取得博士学位之后,漂洋过海来到英国。   他先是到了j·j·汤姆孙主持的剑桥卡文迪许实验室,几个月后,他又转赴曼彻斯特,进入到了卢瑟福在曼彻斯特大学主持的实验室里。   从1911年到1916年,玻尔在曼彻斯特一共度过了五年的时间。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卢瑟福成为了玻尔最尊敬的人。   虽然只比他大十四岁,但玻尔不仅认为卢瑟福是自己的恩师,还将他视若慈父。   卢瑟福在曼彻斯特的实验室,也成为了玻尔心中最为仰慕的圣地,因为在这所实验室中,永远有着一群你来我往、朝气蓬勃的年青人。   他们中有来自显赫学者家庭的乔治·达尔文(《物种起源》作者查尔斯·达尔文的次子),有传统的贵族之后,也有来自生活底层的蓝领子弟……   这些年青人有着不同的国家、文化背景,相异的贫富、地位差距。   但在那个实验室里,在卢瑟福高亢的嗓门、爽朗的大笑中,他们彼此没有区别、隔阂,大家和谐相处,齐心协力,一心一意地钻研科学的奥秘,寻求下一个突破。   正是曼彻斯特大学卢瑟福实验室中的这种氛围,深深地感染了玻尔。   他觉得,自己的国家丹麦虽然处于欧洲,但如果把英国和德国这两个世界学术中心比作彬彬有礼的绅士,那么丹麦的科学水平,基本上就相当于化外之地的野人。   如果为了能够提高自己国家的学术水平,促进国家的科技发展,他就必须要效仿自己的老师卢瑟福,仿照曼彻斯特的那间实验室,在丹麦的土地上,也建立起一个同样的科学乐园,为国家的科学研究培养一批又一批的新鲜血液。   从曼彻斯特回国之后,玻尔进入到母校哥本哈根大学,拿到了理论物理学教授的职位。   但他从未对手中握有的大学教授职位感到满足,因为在玻尔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更大的梦想。   几年前,索末菲的一篇论文,成功彰显了玻尔原子模型的价值,让玻尔这位才在学术圈里声名鹊起的丹麦人的国际声望,更上了一层楼。   借着这股强劲的东风,玻尔成功地获得学校的批准,他又进而说服市政府提供地盘,并赢得嘉士伯基金会的大力资助。   没错,就是那个卖啤酒的嘉士伯。   嘉士伯靠着卖啤酒在丹麦成为了富翁,去世之前,他把遗产的一部分交给丹麦政府,要求将这些钱送给丹麦的学者,资助他们完成学术研究。   在拿到土地和经费之后,玻尔终于能够实现梦想,可以大兴土木修建一个“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了。   为了这个梦寐以求的研究所,他费尽了心血,甚至不辞劳苦,亲自设计了研究所的大楼。   但这也产生了一点麻烦,因为与玻尔口授论文的过程一样,他时常地改变主意,数易其稿,以至于建筑工程拖延了一年多,直到前年年初,整个大楼才正式投入使用。   房子盖好之后,招生又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   别说吸引外国的留学生,就连本国的学生都对哥本哈根的能力有些怀疑。   丹麦有钱人家的子弟,比起到首都求学,更愿意去欧洲大陆上的德国和英伦三岛,接受最先进的科学教育。   但就在这时候,玻尔再一次时来运转。   因为就在去年年底,他获得了1922年度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如今的玻尔可谓是名利双收,风光无限。   这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之后走出家门,来到研究所中自己的办公室。   提前上班的秘书,早就把二月份的《自然科学会报》摆到了玻尔的办公桌上。   玻尔掏出随身携带的烟斗,往里面填满新的烟丝,“哧”地划了一根火柴将其点燃,深吸一口之后,他才拿起今天一早被秘书摆到他办公桌上的二月份《自然科学会报》,随意地翻看了起来。   在目录上,他看到了自己恩师卢瑟福的名字。   不过在老师名字的上方,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中囯人,陈。   在上个月的《物理学年鉴》中,玻尔就已经看过了陈慕武的论文。   对其中提出来的光量子观点,玻尔嗤之以鼻。   光量子?又是光量子?   老子打的就是光量子!   谢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推荐票,谢谢支持!感恩。   另外,求追读。 第47章 47名叫光子的幽灵   虽然玻尔和爱因斯坦私下里的关系不错,但他俩自从认识之后,两人自始至终都处在相爱相杀的阶段。   如今的玻尔骨子里还是遵循老传统的观点,在他的心目中,爱因斯坦哪里都好,只是提出来光量子的这个观点,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如果承认像他所说,那样的光量子确实存在,那么无论是惠更斯的波动说,还是麦克斯韦建立的电磁学理论,都会彻底被推翻。   在去年,玻尔和爱因斯坦同时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前者是当年奖项的得主,而后者则是之前一年的奖项得主。   【1】   在得知得奖的第一时间,玻尔立刻给远在远东讲学的爱因斯坦写了一封信,祝贺他终于获得了诺贝尔奖。   书信内容写得十分谦卑,他表示,自己之所以能取得一些成绩,是因为爱因斯坦作出了奠基性的贡献。   因此,爱因斯坦能在他之前获得诺贝尔奖,玻尔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因为如今相对论在物理学界还有争议,所以在授予爱因斯坦1921年度的物理学奖时,瑞典皇家科学院给出的获奖理由不是相对论,而是“为了表彰他在理论物理学上的研究,特别是光电效应定律的发现”。   ——至少光电效应定律已经被密立根的精确实验所验证,其准确性是毋庸置疑的。   去年12月10日,诺贝尔忌辰的这一天,还在本讲学的爱因斯坦没能到斯德哥尔摩参加属于他的颁奖典礼。   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隔空给爱因斯坦颁完奖之后,又邀请今年的得主玻尔上台。   但玻尔的发言却引发了现场观众席的阵阵喧哗,因为他在获奖感言中,矛头直指刚刚才获奖的光电效应,完全否定了爱因斯坦的光量子理论,说用这种理论解释光电效应是错误的!   由此可见,玻尔是有多么抵触光量子这一理论,才能在颁奖典礼上如此不留情面地说出这么拆台的话。   所以一开始,玻尔对陈慕武的论文十分不屑,只不过是提出一种理论罢了,没有实验验证,那就与民科无异。   但是,在接踵而至的《自然科学会报》中,他不但再一次看到了陈慕武的论文,而且后面还有自己老师卢瑟福做的实验验证。   老师实验结论表明,伽马射线在经过折射之后,确实会出现论文中预测的那种现象。   这是玻尔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越想越气愤的玻尔打了个电话,让自己的助手亨德里克·克莱默斯赶快来办公室找他。   1916年,克莱默斯在拿到荷兰莱顿大学的理学硕士学位之后,想在博士期间到国外深造。   他本想去的是哥廷根大学,拜入马克斯·玻恩教授的门下。   但因为欧洲正在打第一次世界大战,克莱默斯不能前往德国,他只能来到和荷兰同为中立国的丹麦,成为了当时刚从曼彻斯特大学回国,还不为人所知的玻尔的博士研究生。   博士毕业之后,他被自己的老师玻尔留下来做助手,取得了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副教授的职位。   如今的他,才刚刚投入到了科研工作之中,因此像打了鸡血一样动力十足。   克莱默斯在电话中听到老师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正常,于是就一路小跑地来到玻尔的办公室。   “汉斯,你快来看看这篇论文!”   克莱默斯老老实实地从玻尔手中接过《自然科学会报》,花费很长的时间认真读完了一遍陈慕武的论文和卢瑟福的实验快报,然后才抬起头来对他的老板说道:“老师,这篇论文不是已经在上个月的《物理学年鉴》上发表过一次了吗?”   作为一个荷兰人,他阅读起德语来要比英语轻松得多。   “没错,你觉得怎么样?”玻尔蹙着眉头问道。   克莱默斯如实答道:“这篇论文中的推导过程很简洁,用到的知识也很初等,像是一个物理学本科生就能轻易完成的工作。   不过,我觉得他这个把光看成是‘粒子’的思想很有意思!从光电效应到现在的这个实验,光很可能就是一个粒子!”   “光怎么可能是粒子!我要你好好动动伱的脑子,如果光是粒子,那么两条狭缝的背后,怎么可能会出现明暗相间的干涉条纹?”   “可,可是,老师,剑桥大学的卢瑟福爵士,不是也在这后面附上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实验结果吗?”   “没有什么可是!光绝对不会是粒子!”   ……   听到克莱默斯的回答,一向性情温和的玻尔大发雷霆。   他觉得自己的助手已经被名为“光子”的恶魔所洗脑,这绝对是罪不可恕的。   在这之后,玻尔手中烟斗中的烟丝换了一次又一次,火柴也划燃了一根又一根。   他不厌其烦,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对克莱默斯软硬兼施,从科学、哲学等各个角度反复论证,“光子”是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到最后,玻尔终于说服自己的助手,让他承认他自己在看了陈慕武的论文之后,被引诱着误入了歧途。   直到黄昏时分,克莱默斯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玻尔的办公室。   当晚心力憔悴的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住进了哥本哈根大学的附属医院。   【2】   几天之后,在医院中调理好身子的克莱默斯才刚刚出院,玻尔就让他把自己那天和他谈话,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训话,整理成一篇通讯,然后署上两人的名字,寄往英国伦敦的皇家科学学会。   ……   康普顿的实验数据、伊夫写给卢瑟福的回信、德拜寄给普朗克的投稿、玻尔怒斥陈慕武的通讯……   无数封信件从欧美各地的大学寄出,通过繁忙的邮政系统,最终殊途同归,入雪花一般汇入英国和德国。   这些信件的内容不尽相同,但其共同点就是绕不开一个物理学新概念。   一个幽灵,名叫“光子”的幽灵,在欧美物理学界的上空游荡。   当然,这些信件中只有一封寄自中囯仩海的是例外。   里面写的虽然不是光子,但其中内容所蕴含的震撼能力,完全不弱于现在的光子理论。   不知道将这块石头投入仍泛着涟漪的物理学界,又会溅起多大的惊天巨浪?   而此时此刻,这封信件的作者,正坐在京奉铁路的一列火车上,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   【1】笔者注:诺贝尔奖确实有这么一条规矩,假如评委会认为当年并没有足以获奖的成果(或其他原因),可以选择将该年的奖项搁置一年,如果一年之内出现了适合评奖的成果,再在第二年颁奖时延迟发放上一年的奖项。   【2】笔者注:史实如此。   两更奉上,求追读。   另外,在明晚零点之后的更新前,我会更新一章番外,给陈慕武的邶京之行收个尾。   番外剧情对后续阅读毫无影响,请各位读者姥爷们自由选择。   谢谢! 第48章 【番外】   【写在前面的话】   【本章是番外,主要内容是陈慕武邶京之行的收尾填坑,可以跳过,完全不影响后续剧情】   【本章是番外,主要内容是陈慕武邶京之行的收尾填坑,可以跳过,完全不影响后续剧情】   【本章是番外,主要内容是陈慕武邶京之行的收尾填坑,可以跳过,完全不影响后续剧情】   *****   二月八日在邶大一院的最后一场讲座大获成功之后,陈慕武就进入到了离京返沪、南下回家的倒计时。   因为在来时经历了火车的痛苦,让陈慕武没齿难忘,再加上在长江上坐渡轮的感觉还不错,所以上辈子从没坐过船的他,回程时打算尝试一下轮船的滋味。   船票是陈慕武在第一场讲学结束之后,提前半个月就买好了的。   “新铭”号,轮船招商局津沪航线上最新的一班快船,三天即可抵达仩海,比京奉、津浦、沪宁联线上折腾人的火车,也只不过慢上那么一天而已。   时值年关,运力又匮乏,如果不趁早买票,很可能就会面临有家不能回的尴尬情况。   他把日期算得极为精准,十一号星期日,夜里去黑龙潭买上最后一批字画,然后带着行李去正阳门东车站坐火车到溏沽,晚上直接登船住进自己的舱里。   第二天一早开船,三天之后的二月十五号,也就是1923年的大年三十早上到仩海,刚好能赶上回家过年吃团圆饭。   时间管理大师,也不过如此罢!   所以在邶京这仅剩的两天时间里,陈慕武有得忙了。   讲学的账倒是结得爽快。   在八号晚上的庆功宴上,得知陈慕武急着回家过年,胡适当即就问了他在仩海的账户和银行,打算通过转账的形式,直接打到陈慕武的账上。   可让他不解的是,陈慕武拒绝了这种方便快捷又安全的办法,反而提出要五百块大洋现款。   胡适心中很是疑惑,五百块银圆,且不论价值巨大,容易被贼人惦记上,单说其重量,就已经超过了二十五斤。   俗话说远路无轻载,陈慕武精通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科学,看穿着打扮也像是一个乐于接受新鲜事物的开明人士,为什么他偏偏信不过银行的转账,反而要用最笨的办法,带着二十六斤的重物离京返沪呢?   估计这个问题,胡适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   他哪里会知道,陈慕武这笔钱根本就没想过要带回到仩海,而是直接在邶京就全部换成别的东西!   第二天,胡适坐着专车,亲自把钱送到了东板桥胡同。   除了事先早就商定好的五百块银圆讲学费,胡适又给陈慕武又额外多添了五十块钱,当作是因为讲学向后推迟了半个星期,而产生的误工费。   送别了胡适,陈慕武带着最近几天攒下来的三万字的《射雕》,马不停蹄地赶往《益世报》邶京分部。   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中,他已经来到这里了三四次,可以说是熟门熟路。   用三万字的存稿,又换回来了一百五十块大洋,但陈慕武对此并不满足,他总觉得稿费和平江不肖生的那千字十块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于是陈慕武决定向报馆的主编成舍我套套话:“成主编,最近贵报的销量如何?”   “托汉臣兄的福,大作《射雕英雄传》连载至今已一星期有余,”姚馥兰就是陈慕武,已经是《益世报》编辑部公认的事实,最后一场讲学结束之后,陈慕武在采访中对张恨水也默认了这个消息,并同时请他代为保密,“敝报的销量略有上升。   我们也收到了几封写给大作的读者来信,汉臣兄您是带走,还是让我们代为处理?”   “那就有劳了.”   陈慕武可没工夫处理这些信。   他的《射雕》才在报纸上连载了十天不到,每天一千字,剧情头还没有展开,能有什么读者会在这个时候给作者写信?   答案不言自明,就是那些个看了他的笔名,把他误认为是女人的登徒子。   同样,成舍我天天跑新闻,他也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明白陈慕武突然问起销量是什么意思。   正像他所说的,小说才连载了不到一万字,剧情都还没有展开,怎么可能会如此立竿见影地带动报纸的销量?   但成舍我还是在心中决定,将陈慕武的稿酬提高一些。   因为他已经看完十万字的后续内容,知道《射雕》的这个故事写得十分精彩,千字五块的价格虽然已经是业内的最高水平,但似乎也确实不太配得上陈慕武的文字。   如果稿费不能激起陈慕武的创作欲望,让他还没坚持到完本就放弃给报馆供稿,那么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益世报》自己。   所以在略作思考之后,成舍我说道:“另外,汉臣兄,敝报馆设在天侓的总部,有意在天侓版《益世报》上引进大作,估计等年后,主编何懒云就会由津赴京与君洽谈稿酬的事宜.”   邶京的《益世报》和天侓的《益世报》虽然同名,但仔细比较后就会发现,他们完全就是两份报纸。   邶京版的《益世报》,主要就是刊登本地新闻;而天侓版的新闻则丰富得多,不但有京津两地的奇闻异事,更是立足天侓,覆盖华北,还在仩海、広州设立了代销点,方便南方的民众能看到北方的新闻。   如果《射雕》能再登上《益世报》天侓版,对陈慕武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因为这份报纸的发行量比起邶京版来要大得多,稿费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只不过……   “成主编,我两天之后就要回乡过年,年后估计也不会再来邶京,这稿酬一事……?”   成舍我笑着说道:“汉臣兄,不必担心,敝报馆在仩海也设有发行部,等老兄回乡之后的递稿和报酬等事宜,就将由他们和老兄联系.”   成舍我当然知道陈慕武并不是北方人,既然在邶大的讲学已经结束,很快就会回到仩海。   所以他才请出了主编这尊大佛,反正你陈慕武也不会为了见一个主编而留在邶京,放弃之后的规划。   至于稿费什么的,就等年后向天侓总部申请好了,成舍我确信,天侓版的《益世报》绝不会拒绝连载这部精彩绝伦的《射雕英雄传》。   陈慕武把自己在仩海的地址留给了成舍我,然后带着一百五十块的稿费,离开了邶京《益世报》馆。   剩下的一天多一点儿的时间里,他也没有一刻的闲工夫。   先是到琉璃厂买了一个上好的樟木箱,又采购了些吸湿防潮的生石灰。   这些是为装储存书画而做的准备。   然后他也没忘记在临行之前,到八道湾胡同十一号,和小雅宝胡同四十八号辞行了一圈。   陈慕武用一箱邵兴云集老酒,换回来了鲁迅题赠他们兄弟三人的三本《呐喊》。   事实上,《呐喊》这本小说集的正式对外发行的时间是今年八月份。   陈慕武得到的这个,是在正式出版发行之前少许印刷出来的预印本,仅供作者检查错误遗漏时使用,比第一版第一次印刷还要珍贵。   【1】   而和马裕藻四弟马衡再次相见时,他还记挂着陈慕武手中宋徽宗和王羲之的真迹。   马衡拉着陈慕武的手,走到家中的偏僻处,小声说道:“你那几幅画的来历,我已经有了些眉目,可能就是清宫里流出来的真迹.”   陈慕武当然知道是请宫中流出来的,但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啊?四哥,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唉,”马衡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政府承认宫里的一切都是人皇室的财产,他们擅自变卖,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去年小皇上结婚没钱,想把文溯阁的《四库全书》卖给本人,来换取结婚的经费。   ”多亏了沈兼士和我二哥等人的四处奔走,教育部才出手阻止了这种贩卖国宝的行为。   “《四库全书》虽然保住了,但琉璃厂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两件珍品,跟店主打听来历,每次都是语焉不详,总说是别人放在他这里寄卖的。   “我们邶大教授年年呼吁呼吁把皇宫中的国宝收归国有,可是咱民囯这些个肉食者们只顾着攫取自己的利益,谁也不愿意违反《清室优待条件》,出头做这件得罪人的事。   “伱的那三幅字画,可一定要保护好,千万别损坏,更别卖给外国人!”   看到马衡如此这般,陈慕武想了想,觉得为了避免遗憾再次发生,自己也该透露出一些消息了:“四哥,既然如你所说,是宫里人偷偷把国宝偷出来卖,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有一天这件事被曝光,他们会怎么做?”   陈慕武提出来的问题,让马衡沉吟了许久。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小声问道:“胡搅蛮缠,死不承认?”   看自己的一句话没能点醒对面的马衡,陈慕武干脆把话摆到了台面上:“偷卖国宝,在民囯的法律中自然是重罪。   “而在宫里的小皇上那里,他一向把国宝视为自己一人的财物,他自己往外卖可以,但别人往外卖不行。   如果他知道有人动了他的禁脔,肯定也会大发雷霆。   “要知道,人们始终对小皇上在宫墙之内动用私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那些个宫女太监,人家有的是雷霆手段。   “四哥,你说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偷卖国宝的人,你该怎么做?”   陈慕武顿了顿,给马衡留下了充足的思考时间,然后也不等他的回答,而是自问自答:“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逃跑,因为逃跑就意味着心虚,那么别人抓你也就更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了。   “既然有人说我是偷国宝的贼,那么总要拿出些证据才行。   而隐藏证据的最好办法,不是用假的古玩替换掉那些已经被偷出宫卖掉的真古玩,而是直接一把火烧了原本藏有国宝的地方,这样一来,就都是烧成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无论宫殿还是国宝,全部在火中化成了一片灰烬,谁又能说得清,哪件国宝被偷出去卖掉了,哪件没有被偷出去?   “这件事多半就是这么一件虎头蛇尾的结果.”   “嘶……”马衡听完陈慕武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真的能办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吗?”   “我当然不能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这些都是我的猜测,”陈慕武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他们都能挥刀割下自己的那话儿,还有什么狠心的事儿办不出来的?”   扬卅十日,嘉埞三屠,他强忍这才没说出来这些破坏民族团结的话。   “那……那汉臣你说,我们该如何做才好?”马衡忧心忡忡。   “我觉得,这件事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请一位手握兵权的将军,带着他的士兵们闯入皇宫,控制住里面的所有人员,然后清点查抄宫内的国宝;   “中策,则是组织足够多的人手,让他们各自带着救火的器具,昼夜不停地在皇宫外巡逻,伺机而动。   甚至可以在景山上设置一个观察哨,时刻观察宫内的情况;   “而下策么,当然就是上书小皇上,让他管教好自己的下属,不要再做这种盗卖国宝的事情了.”   陈慕武看似像庞统劝刘备取益州时那样,提出来上中下三策。   但其实他的上策和下策都是废话,因为邶大的教授们成天呼吁的就是这两条,却从没有取得过哪怕一丁点儿效果。   除非现在是明年,直奉打起第二次大战,能让冯焕章趁机领兵进入空虚的邶京城,杀吴佩孚一个措手不及,顺便在景山上架起大炮瞄准皇宫,逼着小皇帝滚出紫禁城。   他真正想让马衡做的,就是这条中策。   因为陈慕武记得很清楚,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皇宫里的小皇上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太监在偷偷往外卖宫里的东西。   小皇上不由得蛇颜大怒,下令彻底寝清查宫内的财物,逼得那帮心理变态的太监们,直接在一个夜里,一把火点着了藏有大量国宝的建福宫。   【2】   陈慕武很害怕自己这只蝴蝶在邶京城里扇动了几下翅膀,会不会让这场大火提前到来。   邶大救火队,还是要早些组建起来才好。   马衡果然听进去了陈慕武的这番话,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汉臣,这上策很难,下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倒是觉得这中策还算最可行的一种办法,我这就去学校找白锦涛教官,请他调拨一批学生军,组建救火队.”   邶大学生军,是前任校长蔡元培留下的“遗产”,去年直奉战争期间,为了保卫校园,他下令遴选了三百多名学生,组建了保卫团。   后来保卫团改叫学生军,并一直保留了下去。   这个组织中后来有不少学生都投笔从戎,其中最出名的一位,就是那个在孟良崮上喊着“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的张钟麟。   说罢话,马衡风风火火地就想去邶大找人,陈慕武拦了他一手:“四哥,你不用着急,光组织人手还不够,救火的器材也不能少。   保护国宝,人人有责,我愿意捐出一百块大洋来,帮救火队到使馆区购买消防器材.”   “哪用你来掏这笔钱?不过汉臣,你说得对,确实需要就好器材,这样,我请人去使馆区看看,看能不能淘换到几套最先进的设备.”   陈慕武知道马衡娶了个大富豪的女儿,家中有的是钱,自然不缺他这一百块。   但他还是提这么一嘴,并不是为了说句便宜话赚人好感,而是想着旁敲侧击,让马衡别光顾着组建人手,而忽视了救火器材。   用水龙头从护城河里或水井中吸水救火,总比让学生们拎着水桶一瓢一瓢地泼要效率得多。   “汉臣,我必须要先去学校一趟,商量组建救火队的事宜,也就不再留你了,你也快回去收拾行李吧,祝君明日归途,一路顺风.”   离开小雅宝胡同的马家,陈慕武没有急着返回到东板桥,他还要在给家里人带些土特产回去。   其实他真不知道邶京有啥土特产,买茶叶吧,这些茶叶都是从南方运来的,何必舍本逐末?刺绣和丝绸也是同理。   买什么号称慈禧老佛爷爱吃的宫廷点心,陈慕武又怕在路上奔波三天,食物可能会发生变质。   到最后,他给大哥和二哥每人买了一顶水獭的帽子,又给老太太买了个翠玉的扳指儿,还带了不少从东北和口外运来的山珍干货。   马裕藻一家子人早就为陈慕武准备好了践行的晚餐。   今天是他这次北上讲学,在邶京停留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上午,陈慕武就将离开邶京,南下回乡过年。   近一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众人之间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马家的几个小孩子,更是舍不得这个天天晚上变着花样给他们带来夜宵的大哥哥。   陈慕武管马裕藻叫二哥,而马裕藻的孩子们,被他们父母教育了几次,仍然坚持着管他叫大哥哥。   这称呼可真够乱的!   时间还是星期日清晨四点,车也还是富顺出租汽车的戊号车,司机也还是那个司机,目的地也还是那个目的地。   昨晚的践行宴席结束之后,陈慕武借口火车开车的时间太早,婉拒了马裕藻明天到正阳门东车站给他送行的好意。   为了给自己半夜出门找借口,陈慕武特意买了早上六点从邶京开车的第七次列车,这样凌晨四点出门的他,也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只不过,他并不是直接去前门的车站,而是让那个司机依旧开到了南城的黑龙潭。   潭边破屋中,仍然进行着不可见人的交易。   老太监已经完全把陈慕武当成了喜欢古人书画的公子哥儿,因而看到他走进房间,老太监也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朝陈慕武点了点头。   西洋人们仍然是围着桌子上的花瓶、瓷器和青铜器而流连忘返。   但是,摆着书画卷轴的另一侧,今天却多了一个面容猥琐的小个子本人,正展着卷轴一幅一幅地欣赏着其中的艺术。   陈慕武心想,这个小本多半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卷轴是按照数量卖而不是按质量卖,所以才会像他上次来时那样,露了同样的怯。   他在心中清点了一下书画卷轴的数量,除了仍攥在小本手中的那一幅,还有四幅正常的和两轴长卷,按照老太监上次给出的价格,一共是八百块大洋。   陈慕武在邶京,讲学费加上《射雕》的稿费,一共挣了大洋一千两百块。   他留下来两百采买东西,把剩下的一千块大洋全部换成了稍微携带方便的金条,带到了今天的交易现场。   陈慕武朝那个领头的老太监拱了拱手,他虽然十分厌恶这批人,但还是说了一句尊称:“老公公.”   “先生,您找咱有什么事儿啊?”   “是否方便到房外一叙?”   “方便,方便.”   老太监当然不会轻慢任何一个给他送钱的主顾,跟在陈慕武身后就出了房门。   “先生,您请讲吧.”   陈慕武到车中取出那个装有金条的箱子,又走到门口,借着灯光打开箱子,展示到老太监的面前:“老公公,先给你拜个年。   这里是三十二枚一两重的足金金条,加到一起总共是两斤黄金。   你这房子里肯定有秤也有检验金子成色的东西,我在这上面绝不敢造假.”   “先生,您也过年好。   所以,您把咱家叫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老太监的眼睛恨不得都扎进这整整齐齐的金条里面,但嘴上还是客气着问道。   陈慕武从箱子里点出五根金条,拿起塞进老太监的衣襟:“这五根金条,请老公公采办些过年的年货。   而剩下的这些金条,我要那八幅字画.”   见到有体己钱进入到了自己的小金库,老太监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他掖好自己的衣服,然后忙不迭地接过陈慕武手中的祥子,喜笑颜开道:“好说,好说!既然先生喜欢那些字画,老身帮你取来就是了.”   陈慕武跟着老太监重新回到屋子,看他把手中的箱子交给旁人。   待分量和成色都检验无误之后,老太监就径直走到那堆书画卷轴前,伸手要过小本手中拿着的那一幅,把它卷好之后,连同其他的一起,全部送进了陈慕武的怀抱。   老太监的一双三角眼眯成了月牙儿:“先生既然喜欢这些,下次来之前就请提前打个招呼,老身一定会让人多准备一些,包您满意.”   “那就多谢老公公了.”   陈慕武向前微微颔首致意,他心里想的却是,看你这个老阉狗,还能再蹦跶几天?   西洋人们还在围观着瓷器和青铜器,太监们则是每人手里拿着一枚金条,仔细聆听两枚金条碰撞时发出的悦耳声音。   现场只剩下了一个本人,被突如其来的情势吓了一跳,一脸震惊地说了一句:“纳尼?”   看着陈慕武抱着画卷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本人这才意识到,今天的书画似乎已经全都被这个人给买走了,于是他看向还站在身边的老太监,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老太监满不在乎地说道:“有人给钱,我们就卖货,就是这么简单!”   他可不管他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反正都没有刚刚的那个小伙子出手大方,还干脆利落。   见卖家这种态度,本人只能小跑几步追出门外。   刚才他看中了其中的一副书画作品,现在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不管是被人捷足先登了也好,或者是被人合起伙来演双簧抬价也罢,他想着即使花大价钱,也要把那副书法给买下来。   “先生,先生,请留步.”   因为刚才听见了这个年青人和老太监说话时用的是汉语,所以本人也只能用生硬的汉语喊陈慕武等等他。   谁知道,陈慕武根本就充耳不闻,他走到福特车前,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字画一幅一幅地放进那个早就准备好了的樟木箱,一边催促司机赶快启动汽车。   “先生,先生,”本人嘴里疯狂地叫嚷着,手掌也不停地拍打着汽车的车窗。   司机心疼的不得了,这要是把玻璃给拍坏了,赔钱的可是他自己。   他也转过头来劝说着陈慕武:“先生,您就打开车窗,问问他有什么事吧?”   陈慕武心说,你要是早就把车发动好,哪里还会有这种破事?   车窗才打开了一条缝,本人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呼喊地更大了:“我是本人山本悌二郎,新潟县佐渡郡出身,看中了先生手中的那副黄山谷草书的《廉蔺列传》长幅,不知道先生能否忍痛割爱?”   黄山谷?黄庭坚?   自己这是又捡到宝了?   “山本先生,我们中囯有句古话,您知道是什么吗?”   看着车中之人面带微笑,山本悌二郎误以为或许他有机会能把卷轴买回来,于是也跟着赔笑道:“先生说的可是‘红粉赠与佳人,宝剑卖给烈士’?”   “不,这是一句在我国四巛地区流传很广的一句话,我今天免费送给你.”   说罢,陈慕武就模仿《亮剑》中的语气,飙了一句四巛话:“山本,我日你先人!”   这时,司机终于发动好了汽车,黑色的小轿车在夜幕中扬长而去。   坐在车上,看着被福特车甩在身后的山本悌二郎,诡计得逞陈慕武心中乐开了花。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小本自我介绍说他姓山本,他突然就想到了这句经典台词。   有个笑话说本人的姓氏来源,都是来自他们祖先啪啪啪的地方,譬如什么山本、松下、井上,什么桃谷、桥本、河北、……   陈慕武不由得心想,如果自己真的在车上日了山本的先人,那他还叫什么,陈日先,还是陈轩日?   “先生,咱们去哪儿?”司机的一句话,打断了陈慕武心中的乐子事。   黑龙潭虽然离正阳门东车站有一定的距离,但他的旁边却挨着邶京的另一座城门。   这座城门在刚刚修好时,曾被叫过一段时间的正阳外门,等到瓮城也修筑完成之后,才得到了它正式的名号,永定门。   “去永定门车站!”   *****   【1】笔者注:预印本这个名词瞎编的,因为实在没查到鲁迅这个时期出版过什么著作,只能提前请出来在1923年8月份才出版的《呐喊》了。   【2】笔者注:1923年6月26日晚9点多钟,北京紫禁城中建福宫突然起火。   东交民巷港使馆区内的意大利消防队瞭望到紫禁城中火光冲天便立即开着消防车驰入宫中救火,并切断了紫禁城的电源。   随后北京消防局也前来救火。   但因宫中既无自来水,又缺少水井,几吨水用完后,消防人员“英雄无用武之地”,火势很快由静怡轩一直烧到延春阁,以至周围的宫殿一起化成火海。   数百年的参天松柏也付之一炬。   大火直至次日中午才被扑灭。   这次大火,共烧毁房屋三四百间,损失的物品,除延寿阁里收藏的全部古物都被烧毁外,还有广生楼的全部藏文大藏经,吉云楼、凝辉楼的数千件大小金佛与金质法器等。   其中最宝贵的是金亭四座,都是钻石顶、景泰蓝座;还有敬慎斋所藏的明景泰年间刻制的大藏经版数千块、中正殿雍正时制作的大金塔一座、全藏真经一部和历代名人书画等等。 第49章 48溏沽永利制碱厂   修在邶京城外的永定门车站,是京奉铁路上最早的终点站。   因为清朝又是老一套论调,说什么修铁路破坏风水,绝不让铁路修进邶京城里。   直到老佛爷带着皇上跑到了迺安,八国联军进了邶京城,西洋鬼子们才把城墙拆了个豁口,让铁轨一直修到了正阳门。   永定门车站一直使用到了后世,只不过途中换了一个名字,叫邶京南。   早上六点二十六,陈慕武在永定门车站登上了由邶京开往山海关的七次慢车,直到上午的十点四十九分,他才终于到达溏沽车站。   坐城际高铁只需要半个小时多一点儿的路程,他却足足花了四个半钟。   如此长时间地在轨道上的颠簸,让陈慕武再次清醒,等以后去欧洲,一定不能为了节省时间,就选择北上哈迩滨坐火车横穿西伯利亚,他怕自己还没捱到贝加尔湖,就得交待在火车车厢里。   出了溏沽站不远,就是招商局设在溏沽港的轮船码头,溏沽港应该是现在整个北方最繁忙的港口。   每天都有无数南方运来的粮食、茶叶、丝绸和阿片,从这里卸船登岸,运往天侓、邶京和华北各地。   还有无数车皮的煤炭,从鄌山的开平、滦州两处煤矿公司运到此处弃车装船,运往南方各地。   在这千帆竞立的港口中,上上下下的货物里,陈慕武却发现有一艘船上拉下来的,并不是上述那些关系到衣食住行等民生问题的东西,反而是一块块卷曲焊接成了圆柱形的铁皮,倒像是工厂某些设备的零部件。   这是高炉?还是反应釜?   和科学沾边的东西,立马就吸引了陈慕武的好奇心,   于是他连忙走上前,一边帮忙搭了把手,一边向喊着号子搬运行李的码头工人们打听:“劳驾,请问,这批货物要运往那里?”   空不出手来的码头工人扬起下巴颏,指了指前方:“先生,这些都是前边永利碱厂的货物,刚从国外运来。   您不要碰这些,放着让我来就行了.”   他生怕货物上的油污会弄脏陈慕武的衣服,那西服料子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   “没关系,我帮你就是了.”   帮着这位码头工人,把货物抬到指定位置的车上之后,陈慕武谢绝了工人的道谢,他离开码头,仔细回想着永利碱厂这个名字。   永利……碱……   永利……   碱……   打破了外国公司垄断纯碱市场的范旭东!   中囯民族化工之父!   我的天,本来陈慕武是临时起意,想着坐船回家,没想到在溏沽也能遇上大佬。   反正轮船明天才开,既然到了别人家门口,焉有不上门拜访的道理?   永利制碱公司早在1918年就已经成立,1921年开始在天侓的溏沽建厂。   算算时间,直到今年,永利碱厂从国外进口的机械设备才开始逐渐安装就绪,陆续进行单机试车。   明年,设备才会首次开工出碱,但第一批产品并不是洁白如雪的纯碱,而是红黑相间,无法销售。   后来查明,这些红黑相间的杂质,是反应釜中的铁锈,对纯碱进行了染色。   等永利制碱公司彻底调试好了设备,出品的红三角牌纯碱一炮而红,从英国的卜内门公司手中抢下了大片的本市场,还要等到三年后的1926年。   陈慕武乐于见到国人能从鬼子那里赚钱,而且他认为赚钱开始的时间应该越早越好,赚的钱也应该越多越好。   算算时间,现在永利碱厂的制碱工艺,应该是花大价钱从国外买到的索尔维制碱法,也就是俗称的氨碱法。   没错,就是那个索尔维,他通过垄断制碱法发了一大笔横财,所以才有钱能资助物理学家们开大会。   每个高中生都曾做过带炸药包到会场上走一圈的梦,那样的话,他们的物理学课本就最少能薄上一多半。   是不是考虑提前泄露一点天机,帮助永利碱厂提前参透制碱的终极奥义?   想到这里,陈慕武就顺着工人刚刚所指的方向走去。   因为制碱需要大量的盐和大量的水,因此上碱厂的位置不可能离岸边太远。   他走了不到一里路,就看到了永利碱厂的大门。   虽然名叫碱厂,但院门中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景象。   工人们挖土的挖土,打桩的打桩,还有一些人正把刚刚陈慕武看到的那些钢料运到库房。   陈慕武这次学聪明了,不再像码时那样冒冒失失,他拦下来一位手中没拿着东西的工人,向他打听厂长在里。   “你要找厂长?喏,就在那里!”   顺着工人手指的方向,陈慕武看到了一个穿着工作服,正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中年人。   要不是众人告诉他,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这位和其他工人穿着打扮完全一致的人就是厂长。   陈慕武走上前拱了拱手道:“晚辈仩虞陈慕武,范厂长,有礼了.”   中年人先是一愣,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道:“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   在下闽侯侯德榜,现在忝任永利碱厂的厂长,并不是伱要找的范总经理.”   侯德榜!又是一位大佬。   他研究出来的侯氏制碱法,可是先后登上了历史和化学的教科书。   陈慕武刚才所想的泄露天机,指的就是这个大名鼎鼎的侯氏制碱法。   面对这些历史上的民族功臣,陈慕武绝不吝惜自己的仰慕与恭敬之情:“原来是哥大侯博士,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侯德榜也是毕业自哥伦比亚大学,和胡博士同校,但和胡博士不一样的是,他已经顺利毕业,并且拿到了自己的博士学位证书。   “你知道我?”   陈慕武点了点头:“在报纸上读到过先生的大名.”   “巧了,我也在报上看到过汉臣兄的名字。   只是从没想到过,那个在仩海和爱因斯坦侃侃而谈,又到邶京大学做相对论讲学的陈汉臣,原来竟这么年轻,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侯先生谬赞了.”   “汉臣此行,是有什么事要找范总经理吗?”   “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回乡乘船路过溏沽,偶然得知了永利厂就在码头旁边,晚辈恰好对这种先进的化学工业感兴趣,想要简单地了解一下,所以特来拜访请教.”   侯德榜放下手中的工作,又和旁人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把陈慕武迎到了工地旁边的一座办公楼中。   谢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多谢大家的支持! 第50章 49两种办法的优劣   来到办公室,侯德榜一边在纸上画图,一边向陈慕武简单介绍了一下,利用索尔维制碱法合成纯碱的工艺。   他完全不怕陈慕武是来碱厂偷师,等窃取到核心机密之后,再到别的地方办起碱厂来,和永利分庭抗礼。   一是索尔维制碱法虽然写在课本上的化学方程式很简单,但具体的操作流程和制作工艺非常复杂,温度压强等等核心数据,陈慕武根本就接触不到也掌握不了。   二是侯德榜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藏私的人。   他在彻底掌握了索尔维制碱法之后,曾动笔写了一本制碱学专著在美国发表,把这个方法完完整整地公之于众,让全世界的人们得以从碱业巨头的垄断中逃脱。   一边听着讲解,陈慕武的大脑一边飞快地运转,仔细回想着从化学课本上学到的知识,还有曾经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做过的各种习题。   当听到侯德榜在介绍中提到,永利碱厂购买的这套设备,其中循环利用的物品是阿摩尼亚和二氧化碳,产生废物氯化钙时,陈慕武终于记忆起侯氏制碱法和现在的这个索尔维制碱法中的区别。   “侯先生,为什么我在工厂中,看到了不少装有氨……阿摩尼亚水的桶?这个办法中的阿摩尼亚,真的可以循环使用吗?”陈慕武提出了他的问题。   阿摩尼亚,英文aonia的音译,是现在对氨的旧称。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绕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成方便简洁的氨字。   “这个……”侯德榜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理论上是可以回收循环利用的,但是我们实际操作了几次,发现不管是阿摩尼亚还是二氧化碳,每次循环中的损失都不小,所以还是要预备大量的阿摩尼亚水和石灰石才行。   唉,听说现在欧洲已经有了不少的合成阿摩尼亚的工厂,要是什么时候我们也有钱建一个就好了.”   “确实如此,有了合成阿摩尼亚工厂,不但可以提供阿摩尼亚,还能提供二氧化碳。   这样一来既不用阿摩尼亚水,也不用了再烧石灰了.”   侯德榜在刚才的介绍中提到,永利碱厂用到的石灰石出产自从鄌山卑家店的石矿。   石灰石经过高温加热灼烧后产生的二氧化碳,作为制碱循环中大量损失的二氧化碳的补充。   “不烧石灰怎么能行!”侯德榜果然上了套,“没有石灰乳,就不能让阿摩尼亚气循环利用了!”   灼烧的另一种产物生石灰,会加水使其变成石灰乳,然后再将其投入废液池,产生循环利用的氨气,以及包含有大量氯化钙和氯化钠的废液。   “侯厂长,恕我才疏学浅,不过我觉得,现在这种生产方式,似乎陷入了一种怪圈。   “说是能循环利用两种气体,可还是要在生产中不断进行补充。   “石灰石也大量浪费,生成许多毫无用处的氯化钙,处理起来还很麻烦。   “既然阿摩尼亚总归是要不断补充的,为什么不干脆舍弃掉循环中往废液中加入石灰乳这一项呢?”   陈慕武终于图穷匕见。   侯德榜似乎参透了陈慕武的弦外之意:“你是说,就把阿摩尼亚留在废液中?可是氯化铔又有什么用?”   aoniu现在被翻译为铔,也就是后世所称的铵,氯化铔就是氯化铵,这又是一处民囯和现代音译的不同之处。   “我想,可以把氯化铔分离出来当氮肥,施到地里面,帮助庄稼的生长。   这种能卖钱的副产物,总比白白扔掉的氯化钙要强许多.”   “施用氯化铔之后,不会让土地的酸碱度变低吗?”   “可以把氯化铔卖到南方,当做是水田的专用肥,流水加上频繁的降雨,能很好地带走氯元素,不让他们留在土壤里.”   侯德榜沉思了良久:“汉臣,你这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只是,要是能最终实现你这种设想,我们就需要比现在更多的阿摩尼亚。   “据我所知,现在一套合成阿摩尼亚的设备可价值不菲,关键是有价无市,即使伱有钱,外国人也不一定愿意卖给你。   “就连我们现在这一套制碱的工艺流程,都是范总经理花了大价钱才从外国人那里偷偷摸摸搞到的.”   确实如侯德榜说的那样,在这个一吨纯碱和一盎司黄金等值年代,外国人是绝对不会把发财的机会拱手让人。   陈慕武知道,合成氨工厂在二十年代绝对算是个全世界最高端的玩意儿。   虽然煤经过干馏后,其产物中也有粗氨水,但比起合成氨工厂的效率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给出的这个方案,好处在于是能够取消石灰窑,同时也不必再产生没用的废物氯化钙,但也正像侯德榜所说,这样一来就需要采购更大量的氨水,陈慕武不知道从经济上考虑,到底哪种方案更合适一些。   他也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只好说了一句电影台词:“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临走之前,陈慕武向侯德榜提出来,他在来的时候,看到那些反应釜的元件内锈迹斑斑。   他建议侯德榜一定要彻底清除这些铁锈,否则的话,很可能会把洁白的纯碱染色。   拒绝了侯德榜晚上宴请他的好意,陈慕武趁着天色还亮,离开了永利碱厂,回到了停泊在招商局码头“新铭号”的舱房之中。   “天机”已经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出去,但需要多久时间来参悟,就要看侯德榜的了。   但愿他这个货真价实的哥大博士,面对自己未来的研究,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进而加快研究的进程吧!   陈慕武很钦佩范旭东、侯德榜这些创业者,但如果让他下场搞实业,走实业救国的老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拒绝。   现在北洋政府还算可以,至少梁任公能帮范旭东免了几十年的海盐赋税,让他不至于太被金钱所制约,能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之中。   但等城头变幻白太阳旗之后,永利系的化工厂就开始举步维艰。   范旭东到最后是怎么去世的?   抗战胜利后,一心想恢复化工产业,把永利重新做大做强的他,向美国进出口银行申请贷款一千六百万美金。   在朋友陈光甫的四方奔走后,美国银行最终同意了这笔贷款,但要求必须要有国民政府的担保。   结果范旭东连着向行政院打了无数封申请担保的报告都石沉大海,最后竟然得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行政院长宋某某派人传话说,只要他宋某某能当上永利的董事长,他就立刻指派中囯银行在纽约的分行签署担保协议。   范旭东自然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这一无耻之尤的要求,然后行政院也立刻发回了“不予批准”的批复。   可怜一代化工之父急火攻心,就此陨落。   连范旭东都落得如此下场,又有哪个不姓蒋、宋、孔、陈的狠人,能在民囯把生意做大做强而不被别人惦记?   当然,陈慕武也确实姓陈,可他的陈是仩虞陈,却不是那个俣兴陈,照样不行。   越想越心烦的他没什么胃口,只让茶房胡乱送上来两客炸猪排,吃饱之后就躺在床上进入到了梦乡。 第51章 50爆竹声中一岁除(本卷完)   1923年2月15日,农历壬戌年腊月三十,清晨。   黄浦江上的晨风,把红底黄月的招商局局旗吹得扑啦啦地响。   “新铭号”轮船拉响了两声悠长的汽笛,在港口引水员的带领下,缓缓向着十六铺的招商局码头靠近。   茶房敲响了一间大餐间的舱门:“先生,陈先生,仩海就要到了,您可以收拾行李,准备下船了.”   在自己的铺位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夜的陈慕武,十分虚弱地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   要说这趟轮船之旅和来北方时的火车比起来,确实不用让人再体会那每过十几米就遇到一个轨道连接处导致的颠簸起伏。   但是这趟旅行,也让陈慕武发现了自己的另一个弱点,那就是他才知道自己会晕船!   本来,原主生在江南水乡,从小时候就开始在乌篷船上摸爬滚打。   而自己来了之后,也曾在黄浦江和长江上坐过几次轮渡,毫无不适之感。   开船前一晚,离开永利碱厂的陈慕武,在溏沽的招商局码头上登船睡了一夜,这时他依旧感觉良好,忍不住感叹这大餐间的床位又宽又软,比起火车头等车厢的卧票还舒服,自己九十块钱真没白花。   但等到第二天清晨,轮船拉响了一声长笛,驶离港口,沿着海河从大沽口进入到渤海之后,陈慕武就立刻被晕船反应搞昏了头。   他不但把头天晚上吃下的两块炸猪排吐了个干干净净,更是在三天的船程里,吃什么吐什么,不吃东西都要吐几口水,甚至连不喝水的视乎,偶尔也会干呕上一会儿。   幸亏有茶房提供了一个偏方,找来了一些硬邦邦晒到干得不能再干的乌贼鱼,让他撕成条一根一根地嚼进嘴里,才让陈慕武勉强止住了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不至于在轮船上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是什么,反正三天之中,陈慕武只指着这些乌贼鱼度日,可惜了厨房送来的一日三餐,他是根本无福消受一口。   大餐间,又叫大菜间,是现如今客轮上最高级的一种房间。   而之所以叫大菜间,就是因为这个舱房内的旅客,一日三餐都会由船上的厨房供应大菜。   大菜,原本特指开埠以后流入仩海的西方菜。   因为一开始,轮船公司都是美商英商等列强运营,这些公司禁止中囯人购买最高级的舱房,只把这些留给他们的同胞。   这些入住最高级舱房的西洋鬼子们,一日三餐叫的饭菜自然就是西洋大菜,久而久之,高级房间就得了大菜间这个诨号。   这个时代,随便一个名词,细究其背后,都可能蕴藏着一个民族的屈辱史。   岸上原本明灭闪烁的灯火,已经能看个清清楚楚,“新铭号”轮船终于落了锚,缆绳也已在岸边的桩上系好。   陈慕武勉强从船舱中的床上爬了起来,打开房门,茶房已经恭候在门外。   他的背后还跟着两个戴着红帽子的行李伕,这些人就是专门候在码头,帮上下船的旅客搬运行李赚辛苦费的劳工。   同时,他们后世火车站中帮人搬运行李的“小红帽”的雏形,帽子的颜色也一直延续了下来。   “陈先生,早上好,”茶房谦卑地向陈慕武打了个招呼,“这些都是码头上的老工人了,您把行李交给他们,绝对信得过.”   能住得起大餐间的旅客,一般都出手阔绰,这就是为什么陈慕武一晕船,茶房就立刻关怀无微不至,不仅跑上跑下,还为他提供偏方,只不过是为了在下船之前,能多收一些赏钱罢了。   而且他还一定和这两个红帽子之间有利益勾连,否则也不会如此大发善心,把发财的机会让给他们。   陈慕武当然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但既然人已经被领到了面前,也总不好再提出拒绝。   他自己拎着行李箱,两个红帽子一个搬着樟木箱子,另一个则背着陈慕武在邶京买的各种特产。   等轮船的舷梯放好之后,三个人排在第一位下了船。   当脚再一次踏上伟岸的大地,陈慕武随波逐流了三天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犹如庞然大物的轮船,心中亲切地问候了一句:再您妈的见!   临从溏沽站下火车时,陈慕武还想着,等以后去欧洲,一定不坐火车走西伯利亚大铁路,而是要优哉游哉,乘船浮于海。   但现在经历了三天的海上飘荡之后,他才终于明白,坐火车只不过是费屁股,但是坐轮船可是费命啊!   到十六铺码头接他的回家,仍是二哥钱庄的那辆奥斯汀牌汽车。   在上车之前,陈慕武找到设在路边的邮筒,投入了两封他早就写好了的信。   日出之前的租界空空荡荡,小汽车飞快地穿过一条条街道。   取到了报纸的报童,已经开始走街串巷地卖起了报纸。   新年越来越近,全国各地都陷入到了过年综合征当中,无论贫富,都期望来年一切顺利,平安发财。   随着红日东升,街头巷尾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以至于千里之外的倵昌洪山,人们把一声枪响,也误当成了是除旧岁的爆竹。   【1】   陈慕武回到西摩路的家里,一个月不见,一家人之间自然有讲不完的话。   陈慕侨问他讲学的情况怎么样,自己的那帮老友如何,陈慕平问他钱够不够花,出门在外有没有委屈着自己。   倒是陈家老太太一肚子的不快,心想陈慕武明明说只去半个月,可等来等去,时间却足足翻了一倍。   大过年的,她又不能骂小儿子几句,只能偷偷瞪了他几眼。   陈家老太太的心中,一个不太完善的计划渐渐酝酿着:既然自己拴不住他,就给他找个能拴住的好了!   陈慕武对即将到来的“爱情”一无所知,他把从邶京买到的天侓盛锡福出品的两顶水獭帽子,分赠给大哥二哥,又摸出来一个翠玉的扳指,塞到了母亲的手里。   一直绷着脸的老太太,这才喜笑颜开。   “算你还有良心.”   她笑骂到。   吃年饭,过新年,走亲戚……   1923年的春天,就这样一步步地走来。   *****   【1】笔者注:施洋(1889年6月13日—1923年2月15日)。 第52章 01一枚小小的楔子   《闯龙潭入虎穴,本报记者独家揭露宫内流出国宝交易现场实录》   《紫禁城天降回禄之厄,邶大救火队勇立奇功。   事后清点,宫中国宝损失颇小,甚幸!》   《一场火灾烧出清宫国宝外流之谜:自民囯后,太监究竟偷出去多少无价之宝?》   《清逊帝下令驱逐宫中太监宫女,午门外跪地痛哭者声音震天》   《邶大学生查抄皇弟溥杰、溥任二府,检出宫内国宝不计其数》   《呼应邶京:津学生入英租界,载涛私邸宝光璀璨,令人咋舌》   《华北学界呼吁保护国宝,驱逐清逊帝》   《京津国宝已运抵邶大,邶大将成立古物研究所,马衡拟任所长》   ……   过年期间,忙着拜年走亲戚的陈慕武自然是没有闲工夫,一张一张地读报纸。   他只是从亲戚们天南海北地侃大山中,偶尔才听上两耳朵北方那边传来的新闻。   但陈慕侨发现,自己的三弟偶尔也会哼几句“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那调子不像是评弹,也不像是邵兴戏,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小曲儿。   安安稳稳地过了个年,陈慕武这才在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回到自己的单位两路铁路管理局销假。   到邶大讲学的事情,早就登到了报纸上,尤其是最后一场,经过张恨水的润色加工,让陈慕武的形象更加高大。   什么时间旅行,什么诸葛亮是从未来回到了过去,所以才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袁天罡、李淳风和刘伯温等人也是如此。   活跃在乡下民间的***、在理门等等各种邪教的神棍神姑,在读过新闻之后,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坑蒙拐骗的方式,于是他们也开始纷纷宣称自己掌握了时间旅行技术的未来人,是全知全能的先知,又收割了一波韭菜信徒们的香火钱。   科学和迷信结合在一起,也是在现在愚昧的民间社会,才会产生的一种神奇的现象。   大哥跟他说,租界中有些小学校的音乐课中,也已经开始在教学生们演唱天侓《益世报》上新发表的歌曲《兰花草》。   陈慕武上下班途中等电车的时候,就能经常听见有穿着制服的小学生在哼唱这首歌,他心中暗道不好,坏了,这下我真成孤勇者了。   同事们对这位从邶大讲学归来,声名鹊起的后辈,不由得更加另眼相看。   倒也不是单纯地想要讨好巴结,不过上前来给他说媒提亲,想和陈慕武攀上亲戚的人,肉眼可见地增多了。   还是那个单位的门房,见陈慕武终于回来上班,于是在第一时间就给他送上来了近些天之内寄到铁路局的写有他的名字的信件和包裹。   他还贴心地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好来信,让陈慕武读起来更方便。   给过门房几枚小洋,陈慕武这才一封一封地拆开信读了起来。   他先看到的是邮局给他的两封挂号信回执,收到这个回执,就意味着之前寄出去的挂号信,已经成功投递到了收件人的手中。   陈慕武当初之所以花大价钱寄挂号信,就是为了能确定,自己辛辛苦苦写得两篇论文,能成功寄到两本物理学期刊的编辑部。   接下来的一封,信封上上贴了一枚一便士和一枚一又二分之一便士的乔治五世国王头像邮票,陈慕武以为是英国的《哲学杂志》给他寄来的回执。   可看到信件上的地址,不是伦敦而是剑桥,他就开始有些疑惑了。   难道是自己论文发表之后在欧洲学界引起了轰动,剑桥大学有意招收自己入学?   拆开信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漂亮的花体英文书法字,陈慕武艰难地辨认了许久,才看明白上面的内容,他发现,原来事实和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   信中说,他投稿的论文被《哲学杂志》拒绝发表,虽然没说被拒绝的原因,但陈慕武心中很清楚,多半是因为自己的中囯人身份。   他心中早就预料到很可能会出现这种结果,即使是爱因斯坦出面推荐也无济于事。   不过,信里接下来的内容峰回路转,上面虽然论文不会在《哲学杂志》上发表,但靠着j·j·汤姆孙爵士的推荐,英国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正在考虑将论文发表在他们二月份的期刊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慕武倒吸一口凉气,他自然知道j·j·汤姆孙是多么大的一尊佛,而《自然科学会报》,应该是现在全英文世界最权威的一本科学杂志,他当初写论文时,根本就没敢想望这本期刊上投稿,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哲学杂志》。   信的最后,写信人建议他,如果以后再有论文发表,请不要寄给《哲学杂志》,直接寄到皇家学会的《自然哲学会报》就好。   看到信的落款是亚瑟·爱丁顿,陈慕武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封信是从剑桥寄出来的了。   原来爱因斯坦所说的拍电报,并不是拍给《科学杂志》编辑部,而是拍给了他的这位好朋友兼追随者。   在得知论文不但可能会发表在《自然科学会报》,而且还得到了j·j·汤姆孙的推荐,和爱丁顿之间产生了联系,陈慕武觉得爱因斯坦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可以算是他穿越之后,除了家人之外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看来真应该找个时间,把宇宙常数的那个问题提出来,对这位大科学家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陈慕武的信是去年十一月二十日从仩海寄出去的,而看爱丁顿的信上的邮戳,则是今年一月九号从剑桥郡寄出,仩海本埠的投递邮戳,则是这个月的二十二号。   也就是说,他这次和英国的通信,一来一回在路上就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   一年之中通信四次,纵然他的大脑里有多少天才般的想法,都禁不住这路上耽误的时间。   德国方面则是寄过来了一个大号函件,里面装着他第一篇论文的抽印本,并附函一封,告诉他本篇论文将在一月份的《物理学年鉴》上发表。   看到自己写的论文,终于变成铅字出现在了期刊上,陈慕武悬了几个月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   不管如何,他现在算是靠着一篇会引起巨大争议的论文,在物理学界钉进去了一枚楔子,勉强有了一个落脚之地。   在未来,这枚小小的楔子究竟能搅出来多大的窟窿,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第53章 02一拳超人爱丁顿   下班之后,陈慕武来到爱多亚路上的大北电报局,给爱丁顿拍了封电报。   一个单词一块五分钱的价格,花得他肉疼。   但这钱又不能不花,因为自己的第二篇论文,还是寄给了《哲学杂志》编辑部。   陈慕武并不知道第一篇论文为什么会被拒稿,如果真的是因为编辑歧视中囯人,那么第二篇同样也发表不了。   所以无奈,他只能给爱丁顿发这么一封电报,一是感谢他在第一篇论文发表时提供的帮助,二是告知他,自己的第二篇关于相对论的论文已经发往《哲学杂志》编辑部。   陈慕武没敢直接提要求,让爱丁顿再跑一趟编辑部,把论文从《哲学杂志》上撤回,转投给《自然科学会报》。   因为虽然有爱因斯坦在其中牵线搭桥,但毕竟他和爱丁顿不熟,甚至连彼此之间的通讯也才是第一次,爱丁顿又是他陈慕武在物理学上的前辈,贸然使唤一个老前辈跑东跑西,既不合适,也没礼貌。   只能寄希望于爱丁顿能看明白自己电报中的话外音,别让他这几十块大洋白白打了水漂。   爱丁顿从没想到,这个叫陈慕武的远东年青人会给自己发电报。   在他设想的故事里,是自己的好朋友爱因斯坦,在远东讲学时,于报上所描绘的那种贫民窟中发现了一个物理学天才,并无私地对他进行帮助提携。   当然,这个年轻天才也不负众望,第一篇论文就在欧洲美洲的物理学界掀起了血雨腥风。   爱丁顿昨天才看完二月份的《物理学年鉴》,上面许多篇论文都围绕光到底是波还是粒子这个问题发起了讨论,其激烈程度可以说是神仙打架。   柏林洪堡大学的玻特、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各个有条件的大学实验室,都在上面发表了自己的实验数据和结果,这些结果全都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一样,和陈慕武在论文中预测的如出一辙。   苏黎士联邦理工学院的德拜,更是写论文对陈慕武的理论大力支持。   自己老朋友爱因斯坦的眼光,果然不错!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就比如今天皇家学会刚送到的一份《自然科学会报》收到的通讯稿,来自哥本哈根大学新晋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玻尔。   他在通讯中辞色俱厉地批评了爱因斯坦和陈慕武提出来的光子理论之荒谬,如果光是粒子,那么必然会破坏麦克斯韦创造的电磁学体系。   然后他还把这上升到了哲学高度,说了些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的话。   爱丁顿早就因为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的那番发言,对玻尔心怀不满了。   如今在这篇通讯稿中,又见到他对爱因斯坦的理论说三道四,爱丁顿更是轻蔑地撇了撇嘴。   如果他熟读唐诗的话,那么此时应该已经蹦出来一句“尔曹身与名具裂,不废江河万古流”了。   爱丁顿此君颇喜欢挑战权威,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就曾拒绝英国政府的服兵役要求,骨子里多多少少流着些愤青的血液。   否则他也不会第一个跳出来,大张旗鼓地支持相对论的正确性。   因为年轻时听过几次开尔文勋爵的演讲,又曾经在毕业后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研究过热辐射,所以爱丁顿最为推崇的一条物理学定律,是热力学第二定律。   他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认为,熵增原则,即热力学第二定律,是自然界所有定律中至高无上的。   “如果有人指出你的宇宙理论与麦克斯韦方程不符,那么麦克斯韦方程可能有不对;   “如果你的宇宙理论与观测相矛盾,嗯,观测的人有时也会把事情搞错;   “但是如果你的理论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我就敢说伱没有指望了,你的理论只有丢尽脸、垮台.”   所以爱丁顿根本就不在乎是否如玻尔所说的,光如果真是粒子,就会破换麦克斯韦方程,它只要不破坏热力学第二定律就好了。   收到邮递员送来的电报单,爱丁顿还吓了一跳。   这价值几个英镑的电报费,他自己发之前都要仔细考虑考虑,这个姓陈的后生怎么出手就这么阔绰!   不过看到电报的内容,则让爱丁顿兴奋不已。   饱受爱因斯坦赞誉的相对论天才,终于寄来了他的相对论论文!   只是再次看到了《哲学杂志》这个名字,让爱丁顿隐约有些不快。   他还清楚地记得,上次到伦敦的编辑部询问情况,那个目中无人的编辑让他有多难堪。   现在好了吧,错过一篇引起学界轰动的论文,也不知道是谁的损失!   爱丁顿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往伦敦跑一趟。   这个年青人既然给自己发电报,就说明他很信任自己,更何况又是一篇精品的相对论文章,总不能让明珠暗投。   第二天,爱丁顿再次来到了《哲学杂志》的编辑部。   冤家路窄,这次接待他的,仍是上回那个用鼻孔看人的编辑。   即使错过了一篇现象级论文,他也丝毫没有悔改的迹象,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当得知爱丁顿又来找那个中囯人的论文,他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爱丁顿会士,我们又收到了那个中囯人的论文,出于尊重,这次还专门请了相关专家进行审稿。   “很可惜,他可能只不过是灵光乍现,才写出了第一篇论文,现在的这一篇已经原形毕露,专家点评说,论文的内容狗屁不通。   “你要想要这篇论文,请再去标有‘猴子’的架子上寻找。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中囯人,屡次三番地跑到我们的编辑部。   难道说,这个中囯猴子是你年轻不懂事时,跑到唐人街上爽了一发之后,留下来的私生子么?哈哈哈……哎呦!”   纵使一个人脾气再温和,举止再绅士,他也受不了如此的奚落与嘲讽。   更何况,爱丁顿还不是一个太温和的人。   他直接一拳干碎了编辑的眼镜,然后掏出一张白色的五英镑纸币,摔在编辑的脸上:“赏你五英镑去看看眼睛,剩下的钱,你最好再拿去看看脑子!”   说罢,怒发冲冠的爱丁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哲学杂志》的办公室。 第54章 03令人头痛的论文   爱丁顿打人的消息,毫无疑问地登上了第二天《每日电讯报》的新闻,舰队街的那帮人还真是消息灵通。   当然,有很大可能是那个被打的编辑自己找来的记者,他挨了一拳,觉得自己只挣五英镑实在是太少了。   这个编辑也知道自己理亏,更何况爱丁顿还是受人尊敬的皇家科学学会会士,即使报了警也不占优势。   所以他选择了一箭双雕的办法,既能从记者那里搞到一笔新闻费,又能借着这些无冕之王手中的刀笔,败坏一下爱丁顿的名声。   恶俗编辑和无良记者两人一拍即合,不但大肆宣扬了爱丁顿是如何蛮横不讲理,还细究起爱丁顿打人别后的原因。   从被汉朝打败的匈奴人,到被唐朝打败的突厥人,这些蛮夷每次在中囯人这里吃了败仗,总会去欧洲给自己找回场子。   再加上一路横推过了多瑙河的蒙估铁骑,欧洲人心中对东方的恐惧代代相传。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中囯大地上掀起了浩浩荡荡的义和团运动,他们口号“扶清灭洋”中的最后两个字,又一次唤醒了起了白人们流在血液里代代相传的恐怖记忆。   1913年,英国作家萨克厮·猡黑犬投入到推理小说的怀抱。   他十分顺应时代,给作品中的反派人物,也是全系列中的最大亮点,取的名字叫做傅满洲。   当然,十年之后,这本书中的故事在英国、在欧美还没那么童子解吟、胡儿能唱,真正做到妇孺皆知,还要等到派拉蒙公司拍的电影上映之后。   现在英国的普罗大众,对中囯人的态度就是即厌恶又恐惧,外加一点点好奇。   所以记者对陈慕武的中囯人身份大做文章,更是把他向《哲学杂志》投稿了一篇论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书特书。   其实,全世界的小市民阶层都一样,没人关心光到底是一种波还是一种粒子,他们看这种花边新闻,只为了追逐一种猎奇感罢了。   现在,经过报纸的推波助澜,以及大家的口口相传,伦敦乃至全英国的街头巷尾,都流传着一个中囯人用一篇论文,就搅得整个物理学界不得安宁的都市传说。   物理学大厦上空的两朵乌云还没有彻底消散,又飘来了一朵新的黄色的云。   当然,也有人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从这则花边新闻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中华民囯驻英公使馆一等秘书、临时代办朱兆莘,就被公使馆的工作人员送来了一份《每日电讯报》,上面在爱丁顿打人的新闻处,还特意用红笔标注了一个圈。   北洋政府时期的驻外使领馆官员,基本上延续了明清持续几百年的“闭关锁国”政策,没有重大的外事活动需要参加,绝不迈出使馆一步,躲进使馆的小楼成一统,不管外面的冬夏与春秋。   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民囯政府对这些驻外公使馆的经费,采取的都是包干形式。   年初打过来一笔钱之后就不管不顾,每年结束之后是盈余还是亏损,就全凭公使的本事。   所以公使馆的众人,每天想着的都是怎么从国家还有出洋留学来使馆报道的学生那里搜刮到更多的油水。   至于探访国外的舆情和民意,还有进一步的情报工作么?   他们连使馆都懒得出去,又怎么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地的工作呢?   所以不论是驻德国公使魏宸组,还是驻英公使馆的临时代办朱兆莘,都不曾察觉有中囯人的论文发表在这两个国家的顶级物理学刊物上,直到在新年晚宴上听留学生们讲近日趣闻,或是看了报纸上的花边新闻,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得知了这件事。   当看到报纸上说,一个英国人,为了一个中囯人,和另外一个英国人打了一架,直接就吓坏了朱兆莘。   他急忙向给他送来报纸的工作人员来了个夺命五连问:“这个中囯人是谁?他在哪儿?他怎么能挑拨两个英国人打架?会不会引起友邦惊诧?英国人要是就此发起外交召见,我该怎么办?”   工作人员满心无奈,他十分后悔给朱代办送来这份报纸。   明明是一件为民族争气的事,怎么到了他这里,首先想到的是外国人的看法?   他虽然心中很愤怒,但还是面带微笑地回答道:“先生,请您先看完这则新闻,基本上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哦……哦……原来如此……”   朱兆莘一边读着新闻,一边发表着评论。   看完新闻后,他复问道:“这……个chen,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这个问题,属下也不太清楚。   不过在看到这个新闻之后,属下去了位于霍顿街的政治经济学院,找到了一位留学生金龙荪,向他打听了一下具体的情况。   “他说确实有这么一位chen先生,在英国顶级的物理学期刊上发表了论文,剑桥大学的一个叫什么什么实验室的还根据他的论文做了实验,实验结果很支持他的论文。   “这之后,他又想拉着属下讲哲学问题,属下找了个机会就赶快溜了回来.”   “这么厉害!哎,我去国太久,竟不知道国内出了一个如此的人才。   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拟一封电报,向有关方面通知一下这边的情况?”   朱兆莘自己拿不定主意,继续向工作人员征求着意见。   “属下觉得没必要为了此事单独给国内拍一封电报,现在才年初,我们公使馆的经费应该省着点儿用。   不如把它写进每周汇报的材料里,等下周一再一齐发回国就是了。   再在其中注明,请外交部转到教育部,问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就按你说的这么办.”   暂且不说朱兆莘在看完报纸上的新闻之后,向国内发出了汇报和问询的公文电报。   打完人之后的第二天,爱丁顿这个始作俑者也十分苦恼。   他倒不是因为担心报上的新闻会影响他的声誉。   这年头还没有那么多小报记者和无良狗仔,白金汉宫宫墙之内的很多秘闻都不会被公之于众,所以皇室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神秘的存在,乔治五世国王在英国人心中还占有很大的分量。   相应的,作为国王设立的皇家学会,其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再加上民众天然对拥有丰富知识的大科学家的崇敬,皇家学会会士爱丁顿,毫不在乎一篇小小的报道,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真正让他头疼的,是昨天从《哲学杂志》编辑部靠着拳头要回来的,陈慕武这第二篇关于相对论的论文。   谢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55章 04一语中的卢瑟福   昨天拿到论文之后,爱丁顿并没有着急回剑桥,而是来到了同在伦敦的皇家学会,请学会的秘书给他安排一间可以借宿一晚的房间。   他想看看陈慕武在这篇有关相对论的论文中到底写了什么,才能让自己的老友爱因斯坦如此推崇,甚至在远东不惜发电报也要向他推荐。   如果自己认为这篇论文也没问题,爱丁顿就将继续像在之前那样,把论文送到《自然科学会报》的编辑部,请他们帮忙发表。   其实,陈慕武这第二篇关于广义相对论的论文,里面的内容并没有多么高深。   他只不过是根据爱因斯坦在1917年提出来的引力场方程,求解出了这个方程在几种特定条件的下的精确解而已。   爱丁顿的数学水平,让他很轻松地就看懂了陈慕武这篇论文中的推导,并且他还十分认可陈慕武在论文中提出来的,关于场方程的陈第一解和陈第二解。   只不过……   这个陈慕武,在论文最后一部分,提出来的“陈宇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陈宇宙的推导,和前面两个解一样无懈可击。   爱丁顿生怕自己看错了步骤,还亲自在纸上动笔,演算了一番,结果依然正确。   只是,经过他一番推到之后得出的结论,却在常理方面,显得十分荒谬。   在这个旋转宇宙中,过去和未来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   一个人只要能借助速度接近光速的银河列车,做一次足够长的往返旅行,就可以回到他自己过去的任何一个时间点!   但爱丁顿始终觉得,这个理论无比的别扭。   因为按照他所信仰的热力学第二定律来说,熵,或者说随机性,始终会增加,时间只能朝着一个方向流动。   换句话说,人们没有办法把若干片培根,复原成一头完整的猪。   而陈慕武在陈宇宙中提出的时间旅行,就是从现在的高熵状态,进入到过去的低熵状态,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论文最后一部分的陈宇宙,彻底让爱丁顿陷入癫狂。   一边是他从小到大所信仰的热力学第二定律,一边是他现在坚定推崇的相对论。   但是这两种理论,在陈慕武提出来的宇宙中陷入了矛盾,不可调和。   他如果支持其中一个,就不得不放弃另外一个。   爱丁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在皇家学会住的这一夜,爱丁顿睡得很不安宁,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认床睡不深,还是因为陈慕武的这篇论文让他做了噩梦。   第二天一早,从床上醒过来的他,顾不上疲惫的身体,再一次从国王十字车站,坐火车回到了剑桥郡。   爱丁顿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明白,这篇论文的最后一部分到底是错是对了,他需要回到剑桥去搬救兵。   拉尔夫·福勒,他既是三一学院的数学科讲师,也是卡文迪许实验室中唯一一名理论物理学家,负责给实验人员提供相应的数据计算和理论支持。   福勒备受卢瑟福的喜爱,两年前,他娶了卢瑟福的独生女艾琳·玛丽,成为了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驸马爷。   福勒是爱丁顿在三一学院求学时的师弟,也是他们那一届中最聪明的一个。   此君具有高深的数学能力,所以在第一时间,爱丁顿就想到了福勒。   急匆匆地走进卡文迪许实验室,他第一个碰见的却是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卢瑟福。   见来人是爱丁顿,卢瑟福笑着说道:“亚瑟,你怎么走得这么匆忙?怎么,又要给我们送来一篇中囯天才的论文了吗?”   一个仰观宇宙之大,一个俯察原子之小,两人并不是会经常见面。   上一次碰面,正是爱丁顿给卢瑟福送来陈慕武的第一篇论文。   那篇论文,解决了从麦吉尔大学时期就一直困扰着他的伽马射线散射的问题,所以卢瑟福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陈慕武很有好感。   “爵士,这次来确实又是因为那位陈慕武,只是他的新论文中有几处我看不明白的地方,所以特意来找福勒商量商量.”   听到爱丁顿来找自己的乘龙快婿,卢瑟福的眼睛里更是藏不住笑意:“你找拉尔夫?那你来的正好,他刚刚才来到实验室,现在应该就在楼上的办公室里.”   “多谢爵士.”   “刚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和伱一起上去,看看我们的天才,这次又寄来了一篇什么样的大作!”   两个人沿着铁制的楼梯走上二楼,进入到福勒的办公室里。   看到自己的岳父和三一学院的学长一起进来,福勒显得有些吃惊。   当听说之前的那个中囯人又送来了一篇论文,爱丁顿要让他看看里面的评论是否有误,福勒心中稍微有些不屑。   他看过陈慕武之前的第一篇论文,完全就是初等的物理公式和推导,只能说这个人运气很好,误打误撞地碰上了正确答案。   但等福勒从爱丁顿手中接过了论文,并且从头到尾仔细通读一遍之后,他大吃了一惊。   那感觉就像,明明上次见面时,他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但现在再相见,他的速度已经比飞驰在大北线上从伦敦到爱丁堡的特快直达不停站列车“飞翔的苏格兰人”号还要快上许多。   一个人是怎么能做到在短时间内,提升了这么多的?   除非他藏拙!   福勒读完这篇论文之后,觉得其中的数学逻辑没有问题。   他害怕自己的思考会被论文的引导陷入误区,也像爱丁顿那样,在纸上从头到尾验算了一遍,仍然准确无误。   这种在数学上毫无错误的推导,最终却能得到一个人类进行时间旅行的结果,福勒觉得这个结果很荒诞,但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   看到福勒已经读完了论文,爱丁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个陈宇宙,在他看来其中的数学推导毫无错误,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推出来了这么一个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结果。   听完爱丁顿的话,福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难道说今天,会从爱因斯坦的引力场方程,和热力学第二定律之间,找出来一个错误的答案吗?   这是,一直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看着被论文折磨得焦头烂额的两人的卢瑟福,开口说了话:“亚瑟,我觉得你是想得太多,但是忽略了另外一点,那就是用热力学第二定律来否定时间旅行不可能存在,这一观点其实是不完备的。   也许热力学第二定律确实能阻止人们回到过去,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它并没有堵死我们通过时间旅行去未来的路?” 第56章 05剑桥大学的邀请   卢瑟福的一席话,点醒了犹在梦中的爱丁顿。   从昨天拿到论文开始,爱丁顿就一直纠结于“时间旅行”这个字眼儿,在他的潜意识里,时间旅行就是回到过去。   也正是他的这种想法,才让爱丁顿的思维钻了牛角尖,认为热力学第二定律就能完全否定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旋转宇宙模型。   但其实,即使能否定,也不过是只能否定一半而已。   剩下那一半,也是就前往未来的时间旅行,确实如卢瑟福所说,是不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   卢瑟福见到爱丁顿和自己的女婿都因为这篇论文而愁眉不展,继续开口劝慰道:“先生们,你们只是太过纠结于他提出来的这个宇宙模型,但是却忽略了论文中其他两个解的存在。   “可事实上,即使忽略了这个引起了少许争议的宇宙模型,这个叫陈慕武的年青人,也求出来了两个场方程的精确解,光凭这一点,这篇论文就足以在《自然科学会报》上发表了。   “所以,与其让你们困在这间办公室里纠结,为何不把这篇论文发表,然后让全世界的理论物理学家们集思广益,对这个宇宙究竟正确与否,展开一个大讨论呢?就像陈的第一篇论文那样,邀请全世界的物理学家帮他做实验.”   毕竟是三个人中最年长的那一个,卢瑟福直接就给出了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   抛开陈宇宙的争议,陈慕武给出来的两个解的正确性,确实是无可辩驳的。   那既然这样,就完全可以按照他给出的办法来做。   爱丁顿茅塞顿开:“爵士,你说的没错,我这就让人把这篇论文送到《自然科学会报》编辑部,请他们尽快安排发表.”   坐在沙发上的卢瑟福,见问题得到了还算圆满的解决,已经从西服的口袋里摸出烟斗,填好烟丝点然后,气定神闲地抽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又突出一个长长的烟圈之后说道:“亚瑟,拉尔夫,伱们觉得这个陈慕武的物理学水平,究竟如何?”   福勒老老实实地回答起岳父的问题:“爵士,看到第一篇论文是,我认为他的水平基本上就是本科生,只不过是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误打误撞,利用浅薄的物理学知识,解决了高深的问题。   “但看完今天的这篇论文之后,我才发现是我目光太短浅,陈的物理学水平,应该比我现在在三一学院教的那帮公子哥儿们,要高得多!”   爱丁顿也跟着帮腔道:“陈慕武是爱因斯坦博士特意发电报向我推荐的年青人,他在电报中毫不吝惜溢美之词,看来爱因斯坦果然没看走眼.”   “先生们,既然你们都对这个陈有如此高的评价,那么我认为,让这样一位天才,沦落在远东当一名小小的工程师,实在是明珠暗投,太可惜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邀请陈来卡文迪许实验室,来剑桥,和我们一起投入到物理学的海洋中?三一学院可以有一个数学上的拉马努金,当然也可以再有一个物理上的陈慕武嘛!”卢瑟福表明了自己心中的爱才之意。   卢瑟福也和爱因斯坦一样,瞧不起工程师这个职业。   他不光看不起工程学,身为物理学家的卢瑟福还有一种骄傲,认为物理学是一门至高无上的学科,他曾说出过“所有的科学不是物理学,就是集邮”这样的狂妄之语。   然而老天爷也喜欢跟他开玩笑,把1908年的诺贝尔化学奖,颁给了一向自诩为物理学家的他。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卢瑟福只能借自嘲来宽慰自己:“世界上最快的化学变化莫过于我自己,因为一夜之间,我就由物理学家变成了化学家.”   卢瑟福的这个提议,自然也得到了爱丁顿和福勒的赞成。   他们都相信,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向往物理学的年青人,都不会拒绝剑桥大学的邀请,不会拒绝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邀请。   卢瑟福请爱丁顿先不必着急把论文送往皇家学会,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去三一学院找他的老师j·j·汤姆孙,说服他同意接受把陈慕武招收到剑桥来的这个提议。   作为学院的院长,老汤姆孙在招生上有着完全的自主权,只要他发出邀请,基本上陈慕武进入到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就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老汤姆孙看到自己的爱徒卢瑟福和爱丁顿,以及福勒三个人一齐找上了门,还以为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等到他们提出,要邀请一个中囯年青人到三一学院来就读,他也顿时来了兴趣:“亚瑟,你说的就是上次你亲自送来论文,现如今正让整个物理学界鸡犬不宁的那个陈?”   “是的爵士,就是那个陈。   我们最近又收到了他送来的一片新的论文,并打算再次将其发表在《自然科学会报》上。   这篇论文发表之后,估计能让物理学界再次陷入更深的癫狂.”   爱丁顿老实回答道。   “还是关于散射理论的么?”   “不,爵士,这次是一篇相对论的论文。   里面讲了……”   年近七十的老汤姆孙,一辈子都投身于研究原子之内的围观世界。   以太也好,相对论也罢,已经成为老顽固的他对这些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除此之外,还有学生卢瑟福提出来的原子太阳系模型,老汤姆孙同样也不接受,他仍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葡萄干布丁模型。   听爱丁顿说完,老汤姆孙点了点头:“从第一篇论文,我就很欣赏这个叫陈慕武的中囯小伙子,他的论文中充满了创造力。   既然是欧内斯特、亚瑟和拉尔夫你们三个人联袂推荐的人,我想我应该能放心地签署这样一份文件,邀请陈来剑桥大学了.”   在得到了老汤姆孙的首肯之后,三一学院很快出具了两份公函,一份送到英国下议院的教育委员会,请他们通过外交部转到英国驻华公使馆,让他们代为邀请陈慕武到剑桥大学留学。   另一份则送到了伦敦波特兰大街四十九号,中华民囯驻英国公使馆,同样也请他们把邀请函转交回国内。   爱丁顿还自掏腰包,到电报局同样给陈慕武拍了一封电报,不但告诉他第二篇论文即将成功发表,还把剑桥大学邀请他来留学的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传递到了位于远东的仩海。 第57章 06陈慕侨左右为难   驻英公使馆临时代办朱兆莘,在收到了剑桥大学发来的公函之后,再一次被吓了一跳。   也不是朱兆莘少见多怪,主要是在现在这个国际之间交流主要靠写信的年代里,是不可能像后世那样,在国内发几封电子邮件,就能申请到国外的大学的。   陈慕武和欧洲通信一次,就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样的沟通频率,完全不能和方便快捷的电子邮件相比。   民囯时期留学的流程是,一个学生在完成高中或者大学的学业以后,或是家里出钱,或是考了国家和省里的官费留学项目。   拿到钱之后,他们就要选择留学的目的地,或欧或美,或是生活费和学费最便宜的本。   等他们乘船漂洋过海长途跋涉,到了留学的目的地之后,官费留学生会在中囯驻当地使领馆的教育官员协调下,进入到早就联系好了的大学。   而自费留学生,则要凭借自己在国内取得的文凭,获取当地大学的入学考试资格,通过考试之后就能被大学录取。   即使这所的考试没通过,还能再参加下一所大学的考试,反正欧美有的是大学,只要你有钱,就总能找到学校就读。   最不济也能进入到专门为留学生开设的预科补习,这些个财政紧张的大学们,断然不会拒绝一个上赶着给他们送钱的财神爷。   朱兆莘在驻英公使馆担任一等秘书多年,为无数名来英国留学的官私费留学生联系过学校。   每次都是他跑东跑西,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最终完成这些事宜。   而今天,是他第一次看到有英国的大学会把邀请函送到公使馆中,请他们代为邀请中囯学生到英国来留学,而且居然还开出了一大笔奖学金。   送走来者之后,朱兆莘喊来相关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立刻往国内发报,到外交部,到教育部,到仩海两路铁路局,直到能找到这个叫做chen的学生为止。   早期的民囯内阁仿佛开在大路旁的行脚旅店,长期居住的客人不多,每个人都是在里面住上一两夜,然后又匆匆离开。   1916年到1928年期间,北洋政府的内阁变更37次,改组24次,有26人担任过总理,此外还有四个摄政内阁在短时间内行使过执政权,任期最长的十七个月,最短的仅两天。   其中以去年1922年,内阁变换的次数为最多,短短一年时间里,国会就换了八个内阁。   内阁的频繁变动,导致各个政府部门的官员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再加上远在国外的驻英公使馆,接受国内传来的信息有时间上的延迟,所以发报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顶头上司,外交部的外交总长到底是姓顾、姓王,还是姓施、姓黄,干脆在公文电报上也不写名字,直接以“外交总长钧鉴”作为的开头。   黄郛二月初才临时救火,顶替被参议院否决的施肇基,署理出任了外交总长一职。   甫一从驻英公使馆的电报中看到chen这个名字,黄郛就立刻想起来,前几天在《益世报》上读到的邶大讲学盛况,貌似那个讲学的人也姓陈?   于是他立刻派人给邶大打了个电话,不久之后,下属打完电话回禀道:“黄总长,上个月在邶大讲学的那个陈汉臣,确实就是英国电报上所说的陈慕武.”   黄郛觉得这个人名有些耳熟,追问道:“陈慕武?他是哪里人?”   “这……属下不清楚,等我再打电话到邶大去问问.”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黄总长的一句话,让工作人员再次去而复返,他告知黄郛,陈慕武是江仩虞人。   什么叫无巧不成书?   这位黄郛同样是也仩虞县人,同样也曾跑到过本留学,和陈慕武的大哥陈慕侨,无论是在故乡,还是在本时期都有过几面之缘,但没有深交。   至于黄郛在本时期深交甚至拜了把子的朋友是谁,实在是不可说,一说本书就要被噶。   自己的同乡后辈里出了一个获得了世界排名第一大学青睐的天才,黄郛作为老乡也与有荣焉,他赶快让人把这封驻英公使馆发来的电报,转给了教育部一份。   这个年代的大学,倒也不是个个都像邶大那样是个穷逼。   陈慕武的母校,三所交通大学的上级单位是交通部,交通部控制着全国的铁路、海轮还有邮政、电报事业,自然财大气粗。   仩海圣约翰大学、沪江大学这样的教会学校,有着大量国外信徒的支持,才能方便他们在中囯传教洗脑。   只有清华学校最为特殊,归负责调配庚子赔款的外交部管理。   黄郛作为外交总长,刚好有能支配清华留学经费的权限。   所以他甚至干脆下了一道特别命令,让从外交部管理的留学经费中特拨出一笔,当做是资助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兄弟留学的特别官费。   处理完这一系列公务之后,黄郛又以私人名义,向自己留时期的同乡兼同窗陈慕侨拍了一封电报,告知他令弟被剑桥大学邀请留学的好消息。   收到黄郛电报的陈慕侨,成为了陈家上下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虽然爱丁顿比朱兆莘早了好几天就把电报发到了两路铁路管理局,但陈慕武这条咸鱼在回到单位销假之后没几天,又请了一个星期的长假。   北上之前一天,大哥替他答应了张乃燕的讲学邀请。   过年期间,张乃燕在报上读到了去邶大讲学的陈慕武的种种事迹。   刚过完年,这位新上任的江教育会会长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礼物再次登门,给陈家老太太拜年是假,提醒陈慕武不要忘记承诺,赶快定下日期回江讲学是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陈慕武只能再到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随同张乃燕南下江。   接到黄郛的电报,陈慕侨真是又惊又喜又愁。   惊的是,陈慕武到底做了些什么,去邶大讲学一次,怎么会惊动国外的大学?   喜的是,自己小弟这枚金子终于发光,被世界上知名的大学慧眼相识。   但愁的是,年前陈慕武北上讲学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惹得老太太十分不快,为了能长时间地把小儿子留在自己身边,母亲开始着手准备给三弟安排相亲了。   如果此时告诉母亲,三弟将远赴英伦留学,而且一走就是几年,老太太肯定会是一百个不同意。   身为大哥的陈慕侨左右为难。   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谢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58章 07各怀心思的众人   陈慕武在江省内讲学的行程安排颇为紧凑。   他先是跟着张乃燕到仩海南站,坐着沪杭甬线的火车到了嘉興,在省立第二中学讲演一场。   然后继续登车前往杭县,又在省立第一中学和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各讲一场。   离开杭县之后,两人又从城南白塔岭下的闸口南渡钱塘江,在江对岸的西兴进入萧曹运河,坐船沿着千年的运河水道,直接穿过邵兴城,最终在曹娥江的西岸下了乌篷船,在曹娥庙旁等待着过江的轮渡。   曹娥庙中自然供奉的是曹娥,这位是东汉时期的一位孝女。   但让曹娥庙闻名于天下的却不是曹娥,而是他的本家曹操。   庙里有一座曹娥碑,蔡文姬他爸蔡邕曾为此碑题了八个大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一天曹操和杨修路过此地,曹操问杨修知不知道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杨修才思敏捷,一下子就看出来字中的深意,曹操让他不要说,直到往前又走了三十里路,曹操才想明白,这八个字背后所指的是“绝妙好辞”四个字。   给张乃燕讲完这个故事,渡江的轮船也到达了曹娥庙前的渡口。   两人登船渡到江对岸,渡到江对岸,就到了陈慕武的故乡,仩虞县。   无论是在钱塘江,还是在曹娥江,以及连接两者之间的西兴运河上,陈慕武从来没感觉有一丝一毫的晕船现象。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一到了海上,他就开始天旋地转,真是奇哉怪也!   按照张乃燕的安排,他们应该从曹娥江南岸的曹娥车站,登上甬曹线的火车,直接坐到终点佇波,然后在鄞县的省立第四中学和甬江女子中学各讲一场,就算圆满完成任务。   但在临行前,陈慕武的大哥陈慕侨,非要张乃燕在行程中多加一个学校,那就是仩虞县驿亭车站旁边,白马湖畔的春晖中学。   陈慕侨此举,倒不是因为秉信《项羽本纪》里的那句“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而是这春晖中学,和他们老陈家还颇有渊源。   陈家三兄弟的叔祖父陈春澜,在仩海开埠之后,离开家乡来到十里洋场闯荡,从一个钱庄的小伙计做起,一直做大到在仩海开了十几家钱庄。   陈春澜子嗣不丰,那么多家钱庄又缺人管理,就从自家子弟里挑选精明能干的接手,陈慕武的二哥陈慕平因此才得到了江迺路上的那家钱庄。   陈春澜年老之后不忘桑梓,先是拨款在仩虞建立了春晖小学校,后来又拨巨款十五万大洋,在白马湖畔修建起了春晖中学堂。   春晖中学现在的校长经亨颐,又是陈慕侨在本留学时的同乡兼学长,得知他三弟要回故乡讲学,就立即写信邀请陈慕武也来春晖中学讲上一场。   于情于理,陈慕侨都没办法拒绝这一邀请,所以才恳请张乃燕在行程中多加了这一个学校。   张乃燕巴不得陈慕武能多讲几场,所以也就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应该说,在江省内的这几场讲学中,让陈慕武最惊喜的就是春晖中学这一场。   这所学校虽然才建成不到一年,但师资力量却非常雄厚,他在学校里,见到了翻译《爱的教育》的夏丏尊,见到了在浦站等车时想到的朱自清,见到了画漫画的丰子恺,还有丰子恺的老师,赫赫有名的弘一法师李叔同。   讲学结束之后,张、陈二人留宿在学校一晚,和诸位名师大家彻夜欢谈。   陈慕武对弘一法师说,他最喜欢先生创作的《夕歌》,正是幼时听到的这首歌,让他从小养成了珍惜时间的好习惯。   弘一法师也称赞陈慕武曲子谱的不错,显然,他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那首《兰花草》。   秉烛夜谈也终有结束之时,大家各自离去之后,年轻教师丰子恺忽然灵感突现,挥笔画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幅漫画,《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讲学结束,从江回到仩海,陈慕武也终于在单位收到了爱丁顿拍来的电报。   反倒是德国那边,虽然爱因斯坦早就说过,要向普朗克推荐他去柏林洪堡大学留学,但却一直没有动静。   除了论文抽印本,他这次又收到了一月份的《物理学年鉴》,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的来自德国的消息。   外交部、教育部和英国驻沪总领事馆也都各自派来官员,直接到西摩路上的陈宅,通知了陈慕武被剑桥大学邀请留学的消息。   这件事再想瞒也瞒不住,于是陈慕武这次是否要西去留学,竟成为了这些天陈家讨论的头等大事。   按照陈慕武的想法,他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就想答应这件事。   因为现在,一切仍沿着陈慕武刚穿越时给自己规划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地前进着:结识爱因斯坦,通过他的推荐,在欧洲期刊上发表论文,闯出一定的国际名声,然后就去英国,去剑桥,去卡文迪许实验室留学,为自己打下一片更大的天空。   二哥陈慕平对自己小弟留学一事没什么想法,他认为既然陈慕武已经长大成人,就应该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行事。   更何况自己还是家中的老二,是兄弟三人中说话最没有分量的一个,一切就顺其自然就好了。   大哥陈慕侨是最为纠结,一方面,他为小弟没能在本科毕业之后直接出国,因为不敢违抗母命回到家里参加工作而感到后悔。   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怕见到母亲伤心的模样。   陈家老太太果然如同大儿子想的那样,心中有一百八十个不愿意。   她在心里暗自咒骂着那些又贪财又贪懒的媒婆,新年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拿了钱的她们,怎么还没给自己的小儿子物色好良配的人选?   家庭会议,就这样陷入了陈慕武和陈老太太的拉锯战之中。   到最后终归是当妈的心疼孩子,老太太眼含热泪,答应了让陈慕武前往英国留学。   但是她同时提出来了一个要求,就是让陈慕武必须在出国之前,先成一门亲事。   还有就是必须拿到学位之后就立刻回国,不要在异国他乡长时间淹留。   陈慕武虽然嘴上答应着,但心里想的却是,等自己功成名就之后,一定要找机会把一家人都接离仩海,不能让他们生活在这战争的最前线。   至于成亲么?当然是脚底抹油,溜得越快越好啦!   事情看似得到了完美的解决,但每个人的胸中,都各自压着重重的心思。   等等还有一更。 第59章 08天降横财陈慕武   自此之后,陈家老太太开始频繁出入自家的佛堂,每天在菩萨面前一跪就是一两个小时,嘴中不停地念着经文,祈求菩萨保佑,小儿子此行一帆风顺。   念完经之后回到客厅,她就戴上眼镜,一张一张地仔细端详媒人送来的门当户对又适龄女子的照片。   陈慕平也开始以钱庄的名义,用大洋和黄金,在市面上大量大量购入英镑,为小弟留学筹措着盘缠。   长兄如父的陈慕侨最为忙碌,他先是跑遍了各国驻沪的总领事馆,询问给小弟办理签证的相关事宜。   然后又去往了英商通济隆旅行公司,想要咨询国际铁路购票的方法。   但是他却打听到了一个对陈慕武来说,不是那么美妙的消息:   苏连军队在去年年底才彻底占领了西伯利亚大铁路位于远东的终点站海参崴,此时整条铁路还在修整复建以及肃清周边余寇的过程当中,客邮运输至今为止都还没有恢复。   想要借道西伯利亚大铁路从陆路前往欧洲,最快也要等到今年夏天。   从北方回来也不过才半个多月,陈慕武心中对在海上坐轮船还有着深深的恐惧,他一直都盼着西伯利亚大铁路早日通航,让他可以坐着火车到达欧洲。   但现在得到大哥传来的这个消息,就又一次让他犹豫了起来。   如果几天之内就坐船从仩海出发,历经将近四十天的海上航程,他还可以赶在四月底的夏季学期开学前到达剑桥。   而如果等六七月份再北上苏连,那么他不仅要在家里在多待上近三个月,也将错过夏季学期,而要一直等到十月份的秋季学期才能入学。   这样一耽误,就相差了将近半年多的时间。   半年的时间,足够陈慕武抢在别人前面,发表许多篇论文了。   何况,通济隆的人也只是说,最快今年夏天能恢复通航。   但假如到了夏天也没能恢复,他难道要一直等到铁路贯通为止吗?   更何况,在家里待得时间越久,老妈就越有可能找到她心目中的如意儿媳。   民囯中有许多大师,无论自己多么开明多么进步,却总难逃脱包办婚姻的魔爪,比如鲁迅先生和朱安,比如徐志摩和张幼仪,比如和梅福毛。   这种包办婚姻一般都难以得到善终,只有一人例外,这个人仍是陈慕武最为熟知的胡博士。   胡博士作为全国一等一新潮的人物,却娶了一个全国一等一守旧还裹着小脚的老婆,两人仍然白头到老厮守了一辈子。   不管胡博士此人其他方面如何,但在这方面,真是基本上没的说。   【1】   从邶京回来仩海,胡适和陈慕武之间还通过几次信,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前者一次次地劝后者到康奈尔去留学,而后者一次次地以各种理由回绝前者。   直到报纸上登出来,剑桥大学拟邀请陈慕武到英国留学,胡适发来最后一封恭喜的贺信之后,彼此之间才渐渐没了消息。   和大哥商量之后,陈慕武最终还是决定再给大海一次机会。   他这么做,是因为想尽快投入到科学事业的怀抱,绝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家的老太太,给他安排一个天降媳妇!   既然已经决定了坐海轮,大哥陈慕侨赶快跑关系到法国驻沪领事馆和英国驻沪领事馆,帮他办理加急签证事宜。   而陈慕武赶紧到通济隆,预订了本月十五日从仩海开往马赛的法国邮船公司安瑞合里杜(andrélebon)号轮船。   因为时间紧急,较为便宜的二等舱和三等舱都已经被订完,所以陈慕武只能花了一百二十英镑的大价钱,买到了仅剩的一张头等舱船票。   一百二十英镑,折合成银圆就是一千两百块大洋。   等于说陈慕武这一场船票,就相当于一个半鲁迅在西三条胡同新买的那个院子。   但他却不太心疼自己半年的工资,因为留学的消息一经传来,各个方面都派人来,上赶着把钱送上了门。   财大气粗的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给陈慕武开出来的奖学金是三百英镑一年,折算成银圆就是三千块大洋,平均一个月是两百五十块,比陈慕武现在在铁路局上班时的工资都高出两成半。   外交总长黄郛,对自己这位同乡小兄弟可谓是特别照顾,外交部的特别官费,是每个月三十英磅的生活费,另外再加一百英磅的交通费,以及二十五英镑的服装费。   陈慕武不需要置办什么新衣服,所以外交部所送的交通费和服装费,就已经抵消掉了全部的船票花费。   教育总长彭允彝虽然不受邶大的师生们喜欢,但有一说一,他对陈慕武还算大方。   实在掏不出钱来的教育部,竟也从牙缝中省出的钱里,每年给陈慕武拨出来五百大洋。   虽然掏的钱少,但是他们却送来了钤有教育部印鉴的留学证书,这可是出洋留学一路上必不可少的证件之一。   从《申报》上看到了陈慕武即将放洋留学的消息之后(没错,这又是出自陈慕武二哥陈慕平之手),江教育会会长张乃燕,也算是投桃报李,为他运作到了一笔江省的官费,每个月二十英镑。   因为陈慕武是交通大学的毕业生,所以他大哥原本打算再帮他向财大气粗的交通部申请一份补贴。   但看到他已经拿到了这么多钱,也就不再好意思再到部里面薅羊毛,反正自己家里也不差钱。   把上面这些钱加在一起,还没出发,陈慕武就得到了每年九百五十英镑的奖学金。   这钱虽然比不上每个月拿几万块大洋的黎元洪大总统的月薪,但却是刚刚离职的蔡元培在邶大校长位置上拿的年薪的一倍半还多。   陈慕武头一次品尝到了出名的好处,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但这些钱中他真正能拿到多少,陈慕武自己心里也没数。   因为留学的官费并不是一次性结清,而是由他们按月打到驻英公使馆,再由公使馆的工作人员按月派发。   黄郛和彭允彝在两部的总长位置上都坐不了多长时间,等他们下台,新官到任之后,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会不会断掉自己的官费?【2】   目前看来,能稳定拿到手的,也就只有剑桥大学的奖学金,和富庶的江省出的省官费。   虽然比之前少了将近一半,但至少也能让陈慕武在英国过上比较不错的日子了。   *****   【1】笔者注:胡适这辈子倒也出过一次轨,把自己三嫂家的妹妹搞大了肚子。   事情败露之后,胡适老婆江冬秀,拿起菜刀就要先砍死自己的儿子,再杀死胡适,最后自杀。   吓得胡适立刻就结束了这段婚外情,给请人一笔钱让她打胎,并自掏腰包送情人出国留了学,事情才最终作罢。   【2】笔者注:历史上,黄郛于当年4月离任外交总长,彭允彝于当年9月离任教育总长。   今日三更奉上。 第60章 09相思相见知何日   先斩后奏地订完了船票,陈家老太太又发了一通脾气,处在气头上的她甚至还威胁陈慕武说,虽然他这次逃了结婚,但等她给他物色到了合适的结婚对象,就由自家出钱,把新娘子送到英国,让她和陈慕武完婚。   陈慕武当然不会信老妈这种气话,谁家的女儿都不是在大街上捡回来的,不可能连新郎的面都没见上一次,就直接被懵懵懂懂地嫁到海外。   但他留在仩海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可是行李还没收拾完。   护照,法英两国的签证,交通大学鄌山学校的毕业证书,教育部签发的留学证书,还有剑桥大学发来的邀请函,这些东西全都是陈慕武此行的命根子,必须贴身存放,绝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之外。   至于衣服之类的,陈慕武特意叮嘱大嫂,千万不要带太多,“远路无轻载”,他完全可以等到了英国之后再花钱去买。   陈慕侨从人情世故的方面考虑,问三弟需不需要给他在剑桥未来的老师和同学,带些上好的茶叶。   可惜他走的实在是早了几天,倘若是再晚走十天半个月的话,还能赶上第一批明前龙井茶上市,也让外国人尝尝中囯最好茶叶的滋味如何。   陈慕武劝大哥何必多此一举,再好的茶叶,到了英国人嘴里也是牛嚼牡丹,他们从不会细品茶叶中的真味,一定会画蛇添足地往里面一股脑儿地加入牛奶和方糖。   不过听大哥说起礼物,陈慕武倒是想起来一样能当礼物的好东西。   他从家里走到戈登路,上了电车,直奔四马路和河遖路交叉口的商务印书馆经销部。   走进店里之后,陈慕武既不看书架,也不问店员,而是径直走到结账的柜台前,向里面的伙计点名要辜鸿铭所著的《论中囯人的精神(thespiritofthechinesepeople)》。   提起辜鸿铭,有人会说他是个疯子,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古董。   但在陈慕武看来,他绝对是被严重低估了的民囯大家,只不过是有些矫枉过正罢了。   辜鸿铭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洋人不会因为我们割去发辫,穿上西装就会对我们稍加尊敬的。   我可以完全肯定,当我们中囯人变成西化者,洋鬼子时,欧美人只会对我们更加蔑视。   事实上,只有当欧美人了解到真正的中囯人,一种有着与他们截然不同却丝毫不逊色于他们文明的人民时,他对我们才会有所尊敬.”   这句话真是说到了陈慕武的心坎儿里。   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他,自然知道这帮老外们有多道貌岸然,可是现在的人不知道啊!   尤其是当陈慕武看到现在这个天天嚷着要全面西化,贬低汉学,甚至宣称要用罗马字母替换掉汉字的种种怪象时,就更觉得这个特立独行的辜鸿铭,始终坚持向老外传播中囯文化,是有多么难能可贵了。   胡博士天天鼓吹着新文化、新思想,但那个谁是怎么评价他来着?新文化中旧道德之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之师表!   骂人不带脏字却字字诛心,这可以说是草字头为数不多的文学高光时刻。   尤其是辜鸿铭也讨厌胡博士,而且街也骂得最凶,单凭这一点,他就更是陈慕武素未谋面的好朋友了!——蔡元培辞职之后,一向推崇蔡元培的辜鸿铭是邶大第一个跟着辞职的老师,所以之前陈慕武北上,并没有见到过这位怪才。   陈慕武才决定买上十几本辜鸿铭这本宣扬中囯文化的著作,当做自己送给未来老师和同学的礼物。   文化输出,从我做起嘛!   陈慕武想着,要是以后自己闯出了大名气,又赚到了不少钱,一定要资助辜鸿铭出一套系列书籍:《丑陋的美国人》、《丑陋的英国人》、《丑陋的本人》……   然后坐等书籍大卖,他自己成为大富翁!   ……   开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陈家上上下下都陷入了离别的伤感之中。   老太太把一串檀木念珠塞套在了陈慕武的手腕上,说这是她在菩萨拿着面前念了一千遍《药师经》的念珠,能保佑他一路上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二哥陈慕平给了他一张英商麦金利银行【1】的单据,上面的金额足足两千英镑。   到英国后只需要到相应的银行开个账户,然后再把这张单据交到柜台,钱就能打到他的账户上。   这些钱足够他在英国像个大手大脚的公子哥儿那样,挥霍上好几年。   大哥陈慕侨,又是向他去邶京前的那样,发动自己的人脉,给远在英国的朋友和世交子弟们写信,请在异国他乡的他们,一定要尽可能地帮助自己这位小弟弟。   不仅如此,他还在临行前的某一天晚上,单独把陈慕武叫到了自己的书房,神情严肃地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小弟,你可知道,我们兄弟三人名字的含义?”   陈慕武当然知道,兄弟三人的名字,分别对应着三位古人。   大哥陈慕侨,字郑相,对应的是郑国的贤相公孙侨,他的另一个名字子产,更广为人知,孔子曾夸奖他是“古之遗爱”。   二哥陈慕平,字楚卿,对应的是楚国的大夫屈平,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屈原,写出过《离骚》《九歌》这些知名诗篇   而他自己名叫陈慕武,字汉臣,则是对应着汉朝的大忠臣苏武,他被困异国他乡,整整牧了十九年的羊,却始终不忘故国。   慕者,爱也。   这三位古人是陈老太爷最钦佩的三位,所以才给自己的三个儿子取了他们的名号。   听完陈慕武的解释,陈慕侨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父亲之所以给我们兄弟三人取这样的名字,就是希望我们以这三位先贤为榜样。   “大哥我能力不足,每天费尽心思才能勉强维持我们这个家,是断然不能和子产相比;   “而你二哥呢,我看也不肖屈子,反而更像是汉朝的贤相陈平,把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   “倒是小弟伱,正应了名字中的武字,和苏子卿一样,即将去国几千里,而且也不知道你这一走,究竟会是几年。   “大哥当然愿意看到你取得更高的成就,不过我倒是更愿意你能像名字中的先贤一样,不要忘记自己的国家,也不要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纵饶夜久胡尘黑,百炼丹心涅不缁’.”   一番话说完,一向沉着端严的陈慕侨,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   “是,小弟谨遵大哥教诲.”   陈慕武也被此情此景所感染,兄弟两人在书房中都变得泪眼潸潸。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   【1】笔者注:thecharteredbankofindia,australiaandchina,即渣打银行。   因为在仩海的首任总经理名叫麦金利,所以旧时就一直延续了这个名号,被称作麦金利银行。   多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61章 10汽笛一声肠已断   1923年3月15日。   仩海。   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黄浦码头。   满铁,又是一个包含屈辱史的名词。   无论是大哥、二哥,还是陈家老太太,今天都全部来到了码头边,来送别自己即将到西洋留学的弟弟和儿子,陈慕武。   下午三点,法商邮船公司的安瑞合里杜号蒸汽轮船,准时拉响了一声长笛,缓缓离开了码头。   甲板上和码头内的人们,在此刻的动作出奇地一致,纷纷抓住从头顶上摘下的帽子或手绢,抓紧时间向即将和自己分别的亲人朋友们挥手告别。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轮船沿着黄浦江缓缓前行,从吴淞口驶入长江,又从长江进入到了大海。   看着前方的海水愈来愈蓝,陈慕武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或许是东海海底的老龙王发了善心,从仩海到萫港的这三天航程里,居然风平浪静。   在床上做好了躺尸准备的陈慕武,躺了一天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之后,就偶尔起身到甲板上转转,打发无聊的海上时间。   这艘安瑞合里杜号轮船,是从本的横滨开往法国的马赛,途经新加坡的马六甲海峡,以及亚洲非洲的分界线,苏伊士运河。   每隔几天,轮船就会经停一次沿途的港口城市,在那里补充船上所必需的煤炭、清水和食物。   萫港,便是陈慕武此行路过的第一处补给点。   轮船将在此地补给,并让目的地是萫港,以及从萫港出发到别处去的旅客们上下船。   陈慕武也锁好自己的舱门,跟着人流来到陆地上。   他先是找到一家邮电局,给仩海的家里拍了一封电报报平安,又在小贩处买了些当地的新鲜水果,以便能够随时补充维生素,让自己避免坏血病的困扰。   萫港、西贡、新加坡、槟榔屿、科伦坡、吉布提、苏伊士、波脱塞特……   除了离开科伦坡,前往吉布提的途中,在印度洋上整整航行了八天七夜,其他的航程基本上每隔三到四天,轮船就会靠岸补给一次。   上述这些地方,不是英国的殖民地就是法国的殖民地,他拿着两个国家的签证,可以一路畅通无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每次轮船一靠岸,陈慕武就总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之前的步骤,拍电报,买水果,偶尔还会买些当地的特产,比如斯里兰卡的象牙烟嘴,西贡的铁制拳击手套(没有)。   发往仩海的电报单字价格一次比一次高,离家的距离也就跟着越来越远。   这些天里陈慕武时而昏昏,时而昭昭,清醒与否,完全就是看天上的风伯和海里的龙王的心情而定。   ……   为了不让旅客们在一个多月的航程中感到无聊,偌大的轮船上,当然还有许多供旅客们消遣娱乐方式。   每天晚餐结束以后,总会有一间专门的餐厅被收拾出来,作为舞厅,由几个船员临时组成的爵士乐队,雷打不动地在里面演出。   天气好的时候,甲板上就会站满从昏暗的舱房中出来晒太阳的人。   遮阳伞下,在棋盘两侧对弈下围棋的,基本上都是本人。   而四个人围着一张方桌,有说有笑,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毫无疑问,那是陈慕武的同胞们在打着麻将。   陈慕武不去舞厅,也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这种娱乐活动当中。   他甚至在这么多天的航行中,都没和这些同胞们打过一声招呼,更别说彼此之间相互认识了。   虽然表面上大家都是纨绔公子哥儿,但在陈慕武心中,自己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风平浪静的时候,陈慕武偶尔会掏出文具,在纸上胡乱地写上几笔,为他的下一篇论文做些准备。   携带不是很方便的雷明顿打字机被陈慕武留在了仩海,主要是他当初也未曾想到,自己在船上居然还能有清醒的时候。   ……   从波脱塞特出了苏伊士运河,大海上的航程就进入到了尾声阶段。   在地中海上又经过了三天四夜的航行,4月16日早上八点,安瑞合里杜号蒸汽轮船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站,法国马赛港。   从仩海出发到抵达马赛,期间总共历时三十二天。   作为头等舱的的乘客,陈慕武又享受了一把率先下船的待遇。   但陈慕武没时间欣赏法国南部的美景风光,因为过了海关之后,紧接着他就要马不停蹄地到马赛车站赶火车,一路向北,直抵法国北方的港口城市加莱。   当天夜里,陈慕武上了从加莱横渡英吉利海峡,直抵多佛的渡轮。   到达对岸之后,又从多佛车站坐上了船铁联运的红眼火车,第二天一早,他终于到达了英国首都伦敦的维多利亚车站。   作为相貌显著的外国人,陈慕武只能在队伍末尾和本人、马来亚人排在一起,就连黑皮肤的阿三哥,都能站到他的前面。   刚刚在本国人面前还一团和气的海关官员,见队伍中剩的全都是黄皮肤的远东人,就立刻换上了另一张脸面:端起肩膀,耷拉下嘴角,一副帝国主义的派头,隔着柜台向外散发出来。   陈慕武既有教育部的凭证,又有剑桥大学的邀请函,因此很容易就通过了海关这一关,没碰上一丁点儿的麻烦。   验完护照,接下来是身体检查。   西班牙大流感弄得人们人心惶惶,生怕进入英国的旅客,又带入些什么疾病。   尤其是陈慕武他们这些黑头发黄皮肤的东亚人,大夫检查得是极为仔细。   一个白头发老头儿用听诊器前前后后地听完陈慕武的前胸和后背,一边夸奖着陈慕武身材不错,身板儿足够硬朗,一边又劝他多吃写牛肉,身体还能更好:这次欧洲大战,他们英国的士兵就是因为天天吃牛肉,才能把德国佬儿打了个流水落花。   身体检查完之后还不算完,行李箱也要逐件打开,查验有没有携带什么违禁品。   从仩海带过来的几斤茶叶和几块苏绣——这些是陈慕侨强行让他给老师们带的礼物,一枚鏵火腿,再加上一柄从科伦坡买的象牙烟嘴,就为了这么几样东西,陈慕武就交出去了十几英镑的税款,相当于花没了一台打字机。   【1】   忙完上面这一切,陈慕武终于走出了维多利亚火车站的大门。   一股味道十分熟悉的雾霾,扑面而来。   *****   【1】笔者注:过海关的这一段描写,特别是大夫劝陈慕武吃牛肉这一段,借鉴自老舍先生的中篇小说《二马》。 第62章 11早期预印本系统   现在的伦敦无愧于“雾都”的名号,无论是雾的颜色、气味、持续的时间,还是其中所蕴含的颗粒物种类和大小,都比八九十年后陈慕武在邶京上大学时的雾霾还要“浓郁”许多。   清人张祖翼在《伦敦竹枝词》中,还专门有诗“赞”之曰:“黄雾弥漫杂黑烟,满城难得见青天。   最怜九月重阳后,一直昏昏到过年.”   每个留学生来到伦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波特兰大街四十九号的中华民囯驻英公使馆进行报道点卯,陈慕武自然也不例外。   无论是外交部、教育部的官费,还是江省的省费,全都会按月打到公使馆的账户,和这里的工作人员打好关系,以后办什么事情无疑就会方便许多。   虽然临行之前说过无数次,别给自己准备太多的行李,但到最后他还是带了几个大箱子远渡重洋。   带着这么多行李自然没办法坐地铁,所以陈慕武只好直接在火车站门口拦了一辆出租马车,报上了公使馆的地址。   起初看见这么一个浑身上下还带着满满民囯气息的国内来的土瘪三,习惯了伦敦腔调的工作人员还不太在意,例行公事般地索要了他的护照和留学证书。   但等他看到了护照上面的中英文名字后,忽然大吃一惊。   陈慕武!   他就是最近在英国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的chen?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他怕自己认错人,还想对面的陈慕武确认了一下,他是不是在英国的杂志上发了几篇论文。   在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复后,工作人员急忙起身离席,帮忙拎起陈慕武的行李,把他迎进了一间专门的办公室里休息。   在茶杯中放好茶叶沏入热水,他又离开办公室,急匆匆地去找现在公使馆中最大的官儿,临时代办朱兆莘通报消息。   看着工作人员的这一通操作,在渡轮和火车上熬了一宿的陈慕武完全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这是?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   和爱丁顿还有女婿福勒一起去三一学院找了老汤姆孙,要求邀请陈慕武到剑桥大学留学之后,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卢瑟福,还提笔给《自然》杂志写了一封通讯。   卢瑟福和《自然》周刊之间颇有一段渊源,他在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物理系担任系主任期间,主要的研究方向是物质的放射性,在这一领域的赛道上,遥遥领先的是法国的居里夫妇和贝克勒尔。   1899年11月,卢瑟福打算向《哲学杂志》投稿一篇关于“受激放射性”的论文。   但当这篇论文最终在1900年2月号的期刊上发表时,却不得不在论文结尾处加上这样一段话:“我们在本论文的出版过程中收到了11月6日的《法国科学院通报》(cotesrendus),其中包含了一篇居里夫妇的论文和贝克勒尔的注释,主题是镭和钋激发的其他物质的放射现象.”   居里夫妇和卢瑟福研究出了相同的结果,并且在论文发表时间上抢了线。   居里夫妇人就在巴黎,同时又是学术权威,基本上上午把论文送到期刊的编辑部,下午编辑部就能准备排版印刷发增刊。   而卢瑟福人微言轻,又远在海外,他的论文经过近一个星期的海上漂泊之后,还要在期刊的编辑部经过编辑的几番审核,才能最终得以发表。   研究结果被人横刀夺爱的卢瑟福,在吸取教训之后长了个心眼儿。   比起那些每月一次的专业性期刊,《自然》杂志每周出版一次,更新频率更高。   所以从此以后,卢瑟福开始把实验和论文的简单介绍,先发表在当时还声名不显的《自然》杂志上,就可以据此证明自己论文原创性,免得再像1899年的那次一样,被他人抢了先。   然后他再把完整版的论文寄到像《哲学杂志》和《自然科学会报》这种专业期刊的编辑部,等待度过漫长的审核期。   他的这种做法,很像未来的那个arxiv预印站。   卢瑟福也是靠着这种办法,一步一步地闯出了自己在物理学界的名声。   相应地,他也带动了《自然》杂志的影响力和销量,使之不仅成为了全英国销量最高的科学杂志,也成为了全世界的物理研究者们的必读刊物之一。   卢瑟福虽然以实验物理学家著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理论方面不行。   他是全世界最早一批接受狭义相对论的物理学家,自然也就会对陈慕武的第二篇论文感兴趣。   于是卢瑟福在通讯中,通告了这篇即将发表在《自然科学会报》三月号上的论文,还重点介绍了其中回到过去,前往未来的陈宇宙。   时间旅行的可行性不但在邶大炸了锅,在英国也同样如此。   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这篇通讯,犹如平地一声雷,在上流社会的沙龙中引发了广泛的讨论。   舰队街那些拥有着敏锐新闻嗅觉的记者们,闻讯倾巢而出。   在一番调查走访结束后,他们发现,这个陈宇宙的提出者,和之前让皇家学会会士爱丁顿怒发冲冠打了《哲学杂志》编辑的陈慕武,竟然是同一个人。   两则新闻之间,有了如此的关联之后,新闻热度一下子就被炒了起来。   这些无冕之王们,甚至还挖出来今年一月份,《仩海泰晤士报》上一条“爱因斯坦夸赞陈慕武是物理学界的‘拉马努金’”的新闻。   《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等在英国乃至西方都颇具影响力的国民大报迅速跟进,全都以“物理学界的‘拉马努金’”这个标题,对陈慕武和他提出来的那个能时间旅行的陈宇宙,进行了大肆的宣扬和报道。   这些报纸派驻在远东的记者,甚至找到了陈慕武之前的工作单位,沪宁、沪杭甬铁路管理局,可却得到了他已经辞职离开的消息。   但这些不死心的记者们,又沿着《申报》、《益世报》上的蛛丝马迹,一路沿着津浦线由南向北直到邶京。   最终,他们在邶京大学里找到了已经整理完毕,亟待校对、排版、刊行的陈慕武的讲学稿,花大价钱买下了这份讲稿的英文版权,准备翻译成英文之后,送到英国出版发行。   陈慕武当然不会知道,当初被自己放弃掉的讲稿版税,会让邶大的物理实验室里又增添了不少的高端设备。   谢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感谢支持! 第63章 12朱兆莘礼贤下士   有关时间旅行的风潮,在英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因为又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亲自下了场。   赫伯特·乔治·威尔斯,和他的前辈儒勒·凡尔纳并称为科幻文学之父。   威尔斯的代表作,是1895年发表的小说《时间机器》,正是今年元旦那天在工部局大讲堂,陈慕武向爱因斯坦提问时举的那个例子。   这本书是威尔斯发表的第一本科幻小说,但在科幻史上的地位却非常重要,有的评论家甚至把这本小说的出版,认定为是“科幻小说诞生元年”。   威尔斯也在报纸上看到了有关陈慕武提出来的能做时间旅行的宇宙模型,他在报纸上公开撰文,止不住地赞扬这个未曾谋面的中囯年青人。   ……   参加完希伯来大学的相关活动,离开巴勒斯坦托管地的爱因斯坦,已经乘船来到了西班牙,正在伊比利亚半岛上进行着访问。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有记者向爱因斯坦提问,如何评价最近在英国乃至欧洲都很火的陈慕武,爱因斯坦是这样回答的:   “不得不说,陈是一个在物理学上很有天赋的年青人,应该算是我此次远东之旅的最大收获。   我希望人们不要只关注于人类能否真正地进行时间旅行,同时也应该关注一下陈的第一篇论文,那就是日常生活中我们随处可见的光,其本质到底是一种波,或者是一种粒子?”   ……   按理说,陈慕武的大名已经在英国及周边地区闹得沸沸扬扬,那么在他下了火车,向海关出示写有自己姓名的护照时,理应被海关的官员给认出来。   可为什么事实却不是如此呢?   问题出现在他名字的英文版上面。   投稿论文时,他的署名一直都是按照汉语拼音习惯书写的chen。   但是在苏省政府【1】给他办理的护照上面,英文名写的却是威妥玛拼音,ch"ên-。   虽然在国人眼中看来,chen和ch"ên这两个拼音差不多。   可在现在熟知威妥玛拼音的外国人看来,前一个读音对应的是甄姓,后一个才是陈的本音。   那个熟知的中文人名转威妥玛拼音再转中文人名的错误,其实还是个错上加错,也犯了和陈慕武这次差不多的错误。   那个译者她舍弃了chiang中的字母“i”,并按照汉语拼音的读法把chang翻译成了常,但其实舍掉字母“i”之后,chang对应的也应该是张,ch"ang对应的才是常。   这也是为什么,陈慕武能一路畅通无阻地从海关来到民囯公使馆,才被使馆的工作人员发现了端倪。   他在公使馆的这间办公室里待了没一会儿,临时代办朱兆莘就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迈着小碎步赶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向陈慕武伸出双手,话里带着止不住的假客套:“陈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老夫中华民囯驻英国公使馆一等秘书、临时代办朱兆莘,携公使馆全体上下工作人员,欢迎你到英国来!”   朱兆莘这么热情的原因,是因为自从陈慕武在英国出名之后,不光是上门想要采访的记者数不胜数,他有时候走到大街上,似乎行人们也都对他高看了几分。   只有礼贤下士,才能体现得出他朱代办的威望高嘛!   “原来是鼎公!晚辈有礼了.”   陈慕武站起身子,跟着假笑,先是朝朱兆莘拱了拱手然后才伸出手和他握到了一起。   出国之前,大哥陈慕侨从寰球中囯学生会那边给他找来了不少关于英国的知识,其中就介绍到了这位临时代办朱兆莘,字鼎青。   陈慕武称呼朱兆莘字第一个字“鼎”再加“公”,也算是一种尊称。   毕竟在英国,掌管着官费派发的朱兆莘也算是他陈慕武的半个衣食父母,现在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礼多人不怪,准没错儿!   “陈先生,还未请教台甫?”   “不敢当,晚辈草字汉臣,江仩虞人氏.”   ……   两人假模假式地相互客套了一番,这才分宾主落座。   从朱兆莘的话语中,陈慕武终于知道自己竟然靠着两篇论文,不但搅翻了欧美的物理学界,还借着报纸的传播,在人民群众中闯出来了一定的知名度。   这完全是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难怪眼前的这位临时代办,对他这么客气。   朱兆莘又夸奖勉励了陈慕武一番,说他小小年纪就靠着在科学上的成就名扬四海,希望他能够再接再厉,继续为国争光。   陈慕武嘴上客气着,心里想的却是,这才哪儿到哪儿!   “汉臣,你来英国之后的行程如何?是在这英京伦敦游览几日,还是另有安排?还有十天就是英国的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大婚的日子,到时候我要前往西敏寺观礼,如果你也想看热闹的话,我可以替伱安排工作人员陪同.”   朱兆莘善意地说道。   约克公爵这个爵位,一般会授予时任英国国王的第二个儿子。   现在的英国国王,是邮票和英镑上印着或雕刻着的那个乔治五世。   他的大儿子是威尔士亲王爱德华王子,在乔治五世死后继任了国王,变成了爱德华八世。   但刚当上国王没多久,爱德华八世就“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娶一个离过两次婚的辛普森夫人,宣布放弃王位。   约克公爵只能临危受命,替代他大哥出任国王,成为了二战时期英国的国家元首,乔治六世。   陈慕武上学时曾看过那部让科叔成为奥斯卡影帝的电影《国王的演讲》,自然知道里面讲话有些障碍的国王,就是如今即将结婚的约克公爵。   他还知道约克公爵婚后所生的第一个女儿,就是那个当了七十年女王,在他穿越前不久才刚刚死去的小老太太。   陈慕武对看这位殖民者头子结婚没什么兴趣,婚礼办得越盛大越隆重,他们在海外各处的殖民地,对当地人民的压迫也就越强烈。   “今来县宰加朱绂,便是生灵血染成”。   更何况,他还要赶着去剑桥,最好能赶在四月份的夏季学期开学前办理好入学手续。   所以陈慕武拒绝了朱兆莘的邀请,临时代办也就不再客气。   两人在这间办公室里又天南海北地闲扯了几句,朱兆莘就借口公务繁忙,告辞而去。   工作人员给陈慕武送来了几封电报,都是他在一个多月的海上航程中,大哥陈慕侨从国内拍到公使馆来的,告诉他在海外安心留学,家里面有他和二哥照顾,一切都安好。   除此之外,还有外交部,教育部和江省教育会的电报,告诉他尽快在公使馆名下设立一个银行账户,以后的官费将按月打入他的账户之中。   令人意外的是,天侓《益世报》馆也发了一封电报,上面告知陈慕武,他们在法国京城巴黎有一位特约记者张休猷,并附上了这位记者的地址,请他把《射雕》之后的连载稿寄到那里即可,如果以后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也可以和这位特约记者进行联系。   多个朋友多条路,陈慕武把这几封电报一并收好,又借用公使馆的电报给家里发了一封报平安,然后入住到了朱兆莘特意给他安排的一间客房中,准备今晚在公使馆内休养生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好北上剑桥郡。   坐船旅行的唯一好处,就是没有倒时差的烦恼。   再加上昨天从马赛到加莱再到伦敦,他一整天都没怎么阖眼,因此陈慕武很快就进入到了梦乡。   *****   【1】笔者注:1926年之前,仩海一直都属于茳苏省。   还有一章,留在中午更新,请诸位稍安勿躁。   求追读,谢谢! 第64章 13修在城外的车站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陈慕武问给他送来早餐的公使馆工作人员,自己该去哪里坐火车,才能到达剑桥。   工作人员告诉陈慕武,伦敦的火车站有很多,每个车站对应的目的地都不一样,像他昨天下车的那个维多利亚车站,就是专门前往多佛,换乘英吉利海峡渡轮到加莱、巴黎的车站。   而国王十字车站是通往苏格兰首都爱丁堡的干线,大北线的起点车站,去剑桥的火车一般都从本站出发,然后在到希钦站之后,改道通往剑桥郡的支线。   当然,伦敦还有一处利物浦街车站,那里也有一条支线通往剑桥,但运行在这条支线上的火车,车厢又老,车速又慢,除了票价可能便宜几个便士,完全不及从国王十字车站出发的火车的乘车体验。   工作人员还和陈慕武说,他完全不必要带着这么多的行李坐火车。   英国的邮政系统十分便捷,只要支付不到一个先令,他们就能在一两天之内给他送到目的地,方便又快捷。   从善如流的陈慕武,除了留下了那个装满了各种证件,必须要随身携带的皮包,剩下的行李全部被他从邮局寄往了剑桥。   办好了行李邮寄,又吃罢了午饭,轻装上阵的陈慕武最终决定,还是从国王十字车站出发,一是他并不缺那多出来的几个便士车票钱,二是陈慕武也想见识一下,国王十字车站,到底有没有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漫步在伦敦的街道上,他感觉这里的街道和仩海的公共租界差不多,同样都是脏乱差的代名词,其整洁程度,远不及后世任何一个正在“创卫”过程中的五线城市。   再加上从早到晚的雾霾天气,以及满大街上跑的马车,总是让陈慕武莫名想起,入冬以后开始烧煤取暖的北方小县城。   英国的交通部门为了能让所有人不论贫富都能坐得起火车,强制规定了三等车的票价是一英里一便士,折合成大洋,约合一英里四分钱。   而民囯交通部规定的铁道票价,是三等票价每英里两分钱。   在国家财政、国民收入和钢铁产量等宏观数据都远不及英国一半的中华民囯,倒是在铁路票价这个项目上,率先达成了这一水平。   陈慕武当然不会选择坐三等车厢,车内环境太差,座椅不舒服是一方面,离火车头太近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木制车厢封闭得不是很严密,火车头向前行驶带出来的风,会把燃烧不完全的煤灰和煤烟全部都吹进了三等车厢,让每个乘客下车之后都是蓬头垢面。   现在火车车厢的等级越高,悬挂的位置就离火车头越远。   他买了一张头等车厢的车票,在下午三时,准时驶离了国王十字车站。   火车驶离伦敦越远,天空也就跟着变得越来越蓝。   车窗外,山丘上的草地一片嫩绿,一座座庄园和城堡飞速着倒退而去。   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在哪里,有钱的老爷们总是能变着法子地享受生活。   ……   四点四十八分,陈慕武就抵达了剑桥车站。   当初,剑桥郡刚准备修建火车站的时候,本来想的是把车站修建到剑桥郡的城市中心。   但这一构想遭到了大学中一众学者的联合抵制,他们害怕火车带来的巨大声响,会影响到剑桥大学周边清幽的学术氛围,同时也能避免学生们受到大都市的诱惑,让他们不能那么频繁地涌入伦敦。   于是等他们意识到了火车的便利性之后,就不得不走出城,一直走到设在城外一英里的剑桥车站,才能乘坐火车通往全国各地。   剑桥大学的学者,扬卅的漕运富商,还有怕火车破坏皇家风水的清政府,可谓是铁路时代的三个大聪明。   前人造的孽,却让后来的陈慕武来吃下了这个苦果。   下了火车之后,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排队等着城里为数不多的几辆公共汽车,而是叫了一辆出租马车,直接抵达了康河边的三一学院。   三一学院的院监早就知道了有一位中囯学生要来入学,因此没对陈慕武怎么刁难,他只是好奇地问了问,陈慕武之前是不是在美国留过学,否则为什么他的英语带着浓郁的美国口音。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老英不行了呗!   当初陈慕武玩个游戏选英文版,english后面跟着的国旗都是星条旗。   在向他解释了护照上的ch"ên和论文上的chen是同一个的姓之后,陈慕武总算是办好了就读三一学院的手续。   虽然名字叫学院,但这个学院并不是和后世大学里的物理学院、新闻学院中的学院一个意思。   剑桥的学院应该叫做书院更为合适,学生们在其中住宿,吃饭,讨论问题。   学院本身也会开一定的专业课,但更多时候,学生们还是要和剑桥大学其他学院的学生一起,参加由学校统一开设的课程。   然而,陈慕武却没能在学院里分到一间属于他自己的房间,这是因为其实他来的并不是时候。   陈慕侨从寰球中囯学生会拿来的资料上写着,英国的大学每年有三个学期,分别在一月到三月、四月到六月和十月到十二月。   陈慕武以为,在哪个学期开始前他来入学都可以,所以才在四月份就到了剑桥。   但英国人其实是是把每年十月默认当做新学年的开学季,老学生们还没有毕业,自然也就没有空出来的房间能提供给他使用。   陈慕武自然也应该是十月份入学的1923级研究生,但因为他出发前给爱丁顿发了电报,所以三一学院方面也为他提前联系好了住处。   就在离学院步行十分钟左右的一条小巷中的一座维多利亚式住宅,房东太太珍妮·布朗也像《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赫德森太太那样,把二楼的三个房间出租给学生来换取钱财。   房费是每个星期两英镑零五先令,布朗太太会帮忙洗衣服,但不提供伙食。   布朗太太也不需要提供伙食,因为三一学院每天都会向学生们供应一日三餐。   布朗太太还有一项任务,就是每天都要记录借宿在她这里的学生,返回住处的时间。   如果学生没能在晚上十点钟之前返回,她就必须记录下来,定期汇报给三一学院。   房间并不宽敞,还带着老房间特有的一股霉味。   头顶正中是一盏燃气灯,打开之后仍然昏昏暗暗的,不过和整个房间倒也相配。   陈慕武刚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手提包放到桌面上,就听见门外响起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中囯天才,你可终于来了!”   第三更奉上,求追读。 第65章 14社牛室友卡皮察   陈慕武觉得这个说话的人的英文口音很奇怪,就好像《红色警戒2》的剧情cg当中的那个,白白胖胖的罗曼诺夫总理。   这个人和他的说话声,一齐进入了陈慕武所居住的斗室。   陈慕武抬眼观瞧,来者身材不高,微微有些发福,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张国字脸,深色的头发,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他自来熟地用夹杂着大量俄文单词的英语,和陈慕武打起了招呼:“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彼得·列昂尼多维奇·卡皮察,来自圣彼得堡的喀琅施塔得,现在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当研究生。   “你一定就是最近在报纸上风头正盛的中囯天才,陈慕武了吧?天哪!为什么你的个子也这么高!”   卡皮察友好地向前伸出了手,陈慕武自然不会拒绝:“你好,很荣幸见到伱,卡皮察先生.”   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未来低温物理学的泰山北斗,也是陈慕武穿越过来后,认识的第二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   卡皮察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时,还有一个小插曲。   他原本只是被爱才的苏连物理学先驱约飞教授,通过各方面的协调,派到剑桥卡文迪许来参观学习几个星期,来让他遗忘自己的父亲、第一任妻子和一子一女相继在半年内因为西班牙大流感或猩红热而去世的悲伤的。   可是在来到剑桥之后,卡皮察就和玻尔一样,爱上了在卢瑟福主持下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学术氛围,想要留在这里从事物理学研究。   但这都只是卡皮察的一厢情愿,因为在一开始,卢瑟福并不想留下这个年青人。   一是因为实验室中的人数已经很多,二是他怕来自苏连的卡皮察,会在学生群体中宣扬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幸运的是,卡皮察靠着他的伶牙俐齿,成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他问卢瑟福,卡文迪什实验室的实验误差通常多大?   卢瑟福听了问题后一头雾水,他不知道为什么卡皮察会突然转换话题,但仍回答说他们的实验误差通常约是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   卡皮察便即刻答道,现在卡文迪什实验室有三十位左右的成员,再加上他一位,也难以引起起伏,因为人数还在实验误差范围之内。   卢瑟福被这个苏连人幽默的话语逗笑了,最终决定留下卡皮察,当自己的学生。   从此,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多了一枚开心果。   不过,陈慕武能和卡皮察住进同一间房子,并不是三一学院方面的刻意安排,而完全就是一种巧合。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等明天,我再带你去熟悉校园内外的环境.”   卡皮察社交牛逼症发作,初次见面,就自告奋勇地要给陈慕武当向导。   陈慕武以为这只是一种客套话,礼节性地答应了下来。   ……   第二天早上,陈慕武早早地就出了门,他今天要去拜访同在剑桥的几个人。   首先就是他素未谋面但神交已久的老熟人,爱丁顿。   无论是两篇论文的发表,还是自己能来到剑桥留学,爱丁顿都是既出工又出力,跑上跑下,亲力亲为。   光是伦敦的《哲学杂志》编辑部,他都前前后后跑了两次,第二次还因为动手打人而登上了报纸。   陈慕武在公使馆听朱兆莘讲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大学教授,皇家学会会员,竟会如此地武德充沛。   拎着两斤茶叶,还有一方苏绣,陈慕武敲开了剑桥大学天文台台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推门而入,陈慕武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打扮非常绅士的中年人:他穿着三件套西装,衬衫顶扣的下面打着一个黑色领结,鼻子上夹着一副金丝眼镜。   如果不是已经读过了报纸,陈慕武完全不会把眼前之人和动手打人的恶霸联系到一起。   “早上好,爱丁顿先生.”   陈慕武摘下扣在头上的礼帽,向着爱丁顿打了声招呼。   他其实也不想打扮得这么冗杂,可里这毕竟是要求学生们每晚必须在十点之前回到寝室的剑桥,遵循一些奇奇怪怪的老旧传统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陈慕武在学校里不穿西服戴礼帽,他就必须要换上剑桥特有的肥肥大大的袍子!   抬起头看到一个东亚人的爱丁顿还没反应过来,陈慕武就接着说道:“我的名字是陈慕武,昨天晚上到达了剑桥,今天一早特来拜访.”   听到这个名字,爱丁顿恍然大悟,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相迎:“欢迎,欢迎!今天我终于见到了,爱因斯坦博士口中的那个中囯天才长什么样子!   “上个月才收到你从仩海发来的电报,没想到今天就能在学校见到你,看来你这次赶上了一艘快船。   怎么样?海上生活过得习不习惯?”   陈慕武和爱丁顿握了握手:“托您的福,我这次在海上没遇到太大的风浪,所以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先生谬赞了,我可不是什么天才。   这是来自我家乡的茶叶,还有一块丝绸手工刺绣,感谢您为了我的论文发表和录取我到剑桥来学习而付出的辛苦操劳。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陈慕武递上了他带来的礼物。   因为他是在春分之前就登上了开往欧洲的邮轮,所以他的大哥自然是买不到春分后清明前出产的顶级龙井。   陈慕侨只好买了许多自己故乡仩虞县出产的早茶,这种茶叶在惊蛰之后,就能够采摘上市。   “谢谢你的礼物!如果不是办公室里没有牛奶和方糖,我真想现在就尝尝这来自中囯的茶叶是什么味道!”   陈慕武听后满头黑线,但也没想着去纠正他。   反正这些礼物都是他大哥让他带的,现在既然已经成功地送了出去,也就算是不辱使命了。   说话的同时,爱丁顿也在用余光打量着他对面的陈慕武。   他发现陈慕武身上的西服,虽然裁剪手法远比不上伦敦萨尔维街的那些高级裁缝,但他西服的料子,却是货真价实的高级货。   这个年青人的家庭背景到底如何?爱丁顿悄悄地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不过,他现在还有比这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陈,虽然初次见面就问问题有些不太礼貌,但自从看到了你的第二篇论文,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一个多月,我关于时间旅行和热力学第二定律矛盾这一点,你的看法是什么?” 第66章 15宇宙原子二选一   “这个……”陈慕武原以为,自己这次登门拜访,只需要客气两句就能离开,不料刚一见面,爱丁顿就拉着他讨论上了物理学问题,“先生,怎么说呢,我得到这个陈宇宙,只会在宇宙常数Λ为负数时才有能出现。   但是,按照爱因斯坦博士的说法,宇宙常数应该大于零,这样才能阻止宇宙的坍缩。   “说实话,我们现在还都没搞清宇宙常数的本质,没必要为了一个在理想情况下才存在的解而过分担忧.”   陈慕武想尽快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因为别说是他,就连一百年后这方面的专家,也没搞明白这其中的矛盾该如何调和。   陈慕武的一番话,显然没有缓解爱丁顿的担忧。   不过说起宇宙学常数,陈慕武的心里又升起了另一个新想法。   想要证明宇宙并不是如爱因斯坦所设想的那样静态,而是不断膨胀的,就需要观测到红移才行。   而想观测到红移,则必须要先计算出包括仙女座星云在内的几个星云距离银河系中心的距离。   如今,人们连这个距离的数值都没有得出确切的结果,还误以为仙女座是包含在银河系内,所以才会把它们叫做是“星云”(在银河系外的才会被称之为星系)。   而自己眼前,刚好有一位天文学家。   爱丁顿之前帮了自己那么多,那他是不是可以投桃报李,把求距离的方法告诉给爱丁顿,然后再由他亲手揭开自己好朋友爱因斯坦此生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   光是想想,就觉得有点意思。   爱丁顿并不知道陈慕武的心思,不过他见陈慕武既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就又开始了另外一个话题:“陈,既然你现在已经到了剑桥,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是继续研究你的伽马射线散射,还是要投入到相对论的怀抱?”   “先生,我打算先设计一个实验,研究一下光的散射问题。   而至于相对论,我目前还没有什么新的思路.”   看到爱丁顿肉眼可见地有些失落,陈慕武随后又补充道:“不过,当我乘坐轮船行驶在海上的时候,我对天文学产生了一些新想法。   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可能就会频繁地来到这里,向先生您请教了.”   “随时恭候你的到来,不过,可能最近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不太方便,我要到伦敦去参加约克公爵的新婚典礼.”   两天之前,朱兆莘已经告诉过陈慕武这个消息,今天,他从爱丁顿处又听到了一遍。   看来,现在这帮英国人还真是发自内心地热爱他们的君主,热爱他们的王室。   不像那个任职时间还没熬过一颗卷心菜的小老太太首相,年轻时的那般大放厥词。   ……   从天文台出来,陈慕武又拎着另一份礼物,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敲响了自己未来几年间的老师兼顶头上司的办公室的门。   和彬彬有礼的绅士爱丁顿不一样,卢瑟福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一名知识分子。   魁梧的身材,让他更像是一名蓝领工人,或是在田野间辛勤劳作了一辈子的老农民。   卢瑟福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一双蓝色眼睛炯炯有神,嘴上留着一撮海象一样的胡子。   他和陈慕武的第一次握手,后者就从中感受到了强而有力的手劲儿。   “小伙子,欢迎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卢瑟福说话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让陈慕武莫名产生了一种酒馆战棋里那个光头鲍勃的既视感,“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伱的到来,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新惊喜了!”   说完,卢瑟福往随身携带的烟斗里塞满了干烟丝,又把划燃的火柴凑了上去,烟斗就像火山喷发一样,燃烧了起来。   “爵士,这是我……”   “诶,我不喜欢在实验室里听到这个称呼,你可以叫我主任,可以叫我老师,或者干脆直接喊我的名字,欧内斯特.”   卢瑟福笑着说道。   “主任,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一点儿小礼物,”陈慕武把和送给爱丁顿一样的东西放到了面前的办公桌上,又从西服口袋里摸出来那柄在科伦坡停泊时买的象牙烟嘴,“听说您爱抽烟,这是我途径锡兰时,在当地买的一枚象牙烟嘴.”   现在的日不落帝国,可没有动物保护这一说法。   伦敦灰蒙蒙的天空下,也绝不可能会出现一个腆着大脸盘子的瑞典贞德,皱着眉头高喊“蚝爹油”的情景。   卢瑟福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礼物,感谢道:“谢谢你,陈,这是我收到的最贴心的一份礼物了,看这细腻的材质,这精美的雕工,实在是一个让人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的好宝贝。   “既然来到实验室,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你有什么想法,都不必拘束,可以向我或者詹姆斯提出来,只要不是那个什么该死的宇宙,卡文迪许实验室将为你提供最大的支持。   “陈,我希望你能放下在相对论和宇宙上投入的精力,别在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理论研究,踏踏实实地和我们一起探究原子,还有他内部的微观而奇妙的小宇宙的精彩.”   詹姆斯就是卢瑟福的助手,同时也是整个实验室的二把手,查德威克。   而所谓的小宇宙,也并不是圣斗士里燃烧的那个东西,而是指卢瑟福本人提出来的那个原子太阳系模型。   之前爱丁顿让他放弃原子,专心研究相对论;而现在卢瑟福让他放弃相对论,一门心思放在原子上面。   他陈慕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   而且,为什么只能两者选其一?   当然是我全都要!   陈慕武想了想,然后说道:“主任,谢谢你的抬爱。   我在坐船来英国的途中,确实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不过并不是有关原子和放射性的东西,而是和可见光有关系.”   “可见光(visiblelight)……”卢瑟福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单词,“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可见光波段的电磁波,能不能同样产生和伽马射线一样的散射,对不对?   “好吧,这个实验室里,除了原子和放射性,也该从事些别的方面的研究了。   听到你的这个项目,我想在天堂的瑞利男爵三世也应该会很高兴的.”   瑞利三世是老汤姆孙之前的第二任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是一个全面开花的科学家。   在化学方面,他发现了惰性气体,元素氩,而在物理方面,他提出了关于可见光散射的瑞利散射公式。   陈慕武没想到卢瑟福会歪打正着,猜到了他下一个实验想做什么。   “等我参加完约克公爵的婚礼,从伦敦回来之后,我就让詹姆斯给你安排实验设备,如何?”   得,又是一位要去参加小王子婚礼的人。   早知道是这样,陈慕武觉得他也应该留在伦敦,在公使馆里多住几天,看看这出难得一见的西洋镜儿。 第67章 16没头脑和不高兴   离开卢瑟福的办公室,卡皮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一脸不满地拦住了陈慕武的去路:“陈,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参观学校吗?怎么早上去找你,你却不见了踪影?现在又跑到了鳄鱼的办公室里来?   “哦,你可能不知道,鳄鱼是我们背地对头儿的称呼,怎么样,我这个外号起得还不错吧?”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卡皮察,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陈慕武本以为卡皮察昨天说带自己参观校园只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对方却当了真,只好连说了几句抱歉。   “走吧,我带伱参观实验室!”   这次没等陈慕武回话,卡皮察就自顾自地在前面带起了路。   “这是拉尔夫·福勒教授的办公室,他是鳄鱼的女婿,也是我们这儿的唯一一个理论家.”   “这是查尔斯·威尔孙教授的办公室,他发明的云室,现在可是我们实验室观察微观带电粒子轨迹的好东西……”   “这是仓库……”   “这是吹玻璃的地方……”   “这里能简单焊接一些东西……”   ……   逛完一圈之后,卡皮察带着陈慕武走进了一楼的开放实验室,来到一张沁着许多油污的条桌前,桌上还摆着各种同样黑乎乎的实验器材。   “陈,这张就是我的实验台。   这一半的桌子归我所使用,而剩下的另一半,归对面那个和我同组,但总是沉默不语的傻大个英国人。   “嘿,帕特里克!陈到了,快放下你手中的活计,过来打个招呼!”   陈慕武觉得自己一米八五的身材已经在这个时代里算是高个子了,没想到这位朝他走来的英国人,看上去比自己还要高上几厘米。   难怪昨天和卡皮察一见面时,他会感叹为什么自己也是个高个子。   “陈,你好,我叫帕特里克·布莱克特,来自伦敦,很高兴见到你.”   布莱克特的说话声音细若蚊呐,和他高大威猛的身材并不太相符。   他和卡皮察在一起,真像是一对没头脑和不高兴。   不过,这是……第三个了?   从昨晚他住进布朗太太家的出租屋开始,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陈慕武已经和三个已经获得诺贝尔奖,或者在未来会获得诺贝尔奖的人产生了交集。   小小的一间卡文迪许实验室,真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   布莱克特,凭借改进威耳孙云室方法及在核物理和宇宙线领域的发现,于1948年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几年间,一直被卡皮察压制,永远拿不到实验室最佳学生奖学金的他,终于在诺贝尔奖获奖时间上压制了他的这位同学一筹。   布莱克特最为人所知的一方面,不是他曾担任过英国皇家学会的会长,而是他的一位学生,罗伯特·奥本海默。   布莱克特不是奥本海默的授业恩师,充其量只不过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指导过他几个月。   但就是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奥本海默却差点要了布莱克特的命。   1924年,奥本海默从哈佛大学布里奇曼的手下毕业,进入到剑桥大学学习。   没错,他的导师正是指导叶企孙论文的那个布里奇曼,算起来,两人还是师兄弟关系。   奥本海默申请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被卢瑟福所拒绝,不过还好有好心的老汤姆孙收留了他,并把他安排进了布莱克特手底下学习。   一个本应该去搞理论的人,非要进到实验室里,结果就是奥本海默根本就无法忍受实验室中日复一日的繁杂重复性工作,心中的烦躁也越积越多。   终于他忍无可忍,在圣诞节把一枚浸了氰化物的苹果放到了布莱克特的办公桌上后,奥本海默就一个人跑到了巴黎。   幸运的是,布拉克特并没有吃下那枚苹果,否则的话,他就要领先阿兰·图灵三十年,成为这种死法的第一人了。   更幸运的是,奥本海默的爸妈千里迢迢地从美国赶到大西洋对岸,靠着伶牙俐齿让自己的儿子逃离了被剑桥大学开除的厄运。   他们选的借口也很蹩脚,说奥本海默患有精神疾病。   这之后没过多久,奥本海默就从剑桥转学到了德国的哥廷根大学,投入到了他心爱的理论物理的怀抱之中。   看着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傻大个,陈慕武向他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帕特里克。   顺便问一句,你喜欢吃苹果吗?”   布莱克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估计眼前这个闷罐葫芦,三锤也砸不出一个响屁,于是他又转头问身边的卡皮察:“彼得,帕特里克,你们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实验?”   “我在用云室给那些经过强磁场后发生偏转的阿尔法粒子拍照记录轨迹,而帕特里克,则是正在尝试着改进实验室中这几个老旧的云室.”   看来,卡皮察还没有投身到低温物理学的怀抱,布莱克特也还没成功改进了威尔孙云室。   但陈慕武也并不想抢这两位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卡皮察能在1978年八十四岁高龄时得奖,是因为评委会认为他年事已高,所以才不得不把这个奖项“施舍”给了红色国度的科学家。   和他共同获奖的另外两个人,罗伯特·威尔孙和阿诺·彭齐亚斯,是因为发现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和卡皮察的研究方向,低温物理学,风马牛不相及。   在卡皮察之前,他的同胞列夫·朗道也是因为出了车祸,被评委会认为时日无多,所以才请瑞典驻苏连大使前往医院病房,代替国王替他颁奖。   而布莱克特为了改进云室,拍了十几万张照片,是纯靠着毅力和坚持,才获得了诺贝尔奖。   来而不往非礼也,卡皮察也向陈慕武打听起他来:“陈,鳄鱼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   “卢瑟福主任说他最近要准备去伦敦参加小王子的婚礼,等他回来之后,才会给我安排任务.”   陈慕武“坦诚”地说道。   “这么说,鳄鱼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听到这个消息,卡皮察瞬间就兴奋了起来,“既然这样,我们今晚要不要打几把牌,来庆祝一下这个消息?”   “彼得,你不要在实验室里大声地说这种话,说不定下一秒,主任就会在你的背后出现.”   陈慕武好心劝告。   听到他这么说,吓得卡皮察立刻就逼近了嘴巴,他还心虚似的前后左右看了看,想要确认卢瑟福有没有出现。   “好了,不逗你玩了,你说你和帕特里克是同一个小组,而我这几天刚好也没有项目,就暂时加入到你们组中好不好?”   “当然没问题.”   卡皮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布莱克特也跟着点了点头。   谢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68章 17夫妻谐和的希望   陈慕武想加入卡皮察和布莱克特这个实验小组,当然有他自己的心思。   现在的物理学界,仍有很多人认为他提出来的有关伽马射线散射的陈理论,不是一种正确的理论。   其中被人广泛接受的一种抵制说法是,出现这种实验现象,只不过是一种统计平均的结果。   因为现在无论是谁在做这个实验的时候,都只是测量伽马射线在折射前后发生的性质变化,谁也没有测量过和光子碰撞的那个电子在碰撞结束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能找到在碰撞之后被击飞的电子,那么就能彻底堵上他们这些人的嘴。   而能观测带电粒子轨迹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它们经过云室,留下轨迹并进行拍照记录。   在上辈子,康普顿和威尔孙,也是因为各自在云室中观测到了反冲电子的轨迹,用这个事实让不相信光的粒子性的那帮人闭上了嘴,才能最终分享了1927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而现在陈慕武所在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不仅是威尔孙发明云室的地方,站在他眼前的,还有一个因为改进云室而获得诺贝尔奖的动手能力极强的实验达人。   于是他开口问道:“彼得,帕特里克,你们能不能先放下手中的工作,帮我一个小忙?”   “你要做什么,陈?”   “不知道你们读没读过我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就是伽马射线散射的那一篇,……”   陈慕武在此处略作停顿,直到看到对面两个人分别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但现在很多人,还认为这个观点很荒谬,不知道伱们两个人对此有什么想法?”   卡皮察对他的新室友颇为信任,“我支持你,陈,既然实验已经验证了,那么事实就像板上钉钉一样,无可辩驳.”   “彼得,我要纠正你一点,实验确实已经验证了我提出来的这个理论,但只验证了一部分,大家纷纷着眼于伽马射线的散射前后,却还没有人去注意到那个被反冲出去的电子。   “我今天看到你和帕特里克,正在使用云室进行实验,忽然就想到了,如果能成功地用云室观测到这个反冲电子的轨迹,应该就可以让那些一直嚷嚷着‘光绝不会是粒子’的老顽固们闭嘴了吧?”   虽然卡皮察和布莱克特比陈慕武要早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几年,但他们同样仍处在新人阶段,接触不到什么高精尖的实验项目。   他们两个谁都知道,陈慕武因为提出来了一个可能能够确定光是粒子的新理论,现在在物理学界的声名鹊起。   如果有自己参与的实验,能够进一步证明这一理论的正确性,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像陈慕武一样,就此平步青云?   人处在微时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根可能会让自己发达的救命稻草。   所以在当陈慕武问出“我们三个能不能设计一个实验,全力以赴去捕捉这个电子?”这个问题后,两人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   ……   卡皮察和布莱克特很高兴,陈慕武同样也很高兴。   自己只不过是动了动嘴,就成功忽悠到了两个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   陈慕武打算全程都不参与进这个实验的具体工作,毕竟那个伽马射线源的放射性可不是闹着玩的,里面装着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放射性元素,镭。   现在的人们完全意识不到,放射性对人体的危害到底有多强。   大家反而认为,居里夫妇发现的名叫镭的这种新元素,是强身健体的灵丹妙药。   镭被大家称之为“天使射线”、“上帝之光”、“夫妻谐和的希望”。   对男士能提高思维能力、缓解压力、提神醒脑、壮阳;而对女士则可以美容养颜、返老还童、美白。   刚打完一战的欧洲人,没什么钱买这种高端玩意儿,反倒是他们的乡下阔表弟阿美莉卡,人人都争着花大钱买含有镭的高端产品:镭荧光手表,含镭化妆品,含镭牙膏,含镭巧克力……   其中最有名的是一种叫镭水,比起中囯用各种奇奇怪怪的动物,甚至是奥特曼、哥斯拉和疯狂的外星人泡酒,大胆的美国人直接把镭元素投入到了水里。   大夫们把镭水吹得神乎其神,其实只为了从医药代表里拿到那高达一成七的回扣钱。   直到几年后,一位叫拜尔斯的中产富人因为狂热地迷信镭水而去世,还有美国镭企业那些给夜光表盘上色的女工集体生病,后知后觉的老美才最终意识到了镭对人体危害的严重性。   每天都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个辐射源头,虽然剂量不大,但陈慕武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尽快搞一套铅防辐射服来穿。   ……   画下了大饼之后,人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卡皮察跑去借伽马射线源,布莱克特忙着继续改进他手里的云室。   陈慕武还有其他人需要拜访,也就独自离开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回到自己自己租住的房间,陈慕武扛上那根自己从国内人肉带过来的鏵火腿,然后从叹息桥上穿过康河,沿着河边向北一直走,过了圣约翰学院,他就来到了玛格达连学院。   陈慕武来到这里不是拜会什么教授、学者,而是一位从未曾谋过面的陈家的熟人。   就像去邶大那次,陈慕侨给他找到了马裕藻和周作人这两位故人帮忙照顾,这一次陈慕武远渡重洋来到剑桥,他的大哥又发动各种人脉关系,帮他在异国他乡,又找到了一个熟人,能够互相帮衬。   曾经担任交通部总长和交通大学校长的叶恭绰,正是陈慕武在鄌山读大学时候的老校长,也是陈慕侨在南洋大学的顶头上司。   虽然因为北洋派系斗争,叶恭绰在校长的位置上只坐了一年,但他和陈慕侨之间还是积累了不错的交情。   因为身兼数职的叶恭绰经常出差,在京沪两地之间来回奔波,所以学校中的很多事宜,经常要拜托陈慕侨这位教务长来处理。   再加上叶恭绰祖籍江俆姚,就在陈慕侨故乡仩虞的临县。   俆姚此时还不归佇波管,仍是邵兴府的一个下辖县,所以叶陈两人之间,又加了一层同乡之谊,因此也就更加亲近。   陈慕侨打听到叶恭绰有一个侄子,名叫叶公超。   【1】   叶公超幼年丧父,自小跟着叔叔长大。   此君比陈慕武还小两岁,却在1920年就已经出国留学,先是在美国,辗转了三所私立学校,然后又来到了英国,进入到剑桥大学玛格达连学院,学习西洋文学。   陈慕武所携带的这个火腿,就是叶恭绰知道他要去剑桥之后,拜托他带给自己的侄子的。   *****   【1】笔者注:叶恭绰和叶公超叔侄俩,在上一卷第四十章的时候已经出现过一次。 第69章 18我的朋友叶公超   玛格达连学院,最初名叫白金瀚学院——当然,这名字和京海市的徐江毫无关系——和其他诸如三一、国王和圣约翰等大型知名学院比起来,声名不显,占地面积也只有一小块。   但很幸运地,这所学院也坐落在康河沿岸,这里可以算是剑桥大学最中心的一块区域。   布莱克特就是这个学院的学生,陈慕武到那边找过他几次,所以知道路应该怎么走。   叶公超应该是早就收到了自己叔父叶恭绰的来信,知道有一位中囯同乡将要到剑桥来留学。   因此当他接到通报说有一个中囯人前来拜访之后,就匆匆忙忙地从自己房间跑了出来。   叶公超此人身材比例很匀称,却唯独长了一张大圆脸,身上穿着考究的西服,脚下的皮鞋被擦得锃光瓦亮,和他头上抹了头油的中分头,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汉臣兄,小弟在英国报纸上久仰大名,今日终于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叶公超笑的时候,脸上的肉把五官的挤到了一起,看上去有些憨厚,又有些好笑。   按理说,他叔叔叶恭绰和陈慕侨是同事关系,而陈慕侨又是陈慕武的大哥。   所以按照这时候人与人交往中的繁缛礼节,叶公超应该也把陈慕武同样也视作长辈才对。   但他一张口,却直接把陈慕武叫成了平辈,换做是旁人,估计立刻就会翻脸。   好在陈慕武也不是一个讲究之人,对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人,并没有挑理。   他笑道:“公超,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叶校长托我给你带的鏵火腿,现在就算是完璧归赵了.”   叶公超名崇智,字公超,以字行。   陈慕武这么叫他,算不上失礼。   “出国几年,我最想吃的就是一口家乡菜。   这里不像伦敦那种大城市,整个剑桥郡都没有一家中餐馆。   每次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这个中囯胃,要么就坐上火车,到伦敦的唐人街上吃一顿,要么就自己动手,勉强做几道简单的菜,才能暂缓思想的情绪。   汉臣兄,你带来的这个火腿,可真算是及时救了我一命.”   叶公超从陈慕武手中接过火腿,把陈慕武迎进玛格达连,边走边向他表示感谢。   “嘿,乔治,伱手里拿的那是什么?伊比利亚火腿吗?”   两人走在庭院里,有人路过和叶公超打着招呼。   乔治,是叶公超的英文名字。   “约翰,这并不是西班牙的火腿,而是千里迢迢从我家乡送来的另外一种火腿。   明天中午,欢迎你到我那里去品尝我的家乡菜.”   叶公超操着一口标准的英音,落落大方地回应着对方。   “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慕武好奇地问道:“公超,怎么,你们学院里的学生,还能进行烹饪么?”   “那是当然,每层学生宿舍都有一个公共厨房,所有学生都可以使用.”   陈慕武想了想自己租住在布朗太太家的那狭窄昏暗的一人间,又看着眼前玛格达连学院中宽敞明亮的宿舍,真是货比货得扔。   走到自己的屋子,叶公超把火腿挂到墙上的钉子上,然后把陈慕武让进书桌前的椅子,并从烟盒中抽出一支555牌香烟,递了过去。   “谢谢,我不会.”   陈慕武摆了摆手。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间房间,和那些附庸风雅之士在屋子里摆上一架子的书不同,叶公超在宿舍的架子上,摆的满是各种调料和香料,还有天侓的玫瑰露,邵兴的花雕酒。   “公超,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雅兴.”   “汉臣兄见笑了,小弟我自幼去国离乡,辗转于美欧之间,可这西洋人的东西,我是一点儿也吃不惯,只能亲自动手下厨。   孟夫子虽然说‘君子远庖厨’,但孔老夫子却也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不是?今天晚上时间太短,来不及准备。   等明天中午,小弟就请汉臣兄尝尝咱的手艺如何!”   在原时空,网络上总流传着出国留学没学到什么知识,却学了一身厨艺回家这个梗,没想到其肇始源头,竟能追溯到眼前这位叶公超。   要是叶公超真能做的一手好菜,陈慕武倒是不介意以后隔三差五地就来他这里蹭上一顿。   “那就多有打扰了.”   “汉臣兄,你我之间这还客气什么!小弟日前在报上读到了不少老兄的事迹,还特意找来了老兄一前一后发表的两篇论文仔细阅读,试图能从中参悟一二。   但终究是小弟才疏学浅,不能窥其门径。   “老兄,你说的这个时间旅行,他真的能够实现吗?”   上午才从爱丁顿那边脱身的陈慕武,没想到叶公超也会跟他聊这个。   你说你一个文科生,好好写写诗,做做文章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对这种东西感到好奇?   所以陈慕武干脆抢过了话语的主动权,不去回答问题,反而问道:“公超,如果你能回到过去,你想回到什么时代,为什么?”   叶公超把手中的香烟叼到嘴里,划了几下火柴,才把香烟点燃。   他深吸一口之后,皱着眉头仔细思考起来。   而陈慕武却也盯着叶公超手里的火柴盒,脑中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   老派的卢瑟福用火柴也就罢了,怎么连热衷于赶时髦的小年轻叶公超也用这火柴?   这年头连打火机都没有吗?   叶公超的话打断了陈慕武的思考:“我想,要是能回到过去,我最想回到的是明朝。   三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但达到的目的和耗费的财力物力人力相比,并不成正比。   如果回到明朝,能成功劝说明成祖开疆辟土,发展资本主义,大力构建海外殖民地,向海外移民,掠夺殖民地的矿产和经济,在全世界建立一个以儒家思想为指导思想的新秩序,那么我浩浩中华,也就不会遭受今天这种居于人后的耻辱……”   陈慕武继续听着叶公超对他穿越回过去之后的种种天马行空般的设想,好像是在听着一本拙劣的明穿小说。   不过他这也算是成功转移了叶公超的注意力,让他不再缠着自己,给他讲时空旅行的原理。   ……   第二天中午,陈慕武如约再次来到玛格达连学院,找叶公超吃了一顿饭。   有一说一,小叶的手艺还真不错,大哥也算是给自己介绍了一位妙人。   至少等他以后想要吃中囯饭菜解馋的时候,不必再为此发愁了。   叶公超这个朋友,他陈慕武算是交定了! 第70章 19截胡达人陈汉臣   作为英国最好的大学,剑桥大学里自然有许多顶级学者。   这些学者中,有不少人都凭各种功绩接受过皇家册封,名字前面能带着“sir(爵士)”的头衔。   即使还没能被授勋的,也大多都是各种诸如皇家学会、皇家文学学会、皇家天文学会等等诸多学会的会士,同样能使用象征荣誉的头衔。   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和王室有关系,所以当老国王乔治五世的这位二王子一要结婚,剑桥郡的火车站就挤满了想要坐火车到伦敦,参加婚礼观礼的名师大家。   倘若一不小心,有一辆火车在铁道上出了轨,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改写人类科学史、文学史和哲学史等各个学科的发展轨迹。   卡文迪许实验室也走了不少人,只留下了助理研究主任查德威克,负责管理留在实验室中的这一批学生,千万别让他们在皇家庆典过程中,惹出什么大麻烦。   顺便一提,查德威克已经是继三一学院院长老汤姆孙之后,陈慕武在穿越之后见到的第六个诺贝尔奖得主了。   卡皮察和布莱克特找来了一台伽马射线源,正在利用它发射出来的伽马射线轰击石墨板,企图在云室当中找到反冲电子的轨迹,并通过照相技术在底片上记录下来。   他们之中无论是谁,都觉得这将是一项惊人的发现,因此上斗志满满,信心十足。   因为卢瑟福忙于参加皇室婚礼前的各种准备,无暇顾及陈慕武,只能和他说等约克公爵婚礼结束之后,再给他来安排实验。   所以这几天的时间里,陈慕武无所事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淘换来了许多铅板,在实验室门口拿着锤子,像恶毒铁匠一样叮叮当当地敲个不停。   实验做累了,偶尔走出门外抽烟解乏的卡皮察,看到陈慕武挥舞着锤子砸着铅板,止不住好奇地问道:“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在给自己打造一身合身的盔甲,等我穿上它之后,成为骑士,就也能被邀请参加皇室婚礼的观礼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爱开玩笑的卡皮察,陈慕武也不禁开起了一个玩笑。   他又不是大嘤帝国的子民,没那么强烈欲望看他们主子结婚,然后感动得稀里哗啦。   “刚刚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说实话,我总觉得伽马射线的穿透力过于强大,人体长时间暴露于其中,应该不会是一件好事情。   “所以我才找来了伽马射线最难穿透的铅板,感觉把他们披在身上,我进到实验室里才能安心一些.”   跟自己未来几年的同事没必要藏私,陈慕武打算等自己这件铅制防辐射服制作到位之后,就把它推广到整间实验室里。   听了陈慕武的回答,卡皮察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他觉得陈慕武是杞人忧天。   故而他调笑道:“陈,你就是太谨慎了,伽马射线和身边的光线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就是电磁波而已。   我也从没见你在太阳底下路过的时候,天天像旧时候的贵族妇女一样,打上一把遮阳伞啊?”   说完话,卡皮察烟斗中的烟丝也已经燃烧殆尽,他又摸出随身携带的烟草袋,打算重新填满一斗新的。   “少抽点烟,这个对身体也不好.”   陈慕武再次好心劝诫道。   卡皮察本想着再和他说上几句关于烟草的笑话,但一想到陈慕武是从哪个国家来到这里的,他又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   卡皮察把手中已经打开的烟草袋也重新封闭好,然后讪讪离开,转身又进入到了实验室里。   ……   等卢瑟福带着他的一众同事和爱徒们,从伦敦重返回到了剑桥郡,陈慕武的铅板防辐射服也打造了八九不离十。   陈慕武的西服,都是大哥找仩海租界中的顶级裁缝,为他量体裁衣订制的。   等把铅板穿到身上之后,陈慕武就不能再穿进这些西服当中,他只好换上了三一学院发的那件宽袍大袖的院袍,走起路来,颇像从吴道子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不过近期之内,陈慕武是没什么机会能穿上这件防辐射服了。   因为卢瑟福一回到剑桥,就开始帮陈慕武的实验筹划准备。   一开始,卢瑟福还担心,陈慕武会在实验器材上狮子大开口,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虽然卡文迪许实验室在全世界的威望非常高,但在1923年,整所实验室每年的总预算额度还不足九千英镑,其中还包括着几位教授和教职员工的工资。   不过,让卢瑟福安心的是,陈慕武并没有提出要些什么昂贵的高精尖的器材。   他说只需要一间向阳的暗室,几个用高透明度玻璃制成的液体容器,几块单色滤波片,几块铀玻璃,再外加一台分光计即可。   陈慕武提到的这些物品,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都是现成的,无需再去额外购买,或者制造什么的新器具。   不过在让人给陈慕武提供这些仪器道具的同时,卢瑟福心中也暗自疑惑,他要这些随处可见的光学仪器做什么?   难道说位于远东的中囯,已经贫穷到了连这些器材都凑不出来了么?   如果真是这样,但为什么陈慕武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又都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当然不是像卢瑟福所想的这样,其实这个实验,陈慕武完全可以在国内就完美地复刻出来。   但当时他在国内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康普顿散射,和爱因斯坦的引力场方程,完全忽视了这个实验的存在。   直到几个星期之前,他乘坐的安瑞合里杜号轮船行驶在蔚蓝的印度洋上,看着大海反射的蓝光,陈慕武忽然就想到了瑞利散射。   一想到瑞利散射,他就又想起了分别在《物理学史》和《近代物理实验》这两门专业课上,学过和做过的拉曼散射。   在轮船上,陈慕武清醒时偶尔会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正是这个拉曼散射的原理和公式。   钱德拉塞卡拉·文卡塔·拉曼,英属印度人,种姓是最高贵的婆罗门,193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是印度乃至全亚洲第一位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物理学家。   【1】   不过在这个时空里,他再想第一个获此殊荣就有些困难了,毕竟因为现在,凭空出现了一个陈慕武。   *****   【1】笔者注: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亚洲人是泰戈尔,他于1913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第71章 20枯燥无味的实验   不过,陈慕武不打算也不需要靠抢先发表拉曼散射的实验结果,来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关于伽马射线散射的理论傍身。   等卡皮察和布莱克特成功在云室里捕捉到那个反冲电子的踪迹,他能获奖就更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估计最晚不超过1927年,陈慕武就能拿到属于他的第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   只要能在1927年前获奖,那么陈慕武就能超越劳伦斯·布拉格,成为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并将这一记录,一直保持到八十多年之后。   当然,打破这一记录的,也不是比他更年轻、更天才的物理学家,而是越来越政治正确的和平奖评委会,靠着它们那越来越畸形畸形的评审眼光,选出来的和平奖得主。   ……   关于拉曼散射究竟是谁最先发现的,历史上还曾有过一段公案。   拉曼是1928年2月28日提交了他的最终论文,而就在之前一个星期的2月21日,两位苏连物理学家兰兹伯格和曼德尔斯坦,率先在国内的物理学期刊上独立提交了有关这一现象的论文。   但掌握了话语权的西方学界,最终还是宁可选择用他们的殖民地印度人的名字命名这一散射现象,也不要用和他们肤色外貌相近的红色国家的人来命名。   不过在苏连,这一散射现象因为是被将于物理学家携手发现,所以被称作“联合散射”。   这种称呼在一定程度上也间接影响了我国,在建国后早期的物理学论文中,“联合散射”一词的出现频率,比“喇曼效应”要多得多。   和之前的康普顿效应相似,拉曼效应也是入射光和分子之间产生能量交换,进而使散射光的波长发生变化。   而和康普顿效应略有不同的是,这次和光子发生碰撞的是分子,而不是康普顿散射里的自由电子。   在一定程度上,拉曼效应也能证实光量子理论的可靠性,在学术逻辑上,也算是和陈慕武之前发表的论文一脉相承。   所以自从在轮船上想到了拉曼效应,陈慕武就决定了,要把它作为自己到剑桥之后做的第一个实验。   ……   其实陈慕武并不是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省钱,他也很想向卢瑟福要器材,因为当时在大学的实验室里,他做拉曼散射时用的光源是单色性强,准直度高的激光。   但在1923年,即使陈慕武跑遍世界所有的角落,他也绝对找不出一台激光器的。   虽然爱因斯坦早在1917年就提出了“受激辐射”这个概念,可人类据此原理制造出的第一束激光,还要等到几十年后的1960年。   陈慕武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一个拉曼散射,就提前几十年把激光器研制出来。   想研制激光器,还有许多前置工作要做,比如先提出相对论效应下的波动方程(狄拉克方程)。   但让这个方程出世之前,又要先搞明白海森堡的矩阵和薛定谔的方程,泡利的不相容原理,以及发现电子的自旋等等等等。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现在让他手搓出一个红宝石激光器来,也不现实,是不是?   所以在约克公爵结婚,各位物理学大拿都前往伦敦,不在实验室的这几天,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四下转了转,想要找到一具能用的高压汞灯。   他心中想的是没有激光器,用棱镜从汞灯中分出一道光来,也能勉强进行实验。   但这种东西,陈慕武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出来,因为还要在十几年之后,高压汞灯才会被发明出来。   现在倒是有低压汞灯,可是它的亮度又太暗,而且谱线大部分都分布在紫外线不可见光区,实验具体操作起来很是困难。   至于氖灯,也就是大街小巷常见的霓虹灯,它发出来的红色光的波长又太长,很容易让散射的光谱和荧光光谱掺杂到一起。   这样一来,想要检测究竟是荧光还是散射光,就要再加上一个检验光的偏振性的实验(这是因为荧光不具有偏振性),让实验步骤进一步繁琐。   思来想去,陈慕武只好采用也只能采用最古老的方式,从太阳光中分出一束来做实验,就像他在三一学院的老学长牛顿用三棱镜发现光的色散那样。   在卢瑟福给他准备好的暗室中,陈慕武把窗帘剪开一个小洞,从中引出一束太阳光,用透镜组让这束太阳光聚焦再发散,成为更细的一束平行光,再使其分别通过蓝紫色滤波片、铀玻璃和准直狭缝,这样以来,他便得到了一个能勉强使用的近单色光源。   之所以选择蓝色,一是因为蓝光的波长较短,实验现象会产生得更明显;二是蓝色光在太阳光中分布得更多,也就能抵御更多的折射损耗。   有了光源,又有了实验物品纯水和纯乙醇,他的大脑中还有着完整的实验原理,只需要在加上一点点耐心,这个实验还是很容易就做出来的。   唯一限制陈慕武实验速度的,就是太阳光只能在每天接近正午的几个小时内才最为强烈,他只能抓紧在这一段的时间之内做实验。   不过即使这样,三天之后,陈慕武也成功地在分光镜的目镜当中,找到了水分子的第一条散射谱线。   他调整好自己激动的心情,在照相底片上,拍下了第一张散射谱线的照片。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变换容器中的液体,比如乙醇、乙酸等等,测定并记录在不同液体当中,谱线的具体数据。   如果陈慕武是个教授或者组长,那么他完全可以把之后的实验交给手下的研究生苦力。   如果陈慕武做的是有关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最热门的原子核或者放射性的实验,他在取得阶段性成果之后,将其汇报给卢瑟福,那么估计卢瑟福也会很快就会派人来协助他进行研究。   很可惜,陈慕武两个条件都不符合,他只能自己动手,一次又一次地更换着实验材料,然后再一次又一次地记录着实验数据。   只有卡皮察偶尔会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叼着烟斗过来帮忙打个下手,顺便告诉陈慕武,他和布莱克特那边的实验,又取得了什么新的进展。   谢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感谢支持。 第72章 21第一张电子照片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陈慕武每天的活动就是重复“提纯液体-装入容器-观察光谱-记录数据-拍摄照片”这个流程。   偶尔遇到阴天下雨,实验搁置的情况下,他又得抓紧这段时间来撰写实验论文,终日奔波苦,一刻都不得闲。   现在这种忙碌的状态,让陈慕武又回想起了当初刚上研究生时,在实验室里打工的时光,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老板是他自己。   叶公超偶尔来卡文迪许实验室找过他几次,要么念上几句自己新近做的几首英文诗,要么就是给陈慕武讲讲,最近国内外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五月六号凌晨,行驶在津浦铁路上的北上特快列车,也就是陈慕武去邶大讲学时曾经坐过的那一辆蓝钢皮,在仙东省临城附近脱轨,脱轨的原因是因为劫匪蓄意破坏,并把车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劫持,其中还包括不少外国人,最出名的应该是仩海《密勒氏评论报》的主编鲍威尔,还有美国石油大亨约翰·洛克菲勒的独子小约翰·洛克菲勒的小姨子,露西·奥尔德里奇。   听到这个消息,让陈慕武隐隐有些后怕,因为在苏连政府的全力之下,西伯利亚大铁路已经全线贯通,如果他当初选择乘火车来欧洲,那么很有可能,自己也可能会出现在这趟津浦线的火车上。   ……   五月二十二日,星期二。   财政大臣斯坦利·鲍德温出任英国首相,这位同样也是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校友。   同一天,德国马克继续飞速贬值,一日之内,美元和马克之间兑换价,从一比五万下跌到了一比五万七。   也是在同一天,兴奋的卡皮察带着同样兴奋的布莱克特,来到实验室中找到陈慕武,告诉后者,他们已经拍下了第一张清晰的伽马射线散射中反冲电子的轨迹照片。   “多么漂亮的一张照片!”   陈慕武忍不住赞美道,他总算是得到了解脱。   陈慕武终于不用再宥于这暗室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实验,关于可见光的散射,他已经做完了六种液体在三种不同频率的光照下的实验,他甚至还做了两种物质在固、液、气三相状态下的对比实验,并拍下了许多张光谱照片,这个数量足够他写论文使用了。   其实陈慕武本可以在观测到纯水和纯乙醇中的散射光谱后,就撰写论文进行发表,但他怕自己实验进行得太过顺利,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才不得不又拖上了这么久的时间。   陈慕武让卡皮察和布莱克特再去多拍几张清晰的反冲中子的相片,留着以后写论文时使用。   而他自己又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拿着写好的可见光散射的论文,去卡文迪许实验室二楼的办公室里,找自己的顶头上司卢瑟福。   陈慕武的这第三篇论文,虽然叫做论文,但其实更像是一篇实验结果记录。   其中完整地记录了光在经过不同的液体的散射之后,产生的波长变化变化现象:散射光中在每条原始入射谱线(频率为ν)两侧对称地伴有频率为ν±ν的谱线,频率差ν与入射光频率ν无关,由散射物质的性质决定,每种散射物质都有自己特定的频率差,其中有些与介质的红外吸收频率相一致。   他还指出,这种频率改变很是微弱,大概是瑞利散射的千分之一级别。   而且,经过散射后的光,带有偏振性,目前的理论还不能解释,这种偏振光是从何而来。   卢瑟福在看完陈慕武的论文之后很是高兴,他脸上带着笑意地大声说道:“好,好!小伙子,你才来实验室不到一个月,就又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大的惊喜!”   站在卢瑟福身边的陈慕武,只觉得震耳欲聋。   卢瑟福此人的嗓门是出奇的大,由于经常打扰到实验室中的其他人做实验,导致研究人员们不得不在实验室里的天花板上,悬挂起“请小声交谈”的标志牌,来隐晦地提醒他们的这位顶头上司。   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块提示牌形同虚设,完全没有一点儿用处。   “只是一点微小的工作,主任.”   陈慕武谦虚道。   “走吧,”卢瑟福站起身,拍了拍陈慕武的后背,“带我去看看你的实验现象.”   说罢,两人走出卢瑟福的办公室,来到了摆着实验仪器的那间暗室之中。   当卢瑟福在分光计的目镜当中,看到了两条锐利的亮线之后,不由得啧啧称奇:“漂亮的谱线!我就说嘛,在我们这间实验室里,除了放射性,我还是愿意看到一些别的新奇的东西!”【1】   ……   “你听,老鳄鱼又在称赞那个中囯天才了.”   一旁的开放实验室,听到卢瑟福的大嗓门的卡皮察,脸上充满着羡慕的表情,对和自己同组的布莱克特吐槽道。   布莱克特仍然是一张面瘫脸,不过他的语气却很激动:“可是,爵士说的没错,陈确实是一个天才。   没有他,我现在怎么能马上就要在皇家学会的期刊上发表第一篇论文了?”   布莱克特对陈慕武很感激,他偶尔会想,是不是在下个月的乔治五世国王寿辰假期,邀请陈慕武到自己在伦敦的家里做客。   卡皮察燃起斗志:“看样子,陈的第三篇论文就要发表了,我们也要加把劲儿,不要被他落下太多.”   “嗯.”   布莱克特点了点头。   ……   陈慕武后来又在实验室里和卢瑟福说,他想让卢瑟福做自己论文的通讯作者,这样一来,在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编辑部那里更容易过稿一些。   但卢瑟福告诉陈慕武,他的这种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只要看到信件寄自卡文迪许实验室,那些编辑们就会知道,这个地名就是论文品质的保证。   把论文装进信封,投入邮筒,陈慕武沿着康河边,走回自己租住的布朗太太的房间。   五月末的天气已经非常温暖,康河中穿着剑桥独有的浅蓝色运动服的赛艇运动员们,正在刻苦训练,积极备战。   等六月底七月初,春节学期结束,他们还要到伦敦的泰晤士河上,和牛津大学赛艇队来上一次事关名誉的大战。   *****   【1】笔者注:卢瑟福历史上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不过称赞的不是拉曼散射(因为拉曼并没有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实验),而是爱德华·阿普尔顿和他的学生迈尔斯·巴尼特在1924年通过无线电信号发现大气层中的电离层,前者也因为此项功绩,获得了194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第73章 22康河边的小插曲   运动员可以说是整个剑桥大学的学生中,地位最高的一批人。   传承了几百年的剑桥大学,有着一整套繁琐冗杂校规,涉及到一个学生的日常学习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学生的首要任务自然就是学习,上课迟到罪大恶极,但运动员们除外。   每天,这些赛艇、橄榄球和田径项目的运动员,总是赶在课程即将开始的档口,才匆匆忙忙地赶到教室,他们满脸通红,身上的衣衫也都被汗水浸湿。   可讲台上的老师教授们,却对此毫无怨言,毕竟能在各个项目上压制住牛津大学,可是整个剑桥大学最主要的目标之一。   而在这些运动员中,地位最高的无疑就是赛艇运动员,牛津、剑桥两所大学之间的赛艇大战,从1829年开始,到今天已经将近一百年。   每年的比赛日,伦敦泰晤士河比赛河段近七英里的河两岸上,都会汇集大量前来观赛的游人,人山人海,欢声雷动,已经成为了伦敦每到夏日最盛大的节日之一。   在康河边漫步,陈慕武不光看到了这些牛气冲天的赛艇运动员,也见到了几个迎面走来的游泳爱好者。   这个时代的无论男女,他们的泳衣制式很守男女德,即使是肚脐以上的部分,也不能暴露在空气之中。   所以当陈慕武看到几个男学生穿着的连体男士泳衣,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他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碰到了一群异装癖,心想,怎么二十年代的英国佬儿们,就已经这么放得开了?   直到他看到他们潮湿的衣服以及头发上和皮肤上滑落的水珠,陈慕武才意识到,一开始是自己想多了。   陈慕武本人就是一个游泳爱好者,于是他走上前询问道:“先生们,你们这是刚刚游完泳吗?”   几个学生看见拦路的是一个东亚人,心中不由得又泛起了一些不愉快。   因为半个月前的津浦铁路临城大劫案,不仅在中囯国内闹得沸沸扬扬,同样也登上了欧美各国的报纸。   不过是因为劫匪们误打误撞地劫持了几个洋人,而且已经释放了其中的老弱病残和妇女,但是在白人们心中的华人恐惧病又再次复发,有的报纸上甚至把这场对火车的劫案,夸张地称为“义和团”运动第二。   再加上英国今年上映了一部默片,也是傅满洲系列小说改编成的第一部电影《傅满洲的谜团()》。   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大学生们,是现在电影的主要观影人群。   每当有新电影一上映,他们准会在第一时间跑到电影院中,看完之后,还会在茶话会上和酒吧里,和自己的朋友同学们,对着剧情指手画脚,侃天侃地。   所以这些学生们在心中对眼前的这个东亚人很是歧视,甚至已经从眼神和脸上的表情中流露了出来。   谁也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只有其中一个自觉还算有些同情心的人“怜悯”地告诉了他:“没错,我们就是刚刚游完泳.”   陈慕武当然也看出来他们脸上避之不及的厌恶表情。   他今天没穿学院的院袍,身上的西服也因为整天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搞得皱皱巴巴。   在对方眼中,大概率是把自己当成了从外地来的游客,而且还是一个邋遢的中囯人了吧?   穿越过来已经半年,却还从没有下过水,看到对方身上的泳衣和水珠,让陈慕武这个属鸭子的人心里很痒痒。   他本来想进一步追问,他们是在哪里游的泳,但看样子,对面这个学生根本就不打算好好回答自己,那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还是等晚些时候问问布莱克特好了,毕竟他比自己早来了剑桥几年,对学校周边的环境,应该比他熟悉得多。   一行人和一个人错身而过,走出去还没几步,陈慕武就听到了背后传来了嘻嘻哈哈的讥笑声。   不用问,这讥笑的目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自己。   ……   1923年6月1日,星期五下午。   在从剑桥郡开往伦敦的火车上,陈慕武向布莱克特提起了这件前几日在康河边发生的事情。   布莱克特最终还是邀请了两位来自异国的伙伴陈慕武和卡皮察,到他伦敦的家中度过国王寿辰这个为期三天的假期,从持续了一个多月的重复实验中脱身,休息一下,换换脑子。   他和卡皮察已经拍摄了数量足够多的反冲中子照片,打算等假期结束之后,就开始着手动笔写论文。   而陈慕武已经把第三篇论文塞进邮筒邮寄了出去,算算时间,百分之百是来不及登上今天出版的六月份的《自然科学会报》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下个月的刊物上出版。   这次,陈慕武没再把论文翻译成德文,寄给普朗克。   拿着英国人的钱在英国人的实验室里做实验,他也有点而不好意思吃里扒外了。   上面这句是玩笑话,其实是那本《物理学年鉴》偏向理论性的多一些,像陈慕武这篇纯实验论文,发在《自然科学会报》上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样学样,像卢瑟福一样,写了一篇简短的通讯寄给了《自然》杂志,虽然无论是拉曼还是苏连的物理学家们,都不可能把这个实验提前近五年的时间做出来。   刚写完一篇论文的陈慕武,也难得休闲几天,他不但答应了布莱克特的邀请,还在征得了主人家的同意后,带上了他新收的小弟叶公超。   听了陈慕武关于那天在康河边发生的事情的描述,布莱克特有些害臊,不禁为几位同胞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愧、脸红。   他紧张到开口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陈,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们,他们只代表着一小部分愚昧无知的英国人,我们绝大多数英国人,还是很友善的.”   看着布莱克特一副着急的样子,陈慕武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或许布莱克特本人因为陈慕武的才学,对他没有恶意,但不代表广大英国人都和布莱克特一样。   反正他的房东布朗太太,每天和陈慕武打招呼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举动就会惹恼了这个骨子里天生就带着野蛮的中囯人。   “帕特里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并不想和你抱怨那些人,说这件事只是想问你,剑桥周边有没有游泳馆,夏天就快到了,总要去水里凉快凉快,是不是?”   多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多谢支持! 第74章 23鹿门黄土无多少   布莱克特告诉陈慕武,剑桥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游泳池,坐拥康河这条又宽阔又清澈的天然水道,谁还愿意再去费力不讨好地挖出一条新的游泳池来?   陈慕武想了想,布莱克特话说的不错,他那天也正是在康河边上,看到了那几个身穿泳衣的学生,想必是刚刚游完才上岸不久。   但是,同一条河中,既有人划赛艇,又有人游泳,这其中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交通事故”吗?   陈慕武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听了这个问题,布莱克特笑道:“陈,流经剑桥的康河,只有两大段平直没有拐弯的河道,长的那段留给赛艇运动员们训练时使用,而短的那段,自然就是人们夏日里游泳避暑的去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在火车上,卡皮察终于得到了解脱,因为这里没有卢瑟福再让他谨言慎行,像胡适那样劝他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   他用他的散装英语,喋喋不休地讲着他对自己故土上新成立的国家的赞美之词,称赞弗拉基米尔是一位伟大的领导人,希望他能够战胜中风这个病魔,早日康复,重新回到国家的领导岗位上来。   叶公超听得津津有味,陈慕武则是困意渐起。   卡皮察口中的领导人,和他的继任者,确实算是把这个国家领上了一条伟大的道路。   不过在这之后么?自郐以下,一蟹不如一蟹,没什么好说的。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十几年,卡皮察在一次回国探亲中就会被扣留在国内,让他未来几十年间,再也不能再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来。   ……   虽然他们这次南下,坐的是站站停的慢车,但剑桥到伦敦的距离就那么长,在两个多小时之后,几个人还是到达了伦敦国王十字车站。   出了车站,搭乘还算四通八达的伦敦地下铁,又花了大家快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达了位于伦敦北部的伊斯灵顿。   伊斯灵顿是现在伦敦主要的住宅区之一,街道两旁都是一排排整齐的住宅。   布莱克特的家就是这些星罗棋布的住宅中的一座,虽然不是什么豪宅别墅,但外表却被打理得一尘不染,这在每天都是雾霾弥漫的伦敦殊为不易,房间内的布置同样也是井井有条,简单而温馨。   一看就知道,是家里有贤妻良母在持家。   家中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客厅沙发背后的墙上,挂着家族中成员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上,布莱克特穿着海军制服,笑容灿烂。   “彼得,你快来看,这张照片上,帕特里克的脸上居然也能带着这么灿烂的笑容!”   卡皮察闻声而至,看过照片之后也向布莱克特问道:“说实话,你拍照时,对面是不是站着一个可爱的姑娘?”   和照片上不同,布莱克特的表情很沉重:“那是我入伍时候的照片。   之后过了不久,就发生了日德兰海战,给我拍摄这张照片的战友,就是在那场海战中牺牲的.”   自知提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的卡皮察,乖乖闭上了嘴。   陈慕武想,难怪布莱克特平日里沉默寡言,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沙发对面靠墙正中央,摆着一台巨型的收音机,应该是这个家里最贵重也最新潮的家用电器。   伦敦作为全球几个大都市之一,早就已经有了几个能覆盖全市域的广播电台,每天定时定点向公众们播送当日的新闻。   知道这些人都是帕特里克在剑桥大学的同学,是全英国乃至全世界一等一聪明的人,布莱克特的家人们对大家还是很热情的。   不过陈慕武还是从女主人眼中,看到了好奇的神情。   也不怪她如此,毕竟自己儿子带来的同学们,来自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两个国家,一个距离英国太远,而另一个来自刚刚建立的红色苏连。   而且这两个国家都在不久前,刚刚推翻了统治他们国家的皇帝。   他们在英国享受国王寿辰这个假期的时候,会不会对自己国家受人爱戴的国王和皇室,产生什么偏见?   布莱克特家里一切都好,除了晚上的伙食。   英国人人都有一种神奇的天赋,那就是无论食材有多美味,总能被他们烹饪得让人全无食欲。   三一学院的食堂如此,布莱克特家亦是如此。   幸亏还有大哥给陈慕武介绍的叶公超这个留学美食家,让他能够隔三差五地就打上一顿牙祭。   陈慕武礼貌性地吃了几口饭,然后就放下餐具,和他餐桌旁的大家聊天。   因为今年并不是英王乔治五世登基的整数之年,又加上伦敦城中又刚刚举办完一场盛大的皇室婚礼,所以今年的国王寿辰,不会举办有国王参加的官方庆典活动。   布莱克特问众人既然已经来到伦敦,假期中打算去哪里转转。   卡皮察又是第一个发言,他说他想去伦敦的城市中心逛逛,看看塔桥,看看泰晤士河。   陈慕武却听出来了布莱克特话中的深意,他既然主动发问,应该是已经想好了推荐大家去游玩的地点。   所以他装模作样地问道:“帕特里克,你有什么好的地方推荐吗?”   “有,而且就在我家附近,”见有人接话,布莱克特很高兴,“伱们知不知道,发现电磁感应定律的迈克尔·法拉第?”   别说是陈慕武和卡皮察这两个物理学专业的学生,法拉第真是“诸葛大名垂宇宙”,就连叶公超都跟着点了点头。   “法拉第的墓就在我家附近的海格特公墓,我小时候就曾经去拜访过几次,也正是因为他的影响,我才走上了研究物理学的道路.”   陈慕武不得不感叹,英国人有时候真是脑回路清奇,给人介绍游览观光的景点,竟然第一站就是这种地方。   不过既然得知了这一消息,陈慕武想着总归还是还要去凭吊纪念一下先贤。   毕竟没有法拉第,人们可能还要活在使用莱顿瓶供电的半黑暗时代。   第二天,卡皮察带着不感兴趣的叶公超去了伦敦市中心,陈慕武独自一个人去了布莱克特推荐的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那些草坪上竖起来的一块又一块的小石头,陈慕武还真不觉得这里是会是那种地方,反而更像是一座环境优雅的公园。   除了法拉第,陈慕武还在里面惊讶地发现了另外一位伟人的名字。   他的大理石头像,还要等到1954年才被雕刻和安放,而现在只有一块小石碑,周围也是一片和他的名声威望毫不相符的模样。   这真是“鹿门黄土无多少,恰到书生冢便低”!   临走之前,他给管理人员留下了十英镑巨款,让他们在后者周边种些花花草草,并请他们定期对其加以维护和修缮。   ……   除了去海格特公墓凭吊法拉第,陈慕武还在布莱克特的带领下,来到市中心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参谒了长眠于此的牛顿,还有在牛顿旁边立碑纪念的麦克斯韦等物理学先贤。   上辈子,陈慕武做梦都想不到,他能和这两个顶级物理学家产生联系。   但这辈子,两人不仅都是他在三一学院的老学长,后者还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创建后的第一任主任。   再加上之前在仩海碰面的爱因斯坦,他已经集齐了物理学史上最伟大的三位大师。   在布莱克特家这几天,卡皮察天天嚷着要打牌。   陈慕武不会打桥牌,也对学一门牌技没什么兴趣,然而卡皮察又天天阴魂不散地在他耳边聒噪,于是借着来到伦敦市中心的机会,陈慕武到离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不远处的唐人街,买了一副竹雕麻将。   只能说麻将的魅力太大,这些小小的竹子块儿,在布莱克特家里大受欢迎。   当天晚上,陈慕武只不过打了两圈教学局,等他们学会之后,牌桌上就再也没了他的位置。   星期一一早,一行人到国王十字车站乘坐早班火车回剑桥,除了神采奕奕的陈慕武,其他三个人都是神思恍惚,哈欠连连,不知道昨晚的牌局到底进行到多晚。   陈慕武虽然四月份入学,但因为并没有选课,所以不需要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于是回到剑桥之后,他已经进入到了休闲的半度假状态,每天写上两三个小时新的论文,然后就到康河边踩点儿,寻找最适合游泳的地方。   三天之后,顶着黑眼圈的卡皮察和布莱克特,拿着之前他们拍摄的反冲电子照片,还有记录的实验数据来找陈慕武,请他根据这些材料,帮忙写一篇论文。   “你们这几天,天天都在打麻将?”陈慕武好奇地问道。   “呵——”卡皮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摸出怀表,打开,指着表盘上的一个数字说道,“直到半个小时前,才刚刚结束。   论文就拜托你了,我要回去抓紧时间睡上一觉.”   看着从自己这里推广出去的麻将,风靡全校的速度如此之快,陈慕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这些竹牌害得大家都像胡适那样博士毕不了业,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没办法,既然卡皮察已经拜托到了自己这里来,陈慕武也只能含泪在这篇论文的作者处,又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这篇只是揭示了实验现象和结果的论文,写起来很容易。   他也不需要花费大量篇幅笔墨,来阐述什么高深的长篇大论,陈慕武只需要把这几张清晰的电子轨迹照片刊印在期刊上,并根据这几张照片进行一定量的计算,证明这些电子确实和光子发生了碰撞,便是对那些仍然像鸭子一样嘴硬,叫嚣着“光不可能是粒子”的人最有力的回击。   比如说,玻尔。 第75章 【上架感言】明天凌晨的更新将暂停一   次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曾在他的传奇小说集《龙城录》中,记载过这样一个故事:   隋朝开皇年间,有个人到广东罗浮去当官。   有一天傍晚,他正在一个酒肆里面休息。   忽然,酒肆里面就来了一个淡妆素服,浑身散发着芳香的美女,与他愉快地共饮。   美女身旁还有一名绿衣童子,欢笑歌舞着为他们助兴。   第二天,这个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株梅花树下,树上有一只翠色的鸟儿正在啾啾鸣叫着。   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做赵师雄。   同时这个故事,也是我笔名的由来。   因为我同样是一个像赵师雄这样,爱做梦的人。   “隋开皇中,赵师雄迁罗浮。   一日,天寒日暮,在醉醒间,因憩仆车于松林间酒肆旁舍。   见一女人,淡妆素服,出讶师雄。   时已昏黑,残雪对月色微明。   师雄喜之,与之语,但觉芳香袭人,语言极清丽。   因与之扣酒家门,得数杯,相与饮。   少顷,有一绿衣童来,笑歌戏舞,亦自可观。   顷醉寝,师雄亦懵然,但觉风寒相袭。   久之,时东方已白。   师雄起视,乃在大梅花树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顾。   月落参横,但惆怅而已.”   同样讲的是梦,但这个故事可能并不如“南柯一梦”和“黄粱一梦”那么出名。   不过,我最喜欢故事原文中的最后一句话:   月落参横,但惆怅而已。   短短九个字,道出了多少的心酸与无奈。   题外话讲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我想和您谈谈这本书。   这本书一路走来挺不容易的,基本上把该犯的不该犯的错误全给犯了个遍。   幸亏还有您这样能够包容我错误的读者,知道自己写出来的故事有人看,便是我最好的写作动力。   感谢您一个多月以来的支持与陪伴,星期一中午十二点之后,本书就要上架了。   所以很抱歉,明天(星期一)凌晨时分的更新将暂停一次,改到中午十二点之后。   因为手速和时间方面的限制,我现在每天基本上只能码四、五千字,就这样靠着一点一点的积累,现在存了一万多字的稿件。   在星期一中午上架之后,我将更新四章共一万字,这是我到目前为止的全部存稿,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之后,我只能保证每天保底两更四千字不间断,更新时间仍然是每日的凌晨。   我理解您想看到更多章节的心情,所以在保证每天两更的前提下,我尽量锻炼自己的手速,并且,在每当存稿攒够了一章的量之后,我就将在当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把这一章也发出来。   有关上架后更新的问题就说到这里,还是希望在上架后能得到您的多多支持。   感谢!   最后,希望您生活愉快,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学业有成。   我的上架感言就到这里。   谢谢您看到此处。 第76章 24玻尔大战守恒律   远在丹麦哥本哈根的玻尔,自然不可能未卜先知地察觉出,自己老师卢瑟福所掌舵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有一篇可能会给他致命一击的论文即将发表。   此时的玻尔,正在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大楼中属于自己的那间办公室里,兴致勃勃地发表着他的高谈阔论。   和之前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坐在沙发上当听众的,不再只有他的助手克莱默斯,还有刚从哈佛大学博士毕业,远渡重洋来哥本哈根镀金的约翰·斯莱特。   斯莱特是第一个来到理论物理研究所的美国人,这个乐于接受新鲜事物的美国人,还给研究所带来了一个新思想,那就是爱因斯坦的光子是存在的,但同时也会有某一种波在引导光子的行为,使其运动符合麦克斯韦的波动理论。   这一次,还没等到玻尔出手,克莱默斯就第一个跳出来教训新人。   他义正言辞地驳斥了斯莱特的想法,照搬照抄了当时玻尔训斥自己时的那番话,试图说服这个美国人接受老板的那个光子不可能存在的观点。   不过,玻尔倒是听进去了一部分斯莱特的想法,他联想到了自己之前提出来的对应原理:在原子范畴内的现象与宏观范围内的现象可以各自遵循本范围内的规律,但当把微观范围内的规律延伸到经典范围时,则它所得到的数值结果应该与经典规律所得到的相一致。   他觉得斯莱特这个新人的思路,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值得花费一番功夫,使用对应原理将其中的谬误改正,或许能写出一篇不错的论文来。   于是,三个人又像之前玻尔写给《自然科学会报》的那篇通讯一样,开始日复一日地待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合写”一篇新的论文。   具体的分工如下:   玻尔负责叼着烟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嘴里偶尔嘟嘟囔囔地向两人讲述着自己的观点。   克莱默斯仍然负责忠实记录,他的笔记本上从不落下从自己老师口中蹦出的任何一个单词,不放过一丁点儿思想的火花。   然而作为观点提出者的斯特莱,面前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和他无关,他只能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瞪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用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玻尔便满意地为自己这个新的理论画上了句号,这在玻尔的论文写作史上算是出奇的快速迅捷。   但论文的内容已经面目全非,基本上没有了斯莱特最初思想的影子。   相应地,这篇论文的作者顺序依次为玻尔(bohr)、克莱默斯(krars)和斯莱特(slater),所以由他们三个提出来的理论,就被称作“bks理论”,这篇论文也就叫成了“bks论文”。   当然,玻尔作为第一作者是实至名归的:这篇篇幅高达几十页的论文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却没有哪怕一个数学方程。   陈慕武在他第一篇有关伽马射线散射的论文中,只用到了高中生乃至初中生都知道的动量守恒定律和能量守恒定律。   借由这两个守恒定律,陈慕武推导出了光子存在的这个结论。   为了坚持光子不存在这个底线,玻尔提出来了一个及其大胆的想法:他从自己之前提出来的对应原理入手,否定了动量守恒和能量守恒这两个基本的物理学定律!   玻尔在bks理论中提出,这些经典物理中的动量守恒和能量守恒定律,只是在大量碰撞事件的统计平均中才成立,而在微观条件下,单个电子受电磁波影响时的动量和能量并不守恒。   他的这一招险棋,釜底抽薪般地否定了陈慕武第一篇论文中提出来的理论。   因为无论是陈慕武的第一篇论文,还是读过论文之后进行了大量实验的物理学家们,所做的只不过是分别测量了入射和散射的伽马射线的波长,这确实是一种统计平均的结果。   但即便如此,玻尔在论文中也需要花费大量篇幅,构造出一个极其曲折复杂的新理论,才能为伽马射线的散射提供一个另类的解析。   现如今,能反驳玻尔的bks理论的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找出证据,证明波长变化不仅仅是统计平均,更能够直观地体现在单个光子和单个电子上,也就是说,经典物理中的两条守恒定律,在粒子碰撞中同样适用。   巧了么这不是?   陈慕武让卡皮察和布莱克特拍下的照片,就是为了证实这一点!   ……   爱因斯坦当初在提出光量子理论时,为了能证实其正确性,曾经在1909年的萨尔茨堡会议上,提出来了一个不是那么出名的思想实验,“爱因斯坦肥皂泡”:   他首先请大家想象能把阴极射线管的热度调得无限低,以至于每次都是这样只有单独的一粒电子能从作为阴极的灯丝中逸出。   这粒电子会径直地向阳极跑去,击中那里屏幕上的某个点(如图a)。   这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粒子运动,没有人会为它大费脑筋,在场的科学家都接受了这个观点。   爱因斯坦又请大家想象把一个光源的能量也调得很低很低,让这个光源也只能在每次发出单一的能量子。   如果光的确是普朗克相信的电磁波,那么从这个点光源所发出的光就应该是一个球面波,如同一个膨胀中的肥皂泡,同时向四面八方均匀地“散开”(如图b)。   然而,当这个球面波在某处被吸收时,这个肥皂泡中所有的全部能量,却又要突然集中在那一个点上,因为它只能作为整个的能量子被吸收(如图c)。   光的能量在传播时像膨胀的肥皂泡一样分散,在被吸收时却又魔术般地集中在一个点,这显然说不通。   在最后爱因斯坦总结,如果光在发射、传播、吸收的整个过程中都是一颗与电子一样的粒子,就合情合理了。   他的这个肥皂泡悖论,并没有引起在场的科学家的注意。   1917年,在用玻尔原子模型推导量子辐射定律时,爱因斯坦发现原子每次只能往一个方向发射一颗光子,是绝不可能产生像肥皂泡那样的球形波的,则原子和电磁场之间,将永远不会达到热平衡。   原子在某一个方向上发射出一个光子,光子沿着直线运动,直到在抵达目的地之后被另外一个原子所吸收。   在这里,光子表现出了像电子一样的粒子性,但是却全无波动的性质,完全违背了一百多年来的所有有关光的干涉和衍射的实验现象。   为了能完美解决这两者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爱因斯坦曾假设过,或许还存在着一个符合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幽灵场”,让光子同样符合波动的形式。   但是他几年前提出来的肥皂泡悖论,再一次地让他作茧自缚。   点光源的“幽灵场”必然会以球面波的形式向外扩散,而光子却只能在某一处地点现身。   爱因斯坦没办法为这个“幽灵场”赋予严格的数学表述,所以他也没有正式地发表论文,而仅仅是在洛伦兹、索末菲等科学家小圈子里,提出过这个观点而已。   玻尔同样也知道爱因斯坦提出来的这个“幽灵场”,他认为幽灵场的观点和自己在bks理论中提出来的统计平均,有着相似之处。   所以即使知道爱因斯坦是一个坚定的光量子理论支持者,玻尔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这篇bks论文的复制件,寄给了已经回到德国的爱因斯坦,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至于论文的原件,当然是被他寄给了英国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   ……   当玻尔的这篇论文还在轮船上漂泊,沿着海路从哥本哈根奔向伦敦的时候,卡皮察和布莱克特正在焦头烂额地忙着准备期末的各项事情。   麻将牌这种四四方方的小竹子块真是害人不浅,卡皮察下定决心,在春季学期的考试和论文答辩彻底结束之前,他每天最多只打两圈。   而无事一身轻的陈慕武,已经开始享受起了属于他的夏日悠闲时光。 第77章 25在康河的柔波里   来到剑桥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陈慕武做了一个实验,发现了一种新的光学现象,还顺便写了两篇论文,即将发表在七月号的《自然科学会报》上。   他手上还有另外一篇纯理论的论文正在撰写,打算等过段时间后,再将其公之于众。   否则,一个多月的时间连续发表三篇论文,就是生产队的驴也没这么勤快啊!   除此之外,陈慕武还往住在法国巴黎的《益世报》特约记者张休猷那里,寄过一次《射雕》的书稿,也不知道《益世报》馆什么时候才能把稿费给自己汇过来,虽然他现在并不缺钱。   闲下来之后,陈慕武想起来,布莱克特曾在去伦敦的火车上告诉过他,康河之中的游泳地点。   于是他也到剑桥郡的商店里买了一身连体泳衣,准备有样学样地下到康河里面游游泳,试试“在康河的柔波里”,做一条水草到底是怎样一种体验。   二十年代还没有尼龙,化学纤维也没大规模用到衣服面料上,陈慕武本以为这件泳衣会是棉布材质,可等拿到手中才发现,其制作材料居然是羊毛。   连体式的版型,加上羊毛的材质,还没下水,陈慕武就已经能够想到,把这泳衣穿在身上,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阻力了。   在自己租住的房间里换好泳衣,又在外面罩上了一件学院的院袍,陈慕武沿着康河边,一路向南走去。   说相声的小黑胖子曾在舞台上调侃过抽烟喝酒烫头的谦儿哥,说谦儿嫂给他织了一条毛线内裤。   但现在,这条“毛线内裤”却实实在在地穿到了陈慕武的身上。   用羊毛制品制造贴身的泳衣,现在的服装生产商们,想象力也太天马行空了!   在康河边行走,陈慕武越往前走就越觉得别扭,他只期待能快点儿下水,到了水下,是不是就可以缓解现在的这种瘙痒的感觉了?   好在游泳的地方离校园并不远,陈慕武终于看到了康河的水中,有不少人都在中流击水。   水中清一色的都是男人,这也很正常,毕竟如今在剑桥大学里,女生还算是一种新鲜事物。   虽然理论上,剑桥大学已经开始接收女学生,但是积极操作起来嘛……   经常在陈慕武日常生活中出现的唯一一位女性,是他的房东布朗太太。   走到近前,陈慕武还发现,其中有几个在水中闹得最欢的,还正是假期前自己在河边迎面撞见的那几个人。   不过这次他们再看见陈慕武的态度,就比之前要恭敬许多,毕竟他身上穿的那件剑桥大学最好的学院,三一学院的院袍,也可以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河边有一排木制的箱子,可供下水游泳人员储存衣服和物品时使用。   找了一格空箱子,陈慕武把从身上脱下的袍子、脚下的鞋塞了进去,然后就在河边做起了热身运动。   他的胳膊和胸前衣服处露出来的肌肉棱角分明,此时健美运动才刚刚兴起,陈慕武这靠着一百年后的健身理念练出来的肌肉,让河里的这些戏水的白斩鸡们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嘿,东亚人,你来自哪个国家?之前怎么从来都没在剑桥见过你?”   水中有人大胆地提问道。   “我是中囯人.”   陈慕武回答的不卑不亢。   说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英文,在上辈子已经成为了一个恶俗的网络烂梗。   水里和岸上众人先是个个沉默了一两秒,然后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不过,他们笑倒不是因为知道这个烂梗的含义。   “别开玩笑了,中囯人怎么会有身材和体格?报纸上说,中囯人都是大烟鬼,面黄肌瘦,体格羸弱,你怎么能是中囯人?伱到底来自哪里,本还是马来亚?”   前者是最近几十年间新出现的东亚列强,华盛顿会议上一跃成为海军主力舰吨位世界第三的国家,虽然实力显著提升,但在这些目中无人的英国人看来,他们仍然是人种低劣的民族。   后者是英国的的殖民地,被英国人统治的时间已久,勉强可以算是沾沐王化,从愚昧无知的猴子半进化成为了人。   他们举出这两个国家来,用意很明显,那就是打心眼儿里认为,像这样风度翩翩又体格健硕的陈慕武,绝不可能是一个中囯人。   陈慕武不打算搭理这些聒噪的宵小之辈,热身结束之后,他一个猛子扎进康河里,不见了踪影。   起初十秒,水中和岸上的人们还不以为意,依旧如刚才一样地说说笑笑,陈慕武的出现,只不过是他们戏水游玩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   但十秒之后,有些人就率先察觉出了端倪:怎么刚刚那个东亚人,到现在还没从水里露出头来?   “救人!快救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几个人,或在岸上的跳入水里,或在水中的直接潜下去,纷纷朝着陈慕武消失的地方尽力游了过去。   但大部分仍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看戏的表情,一个自称是中囯人的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并不值几个钱,即使他是三一学院的学生。   又过了十几秒,陈慕武才从三四十米外的水面处,踩着水露出了脑袋。   有眼尖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陈慕武,他指着那个方向高声呼喊道:“我的天!他是怎么一下子跑到那么远的?难道这个中囯人会巫术不成?”   他的这一声高喊,吸引到了更多人的注意力和目光,使他们纷纷向陈慕武所处的位置望去。   刚才潜入水中救人的那几位闻声之后也停了下来,他们都是剑桥大学游泳和水球俱乐部(caridgeuniversitysingandterpoloclub,cusc)的会员,正在康河里备战一个多月之后即将在伦敦举办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   他们是现在康河中最识货的一批人,粗略估算了一下陈慕武游出去的时间和距离后,大为震撼。   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啊?如果能招揽进俱乐部里,还何愁赢不了牛津那帮书呆子?   “喂!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有人一边朝陈慕武的方向凫着水,一边向他喊话问道。   “陈慕武,没有英文名字.”   听到陈慕武的自报家门,现场又是一阵哗然。   “什么?”   “他就是陈慕武?”   “什么陈慕武?哪个陈慕武?”   “就是那个被爱因斯坦称赞,让爱丁顿动手打人,说时间旅行可能存在的中囯人.”   “那他怎么穿着三一学院的院袍?”   “小道消息,我听那个教会我打麻将的苏连人说,他们实验室里最近新来了一个巨牛的中囯天才……”   “难怪他说自己是中囯人,他的确有这个底气和实力,说自己是中囯人!”   “切,他一定是掌握了时间旅行的技术,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游出去那么远的!” 第78章 26至高荣誉剑桥蓝   倒不是人人都读过陈慕武发表在专业期刊上的两篇物理学论文。   也不是人人都关心光究竟是粒子还是波。   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报纸上读到过陈慕武的各种“光辉”事迹。   此时,那个之前询问陈慕武姓名的俱乐部会员,也已经到了陈慕武的面前。   他调整好呼吸,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密斯陀陈,刚刚你是一口气,就从那边游到了这里?”   陈慕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然呢?你不会也认为我会巫术,或者是使用了时间旅行的技术游到了这里吧?”   他的反问,让来者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很显然,对话中的两个人,都听到了刚刚围观群众们的大呼小叫。   “密斯陀陈,那再请问一下,你是不是剑桥大学的学生?”   这次,陈慕武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没错,我在今年的春季学期开始前,在三一学院完成了研究生学籍的注册.”   “太棒了!密斯陀陈,我叫劳伦斯·贝斯特,是冈维尔与凯斯学院的学生,同时也是剑桥大学游泳和水球俱乐部的会长,请问伱有没有兴趣,成为我们俱乐部的一员?”   贝斯特热情地向陈慕武发出了邀请。   冈维尔与凯斯学院,陈慕武记忆中这所学院里出过的最有名的一位校友,是坐在轮椅上打字的斯蒂芬·霍金。   不过霍金也是三一学院的学生,等他博士毕业之后,才到了冈维尔与凯斯学院工作。   按理说,冈维尔与凯斯学院和三一学院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如果隔壁的学院来了个新人,贝斯特应该很快发现才对。   可这四月份开学的春季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贝斯特才刚刚知道,原来三一学院里来了一个牛人。   也不怪他这么后知后觉,实在是因为陈慕武是在四月份入的学,所以没办法选课。   从入学开始,他每天就一直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只有到了吃饭时间,才会偶尔跟着卡皮察去三一学院的礼堂,穿着院袍参加规矩复杂无比,食物又极其难吃的学院晚宴。   多数时间,他都是去找叶公超,或者在实验室周围的小饭馆里解决。   而陈慕武的第三篇把通讯地址从仩海两路铁路管理局,改到剑桥大学的论文还没公开发表,所以除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教授和同学,还没有几个人知道陈慕武已经进入到了三一学院就读。   被贝斯特这么一问,陈慕武也有些一脸懵逼。   为什么要招揽自己加入俱乐部?仅仅是因为刚刚的那个潜泳?   这不是基本操作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陈慕武很现实:“那个,我想请问一下,这个俱乐部,对我有什么帮助吗?”   贝斯特像一个传销人员一样,推销着自己的俱乐部:“加入到俱乐部,你就可以代表剑桥大学去参加游泳比赛了。   下个月初,我们学校将和牛津大学在伦敦举办一场联合运动会,除了最有名的赛艇项目,还有足球、橄榄球、田径和游泳,你只要参与比赛,就能获得获得半蓝荣誉称号,如果战胜了牛津大学,还可以获得蓝色荣誉称号.”   半蓝(half-blues)和蓝色(blues),是剑桥大学学生当中,最有地位的荣誉称号之一。   同样,这两种称号也只授予学校内地位最高的运动员。   剩下什么被王室册封为爵士,或者成为皇家学会会员,以及拿到诺贝尔奖等等……   这种荣誉理论上剑桥大学的学生也能拿到,但估计在陈慕武到来之前,也就仅仅存在于理论之中。   当然,剑桥大学中地位最高的学生,应该是可遇不可求的王室成员,四月份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结婚的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他就是剑桥大学的毕业生,还和陈慕武是三一学院的校友。   虽然据传言说,这位王子大人平时不怎么上课,全都是仆人代为签到罢了。   不过现在的剑桥大学,倒是有不少学生像布莱克特那样,胸前佩戴有军队为他们颁发的勋章,这些都是他们曾经投笔从戎,踏上欧洲战场又凯旋归来的英勇证明。   然而和这些获得勋章的极少数学生相比,还有更多的学生长眠于战场沟壑之中,学校生源严重不足,或许这也是老汤姆孙会同意把陈慕武招到学院来的原因之一。   蓝色称号获得者除了会被授予勋章,获得专门的奖学金,以及加入专属剑桥杰出运动员的老鹰俱乐部(has"club)之外,还可以穿上剑桥专属颜色,“剑桥蓝”色的西装,在校园里招摇过市。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威严无比的教授们,会对每次都是踩点来上课的运动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不起,我并不想加入贵俱乐部,抱歉.”   贝斯特本以为没人会拒绝蓝色称号的诱惑,他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陈慕武,竟会给他一个消极的答案。   陈慕武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上辈子,他虽然参加了校游泳队,但只不过是一个能超过四百自一级运动员线,却永远达不到运动健将线的中庸之辈。   每次代表学校去参加国内的大学生游泳比赛,总会被那些专业级的体育特长生们虐得血流成河。   而且穿越过来之后的半年时间里,虽然保持着晨跑晨练的习惯,但陈慕武又一直都没下过水,疏于练习,不知道现在的水平下降到了哪种程度。   让他现在去参加大学之间的比赛,一旦取得了较差的成绩,自己丢脸事小,让国家丢脸事大。   倘若真像之前的比赛那样,被大神们落得看不到水花儿,估计现场一定会响起一大片嘘声,“东亚病夫”这种刺耳的称呼也会萦绕他耳边。   自己只需要在物理学上高歌猛进就可以了,没必要在游泳上马失前蹄,败走麦城。   然而,陈慕武不知道的是,他这次的计算失误了。   ……   拒绝了贝斯特之后,陈慕武在康河中找了个人少的区域,酣畅淋漓地游了几个来回。   再次浸入到水中的感觉让他浑身上下十分畅快,除了没有游泳眼镜保护的眼睛。   没错,泳镜这个东西虽然已经存在,但因为技术问题,这个时期的泳镜基本都是木质镜框加镶玻璃片,既易损坏又易进水。   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不会在游泳中使用它。   好在康河河水的天然水质还算干净,其中也没有消毒后留下的残存漂白粉,不会让陈慕武罹患上红眼病。   找了个水草少的地方爬上了岸,小游几十分钟的陈慕武神清气爽。   他觉得自己以后应该时不时地劳逸结合一下,没准对自己的思考能力更有帮助一些。   夕阳西下,陈慕武在康河边留下了长长的影子,伴着他缓缓前行。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来到了七月份。   这一个月来发生的大事有,在小杜城南五尺天支付了一大笔赎金之后,历时近两个月的临城大劫案的人质被全部释放;   大总统黎元洪被直系军阀赶下了台,匆忙逃出邶京城;   美国总统哈定离开白宫,开始了一场全国巡回演讲,然而他这次巡回演讲将一去不复返,再也没回来;   英国颁布了《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法案》,宣布将在每年向这两所大学各拨款十万英镑作为教育经费。   这一个月本该发生但却没有发生的事情,只有紫禁城建福宫内的那一场大火。   贝斯特在康河中或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又陆陆续续地找了陈慕武几次,每次邀请他加入俱乐部,总是会被后者拒绝。   卡皮察和布莱克特终于结束了他们在这个学期末的各种繁忙工作,进入到了暑假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卡皮察在今年夏天从三一学院获得了他的博士学位,彻底告别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布莱克特决定悬崖勒马,不再参与麻将这项让人上瘾的游戏。   而卡皮察却恰恰相反,趁着这个暑假假期时的回国探亲,他打算把这种令人着迷到无法自拔的游戏,带回自己的国家里。   七月号的《自然科学会报》在出版后的第二天,就了被送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第79章 27普朗克拍案而起   刊登在七月份《自然科学会报》上的陈慕武的第三篇论文,《关于可见光的一种新的散射现象》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反倒是刊登在上面的另外两篇分别来自丹麦哥本哈根的bks论文(玻尔-克莱默斯-斯莱特),和来自剑桥卡文迪许的bkc论文(布莱克特[blackett]-卡皮察[kapitza]-陈[chen]),隔空打起了擂台,吸引到了大量读者们的眼球。   帮卡皮察和布莱克特写的这篇论文,陈慕武从第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去争什么第一作者。   虽然当初确实是陈慕武劝卡皮察和布莱克特做这个实验,但毕竟所有的实验、数据和照片都是那两位做的、记录的和拍的,在提了一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参与到这场实验当中。   而且要不是两人当时沉迷于打麻将,这篇论文也根本轮不到他来写。   本来只能出现在致谢里的自己的名字,现在却挂到了第三作者上面,陈慕武已经心满意足。   更何况这篇论文的引用文献里,第一篇就是他自己的关于伽马射线散射的论文,陈慕武这波已经是“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秦始皇照镜子,双赢”。   即使《自然科学会报》页面排版上无论是行间距还是字间距,都远远小于如今的打字机,但玻尔的那篇bks论文,在上面占的篇幅也足足有二十页之多。   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bkc论文,虽然也占了七八页的篇幅,但其中的多一半,印着的都是记录了反冲电子轨迹的照片。   虽然从篇幅上来看,玻尔的论文远远胜于卡文迪许。   但在论文的内容上,陈慕武他们的论文却是四两拨千斤。   陈慕武让卡皮察和布莱克特抓紧时间用云室做这个捕捉反冲电子轨迹的实验,为的就是能把微观下的实验证据提前摆到世人面前,以期在让玻尔看到之后,能阻止他再产生发表这么一篇否定了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定律的、愚蠢无比的论文的念头。   可就算他陈慕武再怎么先知先觉,他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同样也让玻尔开始提前筹划着撰写这篇历史上的惊人大作。   只能说这两篇论文能出现在同一本期刊上打擂台,完全就是一场意外。   而且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是编辑的无心之失,还是他们有意为之,陈慕武他们的bkc论文,恰巧排在了玻尔bks论文的后面。   但更有可能的是,估计审核编辑们在看到这两封投稿邮件的地址,一个来自卡文迪许实验室,一个来自去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之后,根本就没怎么看里面的内容,就直接交给排版编辑。   所以拿到了这期《自然科学会报》的物理学家们,在读完了玻尔那篇洋洋洒洒二十余页、篇幅堪比一篇中篇小说、却没有一个数学公式、否定了经典物理学中的守恒定律在微观世界里不存在的论文之后,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天旋地转之时,刚好可以读一读紧随其后、基本上都是照片的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论文,让自己换换脑子。   等他们逐渐清醒之后,就会发现:嗯?这篇论文照片里捕捉到的反冲电子轨迹,不正是能否定上一篇论文中,玻尔提出来的那个荒谬观点的决定性证据吗?   玻尔的脸面,被陈慕武他们狠狠地抽了一个巴掌。   而且是在全世界能收到这本期刊的物理学家们面前,公开处刑。   ……   德国,柏林,洪堡大学。   普朗克最近过得也很不安稳,虽然他是大学教授,又是德高望重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身上还有一系列各种光辉璀璨的荣誉头衔,但是虚无缥缈的名气,在七月份一美元兑换三十五万马克的这种骇人听闻的汇率面前,显得毫无用处。   现在所有德国人都面临着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到底怎么才能买到那个该死的面包,填饱这个该死的肚子。   普朗克更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猴急,把诺贝尔奖奖金全部换成了德国马克,如果现在拿在手里的还是瑞典克朗或者干脆换成美元,那他也不至于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   学院秘书送来了最新一期的《自然科学会报》,并贴心附上了上面每篇论文标题和摘要的德文翻译。   就像陈慕武所设想的那样,普朗克对可见光的散射并不感什么兴趣。   不过他倒是从这篇论文的作者一栏,看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普朗克抬头问自己的秘书:“之前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过两篇论文的陈慕武,去了剑桥大学?”   秘书点了点头:“是的,教授,按照他论文的通讯地址,陈应该是已经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卡文迪许么?   难怪他最新的一篇论文,就是关于光学实验的。   看来之前陈慕武从仩海寄来了两篇理论论文,可能就是因为在那个极度贫穷的国家里,没有条件和财力,能支撑他做实验。   现在的德国又何尝不是如此?   爱因斯坦曾在电报中建议他,把这个中囯天才招收进洪堡大学。   但是以大学目前的财力条件,陈慕武到这里又能有什么用?他们现在连拍摄光谱的照相底片都要精打细算!   或许自己没给陈慕武发邀请函,让他进入到现在穷得响叮当的柏林洪堡大学,不论是对他本人之后的发展,还是对整个物理学的进展,都是一件好的事情。   普朗克只能在心中这样宽慰着自己。   他又继续往下看了下去,发现玻尔也发表了一篇论文。   普朗克对玻尔很有好感,因为他是在战争结束后,全欧洲乃至全世界都在孤立德国的情况下,第一个打破禁忌和阻碍,到访德国学界的物理学家。   虽然爱因斯坦在媒体的宣传下,变成了和牛顿比肩的全世界知名的物理学家,可在现在的物理学家们看来,虽然玻尔的名声赶不上爱因斯坦,但前者提出来的那个崭新的原子模型,在物理学上的地位并不亚于后者的相对论。   去年夏天,玻尔再次到访德国的哥廷根大学,德国国内闻讯的物理教授和学生们,从全国各地赶到哥廷根,硬生生把一次普通的学术访问,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玻尔节”。   玻尔这次写了一篇什么文章?普朗克好奇地看了下去。   当看到德文摘要中写到,玻尔提出了一种新的理论,能够反驳光是粒子这一荒谬的观点,普朗克高兴地点了点头。   他也不相信爱因斯坦和陈慕武所说的光是一种粒子,玻尔不愧是现在青年物理学家中的佼佼者,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可当他看到之后写,为了反驳光是粒子,玻尔竟然认为经典物理学定律在微观领域里失效时,普朗克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荒唐,这是什么鬼东西?   光子说给普朗克的感觉就像是,有个人手腕上长了一个脓疮,无论怎么挤按或者涂药都不能完全治愈。   但玻尔这篇论文,则是让他看到了一个莽撞的维京大汉,为了让脓疮在自己的眼前消失,竟然举刀挥舞,直接砍断了自己的手臂。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自然科学会报》上的玻尔的这篇论文,普朗克实在是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字数太多,又全都是英文,而且通篇都没有公式和示意图是一方面,其中观点有些不可理喻,又是另外一方面。   普朗克觉得玻尔拒绝光子说的做法可能有些走火入魔,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讲道理,根本就是为了抵制而抵制了。   跳过了这篇令人糟心的bks论文,普朗克的目光又继续扫向下面的一篇。   嗯?   作者栏怎么又有这个陈慕武?   他不是刚刚才在上面发表了一篇有关光的散射的论文吗?   普朗克好奇地看向秘书帮他翻译好的德文摘要,又翻开杂志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刷的照片,反冲电子在云室中留下的轨迹,清晰可见。   有了这个轨迹,再加上一个简单的数学定理,余弦定理,就可以计算在一次光子和电子的碰撞前后,能量和动量是否守恒。   虽然英文不好,但普朗克能看懂图片和公式,一个是简单直接却又无可辩驳的事实,一个是苍白无力空洞无物的长篇大论,他自然能判断这两篇首尾相连的论文当中,到底谁是谁非。   今日一万字奉上。   谢谢支持! 第80章 28从哥德堡到丹麦   普朗克不知道为什么《自然科学会报》上的这篇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论文,能恰好出现在玻尔的论文之后。   但他知道自己当初没有听从爱因斯坦的劝告,邀请陈慕武来柏林洪堡大学留学,放过了这个一个月发表两篇论文、来自中囯的神奇小子,是今年以来自己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   普朗克也算是一个在科学方面的爱国主义者,他曾说过“就算敌人剥夺了我们祖国的国防力量,就算危机正在我们眼前发生,甚至还有更严重的危机即将到来,有一样东西是不论国内或国外的敌人都不能从我们手上夺走的,那就是德国科学在世界上的地位。   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维护这个地位,如果有必要的话,不惜一切代价来保卫它”这种话。   所以看到陈慕武被剑桥大学抢了先,他的心里有一些不愉快。   这点小不愉快,只是普朗克最近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他目前还面临着一个更大的苦恼,不过在看到了《自然科学会报》上陈慕武的名字之后,普朗克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想了想,提笔给陈慕武写了一封短信,请秘书把它装进信封贴好邮票,寄往英国的剑桥大学。   ……   春季学期结束,盛夏来临,卢瑟福也离开了已经待了两个月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带着家人跑到英国度假胜地康沃尔郡的海边,享受着一个悠闲的夏日假期。   玻尔把他的这篇bks理论的论文,直接寄到了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   可能是因为心虚,他并没有写一封信,告诉自己的老师卢瑟福有关这篇论文的事情。   所以当远在海边的卢瑟福收到从剑桥大学转寄而来的期刊之后,才发现上面刊登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的这篇雄文大作。   他看到这篇论文的时间,甚至比远在德国的普朗克都要晚上几天。   卢瑟福知道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几个年青人,前一段时间没做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是在鼓捣用云室给反冲电子拍照这件事。   因为这个实验是陈慕武提出来的,所以对此卢瑟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陈千里迢迢地从中囯来到英国,他想要重复一下自己设计的实验,这个要求无可厚非。   可卢瑟福怎么也没想到,玻尔这一次却撞到了陈慕武的枪口上,而且还被枪中喷射出来的反冲电子,打了个体无完肤。   手心手背都是肉,卢瑟福也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只能给玻尔修书一封,安慰一下这次丢了大脸的爱徒。   ……   七月十一日晚,瑞典,哥德堡。   哥德堡建市三百周年庆祝大会正在市政厅大礼堂内举行,这次庆祝大会的规模甚大,甚至连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都亲自从斯德哥尔摩赶到了哥德堡的会议现场。   但今天的主角却不是哥德堡市民,也不是国王这位国家元首,而是刚刚结束了在东亚、巴勒斯坦和西班牙等地的一系列讲学访问行程,受邀来到哥德堡,参加北欧博物学家大会的爱因斯坦。   瑞典皇家科学院,丝毫不敢怠慢这位全世界最有名的物理学家。   他们邀请爱因斯坦来市政厅参加这场盛会,并决定再次为他补颁1921年度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瑞典国王今天赶到哥德堡,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要参加颁奖典礼这个原因。   可能因为是去年美国的天文学家坎贝尔在澳洲观测到的日全食结果,比1919年爱丁顿那次要精确许多,而且他的这个结果,也无可辩驳地证明了广义相对论预言引力导致光线偏折的正确性。   所以这一次,诺贝尔奖评委会终于点头同意,让爱因斯坦在发言当中讲讲相对论。   于是当着广大听众和瑞典国王的面,爱因斯坦登上市政厅的舞台,做了一个题为《相对论的基本思想和问题》的演讲。   不管台下众人听懂还是没听懂,他们在演讲结束之后,都毫不吝惜地为爱因斯坦献上了自己掌声。   接下来短短几分钟的自由提问时间,又有人提到了陈慕武。   时间旅行的热潮在英国或许已经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但是在地处欧洲偏远地区的瑞典,此时却正方兴未艾。   大礼堂听众席上的观众们来自各行各业,他们提出来的问题,远不如爱因斯坦在西班牙时面对的那帮提前准备好问题的记者们专业。   因此,他应付起这种问题来十分游刃有余,直到哥德堡大学的一位教授举手提问。   “爱因斯坦博士,请问您对丹麦哥本哈根的玻尔教授在最新一期的《自然科学会报》上发表的论文,有何看法?”   谁也不知道这个教授的提问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想拱火。   因为毕竟在去年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玻尔可是狠狠地批评了一番爱因斯坦的光量子理论。   “不好意思,我还没看过这篇论文。   能不能请您简单讲讲,这篇论文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从远东回来的爱因斯坦,最近又在欧洲大陆上的各国辗转,别说是最新的物理学期刊,就连玻尔在写完bks论文之后寄给他的论文复制件,爱因斯坦都还没有收到。   “玻尔教授在论文中说,他已经找到了一种新的理论,能够在解释伽马射线的散射效应的同时,否定光子的存在。   “他这种新的理论,认为能量守恒定律和动量守恒定律在原子尺度并不适用,这两条经典物理学中的守恒律,只不过是大量粒子统计平均后的结果.”   荒谬。   这是爱因斯坦在听完台下之人简单描述后的第一反应。   为了维护电动力学的正统,转头就抛弃了能量和动量守恒,爱因斯坦怀疑玻尔是不是在足球场上守门的时候,被高速飞来的足球给砸坏了脑子。   或者是喝多了嘉士伯啤酒,在大脑不清醒的情况下,被他的助手记录下来的胡言乱语?   整理了一下思路,爱因斯坦开口说道:“呃,先生,我想玻尔提出来的这个结论相当武断,甚至让我感到有些厌恶。   如果他的这套理论被证明是真的,那么我宁愿回到家乡去当个修鞋匠,或者是进入赌场去当员工,也不愿意再做一名物理学家!”   “博士,十分幸运,世界上不会就此多出一个修鞋匠或是赌场工人,物理学界也不会少了您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物,因为有人已经用无可辩驳的实验现象,证实了玻尔的这个理论有多么荒谬.”   庆祝大会结束之后,爱因斯坦领到了属于他的诺贝尔奖奖金。   这笔巨款一共是十二万多瑞典克朗,换算成美金,大概有三万两千美元,基本上能顶的上一个普通大学教授的十年工资。   但完整的诺贝尔奖奖金在他手中只经停了一夜,因为第二天一早,爱因斯坦就把这笔巨款全部(也有人说只是奖金中的一部分)汇入到了自己前妻米列娃在瑞士银行开设的账户之中。   离开哥德堡,爱因斯坦转道海上,经过近一天的航行,当天下午,轮船抵达了丹麦港口城市赫尔辛堡。   爱因斯坦在此地弃船登岸,到火车站换乘火车。   又在铁轨上叮叮咣咣地坐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抵达了今天的目的地,丹麦首都哥本哈根。   位于哥德堡和柏林之间的哥本哈根,是爱因斯坦回家的必经之路。   他到此不光是为了休息、停留,还要拜访一位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却神交已久的老友。   玻尔早早就到了火车站外,等下车的人流从出站口中涌了出来,身材高大的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位头发有些蓬松卷曲,留着标志性胡子的爱因斯坦。   “博士,我在这里!”玻尔朝爱因斯坦挥了挥手。   显然爱因斯坦也已经看到了他,面带微笑地向玻尔快步走来。   整个七月份,或者说是从收到七月号的《自然哲学会报》开始,玻尔的人生路上就突然出现了许多坎坷。   他也没想到,自己和老师卢瑟福掌舵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居然撞了论文。   而且,这三个师弟的论文,刚好打到了他bks理论的蛇七寸上。   自己刚在论文里提出来,动量守恒和能量守恒在微观条件下不适用,师弟们就找到了动量和能量在原子范围内同样守恒的决定性证据。   这样一来,不仅自己的论文成了笑话,而且他一直抵制的光的粒子性,却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玻尔像一个战败者那样,低下了他一贯高傲的头颅。   他连夜写信给皇家学会,异想天开地询问是否能撤回发表在七月号《自然哲学会报》上的那篇论文。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许是受了打击,玻尔的助手,压力过大的克莱默斯突发抑郁症,又一次住进了哥本哈根大学附属医院的病房。   他的老婆代自己丈夫向理论物理研究所的所长玻尔提出了辞职,等克莱默斯一出院,他们全家就要离开哥本哈根,重新回到荷兰的莱顿大学。   玻尔虽然表面上舍不得,但是内心中免不了是一阵腹诽:荷兰人的抗压能力真的不行,他现在无比怀念自己曾经另一个助手,沃尔夫冈·泡利。   踏实又肯干的日耳曼人,给玻尔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趁着现在德国马克疯狂贬值,是不是可以去德国找几个聪明的学生,靠着自己的名声和智慧,把他们忽悠到哥本哈根呢?   至于另一个来自美国哈佛的年青人斯莱特,早就已经被玻尔打入冷宫。   反正为期一年的欧洲镀金之旅一结束,他就能回到美国,在不错的大学里获得一个副教授的职位。   他也别来烦我,我也不去烦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保持这种状态到时间结束就好。 第81章 29普朗克的小请求   得知爱因斯坦即将到来的消息,可算是为最近心力交瘁的玻尔打了一剂强心针。   他早早就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顶楼,给爱因斯坦预留了整个大楼内最顶级的客房,还提前让自己的太太玛格丽特把房间打扫得焕然一新。   见面之后,两人步行走到火车站旁的电车站,在电车上找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并排坐下。   “博士,恭喜你获得了诺贝尔奖,这下终于算是实至名归了.”   “同喜同喜.”   两个诺奖得主互相恭维了几句客套话,便再次陷入到了论战当中。   “听说你最近在光量子理论上,遇到了一个不小的挫折.”   爱因斯坦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但他的内心中已经在窃喜。   在今天从瑞典到丹麦的轮船上,他已经读到了《自然科学会报》上分别来自哥本哈根和卡文迪许的这两篇论文,陈慕武那个小伙子又给自己送来了一个大惊喜。   在这强有力的事实面前,应该就不会再有人来质疑光量子理论,或者现在应该叫它“光子理论”的正确性了。   只是很可惜,普朗克没有听从自己在电报里提出的意见,把陈慕武招入柏林洪堡大学,白白让英国人捡了个大便宜。   而在玻尔的耳中,爱因斯坦的一番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来说话时就嘟嘟囔囔的,讲不是母语的德语时还有些不自信,这下子声音变得更是弱小:“是,博士,这次我确实放了一个哑炮,在小字辈面前颜面尽失.”   “诶,尼尔斯,打败你的那个年青人可不是什么小字辈,那篇论文的第三作者陈慕武,是我去年冬天到远东讲学时,在仩海发现的一位物理学天才,之前那篇伽马射线散射的论文,也是他独自一人完成的。   我觉得这篇论文中,应该也有他很大的功劳,只是因为中囯人所独有的谦虚品格,所以才让他的名字在第三作者的位置上.”   在爱因斯坦心中,已经把陈慕武归为自己帐前的一员大将,他不仅在相对论上有着高深的研究,更是为自己的光量子理论的最终证实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爱因斯坦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位心腹大将其实是魏延转世,前不久还曾设想联合自己的另一位好朋友爱丁顿,推翻自己的宇宙常数。   只不过由于陈慕武最近太忙,让他忘记了还曾和爱丁顿有过请教天文学问题的这个约定。   看着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混得风生水起,爱丁顿也只能每天坐在天文望远镜前长吁短叹,终究自己还是错付了啊!   “我知道这个陈,最近这半年间,他在物理学界异常活跃,可在半年之前,我却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仿佛如同一下子突然冒出来的一般。   “博士,关于陈提出来的时间旅行,伱又有什么看法?你说这位陈,会不会也是通过时间旅行来到我们这里的未来人?”   失意的玻尔不经意间的一番话,却杀了个一个回马枪,直戳进爱因斯坦的心坎儿里。   爱因斯坦总觉得时间旅行哪里有些不对,但却绝不是在数学推导上。   而此时,正在玛格达连学院看叶公超做饭的陈慕武,突然打了个喷嚏。   “老叶,你这个花椒面的劲儿可真大啊!”   “那可不!这可是我特意让人从国内邮过来的.”   叶公超得意地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以后会有答案的,”爱因斯坦也学会了顾左右而言它,“我们不如还是回到光子上面,尼尔斯,你现在认为光子存在了吗?”   玻尔和爱因斯坦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问题的讨论逐渐白热化,谁都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在电车上坐过了站。   等玻尔发现之后,电车已经坐过了三站,无奈,他只能带着爱因斯坦下车走到车站的另一侧,等待返程的电车。   然后,他们在激烈的讨论里,再一次地坐过了站。   这样往复了数次,才最终到达了哥本哈根大学内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大楼。   太阳早已经落下了西山。   ……   收到普朗克从柏林寄来的信的时候,陈慕武正和布莱克特,还有卡文迪许实验室,以及三一学院的一众学生们,在本笃街的老鹰酒吧里,为即将回国探亲的卡皮察践行。   卡皮察后天就要从伦敦出发,穿越英吉利海峡,坐着铁路一路穿越欧洲大陆,直到自己的故乡,圣彼得堡的喀琅施塔得。   老鹰酒吧可谓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一处圣地。   因为从实验室的正门出来,右拐走到小巷的尽头就是老鹰酒吧,所以此处是老汤姆孙下班后最喜欢来的地点之一。   老主任以身作则,带动了实验室上上下下的员工和学生们,都爱在空闲时间到这个酒吧里喝酒聊天,消遣时间。   老鹰酒吧在科学史上也曾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这里曾是一个著名的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的诞生地。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詹姆斯·沃森和弗朗西斯·克里克,就是在吧台喝酒聊天的时候,无意间灵光一闪,发现了dna的双螺旋结构。   这一场酒,让遗传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英国人,或者说整个欧洲人对啤酒的热爱都毋庸置疑,啤酒馆在男人们的心中可谓是一处圣地。   在今年年底之前,谁也不曾想过,有人会领着一帮小弟,在他们经常去啤酒馆中大闹一场。   上辈子,陈慕武也喜欢偶尔撸撸串儿,再喝两瓶凉啤酒。   但自从穿越之后,怕对自己这颗装满了好东西的大脑细胞有损害,他是滴酒不沾。   因为既不抽烟,又不喝酒,陈慕武已经在卡皮察口中被取笑为是清教徒。   他还嘲笑说陈慕武不应该待在英伦三岛,而是应该坐着五月花号帆船,远渡大西洋彼岸的北美大陆。   呸!那种鬼地方,鬼才去!   来到剑桥几个月,陈慕武是第一次进入到老鹰酒吧里。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身为一个不喝酒人士,为什么要进酒吧。   难不成要像周董一样,在酒吧只点牛奶?   ……   酒过三巡,除了一直坐在吧台喝着苏打水的陈慕武,其他人渐渐已经被体内上升的酒精统治了大脑,卡皮察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了一架手风琴,开始在酒馆的中央自弹自唱起了俄文版的《三套车》。   虽然卡皮察的英语中掺着不少大舌音,而且每当说到兴奋之处,还时不时的往外蹦出几个俄语单词。   但因为他开朗又自来熟的性格,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还不足两年的时间,就让剑桥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三一学院有这么一位乐观又有些活宝的苏连人。   大家纷纷围到卡皮察周围,在音乐声中载歌载舞。   陈慕武借着吧台昏暗的灯光下,打开了这封稍早前,布莱克特从卡文迪许实验室给他捎过来的,来自德国柏林的信。   普朗克在信中,先是祝贺陈慕武进入到了剑桥大学,并恭喜他在几个月之内接连发表了几篇论文,并且每一篇都取得了不错的反响。   接着,普朗克话锋一转,进入到了正题。   他询问陈慕武,以后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英国的《自然科学会报》,雨露均沾一些,也多给《物理学年鉴》投投稿。   最近几年,德国国内新出现了一本叫做《物理学杂志》的德语物理期刊,而且来势汹汹,现在基本上就能和《物理学年鉴》齐头并进,并隐隐有将老前辈超过去的势头。   作为《物理学年鉴》的主编,普朗克自然不忍心看到这本创刊于十八世纪的老牌物理学期刊在自己手中就此衰落,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延续这份刊物的辉煌。   二十世纪的前二十年,尤其是1905年,爱因斯坦在奇迹年中撰写的五篇论文,全部都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帮助这本期刊狠狠地加了一波气运、   这之后的十几年间,爱因斯坦就是整本期刊的顶梁柱,只要有他的论文在,《物理学年鉴》就有质量保证。   但进入二十年代之后,一战战败和战败带来的经济衰退,让德国国内的反犹情绪越演欲裂,许多日耳曼科学家站出来,批评爱因斯坦的犹太物理学祸国殃民,相对论成为了他们首要攻讦的对象。   这其中的带头人,是1905奇迹年那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时任海德堡大学物理实验室主管的菲利普·莱纳德。   他是一个极其狭隘的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者,因为一战中德国被法国打败,所以在莱纳德主管的海德堡大学物理实验室里,他不允许把电流的单位用法国人安培的名字来命名,而一律改用德国的物理学家韦伯的名字来代替。   爱因斯坦受不了这种莫名的指责与攻击,再加上德国犹太裔外交部长拉特瑙被极右翼势力所暗杀,并且这帮暴力分子声称,下一个暗杀目标就是爱因斯坦。   这让他最终决定离开是非之地频频出访,远走美洲、东亚和北欧讲学,而不愿意再回到德国的物理学圈子中。   爱因斯坦这一淡出学术圈,让《物理学年鉴》少了一位稳定的供稿人,而德国物理学界现在又没有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所以普朗克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最近在物理学界声名鹊起的中囯天才,陈慕武。   事实上,在原时空这本期刊也确实从爱因斯坦远走国外之后就逐渐衰落,上面刊登的最后一篇还算重量级的文章,是1925年薛定谔发表的波动方程。   ……   陈慕武不知道普朗克心中所想,他只是觉得,普朗克是不是在自己周围装了监控,或者安排了眼线。   否则为什么普朗克知道,自己手中刚刚写好了一篇论文,而且内容还是和他的黑体辐射有关?   陈慕武此前还一直纠结,是把这篇纯理论论文投稿给英国的《自然科学会报》,还是德国的《物理学年鉴》,现在既然收到了普朗克的来信,那他就立刻有了答案。   看来,不得不卖这位老前辈一个面子了。   就在陈慕武盘算着,去哪儿找一个德国人帮自己翻译论文的时候,老鹰酒吧里又进来了一批学生。   “陈,好久不见,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碰到你.” 第82章 30学无止境太深了   背后的声音,和肩膀上的感觉一同传来。   陈慕武转过身,发现本就不算太大的老鹰酒吧里,又一下子涌入进来了不少人。   他们个个体型高大,身材健硕,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剑桥蓝颜色的西装。   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剑桥大学的学生当中,最为高贵的那一批运动员。   而拍了陈慕武肩膀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前段时间,他在康河和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打过几次照面的剑桥大学游水俱乐部的会长贝斯特。   “晚上好,劳伦斯,你们今天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来而不往非礼也,陈慕武也和贝斯特打了一个招呼。   贝斯特有些惊讶:“有什么事情?当然是喝酒了!陈,你这个问题问得可真好笑.”   “那你和剑桥的运动员们一起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庆祝一下?”   贝斯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难道伱没看这两天报纸上的新闻吗?”   “不好意思,最近一段时间,都忙着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并没有怎么读报纸.”   其实,陈慕武也没有什么实验要做。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来自信息时代的他,穿越半年多依旧没有养成没事看报纸的习惯。   陈慕武一般都是在实验室同人的聊天中,才能了解到最近都发生了哪些新闻。   “唉,好吧,那让我来告诉你,就在前几天举办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上,我们学校可以说是大获成功。   不光在最引人注目的赛艇方面赢了牛津,板球、足球和橄榄球,还有田径上也都大有斩获。   今天我们来到老鹰酒吧,就是为了在这里办一场运动会的庆功宴.”   “恭喜,恭喜!”   对于邀请陈慕武进入游泳俱乐部这件事,贝斯特一直都不死心。   所以对于今天这个好机会,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贝斯特在陈慕武身边的空座位上坐了下来,他还对吧台里的酒保招了招手:“给我和这位先生各来一品脱啤酒.”   哦,品脱!   这该死的英制单位!   虽然当今世上数一数二发达的英国,和一百年后的后世比起来,生活上仍有些不便,但陈慕武都能一一接受并逐渐习惯。   他唯独习惯不了的,就是这天杀的英制单位。   卡文迪许实验室中偶尔冒出来的那些标着英寸的直尺、标着品脱的烧瓶,就已经让他非常恼火。   结果在这小小的老鹰酒吧里,他还是没能逃掉被英制单位缠上的厄运。   “谢谢,我不喝酒.”   陈慕武谢绝了贝斯特的好意。   他打算再和贝斯特应付几句,虚与委蛇一番,就离开这个乱哄哄的酒吧。   陈慕武倒不是怕晚于十点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间,会被自己的房东布朗太太举报到学院里。   既然现在已经放了暑假,布朗太太也就不再那么死板,不会再把他在假期中迟到晚归的事情上报给学校。   他只是觉得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聒噪,如果等一会儿有哪个不开眼的喝大了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白人鬼佬儿,指他的肤色说一些风凉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前痛扁对方一顿。   “赛艇队的那些好汉们留在了伦敦,明天他们将进到白金汉宫里面,去觐见国王陛下;”贝斯特却缠着陈慕武喋喋不休,他指着酒吧中一个个身材健硕的蓝西装,向陈慕武逐一介绍道:“那些彬彬有礼的绅士们是板球队的运动员;   “而那些不那么绅士的壮汉,则是足球队的;   “那个人叫哈罗德·亚伯拉罕斯,也是我们冈维尔与凯斯学院的,他可是我们学校的飞人,这次运动会的一百码短跑,他闯进了十秒钟;……”   英制单位,又星星的是英制单位!   虽然滴酒未沾,但陈慕武的头更大了。   一码等于三英尺,一英尺等于……等于多少米来着?   在心里换算了半天,他终于得出了一百码约等于九十一米的结论。   一百码跑进了十秒,那么换成是一百米,估计也能跑到十一秒以内,算是个很快的成绩了。   看贝斯特介绍了半天其他运动项目取得的成绩,却绝口不谈他手下的运动员,陈慕武已然察觉到了里面的蹊跷。   所以他直接向贝斯特提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以期能够阻止身边这位话痨,让他闭嘴:“劳伦斯,我们学校在游泳方面的成绩如何?”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果然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刚才还颇为骄傲的贝斯特低下了头,像在咸亨酒店柜台前,站着喝酒却穿长衫的那个孔乙己。   过了几秒之后,他才低声回答道:“只有在游泳方面,我们输给了牛津大学。   他们学校新来了一个从小就生活在海边的新西兰人,一百码能游进五十八秒四,我们俱乐部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他.”   说罢,贝斯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想要用麦汁汽水浇散心中的块垒,然后他高举着空杯对着吧台里的酒保大叫:“再给我来一品脱!”   这次,轮到陈慕武来沉默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他甚至也想打破戒律,要上该死的一品脱啤酒。   因为陈慕武刚刚才计算过,英制一百码换算成公制,就是九十一米。   而他上辈子在校队时游泳的最好成绩,是一百米自由泳能进入到五十四秒。   已知九十一米小于一百米,而五十八秒四大于五十四秒,这是两道小学生都能算的出来的计算题。   也就是说,假如陈慕武当初答应贝斯特的请求,加入到他们那个俱乐部,那么这次在联合运动会上夺冠的,就是他自己了?   陈慕武倒不是有多想拿到这个冠军,只不过当初在贝斯特忽悠他加入俱乐部的时候,曾经说过只要能在比赛中赢了牛津大学,就能获得蓝色荣誉称号。   而蓝色荣誉称号,每年是能拿一百多英镑的奖学金的!   如果早知道,男生也会……   不是,是如果早知道,这两个学校的游泳水平这么菜,陈慕武当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贝斯特的请求,加入到学校游泳俱乐部里去。   悔不当初啊!   陈慕武端起装着苏打水的玻璃杯,和贝斯特碰了一下,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问道:“劳伦斯,下次和牛津大学的比赛是什么时候?”   “明年这个时候.”   贝斯特的情绪依然很低落。   不过,他好像又想起来什么,忽然用力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明年有奥运会,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然后贝斯特抬起头,告诉了陈慕武一个确切的答案:“明年的联合运动会应该会提前到四五月份,为了不和在巴黎举办的奥运会撞车。   “要知道,哈罗德那个人的成绩,在校际运动会中逞威风完全是大材小用,他肯定是要参加明年的奥运会的。   “不过,陈,你问我明年的比赛时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你要加入我们俱乐部了么?”   陈慕武尴尬地笑了笑:“嗐嗐,不瞒你说,我现在确实有这个想法.”   “陈,谢谢你愿意加入到我们俱乐部!这可算是我这两天收到的一个最好的消息!酒保,再给我来一品脱!”   贝斯特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饯别宴之后,卡皮察回到了喀琅施塔得,布莱克特回到了伦敦的家,卢瑟福带着全家人到了康沃尔海边度假……   暑假一来临,无论是剑桥大学,还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都变得比往日里冷清了许多。   欧洲学生和美洲学生,全都搭乘各种交通工具回到了各自的家乡。   十月份才开始的秋季学期,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享受美好的人生。   可陈慕武却丝毫没有回家的想法。   虽然西伯利亚大铁路已经重新开通了客运,三四十天的海上航程,也被这条铁路缩短到了二十多天。   但饶是如此,陈慕武从剑桥去仩海,一来一回也要在路上浪费掉近两个月的时间。   更何况,他此时回家去又能干些什么?   上赶着和老太太给他物色好了的相亲对象结婚吗?   还不如优哉游哉地留在剑桥。   就这样,陈慕武成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留守儿童,和他一同留在剑桥的,还有实验室的老主任,j·j·汤姆孙。   从上学开始,到之后参与工作,老汤姆孙在剑桥待了将近五十年,他早就把家安在了这里。   四月份,他的儿子g·p·汤姆孙获得了阿伯丁大学的教职,北上苏格兰,如此一来,老汤姆孙也成了孤家寡人。   他和陈慕武这一老一少,倒在这个悠长的暑假里成为了忘年交。   出于对一个回不去家的天才学生的照顾,老汤姆孙不是带着陈慕武去看板球比赛,就是带着他去打高尔夫球。   但是他对陈慕武最近的研究却不感兴趣,光是不是粒子不重要,以太存不存在也不重要。   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的老汤姆孙,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自己的晚年,直到最终长眠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中,牛顿墓的旁边。   暑假中,小汤姆孙也曾从苏格兰阿伯丁回到剑桥,探望了一次自己的父亲。   借着这次机会,陈慕武终于和他见上了一面。   他感谢小汤姆孙在今年年初,亲自做了自己在论文中提出来的伽马射线散射的实验。   小汤姆孙却像个绅士那样,劝他不用客气,称如此有意思的一个实验,即使他不做,也会有大把的物理学家参与其中。   汤姆孙父子二人都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其中老汤姆孙的得奖理由,是他发现了电子;而他的儿子小汤姆孙,得奖理由却是通过衍射实验,证实了电子也具有波动性。   父子两个人都是凭借着对电子的相关研究获的奖,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巧合了。   几天之前,陈慕武刚把自己最新撰写完的一篇论文翻译成了德语,寄给了远在柏林的普朗克。   他本来想在这个夏天里,好好休息一会儿。   可看到小汤姆孙,陈慕武就想到了电子的波动性。   而想到了电子的波动性,他又进一步想到了那位身处法国的年轻贵族,在博士论文当中提出来的物质波。   灵感和点子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会从大脑中冒出来,让陈慕武永远也停不下来前进的脚步。   唉,学吧,学无止境,太深了!   有人发给我一张图,说一个作者每天日万之后都神清气爽。   还让把这张图发给更多的作者,让他们卷起来。   老赵我不信邪,决定亲自体验一把试试看。   于是今天摸鱼的时候就开始琢磨接下来的剧情,甚至还在偷偷地码了一些字。   然后就从晚上开始一直写到现在,堪堪赶上了今天的更新。   至于日万的感觉,咋说呢?   我只能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现在大脑昏昏沉沉,感觉就像是在大海上晕船。   诸位晚安。 第83章 31老熟人和新朋友   除了和老汤姆孙度过了几天悠闲的时光,又陪叶公超到伦敦的唐人街里买过一次厨房中要用到的各种香料,以及每天中午都到康河中参加俱乐部的游泳活动之外。   留在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在这个夏天还见到了一个老熟人,以及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邶京大学的物理系主任颜任光,在今年的课程结束后,选择保留教职离校,出国到欧洲美洲的各所大学,考察物理教育和实验室情况。   在原时空,颜任光确实曾经出国考察一年,不过那是在一九二四年的夏天。   而现在他之所以提前一年出发,这其中和陈慕武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今年年初,在邶大完成讲学的陈慕武,宣布把讲稿出版后的稿费全部捐给物理系,供他们建立物理实验室。   这笔钱其实并没有多少,但随着陈慕武第二篇论文的发表,他和他的时间旅行观点瞬间风靡全英国。   《泰晤士报》派驻远东的记者,花大价钱从邶大方面买到了这份演讲稿的英文出版权。   这样一来,就使得陈慕武能够分到的稿酬大大增加,同时也就意味着邶大物理系的实验室经费,愈发地充裕了起来。   陈慕武在欧洲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是国内的报纸上却鲜有提及。   他们更热衷于刊登军阀之间的战斗,政客之间的攻讦,以及津浦路上的那桩震惊全世界的火车大劫案。   如果不是有英国记者找上门要购买演讲稿,邶大的诸位教授估计仍然还要被蒙在鼓里。   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才打听到了零零碎碎的消息。   然后又过了一个多月,陆陆续续地收到了从欧洲寄来的各种物理学期刊之后,才在上面读到了陈慕武发表的两篇论文,以及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针对伽马射线散射所做的各种实验。   颜任光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邀请陈慕武留在邶大来当老师,会被陈慕武所拒绝。   原来这个年青人根本就是志不在此,他研究的伽马射线,可别说是邶大了,就连全国范围内都找不出来一台伽马射线源!   留在国内,只能白白耽误前程。   有了这样一大笔钱,又在陈慕武这里受到了一些刺激,让原本只打算向仩海租界里的洋行订购一些基本实验器材的颜任光改变了主意。   在和系中的教授们以及代校长蒋梦麟商量过后,他决定还是亲自往欧美去一趟,在考察各所大学先进教育的同时,也为邶大添置些先进的器材。   就这样,暑假开始后,颜任光乘坐西伯利亚铁路上的火车来到欧洲,先后拜访了德国的柏林洪堡大学、哥廷根大学,法国的居里夫人实验室,然后又渡过英吉利海峡,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所在的剑桥大学,也见到了留守在这里的陈慕武。   当颜任光还在德国时,就专门给陈慕武写了一封信,告知他自己接下来在英国的行程,并询问他是否有时间,能够给予自己一定的接待。   在邶大讲学时,颜任光便对他这个后辈多有照顾。   如今到了自己的主场,陈慕武觉得更不能慢待了对方。   所以陈慕武才能算准时间,提前等在剑桥火车站外,迎接这位从国内远道而来的物理学前辈。   “汉臣,好久不见!”   刚走出站的颜任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高个子。   与此同时,陈慕武也发现了对方,他赶快向颜任光的方向走去:“耀公,一路上风尘仆仆,真是辛苦你了!”   两人坐上了火车站外等着搭载客人的出租马车。   刚一上车,颜任光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汉臣,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当初还在邶大的时候,你的那篇伽马射线散射的论文,就应该已经在欧洲发表了吧?”   陈慕武点点头。   颜任光长叹了一口气:“唉,真是后生可畏!难怪伱会瞧不上我们邶大的教职.”   “先生,并不是这样。   实在是因为晚辈才疏学浅,恐怕不能担当大任,所以才推辞不受的.”   “不用谦虚,你在英国做的那些事情,前段时间我在德国和法国访学考察的时候,都已经略有耳闻。   汉臣,你的这几篇论文确实给我们中囯人长了脸,争了气。   “在法国的时候,居里夫人甚至都问我,中囯还有没有像你这样聪明的学生,能不能给她的实验室里也推荐几个。   “汉臣,你这样惊天动地的才干,是一尊大佛,假如真留在了我们邶大这座小庙里,反而是一件屈才的遗憾事.”   陈慕武没想到,连居里夫人也对自己有着不错的评价。   不过算算时间,用不了多久居里夫人应该就能找到她的第一个中囯学生了。   从国立东南大学毕业的严济慈,此时应该已经坐上了前往法国留学的轮船。   马车很快就把两人从城外的火车站,拉到了剑桥的市中心。   即使已经下了车,但颜任光对陈慕武的夸赞却仍未停止。   从前者感谢的话语里,后者才知道英国人花大价钱买了自己的一份演讲稿。   陈慕武劝这位曾在邶大对自己照顾颇多的物理系主任不必客气,只要能让国内的物理学教育更进一步,他的那点儿小钱又算什么?   在陈慕武的陪同下,颜任光参观了大名鼎鼎的卡文迪许实验室。   当在一楼的开放实验室中,看到那几张黑乎乎浸满油污的桌子,以及上面摆着的十分简陋的仪器,甚至其中还有许多都是自制的,颜任光虽然没说话,但脸上那种十分惊愕的表情是掩盖不住的。   陈慕武也很尴尬,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卡文迪许实验室虽然名声在外,但其实也并没有多少钱,能为实验者提供更好的实验环境和实验。   三一学院有钱,是因为每年都有大量功成名就的校友向学院捐款,然后学院又拿着这些捐款进行投资以钱生钱,积累了巨额的财富。   而卡文迪许实验室,完全就是靠着剑桥大学校务委员会的拨款。   虽然每年九千英镑的经费看似不多,但已经是占了英国政府每年给剑桥大学拨款总额的近十分之一了。   陈慕武又把颜任光带到了自己做可见光散射的那间实验室,并像他演示自己是如何从分束太阳光做起,一步一步最终完成实验的。   看完这一切,这位邶大物理系主任终于忍不住惊呼:“汉臣,你们平时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做实验的吗?”   陈慕武默然苦笑,点了点头。   “太不容易了,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颜任光不住地摇头,“在这种实验环境下,你居然还能取得新的成果。   “说实话,我感觉卡文迪许的实验环境,和我们邶大也差不了太多。   你的这些实验器材,国内也都能轻松找到。   “但你却能在这陋室之中写出一篇能刊登在顶级物理学期刊上的论文,而我们却什么也做不出来,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不过汉臣,这个实验现象,现如今有什么实际意义吗?我之前在德国看了七月份的《自然科学会报》,人们对你的另一篇论文完美反驳了玻尔荒谬的观点而津津乐道,但似乎都忽视了你新发现的这个实验现象.”   说到可见光在液体中的散射,陈慕武的第三篇论文,现在确实还没有在物理学界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响。   不过这篇论文隐隐有些“墙里开花墙外香”的趋势,因为一些化学家们发现,陈慕武发现的这个新的散射光谱,在研究分子振动和分子旋转方面很有作用。   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把这种新办法,引入到了化学分析之中,只要能够在光谱中找到特定的谱线,那么就能确定散射物质里存在有对应的成分。   虽然因为光源的问题,这种办法的效率并不高,但也算是提供了一种化学分析的一种新思路。   从卡文迪许实验室出来之后,颜任光还被陈慕武引荐着同三一学院的院长老汤姆孙见了一面。   两人见面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   与其说是拜访,不如说是后生对物理学前辈的一次顶礼膜拜。   颜任光临走前,陈慕武特意找来叶公超,两人合力做了几道中囯菜,来款待这位即将再次踏上征途的邶大物理系主任,当做是在英国时的最后一场践行宴。   离开剑桥之后,他接下来还将从英国乘船前往美国,在北美大陆上继续自己的考察之旅。   席间,颜任光不断感叹着中囯的物理教育和国外相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作为教育工作者,应该努力奋斗,不能让别人把自己落得越来越远。   晚餐结束之前,越聊越激动的颜任光还拉着陈慕武的手,再一次向他发出了等毕业之后去邶京大学任教的邀请。   可对于这个邀请,还没想好自己将来该何去何从的陈慕武,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接受。   反而是在一旁作陪的叶公超很有兴趣,在这个话题上和颜任光多聊了几句。   ……   送走了颜任光之后,陈慕武又在剑桥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在布里奇曼的指导下,哈佛大学的叶企孙终于完成了一篇测量流体静压力对铁磁材料磁化率的影响的论文,取得了他的博士学位。   毕业之后,他决定取道欧洲,先到英法德等国的大学、实验室还有博物馆中游历一番,然后再决定是从马赛港乘船,或是乘坐西伯利亚铁路上的火车回国。   在美国读到欧洲的物理学期刊,比远在东亚的中囯要方便的多。   前面提到,一月份叶企孙还在哈佛写毕业论文时,就曾经被杜安教授喊到办公室中,询问认不认识一个叫chen的中囯人。   而当在七月份的《自然哲学会报》上,读到了陈慕武发表的第三以及第四篇论文,看到他的通讯地址后,叶企孙了解到了这位一鸣惊人的天才同胞,应该是已经进入到了剑桥大学。   于是在离开美国之前,叶企孙给陈慕武写了一封信,说他不日即将到剑桥大学参观,冒昧写这么一封信,希望陈慕武能给予一些方便。   对于这个物理学老前辈,陈慕武是十分乐于尽其所能提供帮助的。 第84章 32未来之路在何方   因为不能确定叶企孙坐哪一班火车来到剑桥,陈慕武只能根据报纸上刊登的“乔治华盛顿号”轮船抵达朴次茅斯港的信息,估算出一个大概的日期来。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没再去康河里游泳,而是一边写着新的论文,一边静候着叶企孙的到来。   这天下午,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终于等来了到访的客人。   叶先生仪表堂堂,举止优雅,看上去并没有在美国沾染上一些嬉皮放荡的坏习惯。   他是仩海人,和陈慕武同属吴语区,所以两人交流起来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刚一见面,自然少不了中囯人特有的互相恭维环节。   “陈先生,久仰大名,我在美国的时候,就从欧洲物理期刊上读到了你的几篇论文。   没想到见面之后却发现,你竟然是如此的年轻.”   “叶博士,不必客气,您叫我汉臣就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汉臣,我看你前两篇论文的通讯地址,好像是来自两路铁路管理局?伱是从国内哪所学校毕业的,又是怎么来到的剑桥大学?”   也不怪叶企孙开门见山,因为这确实是陈慕武身上最神秘也是最让人好奇的一点。   一个铁路工程师,是怎么能在国际顶级物理学刊物上发表论文的?又是怎么进入到世界最顶级的大学学府的?   陈慕武就只能半真半假地给叶企孙简单讲了讲,自己从大学到工作,到和爱因斯坦见面,再到出国留学这期间,发生的一段段经历。   听到他说在交通大学,完全是因为感兴趣才自学了相对论的相关知识,叶企孙很有感触。   他深知国内物理教育的薄弱,虽然很多大学的教授都是从国外知名大学取得了博士、硕士学位,但终归还是人手不足。   而且实验环境简陋,实验设备极其匮乏,他也是到了芝加哥大学和哈佛大学后才发现,国内物理学的研究环境,和美国比起来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就连眼前的卡文迪许实验室,虽然名气很大,但也入不了亲身感受过财大气粗的美国大学实验室的叶企孙的法眼。   为了改变国内的物理现状,学有所成的叶企孙,在他之后的人生规划中根本就没有留在美国继续搞科学研究这条路,而是想回到国内去投身到教育事业当中。   在从哈佛大学毕业之前,叶企孙就已经在国内的国立东南大学谋得了一份副教授的职位,他只需要在明年的秋季学期开学之前办好手续,即可入职。   可是,叶企孙也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走出象牙塔,半只脚迈进社会的新人,他根本没就没有任何在大学任教的经验,所以才会来到大学教育传承历史悠久的欧洲来考察学习。   如今物理学界炙手可热的新星,可能是目前国内物理学得最好的陈慕武,自然也没能逃掉叶企孙的提问:“汉臣,你觉得我们国内的物理学教育,和国外相比,差了哪些?如果让你来改进的话,你会率先选择从哪一方面入手?”   听到这个问题,陈慕武有些哭笑不得。   就算他不是一个穿越人士,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但他本科是在工科院校学的土木工程,只上了两个学期最简单的物理学入门。   而研究生虽然来到了剑桥大学,但他的课程却还要等到十月份才开始,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在剑桥里上过一节专业课。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对比得出国内外物理学教育的优劣嘛!   当然,陈慕武也知道,叶企孙只不过是对前途有些迷茫,对即将从事的教育事业有些不自信,所以才病急乱投医,向自己问出来了这个问题。   但陈慕武更知道,叶企孙未来会在物理教育工作上取得多么伟大的成绩:   他不但凭一己之力建立起了清华大学的理科院系,还培养出了许多后世知名的大科学家。   “两弹一星”元勋中有半数都出自他的门下,两院院士中有七十九个都是他的学生。   就连初中毕业的大数学家华罗庚,都是在叶企孙的安排下,才能破格进入到清华大学学习。   对这种教育学大家,如果自己不负责任地瞎提供意见,很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所以在这个时候,陈慕武觉得只需要给叶企孙鼓励和信心,让他顺其自然地走到原本的轨迹上去就好了:   “叶博士,我明白,您是对回国任教有些担忧,但我觉得您没必要过于悲观,对我们国家未来的物理事业感到不自信。   美国顶级学府哈佛大学,每年毕业的博士生充其量也不过百十来个,而物理专业的博士毕业生更是少之又少。   “叶博士您作为这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凤毛麟角中的一员,都能委身回国从事教育工作,我们国家的物理学教育,哪里还会有办不好的道理?”   ……   接连迎来送走了颜任光和叶启孙两位伟大的物理教育家,陈慕武的大脑中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让他思考,那就是等自己有一天功成名就之后,他该何去何从?   是像颜任光、叶企孙那样回国任教,还是留在国外,一边安安稳稳地享受着轻松的生活,一边继续给自己刷上更高的声望?   国内虽然战火连天,永无宁日,但等第二次世界大战打起来之后,英国也被小胡子的空军给炸得不行。   网络上有许多营销号都在说,英国和德国之间有着骑士般的君子协定,英国不轰炸哥廷根和海德堡,德国就不轰炸牛津和剑桥。   这一点上,欧洲人还真有点儿绅士精神,比不要脸的小鬼子要强的太多。   “一·二八”抗战的时候,本的飞机在仩海的首要目标之一,就是各种教育机构。   商务印书馆的东方图书馆,是当时亚洲第一大图书馆,在鬼子的飞机轰炸中被夷为了平地,馆中辛苦收集了多年的藏书,全都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除了商务印书馆,小鬼子们还轰炸了位于仩海华界的各所大学,同济、复旦、暨南大学全都没能躲过炮火。   教会学校沪江大学,更是直接被鬼子占领,成为了临时起降飞机的机场。   1930年建成的仩海法学院,校园在使用了还不到两年之后,就被鬼子们放火夷为了平地。   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可真他妈的该死!   还有不少营销号提供了另外一个观点,他们说因为小胡子喜欢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的建筑,打算打下英国之后,把圣约翰当做他的根据地,所以才没派飞机轰炸剑桥。   但万一营销号说的是假的呢?   退一万步讲,即使营销号说的是真的,但又万一因为自己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让这历史上没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呢?   陈慕武那时候再傻乎乎地留在剑桥,就完全是在赌命了。   只要有一枚炸弹在自己的头顶爆炸,那么这次穿越之旅就立刻游戏结束了。   难怪大批欧洲的科学家们因为二战的缘故躲到了美国,飞机天天在自己脑袋顶上嗡嗡地飞,不管是谁都要被搞得心慌意乱。   其实在陈慕武的心中,对中囯未来的物理教育,也有着自己的规划和想法。   他也想像玻尔那样,盖一座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大楼,凭借自己闯出来的声望广收门徒,也搞出一个以中囯人为主的陈学派来,和哥本哈根还有哥廷根分庭抗礼。   但这座大楼应该盖在哪里?   国内条件最好的几个城市,抗日战争中无一例外都被鬼子或轰炸或占领,就连远在昆眀的西南联大,都没能幸免于难,也遭受了数不过来次数的飞机轰炸。   而条件不好的那些城市,应该也没有足够的财力,能负担得起这样一座大型机构的运转费用。   其实陈慕武心目中的理想地点,还是在国外,就像曾经的那些赴法勤工俭学的学生们,在法国入学的中法大学那样。   在国外建立一个大学,为国内优秀的学生们提供路费和学杂费,让他们在国外较为安全的地方学习知识,积累经验,保存有生力量,等国内局面彻底安定下来之后,再伺机回国,投入到生产建设之中。   但按照陈慕武的设想,这座大楼是断然不能建在美国的,想当初钱学森他们是经受了多少的困苦磨难,才能从美国回到自己的祖国?   可是不去美国,又该去哪里?   法国早早地就举了白旗,英国成为了德国飞机的轰炸区,连哥本哈根都没能幸免于难,玻尔也只能在当地反抗组织和查德威克的帮助下,偷偷溜到了英国避难。   陈慕武越想越觉得难过,生逢乱世,何处才能是我的家!   颜、叶两人虽然走了,陈慕武却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麻烦的问题。   不过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中,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陈慕武倒是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想要实现他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最基础的条件是要搞钱,搞到足够多的钱。   只有在有了钱之后,他才能买地,才能盖楼,才能给教授开工资,才能招到学生并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   钱很好搞,陈慕武的脑子中有一堆还没被人发明的,未来将会大卖的专利,除了别的前辈搞过的尼龙丝袜之外,他还可以搞改良过后的打火机,搞圆珠笔,搞荧光灯……   这个年代对他来说,遍地是黄金。   但陈慕武作为一个黄种人,想要在白人的地盘上搞钱,也不是仅凭借着一纸专利证书就能万事大吉。   他还是需要让出一部分的利益,找几个有名望有地位有能力有手腕的白种人,来做他的白手套。   而自己则躲到幕后,当一个闷声发大财的老板。   但如何才能找到合适靠谱的白手套?   陈慕武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依然是要先提高自己的名声。   如果爱因斯坦此时说他要开公司赚钱,那么肯定有无数资本都想涌入进去,分一杯羹。   但如果他陈慕武站出来说自己有个赚钱的办法,估计人们就要怀疑,这个中囯人又包藏了什么祸心——即使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在报纸上小有名气的人,提出过“时间旅行”“光是粒子”等一系列惊世骇俗的观点。   可是现在这点儿名气,对陈慕武来说还远远不够。   他想要出名,就必须再搞出些什么更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丑媳妇早晚见公婆。   在最初大纲里,主角会在27年初回国一趟,之前很多剧情也是为这次回国而服务的。   因为晕船,所以选择坐火车北上去欧洲。   然后就遭遇了临城大劫案。   之后有“津浦路豪客劫豪侠,抱犊崮汉卿救汉臣”。   在这里结识了汉卿,汉卿爱读武侠小说,汉臣能写武侠小说,两人自然十分投缘,甚至考虑拜把子。   但是这个想法,被我的编辑很严肃地拒绝了。   他一方面说我题目叫大科学家,写这么多旁支剧情是不是跑题。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被骂的足够多了。   没办法,只能大改大纲。   大家也可以百度一下益世报和法国记者这两个关键词,这个记者现在已被改为了虚构人物。   真不是不想学成之后回国,只是一回国,本书就一定会被404。   在本章中提到国外办学的这种做法,已经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28年2月,记者曾和某人谈话,让他去日本研究学术积累声望,将来以公开的无党派身份做文化圈的领袖。   所以我也只能把主角改成这样一个身份。   请大家多多体谅,轻喷。 第85章 33二十三年似梦中   人类之所以会痛苦,就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和欲望并不匹配。   烦心的事,只凭思考却从不行动的话,永远也不会成功。   所以陈慕武干脆不去想那些让他糟心的事,把这个他现在还没能力解决的问题,直接抛到了脑后。   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让自己做大做强,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陈慕武又恢复到了往日平静的那种剑桥假期生活当中:偶尔陪老汤姆孙看一场板球比赛,每天上午写写论文,下午在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就到康河里去找俱乐部的贝斯特他们游游泳。   没有泳镜也好,泳衣不舒服也罢,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陈慕武从后世带过来的体能、肌肉,还有领先现在一百年的技术动作,才是他能在水中畅游的大杀器。   在康河中,他只需要使出全身的七成功力来,陈慕武就能在一众泳客里一骑绝尘,让别人只能远远望着他双脚打水溅出来的水花而兴叹。   贝斯特还在某一段长直的康河河道中,专门量出来了一百码的距离,请陈慕武测了个速。   在没有起跳入水和蹬壁转身的情况下,没有全力的陈慕武,还是轻轻松松地进入到了五十八秒之内,比这次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上的夺冠成绩,快出了将近一秒钟。   而陈慕武在水里的表现越是优秀,贝斯特在心中就越是后悔。   他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坚持、多变通,即使用尽各种办法,也应该把陈慕武忽悠进俱乐部里来才对。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贝斯特就不用在刚刚过去的运动会上,面对牛津游泳俱乐部那帮胜利者们的丑陋的笑脸了。   或者说,在赛后摆出那种嘲讽脸的,应该是他们剑桥大学才对。   ……   陈慕武不仅仅在康河的游泳赛道中没有对手,在光的粒子说上,他也是遥遥领先。   在老鹰酒吧收到信之后,陈慕武向德国寄出去的那篇论文,几天之后出现在了柏林洪堡大学的一张办公桌上。   打开信封,看到陈慕武这篇论文题目的普朗克,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在这张纸的最上面,是一行打字机留下来的铅字,《从第一性原理推导普朗克定律》。   在别人的论文题目上看到自己的名字,那个感觉还是很微妙的。   而这个题目也确实吸引到了普朗克的兴趣,因为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二十多年。   黑体辐射,一直以来都是德国物理学家的研究热门之一。   十九世纪中叶,出生于七桥问题的那个哥尼斯堡的德国物理学家基尔霍夫,在观看铁匠打铁时获得了灵感。   他从这个常见的生活现象中,提炼出了一个抽象的物理学概念,黑体。   就像“真空中的球形鸡”那样,黑体也是一种理想化的材料,无论是任何频率的热辐射,都能被它完全吸收,没有任何的反射。   同时,黑体也能通过自身的热辐射与所处的环境达成热平衡,既保持同一温度。   黑体对外的热辐射强度,只会和频率、温度有关,而与黑体本身的材料没有关系。   所以只要给定了一个温度,那么黑体辐射在每个频率上的辐射强度都是一定的,于是就可以在坐标系中画出来一条普适的“辐射强度-频率”曲线。   在基尔霍夫提出这个问题后的几十年时间里,德国的物理学家们,一直都把黑体辐射当成了一个重要的课题进行研究。   1893年,柏林洪堡大学的威廉·维恩,在实验基础上总结出了一个经验公式,可以很好地拟合当时得到的实验数据。   几年后,基尔霍夫的学生,刚刚接任了老师在柏林洪堡大学的教职的普朗克年方四十,脑瓜顶上的头发还没有完全掉光。   他给维恩的这个经验公式,赋予了一种热力学上的理论解释,所以这个公式在某一段时间之内,就被称为了“维恩-普朗克定律”。   1899年,普朗克甚至在德国物理学会的一次会议上夸下海口,说以他和维恩教授名字命名的这个定律,其实与热力学第二定律等价。   如果维-普定律出了问题,那么整个热力学体系也会遇到大麻烦。   可是普朗克的这番大话,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撑过去。   第二年十月份的某一天,柏林工业大学的海因里希·鲁本斯到普朗克家做客,作为实验物理学家的他向普朗克透露,他们已经把黑体辐射的实验,做到了频率更低的远红外波段,但得到的数据和维-普定律所预测的结果相差极大。   听了鲁本斯的一番话,普朗克深感兹事体大,他钻进自己的书房,对着鲁本斯带来的新数据,整整研究了一晚上,然后发现其实至于要对维-普定律在数学形式上稍作修改,就能很好地拟合这条新的实验曲线。   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普朗克已经把大话说了出去,他现在修改了这个曾经被自己认为牢不可破的定律,也就意味着热力学大厦出现了问题。   几天之后,鲁本斯在德国物理学会的又一次会议上,公布了那些和维-普定律偏差颇多的实验数据。   这让普朗克也不得不在会议上起身道歉,说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可能并不准确。   然后他话锋一转,向在场的物理学界同仁,展示了那天晚上他在书房得出的新公式,这次和实验数据对应得几乎是天衣无缝。   因为当时仍是实验为王的年代,这个新公式又实在是过于完美,所以在场的物理学家们,并没有纠结普朗克的这个新公式有没有理论基础,到底从何而来。   自此之后,这个新公式改叫“普朗克定律”,而之前的维-普定律,则又悄悄改回了原本的“维恩公式”这个名称,就好像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和普朗克没有任何关系。   但自认为是一名理论家的普朗克,对他得到这个公式的过程十分不满意。   因为他是在已知实验结果的情况下倒推、拟合、拼凑之后猜出的结论,完全就是一种作弊。   又经过了几个月的思考之后,普朗克终于给出来了一个至少算是数学上的推导过程。   他为黑体辐射时规定了一个只和频率ν成正比的能量最小值(e=hν),并且把这个能量最小值,叫做“能量子”。   但是这个能量子e到底是什么,普朗克自己也没能找到一种理论上的解释。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让他感到很绝望。   1931年,在评价自己推导出普朗克定律时,普朗克说这是“一个绝望的举动……我将量子假设当作纯粹的形式假定,没有多想其他的,只是想着:我必须得到正面的结果,不管是什么情况、付出什么代价”。   后世总因为普朗克率先提出了量子的概念,所以就尊称他为“量子力学之父”,是新物理学的革命者。   但估计普朗克本人并不想要这个被强安在自己身上的称呼,他可能比当初在陈桥驿,被黄袍加身的宋太祖还不情愿。   顺带一提,虽然维恩的公式早在1900年就被证明了有些错误,但他还是获得了1911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而普朗克靠着他的普朗克定律获奖,却还要等到八年之后的1919年,他被爱因斯坦提名,然后被瑞典皇家科学院补发了1918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在普朗克发表普朗克定律后的第四天,费迪南德·库尔鲍姆就计算出了一个h=·s的数值来,并把它称为普朗克常数。   几年之后,瑞士伯尔尼专利局的一个小职员,在一篇论文中,再次用到了普朗克常数,还提出来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光量子假说。   爱因斯坦当然也对如何推导出普朗克定律很感兴趣。   事实上,自从普朗克提出来了这个和实验结果拟合得非常完美的定律之后,不光是他和爱因斯坦,每一个物理学家都在尝试,如何才能从理论入手,推导出普朗克定律。   爱因斯坦在1917年的辐射论文中,第一次推导出了普朗克定律。   但是他的推导过程并不完备,在其中借助了玻尔的原子模型,并且还通过辐射体和辐射场的热平衡才获得了成功。   如果不借助辐射体腔壁上的原子,只考虑辐射场的话,应该也能推导出普朗克定律才对。   爱因斯坦又把自己的光量子理论引入到了这个辐射场中,把辐射体空腔内的辐射不再当做是连续分部的电磁波,而是不同频率的光子。   因为光子之间没有相互作用,所以这个黑体辐射问题就被他转换成为了物理学家们更为熟悉的理想气体系统,用统计手段推导出它的状态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正因为如此轻而易举,所以爱因斯坦,还有瑞利男爵三世,以及其他人都曾经尝试过。   但是,谁也没能推导出普朗克定律,反而大家得到的都是和其近似的维恩定律,也就是在1900年德国物理学会的会议上,被普朗克亲手毙掉的那个。   如何从第一性原理推导出普朗克定律,已经成为了物理学界公认的一大难题。   现在,在普朗克提出普朗克定律的二十三年之后,这样一篇论文,终于摆到了普朗克的面前。 第86章 34一道高考易错题   看完这个这有自己名字的论文题目,普朗克又看了看手里这篇论文的厚度,只有薄薄的几页纸。   这又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自己、爱因斯坦以及无数物理学家们耗费二十多年的时间和心血,都没法成功解决的难题,难道就这样被中囯天才轻轻松松地给化解了吗?   普朗克调整了一下架在鼻子上的眼镜的位置,开始认真地阅读起陈慕武的这篇论文来。   莱布尼茨,没错,就是发明了微积分的那一个,除了数学家之外,他还是一个哲学家。   他曾经提出过一个哲学观点,叫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   意思是在宏观世界中,并不存在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即使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总是会有办法将它们区分的。   经典力学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即使两个完全相同的粒子,它们的运动轨道也不会相同。   只要追踪它们的轨道,就可以确定这两个粒子在某一时刻的位置和速度。   所以在爱因斯坦的推导中,他自然而然地也认为每个光子都遵循宏观世界的规律,都是独一无二的。   即使一个系统中只有两个光子,光子a和光子b,如果让这两个光子互相交换位置,得到光子b和光子a。   因为每个光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这个双光子系统在交换位置前后,也会被视为系统中的两种不同状态。   在这里,陈慕武提出来了一项与众不同的新观点。   他认为,在微观世界中,【光子是不可分辨的全同粒子】。   因为光子没有质量,所以只要两个光子的频率相同,那么它们就会是完全相同的光子,并不会存在什么光子a和光子b的分别。   在这样一个由“光子和光子”组成的双光子系统,在交换位置后,仍然还是一个“光子和光子”系统。   也就是说,这次交换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系统的状态仍然保持着一致。   只不过是在光子是可分辨的还是不可分辨的这个问题上选择了后者,再利用理想气体那一套手段,陈慕武就轻松推导出了普朗克定律的表达式,而不是像其他选择了前者的其他物理学家那样,得到的是另一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维恩定律。   陈慕武的论文,到此戛然而止。   其实他本可以由此继续引申下去,只是因为论文写到这里时,他刚好在老鹰酒吧里收到了布莱克特送来的普朗克的这封信,所以他干脆就在此处作了个结尾,并不影响完整性,仍能算的上是一篇上好的论文。   至于他本想引申的那些其他内容,就被陈慕武留到了下一篇论文当中了。   读完了手里陈慕武的这篇论文,普朗克眉头紧锁。   他似乎看懂了,但又没完全懂,总感觉这次中囯天才在统计方面,出了一个大问题。   有一道经典的概率题,问两枚相同的硬币各掷一次,国徽面同时朝上的概率是多少?   因为会出现“徽徽”“徽字”“字徽”“字字”这四种情况,所以两枚硬币同时国徽面朝上的概率,应该是四分之一。   而陈慕武这篇论文给普朗克的感觉,就像是他在计算概率时,把“徽字”和“字徽”当做了同一种情况,认为只会出现“两徽”“两字”和“一徽一字”这三种情况。   所以按照他的这种算法,两枚硬币同时国徽面朝上的概率,就变成了三分之一。   这是一个在高考中很容易犯错误的考点,如果在试卷上,陈慕武填了三分之一这个答案,那么他一定会被扣掉这道题的全部分数。   但是在普朗克手中的这篇论文中,陈慕武采用了新的统计方法,却让他简简单单地就得到了正确的普朗克定律。   而普朗克定律又是从大量的黑体辐射实验结果出发,得到的最为贴切的一个公式,物理学又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科学。   所以说,宏观的统计办法在微观世界里并不适用,其实陈慕武写在论文中的这种新的统计办法,才是最接近事实真相、最正确的哪一种吗?   思考了许久的普朗克,虽然没想明白,但最终还是决定发表这篇论文。   至于这篇论文里的内容究竟对或者不对,仍然就像往常那样,交给读者们评判就好了。   ……   一个多星期之后,普朗克又收到了陈慕武从剑桥大学寄来的第二篇论文。   这就是他本来想写在上一篇论文中,但是因为临时被打断,所以单独择出来的后一半。   这次,陈慕武又解决了另外一个困扰物理学家们很久的问题。   那就是按照经典的统计力学计算,理想气体在温度无限接近于绝对零度时,它的熵不会变成零,而这刚好违反了热力学第三定律。   对此,有些物理学家们找到了一个自欺欺人的解释,那就是理想气体之所以叫“理想”气体,就是因为它只会存在于理想化条件中,却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里。   所以一个理想中的模型违不违反热力学第三定律,同样也不会影响到现实当中来。   而另外一些物理学家们对此则表示忧心忡忡,生怕热力学大厦又会就此崩塌。   但无论是自欺欺人,还是忧心忡忡,谁也没能对这一现象给出合理的解释。   陈慕武在这篇论文中,再一次运用到了他提出来的那种新的统计方式。   他把理想气体分子,也当成了是和光子一样的全同粒子。   然后,奇迹再一次发生了。   在温度趋于绝对零度时,理想气体会发生一种奇特的相变:大量理想气体分子将“凝聚”在一起,不再是以单个分子的形式存在。   这是一种不同于“固、液、气”三相的奇特的第四相,当温度最终达到绝对零度时,所有的理想气体分子都将变成这个第四相,彼此之间不再有任何的差异。   众所周知,熵是一种描述一个系统混乱程度的物理量,既然大家彼此之间完全相同,没有任何差异,那么熵也自然就变成了零。   这样一来,理想气体在趋于绝对零度时,它的熵也就完全符合了热力学第三定律的要求了。   陈慕武再一次拯救了热力学。   看完他的这第二篇论文,普朗克终于相信了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统计方式的正确性。   于是他决定追回已经排好版准备付梓印刷的《物理学年鉴》,让排版工人重新排版,为的就是能让陈慕武的这两篇论文同时发表。   ……   事实上,在原时空里,陈慕武所写的这第一篇论文,是爱因斯坦在1924年间收到的一封信。   这封信寄自印度的加尔各答大学,写信的那个人叫做萨特延德拉·玻色。   玻色再一次给学生的讲课时,就是计算错了上面的那个概率问题,才用错误的概率算出了正确的普朗克定律。   得到这一结果的玻色欣喜若狂,他也顾不得为这次错误的计算找出一个正确的理论解释,就直接把过程整理成了论文,准备往欧洲物理学期刊上投稿,让自己也扬名立万一回。   作为高贵的卡雅斯塔,带嘤帝国忠实的臣民,玻色投稿的首要选择,自然是英国的物理学期刊。   你爱带嘤国,可是,带嘤国爱你吗?   玻色像陈慕武一样,也把这篇论文寄给了英国的《哲学杂志》。   然后,他就遇到了和陈慕武一样的问题,即编辑根本也不把印度人的论文放在眼里,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在对待投稿论文的态度上,作为带嘤头号殖民地的印度人玻色,还是要比陈慕武这个中囯人高贵了一些。   因为最起码他们的主子还给他回了一封信,虽然只是一封早就批量印制好了的拒稿通知。   但和陈慕武不一样的是,玻色可没有一个叫做爱丁顿的贵人。   在英国受挫之后,他想把论文转寄给德国,然后就发现自己不会德语。   最终走投无路的玻色,把这篇论文寄给了当时全世界最有名的大物理学家爱因斯坦,还在其中另附了短信一封,提出来了两个略显无礼的请求:因为他玻色不会德语,所以请爱因斯坦能把这篇论文翻译成德文,再将它发表在德国的物理学期刊上。   好在被“如何正确推导出普朗克定律”这个问题所困扰多时的爱因斯坦,对这篇论文的内容很感兴趣,所以他自动忽略了玻色的无礼,不但找人翻译了论文,还亲自送到了《物理学杂志》的编辑部,没错,这本期刊正是《物理学年鉴》的竞争对手。   有了爱因斯坦的背书,玻色这篇论文很快就得到了发表。   对一个仅仅寄过来一封信,连面都没见过一面的外国人,爱因斯坦都能表现出如此的真诚。   这也是为什么陈慕武当初在穿越过来时,看到报纸上刊登出爱因斯坦将要在仩海讲学的新闻后,会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天大的机缘。   因为他在当时就已经确信,只要自己能够拿出来一篇足以打动爱因斯坦的论文,那么后者绝对可以凭借自己的名声和威望,让这篇论文发表在欧洲物理学界的任何一本顶级期刊上。   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发展都证明,陈慕武的这步棋,赌对了。   陈慕武在第一篇论文中提出来的这个新的统计方法,在原时空里叫做“玻色-爱因斯坦统计”。   而在第二篇论文中提出来的这种独立于“固、液、气”三相之外的凝聚态,叫做“玻色-爱因斯坦凝聚”,虽然这个凝聚完全是由爱因斯坦独立发现的。   虽然名字中都带有“玻色”,但他只不过是在犯错误时偶然解决了普朗克定律的推导,甚至他都不知其所以然。   是爱因斯坦凭借一己之力,提出了光子是一种全同粒子这个概念,并将其发展成为了一项伟大的理论。   如果以物理学先贤牛顿来类比的话,那么玻色就是那个被苹果树上偶然掉下来的苹果砸了一下的颅骨。   而爱因斯坦,才是从中思考总结出万有引力定律的那颗天才的大脑。   这也是为什么,有关“玻色-爱因斯坦凝聚”的研究在之后拿了数个诺贝尔物理学奖,而玻色本人却从未染指过这项物理学的最高荣誉。   这可和种族歧视毫无关系,毕竟玻色的老乡拉曼,就真真实实地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如果不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在七十多年后的1995年才被物理学家们在实验室中所证实,说不定爱因斯坦可能还会凭借此项功绩,在获得一次诺贝尔物理学奖。   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去争吵玻色和爱因斯坦两个人,究竟谁对这项理论的贡献更大了。   因为这两篇论文即将在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上发表,自此以后,这两种概念就将会被称为“陈统计”和“陈凝聚”了。 第87章 35无心插柳柳成荫   伦敦中囯学生会,是寰球中囯学生会的一个下级组织,也是中囯留学生在英国伦敦组建的一个学生团体。   其中大多数成员都来自伦敦大学下辖的各个学院,尤其是以政治经济学院的人数最多。   这个学院的中囯留学生多,不是没道理的。   虽然确实会有少部分人是奔着学习知识而来,但大部分人,都是被这所学院的名字所吸引。   伦敦政经,伦敦是国际知名的大城市;而政治和经济,正对应中囯人传统理念中的升官、发财这两件人生中最要紧的事。   留学生们早就忘了德先生和赛先生的教诲,一到国外,就立刻转投进入到了珀先生(politicalscience)和伊先生(econocs)的怀抱之中。   有时候,取个好名字真的很重要。   和伦敦政经比起来,得州农工是什么破学校?   得州虽然不出扒鸡,但是出红脖子,民风彪悍;而且农业和工业,一听就知道是只有泥腿子才从事的工作。   取这种土得掉渣的校名,是绝对吸引不到现在的中囯留学生的。   另外,因为伦敦附近的牛津和剑桥这两所全英国最好的大学里,中囯学生人数很少,所以它们也被划入到了伦敦中囯学生会的势力范围,不再单独建立另外一个。   当然,这个学生会原则上还是自愿加入的。   只不过大多数来到国外留学的学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抱团取暖的机会,因而在中囯留学生群体中,基本上人人都是中囯学生会的成员。   驻英公使馆偶尔要向学生们传递一些国内的动态,也会请中囯学生会帮忙代为传达,所以实际上这个组织还是一个半官方机构。   陈慕武来到英国之后,从来没填过什么报名表,也没交过哪怕一便士的会费,故而当他收到邮差送来的这个学生会寄来的信件之后,反而被吓了一跳。   彼时的陈慕武,正要赶去叶公超那里吃中午饭,他拿着还没来得及拆封的信,来到了马格达连学院。   陈慕武要问问这个比自己早来英国一年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   叶公超听后笑了笑,不以为然道:“汉臣老兄,你在英国报纸上搞出来了那么多的大动静,别人想不注意到你都难。   “学生会那帮人,巴不得想找一些像你这样的名人来撑门面,所以伱肯定早就自动成为了学生会中的一员了,说不定还被安了个一官半职,只是你自己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罢了。   “不过这封信里没写什么内容,应该只是邀请你去伦敦参加他们举办的消夏舞会。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因为我也收到了一封同样的信.”   叶公超放下手中的《荒原》,指了指着自己书桌角落上,那枚和陈慕武手中一模一样,只不过已经被拆开了的信封。   听完他的话,陈慕武拆开自己的这封,发现里面果然就是一张舞会的邀请函。   中囯人办的舞会,邀请的也基本上全都是中囯人,可邀请函上却是清一色的英文字母,连一个汉字的都没有。   啧。   还美其名曰消夏舞会?银趴罢了!   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陈慕武依稀记得,现在这帮英国留学生中,一心向学的确实有不少,但花花公子更多。   什么谈了十几个女朋友、还曾经勾搭过徐志摩前妻张幼仪的罗努生,什么和徐悲鸿老婆蒋碧薇搞了十几年地下情,然后又始乱终弃的张道藩……(为什么在这里,姓徐的好像都是苦主?)   真是应了京剧《玉堂春》里苏三的那句唱词,“洪洞县里无好人”,留学生里也没什么好人。   就连陈慕武对面的小弟叶公超,在感情上也不是那么专一。   虽然他现在年纪还小,可在他娶了个漂亮校花老婆后不久,就跟自己的堂妹搞上了一腿。   陈慕武把手里只看了一眼的邀请函,连同信封一起扔到了书桌旁的字纸篓里。   然后他反问叶公超:“我是不想和伦敦的那帮人产生什么交集,也不打算去这个舞会,你去吗?”   叶公超倒是从善如流:“既然汉臣老兄你不去,那兄弟我自然也不去。   而且话又说回来,伦敦学生会里的那些人,年纪比我俩都要大上五六七八甚至十来岁,也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还不如留在剑桥打打麻将,靠着咱的国粹,从洋人们这里多赢点儿钱.”   经过剑桥大学天字第一号自来熟卡皮察,几个月以来身体力行地不断宣传推广,打麻将已经渐渐取代了打桥牌,成为了最近风靡全校的一种新兴娱乐方式。   这情形,基本上就和陈慕武上中学时,在校园内掀起的《三国杀》热风潮差不多了。   剑桥大学还有些学生,专门成立了一个剑桥大学麻将俱乐部,就为了能更好地给麻友们凑牌搭子。   麻将俱乐部里的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运作起让麻将项目加入到明年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当中,只要运作成功,到了明年,他们在运动会上就又能有一个项目碾压牛津大学了。   很多剑桥的学生,认识的第一个汉字是“萬”,然后就是中文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春夏秋冬还有梅兰竹菊。   陈慕武也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为了在布莱克特家过节时,堵住喋喋不休的卡皮察的嘴,才到唐人街买了这么一副劳什子。   谁料竟然无心插柳,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就成功地在剑桥大学的校园里弘扬了一波国粹。   现在就连游泳俱乐部都在商量下次的团建活动,是不是干脆找间酒吧聚到一起码长城算了。   伦敦唐人街上卖麻将的店铺,也因此狠狠赚了一笔。   从前,他们的麻将生意只面向华人,所以从国内进口的都是用廉价竹子块制成的竹牌,并且几天也卖不出去一副。   现在,自从打开了剑桥大学的市场,这家店铺基本上每周都要派人坐着火车从伦敦到剑桥来送货一次。   相应地,卖给洋人的麻将牌的制作材料,也从竹子块升级成了檀木、牛角甚至象牙这些高端玩意儿。   虽然看到麻将如此赚钱,但缺钱的陈慕武还是没打算靠着做这种生意赚上一笔。   因为麻将牌制作起来很是麻烦,虽然可以用机器进行切割,但牌面上的花纹,却完全需要工人们手工雕刻。   更何况麻将这东西没有专利,人人都能生产,在做不到垄断的情况下,只能赚一笔快钱。   然后就会有无数的跟风者蜂拥而入,抢占本就不大的市场。   而且陈慕武心里还明白,麻将牌的热度估计只是昙花一现,等有声电影的技术一旦成熟,人们就会起身离开牌桌,走进电影院里,享受这种崭新的娱乐活动了。   ……   发财的美梦先放到一边,发论文才是陈慕武当前要做的正经事。   有关“陈统计”和“陈凝聚”的两篇论文,已经在八月二十号出版的《物理学年鉴》上刊登出来。   陈慕武感觉这种模式也很不错,把理论研究的论文寄到德国,把实验研究的论文寄给英国《自然科学会报》。   因为德国在理论方面的研究水平,比英国还是要高出那么一点儿的。   如此一来,大家雨露均沾,两不耽误。   在给普朗克寄出了那两篇论文之后,陈慕武又开始写物质波的那一篇。   现在,不管是伽马射线的陈散射,还是卡皮察和布莱克特在云室中拍摄到的反冲电子的轨迹,都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光的确是一种粒子。   但一两百年间托马斯·杨的双缝干涉和泊松亮斑等等实验,也是非波动说不能解释的物理学现象。   现在,光的粒子说和波动说,两者之间已经陷入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中。   但总的来说,粒子说是披坚执锐,拿着各种最新的强有力的实验证据的攻方;而波动说则是躲在干涉和衍射的城墙之内,固步自封、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守方。   两者就这样在围城内外僵持着,谁都不能再向前更进一步了。   好在,爱因斯坦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从瑞典领完奖回到柏林的他,在接受《柏林日报》的记者采访时说道:“从我、到密立根教授再到陈,大家花费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终于确认了光子的存在,但又没办法彻底否认光的波动性。   “现在,我们只能认为光具有二元性,也就是说它既是粒子,又是波。   但如何对这个现象做出解释,就要看未来的物理学家们又能在这方面取得多大的成就了.”   爱因斯坦作为现在全世界最一言九鼎的物理学家,他的一番话,总算是暂时终结了波动和粒子这两个学说之间持续了几百年的战争,牛顿、胡克、惠更斯、托马斯·杨和菲涅耳等诸位大神们,估计谁也没想到打到最后竟会是这种结局。   现在大家在天堂中终于可以握手言和了,当然,牛顿和胡克除外。   他俩之间的矛盾,比光的粒子说和波动说之间的矛盾还要尖锐得多。   谁要能让他俩重归于好,那这项功绩最起码能再拿一个耶和华和平奖。   既然爱因斯坦都已经这么说了,玻尔也只好在报纸上宣布,他和克莱默斯,还有斯莱特一起提出来的bks理论已经彻底失败。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这个才刚出生就夭折的理论,“举行一个体面的葬礼”。   但玻尔并没有就此放弃对守恒定律的讨伐,他似乎很讨厌能量守恒定律。   于是在之后发现中微子的过程中,玻尔再一次地拿能量守恒定律开刀,然后又再一次地陷入了失败的境地。 第88章 36卢瑟福的大嗓门   夏天即将结束,秋季学期就要到来,之前离开学校,或度假或回乡探亲的那些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剑桥,回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仍是坐着火车回来的卡皮察,带来了自家灌的俄式香肠,分给了陈慕武、布莱克特还有实验室里的各位同事。   当然,他也没忘记叶公超那一份,毕竟上个学期,他和布莱克特一直被陈慕武带去马格达连学院,找他这位同胞蹭吃蹭喝。   陈慕武上辈子只吃过哈迩滨红肠,他感觉卡皮察给他带来的和那个红肠口味差不太多,总之,很好吃就是了。   卡皮察的回归,也让陈慕武的生活出现了一点点变动。   在夏天取得了博士学位,现在已经不再是学生的卡皮察,这次搬出了租住在布朗太太家的房间。   卡文迪许实验室任命他为磁学部的助理负责人,而三一学院那边,也聘任卡皮察为研究员,并为他在学院中安排了一个房间。   虽然他俩日后仍然可以在实验室中见面,但是在结束了一天的实验室工作之后,陈慕武就必须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了。   没错,三一学院的房间安排,就像本职场那样讲究按资排辈,陈慕武虽然已经小有名气,而且还和院长老汤姆孙有着不错的交情,可他作为理论上在今年秋天新入学的研究生新生,仍然没能被分到属于他自己的房间,只能继续蜷缩在布朗太太家楼上的斗室之中。   ……   当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再次出现了一个听上去很熟悉,又让人感到有些绝望的大嗓门时,就意味着实验室主任卢瑟福在康沃尔海边度过完了他的悠长假期,重新回到了实验室的管理岗位上。   被阳光曝晒了一整个夏天,无论是卢瑟福还是他的女婿福勒,皮肤都变得红了不少。   就像一只重新回归到丛林当中的狮子那样,卢瑟福回到卡文迪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逐间实验室、挨个实验台地巡视起自己的领地,并耐心地询问自己手下的工作人员和学生们,他们在假期中又取得了哪些成绩和进展。   做完可见光散射的实验之后,陈慕武就没怎么再去过那间实验室。   不久之后,那间实验室也被负责统筹安排的查德威克收回,挪作他用。   这些天,陈慕武基本上都待在卡文迪许的会议室里,抱着实验室里的打字机,逐字逐句地敲完了陈统计的论文和陈凝聚的论文,现在正在敲着的,是有关物质波的一篇。   陈慕武本以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这台打字机,要比自己在仩海时买的那台要高级许多。   但其实两者之间并没有不同,所有的数学公式和特殊符号都要提前留白,在打完之后再用钢笔把这些内容一一填补上去。   能打印各种积分、求和、拉普拉斯算子等数学物理符号,以及希腊字母的打字机,可能还要等到六七十年代才能被研制出来。   然后电脑技术越来越成熟,tex渐渐兴起,有了这种方便快捷的工具,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们的论文也会变得越来越水。   “嘿!陈,好久不见!”卢瑟福推开会议室的门,“你又在写什么好东西?”   “主任,”陈慕武站起身,他早就隔着几层门听到了卢瑟福的大嗓门,“只不过是一篇有关电子的论文,而且我才刚刚有了一点简单的头绪而已.”   卢瑟福脸上带着笑意:“在康沃尔度假的时候,我读了你送我的那本《论中囯人的精神》,我记得上面有一句话,说谦虚是你们民族的一种优秀品格。   “现在我总算是相信了道克脱辜的这个观点,因为我的学生陈慕武,虽然已经在物理学上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还是保持着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低调和谦虚!   “坐在沙滩上,看着蓝色的大海,我偶尔会考虑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伱我面对着的都是同一片大海,为什么你在轮船上就能想到一个新奇的点子,并最终从实验里找到那条散射后的亮线,而我的脑海中想的却是,今天中午要吃几块美味的康沃尔馅饼?”   卢瑟福口中的散射亮线,其实就是陈慕武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后做的第一个实验,有关可见光的陈散射。   陈慕武当时给出的借口,是他乘坐轮船时,看到蓝色的大海,就想到了瑞利散射,然后才想着做进一步的研究。   于是同样去了海边度假的卢瑟福,看到大海才会想起来提这么一出。   卢瑟福点燃烟斗,深吸一口之后继续说道:“后来我又看到了你和卡皮察还有布莱克特一起发表的那篇实验论文,它把我最得意的学生玻尔打了个落花流水。   “到那时我才是意识到,你能看透大海而我不能,并不是因为我老了,而是因为你是一个难得的天才!   “说说吧,天才陈,最近又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让你着了迷?”   卢瑟福的一席话,把陈慕武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主任,还是由光子引发出来的一个问题。   “我最近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既然有波动性的光,可以被看作是一种粒子,那么本身就是粒子的东西,会不会同样也是一种波?比如说,电子?   “如果按照现在的光子理论,一个光子的动量可以表示为p=hνc。   假设电子同样也是一种波的话,……   “……   “把这个式子带入到上面那个当中,就可以得到电子波的波长等于普朗克常数除以电子的动量,λ=hp。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有意思,所以我打算把它写成一篇论文.”   陈慕武罗里吧嗦讲了一大堆推导过程,其实只有前面几句才是精髓。   显然卢瑟福也抓到了他话语中的重点:“陈,你是说,电子也是一种波?我的天,幸亏你是先跟我说的这些话,要是你这个观点被老主任知道,他的眼镜一定都会被你给气得掉到地上!”   老汤姆孙,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上一任主任,他在1897年率先发现了电子,打破了原子不可再分这个魔咒,并凭借这项发现,获得了1906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现在已经年近七十的老汤姆孙,如果知道陈慕武说电子不仅是一种粒子,还是一种波的话,倘若他没有当场被气得突发心脏病,说不定老汤姆孙真的会挥起高尔夫球杆,把陈慕武的头当做是一颗巨型的高尔夫球一样击打出去。   已经很大了的卢瑟福讲话的声音,逐渐变得更大了起来。   或者说,他接下去所讲的话,已经不能算是讲话,而更像是一种上级对把工作搞砸了的下级的训话了:“陈,我觉得在你的脑子里,不要每天都思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你越来越像一个坐而论道的理论物理学家了。   “但是陈,你也应该知道,理论并不总是那么可靠。   “请你仔细想想,你和卡皮察、布莱克特他们,只用了在实验中捕捉到的反冲电子的轨迹,就把你们师哥玻尔提出来的那套不知所云的理论,驳了个体无完肤。   “虽然他的那套理论确实很过分,但如果没有明确的实验证据,说不定也会有很多人相信。   “陈先生,我希望你不要继续像一个理论家那样,用他们的符号玩游戏,而是要多动手从事实验工作,回归到实验当中来。   “毕竟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我们就是要用实验来证明大自然的真性情的那批人!”   正在开放实验室里做实验的卡皮察,同样听到了卢瑟福的大嗓门。   他稍微有些幸灾乐祸地和长桌对面的布莱克特打趣道:“帕特里克,你看,饶是天才如陈慕武,当了几个月的实验室宠儿,可也终究没能逃得掉鳄鱼的大嗓门儿.”   布莱克特点了点头,看来他也认同了卡皮察的观点。   就像卡皮察说的这样,陈慕武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将近四个月,这是卢瑟福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他以vip旁观者的身份,近距离观看了无数场卢瑟福教训实验室内其他同学的“现场直播”。   陈慕武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新西兰壮汉,其实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柔情铁汉。   卢瑟福虽然表面上严厉,但其实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学生好。   你只要能摆事实讲道理说服他,卢瑟福总是会不计较身份地位的高低,诚恳地向每一个被他鲁莽批评过的人去道歉。   陈慕武在心里吐槽,卢瑟福的脾气真和孙悟空的脸一样,说变就变,他要是能耐心地听别人把话说完,以后或许也就不用再道这么多次歉了,包括这一次。   陈慕武光顾着吐槽别人,可他也不想想,他自己刚才在不经意间,说出来一句在现在物理学家们看来多么离经叛道的话。   电子,是,一种,波?   听到这种话之后,谁还会让他把这个歪门邪道继续传播下去? 第89章 37贫穷的卡文迪许   在等卢瑟福发完一通脾气之后,陈慕武真诚地回应道:“主任,请您容我把话说完。   “在我们国家,有一句名言,叫做‘实验是检验理论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   为了怕被河蟹大神临幸,陈慕武还贴心地更改了其中的几个字。   “如果不是密立根做了精确光电效应实验,还有彼得和布莱克特他们在云室中拍摄到了反冲电子的轨迹,那么人们根本就不会相信,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一种电磁波的光,其实也会具有粒子的属性。   “同样,有关电子到底是不是一种波这个猜想,其实只需要像您说的那样,设计一个实验,就能检验这个猜想的正确与否了。   “而要验证电子是不是一种波的最便捷的方法,就是看它能不能像光那样,产生干涉或者衍射现象.”   显然,卢瑟福是听进去了陈慕武的一番话:“‘实验是检验理论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嗯……陈,这句话是谁说的?他说的可真不错!我想可以让他们把这句话做成标语,悬挂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当中去.”   陈慕武满头黑线,怎么卢瑟福单单对这句话感了兴趣!   “呃……主任,这是劳动人民集思广益后得出的结果.”   卢瑟福又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甚至还从桌上拿起陈慕武的笔和草稿纸,在上面刷刷点点地算了几笔。   然后他才接着提问道:“如果电子真是一种波的话,按照你给出的公式,即使是能量只有一电子伏特的电子,对应的波长也只不过是在一纳米左右。   “这个数值远远小于可见光的波长,所以并不能像可见光那样,能在经过双缝或单缝后,轻松地得到干涉或者是衍射的图样……等等!   “这样来看,一个一电子伏特能量的电子的波长,应该和x射线的波长处在一个数量级。   也就是说,完全可以像x射线的晶体衍射实验那样,让电子也入射到晶体之中,看照相底片上面有没有衍射图案,来检测电子到底是不是一种波?”   看着稳坐钓鱼台陈慕武脸上充满淡定的表情,卢瑟福终于恍然大悟:“陈,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这个实验?”   陈慕武笑而不语,然后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越来越激动的卢瑟福,甚至把双手都搭到了陈慕武的肩膀上,“我就知道,陈,你是一个天才!”   毕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卢瑟福的夸奖让陈慕武有些飘飘欲仙。   但后者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又被前者把一瓢冷水浇到了头上。   “可惜,陈,很抱歉,”抽了一袋烟,冷静下来的卢瑟福话锋一转,“恐怕我是不会让伱做这个实验的,我是说,至少最近的一段时间内,你还做不了这个实验.”   嗯?   听到“抱歉”两个字,陈慕武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等卢瑟福话的全部内容,陈慕武感觉自己的脑袋突然就变大了一圈。   “主任,这是为什么?”   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交焦急。   卢瑟福一脸遗憾地说:“说实话,陈,虽然你把电子波动说得天花乱坠,但是你提出来的这个新的电子理论,或者应该叫它猜想更合适,并没有说服我,我对这个实验能否成功持悲观态度,没什么信心。   “总不能每次你想当然地提出来一个理论,我就必须要安排一个新的实验吧?   “要知道,做实验可不是靠着灵光一闪,拍拍脑袋就能完成的,想要做好一个实验,就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还要有能忍受一次又一次失败后的坚持,和一次又一次重复之前无用功的强大精神。   “再者说,你所说的这个电子衍射的实验,和之前伽马射线散射那次还不一样,需要花钱的方面太多了.”   “可是,”陈慕武还想为自己争辩一下,他实在是不想让电子衍射实验就这样胎死腹中,“可是主任,做这个实验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设备啊?我只需要一个用以发射电子束的阴极射线管,一个加速电场,然后再来一块金属晶体,最后再加上几张感光胶片就可以了啊!”   可卢瑟福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陈,你犯了一个你这个年龄的人的通病,那就是太年轻太天真。   “你是不是以为做这个实验和做x射线晶体散射差不多?只需要准备射线源、晶体、照相底片,把他们摆到相应的位置上,就能得到对应的衍射图案?”   陈慕武点了点头。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觉得你提出来了一个天才的想法。   “可是,等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我才想到,那就是电子毕竟不是伽马射线,它的穿透力不强,不能像电磁波那样在空气中畅通无阻地传播,很容易就和空气中的分子发生碰撞,产生电离,这会对实验产生很大的影响。   “然而想要做你这个实验,就必须要让电子束、衍射晶体和照相底片,都处于高度真空状态,缺一不可。   而这个真空水平,我们实验室现在还达不到。   “卡文迪许现在的真空泵,还是汤姆孙爵士和阿斯顿他们在十几年前制作的那台斯普伦格水银泵,它所能提供的真空度,远不能让你的电子获得足够长的自由程,以至于能从阴极发射处经过电势差的加速和晶体的衍射,最终射到照相底片上。   “听说美国的通用电气公司那边,倒是发明了一台技术更先进的真空泵,只可惜,我们买不起!   “如果我们和美国佬儿一样有钱的话,甚至只有他们一半有钱也可以,那我是绝对不会拒绝你的这个实验提议。   “可是眼看快到年底了,又加上新一学年的秋季学期即将开学,实验室将进来几个新入学的学生,卡文迪许的账面上实在是没什么钱,能让你买那台真空泵来做实验了.”   一提到钱,卢瑟福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无奈。   从实验环境和实验器材上,陈慕武已经见识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贫穷。   但他没想到实际情况,却是比他见到的还要更穷。   一年九千多英镑的经费,花到八月份就开始精打细算,难怪卢瑟福会说出来“因为我们没钱,所以我们必须思考”这种话。   看来这并不是因为他谦虚,而是因为他真的没钱!   唉!   ……   卢瑟福离开会议室之后,陈慕武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主任的话糙理不糙,他讲的每句每字都是事实。   关于电子衍射这件事,陈慕武只是在学量子力学时,在教科书上看到过戴维孙、革末和小汤姆孙做实验时的衍射图案,并没有去详细了解过,这两个实验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因此他才会想当然地就把就把电子也当成了x射线那样的电磁波,完全没考虑电子暴露在空气中,会和空气分子发生碰撞,产生电离从而影响实验结果这些事情。   姜还是老的辣,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思考时间,卢瑟福就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了陈慕武的问题。   经过他这么一点拨,陈慕武恍然大悟,确实是自己想的太少了。   他感觉自己穿越以后,因为一切发展得都太过顺利,所以最近自己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   被卢瑟福这一顿骂,也给陈慕武敲响了一次警钟,那就是纵使他知道未来的科学发展,但是在科学研究中,也必须戒骄戒躁,脚踏实地才行。   在原时空,德布罗意提出了物质波这个概念之后,在朗之万问他如何验证物质波的存在时,德布罗意也像陈慕武这样,提出了电子衍射这个实验。   但是一是因为人们觉得这个法国贵族只不过是一个连博士学位都还没取得、没什么名气的物理学新人,他的说法太不可理喻,电子就是电子,不可能是波。   二是因为在当时欧洲大陆上,能达到让电子成功进行晶体衍射的真空度,真的很难实现。   所以即使德布罗意已经给出来了晶体衍射的实验方法,但却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做这个实验。   就连他哥哥,第六代德布罗意公爵莫里斯·德布罗意的私人实验室里,也没人愿意搭理这个小王子的胡言乱语。   最早发现电子束存在晶体衍射的柯林登·戴维孙和莱斯特·革末,其实前者早在德布罗意提出物质波概念的1924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做了相关的实验。   只不过他们的实验一开始并不是为了未卜先知地证明物质波的存在,而只是想检测电子轰击对金属的影响。   期间,戴维孙虽然发表了几次实验结果,但他根本就不知道,远在欧洲的德布罗意已经提出了物质波的观点。   直到1926年,戴维孙再次结婚,带着自己的第二任太太来到英国度蜜月,偶然间他参加了一次当地的物理学会议,发现玻恩正拿着自己几年前发表的实验数据,大谈特谈德布罗意的物质波,戴维孙才知道原来有物质波这个概念。   也是自此之后,回到美国的戴维孙,和参加了这场会议的小汤姆孙,才在各自的实验室里,分别利用低速电子和高速电子,设计了能验证物质波理论的电子束晶体衍射的实验,并最终取得了正向的实验结果。   如果不是戴维孙误打误撞地做了电子轰击金属表面的实验,而玻恩又恰巧看到了这个实验的结果,并在会议上公布出来,那么可能人们对物质波的实验验证,依然遥遥无期。   这足以说明,德布罗意的物质波理论,在刚提出来时有多不受待见。   光子说从提出来,到经过光电效应和康普顿效应的实验验证最终确认存在,前前后后历经了十八九年。   人们才刚刚相信了,一直以来都认为是一种波的光,同时也是一种粒子。   现在又想让他们相信,本来是一种粒子的电子,却又是一种波,当然会产生很强烈的抵触情绪。   卢瑟福虽然训斥了陈慕武一顿,然后又拒绝了他提出来的实验要求,但估计和德布罗意当初所受到的冷嘲热讽相比,卡文迪许实验的主任,态度已经能算得上是十分和颜悦色了!   愚人节快乐!   新的一个月也请您多多支持! 第90章 38漫天要价的通用   时间一到晚上六点,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各个部门的主管们,就开始到自己的负责的实验室里宣布六时已到,要求每个人都停止工作。   这个到点下班的规定,也源自如今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卢瑟福。   他曾经说过,谁没能完成六点前必须完成的工作,也就没有必要再拖延下去,倒是希望各位马上回家,好好想想今天做的工作,再好好思考明天要做的工作。   如果有人头铁不信邪,在六点之后还留在卡文迪许做实验,很可能会被偶尔心血来潮在饭后到实验室里逛一圈的卢瑟福逮个正着,然后再被训个狗血淋头。   收工之后,卡皮察带着布莱克特来到会议室找陈慕武,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陈,这是你第一次被鳄鱼教训,感觉怎么样?”   陈慕武倒是没有多郁闷,因为卢瑟福的那番话也算是一种当头棒喝,打醒了自己:“还好吧,主任虽然说话声音大了点儿,语气也重了些,但我知道他都是为我好.”   “啧啧啧……”听到这个回答,卡皮塔忍不住咋了咋舌头,“说起来,为什么今天他才刚回到实验室,就逮着你大骂了一顿?”   “因为主任去会议室问我最近在做什么,我告诉他,我认为电子也是一种波.”   一直喋喋不休的卡皮察,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布莱克特,在听完陈慕武说的话后,在瞪大双眼这件事上倒是不谋而合。   卡皮察率先惊呼,他的嗓门甚至比卢瑟福都大了几分:“你说什么,电子是一种波?”   “对啊,冥冥之中我有这样一种感觉,但其实自己也不太确定,所以才和主任提出来,我想做个实验验证一下,然后被毫不留情的否决了.”   陈慕武苦笑着说。   “陈,说实话,虽然和我们相比,伱确实是一个天才,但我总感觉这次,你似乎真的有些异想天开了.”   “走吧,吃饭,吃饭,乔治应该已经等了我们很久了.”   布莱克特在旁边打起了圆场。   三人组现在已经把叶公超那里当成了是解馋打牙祭的地方,隔三差五就要去玛格达连学院那边去搓上一顿。   在玛格达连,陈慕武又从叶公超嘴里听说了一件从东亚传来,让他十分高兴的新闻。   九月一号,包含了东京和横滨这两座大城市在内的某国关东地区,发生了里氏七点九级的大地震。   虽然拿天灾开玩笑取乐确实不对,可能会被人骂没有人性,但陈慕武就是忍不住地想笑。   据某国政府的灾后统计,这场地震的死亡和失踪人数超过了十四万人,其中有四万多都是在震后东京的大火中,因烘烤或窒息而死。   得知这个具体数字之后,陈慕武甚至想出来了一个地狱笑话。   要说这某国人的免疫力是真不行,早在这么多年前就已经集体对大火进行过一次免疫了,怎么在二十二年之后,还是没能逃掉李梅将军的烧烤啊?   多行不义必自毙,真他妈的活该!   看到陈慕武正在极力地憋着笑意,卡皮察不禁好奇地问道:“陈,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开心?”   “我忽然想起一件高兴的事,我老婆、呃不对,家里来信说,是我二哥的老婆刚刚生了孩子.”   幸亏在场的众人谁也没看过这段文章演技的巅峰时刻,才能让陈慕武涉险蒙混过关。   从马格达连学院出来,有剑桥大学某国同学会的某国人,已经在校园里支起桌子号召大家为灾区捐款,陈慕武甚至都想装成是吵嫌人,再拉上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英国“鬼畜”,抗议他们在关东大地震后对吵嫌人进行的种族灭绝般的大屠杀活动。   妈的,有这种闲钱救鬼子,还不如给我买台真空泵呢!   ……   短时间内,电子衍射的实验是做不成了,但陈慕武也不能给远在美国西部电子公司实验部的工程师戴维孙写信,劝他改做这个实验。   可能现在,西电实验部的名头还不大。   但是当这个实验部在1925年被ata;t收购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之后,就从西电独立出来,成为了大名鼎鼎的贝尔电话实验室。   这个实验部所做的实验,基本上都和商业有关,所以保密性非常高。   算算时间,戴维孙应该才刚开始做相关的电子轰击金属表面的实验,还没在相应的期刊上,发表过记录有实验结果的论文。   如果陈慕武此时给戴维孙写信,要求他在当前实验的基础上,稍加改进一下,那么他得到的应该不是一封感谢信,而是会搅得西电上下为找出泄露公司机密的商业间谍而不得安宁了。   虽说实验做不了,但陈慕武觉得,总不能让这个物质波的理论在大脑中吃灰。   于是他只能把电子是一种波的观点又写成了一篇简短的论文,而不是德布罗意那个足足七十多页的博士论文版本,再次寄给了德国的《物理学年鉴》。   算上这篇论文,他今年已经在这本期刊上发表了五篇论文,比爱因斯坦在1905年还多发表了一篇(他的第五篇论文在1906年发表)。   和论文同时投入邮筒的,还有一封寄往美国的问价函,以及一封寄往丹麦首都哥本哈根的私人信件。   在之前的训斥中,卢瑟福曾经无意间透露过,通用电气最近研制出来的高真空度的真空泵。   陈慕武当时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条信息,只不过卢瑟福并没有向他透露价格。   所以他才想着给通用电气公司去函一封,询问一下这台真空泵的报价是多少。   陈慕武心里想的是,临离开仩海时,二哥曾经给了自己一笔两千块英镑的巨款。   因为国内国外的奖学金加在一起根本花不完,所以这笔钱到现在为止,都一直存在他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吃灰。   如果通用电气的要价合理,甚至稍微偏高一点点也行,只要在八百到一千英镑左右的话,他是不是也能咬咬牙买一台真空泵回来,然后自己做实验?   ……   一个多星期之后,陈慕武收到了通用电气给他的回复。   可能是因为这台真空泵,通用电气那边根本就没有做成商品量产的打算,所以他们根本连广告宣传册都没印刷。   通用电气造精度这么高的真空泵,并不是想利用它来抽白炽灯泡。   早在几十年前,把灯泡抽真空来减少灯丝氧化的这种做法,就已经被替换成了注入了化学性质很不活泼的氩、氮等气体。   他们是想制造出真空度更高的真空电子管,然后再在上面大赚一笔。   只是寄过来了一张拍摄了泵体外观的黑白照片,和一张写有具体参数的纸。   现在照片的清晰度本来就不高,而通用电气又害怕别人根据外形仿制,还故意把照片拍得很模糊。   倒是那张参数纸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在极限状态下,这台泵能让真空度达到10pa的高真空状态。   但广告上的话也不可尽信,陈慕武估计这台真空泵的实际效果可能没有写的那么高,但只要真空度能达到小数点后七位帕斯卡,也足够符合他这个电子衍射实验的需求了。   因为掌握了核心科技,对于这台高精尖设备的价格,通用电气也是狮子大开口。   在这张纸的价格一栏,还特意用粗体字标注出了八千美金的高价,换算过来,差不多是两千英镑。   在1923年,八千美金是什么概念。   一台劳斯莱斯银魅,也差不多就是这个价。   换成福特t型车,应该能买十几辆!   至于换成德国马克,已经差不多能达到万亿数量级了。   对此,陈慕武表示,通用电气明明可以直接去抢,但还是来了封信把价格告诉你,真是太亚撒西了。   他真的,我哭死。   通用电气的这封回信,彻底断绝了陈慕武想要自掏腰包买一台真空泵的想法。   看来只能等到时候戴维孙在美国期刊上发表实验结果后,他才能见机行事了。   在儿童时期,陈慕武曾经读过科学史上的很多名人小故事,知道很多科学家都是因为背后有大金主的支持,所以才能不必考虑生活中的琐事,能够一门心思地扑在科研上。   比如不但送出一座岛屿,并拿出了一吨多黄金给第谷建天文台的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二世,以及在丹麦国王死后,又在布拉格给他建了另一座天文台的神罗皇帝鲁道夫二世。   又比如给了伽利略足够多的支持,以至于让伽利略专门把他发现的木星的四颗卫星特意命名为“美第奇星”的托斯卡纳大公费迪南多二世·德·美第奇。   除此之外,还有高斯背后的不伦瑞克-吕讷堡公爵,波义耳、拉瓦锡、达尔文和卡文迪许等等大科学家们联袂出演的《我和我的父辈》。   当初在读故事时的陈慕武,只是把这些当做是名人轶事的小插曲,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过。   可是现在,他无比渴望自己身后也能有这么一个大金主,实在没有的话小金主也行。   最起码要能先帮他把真空泵的账给结了,让他可以安下心来做这个电子衍射的实验。 第91章 39陈慕武的老朋友   自从苦心钻研出来的bks理论,被陈慕武、卡皮察和布莱克特他们打得体无完肤之后,玻尔的前助手克莱默斯就开始一蹶不振。   前不久,他终于从哥本哈根大学附属医院出了院。   之后克莱默斯带着他的老婆,连夜从丹麦跑回了荷兰。   虽然他和玻尔之间有着师徒情分,但再大的师徒情分,也比不上保命要紧。   没了助手之后的玻尔,现在成了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孤家寡人,他今后再想写论文,只能从手下的几个博士生中,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观众当他的记录员。   这天早上,玻尔在进入办公室后,他发现办公桌上有一封盖着英国剑桥郡邮戳的信。   玻尔以为这封信应该是来自自己的老师卢瑟福,因为七月份,在《自然科学会报》上发表的那篇bks论文,被陈慕武他们的实验现象迎头痛击的时候,在康沃尔海边度假的卢瑟福,就是第一个写信安慰他的人。   卢瑟福在信中劝玻尔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而郁郁寡欢,并且他还拿自身举例,说玻尔之前提出来的原子模型,也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他自己在更早时提出的原子太阳系模型。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什么怨言,毕竟科学的发展总是还要向前看的。   看到信封上印有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字样,玻尔就更加确信,这一封信也来自自己的老师卢瑟福。   看来自己不愧是卢瑟福最喜欢的学生,才能被他如此寄挂,玻尔心中又泛起了一丝骄傲。   不过等拆开信封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判断错误。   一是因为老师绝对不会用打字机给自己写信,二是因为信纸上没有在写信时被从烟斗中掉落的烟灰烫出来的那几个窟窿。   “尊敬的玻尔教授:   “请恕我冒昧,提笔向您写了这封信。   “虽然之前几次,我们在学术上的隔空交流并不友好,但我相信这一次,您和我之间应该站到了同一个阵营中。   “随信附上我向《物理学年鉴》期刊投稿的论文复制件一份,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   “谨祝一切顺利,陈慕武.”   陈慕武?   他怎么会给我写信?   这封信在遣词造句上还算诚恳,只是玻尔不知道,和他不但没有什么交集的、甚至还有些交锋的陈慕武,为什么要给自己寄来一篇论文。   满腹狐疑的玻尔,把这覆在表面上薄薄的一张信纸揭了过去,露出来下面同样是薄薄的几页论文。   仿佛是一种恶趣味,陈慕武穿越过来,还没写几篇论文,但是却很爱在论文标题中写上当代知名物理学家的名字。   写物理学家的名字也就罢了,可不仅如此,他还把这几篇论文,纷纷送到了题目中的物理学家本人面前。   之前有爱因斯坦引力场方程,有普朗克辐射定律,现在又多出来了第三个受害者。   《关于玻尔原子模型中轨道假设和定态假设的一种理论解释》。   看到这个题目,玻尔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陈慕武会把这篇论文寄给自己。   正如卢瑟福在之前信中说的,玻尔在1913年在老师提出来的太阳系原子模型上加以改进,提出来了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新的原子模型。   按照经典电磁学理论,核外电子在围绕原子核做圆周运动时,会不断向外辐射电磁波,随着能量的减少,运行速度降低,因而轨道半径也不不断缩小,直到最终降落到原子核上。   这也就意味着原子不能稳定地存在,而且向外辐射出的光谱也应该是连续的。   但事实上,原子结构非常稳定,向外辐射出的光谱也不是连续而是分立的。   玻尔在自己的模型中提出来三条假设,分别是定态假设、轨道假设和跃迁假设,基本解决了事实和理论之间的矛盾,并凭借这一贡献,让他获得了1922年度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之所以叫假设,是因为没有强有力的理论支持。   玻尔也不能找出经典理论和事实现象当中究竟差在了哪里,只能用自己提出来的对应原理来蒙混过关,即微观和宏观世界中各自遵守各自的规律,但把微观拓展到宏观时,两种规律得到的结果应该一致。   所以当看到陈慕武寄来的论文的题目后,玻尔的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   不知道前不久在电车上,爱因斯坦向他极力推荐的天才,这次会给自己的原子模型带来一种什么样的解释。   于是玻尔也暂时忽略掉了和陈慕武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不愉快,一门心思地读起了论文。   “根据光子的波粒二象性理论,光子的动量为……”   看见光子这个词,玻尔还是有些心存芥蒂。   但现在各种实验现象,无可辩驳地证明,光偶尔会体现出粒子性,偶尔又会体现出波动性,所以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假如把这种波粒二象性推广到全部粒子当中,以电子举例,一个动量为p的电子,其对应的波长应为……”   读到这里,玻尔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震碎了一地,就连他嘴里叼着的烟斗,也差点儿摔到办公桌上。   电子怎么会是波!   他的第一反应,和自己老师卢瑟福完全一致。   但这次,玻尔没有再冒冒失失地打电话给助手。   当然,自从克莱默斯连夜走了之后,他现在也没有助手,只好捏着鼻子把这篇论文继续看了下去。   “考虑电子在原子轨道上形成不会辐射能量的驻波……便可得到定态假设……   “将方程1带入到方程2之中……   “而电子的角动量恰为动量和轨道半径的乘积……   “此即为玻尔原子模型轨道假设中的动量量子化条件。   “qed.”   现在的qed还只代表着证明终了,并没有量子电动力学(quantulectrodynacs)的含义。   陈慕武这篇论文很简短,但却又很让人震撼。   玻尔从没想过自己苦思冥想都想不透的定态假设和轨道假设,就这样被陈慕武用几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公式,便轻而易举地推导了出来。   不过,陈慕武论文中提出来的这个“电子也是一种波”的前提,究竟对不对呢?   玻尔陷入到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他现在很纠结,如果宣布自己提出来的原子模型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就必须同时承认“电子是一种波”这个看起来很荒谬的结论。   收到信的当晚,玻尔并没有回家,而是一直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面前这篇论文上的几个公式发了一宿的呆。   烟斗中的烟草一次又一次地燃尽,也一次又一次地被重新装填。   等到东方既白的时候,他在心中终于下定了结论。   物理学就应该是如此美妙而简洁的科学,既然把电子当成是一种波,就能完美地解释氢原子模型中的几个假设。   那么电子,又为什么不能是一种波呢?   精神重新亢奋起来的玻尔,提起笔给陈慕武写了一封回信。   “亲爱的陈:   “我很高兴能收到您的来信,也很高兴您能在这篇论文写完之后第一时间同我分享。   “说实话,当初次在您的论文中看到这个新观点时,我很惊讶,不过在看到这种观点能成功而完美地解释我在原子模型中提出来的一些假设之后,不得不承认,我被您的这个观点给深深地折服了,决定接受‘电子可能是一种波’这个观点。   “您的来信让我很受启发,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拦在这个理论的前面,那就是如何才能证明电子也是一种波?只要能证明这个观点是正确的,那么我的原子理论基本上就能得到最终的完善了。   “另外,我很好奇一点,就是您是如何在物理学的各个方面,都获得了如此多的有新意的点子的?希望您能不吝赐教。   “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您素未谋面的老朋友,尼尔斯·玻尔.”   感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多谢支持! 第92章 40陈慕武的新室友   在玻尔的这封回信还在大海上漂泊着的时候,陈慕武率先收到了爱因斯坦的来信。   自从爱丁顿打人事件之后,英国的报纸上就开始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中囯人的身影。   这之后又有时间旅行概念的大火,以及物理学家之间针对光的波粒二样性这一问题展开了持久论战。   无论在哪件事情中,陈慕武始终都是中心人物,故而他在到了英国之后,在报纸上一直都保持着几分热度。   知道陈慕武的姓名,又知道他的工作单位是在剑桥大学卡文迪许,所以从天南海北寄给他的信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些信的寄信人中,大部分都不是物理学家,只是普普通通的报纸读者。   他们有的来信询问有关时间旅行的问题,有的更是声称自己已经设计出了时间机器,请陈慕武帮忙看看他的设计方案是否可行。   也有一小撮信件来自种族主义者,信纸上的内容充满了各种不堪入目的咒骂。   不过陈慕武作为一个人,并不会在被狗咬了之后,就转过身去再咬狗一口,他同样也没有向这些生活不如意的最底层渣滓,对骂回去的欲望。   陈慕武只是把这些亵渎了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的鬼佬儿们的信,直接统统付之一炬。   剩下的只有零星几封信,是从世界各地的大学和实验室寄过来的,里面装的才是正常的学术交流。   爱因斯坦的来信,便是其中的一封。   从瑞典领完了奖,回到柏林后的爱因斯坦,也在八月份的《物理学年鉴》上读到了陈慕武发表的两篇有关光子统计的论文。   爱因斯坦对这两篇在原时空本属于他的论文颇具好感,因为这两篇论文分别解决了两个之前对他来说很是困扰的问题。   他想了想,自从今年元旦和陈慕武在仩海急匆匆见了一面之后,自己还没和这个中囯天才取得过任何联系。   爱因斯坦没有丝毫埋怨陈慕武过河拆桥的意思,毕竟离开仩海之后,他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直在海上漂泊,行踪不定,陈慕武没能和自己取得联系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在从瑞典哥德堡到丹麦赫尔辛堡的船上,爱因斯坦从陈慕武另两篇论文的通讯地址中,已经知道了他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消息。   现在又读到了两篇于他“心有戚戚然”的论文,爱因斯坦更觉得自己当初在仩海,把陈慕武领出了那片学术荒漠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于是爱因斯坦也欣然提笔,给在剑桥大学的陈慕武来了一封信,夸赞陈慕武通过认为拥有相同频率的两个光子不可分辨,提出来的这种新的统计方法实在是高明。   收到爱因斯坦来信的陈慕武很是激动,因为他早就想给爱因斯坦写信,不想断掉在仩海见面之后和这位前辈之间建立起来的情谊。   只是爱因斯坦最近半年实在是四处奔波,即使他想写信,都不知道要把这封信寄到哪里。   陈慕武在回信中态度很是诚恳,基本上对爱因斯坦就是以师事之,毕竟如果没有在仩海时他对自己的提拔,到现在陈慕武也应该是一个唱着美国劳工歌曲《我一直在铁路上工作(i"vebeenrkingontherailroad)》的默默无名的工程师。   但陈慕武觉得他和爱因斯坦两人之间这种无论是在私人关系,还是在学术研究上和谐亲善的关系,或许并不能持久的保持下去。   因为他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在这辈子和爱因斯坦辩论“上帝究竟掷不掷骰子”的,很可能不会是玻尔,而是他自己。   ……   说玻尔,玻尔就到。   几天之后,拆开这封来自哥本哈根的信,看到玻尔在信纸最后向自己提出来的那个问题,陈慕武不禁笑出了声,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一段逸事。   玻尔这位神仙在三七年访华讲学之后,就对在参观道观时看到的那个圆形的太极图着了迷。   他认为这个图像正好暗含了自己在量子力学中提出来的互补原理,这正是哥本哈根学派的重要基石。   之后,玻尔因为在物理学上的突出贡献,被丹麦王室册封为骑象勋爵。   在他为自己家族设计的纹章里,玻尔把其中最显著的位置,留给了一个半黑半红的太极图。   所以在给玻尔的回信里,陈慕武玩心大发。   他在简单介绍了打算用电子衍射实验来验证自己的电子波动理论之后,就开始了“胡编乱造”的扯淡行为。   陈慕武洋洋洒洒地打了好几张纸,从伏羲到文王到孔子再到周敦颐,详细介绍了太极是什么东西。   他甚至还拿起圆规,在信纸上画了一个负阴抱阳的太极图,接着又重点讲了讲,自己是如何从传承几千年的太极图中,“获得”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灵感,并最终“得到启发”,认为不论是光子还是电子,甚至万事万物都是“既有波动性,又有粒子性”的这个观点的。   陈慕武的这套鬼扯至极的民科说法,如果是换做旁人听了,肯定会是撇撇嘴不屑一顾。   但他觉得对面收信的人是玻尔,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给他带来一点小小的中囯震撼。   即使现在还没能蒙骗得了他,可也会在玻尔心里留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   陈慕武这篇关于电子波动性的论文在《物理学年鉴》期刊上发表之后,在物理学界溅起的浪花,一点都不比之前他用光的粒子性来解释伽马射线散射问题时的小。   最近半年多的时间里,越来越多的物理学家们,也有些渐渐接受了这个动不动就提出来一个惊世骇俗观点的陈慕武。   说到底,物理学毕竟还是一门是实验的科学。   虽然之前陈慕武提出来的观点,有时候的确很难让人接受,但事后证明,他的观点却总能和实验结果验证得恰到好处。   只不过这一次……   电子是一种波?   电子怎么可能是一种波!   大部分物理学家都和卢瑟福一样,觉得陈慕武的这个猜想,实在是太牵强了一些。   有的人甚至还“找到”了,陈慕武前后理论的自相矛盾之处。   因为把伽马射线当成一种电磁波,无法解释其散射实验的结论,所以陈慕武在处理这个问题时,很明确地把光和电子之间发生的反应,看成是光子和电子两枚粒子之间发生的非弹性碰撞。   电子在陈散射理论中,完全就是作为粒子出现的。   而现在,陈慕武又说电子是一种波,那么回到伽马射线散射当中后,他的非弹性碰撞理论,就又解释不通了。   既然光是波,电子是粒子的时候,这两者不能发生非弹性碰撞,那么这次换做光是粒子,而电子是波,这两者之间的非弹性碰撞,怎么发生的?   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   当然,提出这种说法的人完全就是无理取闹,因为陈慕武在这篇论文中明确提出了,电子具有“既是一种波,也是一种粒子”的二元性,而并不是非黑即白,说电子不是一种粒子,而是一种波。   冲在最前面的依然是玻尔。   和光子说时不同,他这次毅然坚定地站在了陈慕武的这一边。   玻尔之前有多反对光波的粒子说,现在就有多支持电子的波动说。   他如此卖力地摇旗呐喊,只是因为这个理论能很好地解释他的原子模型。   针对陈慕武提出来“电子也是一种波”的说法,有德国本地的记者,专门跑到柏林去采访了爱因斯坦。   毕竟人人都知道陈慕武能从远东脱颖而出,离不开爱因斯坦的助力。   对此,爱因斯坦给出来的回答很具有诗意,他说,陈慕武的这个想法,“掀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   也有英国记者来到皇家研究所下设的戴维·法拉第研究实验室,采访威廉·布拉格教授,也就是凭借发现x射线晶体散射的布拉格公式和自己儿子劳伦斯·布拉格一起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那位。   老布拉格的回答很是风趣,他没直接说电子,而是说一个小小的光子都已经让他很是头疼了。   他搞不清楚光到底是如何才能做到既是粒子又是波的,想了半天,觉得可能光在星期一、三、五是粒子,到了星期二、四、六就变成了波。   而到了星期天,光可能就要休息一天,说不定还会去当地的教堂做个礼拜。   不过,作为把“电子是一种波”这块石头,扔进“物理”湖平静湖面中的始作俑者,陈慕武现在并没有什么时间,理会那些对自己新理论的抨击或是赞扬。   这就像你在玩《和平精英》时,从跳伞开始被一个大神队友一路带着飞,结果大神突然在决赛圈的时候趴在草里一动不动,伱怎么叫他也不回应。   输掉游戏之后,当你加了好友,想要开口骂街时才知道,原来这个所谓的大神,其实还只是个小学生。   而他之所以在决赛圈趴在地上不动,只是因为那时候,刚好打响了上课铃。   时间很快进入到了十月份,陈慕武同样也要开学了。   ……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里,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有一批曾和大家朝夕相处的人离开了,他们将回到自己的国家,或是去往英国各地的大学担任教职。   但与此同时,实验室里也补充进来了一批带有充足求知欲望的新人,科学的传承就是这样后浪推前浪,生生不息。   开学前的某一天,实验室主任卢瑟福让查德威克把卡文迪许上上下下所有的教授、老师、工作人员和学生们都集合起来,要求每个人都穿上西服正装,一起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大门外不远处,那块属于圣体学院的布尔萨斯花园。   自从卢瑟福主政卡文迪许后,实验室里除了开始有六点准时下班的规矩之外,还多了一项在每年开学前拍摄一张全体人员大合影的传统。   为了拍今天这张照片,查德威克还专门请来了剑桥郡中最好的摄影师。   教授和老师们自然都是坐在前排的椅子上,卡皮察仗着身高矮小的“优势”,也挤到了人群中的第二排。   陈慕武和布莱克特这种傻大个,就只能乖乖站到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当做此次照相的背景板了。   摄影师的脑袋钻进那块儿蒙着照相机的布里面,随着快门开启又闭合,1923年度卡文迪许实验室全体人员的合影,就被这样留在了底片上。   这是陈慕武在卡文迪许留下的第一张照片,但应该不会是最后一张。   ……   新学期新气象,在卡皮察搬离房间,住到三一学院为他提供的单身宿舍之后,布朗太太也接受了剑桥大学给他安排的一个新的房客。   这也就意味着陈慕武迎来了一个他的新室友,一位来自英格兰西南地区的沉默寡言的年青人。 第93章 41世间万物皆是波   当天晚上和新室友见的第一面,陈慕武根本没能认出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比布莱克特还要沉默、还要腼腆的家伙是谁。   等双方互通了姓名之后,两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   不过陈慕武的表情只在脸上停留了零点零几秒,因为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惊讶得太早了。   换句话说,对面这个人在未来的名气会很大,但是现在,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剑桥大学研究生新生,一个从乡下布里斯托尔郡来的穷小子,连一丁点儿的名气都没有。   陈慕武觉得做出刚刚那种夸张的表情,如果被别人看到,可能会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   他的新舍友是未来量子力学的中流砥柱之一,保罗·阿德里安·莫里斯·狄拉克。   陈慕武想,可能是因为狄拉克现在嘴上还没有他那略带标志性的胡子,而且脑袋顶上的头发也还比较茂密,发际线还没往后移,所以自己才没能认出他来。   如今的狄拉克,只是一个刚从布里斯托尔大学取得了数学双学位的本科生,在剑桥大学贵族学生天龙人们的眼中,他毫无疑问是那种从外地来的乡毋宁,仅比陈慕武这个黄皮肤的外国人地位高那么一等而已。   和陈慕武一样,狄拉克一开始也是一个工科学生。   不光他俩,就连卡皮察和布莱克特,也都或多或少地接受过工学训练。   可能在老一辈实验物理学家眼里,有一定的工程学知识是一个加分项。   两年前,狄拉克从布里斯托尔大学取得了工程学学士学位,并通过了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的入学考试,获得了每年七十英镑的奖学金。   相比之下,三一学院给陈慕武开出来的奖学金是每年三百英镑,七十英镑和这个数字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这笔奖学金平均下来,每天还不够四先令,远不足以支持狄拉克在剑桥大学完成学业,所以他又回到了布里斯托尔大学,读了一个数学的双学位。   今年再次毕业之后,狄拉克又获得了布里斯托尔大学提供了每年一百四十英镑奖学金,再加上圣约翰学院的七十英镑,他终于能够进入到剑桥大学学习。   狄拉克在报纸上读过有关陈慕武的新闻,所以在得知自己的新室友竟是来自中囯的陈之后,他显得很高兴。   两个人互相之间都觉得对方才是大佬,所以一开始的相处都很是拘谨。   但是布朗太太却对自己家的这位新房客的国籍,有些不太满意。   卡皮察住在自己家里时,简直就是一枚开心果,整个房子中都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而几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布朗太太对住在自己家的陈慕武的观感,也提升改善了不少。   这个中囯陈不但出手大方,她每次把洗好的衣服给他送过去后,都能收到几个便士的小费。   陈慕武还时不时的就带着另外一个中囯人来到自家的厨房,做上几道美味的中囯菜,并且总是邀请自己一起品尝。   第一次的时候,布朗太太还小心谨慎,生怕叶公超会端上来一锅炖老鼠。   但看到无论是卡皮察还是同样来做客的布莱克特,都吃得津津有味,再加上厨房里传出来的香气令她食指大动,布朗太太终于没忍住诱惑,接受了陈慕武的邀请。   吃完那顿饭之后,布朗太太为自己身为一个英国人而感到十分羞愧,她觉得自己国家开辟了那么多块殖民地,从全世界掠夺来了无数种香料,但做出来的英国菜的味道,却还是十分难以描述。   不得不说中囯菜的味道远胜于英国菜,在布朗太太的心中,大概和她从没吃过的法国菜差不多。   从此之后,布朗太太对中囯菜的热爱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她甚至都想过,鼓动陈慕武忽悠另外一个厨艺更好的中囯人搬出原本住着的学院,也来自己家里住。   如果他有时间能够教自己做几道中囯菜,布朗太太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他减免一些房租。   结果如今的新房客不是那个会做菜的中囯人,而是一个看起来就木讷至极的傻小子,这让布朗太太很是失望。   陈慕武开始没话找话:“保罗,你的导师是谁?”   他已经被卢瑟福选为了今年收的唯一一位博士生,至于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其他新生,全被卢瑟福推给了手下的几位教授。   “我的导师是福勒教授,陈先生.”   狄拉克一脸严肃地回答,在称呼上也是谨遵着英国的传统,只称别人的姓,从不直呼其名。   陈慕武天天彼得、帕特里克的这么喊,纯粹是被卡皮察给带歪了。   估计帕特里克早就已经被喊得麻木了,所以才对陈慕武的喊法毫不介意。   陈慕武继续套着近乎:“那好,既然我们都是实验室的新生,那么以后彼此之间要互相帮助,多多照应.”   狄拉克一脸不解:“实验室?什么实验室?”   “当然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啦!狄拉克先生,你这装出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真好笑.”   陈慕武也及时更改了称呼。   “抱歉,我不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新生.”   狄拉克虽然语气中有些疑惑,但他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毫无表情的状态。   他的这种顶级面瘫水平,布莱克特都要自愧弗如。   “你不说伱是福勒教授的研究生吗?他不就是卡文迪许的?”   “对啊,没错,可福勒教授是数学系的老师,我也是数学系的新生.”   ?   狄拉克不是鼎鼎大名的物理学家吗?   怎么会跑去读了数学系?   难道这是因为自己穿越带过来的蝴蝶效应?   被别人当成神一样的人物迪化了很久之后,终于轮到陈慕武也自作多情了一回。   狄拉克本来就有布里斯托尔大学的数学双学位,进入到剑桥大学的数学系读研究生顺理成章。   此时的狄拉克,满脑子里装的还都是数学,他甚至都不怎么知道麦克斯韦方程组,于是也就更不关心光子和电子到底哪一个是粒子,哪一个是波了。   而他之所以能成为量子力学的中坚力量,还要靠日后的另外一段机缘。   陈慕武没读过狄拉克的传记,所以才在这方面产生了误会。   在他大吃一惊的同时,狄拉克也同样摸不着头脑。   两人又费了好半天口舌,才互相厘清了彼此之间的误会。   可能因为双方渐渐熟悉,狄拉克还主动向陈慕武提出了一个问题:“陈,我在报纸上读到过,据说你和爱丁顿教授的关系不错?”   在物理学上,狄拉克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爱因斯坦提出来的相对论。   这是因为他曾在大学时期,读过爱丁顿用英文撰写的那本广义相对论科普书籍《空间、时间和引力》。   所以狄拉克选择进入剑桥大学学习,一定程度上也和爱丁顿对他的影响有很大关系。   提起爱丁顿,陈慕武脸上一红,因为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剑桥大学里,原来还有这么个熟人。   似乎在今年四月份第一次和爱丁顿见面的时候,自己好像答应过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去天文台向他请教天文学问题的,是吧?   “是的,我确实和爱丁顿先生相识。   怎么,难道你想和他见一面吗?”   陈慕武说了句玩笑话,可偏偏狄拉克却当了真。   “我可以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在来到剑桥大学这半年的时间里,陈慕武基本上天天都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   鸽子放了这么久,他甚至都有点不好意思再去见爱丁顿了。   但谁也没想到,面前的狄拉克却对爱丁顿这么感兴趣。   陈慕武牛皮已经吹了出去,现在是覆水难收。   他只能答应狄拉克,等开学这一段繁忙期过去,一切都安顿下来之后,就带着狄拉克去天文台见爱丁顿。   ……   开学之后,陈慕武又跑了一趟伦敦,倒不是去参加伦敦中囯学生会组织的开学舞会,而是因为一件公事。   范源濂前年从教育总长的位置上辞职,远赴海外,到美国考察乡村教育。   前不久,他收到了教育部的总长黄郛的一份电报。   黄郛也就是陈慕武的那位同乡,在内阁几次变更之后,他现在已经卸任了外交总长,反而成为了教育总长。   接任外交总长的是顾维钧,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驻英公使。   只不过在伦敦任上待了没几天,他就回国参与政治,因此公使馆方面便一直由一等秘书朱兆莘担任了好几年的临时代办。   顾维钧上任之后,并没有停掉之前黄郛大手一挥开出来的那个特别官费,这让陈慕武之前的担忧落了空。   黄郛从国内拍来的电报,请范源濂做为民囯代表赴英国,和英国政府相关人士商洽,将庚子赔款用于教育事业这个问题。   来到英国之后,范源濂特意向接待他的驻英使馆临时代办朱兆莘打听,有没有那种品学兼优的留学生代表,能让他为此次困难重重的谈判,增加一些筹码。   连犹豫都没犹豫,朱兆莘直接推荐了在英国国内露了大脸的陈慕武。   和那帮整日混迹在伦敦的大街小巷,打牌、跳舞、拍婆子的留学生们比起来,两者之间的差距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范源濂同意之后,朱兆莘就赶紧给陈慕武拍了封电报,请他来伦敦帮忙撑撑场子。   “苟利国家生死以”,对于这种有利于国家的事情,陈慕武当然不会推辞,他按照信上的时间来到伦敦,准时出现在了第一场谈判的现场。   陈慕武以为自己既不懂外交,又不懂政治,应该是来充当一个吉祥物式的角色。   他的到场应该就是让谈判桌对面的英国人看看,民囯也能培养出国际知名的人才,把庚子赔款多向教育方面倾斜,便会有更多的陈慕武来到英国留学。   谁知道他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每个鬼佬儿都想看看,这个最近搅得物理学天翻地覆的中囯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看到陈慕武在场如此受人瞩目,范源濂觉得朱兆莘确实给自己推荐了一个好帮手。   他乘胜追击,在原本拟定好的条件后面,又多提出了一些筹码。   不过在谈判当中,双方谁都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所以当然不会在第一次会谈时就达成协议,必须要进行长时间的拉锯战。   由于还有学业在身,陈慕武只出席了这第一次会谈,他当天就要坐晚班车赶回剑桥去。   临走前,陈慕武还特意和范源濂打听了一下,他弟弟范旭东的永利碱厂那边,工作开展得怎么样了。   范源濂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陈慕武居然还知道自己的弟弟。   他老老实实地告诉陈慕武,听说侯德榜工程师在花大价钱买来的索尔维制碱法的基础上,改进出了一个原料利用率更高而且成本更低的新办法,只是好像因为阿摩尼亚无法大量供应,所以目前只能在实验室中小范围试制,并不能大批量生产。   看来永利碱厂那边,应该是已经完全掌握了侯氏制碱法,现在缺的就剩一个合成氨工厂了。   现在,一座连工艺带设备的合成氨工厂,陈慕武估计怎么着也得需要三万英镑左右。   而且,关键这东西还有价无市。   事实上,在二十年代以前,合成氨一直都是被德国垄断的一项高科技技术。   只不过因为打了个败仗,德国不但失去了大片国土,失去了鲁尔工业区,就连德国人的技术专利,也都被全部开放给了国际联盟。   好不容易抢来的专利技术,为了继续确保其垄断地位,列强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地对外出售。   中囯作为“公理战胜强权”的战胜国,在分赃的“巴黎和会”上都吃了瘪,想要染指这种高精尖的技术,更是痴心妄想。   不过,眼下倒是有个好机会,那就是趁着德国通货膨胀的时候,到他们那边浑水摸鱼一把。   现如今最先进的合成氨办法,正是由德国科学家弗里茨·哈伯发明出来的,他凭此获得了1918年的诺贝尔化学奖。   而且这位哈伯先生,还和爱因斯坦是好朋友。   陈慕武打算回去之后再给爱因斯坦写封信,看能不能让他牵线,让哈伯搭桥,说不定就能联系上德国的巴斯夫工厂,从他们那里采购到一套设备来。   陈慕武拒绝了留下吃晚饭的邀请,告别了范源濂和朱兆莘,坐着下午的火车急匆匆地离开伦敦返回剑桥。   因为他之前还答应了狄拉克,要在今天下午带他去剑桥天文台拜访一下爱丁顿。   ……   “哟,哟,哟,让我们瞧一瞧,这是谁来了?”   时隔半年再次看到陈慕武,爱丁顿的眼镜后面,流露出一股无比幽怨的目光。   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不自觉地摆出来一种防御姿态。   心理学上说,这是一种在陌生人面前不自信的一种表现。   当然,这个陌生人显然不是陈慕武,应该是跟在他后面的狄拉克。   陈慕武厚着脸皮地赔了个笑脸:“爱丁顿先生,好久不见,我是陈慕武啊.”   “陈,你是又有论文被扣在《哲学杂志》编辑部了,想再请我出山去跑一趟吗?”   可能顾忌跟在陈慕武身后的那个陌生人,爱丁顿的阴阳怪气的技能并没有火力全开。   “先生,实在是对不住,我最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被各种事情忙昏了头,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向您请教天文学上的问题。   “不过在提问之前,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新室友保罗·狄拉克,他是今年圣约翰学院的研究生新生,从中学时就很喜欢读您的著作,因此在得知我和先生认识之后,就拜托我带他来和您见一面.”   “就知道,你没事儿绝不会往我这里来.”   爱丁顿身上最后一丝绅士气息,让他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但等他走到狄拉克面前时,却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朝他伸出了手:“你好,狄拉克先生,我是就是爱丁顿,谢谢你喜欢我写的书.”   受宠若惊的狄拉克,把手和爱丁顿的握到了一起。   他甚至被惊得说话都有点断断续续:“爱丁、丁顿教授,很荣幸见到你.”   爱丁顿把两人让到了沙发上,然后话题又回到了陈慕武这里。   “说说吧,陈,你那个在今年三月份的轮船上就想好了的天文学问题,是什么?请别告诉我,你认为环绕地球运动的月球是一种波,环绕太阳运动的地球也是一种波!”   牙尖嘴利的爱丁顿还是觉得不解恨,于是又在电子是一种波的问题上,讽刺了陈慕武一句。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月球怎么可能是一种波?”   陈慕武嘴上说。   当然是,当然是,月球也是一种波!   陈慕武在心里想。   按照物质波的理论,世间万物都是一种波,只不过宏观物体对应的波长实在是太小,所以日常生活中无法观测罢了。   “所以你到底有了一个什么样的新想法?不对,半年之后,再新的想法也都变成旧的了。   难道说你在广义相对论方面,又取得了新的进展么?”   听爱丁顿提到了相对论这个让他感兴趣的话题,前一秒还在沙发上无所适从、觉得自己可能误入了大佬们研究现场的狄拉克,立刻就打起了精神来,身子也挺得笔直。   “这个……也不是,先生,这次我来,只是想纯粹请教一个天文学问题,和广义相对论,可以说是毫不沾边.”   陈慕武话音未落,狄拉克的身体又迅速萎靡了下去。   这样短时间内的一起一伏,足以说明,世间万物皆是波,狄拉克也不例外。   他同样是一种波,一种频率较高的波。 第94章 42神秘行星埃克斯   陈慕武给爱丁顿讲的,就是通过对仙女座星云中的造父变星进行观测,来计算仙女座离银河系中心的距离。   只要能测定出这个距离,再和已知的银河系半径相比较,就能得知仙女座到底是包含在银河系中的星云,还是在银河系外,是一个和银河系地位等同的星系了。   这种利用造父变星测距离的办法,最开始是美国天文学家哈罗·沙普利提出来的。   他用这种办法,在1918年估算出了银河系的半径,并第一个指出,太阳并不位于银河系的中心。   不过沙普利确实银河系唯一理论的忠实拥护者,他认为宇宙即是银河系,银河系外不再存在有其他同等地位的星系。   埃德温·哈勃从沙普利的办法中得到了启发,他开始在威尔士山天文台对仙女座等星云进行观测,希望能从中寻找到造父变星,并计算出距离。   哈勃在1924年底发表了大量观测数据,证实包含仙女座在内的若干个“星云”,其实都是在银河系之外。   从而证明了沙普利理论的错误,星云们也不该叫星云,而该叫它们星系了。   陈慕武所说的天文学问题,就是想让爱丁顿先把这些个星云离银河系的距离测量出来,以为后图。   至于这个后图是什么?   当然是通过发现红移证明宇宙是膨胀的,然后推翻爱因斯坦提出来的静态宇宙模型啦!   谁料爱丁顿听完陈慕武说的话之后,他只是苦笑了两声,然后站起身,朝着沙发上的陈慕武点了点手:“来,陈,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爱丁顿把陈慕武领到剑桥天文台的圆顶中,指着架在支架上的一台折射式望远镜说道:“陈,这是我们天文台最大的一架望远镜,它是1833年由第三代诺森伯兰伯爵捐赠,他后来成为了剑桥大学的校长。   “对,你没听错,1833年,刚好是九十年之前。   “这台口径十二英寸的望远镜,在当时那个年代确实能算得上是一个大家伙,但是在九十年后的今天,它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了。   “你所说的沙普利通过造父变星计算距离的办法,我其实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了。   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沙普利观测造父变星时,他所使用的望远镜口径,早就已经是六十英寸的了。   “我听说前不久,威尔逊山天文台又修建了一座一百英寸的新望远镜。   人家美国财大气粗,当然有的是钱来修建望远镜。   “可是咱剑桥大学没钱啊,我们天文台每年的经费,基本上只够维护这台九十岁的老家伙。   “别说和上面两个庞然大物比了,就连洛厄尔那个有钱的美国佬儿,为了寻找那颗隐藏在黑暗中的神秘行星x,花钱修的天文台里面望远镜的口径,都比诺森伯兰号要大上一倍!”   爱丁顿的手轻轻抚摸着架子上的这台老伙计,话语里带着深深无奈的口气。   他话里说的已经很清楚,陈慕武也知明白,看来用剑桥天文台的这台望远镜,是无论如何也测不出仙女座中的造父变星的亮度,也就意味着计算不出那个距离了。   他的想法这下算是落了空。   只能等哈勃在明年发表观测数据之后,陈慕武才能在他数据的基础上,再配合维斯托·斯里弗的红移谱线,指出宇宙并不是保持静态,而是不断膨胀的了。   冥冥之中,老天爷都不忍心让爱丁顿打破爱因斯坦的美梦。   不过,陈慕武还从爱丁顿的话语里,发现了另一个有用的信息。   他所说的这行星x,不就是冥王星吗?   历史上,冥王星是在1930年才被发现的。   从发现海王星后开始,人们就一直猜测,在海王星之外还应该有一颗太阳系的行星。   因为找了六七十年都没找到,所以现在这颗让人又爱又恨又找不到的行星,被人们取了一个和伦琴射线一样的名字,叫做行星x。   不过对陈慕武来说,这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物理学大发现一件接一件上赶着送上门,他想不要都不行。   童年的某一个夏夜,跟着家长在户外纳凉时,陈慕武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夏季大三角。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对天文学感兴趣,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在高考结束后选择物理学专业的原因之一。   虽然日后他走上了一条和天文基本上完全无关的道路,但大学期间,他始终都是天文社的一员,本科时期还在当地的天文馆,当了四年的义务讲解员。   身为一个天文学爱好者,陈慕武能记住冥王星轨道的半长轴为天文单位,离心率为,平近点角为度,轨道倾角为度,升交点黄经为度,近日点辐角为度等等这些数据,也很正常吧?   但他并不想现在就拿着这些数据,在望远镜中找到冥王星。   因为现在,陈慕武的身份还是一个从没进行过天文观测的新人,中囯也是一个连现代天文台都没有一座的贫穷国家。   遖京紫金山上的那座天文台,还要等到十多年后才会被修建完成。   倘若他无师自通般地一下子就找到了这颗行星x,实在是不符合人类的认知。   就像犯罪分子们洗黑钱那样,陈慕武想要成功“发现”行星x,就必须给他这一身天文学技能彻底洗白才行。   所以他装出一脸对星辰大海渴望的表情:“先生,我对这个行星x也很感兴趣,从今天起,我可不可以每隔几天就到您这里来一次,借用这台望远镜进行天文观测?”   “几天是多久?半年吗?”   爱丁顿心中显然还没忘记陈慕武放了他鸽子这件事,不过见他有脱离卡文迪许、重归天文学怀抱的意思,爱丁顿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这件事。   他问陈慕武之前有没有进行过天文观测活动,陈慕武说他自己只看过一些天文学书籍,但从没有实际操作过大型仪器。   得到这个回答之后,爱丁顿要求陈慕武先整理出一篇关于行星x的文献阅读报告来,经他审阅合格之后,再来天文台参加半个月的器材使用培训。   等这一系列流程都走完之后,他身后的这架折射望远镜就可以在每周日晚供陈慕武使用,但必须在每周五之前提前和他联系确认。   “好的,多谢先生.”   至此陈慕武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   冥王星的视星等大概是十四左右,而能观测到这个星等亮度的望远镜,其口径最起码也要在两百五十毫米以上,换算成可恶的英制单位,也就是十英寸上下。   剑桥大学天文台十英寸以上的天文望远镜,只有这台九十岁的诺森伯兰望远镜一架。   如果爱丁顿不点头答应让他使用这架大望远镜,而是只给他提供一具小型望远镜的话,那么陈慕武即使看星星看到目眦尽裂,他也找不到那颗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行星x。   确定好这一系列事宜之后,时间已经到了饭点,爱丁顿邀请陈慕武跟他一起到三一学院的礼堂参加礼节复杂的晚宴。   陈慕武欣然答应了这一邀请,只是天文望远镜旁的两个人似乎都忘记了,在圆顶旁边爱丁顿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坐在沙发上的狄拉克呢! 第95章 43潘多拉的小盒子   离开了剑桥大学天文台,陈慕武和爱丁顿边走边聊。   直到两人快走到康河边的时候,陈慕武才意识到,自己的身边好像还少了一个人。   只是因为那个人平时也很沉默寡言,所以一直走出来了这么远,陈慕武才后知后觉地终于发现。   他只好和爱丁顿说了声抱歉,然后一个人折返,急匆匆跑回到剑桥大学天文台。   当听到从陈慕武嘴里说出什么造父变星,什么星系、星云,甚至连康德这种大哲学家的名字都被搬出来的时候,狄拉克就知道,接下来他和爱丁顿之间的谈话,应该是和自己无缘了。   两个人离开办公室后,狄拉克在沙发上越来越无聊,干脆就窝在里面打起了盹。   “狄拉克,狄拉克,快醒醒!”陈慕武从爱丁顿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把狄拉克给薅了起来。   “陈,我这是在……”狄拉克从睡梦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便想起来,自己身处何方,“啊!爱丁顿教授,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昨晚在从布里斯托尔来剑桥的火车上没睡好觉,所以才……”   狄拉克现在可是一门心思都想着,到了剑桥之后和爱丁顿学习研究广义相对论,所以他很害怕得罪这位在未来很可能会成为自己最亲近的老师之一的领路人。   “好啦,好啦,”陈慕武连忙安抚他,“爱丁顿先生已经离开了,他现在不在这间办公室里。   你清醒清醒,等一会我们一起去吃饭.”   “哦哦,好,好.”   他俩一个是三一的学生,一个是圣约翰的,作为剑桥大学排名第一第二的两个学院,彼此之间一直都处在一种“死敌”的状态。   有传言说三一学院里,历史较为悠久的古老建筑中的楼梯编号里没有字母j,就是因为不喜欢圣约翰学院john的首字母j。   当然这只是一种以讹传讹,真实情况是因为古拉丁语字母表中,根本就没有字母j。   所以陈慕武要是想和狄拉克一起吃饭,就必须去学校外面的小饭馆里。   走在路上,狄拉克直接化身成为了陈慕武的小迷弟:“陈先生,你真厉害,我感觉你什么都懂,连天文学都能和爱丁顿教授侃侃而谈。   伱说的什么造父变星,我之前在课本上都没学过。   你是怎么成为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的?”   狄拉克的心里,其实一直都隐藏着深深的自卑情绪。   他虽然是布里斯托尔大学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但也深知剑桥大学作为英国最顶级的高等学府,里面的学生个个都卧虎藏龙。   之前狄拉克不知道在来到剑桥之后,自己的水平究竟如何。   结果才刚来到剑桥的第一天,他就被迫接受了重重一击。   自己的新室友和自己仰慕已久的天文学家侃侃而谈,而他却只能像个蘑菇一样藏在沙发里。   狄拉克感觉在学术水平、在人际交际,在各个方面,自己都被陈慕武无情碾压了。   当然在颜值和身高上也是如此,只是不拘小节的狄拉克有些后知后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陈慕武又不会读心术,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现在在狄拉克心中的身影有多高大。   而此时面对着狄拉克的提问,陈慕武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留着一字胡的熟人。   于是他脱口而出:“我只不过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全用在了学习上面.”   这本是陈慕武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被狄拉克记到了心上。   作为一个虔诚的新教卫理公会的信徒,他从不抽烟喝酒,也不热衷于参加一些集体活动。   日常生活中,狄拉克的表现比起陈慕武,更像是卡皮察口中的那个无欲无求的清教徒。   如今听到陈慕武说他甚至连咖啡都不喝,狄拉克觉得自己也该到了把咖啡给戒掉的时候了。   ……   在《自然》杂志上,看到自己另一个爱徒玻尔站出来,旗帜鲜明地支持陈慕武的电子波动说之后,其实卢瑟福心中也产生了一些动摇。   但他的这种动摇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卢瑟福很快就看到了通用电气给陈慕武寄来的回信,价值高达两千英镑,比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每年预算的五分之一还多的一台真空泵,卢瑟福觉得,他们是真心买不起。   在从今年一月份开始,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陈慕武就在实验物理学上取得了两个诺贝尔奖级的重大发现。   虽然名义上,他还只是一个研究生新生,但卢瑟福绝不敢把陈慕武只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来对待。   所以在开学之后,卢瑟福才半询问半商量地和陈慕武讲,除了那个能验证电子具有波动性的衍射实验之外,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陈慕武稍微想了一会,然后给卢瑟福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羊毛,都已经被他薅到1930年了,除了现在的这个电子衍射实验,陈慕武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难不成,要把对面这个大胡子新西兰人老头,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中子给提前搞出来吗?   不过,这似乎也太超前了一点儿。   更何况,如果中子真的提前十年被发现,那么很可能会改变世界的进程。   现在的元素周期表上,最后一个元素还是排在第九十二位的铀。   科学家们总在铀元素的后面,还存不存在原子序数更大的九十三号,九十四号?   所以他们现在逮住一切机会,用能找到的各种东西来轰击铀。   等中子发现之后,它也一定不能逃脱这个命运。   恩里克·费米就是因为用中子轰击铀,“发现”九十三号超铀元素,才获得了1938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的。   虽然日后证明,他发现的其实不是九十三号元素,而是核裂变。   这可能是诺贝尔奖历史上,最精彩的一记乌龙球。   核裂变问世之后又过了六七年的时间,三位一体核试验就出现在了新墨西哥州的沙漠里。   也就是说,从中子被发现,到原子弹爆炸成功,其间间隔的也就差不多是十年左右的时间。   如果陈慕武现在就把中子给搞出来,即使赶上那场全世界范围的大萧条,会让需要花大价钱进行的科学研究放缓一些脚步,但估计最迟在小胡子闪击波兰以前,本时空第一枚原子弹可能就会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出现了。   这样一来,世界岂不是乱成一锅粥了?   还打什么斯达舒格勒,搞什么不列颠空战,看谁不爽就在他头上搞个大家伙,毕竟神仙打架,也怕核弹,是不是?   陈慕武觉得,中子这个潘多拉魔盒,现在还是先藏起来,等晚点时间再打开比较好。   毕竟他还想在小鬼子头顶上多搞几个大爆竹放放,但这个梦想必须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最起码也要等他的大楼盖好,以及一些列的配套工业都建设起来之后,才能再想着去手搓一个大蘑菇。   那句鸡汤怎么说来着?你一定要偷偷努力,悄悄拔尖,然后惊艳所有人。   boo   bazinga!   ……   虽然陈慕武说自己最近没什么新想法,可卢瑟福也没能给他安排新的实验项目。   他可能觉得陈慕武现在是处于用脑过度的状态,毕竟再聪明的大脑也需要休息。   所以卢瑟福让陈慕武在入学后的第一个学期,先到剑桥大学里选一些感兴趣的课程上一上。   至于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内的工作,卢瑟福仍然把他安排回了原来的那个kbc三人小组里。   然而陈慕武却既没有选择帮卡皮察做他的磁场对阿尔法粒子影响的实验,也没选择去帮布莱克特研究用云室给阿尔法粒子和氮气拍照。   头铁的陈慕武,直接从弗朗西斯·阿斯顿那里,借来了由他在十几年前研制的那台斯普伦格真空泵。   他偏偏就不信邪,打算用这台老家伙试试看,到底能不能创造出一个高真空的环境,以便他能进行电子衍射实验。   阿斯顿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教授之一,同时也是三一学院的院士,此前给老主任j·j·汤姆孙打过一段时间的下手。   他在卡文迪许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质谱仪,并用这台仪器,已经找到了二百多种天然同位素。   凭借此项功绩,阿斯顿在去年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化学奖。   质谱仪是高中物理中的一道经典习题,一束速度相同、带电量相同的粒子,在经过磁场后,不同质量的粒子会产生不同的运动轨迹。   质量越大的粒子,在磁场中做圆周运动的半径也就越大,因此利用这种办法,就能很清楚地观测出同位素的存在。   和陈慕武做电子衍射时的要求类似,空气中的分子也会干扰这些带电粒子的运行轨迹,所以质谱仪也必须要处在一个真空的环境当中。   但因为质谱仪还能改变磁场的强度,所以它对真空度的要求并没有电子衍射的要求高。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陈慕武借回来了了这台斯普伦格泵。   下一步,他就要测量、计算尺寸,设计图纸,然后再去找实验室里负责吹玻璃的工人,按照图纸给他吹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玻璃管来。   就这样,陈慕武的剑桥生涯,一天天渐渐变得充实起来。   白天有课的时候,他就去上课,没课就泡在实验室里,继续研制他的电子衍射管。   等天黑之后,陈慕武又要去天文台找爱丁顿,学习怎么寻星、怎么调整移动望远镜怎么观测和怎么拍照。   前三个项目,陈慕武根本就不用爱丁顿来教学,但是在最后一项如何给星体拍照方面,他却认认真真地学习了起来。   谁让他当时用天文望远镜的时候,都是直接连到电脑屏幕上成像的,从没用过这么老古董的玩意儿。   看到陈慕武如此好学,爱丁顿很是欣慰。   他偶尔也会和陈慕武闲聊上几句,问他最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又搞出来什么大动作没有。   爱丁顿心里其实也挺希望陈慕武能找到电子是一种波的证据的,毕竟他的这个想法,都被自己的好朋友爱因斯坦在报纸上都称赞过了。   可当他听陈慕武说,因为卡文迪许实验室没钱,买不起高级的真空泵,所以实验进行得并不顺利时,爱丁顿也是一声叹息。   卡文迪许实验室作为剑桥大学的亲儿子都没钱,他们天文台只能比卡文迪许更没钱。   他妈的,剑桥怎么成了这么个样子!   多亏了爱丁顿在三一学院那里给陈慕武办好了请假条,这样他在每晚的观测学习结束之后,就不会被在校园内巡视的校监以晚归的缘由逮住,并缴纳一笔八先令巨款的罚单了。   陈慕武的同学有时候也会来管他借这张请假条,这样他们就能更方便地去校外看晚场电影了。 第96章 44钩直饵咸的回信   每晚离开天文台,回到布朗太太家里之后,陈慕武偶尔还会受到自己室友狄拉克的骚扰。   狄拉克最近在埃比尼泽·坎宁安教授的一次讲座上,终于了解到了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麦克斯韦方程组是怎么一回事。   这让他觉得很是兴奋,只凭着几个简单的方程,就能解释自己之前在布里斯托尔时做过的各种电、磁和光学实验的结果,还有许多其他的现象。   同时,在知道这个方程之后,狄拉克也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另一位偶像,爱因斯坦自从提出光子说之后,就一直被大家嘲笑,因为那并不符合麦克斯韦方程组!   不过好在今年终于出了一个拯救了光子理论的东方骑士,也就是自己的室友陈慕武。   他用实验证明了伽马射线散射中的光是以粒子存在的,和麦克斯韦理论中的电磁波,有许多矛盾之处。   因为麦克斯韦的理论并没有在狄拉克心中留下很深刻的影响,所以他并不像那些拒绝承认这一理论的物理学家那样,而是坦然接受了这种新的光子理论。   现在,狄拉克经常会在晚上向陈慕武请教一些有关经典电磁学、玻尔原子模型和光子波粒二象性等等问题。   听到陈慕武和他说,电子也可能具有波动的性质时,狄拉克也没有像卢瑟福那样表现出大惊小怪,而是欣然接受。   他在相对论上的兴趣,就这样潜移默化地在向微观世界的物理学上转移着。   本来,引导狄拉克的工作重心从相对论到量子上转变的这项工作,应该是由他的导师福勒来完成。   但现在既然蝴蝶的翅膀已经煽动,这个量子导师的角色,也随之就转移到了陈慕武的身上。   ……   在为期半个月的爱丁顿一对一培训结束之后,陈慕武终于获得了能独立使用剑桥大学天文台这架诺兰博格望远镜的机会。   经过之前对轨道的计算,他很快就在望远镜中找到了那颗有些暗淡无光的行星x。   陈慕武每周末都会给这颗行星拍一张照片,为了混淆视听,他也会把望远镜调到其他几个特定的方向,同样装模作样地拍摄几张李鬼。   陈慕武决定再多攒几张照片,直到上面能清楚显示行星x的位置变化之后,再将这个结果予以公布。   虽然在天文台中很快就取得了进展,但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陈慕武的电子衍射实验却进行得非常不顺利。   之前他设计的衍射玻璃管早就已经被工人给吹好,至于此次衍射的靶晶体,陈慕武选择的是金箔。   卡文迪许实验室虽然穷,但金箔这玩意儿却有的是,毕竟卢瑟福当年就是靠着一手金箔实验起家的。   陈慕武将产生电子束的阴极、加速电场、金单质薄膜以及照相底片,都一一装进了玻璃管中。   在这一套器材组装完成之后,他又把真空泵也接了上去,在各种接口处涂抹好了凡士林,然后陈慕武启动机器,看着上面的水银液面,一点一点儿地移动到了标示着最低压力处的地方。   然而不出他所料,这次的实验并没有成功,在感光底片上,完全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同心圆衍射图样。   这就说明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这台斯普伦格泵,产生的小数点后四位帕斯卡的真空度,并不足以让陈慕武的电子衍射实验取得效果。   现在摆到陈慕武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如果想继续验证电子的波动性,要么就花大价钱购买精度更高的真空泵继续进行实验,要么就是被动地等别人先把这个实验做出来。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   拍摄到第一张行星x的照片后不久,陈慕武收到了一封来自法国巴黎的信。   对此,他感觉有些奇怪,因为自打穿越之后,除了曾在马赛港弃船登岸之外,他并没有和法国产生过什么别的交集。   唯一彼此之间通过几封信的,是《益世报》的驻法特约记者张休猷。   而这信封上的字迹,也和往常收到张休猷的来信并不一致。   并且这个信封从材质到印刷处处透露着精致,角落上还印着一个奇奇怪怪的纹章。   等拆开信封之后,陈慕武才发现,这个写信的人和玻尔一样,又是一位他素未谋面的“老熟人”。   法兰西虽然早就没有了国王和皇帝,但却保留了大量的贵族称号。   而给陈慕武写信的便是这样一位贵族,路易·维克托·德布罗意。   难怪信封上会有个标记,那应该就是他们德布罗意家族的徽章。   和芝加哥大学那个吃了哑巴亏的康普顿不一样,陈慕武这次总算是被正主给找上了门。   不过,德布罗意在心里丝毫没有谴责他剽窃了自己思想的不满,他反而觉得自己和陈慕武“心有灵犀一点通”,更是为自己能和这个物理学新秀想到一块儿去而感到沾沾自喜。   他在信中,更是毫不保留地表达了对陈慕武提出来的“电子是一种波”这个思想的赞扬。   事实上,德布罗意在大脑里对物质波的想法,仅仅才产生了一个雏形,他的那篇博士论文,距离写完还有很长的时间。   前不久,德布罗意曾经在法国科学院的一次例会上,报告过自己大脑中产生的新想法。   等会议结束后,有人告诉德布罗意,他的这个“新”想法,早就已经被人在德国期刊《物理学年鉴》上发表了出来。   于是德布罗意找到了陈慕武的论文仔细研读,简洁的公式推导,以及结论又和玻尔原子模型匹配的天衣无缝。   这篇篇幅并不算长的论文,简直每个字母、每个符号都戳到了德布罗意的心窝里。   他没想到自己脑海中才刚刚有了一个雏形的概念,却已经被人丰富得如此完善。   德布罗意早就知道又有陈慕武这样一个人,是因为在今年年年初,物理学界被陈慕武旧事重提的光子说,搅得轰轰烈烈。   这个经过伽马射线散射实验验证过的光子说,同样也给了德布罗意灵感,进而让他产生了物质波的的想法。   所以在心中,德布罗意对陈慕武产生了一种敬仰之情,于是他才提笔写下了这封信,想要结识一下陈慕武,并亲自向他称赞和祝贺,他提出来的这样一种电子也是波的理论是多么美妙。   收到这封信之后,陈慕武脑子里产生第一个念头,不是又集邮了一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而是在思考,一般来说,贵族是不是都很有钱?   两千英镑对自己对卡文迪许实验室来说,可能算是一笔巨款,但对锦衣玉食的德布罗意来说,会不会只相当于洒洒水?   而自己心心念念的像第谷、伽利略和高斯背后的大金主们,这次终于要出现了了吗?   因此,陈慕武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放下手边的工作,专心致志地给德布罗意写起了回信。   “尊敬的德布罗意先生:   “我很高兴能收到您的来信,也十分感谢您对我提出来的电子假说的支持。   “在这封信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来,您对物理学一定是十分热爱,而且在这上面的直觉也十分敏锐,所以才会产生和我相同的想法。   “我现在向您汇报一下,关于电子是波这个假说,目前我所取得的新进展。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我已经成功的组装了一套仪器,打算利用高速电子束经过金单质薄膜进行衍射实验,但很遗憾的是,这次实验并没有成功得到衍射图案。   “不过我并不认为是理论有错误,经过实验后的分析,我认为是衍射管中的真空度没有达到要求,不足以为电子提供足够长的自由程,让它能够成功完成衍射过程。   “接下来我打算,对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这台真空泵进行改造,直到它能使真空度降到十的七次方帕斯卡左右,再进行下一次实验。   “这个过程似乎会很艰难,毕竟这台真空泵是十几年前研制的老东西,我不知道大概花费多长时间才能把它改造完成,也许可能永远也降不到更低的真空度,不过等实验一有进展,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写信向您报告。   “您真诚的,陈慕武.”   这样一封钩直饵咸的回信,被陈慕武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回寄给了巴黎的德布罗意。   也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成功地把德布罗意给钓上来,小王子阁下会不会闻弦歌而知雅意,自掏腰包赞助他一台通用电气的最新款真空泵? 第97章 45一种新的同位素   把信扔进邮筒之后,陈慕武就一直盼着德布罗意赶快给他回信。   只要能从小王子这里化缘到钱,他就能继续进行电子衍射的实验。   如果没钱的话,陈慕武就只能外甥打灯笼——照旧,继续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开展他的摸鱼生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早上刚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陈慕武屁股下的椅子都还没坐热,布莱克特就带着一摞已经洗好了的照相底片找上了他。   在五月份,和卡皮察帮陈慕武在云室里找到了反冲电子之后,布莱克特就又继续投入到了云室改进的工作之中。   他最近总算是成功在前人的基础上,对威尔孙云室做出来了很大程度的改进。   布莱克特只运用了简单的杠杆、弹簧和旋转轮等机械结构,就让云室的效率比之前提高了一大截。   在放射源和云室的窗口之间,布莱克特还另外设置了一个机械快门装置,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把阿尔法粒子放入云室之内。   经他改进之后,这套云室系统基本上能做到自动拍照,从阿尔法粒子进入云室开始算起,平均每过十三秒,就能完成一次循环。   既然云室的效率已经大幅度提升,布莱克特便开始用它重复了无数次卢瑟福发现质子的那个实验,同时也拍摄了许多张照片。   改进之后的云室,哪里都好,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只有一条,那就是照片拍摄得实在是太多了。   每隔十三秒就能出一张照片,那么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能拍摄近三百张照片。   实验做上两三天,照片就能摞满整张桌子。   只凭布莱克特一个人的能力,完全看不过来。   所以他只能抱着一叠照片,向电子衍射实验失败,最近在实验室里闲得发慌的陈慕武请求道:“陈,你最近也没什么事情,能不能帮我看一些底片,找一找那个质子的轨迹?”   来而不往非礼也,之前他让布莱克特帮过不少忙,既然好哥们找上了自己,陈慕武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他请布莱克特把这些照片都放在桌上,自己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   每张照片上都有一束白色的细线,数量估计有二十多条。   而每一条白色细线,都代表着一个带电粒子在云室中所留下的轨迹。   其中大部分都是阿尔法粒子穿越云室,留下的一条不改变运动方向的轨迹。   少部分是阿尔法粒子和云室中的氮原子发生弹性碰撞,产生的两条分叉。   只有极少数的阿尔法粒子能轰击到氮原子核,然后射出一个质子,因此在照片上留下的轨迹很少见。   但布莱克特想要让陈慕武寻找的,却正是最后这一种碰撞之后留下来的轨迹。   四年之前,卢瑟福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核,发现在这个核反应中,偶尔会出现一种新的粒子。   在测定了这种新粒子的质量和电量之后,卢瑟福确定了这种新粒子就是氢的原子核h,或者也可以叫它质子p。   对此,卢瑟福给出的解释是,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核,从中击打出了一个质子,同时使靶上的氮变成了碳-13(he+n→he+h+c)。   他并没有从云室里捕捉并观察过这个反应,所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当时刚刚入学的布莱克特。   如果按照卢瑟福给出的这种解释,那么照片中的轨迹在碰撞后就应该分为三叉,分别代表着被弹回来的阿尔法粒子本身、从氮核中射出来的质子以及发射质子之后残余的原子核。   可是陈慕武脑子里记得的这个核反应,和现在卢瑟福与布莱克特给出来的解释完全不同。   因为在阿尔法粒子入射之后,它根本就没有被反弹回来,而是直接融入到了氮原子核之中。   这样一来,原子核向外发射出一个质子之后,变成的也不是碳-13,而是氧-17(he+n→h+o)。   所以在照片上根本就不会出现有三条分叉的轨迹,无论释放出质子与否,发生阿尔法粒子和氮原子发生碰撞之后,都只会产生两条分叉。   难怪布莱克会面对这么多张照片而感到头疼,因为即使他拍摄再多的照片,他也不能够在其中发现出任何一个三分叉的轨迹。   但陈慕武就不一样了,知道真实核反应情况的他,开始仔细甄别两条分叉的那些轨迹里,和其他大部分有明显不同的个别特例。   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帮布莱克特看了两天的底片,却只从数量繁多的照片中找到了一条这样的轨迹。   这两天的时间,已经让陈慕武有些头晕眼花。   他也不想再去找更多的轨迹,而是带着这张照片,直接来找布莱克特。   看到陈慕武带着照片走来,布莱克特显得很是惊喜:“陈,难道你已经找到了那个氢原子的轨迹了,这次就是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的吗?”   “是,也不全是,”陈慕武递上了手里的那张照片,“我找到了那个质子的轨迹,但这些轨迹的分叉同样也都是两条,而不是如你所说的有三条.”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说已经找到了质子轨迹,布莱克特很高兴,但他却还没明白陈慕武话都后半部分,究竟是什么含义。   陈慕武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一条轨迹说道:“帕特里克,伱看这条轨迹,虽然和其他碰撞轨迹一样,都是产生了两条分叉,但这里的分叉和其他的又有一些不同。   “第一条轨迹又短又粗,看上去就和碰撞后氮原子的轨迹差不多。   “但这第二条又细又直的轨迹,和碰撞后的阿尔法粒子轨迹有明显的不同,应该是由一个带电少和速度高的粒子产生的,我觉得,这就是你所要寻找的那个质子.”   “这又是什么意思?”   对于陈慕武的这番解释,布莱克特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他所说的那个质子的轨迹,看起来确实比阿尔法粒子的轨迹要更细也更直,但是……   “入射之后被反弹回来的阿尔法粒子去了哪里?”   他向陈慕武提出来了自己的疑问。   “意思就是说,阿尔法粒子之所以会消失不见,是因为它没有被反弹回来,”陈慕武把手指点在了那条又短又粗的粒子轨迹上,“我刚刚说这个粒子的轨迹像氮原子,但没说它是氮原子。   这张照片上,不仅仅是第一次记录到了核嬗变的过程,同时也拍到了一个新的同位素,我觉得留下这个轨迹的原子核不是碳-13,而是氧-17.” 第98章 46好消息和坏消息   如果放到几年前,发现一种新的同位素可能还能算得上是诺贝尔化学奖级别的发现。   去年年底,瑞典皇家科学院的诺贝尔奖评委会,不但在物理学奖上开出了双黄蛋,把1921年和1922年的奖励分别颁发给了爱因斯坦和玻尔,在化学奖上也同样如此。   这两年的两位获奖者,分别是弗雷德里克·索迪和弗朗西斯·阿斯顿。   他们两人的功绩,都和同位素有关。   前者曾经是卢瑟福在加拿大麦吉尔大学时的助手,他提出了同位素假说。   后者,也就是之前借给陈慕武真空泵的那一个,则是利用质谱仪发现了两百多种天然同位素。   在卢瑟福设想中,被阿尔法粒子轰击的氮原子,发射一个质子后变成的碳-13,就是在三年前被阿斯顿在质谱仪中发现的。   这两位科学家,基本上把利用同位素拿诺贝尔化学奖的路给堵死了。   按照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说法,这个叫做前人之述备矣。   即使现在摆在陈慕武面前桌子上的这张照片里拍到了氧的第一种同位素氧-17,但作为第一发现者的布莱克特,估计如果只凭借这项功绩的话,应该是和化学奖无缘。   想要再靠着发现一个同位素获得诺贝尔化学奖,那无论是氧-17还是氧-18的逼格都不足够高,最起码要找到氢的同位素氘-2才行。   而想要找到氘,目前来看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就从大海里分离出重水do,然后再电解重水得到氘气d;要么就利用液氢和液氘的汽化温度不同,在低温环境下让液氢h汽化,从而分离出液氘d来。   想到这里,陈慕武看了一眼桌子另一边,正专心致志地和磁场还有阿尔法粒子搏斗的卡皮察,是不是应该可以提前让他接触一下低温物理学了?   和陈慕武这样云淡风轻不同,听他说完这个结论,一向沉稳的布莱克特却显得很是激动。   不论是第一次拍照记录到核嬗变,还是发现氧的第一种同位素氧-17,对他来说,都算是在学术研究上取得了一个重大的突破了。   “陈,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再从剩下的这些照片中找找,看里面还有没有这样又细又直的轨迹;如果伱要是不相信这个是氧-17的话,也可以放到质谱仪里面,再去看一看.”   陈慕武稳坐中军帐,如果他下巴颏上凭空长出几缕墨髯,手中再拿上一把羽扇,那就活脱像是一个从京剧《草船借箭》里走出来的诸葛亮了。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鲁肃,哦不是,是对面的布莱克特的情绪依然很激动:“你说的对,陈!麻烦你再看一下我这里的照片,我、我这就去借一台质谱仪过来!”   一直以来都总是不急不慢的布莱克特,这次却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向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器材仓库。   陈慕武没想到自己因为不想继续看这些枯燥无味的照片,所以才指出来了实验的最终结果,但还是没能逃脱掉继续看照片的命运。   知道实验有了重大进展之后,卢瑟福也闻讯而来。   因为这个实验本来就是他最先做出来的,现在又听说在照片上拍到了核反应的整个过程,他当然要亲自过来看个明白。   “陈,你是说在反应过程中,阿尔法粒子被融进了氮原子核之内么?”   听完陈慕武的解释之后,卢瑟福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问道。   陈慕武信誓旦旦地回答道:“主任,我觉得就是这样,这次的核反应,在云室中只留下了两条轨迹。   “第一条轨迹又细又直,和阿尔法粒子在云室中的轨迹明显不同,我认为这应该是一个质子。   “而之所以认为另一条轨迹是氧-17,而是不是其他的氮原子和碳原子,是因为在这张照片上的这个反应中,并没有第三个分叉出现,这不但意味着没有阿尔法粒子被反射,同样也意味着没有中、呃、新的电子被击打出去,所以根据电荷守恒定律,就能得到这个结论.”   陈慕武之所以在话语里卡了一下壳,是因为他差点说出“同样也意味着没有中子发生贝塔衰变,向外辐射出电子而转变成质子”。   一不留神,就差点再一次地泄露天机。   好在中子(neutron[njut])的第一个音节和新(nenju])的第一个音节差不太多,才能让他机智地改了口。   “布莱克特已经在去找质谱仪了,到底是不是氧-17,只需要把原子核放到里面,一试便知。   “如果真是氮变成了氧,那么氧是不是也能变成氟?假如情况真是这样的话,主任,我想我们可能找到了一种能够‘点石成金’的炼金术,以后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就再也不怕没钱做不成实验了!”   陈慕武在这句话的结尾处,不忘和卢瑟福开了一个小玩笑,顺便在玩笑中,稍微透露出了一些对卡文迪许实验室没钱让他做电子衍射实验的抱怨。   卢瑟福应该是也听出来了陈慕武的弦外之意,因为自己理亏在先,他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卢瑟福掏出怀表看看时间,顾左右而言他:“陈,你真是一个福星,每次到你你这里来,我就准能碰到好消息。   “来的路上,我刚好碰到了布莱克特,他也为此而兴奋不已。   我问他去做什么,他说他要去借一台质谱仪。   “不过,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怎么那个小伙子还没把这件事给办好?我去仓库那边看看,陈,你继续留在这里,看能不能从照片中多找出几条这个反应的轨迹出来!”   陈慕武无奈地苦笑,目送着叼起烟斗来的卢瑟福转身离开。   ……   卢瑟福走后不久,布莱克特就带着借来的质谱仪重新回到了实验室之内。   但是他并不打算今天就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实验,看看这个反应之后的新原子核究竟是什么。   而是在心里盘算着,今天一定要请陈慕武到外面的饭馆里搓上一顿。   毕竟陈慕武这次又成为了自己的福星,要是没有他来着实验结果出现,说不定布莱克特现在还要埋头于那些令人绝望的照片当中,寻找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的三分叉轨迹,而就此错过,或者说在浪费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找到这个核反应背后的真相。   当然,这顿饭也不会落下kbc三人组当中的第三个人,卡皮察。   事实上,这位老兄算是不请自来,甚至他在得知氧-17被成功发现之后,表现出来的比布莱克特和陈慕武两个人都还要兴奋。   卢瑟福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信息,就是卡皮察在第一时间冲出开放实验室去通风送的信。   众所周知,三人小队里一般都有第四个人。   所以晚上六点下班之后,三个人结伴从卡文迪许离开,想着再去到玛格达连学院,叫上叶公超一起吃饭。   见面之后,大家才发现一向风度翩翩的叶公超这次神采不再。   他的脸上挂了彩,眼窝深处一个很明显的暗色拳印,嘴角处还能看见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这是,跟人打了一架?   “乔治,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欺负你了?我们帮你报仇!”   个子最小的卡皮察,第一个跳了出来。   看着他那摩拳擦掌一副着急的样子,陈慕武觉得如果此时给他一瓶伏特加,那么卡皮察的战斗力,直接消灭维希法国一个班的伪军,应该不成问题。   看到眼前的此情此景,陈慕武在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种猜测,但他还是打算听叶公超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果然不出陈慕武所料,叶公超因为种族歧视的问题,和别人动手打了一架。   他自幼就在欧美留学,照理说这种被歧视场面叶公超应该见过不少,他也就早该形成了强大的“免疫力”。   但这一次,叶公超却罕见地和人动了手,说明他一定是被激怒得非常严重了。   叶公超点燃一支香烟,当着三人的面把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下午下课之后,他像往常一样安安分分地行走在回学院的路上,突然有个不开眼的喝得醉醺醺的学生打扮的人,出现在了小巷的另一头,两人走了个脸对脸。   本来只要双方互相侧身礼让一下,就能彼此相安无事地通过。   但这个不开眼的醉鬼,却偏偏拦在叶公超前面,指着他的鼻子满口喷粪,各种污言秽语也从他的嘴里源源不断地倾泻到了叶公超的头上。   “xx!”   “xxx!”   “xxxx!”   估计是酒精起了大作用,说到激动的地方,这个醉鬼突然伸手挥臂,一拳就砸在了叶公超的左眼上。   虽然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了个不知所措,但等叶公超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给予了有力的还击。   别看这个人圆头圆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其实叶公超也是个自幼习武的狠角色。   据飞虎队陈纳德的太太陈香梅回忆说,叶公超此人练得一手好剑法。   虽然手边没有趁手的家伙,但叶公超还是凭着一身好本事,在一番混战之后,把那个醉鬼打倒在了地上。   之后,叶公超又用力地踢了几脚,狠狠地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   听到叶公超没让别人占了便宜,三个人总算放下了这颗悬着的心。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已经算是这件事中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了。   当然即使被人占了便宜也没办法,无论是报警,还是找学校的校监出面,总归是要被和稀泥。   这里是带嘤,该滚出去的是你们吧?   这件事给陈慕武敲响了一个警钟,那就是他现在周围的外国人都对他很友善,不代表着整个英国,整个欧洲的外国人都对他很友善。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和剑桥大学的熟人之间,人们尊重陈慕武,是因为他在物理学上取得的成就和声望。   而在不认识陈慕武的外国人眼里,他和他的那些“黄祸”同胞们,并没什么区别。   陈慕武觉得自己可能要和叶公超学一些拳脚招式,不求伤人,只求自保,以备不时之需。   他又觉得只提升自己一个人的声望远远不够,是不是应该尽自己的力量,转变整个民族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但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真要落到实处,又谈何容易?   布莱克特又是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子,和之前陈慕武在火车上对他讲起他在康河边上被那群游泳之人瞧不起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陈慕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帕特里克?”   布莱克特点了点头:“乔治为什么今天会被那个醉鬼拦下,我想我可能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的这一句话,让众人瞬间竖起了耳朵,卡皮察更是咬着牙恶狠狠说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的鬼,我一定轻饶不了他.”   布莱克特摇了摇头:“不是谁在捣鬼,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们说过,校园外的某一家酒吧里,最近设立了一台能放映电影的机器?   “我听说最近几天那里正在放映的电影,就是改编自同名小说的《傅满洲的谜团》。   “陈,乔治,跟你们相处了这么久,我当然不会相信小说和电影里那些抹黑中囯人的鬼话。   但是,不得不说,这部电影却在剑桥大学的学生当中很受欢迎.”   “我想那个醉汉很可能就是因为看了这部电影又喝醉了酒之后,才对在路上看到的乔治而痛下黑手的.”   傅满洲,又他妈是傅满洲。   陈慕武对这个名字,连同这本书的作者萨克森·罗默都恨得咬牙切齿,他想如果自己哪天要是能在大街上看到这条猡黑狗,一定要狠狠地打他一顿才能出这口恶气。   但是英国这么大,想要碰到这只躲在阴沟中的鼹鼠,实在是困难了一些。   想要报仇,也就只能另找办法。 第99章 47巴黎快车谋杀案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众人谁也没有心思再去出门吃那么一顿庆功宴。   同住在玛格达连学院的布莱克特,留下来继续安抚叶公超的情绪,而陈慕武和卡皮察,只能结伴离开。   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到布朗太太的家里,陈慕武躺在床上,针对叶公超被打的这件事,沉思了很久,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   第二天开始,布莱克特就开始鼓捣那台借来的质谱仪,期望用照片上的实验结果证明,自己发现的那个粒子,确实是氧的一种新同位素,氧-17。   而陈慕武,则是继续看起来了布莱克特剩下的那些照相底片,希望能从上面找到更多条质子轨迹,来为论文撰写提供更多的证据。   虽然一开始陈慕武只不过是看了几张照片,就从中找到了质子的轨迹,又对实验现象做出了一个新的合理的解释。   这些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举手之劳,不算事情的事情,可在布莱克特眼里,却是陈慕武对自己的又一大帮助。   所以布莱克特强烈要求在论文里加上陈慕武的名字,两人之间互相推辞了很久,最终以陈慕武把写论文这件事全部揽下来,换他挂名一个第二作者身份而告终。   就这样,不经意间地帮了布莱克特一个小忙,陈慕武就又白捡到了一篇足够分量的论文,美哉,美哉!   陈慕武一手打字机敲得风生水起,写出来的论文既精美又整洁,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也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他那噼里啪啦的打字速度,比实验室专门雇佣的打字员小姐,速度都还要快上几分。   要不是陈慕武每天都还要忙于思考各种新的理论和实验,说不定打字员小姐很可能会就此失业,因为人人都想请陈慕武替自己打印论文。   十二月初,布莱克特终于在质谱仪上收集到了足够多的实验结果,能证明被阿尔法粒子轰击后的氦核在向外辐射出一颗质子之后,确实生成了一颗新的原子核,而这颗原子核正是之前陈慕武“猜测”的氧-17。   十二月中旬之前,陈慕武把之前早就写好了的有关照相底片部分的论文,连同布莱克特前几天又提供给自己的质谱仪这部分合并到了一起,最终整理出来了一篇署着两人名字的完整的论文,并将其寄给了伦敦的《自然哲学会报》。   秋季学期早就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该轮到圣诞节以及新年假期了。   布莱克特和狄拉克两个英国本地人,自然都是要回家过节的。   他们两人也都曾向陈慕武发出过,跟他们一起回家过节的邀请。   而卡皮察这次没有像夏天一样再次回家的打算,一是因为这个假期的时间不像暑假里那么长,二是因为俄国人的圣诞节和欧洲大陆上的时间并不相同,两者之间相差了足足有半个多月。   卡皮察想拉着陈慕武到欧洲大陆上转一圈,去瑞士去奥地利的阿尔卑斯山上滑滑雪,或者去法国去巴黎,感受一下浪漫之城的气息。   陈慕武拒绝了各位的邀请,因为他要再跑到伦敦一趟,参加一年一度的庆开国纪念日暨迎新年的活动。   和之前几次伦敦中囯学生会借着各种由头举办的舞会不同,这次的主办单位是民囯驻英公使馆,邀请函上的署名人,也就自然成了公使馆的临时代办朱兆莘。   陈慕武现在还不敢得罪这个控制着他官费的财神爷,所以在一接到来函之后,他就掐着日子坐火车去了伦敦。   一到冬天,伦敦的味道更加浓郁,刚下火车的陈慕武,是用围巾把自己的口鼻遮挡得严严实实,争取尽量减少进入到自己鼻子和口腔中的雾霾。   叶公超又不用写论文,假期自然放的早,闲不住的他早就离开剑桥到英国各处游玩散心。   直到在会场里落了座,两个人才终于又见了面。   民囯的国庆日是倵昌起义的十月十日,而在南京宣布就任临时大总统的1912年元旦,就成为了开国纪念日。   邀请函上说要把这一天和元旦一起庆祝一下,顺便向大家传递一下从国内传回来的动态。   但登上台的临时代办朱兆莘,也只不过就讲了讲新上任的大总统曹公的“光荣事迹”,仅此而已。   可这些已经不是新闻的新闻,除了陈慕武之外,谁还不是早就在报纸上看了个真真切切?   说白了,这个聚会更像是后世大公司们在压榨了员工们整整一年之后,在年底开个年会,施以小恩小惠,给社畜们打打鸡血。   公使馆也从这帮公子哥们身上薅了一整年的羊毛,当然也要安抚一下这些有钱的韭菜们,方便他们在明年开春时,长出来更新更绿的一茬。   尽管陈慕武已经很努力地拉着叶公超躲到了角落里面,但由于最近一年之中,他的名声太过显赫,又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   因此当“陈慕武也出现在了会场当中”这则消息传开之后,端着酒杯前来打招呼的人是络绎不绝,一批又一批。   陈慕武觉得自己像是海洋馆里的企鹅,外国动物园中的熊猫,被人围观的感觉,很不自在。   他终于见到了伦敦中囯学生会的一系列人。   这些人中,有些人陈慕武听说过名字,但更多的都是他没听说过的。   可无论听没听说过,陈慕武都不想和他们更进一步,产生更多的交集。   他倒是在会场里,见到了那个后世大名鼎鼎的“情痴”金岳霖。   他从哥伦比亚大学取得博士学位之后,在伦敦政经旁听了好几年,没了庚子赔款的资助,生活过得不太富裕。   叶公超说,他基本上就是靠着寅吃卯粮,借钱度日。   但和陈慕武预想中不同的是,金岳霖的身边还有一个美人在侧,而且还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姑娘泰勒。   两人在会场中恣情打闹,完全不顾及他人的眼光。   他现在如此地风流倜傥,谁能想到日后却换了一副样子呢?   另外还有一个人端着酒杯前来,令陈慕武记忆深刻。   倒不是因为这个人的表字和口占出“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那位一模一样,而是他刚一张嘴,就是要邀请陈慕武去参加一个苦馒头派对。   这可吓得陈慕武拉着叶公超,直接逃离了公使馆的庆典现场。   得罪朱兆莘就得罪吧,这个时候,还是保命更要紧。   两人在伦敦又住了一天,第二天去唐人街采购了许多调料和年货后,才又坐火车回到剑桥。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年关将至,漂泊在外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总归还是要过个好年。   自从那天在小巷里遭受了无妄之灾后,叶公超一直都有些萎靡不振,虽然他在寒假里散了一场心,也只不过是聊胜于无。   这是他在欧美留学这么多年来,因为被种族歧视而遭受到的一次最重大的打击,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就连现在,两个人穿着考究的衣服坐在火车的头等车厢里,隐形的歧视依然存在着。   叮铃哐啷地坐在上下颠簸的火车里,感受着车厢里这十分压抑的低气压,陈慕武突然想到了一个或许能开导自己身边这位小兄弟的办法。   于是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叶公超:“我说老叶,你来到英国之后,读没读过他们写的侦探小说?”   “当然读过,我之前在美国时,就读过柯南·道尔爵士写的《血字的研究》和《四签名》,来到英国之后,更是在玛格达连学院的图书馆里,读到了福尔摩斯系列的全部书籍.”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动笔写一部侦探小说试试看?你看车厢里,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和报纸杂志来打发时间,我敢打赌,其中大部分人看的都是侦探小说。   我想,如果能写出一本畅销书来,一定能赚到一大笔钱.”   自从福尔摩斯在英国大火之后,推理小说就进入到了黄金时代,侦探办案可以算是时下英国最畅销的一种题材,陈慕武的此言不虚。   “我动笔写?汉臣老兄,不瞒伱说,我虽然是文学专业出身,但是也实在没有那么灵光的一颗大脑,别说像你一样能研究物理,就是一篇思维缜密的侦探小说,小弟我也写不出来.”   叶公超拒绝了陈慕武的提议。   “我倒是有这么一个想法,假如说有这么一列从莫斯科开往巴黎的火车上,在深夜抵达柏林街头停靠的时候,睡在一等包厢中的一个大富豪,突然被发现身中十二刀,惨死在了包厢之内。   “车厢中的嫌疑人,有来自俄国的贵妇,有驻印度的军官,有匈牙利的大使,有来自美国的推销员……   “而这些人不多不少,刚好也是整整十二个人。   “……   “你说,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颠簸的火车给了陈慕武灵感,他基本上,把《东方快车谋杀案》这本书的梗概,给叶公超简单地讲了一遍。   他讲的这个故事,果然引起了叶公超的兴趣。   “然后呢,然后呢?”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这之后就是陈慕武天马行空的瞎扯淡,他把大侦探波洛的身份,换成了一个乘坐西伯利亚大铁路,从哈迩滨抵达莫斯科的中囯留英学生,他也恰好要乘坐这辆火车前往巴黎,再转道英国去求学。   这个中囯留学生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并最终破获了大富豪被杀的这个案件。   叶公超不住称赞道:“这真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汉臣老兄,你实在是应该把这个故事写下来,绝对能在英国狠狠地赚上一大笔钱!”   陈慕武摇了摇头:“我这种英文水平,写几篇物理学论文不成问题,但让我写小说么,就还是不拿出来献丑了。   公超,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就可以把我刚刚讲的这个故事给扩充成一个本小说,找家出版社去碰碰运气。   至于这个中囯留学生的名字么,就从你我两人的姓名里各取一半,叫他乔治·陈如何?这个名字虽然半中半西,可既保留了中囯人的特点,又能让英国人比较容易接受.”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想法。   汉臣兄,这个活计我应下了,倘若到最后真能拿到版税,那我们两个人七三分,你七我三,如何?”   “欸,我出点子你出笔,理应五五开才对.”   “绝对不行,要么我分文不取,也不去动这个笔;要么就按七三分。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这就拿出纸笔来立字据.”   见到叶公超如此坚持,陈慕武没办法,只能含泪收下这么一大笔版税。   和他在国内写了一百万字的《射雕》,只赚了一万块大洋不同,此时欧美各国的版税非常之高。   1920年,菲茨杰拉德,就是后来写《了不起的盖茨比》那个,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小说《人间天堂》。   只凭借这一本九万个单词的书,就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仅计算当年的版税收入,就高达一万三千多美金。   而在推理小说黄金年代的二三十年代,出版一本畅销的侦探小说,那版税只能比菲茨杰拉德更多不少。   这一本《巴黎快车谋杀案》一经出版,得到的版税应该就能支持陈慕武做完他那个电子衍射的实验了。   只希望具体的版税数目出来之后,到时候叶公超不会因为他始终坚持,并白纸黑字写在纸上的七三分账字据而哭出声来。   他之所以不选择自己动笔,而是提供思路请叶公超代劳,则是因为还有更多的物理学实验等着陈慕武去做,还有更多的星辰大海等着他去探索。   当然,陈慕武让叶公超写这本书,也不光是为了赚快钱,他还有别的心思。   光是猡黑犬的几本傅满洲小说,就能忽悠欧美民众对华人产生恐慌,甚至连剑桥大学里高智商的大学生,都能被鼓动得给了行走在路上的叶公超一拳。   由此可见,自福尔摩斯开始,侦探小说现在在英国是有多么地流行。   侦探小说未来还将统治英国美国畅销书界将近二十年,直到二战之后,才逐渐转向硬汉派。   如果在此期间成功塑造出来一个天才的华人侦探陈乔治形象,或许就将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一代欧美人对中囯人的观点。   陈乔治这个人物,也完全可以被打造成一个强大的ip,对外进行文化输出。   所以陈慕武才选择《巴黎快车》这个故事,让一个从遥远东方来的中囯留学生,坐着火车闪亮登场。   这之后还有《尼罗河上的惨案》,什么是叙述性诡计,哪个是暴风雪山庄,统统都能安在陈乔治的身上。   阿加莎·克里斯蒂、埃勒里·奎因和狄克森·卡尔这黄金时代三杰将不复出现,未来提起陈乔治,就将会被冠以“自福尔摩斯之后,推理小说史上最伟大人物”的名号。   储存在陈慕武大脑里的经典推理小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完全可以让叶公超把陈乔治打造成一个浪漫而又富有冒险精神的詹姆斯·邦德式的人物。   至于书中反派们的国籍么,现在为了迎合主流,可以是被全欧洲看不起的德国人。   等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再慢慢向小子身上进行转移。   这样一来,不但提高了欧美人眼中中囯人的形象,又一举两得地降低了他们对本人的观感。   等日后小说改编的电影在大银幕上上映,这种影响也就随之更广泛地传播。   说不定,将来在轰炸东京的时候,甚至还会有飞行员在飞机机身上画上陈乔治的头像。   美国人对中囯的援助,可能也会因此比历史上更大方一些。   但在这里大方与否,基本上也毫无作用,因为援助中的绝大部分,都会流入常夫人设在美国的银行账户里。   只是苦了未来会被老美关进集中营里的那些美籍裔,他们将来受到的待遇,看来绝对会比历史上的更差了。 第100章 48洛伦兹的邀请函   在剑桥郡下了火车之后,叶公超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发生在另外一列火车上的一个叫陈乔治的中囯留学生的故事。   而陈慕武却在脑子里思考着,自己给叶公超出的这个办法,到底是定国安邦的诸葛锦囊,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周郎妙计?   ……1   924年的一月份,也是一个多事之冬。   弗拉基米尔还是没能战胜中风,在21日这天逝世。   第二天,拉姆齐·麦克唐纳入住唐宁街十号,成为了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工党首相。   为了缅怀一代伟人,两天之后,卡皮察的老家也改了个名,从圣彼得堡变成了例佇格勒。   再之后又一天,为了夏天即将到来的奥运会预热,法国在霞慕尼举办冬季奥林匹克运动周,在未来,这将会被追认为第一届冬奥会。   回到剑桥大学之后没过几天,一月中旬的冬季学期就再次开学。   还是学生的布莱克特和狄拉克都按时返回了学校,而已经晋升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老师,不用再被学业所累的卡皮察,则是还在奥地利阿尔卑斯山的某一条山谷中,快意纵横地在积雪上驰骋着。   卡皮察在年前,从查德威克手中接过了一笔为期三年的克拉克·麦克斯韦奖学金,这让他的生活一下子充实了起来。   如果只考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对物理学产生的贡献,那么这笔钱其实陈慕武比卡皮察更有资格拿到手。   但一方面陈慕武不缺钱,另一方面他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间实在太短,所以就把这笔钱让给了卡皮察。   除了卡皮察从因斯布鲁克寄来的明信片,回到学校之后,陈慕武又收到了两封对他而言比较重要的来信,一封来自柏林,一封来自巴黎。   上一次去伦敦,参与了那个庚子赔款的谈判之后,陈慕武就给爱因斯坦写过一封信,请他帮忙联系一下哈伯和巴斯夫,没想到这么快就传来了结果。   爱因斯坦在信中说,巴斯夫工厂那边已经有了消息,对方同意,可以针对出售合成氨工厂的技术设备一事进行接触,展开讨论。   得知这个消息,陈慕武就立马去剑桥郡的电报局,给国内永利碱厂拍了封电报,请他们立刻派人去德国洽谈相关事宜。   虽然此时他从英国到德国才是最为快捷也最为方便的办法,但是陈慕武一不会商业谈判技巧,二没有替永利方面拍板做决定的权利,三是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帮忙牵线搭桥,已经能算是现在状态下自己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至于另一封信中的内容,则给陈慕武带来了更大的惊喜。   小王子阁下还真是单纯好骗,德布罗意在信里说,他最近得知美国那边已经制造出了高品质高精度的真空泵,或许能够满足陈慕武的实验要求。   德布罗意说他可以代为购买一台,但是因为他本人是历史专业出身,动手能力很差,而自己大哥的私人实验室中,又没人愿意来做这个实验。   所以如果陈慕武能答应来巴黎的实验室中亲自动手做实验的话,他就准备和美国通用电气下个订单,把这台真空泵买回巴黎。   贵族不愧是贵族,两千块英镑说掏就掏,确实比陈慕武、比卡文迪许实验室财大气粗得多。   陈慕武本来想立刻就给德布罗意回一封信,但是他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学生,所以只能拿着德布罗意的那封来信,去找自己的导师卢瑟福。   听到陈慕武提起来德布罗意这个姓氏,勾起了卢瑟福记忆当中的一段往事:“这个德布罗意,是法国巴黎的那个小家伙?我记得在十几年前,在布鲁塞尔召开的第一次索尔维会议上,他还是个年青人,担任那次会议的秘书官.”   “不,主任,你说的那个德布罗意,和给我写信的这个德布罗意并不是同一个人,前者其实是后者的哥哥.”   “原来如此,”卢瑟福点了点头,“哦,对了,陈,既然说起了索尔维会议,前不久会议主席洛伦兹教授,已经把今年四月份的邀请函寄给了我,这次会议的主题是有关金属的电导率的,关于这个主题,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索尔维会议?   陈慕武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就是1927年举办的那次,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上大学时每到期末考试,陈慕武的那个整天宅在宿舍里噼里啪啦敲dnf的舍友,总是会向床头上贴着的那张照片拜上几拜,以求诸位大神能保佑他顺利及格。   可是,没听说过1924年还举办过一次索尔维会议啊?   陈慕武觉得,因为这届会议在自己的记忆中似乎从没出现过,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明,这届会议在物理学史上的地位不是那么高。   而且主题还是什么,金属的电导率?   卢瑟福问自己关于这个问题的想法,陈慕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利用量子力学的观点,把金属中的电导率给推导出来。   可是推导电导率要利用费米-狄拉克统计,而要创建fd统计,最起码就又需要先把电子自旋给搞出来。   离本届会议开始还有不到四个月,时间上来看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抱歉,主任,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陈,既然有人帮忙掏钱,那我看你大可以去巴黎一趟,如果伱这次的实验做出来了完美的结果,我希望你能把论文撰写得比平常更优美一些,让它当你的博士论文,如何?”   “这个……”   听到卢瑟福提出来的这点要求,陈慕武第一时间还有点诧异,怎么来到剑桥才一年多的时间,自己就要博士毕业了?   这个年代博士毕业确实很快,卡皮察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读了两年才毕业,都算是慢的那批了。   而拿博士学位最快的,应该算是海森堡,1920年他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到了1923年,就已经拿到博士学位了。   陈慕武这一年时间博士毕业,也就勉强算是中规中矩。   不过,陈慕武又转念一想,电子波动性和电子衍射这个实验,写成论文却又是他博士毕业的最好机会。   卡文迪许毕竟是个实验室,而自己的导师卢瑟福也毕竟是个实验物理学家。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自己拿着一篇纯理论的波动方程论文来卡文迪许作博士答辩,那么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伦不类。   不过,这下自己岂不是不但抢了德布罗意的论文,甚至连名场面都一并给抢了过来吗?   沉思了片刻的陈慕武,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这位导师:“多谢主任.”   只是不知道毕业之后,国内各部门给自己拨款的那几笔官费,还作不作数?   既然已经得到了卢瑟福的首肯,那陈慕武也就不再有什么后顾之忧。   回到那间基本上只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陈慕武抱着打字机,给德布罗意敲下了一封回信。   算算时间,从德布罗意收到自己确认前往巴黎的回信,到他向美国订购那台真空泵,再到通用公司漂洋过海把商品运送到欧洲大陆的巴黎……   这一系列必不可少流程下来,至少也要等到农历新年之后。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覆在大发现上的面纱,等着陈慕武去揭开。   ……   1月27日,星期日,晚,天气晴。   陈慕武按照往常的惯例,又一次来到了剑桥大学天文台。   从去年十一月份,陈慕武就开始在每星期日晚来一次天文台,独立操纵面前这架九十岁的诺森伯兰望远镜来“寻找”行星x。   快两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也陆陆续续地拍摄了几十张照片。   虽然有不少都是为了混淆视听而拍摄的无用功,但其中包含有真正的行星x的照片,也有十几张之多。   虽然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地球仍在不间断地围绕着太阳公转,但还是能从照片上,观察到有一颗星星的位置正在不断发生变化着。   剑桥大学天文台,虽然没钱建造不起大号的望远镜,但是卡尔蔡司公司在1904年发明的闪烁比对器这种小东西,还是能买得起的。   只需要把这些天来拍摄的照片,逐次放到闪烁比对器当中,就能清晰地查看出那颗星星在两个月时间的移动中,所留下来的一条轨迹。   今晚是陈慕武计划中,最后一次来到天文台,最后一次使用诺森伯兰望远镜拍下行星x的照片。   等到后天,他就打算要发表这一个惊人的大发现。   按照早就计算好了,已经烂熟于心的坐标调整好望远镜的方位,那颗已经和陈慕武碰面了无数次的行星,又一次地出现在了目镜中央。   陈慕武按下快门,把行星x的身影,最后一次记录在了照相底片上。   星期一早上,他带着洗好了照片离开天文台,陈慕武向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请了个假,然后美美地睡了一个懒觉。   睡醒之后,他难得没使用那台愈来愈得心应手的打字机,而是在纸上,“计算”出了早就烂熟于心的行星x的轨迹。   看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斜,陈慕武带上十几张照片,还有那张写有轨道计算过程的纸,从布朗太太的家里,信步走向了剑桥大学天文台。   一开始,爱丁顿以为那次陈慕武说他也对行星x感兴趣,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   但没想到从上次见面后开始,这个中囯年青人不但提交上来了一份很有深度的行星x文献阅读报告,还十分认真仔细地从头到尾参加完了自己给他设置的天文观测课程。   并且每到周末,陈慕武总是会准时地来到天文台里,并不像他的那些同龄人一样,保持着三分钟热度。   陈慕武身上展示出来的这种严谨的科学精神,令爱丁顿很是感动,难怪他能在仅仅一年的时间之内,就在物理学界脱颖而出,超世之才是一方面,但坚韧不拔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今晚临下班前,在天文台再次见到陈慕武,还是让爱丁顿很惊讶。   因为这个人不是今天早上才离开的吗?为什么才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又来到了这里?   “陈,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今天才是星期一.”   随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熟悉,爱丁顿也越来越喜欢时不时地就和陈慕武开几句玩笑。   在这方面,陈慕武从不吃亏:“爱丁顿先生,是您记错了,今天就是星期天,因为我刚刚才启动了时间旅行的机器,快速跳过了五天漫长而无聊的工作日.”   “陈,你可真有意思!说说吧,今天又有什么事情?”爱丁顿伸手指向陈慕武的身后,“别藏着掖着了,我已经看到你身后的那些东西了.”   “爱丁顿先生,我想,我可能发现了一颗新的星星.”   “那很棒,不是吗?根据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的命名规则,如果被确认是一颗小行星的话,你就享有他的优先命名权。   “今晚,我可以帮你用诺森伯兰确认一下,如果确实是一颗从没出现在星空图上的新的小行星的话,那么就恭喜你小伙子,你也就可以去想想,给你的第一个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了。   “不过我不建议你把它叫做陈星,陈散射、陈宇宙、陈解、陈效应、陈统计……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我听过太多以这个单音节名字命名东西了!”   因为陈慕武在话语里用了星星这个词,而不是行星,所以爱丁顿自然就认为,陈慕武发现了一颗小行星。   “先生,我想我发现的可能不是一颗小行星,而是那颗‘行星x’,”陈慕武像孔乙己在咸亨酒店的柜台上排出九文大钱那样,把照片和那张写有轨道计算数据的纸依次摆到了面前的办公桌上,“先生,这是我这些天的时间内拍摄下来的照片,而这是我根据照片上的轨迹,计算出来的行星x的轨迹.”   陈慕武当然知道,在他来之前的那个年代,冥王星已经被剥夺了行星的资格,而是降级进入到了矮行星的行列。   但他在这里又不能使用还未曾出现过的“矮行星”这个单词,也就只能暂时称呼他为行星了。   这一番话,陈慕武说得云淡风轻,爱丁顿听得胆战心惊。   这颗被天文学家们“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行星x,怎么到了陈慕武这里,就像从一堆土豆里挑出唯一的一颗苹果那样,“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呢?   当然,空口无凭,只凭借陈慕武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相信他确实发现了一颗新的行星。   所以爱丁顿急忙扶了扶眼镜,探出身子,一张一张地仔细查看起摆在桌面上的照片来。   因为陈慕武一下子排出来了十几张照片,爱丁顿甚至根本就不用再两张两张地把照片夹到闪烁比对器上对比。   顺着陈慕武手中钢笔的指引,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查看下来,爱丁顿同样也发现了这些照片上有一颗不是太亮的亮点,位置随着时间的改变而不断变化着。   他又从书架上找到最新的一版星空图,发现上面从未标注过这颗行星。   但只有照片和星空图,还是不能下断言这颗亮点就一定是那颗神秘的行星x。   爱丁顿觉得必须要等到天黑之后,用诺森伯兰望远镜看到,才能算是眼见为实。   望着窗外的夕阳,他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先生,”陈慕武还贴心地给爱丁顿泡了一杯咖啡递了过去,“今晚可能会熬到很晚,你要注意身体.”   虽然表面上,爱丁顿还像个绅士一样很淡定,但是他接咖啡的那只手,却能肉眼可见地被看到正在颤抖。   天黑之后,陈慕武轻车熟路地操纵着那台望远镜,对准了今晚行星x会出现的轨迹。   爱丁顿很不放心,他先是拿着照片和轨道公式两相比对了好几遍,又来到望远镜前,检查陈慕武犯没犯什么低级错误。   在广袤的宇宙面前,观星确是一项必须细致入微的工作,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圆顶之下的两个人,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离计算好的了时间还有几分钟,爱丁顿就提前摘下眼镜,把眼睛贴到了目镜上。   当那颗神秘的行星x,反射着暗淡的太阳光,准时出现在了视野当中时,爱丁顿觉得,今晚这夜可能是他熬得最值的一夜。   “陈,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激动得大喊,像一头在非洲大草原上咆哮的狮子。   “那么,爱丁顿先生,现在能不能确定,它就是那颗神秘的行星x了呢?”   “没错,就是它,陈,爱因斯坦博士说的不错,你是个天才!”   既然爱丁顿成功确认了这颗行星的存在,那陈慕武觉得自己也就没什么必要再留在天文台了。   没有手机和互联网之后,陈慕武的熬夜功力很明显地减弱了九成。   昨天熬了一夜,今天又熬了一夜,他实在需要回到布朗太太家的二楼补上一觉。   但爱丁顿显然不想放过他:“陈,你今晚就不要回家了,勉强在我这里稍微休息几个小时,等明天一早,我们乘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去伦敦的皇家天文学会,去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   这么伟大的天文学发现,必须要第一时间将它公之于众,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爱丁顿心中暗爽,你们美国佬儿有钱归有钱,用六十英寸的望远镜也好,一百英寸的望远镜也罢,可那又有什么用?   追寻了百十来年的神秘行星x,不还是只凭借着我们剑桥这台小口径上年纪的古董望远镜,就给观测出来了?   看来有时候,望远镜的口径大小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要看天文台里有没有像陈慕武这样的天才!   困意连连的陈慕武,用他大脑中最后的一丝清醒,指出了爱丁顿话语中的一个矛盾之处:“爱丁顿先生,我们明天赶早去伦敦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这颗行星,它只在天黑之后才能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之中.”   “对,对,是我一时激动,没考虑到这一点,”爱丁顿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那我们就坐明天上午十点的那班快车去伦敦,九点在三一学院门前集合,不见不散.”   披星戴月的陈慕武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天文台返回到了自己的寓所。   他在布朗太太和狄拉克的房间门外各留下了一张字条,请他们明早务必要在八点之前准时叫醒自己。 第101章 49格林尼治天文台   皇家天文学会,最初的服务对象并不是研究科学的天文学家,而是对天文学有一定热爱的英伦上流社会的绅士们。   当然,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当英国生产力没提升上来之前,用望远镜观测头顶上的星星,确实是又有钱又有闲的绅士贵族们,才能玩得起的一项爱好。   皇家天文学会所在的伯灵顿宫,位于市中心的皮卡迪利大街,离英国的中枢白金汉宫和唐宁街十号,都近在咫尺。   如果爱丁顿和陈慕武两人的目的地是这里,那么他们在下车之后,很方便地就能赶到市中心。   但爱丁顿根本就没打算带着陈慕武去天文学会,所以两人也就根本没有出站,而是直接在国王十字车站换乘北伦敦铁路到了伦敦桥站,又在此处换乘通往格林尼治的市郊铁路。   这条铁路是伦敦修筑的第一条市郊铁路,也是世界上第一条全程修筑在半空中的高架铁路。   在这条九十多年前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的高架桥上,坐着烧煤的火车头拉的火车,让陈慕武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蒸汽朋克风格。   出了格林尼治火车站,再走一个上坡爬上山包,就是建在格林尼治山上的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   此处现在还不像后世那样成为了对公众开放的旅游景点,大门两侧,还有身穿戎装的皇家卫兵把守。   之所以这样戒备森严,是因为在三十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未遂的“国际恐怖主义”袭击,也是英国历史上的第一次。   一枚炸弹在天文台附近的公园被引爆,携带炸弹的法国无政府主义者当场去世。   一个法国的无政府主义者,去炸英国的政府机构,他想无的到底是政府,还是只是想无英国的政府?   爱丁顿掏出自己的证件晃了晃,很快就被予以放行。   但到了陈慕武这里,即使有爱丁顿出面,他的证件却被卫兵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个仔细,最后顶着狐疑的眼神,陈慕武也最终进入到了天文台的大门内。   和在中学地理书上学到以西经二十度和东经一百六十度两条经线分界的东西半球不同,现在的人们还是默认以本初子午线加一百八十度经线来划分东西半球。   来到格林尼治天文台,首先要去看看的自然就是那条镶在地面上的本初子午线。   看到这条线,陈慕武也都想像方唐镜那样,在本初子午线两侧跳来跳去,嘴里在大喊着“我在东半球!”、“我在西半球!”。   但大脑里仅存的理智,和一直以来都刻意营造的沉稳性格,制止了他这么做。   当然,除了这条经线,格林尼治还有另外一个景点,就是在一面墙上镶嵌着各种英制长度单位的标准件。   对于这个鬼地方,陈慕武看都不想看,甚至想去啐上一口。   天文台屋顶上另外立着一根铁棒,铁棒顶端有一个红色的圆球。   那个圆球倏地从顶端落下,发出“嘭”的一声响,吓了他一跳。   记得以前曾在科普杂志上读到过,这个圆球会在每天下午一点的时候准时落下,用以向泰晤士河下游的船只们授时。   “爱丁顿先生,我们这趟火车之旅看起来很快嘛!早上十点才离开剑桥,下午一点就到达格林尼治天文台了.”   爱丁顿无奈地掏出怀表,打开盖子之后朝陈慕武晃了晃:“事实上,现在已经两点了,陈先生,我们时间不多,就直接进到里面去吧?”   科普书上可没说过,两点的时候这个圆球也会落下来一次,搞出乌龙来的陈慕武闹了个红脸,只能跟在爱丁顿后面进入到了天文台大楼,走到某一间办公室门前。   但是,爱丁顿这次没再像绅士那样进门后先脱帽致意,再用繁琐的礼节寒暄。   他在敲门之后,甚至都没等屋内的人说出“请进”两个单词,就直接带着陈慕武推门而入。   “爵士,大发现!我们观测到了行星x!”   爱丁顿对着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中年男子,大声叫道。   格林尼治天文台的台长,现任皇家天文学家,和卢瑟福一样留着一字胡的弗兰克·戴森爵士,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被突然闯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难不成,恐怖分子们又一次卷土重来了吗?   在看清来者之一是爱丁顿之后,戴森紧张的心情才刚刚稍微平复了少许。   紧接着,当又听到了从爱丁顿嘴里说出了“行星x”,他的心脏又嘭嘭嘭嘭地跳个不停。   上述这种现象也能说明,光比声音的传播速度要更快一些。   等大脑完全接受了所见所闻的信息之后,戴森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文尔雅的爱丁顿,这次会表现得如此莽撞毛躁,“发现行星x”这件事,确实算是个天文学上的重大发现。   也来不及向戴森介绍身后的年青人,爱丁顿直接示意陈慕武把这些天来拍摄到的照片,和写有他计算出行星x轨道公式的那张纸摆到了戴森的办公桌上。   在经爱丁顿简单讲解了一遍之后,戴森觉得,这次剑桥大学天文台,可能确实从浩瀚星河中,捕捞上来了一条大鱼。   但天文学家们都有个坏毛病,那就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爱丁顿如此,戴森自然也不例外。   他先是安抚好了爱丁顿的激动情绪,然后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陈慕武:“亚瑟,这位先生是?”   “爵士,这个就是之前在物理学界掀起了几场风浪的陈慕武,这次的这颗行星x;   “陈,这位是皇家天文学家,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台长,戴森爵士.”   英国天文学界话语权最重的一个人,不是皇家天文学会会长,而是皇家天文学家。   这个称号只会在同时授予一个人,称号获得者会自动成为王室官员中的一位,作为国王的天文学顾问,相当于是国王的内臣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爱丁顿在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行为之后,会对戴森毕恭毕敬。   戴森同样也是三一学院的毕业生,又是爱丁顿和陈慕武的一位学长。   陈慕武现在觉得,自己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虽然很幸运,但是进入到了三一学院,则比进卡文迪许更幸运。   从国王到首相,从剑桥大学校长到三一学院院长,再加上今天的这个皇家天文学家,英国上上下下各行各业的掌舵者,基本上都和三一学院有关系。   如果陈慕武想要投机钻营,那么他三一学院校友的身份,也将会是一块越来越值钱的金字招牌。   和爱丁顿一样,戴森同样也是一位早就支持相对论的开明的物理学家。   一战结束后的1919年,英国天文学家们兵分两路到南半球观测日全食,验证广义相对论的正确性。   爱丁顿带队去了西非的普林西比岛,而另外一个远征巴西的观测队队长,正是眼前这位戴森。   经过爱丁顿的相互介绍,陈慕武赶快伸出手,和办公桌另一侧的戴森的手握到了一起:“爵士,很高兴见到你.”   虽然就像爱丁顿所说,陈慕武确实在物理学界掀起过几场风浪,但那些毕竟都不是戴森的老本行,让这位台长没那么感兴趣。   事实上,现在这个年代的天文学家,很多都是从数学转行而来,眼前的爱丁顿和戴森两位,分别是他们那两届剑桥大学数学系毕业生中的第一和第二名。   可听到爱丁顿说,陈慕武还是行星x的发现者,就不由得让戴森刮目相看了。   “年青人,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也没想到,才刚一见面,你就为我送上了一份惊喜大礼.”   他没再客套地询问陈慕武有关这颗行星x的发现流程——这些都应该是之后记者们询问的问题——而是直接了当地问两个人,“有关这颗行星x,伱们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当然是抢在那帮美国佬儿之前,我们把结果发表出去才好!”爱丁顿这话说得十分扬眉吐气,“爵士,您,加上我,再从皇家天文学会把德莱尔会长请来,我们三人今晚在格林尼治天文台再对这颗行星的轨迹做一次观测,如果确认无误,照片上的这颗星星,确实就是太阳中的一颗新行星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向全世界发表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至于你,陈,我想你现在还不需要着急准备有关新行星论文撰写的相关事宜,而是该在肚子里面打打腹稿,想想明天白天面对踏破门槛的记者们时,你该对他们说些什么了!”   做好决定之后,三个人分头行动,戴森给城里的皇家天文学会去了电话,请那里的值班秘书通知德莱尔会长,请让他今晚天黑之前,务必赶到格林尼治天文台来。   爱丁顿则是带着陈慕武,走出天文台大楼,来到旁边一间带有圆顶的房子里。   圆顶之下,就是格林尼治天文台在三十年前斥巨资修建的一具二十八英寸折射式望远镜,也是现在全英国口径最大的折射望远镜。   陈慕武又想起了脑海中的那个造父变星计划,但正如爱丁顿所说,眼下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而是这颗神秘的行星x。   冷吐司加冷鱼子酱,就是三个人在天文台里吃的一顿简单的晚饭,天黑以后,皇家天文学会的会长德莱尔,才坐着末班火车匆匆赶到。   因为票买得晚,头等车的车票早就售罄,所以他只能选择等级最次的三等车厢,因此衣服上也覆盖着一层煤烟。   德莱尔不是英国人,而是一直寓居牛津大学的丹麦人,去年他才接替爱丁顿,出任了皇家天文学会会长一职。   所以他也没有英国人那一身穷讲究的臭毛病,一来到天文台,他不顾清理身上的烟灰,而是直接找到戴森和爱丁顿,问他们这样急匆匆地把自己喊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爱丁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一说,德莱尔听后也大受震惊。   一具英国最顶级的天文望远镜,再加上三个英国最顶级的物理学家,有了这些的背书,只要今晚能在格林尼治天文台根据计算得出的轨迹观测到这颗新的星星,就能最终确认被陈慕武发现的这颗神秘行星,就是人们一直以来寻找的海王星之外的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   和这三个激动的天文学大佬很激动不同,陈慕武现在只有很困。   连着熬了几夜的他,甚至都靠着身后的椅子背睡了一觉。   ……   直到耳边传来了惊呼和掌声,才再一次地把他给吵醒。   “打电话,给舰队街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戴森,激动地喊道。   “不必麻烦了,爵士。   我想,这些记者们现在已经守在格林尼治天文台的大门之外,现在只需要您下令把他们请过来就可以了.”   爱丁顿说罢,又拍了拍陈慕武的肩膀:“小伙子,去洗把脸清醒清醒,接下来的采访,就看你的了.”   事实上,这些报纸和电台的记者,昨晚和德莱尔乘坐着同一列末班火车,从伦敦城里赶到了格林尼治。   而通知他们的,正是爱丁顿。   他昨晚已经在剑桥的望远镜里看见过这颗新的行星,所以确信,今晚在格林尼治的望远镜里发现它,也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于是在戴森给皇家天文学会打完电话之后,他也抽空给舰队街的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大报社打了电话。   而他之所以会合报社有交集,还要追溯到去年因为帮陈慕武发表论文,揍了那个《哲学杂志》编辑一拳。   要说记者们也很不容易,他们站在冬夜的寒风里,在格林尼治天文台外守了半宿。   看到有人从楼里走出,正朝他们这里过来,大家就知道,有关行星的事情应该已经尘埃落定,并且看上去,好像还是一个好的结果。   格林尼治天文台开放了一间会议室,算是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现场。   记者们蜂拥而入,都想为自己抢一个便于举手提问的前排的位置。   有天文台的工作人员,为他们端来了几壶刚泡好的咖啡,又过了一会儿之后,皇家天文学家戴森一行人才姗姗到来。   之所以又耽搁了一段时间,是因为虽然已经在望远镜中看到了行星x,但又临时经过了天文台工作人员的一个简单计算,才初步确定,这颗行星,就是全世界天文学界同仁这么多年一直寻找的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   看到有人进到屋子,本来就充满着嗡嗡人声的会议室里,问题陡然变多了起来。   “戴森爵士,我是《泰晤士报》的记者,能不能和我们讲讲,有关这颗新行星的事情?”   “我是《每日电讯报》……”   戴森伸出双手向前比划了一个下压的手势:“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现在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你们进行采访.”   一行四人坐在了面朝会场的最前面一排,堂堂皇家天文学会会长德莱尔,却被挤到了最角落里的一个位置。   记者们也很好奇,为什么主席台上,戴森旁边的中间位置上,坐着的却是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东亚人。   “戴森爵士,能不能请您具体介绍一下,有关这颗新行星的事情?是谁最早发现的?”   “今天下午,剑桥大学的爱丁顿教授,带着照片找上了我,说他们可能发现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今天晚上,经过格林尼治天文台的观测和计算,我们在此可以对外宣布,初步判定,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人类终于找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   戴森的话音刚落,记者们却转而把矛头对着爱丁顿:“所以,爱丁顿先生,请问是你第一个发现了这颗新行星的吗?”   “不,不,并不是这样,”爱丁顿完全没有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的意思,而是伸出平铺的手掌,向记者们介绍身边的陈慕武,“发现这颗行星的不是我,而是这位来自中囯的年青人,他是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学生,陈慕武.”   最近一年间,陈慕武的大名虽然隔三差五地就登上新闻,但是他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报纸上从未刊登过他的玉照,所以在一开始,谁都不知道这个年青人究竟是谁,也没人会把他们“两”个人联想到一起。   当现在终于知道,这个人就是陈慕武时,会议室里的记者们又是发出了一阵惊叹。   “陈先生,能不能和我们讲讲,你是怎么发现这颗新行星的?”   陈慕武实话实说,从两个月前去剑桥大学天文台找爱丁顿开始,怎么和他学习天文望远镜的操控,怎么日复一日地在枯燥无味的望远镜前,对着漆黑而有明亮的夜空,孤独地寻找着那颗同样孤独的星星。   发现了一颗人类苦苦追寻了很久的新行星,就已经是一条很有看点的新闻了。   而这个发现者,偏偏还是一个中囯人,一个之前已经在英国闯出很大名声的中囯人。   两条新闻结合到一起,想不让舆论爆炸都难。 第102章 50行星一出天下惊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前,陈慕武、戴森、爱丁顿和德莱尔站在台上,让摄影师们拍了几张照片。   一时间,会议室内的白光闪烁,不久之后,头顶上就开始漂浮起白烟和一些呛鼻的气味。   一次性闪光灯泡还没有被发明,现在照相时想要用到闪光,就必须在每次拍摄前,点燃一定剂量的镁粉和氯酸钾的混合物。   拍完照片,记者们纷纷离席,现在他们该考虑的是,如何在三更半夜从格林尼治赶回伦敦舰队街,看看能不能在报纸送往印刷厂之前把头版头条撤下,换成最新的这条大新闻。   也有几家大报派来的记者不止一位,留下的人都盘算着想要给新行星的发现人陈慕武,做一个独家专访。   面对这些无冕之王,陈慕武知道自己得罪谁都不合适。   于是他请爱丁顿出面,轰走了几家在“爱丁顿打人”事件中抹黑造谣的媒体,然后让剩下的几家,对陈慕武进行一个联合的采访。   其实那些曾经对爱丁顿和陈慕武进行过抹黑的媒体,老爱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电话通知。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的编辑部又基本上都在舰队街,也就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记者们早就想和陈慕武见上一面,但每次去到剑桥,总是会被三一学院的校监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管理人员给拦在外面。   今天在格林尼治天文台,他们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   陈慕武知道这帮英国人爱听什么,所以他直接简单略过了自己早年间在国内的生活,而是重点谈了谈自己是如何在仩海被爱因斯坦发现,来到英国之后,又收到了许多来自老汤姆孙,卢瑟福这些前辈老师们的关怀与帮助。   他还重点讲了讲和爱丁顿之间亦师亦友的关系,从没来英国之前,老爱就帮他四处奔走论文发表的事宜,到来了英国之后,在学业和生活上对自己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这一顿商业互吹,吹得爱丁顿头晕脑胀,让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刚刚,爱丁顿像自己的本家爱迪生那样,把发现行星x的功绩全揽到自己身上,那么作为实际上的第一发现人陈慕武,绝对是百口莫辩的,他甚至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爱丁顿像原时空的洛厄尔天文台那样,大力宣传剑桥大学天文台是最先发现新行星的天文台,而刻意忽略陈慕武这个第一发现者的贡献,陈慕武仍然毫无办法。   但爱丁顿却遵循了三一学院的一贯老传统,没有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所以陈慕武也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对爱丁顿进行夸赞。   这种白人们充当救世主拯救黄种人的故事,很对现在的英国人胃口,于是台下坐着的记者们,也是一个个笔走龙蛇,飞快记录着陈慕武的一字一句,生怕落下一丁点儿关键的信息。   讲完这些之后,陈慕武话锋一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绅士们,刚刚被爱丁顿教授赶走的那帮记者,他们所在的报社,都曾在去年年初,因为‘爱丁顿打人’事件,对爱丁顿先生和我,以及我的国家和民族,进行过十分恶劣的抹黑和污蔑。   “我相信留在这里的诸位,都是还坚持着自己本心的正义人士,所以接下来的这番话,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如实记录并刊发出去。   “来到英国,进入到剑桥大学之后,我确实受到了许多老师朋友们的帮助,对于这些人,我表示十分感激。   “但是,就像现实生活远不如童话故事里描述得那样美好一样,我作为一个中囯人,受到的歧视和嘲讽,远比我受到的帮助要多得多。   “去年十二月份,我的朋友乔治·叶,他是剑桥大学玛格达联学院的高材生,走在放学回家后的路上时,仅因为肤色问题,就无端被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醉鬼辱骂殴打。   “事后,我的一个英国朋友告诉我说,那个醉鬼很可能是因为看了学校附近酒吧中放的傅满洲电影,才被其中鼓吹的歪理邪说煽动了思想,并在酒精的作用下,最终造成着这出闹剧。   “我今天在这里向诸位说这件事,不是诉苦,也不是抱怨,只是想向大家传递一个真实的情况,并通过诸位向广大还有良心的英国民众呼吁,希望他们能善待自己周边的中囯人,不要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除了头发和皮肤的肤色,在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一致。   “但同时,我也想点名以萨克森·罗默为首的这些人,连东方的土地都没踏上过一次,就‘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地对中囯和中囯人一通抹黑,我真不知道这种人的良心何在?为了赚钱就开始谎话连天,这种人,真的严重拉低了在我心中对英国人的观感.”   陈慕武没说一些类似于“为什么中囯人能找到这颗新行星,而英国人却找不到”这种话,因为这种话说出来很可能会被冠上狂妄自大的帽子,让人讨厌,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而且,傅满洲的文学形象,也是一个掌握各种高端知识,有许多张博士文凭的大反派,他如果说出上面这种话,很可能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然后大做文章。   说不定还会给傅满洲再安排一个姓陈的儿子,在这个时空里,尚气就将被替换成他自己了。   陈慕武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诚恳的发言,在明后天登上报纸的时候,会被删掉多少,又能保留几分。   但现在难得有一个能公开发声的机会,这些在心里郁结了很久的块垒,他不吐不快。   ……   最先向世界报告发现了太阳系第九颗行星的,不是《泰晤士报》,也不是《每日电讯报》,而是不列颠广播公司,bbc。   bbc现在只是一家仅仅对外广播了一年时间的小广播电台,其广播信号,也只覆盖了伦敦、伯明翰和曼彻斯特这三个英格兰的大城市。   早上六点钟,位于伦敦马可尼大厦顶楼,2lo广播台的播音室,开始通过楼顶上的设备向伦敦及附近地区发射无线电信号。   其中的第一条新闻,不是关于皇室,也不是有关内阁新任成员,而是说在位于剑桥郡的剑桥大学天文台,发现了太阳系中的第九颗行星。   从广播声里,或者是今天出版的晨报的头版头条上,各国通讯社位于伦敦的记者站,全都得知了这个足以震撼全世界的消息。   是以各家记者站中的有线电报机器和无线电报机器,全部繁忙地运转了起来。   刊载着新闻的电码,向西、向东分别越过大西洋和英吉利海峡,以伦敦为中心向世界范围内辐射的这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太阳系第九颗行星昨日被发现,来自物理学的“拉马努金”,剑桥大学的陈慕武》。   《遥远太空中的一个新兄弟,海王星外发现一颗太阳系新行星》。   ……   当天上午,中华民囯驻英公使馆的临时代办朱兆莘,再一次从工作人员送来的《泰晤士报》上,看到了发现新行星的消息。   他现在已经掌握了一种规律,那就是每当工作人员送来的不是文件而是报纸,并且被红框圈起来的新闻里刊登的不是和政经、军事和经济等方面相关的内容,那么这条新闻多半就和剑桥大学的那个陈慕武有关。   果然不出他所料,看到标题中陈慕武的名字,朱兆莘脸上浮现出一种“我就知道”的微妙表情。   读完新闻之后,朱兆莘又问送来这个报纸的工作人员:“你说,这个新行星能登上《泰晤士报》的头版头条,他在天文学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工作人员觉得临时代办先生提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你都知道已经登上了英国最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还用问其重要程度吗?   要知道,就连本关东大地震,死了十几万人的新闻,甚至都没能登上《泰晤士报》的头版。   “所以,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条新闻?”   “是的,临时代办先生,这就相当于,陈慕武又发现了一颗和我们脚下的地球同等地位的行星.”   朱兆莘的态度,反而像是他在请示自己的下属:“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向国内汇报一下?”   “属下觉得应该即刻就往国内发报,毕竟这是一件能让国家露脸,为国人长志气的大快人心事.”   临时代办大手一挥:“那好,就按伱说的做!”   ……   当天下午,当伦敦的晚报上开始出现昨晚在格林尼治天文台对陈慕武的专访时,美国的晚报上也已经出现了新行星被发现的消息。   晚报上的专访,果然出现了大篇幅的删减,陈慕武说自己是如何发现新行星的,以及感激剑桥大学的各个老师对他的帮助很大这两部分,基本上一字不差。   而对叶公超挨打这件事,则是一字都不谈,只是在专访结尾处,才稍微提到了一下陈慕武对萨克森·罗默和傅满洲系列小说的不满。   这篇专访,连同新行星的更详细的信息,同样在第二天早上的美国各地的晨报上被转载,成为了当天北美大陆上热议的话题。   为了寻找神秘的行星x而出资修建洛厄尔天文台的那个波士顿大富豪,珀西瓦尔·洛厄尔先生,已经在几年前去世,而她的遗孀此时正因为遗产问题,和洛厄尔天文台在法庭上打着官司。   正是因为这个遗产纠纷,让洛厄尔天文台不得不停止追寻行星x踪迹的脚步,同时也就给了陈慕武提前找到行星x的可乘之机。   洛厄尔的弟弟,哈佛大学的校长雅培·洛厄尔在报纸上读到了陈慕武发现第九颗行星的消息,感到既惊喜又遗憾,惊喜的是,终于有人完成了大哥的遗愿,而遗憾的是,这颗行星并不是在大哥出资修建的天文台里发现的。   洛厄尔一家人都是富豪,雅培甚至想过,自己再出资一万美金,在洛厄尔天文台捐献一架口径更大的天文望远镜,资助那帮天文学家们完成自己大未竟的事业。   现在既然行星x已经被发现,自己大哥的遗愿已了,雅培再考虑,要不要把之前已经准备好的一万元美金拿出来,当做是给这个发现者的奖励。   ……   就像之前在国内提出时间旅行的概念,激发了民间邪教巫术的创作热情,陈慕武这次发现的这颗神秘行星x,对欧洲的占星事业也有了进一步的推动。   身为天蝎座的陈慕武,一直以来都不信星座的那一套,但他也一直都知道,按照后世占星学的说法,天蝎座的守护星就是冥王星。   可在原时空,冥王星要直到1930年才被发现,难道在1930年之前,天蝎座就连守护星都没有吗?   直到穿越以后,陈慕武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在冥王星没被发现的年代里,天蝎座的守护星还是火星。   不过,既然现在的太阳系里又出现了一颗新的行星,那么欧洲的星象师老神棍们,也可以考虑把这颗新的行星安在哪一个星座的头上了。   ……   三天之后,《自然》周刊上刊登了记载着新行星x轨道数据的一篇短论文,作者自然是陈慕武,这次他的通讯地址,从卡文迪许实验室,换到了剑桥大学天文台。   轨道数据向全球公布之后,世界各地的科学家们,都开始放下手里原本的任务,调整面前望远镜的方位,按照给出的轨道方位,观测这颗目前最有名气的行星x。   越来越多的天文学数据在专业的天文学期刊上发表,也就越来越支持陈慕武轨道计算的正确性。   ……   在国内,马上就要到农历新年,不管有钱没钱,家家都想过个好年,为明年一年的生活讨个好彩头。   陈慕武在国外发现了一颗新行星这件事,在平头老百姓当中,远不如哪个集市上的猪肉更便宜这种问题有讨论度。   但是换到知识分子家庭中,氛围就截然不同。   陈慕武离家已经快一年的时间,老太太给自己小儿子找儿媳妇的欲望,也从他刚离开家时的十分强烈,慢慢地被时间消磨成了可有可无。   但在今年的这个春节前后,借着拜年的名义,迈进陈家的门槛,给陈慕武上门提亲的媒婆和说客,甚至比陈慕武刚离家时还要多。   虽然迎来送往地应付这些人,让大哥陈慕侨很是疲惫,但他同时也打心眼儿里为自己的小弟高兴。   三弟虽然远在海外,但依然能够源源不断地给家里挣回面子。   位于仩海北站的两路铁路管理局大楼,甚至在春节前加班加点赶制出了新的条幅,用“热烈庆祝本局前员工陈汉臣发现太阳系新行星”,替换掉了之前准备好了的“欢度春节”四个字。   ……   在邶京内城,设在古观象台的中囯天文学会,这几天也是异常的忙碌,不但登门拜访的人逐渐增多,在首都的各所高等学府,也纷纷发来邀请函,希望天文学会能派出专家,到各所大学中做几场科普讲学,讲讲陈慕武发现的这第九颗行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他们这种行为,纯属被热情冲昏了头脑。   发表有新行星轨道的《自然》杂志,最起码要半个多月之后才能经西伯利亚铁路被运到国内,现在,中囯天文学会的相关人士对新行星的了解,只能通过中英文报纸上的只言片语,他们比平常人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不过即使《自然》杂志被运到之后,估计他们也不能立刻就展开观测工作,因为现在还没有足够大口径的望远镜,能对这颗行星x进行观测。   ……   美国驻华公使舒尔曼博士则是追悔莫及,自己去年怎么就没再提供更优厚的条件,邀请陈慕武到康奈尔去留学?   放了这样一条大鱼去了英国的剑桥大学,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内,陈慕武就已经在物理学方面搞出来了数不清的新发明新发现,这次干脆又跨界到了天文学!   明明,明明是我先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邶大的胡适办起事情来,还真的有些不靠谱!   ……   正像舒尔曼所说,在最近的一年多时间里,陈慕武在物理学中提出来的有伽马射线和可见光中的两种陈散射,有相对论场方程中的一个陈宇宙和两个陈解,有热辐射当中的陈统计,有解释玻尔原子模型的电子波假说。   这些新发现,在物理学家们的眼中,或许每一件都是了不得的东西。   但在市井百姓平常人看来,他的这么多发现加到一起,都没有最后这件发现了太阳系的新行星x更令人震撼。   因为毕竟微观世界中的东西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但是头顶上的星空,却是抬头就能看见。   只凭借这一件事,陈慕武在全世界报纸上的影响力,就已经能够达到1919年的日全食验证广义相对论,推翻牛顿经典力学的那一次。   虽然陈慕武现在想要和爱因斯坦比肩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在一般人心中,他绝对是爱因斯坦之后最有名的一位物理学家。   比现在在物理学家心里排在第二的玻尔,要知名得太多太多! 第103章 51叫个什么名字好   现在的陈慕武之所以在世界范围内受到普通民众们的如此追捧,除了因为他发现了一颗新行星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人人都想给这颗新行星取一个名字。   作为行星的发现人,陈慕武在行星命名上,有着近乎百分之一百的自主权和选择权。   从第一次使用诺森伯兰望远镜的十月份,到他公布结果的一月末,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陈慕武一方面,是想用时间来掩盖自己早就知道这颗行星存在的事实,另一方面,则是在公布行星的日子上,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一月二十八日,也就是陈慕武带着照片和轨道数据去找爱丁顿的那天,按照中囯传统农历计算,正是当年的腊月二十三。   这一天是北方习俗中的小年,而第二天,则是南方习俗中的小年。   无论南北,小年夜的共同习俗都是祭灶,恭送在灶台旁陪伴了全家人整整一年的灶王爷“上天言好事”。   在陈慕武一开始的打算里,他是想把这颗行星命名为灶王星的,所以才选择了这么一天。   刚好,在罗马神话中,也有一位掌管灶火的神祗,叫做维斯塔(vesta)。   如此一来,不但灶王星符合中文中天王星、海王星这种以某王星命名的规律,而且维斯塔,同样也符合西方用罗马神祗的名讳对行星的命名规律。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在格林尼治天文台当晚,陈慕武还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想法,爱丁顿同样也提出来了有关这颗行星该如何命名的问题。   “陈,虽然这颗行星的命名权在你,但我想,你一定也把这颗行星视为自己的孩子。   所以在取名字上,很可能会摇摆不定,犹豫不决。   “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向世界范围内发布一个征集名字的活动?这样一是能进一步地推广天文学,二是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真能找到一个好的名字。   反正最终的决定权和选择权,也是在你手里.”   爱丁顿所说的推广天文学是假,向全世界宣传这颗新行星的发现地,剑桥大学天文台才是真。   守着一架老破小望远镜,十几年的时间里也没能搞出什么重要的科学研究。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举世瞩目的大发现,作为台长的爱丁顿,必须要借此机会狠狠地扬眉吐气一把!   陈慕武乐于给爱丁顿这样一个面子,反正就像他话中所说的,自己拥有最终选择权,大不了就把灶王星的名字和取名思路在不经意间告诉叶公超,让他也给天文台写信,提名一下也就是了!   所以在当晚,陈慕武和爱丁顿还在记者会现场向到来的记者们宣布,剑桥大学天文台将为这颗新行星,举办一个面向全世界范围的征名活动。   虽说是面向全世界,但在英国人心中,全世界基本上就等于“欧洲+美洲”。   所以爱丁顿才为这项征名活动,设下了半个月的时间期限。   半个月的时间,刚好足够欧美之间通信一次,但这个时间,却又连欧洲和亚洲之间单程通信一次都不够!   ……   记者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白天,陈慕武和爱丁顿就又乘坐火车回到了剑桥。   上星期日晚上,陈慕武去天文台拍摄了最后一组照片。   星期一,他请了假在自己房间里睡了一白天,然后傍晚又去天文台找爱丁顿,当晚他们就决定第二天去伦敦。   所以在星期二全天,陈慕武依然没能出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   直到星期三上午,他才姗姗来迟。   请了一天的假,却无缘无故地旷了两天多的课,这让陈慕武的导师卢瑟福很不爽。   虽然陈确实是个天才,也确实搞出来了不少的发明发现,但这些并不能成为他骄傲的资本。   陈还年轻,还有着很强的创造力,他如果走上歧途,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未来物理学的发展,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卢瑟福觉得,自己有义务敲打他一下,不能让陈慕武就此堕落下去。   于是在星期三上午,陈慕武刚一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他就被别人通知,卢瑟福喊他去自己的办公室。   “天才,这两天消失不见,是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   陈慕武惊讶于卢瑟福的未卜先知,他刚想像《泰囧》里的王宝宝在过街天桥里给徐峥送手机时那样问上一句“伱怎么知道,是不是爱丁顿爵士已经提前告诉你了?”这种话,但是他的老师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陈,你是不是觉得,在物理学上才刚刚取得了一些成绩,就可以忘乎所以,可以飘飘然了?   “但你别忘了,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来取得更多的成绩。   “我这次不举你师兄玻尔的例子,就拿和你关系更好的爱因斯坦来说,他在1905年发表五篇论文,一举成名之后,不依然戒骄戒躁,脚踏实地地投身于物理学研究之中么?   “可你看看你自己,陈,你的上一篇论文,还是什么时间发表的?”   “是去年十二月份,布莱克特和我在云室的照相底片里发现核嬗变和氧-17的那一篇,主任.”   “不算这个,你上一篇独立完成的论文,是什么?”   陈慕武想了想,说道:“那就是去年秋天,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的那个电子波动性的论文.”   “对啊,你看,你都三四个月的时间没独立发表过一篇论文了,明显比刚来卡文迪许实验室时一个月一篇甚至一个月两篇的的速度差了太多。   “至于你上一次进实验室里做实验,还是夏天的时候做的那个可见光折射吧?”   陈慕武在心里吐槽,分明是我用那台真空度不达标的真空泵做失败了的电子衍射实验,但他依然没能找到插嘴的机会。   “你现在的学术态度非常不端正,我很不满意!回去之后获取抓紧时间,我要在二月份结束之前,看到一篇你写的新论文!”   卢瑟福的大嗓门训话终于告一段落,但就在他停下来之后,就听到了从办公室门外传来的嗡嗡嗡得吵闹的人声。   “詹姆斯!”卢瑟福皱着眉头,他的大嗓门再次响起,“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一个个的不去做实验,在实验室里喧哗什么?”   “主、主任,”被呼唤的查德威克推门而入,他突然发现陈慕武也站在卢瑟福的办公室里,于是指着身边的陈慕武继续说道,“刚刚送来了今天的《泰晤士报》上说,他、他……”   “他怎么了?”   “先生,他刚刚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陈,这报纸上说的人,是你吗?”   查德威克惊呼。   陈慕武笑着点了点头。   陈慕武和爱丁顿是坐着今天早上的头班车,从伦敦赶回剑桥的。   而今天出版、准备送往剑桥郡销售的《泰晤士报》,同样也在这列早班火车上。   下车之后,陈、爱两个人直接各奔自己的去处,而那些报纸还要经过分拣、投递等种种程序,才能最终投递到订户们的手上。   所以从陈慕武进入卡文迪许,到报纸被投递到实验室里,这两者之间有一段很明显的时间差。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陈慕武被不明白情况的卢瑟福呵斥了一顿。   读完报纸上的新闻之后,搞出个大乌龙来的卢瑟福闹了个大红脸,他不好意思地对陈慕武说了句抱歉:“陈,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地搞出个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不过,你怎么又去搞天文学了,还是因为没钱,买不到真空泵那个原因吗?那个法国人不是答应给你买仪器了嘛!”   陈慕武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他倒想起来之前卢瑟福的一句话,于是半开玩笑地说道:“主任,这篇有关行星的论文,大概在三月份才能发表,那么二月底之前,我还需不需要额外再写一篇论文出来了?”   “唉,你呀,你呀,你总是能给人惊喜,但是下次再给人惊喜之前,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   卢瑟福长叹一口气,一个手扶着额头,另外一只手挥了挥,示意陈慕武可以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了。   离开办公室,来到实验室里的陈慕武受到了更多的骚扰,首当其冲的就是自诩为“陈慕武在剑桥最好的朋友”的卡皮察。   在阿尔卑斯山区玩爽了的卡皮察,早就已经从欧洲大陆回到了卡文迪许,继续在实验台前研究他的磁场、云室和阿尔法粒子。   他兴高采烈地冲到陈慕武旁边,用自己的胳膊肘碰了碰陈慕武的胳膊:“陈,让鳄鱼吃了个瘪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刚刚在楼上,他大声训斥你的内容,我们在下面听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就在今天送到的报纸上,读到了你搞出来的大新闻。   “难怪保罗说你每天晚上都回家很晚,我还以为你谈了个女朋友,原来是去天文台看星星去了!”   kbc三人组,在一段时间之前又添了第五位成员。   数学系的狄拉克,因为他导师福勒的办公室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所以在福勒从欧洲出差回来之后,狄拉克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次数也逐渐变多。   陈慕武的室友,自然就被卡皮察视为了自己的小弟,再加上福勒给狄拉克推荐了很多量子论的书籍和论文,而陈慕武偶尔就去天文台看星星不回家,所以借着请教问题的机会,狄拉克也渐渐被动融入进了他们这个小团体。   实验室里的众人也都像卡皮察一样,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纷纷上前围住了陈慕武,针对他和他发现的行星x,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陈慕武顿时觉得今天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不宜久留,如果他继续再次制造混乱,说不定等下卢瑟福又要出来找他的麻烦。   于是他脚底抹油,风紧扯呼。   刚离开实验室,沿着康河边没走几步,陈慕武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叶公超。   他也是因为看了报纸,才来找自己的么?   事实就像陈慕武猜测的这样,叶公超不但看了报纸,还抽空到宿舍的公共厨房炸了一盘花生米,带了过来当下酒菜,说什么也要找陈慕武喝一杯。   陈慕武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破例,他转身把叶公超领进老鹰酒吧,给他叫了一品脱啤酒,自己则照例是一杯苏打水。   虽然在酒吧里看到了有玻璃瓶的可口可乐售卖,但陈慕武也不敢点,他记得早期的可口可乐里好像有古柯碱,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来着?   “汉臣老兄,你发现的这颗新行星,可算是真给咱国人露了一回脸啊!   “小弟我自从上次在巷子里和人动手打了一架之后,憋在心里的这口气便一直也没有顺当过来。   “今天在报纸的头版头条,看到了你的这个大发现,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我的穿着打扮都十分刻意地西化,希望能和洋人们靠近一些,增加亲近感。   但现在想想,这些全都是无用功,搞着穿着打扮接近洋人,总有原形毕露的那么一天。   “但是么,要是我们国家能再多出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才,说不定以后我走在伦敦最繁华的大街上,即使穿着长袍马褂,甚至是破衣烂衫,我也能骄傲地挺直腰板。   “汉臣老兄,你这次真是争气,也让咱们同胞在洋人面前露了一回大脸!这杯酒敬你的,我干了!”   说罢,叶公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慕武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用手掌轻抚着叶公超的后背,希望他能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他把自己想要给这颗行星取名为“灶王星”的念头,简单向叶公超介绍了一下。   谁料听完之后,叶公超就是一阵摇头:“汉臣兄,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妥。   虽然,你这颗星星确实是在小年夜这天发现的,但是‘灶王星’这个名字,总让我感觉有一种小家子气。   “虽然你说灶王星,还暗合了罗马神话当中的灶神维斯塔,但我还是觉得完全没必要这么迁就洋人,毕竟你才是这颗行星的发现人。   “要我说,干脆这颗行星的名字,就叫他‘中华’,以后只要别人一提到这个名字,就能想起你老兄,想起我们的国家。   “我记得,好像有一个法国的那个女科学家居里夫人,她是不是就把自己发现的新元素,以自己的国家波兰所命名的?   “当时波兰被沙俄侵略占领,她以这种方式不忘自己的国家。   “而现在我们民囯虽然推翻了满清,实现了共和,但是土地上仍然有不少洋鬼子肆虐,吵嫌、佁湾、琉球、萫港,大片国土沦陷。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太阳系里虽然有九颗行星,但只有一颗是以国家命名的,这个国家不是英国,不是法国,不是德国也不是美国,而是我煌煌中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岂不美哉妙哉,雄哉伟哉?”   叶公超的这个提议,说进了陈慕武的心坎儿里,甚至当初,他第一个想到的名字就是中华。   而且原时空里,第一颗被中囯人发现的小行星,也被冠以了中华的名号。   只是,陈慕武还知道冥王星被冠以九大行星名号的时间不足一个世纪,就在他上小学的那会儿,电视上就经常播放冥王星被降格,九大行星重回八大行星的新闻。   把这颗日后会降级为矮行星的行星x,冠以中华的名号,等到时候会不会成为他人的笑柄?   冥王星被降级的那几年前后,正是互联网上公知泛滥的时候,陈慕武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那帮宵小嘲讽。   他自己被嘲讽事小,可国家被嘲讽事大。   这是他不得不思考的一个问题。   于是陈慕武告诉叶公超,剑桥大学天文台,最近正针对这颗行星的名字,在全球范围内开展着一场征名活动,他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写成信,寄往天文台那里。   而在这场酒局结束之后,奔波了几天终于回到自己房间的陈慕武,伏在斗室内的方桌前,对自己早就写完的这篇冥王星轨道论文进行着修改。   他在论文最后加了一段话,指出冥王星的轨道倾角较大,并且其轨道和海王星有交叉这件事,是否能被定义成行星还有待商榷。   叶公超的一番话,显然也让陈慕武动了心,所以他才在论文里加上了如此的结尾,权当是做一个预言。   为的就是告诉后世人,他并不是侥幸发现了一颗矮行星,并把他当成了一颗行星,而是早就预料到了这颗行星可能会被降级的事情。   他现在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至于后世人再如何过度解读,也就实在无能为力,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104章 52时代周刊第一人   行星名征集令发布后,无论是在剑桥,在英国,还是在欧美,都掀起来了一场取名热潮。   每天都有无数封信件像雪片一般飞来,这让爱丁顿在这么多年中,头一次感受到,剑桥大学天文台是如此地受欢迎。   爱丁顿和他手下的工作人员,对收到的这些信件进行了一个初筛。   因为之前的八颗行星都是以罗马众神命名,而罗马神话中的神仙数量也就那么多,再排除已经被小行星所使用,但是大众们还不知道的名字,其实也剩不下几种。   初筛完成之后,爱丁顿派人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叫来了陈慕武,和他商讨这些名字到底要选哪一个,作为行星x的最终名号。   在爱丁顿递给他的几个罗马神明的列表当中,陈慕武首先就看到了那个普鲁托(pluto),也就是原时空里,冥王星的大名。   然后还有弥涅尔瓦(nerva)、克洛诺斯(kronos),这些都是曾经冥王星的备选名字。   除了这些已经统计好了的,爱丁顿还另外给他递了几封没有提名罗马众神,而是写着其他类型名字的信件,叶公超写得那封取名叫中华的也在其中。   但是,有几封信里的内容,差点没把陈慕武的鼻子给气歪。   这几封信里,有的提名叫东亚,因为这颗行星是东亚人发现的。   有的则说因为本刚刚经历了一场死伤无数的大地震,为了缅怀逝者,建议把这颗行星命名为东京,或者是东京的旧称江户。   小子的脑回路可真是奇葩,他们居然能恬不知耻到这种程度。   陈慕武在心里决定,就像叶公超和自己一开始想得那样,把这颗行星叫做中华。   等以后发现了冥王星的五颗卫星,他一定要把最小最弱的那一颗卫星,起名叫做本!   剩下的几颗,就叫什么琉球、吵鲜、吕宋、越遖。   就算你再牛逼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一圈一圈地围着我转?   ……   最终,陈慕武委托爱丁顿,通过剑桥大学天文台上报给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的新行星的名字,不是灶王星,也不是中华星,而是黄帝星。   爱丁顿并不是一个狭隘的西方至上人士,所以他完全支持陈慕武以国家名命名新行星这个想法。   但是他同时指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太阳系之前的八颗行星中,除了地球以外,其他七颗行星的名字都是以神话人物来命名的,现在突然把最新的这颗用国家名字命名,是不是显得有些突兀?   爱丁顿提出来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劝陈慕武,可以用中囯传统文化中的神祗名字来命名,这样既能代表了国家,也符合相应的规律。   爱丁顿所说的确实也有一些道理,在原来的时空里,海王星外也有一颗用中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命名的矮行星,那就是共工星。   而它的拉丁名称,也没被改成西方神话中对应的水神波塞冬或是尼普顿(事实上,尼普顿是海王星的名字),而是就叫做ong。   所以,最后结合了叶公超和爱丁顿两人建议的陈慕武决定,将这颗新行星的名称取为黄帝(huangdi)。   虽然在中囯古代星象系统中,也有那么一组由十七颗星星组成的黄帝星,但其实他们的本名叫做“轩辕”,和陈慕武现在取的这个黄帝星名字并不冲突。   陈慕武之所以敲定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想到了冥王星有一颗和它质量差不多的卫星冥卫一,这两颗星星其实组成了一个双星系统。   他打算在等冥卫一发现之后,再把那颗星星命名成炎帝星。   一炎一黄,正好是代表中囯人的图腾。   而之所以这个名字是由爱丁顿代为上报给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却不是陈慕武本人,则是因为陈慕武还不是中囯天文学会的会员,而中囯天文学会虽然早在前年就成立了,但是现在也还没加入到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当中。   发现黄帝星之后,陈慕武也加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科学团体,英国皇家天文学会。   这个学会连会长都是丹麦人,所以它在国籍上没什么要求,陈慕武发现黄帝星的贡献,也足以让他成为学会中的一员。   从此以后,他就可以选择是否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fras(felloftheroyalastronocalsociety,皇家天文学会会士)这个荣誉称号了。   但是现在,皇家天文学会又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今年的皇家天文学会金质奖章,究竟应该颁发给谁。   这是英国天文学界的最高荣誉,颁发给今年在天文学上做出最杰出工作的陈慕武,本无可厚非。   但是学会已经把这个奖章,提前内定给了去年卸下会长一职的爱丁顿,现在凭空杀出来了一个陈慕武,这让学会的评奖委员会很是为难。   关键时候,还是爱丁顿高风亮节,他出面说服评委会,请他们把自己这枚荣誉性质的奖章向后延迟一年,还是优先颁发给天文学贡献人士比较好。   想给陈慕武颁奖的,不只是有皇家天文学会一家。   在大洋彼岸,洛厄尔的弟弟哈佛大学校长雅培·劳伦斯·洛厄尔,向媒体提出他打算向发现了新行星的陈慕武,提供一万美元的奖金,以慰自己哥哥的在天之灵。   而美国国家科学院,也想向他颁发詹姆斯·克雷克·沃森奖。   说起来,这个沃森和中囯还有一段渊源,他是第一个在中囯土地上观测发现到了小行星的人。   同治十三年(这一年正是陈奕迅歌里唱的1874年),沃森在邶京观测金星凌日时,发现了139号小行星,并上报给了管理钦天监的恭亲王鬼子六,奕为这颗小行星取名为“瑞华”,意为“中华吉祥”。   能玩得起天文学的人,自然都是富贵之家,这个沃森也不例外。   在他死后,他把遗产捐赠给了美国国家科学院,请他们代为设立沃森奖,奖励那些在天文学上有重大贡献的天文学家。   ……   陈慕武在正式论文结尾处,提到的那个黄帝星轨道和海王星轨道交叉的问题,并没有引起天文学界的关注,这个这么多年,再次发现太阳系新行星的亢奋,让大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小问题。   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为了这颗新行星,特意召开了一次临时会议,最终在会议上确认了陈慕武新发现的这颗星星是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并通过了剑桥大学天文台的提案,同意把这颗行星命名为黄帝星。   比起之前发现新行星那次,这个行星被命名的新闻,在中囯国内反而引起了更大的轰动,被全国无数家报纸报道。   《申报》甚至还为此出了一期增刊,专门介绍这颗被命名为“黄帝”的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以及它背后的发现者陈慕武。   不仅如此,《申报》馆还专门派人去遖京的国立东南大学,去邶大采访了和陈慕武有过接触的叶企孙、夏元瑮等人,请他们撰文向大众科普介绍陈慕武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物理学研究上取得的种种功绩。   商务印书馆,也开始搜集或翻译了一批天文学科普书籍,趁着陈慕武发现黄帝星的东风,也打算把天文学向国人推广开来。   胡博士在报纸上撰文,大谈特谈我的朋友陈汉臣。   大哥陈慕侨寄来了一封情深意切的来信,激动地称赞三弟这种家国情怀。   然而邮递员给陈慕武送来的却不仅仅是几封家信,而是连带着从国内寄来的各种贺信,他认识的也好,不认识的也罢,都纷纷写信向他祝贺,他发现了一颗新的行星。   就连大总统曹锟,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他虽然是个靠贿选上位的旧式军阀,但曾经创办过河邶大学的曹锟,对教育问题也是很重视。   他甚至找来了自己的幕僚们商量,是不是应该给这个为国争光的年青人颁发一个勋章戴戴。   是嘉禾勋章,还是宝光嘉禾勋章?大绶还是不大绶?勋位章要颁几等?   ……   第九大行星最终被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确认为行星,并被命名为黄帝,同样在外国媒体中,也引发了一个小高潮。   美国的《时代》杂志派他们在英国的记者,到剑桥大学采访了陈慕武。   因而陈慕武和剑桥大学天文台中的诺森伯兰望远镜合影的照片,也早于直系军阀吴佩孚,成为了这个时空里第一个登上这本杂志封面的中囯人。   采访的内容,基本上和之前陈慕武接受过的采访大同小异,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但是在最后快要结束的时候,这个美国记者还提到了洛厄尔的那笔奖金,和美国国家科学院打算颁给他的沃森奖。   记者问陈慕武最近有没有去美国领奖的打算,准备何时动身启程。   记者没想到自己最后礼貌性问的这个问题,反而成为了本次采访中的一大卖点。   陈慕武又给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回答,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打算去美国领这笔奖金和这个奖项,只要美国一日不废除《排华法案》,那么他就一日不踏上美国的国土。   得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本来都想结束采访,甚至已经做好了起身准备的记者,再次稳稳地坐回到了椅子中。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慕武的民族自尊情绪,于是又向陈慕武采访了几个有关华人受歧视的问题,并一字不落地记录了有关叶公超挨打,还有傅满洲对中囯人抹黑这些事情,以及陈慕武对上述事情的看法。   当然,得知了自己不去美国,就没办法领那个一万美元的奖金之后,陈慕武还是有些肉疼的,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贫贱不能移来安慰自己。   不过好在,英国人也给了他不少的钱。   虽然一战耗费了不少的国力,但是英国人还是很好面子,而且所谓的国力衰退,只不过会使穷者愈穷,有钱人始终还是有钱人。   光是皇家天文学会,就因为陈慕武获得金质奖章,送了他五百英镑的奖金。   而财大气粗的三一学院更是出手大方,院长老汤姆孙和几个董事商量之后,决定从院产中拨出一千英镑来,当做是一笔特别奖学金,送给陈慕武。   这一千五百英镑,已经能达到通用电气那台高端真空泵的四分之三价格了。   ……   吸纳陈慕武成为会员的,也不只有皇家天文学会一家。   虽然英国的气候条件决定了在冬天,这里也不会像国内那样冷,但自从去年入了秋之后,陈慕武就暂停了去康河里参加游泳俱乐部的活动。   他可不想因为冬泳时的一次保暖不慎,导致自己感冒发烧,进一步得上肺炎。   没有青霉素的年代里,必须要小心谨慎才是,可不敢胡搞乱搞。   不过陈慕武并没有就此失去课余生活,交际圈广泛的卡皮察,在成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磁学部助理主任之后,就成立了一个以他的姓氏命名的“卡皮察俱乐部”,在那时,陈慕武就首当其冲地成为了俱乐部的创始会员之一。   创建这个俱乐部,卡皮察带着自己的私心。   从博士研究生,一跃成为了研究人员之后,卡皮察的工作一下子就繁重了许多。   一天的时间就那么长,工作变多了,那么供他学习和思考的时间就变少了。   所以卡皮察才组建了这样一个俱乐部,并利用自己在剑桥大学左右逢源的人际关系,召集了一大批不同学科的同学们加入其中。   名义上是为了能够方便不同学科成员之间在学术问题上的讨论与交流,实际上则是通过参与这个俱乐部的每周活动,他就能从成员的谈话与辩论中,了解到最新的学术动态,这样一来,就节省了大量大海捞针般地文献阅读,所需花费的时间。   在发现黄帝星之前,卡皮察俱乐部是陈慕武参加的唯一一个沙龙形式的学生俱乐部组织。   但是在发现行星之后,有一个在剑桥大学学生中流传了一百多年的秘密社团,也找上了门。   剑桥使徒社创立于1820年,自创立之日起,就是一个秘密社团。   这个组织宣称每年只从剑桥大学最顶级的两所学院:三一学院和国王学院中,吸纳十二名最聪明的学生加入。   虽然之前陈慕武已经在物理学上取得了许多大发明和大发现,但是他始终也没能进入到这个组织的法眼。   因为他们更偏爱吸收一些喜欢哲学、政治、经济等形而上学科的高端学生,对于数学物理这种偏实用的学科,并不是怎么看重。   使徒社成立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成为社员的物理学家,只有麦克斯韦一个人。   但是,自从陈慕武发现了新行星之后,他们便改变了主意,决定把他划定为吸纳的对象。   而提出这个建议并亲自登门邀请陈慕武入社的,是此时剑桥大学两大哲学家之一的罗素。   罗素曾到中囯讲学了一年多的时间,对那里的观感,主要是对中囯上层学术圈子的观感很不错。   而且他还十分推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正是因为罗素在中囯讲学时,曾大力宣传爱因斯坦,才推动国内刮起来了那场相对论热的风潮。   所以罗素对久闻大名的陈慕武很有好感,因为他既来自中囯,又很懂相对论。   罗素在陈慕武面前,把剑桥使徒社这个秘密社团大力吹捧了一番,说这个社团里面人才济济,物理方面曾经有麦克斯韦,数学方面有拉马努金的老师哈代,现在主要是以哲学家居多,老一辈的有怀特海,中生代有乔治·摩尔,新生代里还有维特根斯坦和弗兰克·拉姆齐,自己算是使徒社里最平庸的那一位。   陈慕武当然不会相信罗素这种自谦的话,但听到剑桥使徒社这个名字,他就觉得很耳熟。   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小约翰可汗的硬核狠人系列?   什么剑桥五杰、金·菲尔比……   这个剑桥使徒社,好像是个在后世大名鼎鼎的间谍窝!   和这个组织扯上关系,陈慕武觉得没准自己也能有朝一日进入到通辽宇宙当中。   最终,经过罗素的一番游说,郎有情妾有意,陈慕武最终也加入到了剑桥使徒社这个秘密社团当中,成为了1924年的十二使徒中的一员。   虽然冠以使徒的名号,但里面的成员各个都是无神论者。   参加过几次秘密聚会之后,陈慕武才知道,这些个成员身后的家庭背景非富即贵,不是某个公爵家的孩子,就是剑桥某个学院院长的儿子。   每周一次的聚会时,大家都打扮得正经而严肃,总让他想起曾经风靡一时的英国电视剧《唐顿庄园》。   而且每次聚会时讨论的话题也很很具有跳跃性,可能上一秒还在谈论着艾略特的作品《荒原》,以及其背后的现代主义诗歌,下一秒就开始讨论起唯物辩证法中的对立统一,真不愧是一个左派社团。   陈慕武更觉得,他们和《世说新语》里那些魏晋名士很是类似,身后有强大的家庭背景,每天在象牙塔里清谈辩经,坐而论道。   但即使离开大学,他们也不会成为书呆子,因为家族早就给他们铺好了道路。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剑桥使徒将会成为未来英国社会中最顶级的那一批人,甚至从里面出来几个首相和大臣,陈慕武都不意外。   在这些人眼中,陈慕武是一个绝顶聪明而又带有些神秘色彩的东方人。   而在陈慕武眼中,他们及他们身后的家庭背景,便成为了一副副绝佳的白手套。   上流社会,有钱有权,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在美洲,他们应该都有自己的关系和势力。   而且,他还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被背刺。   同为使徒社的英国小说家福斯特曾经这么说过,“如果我必须在出卖我的祖国和出卖我的朋友之间做出选择,我希望,我敢于出卖我的祖国.”   剑桥大学的学生,是英国人中最聪明的那一批。   而使徒社的各个使徒,则也认为自己是剑桥大学最聪明的几个人。   他们之所以宁可选择背叛国家,也不背叛彼此之间的友情,就是因为认为英国的笨蛋太多,不配和他们为伍。   这也是为什么,在二战之后,使徒社中出了那么多挖带嘤帝国墙角的间谍的一个原因。   陈慕武想,自己应该和这些人搞好关系,等以后自己的发财大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该由这些人出面了。   头重脚轻了一整天,昏昏沉沉地咬着牙写了一万个字。   我现在已经睁不开眼了,但愿睡醒之后别发烧。   大家请保重身体,晚安。 第105章 53不速之客找上门   从一月末发现新行星开始,到剑桥大学天文台举办的征名活动,再到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最终认定这是一颗行星,并接纳了黄帝星这个名字……   因为黄帝星这一件事,陈慕武就前前后后在上面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什么物质波?什么电子衍射,全部都被他忘到不知哪里去了。   然后,喜新厌旧的陈慕武,很快就迎来了他的报应,被一位“旧情人”找上了门。   ……   黄帝星的热度稍微散去之后的某一天早上,陈慕武刚刚踏进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门,就看到剑桥第一社牛卡皮察正和一个陌生人聊天聊得火热。   两人在英语、俄语、法语和肢体语言这四种语言中来回切换,连比划带猜,让陈慕武想起了一个上古的综艺节目,《幸运52》。   他有时候也很佩服卡皮察,虽然他哪种语言都说不好,甚至连自己的母语俄语都说不太利索,但不管自己会不会,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反正欧洲流行的几门外语里,他总是张口就来。   剑桥人为此专门创立了一个新的名词,叫做“卡皮察语”,这种语言由大致等量的俄语、法语和英语组成。   由于那个陌生人是背对着大门,所以陈慕武并没有看到他的脸。   他和卡皮察打了个招呼,就想从旁边的空隙处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门。   但是卡皮察见到陈慕武到来之后,却伸手指着他对那个陌生人说道:“喏,你要找的陈慕武,这不就来了吗?”   陈慕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这个陌生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立刻转过身来,直奔陈慕武这里走去。   还没看清脸,他就走到了近前,陌生人伸出双臂,热情地把陈慕武抱在怀里。   光这样还不算完,他甚至还把自己的脸凑了过来,分别在陈慕武左右两侧的脸颊上各贴了一下。   这直接让陈慕武的大脑宕机,菊花一紧,见面不打招呼也就算了,怎么还上来就直接性骚扰的啊?   还在一脸懵逼的他,在潜意识里把对方当成了一个英国基佬,还在想着腐国果然名不虚传,但自己可是个钢铁直男。   其实和陈慕武想象中的不同,英国现在的基友人数还不多,即使有,也都是偷偷摸摸地藏在地下。   因为现在,这还是一种违法行为,未来那个人工智能之父图灵,在几十年以后不也被逼的自杀了吗?   但他生活的剑桥大学却是盛产基佬,而且家庭条件越好的学生之间,比例也就越高。   因为这帮公子哥儿们,自从上学开始,就一直念的都是伊顿、哈罗公学这种男子学校,到了剑桥,也很少在学校里见到女生。   从青春期二次发育开始,陪在自己身边都是男孩子,很难不对自己身边的同性不动歪脑筋。   直到这个陌生人在一系列礼节结束之后,自报家门打过招呼,陈慕武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想多了,这位不是英国人,而是浪漫过头的法国人。   “陈先生,久仰大名,很高兴见到你。   我来自法国巴黎布罗意家族的路易,之前和你通过几封信.”   贴面礼正是法国的传统习俗,有的地方干脆就直接上嘴。   德布罗意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十分优雅,非常绅士……   不对,现在不是去想贴面礼的时候吧?   不是说好了自己去法国做实验吗?怎么小王子阁下亲自来到了剑桥大学?   靠着博士论文获得诺贝尔奖这件事,让陈慕武产生了一种德布罗意在获奖时很年轻的错觉。   但其实在一战期间,取得学士学位的德布罗意参了军,靠着家里的关系,给他安排到埃菲尔铁塔上当了几年的无线电信号兵。   等战争结束,从军队里退役之后,德布罗意才又回到学校读的博士。   眼前的小王子已经三十二岁,1892年出生的他,比陈慕武大了整整十年,头顶两翼的发际线都已经往后退了不少。   陈慕武把德布罗意迎进卡文迪许的会议室里,这位法国贵族完全没有嫌弃这间阴暗潮湿,还没有暖气的会议室里,散发着的腐败的牛奶和饼干的异味,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陈慕武对面的那把脏兮兮的椅子上。   “阁下,我一直都在等着您的来信,没想到您居然亲自来到了英国.”   德布罗意笑了笑:“陈,伱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路易就好。   我在美国时,就已经在不少的报纸和杂志上,都看到了你的名字,你现在可真是全世界最炙手可热的明星。   “我怕你最近一段时间忙不过来,而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所以就在买到仪器之后,把船票换成了到朴茨茅斯的,带着真空泵来英国找你了。   “不过那么一大件儿东西,坐火车携带不太方便,就和仆人一起被我留在了伦敦,他应该在这一两天之内,就能找到车子,将那台真空泵送到剑桥.”   陈慕武敏锐地从德布罗意话中捕捉到了重点:“阁……路易阁下,您亲自去了美国?”   “是的,收到你的回信时,正好有一个管家在美国处理一些事情,我就给他发了电报,让他打听这台真空泵的相关信息。   “等他通知我说,已经和通用电气公司取得联系,我就从巴黎去了美国一趟.”   “您真是……辛苦了,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这台真空泵,花了您多少钱?”   德布罗意苦笑了一声:“没多少钱,通用电器要价八千美金,我们最后谈下来的是六千块出头,并和他们签了一份保证不将真空泵运用到商业竞争当中的合同。   只是现在法郎的汇率正处在低价,所以我在换汇的时候吃了个亏.”   最近一段时间,法郎也历经了一次贬值危机。   一战以前,一美元能兑换五法郎。   战争结束之后,就降到了一美元兑十五法郎。   到了今年年初,一美元已经飙升到二十法郎的高价。   美国在向德国提供了一大笔贷款之后,就要求法国从鲁尔区撤兵。   但头铁的法国人拒绝了这个要求,于是法郎在年初就开始了小规模的贬值,到现在,已经到达了美元兑法郎一比二十七。   所以虽然德布罗意把真空泵的价格砍掉了四分之一,但美元对法郎也同样升值了约三分之一,这样一升一降(34*43=1),其实对于法郎来说,完全就是原地踏步,甚至价格还更高了一点!   不过陈慕武意识到,在他发现黄帝星后获得的那一千五百块英镑,现在应该足够支付这六千美元。   他在考虑,是不是自己也替德布罗意分担一部分?   让德布罗意当这个冤大头,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路易,最近发现了新行星之后,我也获得了不少的奖金,不如这台真空泵,我们一人出一半的钱,如何?”   “陈,没有这个必要,你独身一人在英国,赚点钱生活都困难。   钱的问题交给我,你只需要做好实验就可以了。   现在,能不能带我去你的实验室里看一看?”   “这个……我还没有实验室,我这就去找查德威克先生申请一下,看能不能申请到一间.”   实验室也是卡文迪许紧缺的资源之一,陈慕武上一次在独立实验室里做实验,还是可见光的折射那次。   就连已经升了官的卡皮察,也仍留在一楼开放实验室的一张实验台前,只因为他现在要做的是实验不需要什么大型仪器,也不需要一个避光的环境。   ……   得知来了法国客人,卢瑟福也出面接待了德布罗意。   这两人站到一起,完全就是鸡同鸭讲。   一个新西兰大嗓门,一个是法兰西小贵族,有时候互相听不明白,陈慕武还不得不出面替他们俩翻译几句。   可能是为了不在法国同行面前丢面子,当天下午卢瑟福就指示查德威克,让他给陈慕武和德布罗意安排了一间独立实验室。   在打扫干净屋子,又把早就装好了的真空电子衍射管放进实验室,等着真空泵从伦敦运往剑桥的这段时间里,陈慕武在实验室周围转了转。   他们旁边的一间实验室的门上,贴着埃德蒙·斯通纳的名字。   陈慕武知道这个比他大三岁的斯通纳,未来他将会是一位磁学方面的专家,在铁磁体研究上,还有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定理。   但现在,他似乎还没开始研究磁学,不知道他在自己隔壁的实验室里,都做些什么实验。   晚上回到家里,陈慕武向自己的房东布朗太太提出,能不能带一位新房客回家借住几天。   布朗太太听说来者是个法国人,当即就表示了同意。   她在想能不能也忽悠法国人给自己做几道法国菜尝尝,但她哪里又知道,这位法国人,是个出门都要带仆人的法国贵族呢?   结果,德布罗意在布朗太太家里只住了一晚,第二天他就带着从伦敦把真空泵运来的仆人,住进了剑桥郡最好的旅馆里。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一夜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小王子阁下还不忘向陈慕武吐槽:“这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环境差也就算了,陈,怎么连你住的地方,环境都这么差?真难为你一个人在这里工作生活了一年多!   “要我说,等你毕业之后,就去法国我哥哥的那间实验室里好了,无论是实验环境,还是住宿条件,以及食物的味道,都比这英国要强的太多!”   这话也就是在小实验室里偷偷说出来的,如果被卢瑟福听到,肯定会大骂德布罗意这种挖墙脚的行为。   毕竟,天才谁不爱?   感谢萨多克斯的大额打赏,也感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   多谢! 第106章 54我是实验破坏者   “还有你那个室友,简直就和一根电线杆子一样。   “今天早上,你还在房间里睡觉没起床,我到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看外面的天气有些阴沉,就想和你的这位室友搭句话。   “我当时随口问了一句,外面好像快要下雨了吧?   “谈论天气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就是人和人之间快速挑起话题、拉近距离的一种方式,结果伱猜,这个英国人回了我一句什么?”   “什么?”   “他根本就没回话,而是直接从桌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对着外面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又折返过来,板着张脸一本正经地和我说,现在外面还没有下雨.”   “噗!哈哈哈哈……”   德布罗意对狄拉克怒其不争式的吐槽,把陈慕武逗得哈哈大笑。   他完全不去怀疑,这些都是德布罗意编出来的。   因为自己的室友狄拉克,他那个性格,似乎确实像是能办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的人来。   通用电气那台价值六千美金的真空泵,今天早上已经被德布罗意的仆人运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现在只需要把它连上陈慕武早就准备好了的电子衍射管,然后再启动真空泵,慢慢地把管内的空气抽出去,让真空度降到最低,就能从照相底片上显示的图形判断,电子究竟是不是一种波了。   从历史学上半路出家的德布罗意,也不是一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理论学家。   他在埃菲尔铁塔上操纵了几年的无线电,又曾在自己大哥的实验室里,亲自动手做过有关x射线的相关实验。   所以现在在电子衍射的实验中,他并没有表现出不知所措,只是对未知的实验结果,有些紧张而已。   但再一瞧德布罗意身边的陈慕武,这位大爷则更是气定神闲。   他早就知道了实验结果如何,只要真空度足够低,那么穿过金箔的电子,就一定会在照相底片上留下衍射后的同心圆环图样。   这个实验唯一困难的地方就在于,真空泵能提供的真空度确实高,但是其效率实在有些低下,想要把衍射管内的真空度抽到小数点后七位,则至少需要花上四五个小时。   德布罗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上的器材,生怕可能一个不注意,就会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陈慕武却是耐不住性子,他也不想和德布罗意的脑袋挤到一起,盯着泵上的指针,干脆就离开实验室的门,打算去那间平时除了他之外,都不怎么有人去的会议室里清静清静,思考一下等这个实验做完之后,自己下一篇论文里要写点儿什么?   刚走出实验室门外,陈慕武发现隔壁实验室的斯通纳,正站在大门外抽着烟。   他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真人,陈慕武本想着打个招呼就走,可没想到斯通纳却从嘴里摘下了烟斗,拦在路中央找他攀谈了起来。   “陈,我去年读过你发表的那篇,把电子当作波来解释玻尔原子模型的论文。   “我现在做的实验,刚好和电子的能级有关系,我用x射线对不同的几个原子都进行了实验,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发现了一个新的规律。   “你在这方面的理论似乎很高深,可不可以帮我看一看实验结果?”   得,刚觉得电子衍射实验没意思,就又有活儿送上门来。   “好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   陈慕武跟着斯通纳,进入到了隔壁实验室的门里。   斯通纳从桌子上拾起一摞实验数据递给了他。   “陈你看,有关之前里德伯发现的那个整数数列:2,8,18,32……,以及玻尔在它的原子模型中提出来每个整数都对应着电子层最多能容纳的电子数量。   有关这个数列,我似乎找到了一种解决办法。   “按照我最近的实验结果,我考虑的是将每一个电子层都分成几个电子亚层,按照不同的角动量量子数l,每个电子亚层里,最多可容纳2(2l+1)个电子。   “但是现在又有一个问题,就是我通过实验发现,在容纳电子最多时,每个亚层中也只能有(2l+1)个轨道,也就是说,每个轨道上,最多只能有两个电子才对……”   斯通纳的话还没说完,陈慕武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泡……泡利不相容原理?!   陈慕武当然知道斯通纳说的到底是什么,他也知道为什么每个轨道上最多只能有两个电子。   不就是电子自旋吗?   电子的自旋只能有正负二分之一两种情况,所以每个轨道上也就最多只能有两个电子。   但他不知道泡利不相容原理是如何被提出来的,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眼前的这个斯通纳,以及他现在正在做的这个实验的论文,未来在期刊上发表之后,就是泡利的灵感来源之一。   看着身边的陈慕武愣在一旁,斯通纳也不知道,这位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天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今天出门吃错了药吗?   “陈,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斯通纳先生,我想你的实验做得很出色,可以再更进一步,多换几种原子试试看,看这个规律,到底是只在稀有气体和碱金属中存在,所有原子都存在的一种普适规律。   “有关你提出来的这个实验现象,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不过现在还没有时间能把他完善,等我做完手头的实验之后,我们再一起探讨这件事情.”   斯通纳在心中感慨,天才不愧就是天才,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想出了如何解释这种现象的一个点子,而自己只会傻乎乎地做实验。   卡皮察和布莱克特他们,就因为抱上陈慕武的大腿,已经成为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小有成就的那一批人。   现在终于时来运转,轮到自己抱大腿了吗?   “好的,好的!我一定好好做这个实验,争取把最准确的实验数据交给你!”   离开斯通纳的实验室之后,陈慕武也没心思再去会议室里想什么下一篇论文的题目,因为下一篇论文刚刚才被斯通纳亲自送上门来,现在已经是唾手可得了。   他转身又进入了自己那间实验室的门,德布罗意仍然在仪器面前瞪着双眼。   “路易,不要总是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真空管来看,也请适当地休息一下眼睛。   这个东西结实得很,不会因为你眨了眨眼睛,他就承受不住压力而破碎掉的.”   咔嚓——   陈慕武话音刚落,他和德布罗意两个人就同时听到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多少有点言出法随的意思。   陈慕武有些无奈,他刚刚只不过是在隔壁的实验室里想到了一个点子,这下子不但抢来了泡利的气运,连他的运气都一并抢过来了吗?   泡利除了曾经提出来过不相容原理,还有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效应,泡利效应。   这个效应虽然和实验有关,但却不是物理实验中得出的一个结论,更像是玄学上的一个观点。   泡利此君可能是八字和实验室相克,每次只要当他出现在实验室里,正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那些人,就总会莫名其妙地搞出些意想不到的幺蛾子。   往小了说,可能会是停水、停电、照相底片过度曝光,往大了说,甚至能引起火灾、爆炸等灾害性事件。   他最大的战绩是,曾经到普林斯顿大学访问,普林斯顿大学当天就把校内唯一一台价格昂贵的回旋加速器给烧毁了。   有很多人甚至都开玩笑地在实验室门上贴了个牌子,禁止泡利入内。   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陈慕武和德布罗意急忙上前检查,甚至德布罗意比陈慕武跑得都更快些。   在一处弯曲有些薄弱的地方,衍射管上出现了碎片和裂纹,看来应该就是玻璃在此处的强度有些不够。   陈慕武后悔当初没让人多吹出几个衍射管当做备用,无奈的他,只能再次翻出之前那张标注着具体尺寸的图纸,送到玻璃车间,请工人们帮忙多制作几个出来。   不信邪的陈慕武,趁着工人们吹玻璃的功夫,又跑到开放实验室别人的实验台前四处晃了晃。   不过,他没听到任何一声有关仪器失灵、数据不对等等的抱怨。   这一次陈慕武终于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因为想要发表不相容原理的论文,而同时沾染上了泡利的霉运,成为了本时空中的实验室灾星。   刚刚那个玻璃衍射管的破裂,纯粹就是偶然的一次意外。   先跟大家报个平安。   万幸不是甲流,昨天后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跑了几次厕所,应该只是一次肠胃感冒,已经吃了药。   这算是我的一个老毛病了,每到换季隔三差五就会得上一次。   今天有点虚,偷了个懒,只有六千字,请大家见谅。 第107章 55意料之外的图像   几天之后,重新吹好、并在某些易碎部位重点加固过的电子衍射管,才被再次送回到了实验室当中。   陈慕武和德布罗意小心翼翼地把各种设备都装进衍射管里,做好密封措施,又连接好那台真空泵。   等机器运作起来之后,就又陷入了长达四五个小时的等待过程当中。   当然,这一次的实验完全就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再出现任何的意外情况。   漫长的等待时间,终于让整个系统中的真空度已经降到了足够低的数值。   陈慕武把提前预热好的电子枪,调整到了预设的位置上,然后又启动加速电极,再移开挡在感光底片前的那块铝板,让通过准直、加速和衍射后的电子,射向早就准备好了的照相底片上。   紧接着就立刻断掉电子枪的电源,然后再拆开仪器取出底片,送入暗房之内,用显影液对底片进行显影。   几个小时的准备工作,就只为了拍这么一张照相底片。   当然,只要能在底片上显示出他想要的结果,那么花费的时间也就物超所值了。   然而,进入暗室前,陈慕武有多志得意满,走出暗室之后,他就有多怀疑人生。   底片上显示出来的图案,和他预想当中的完全不同。   明暗相间的同心圆环并没有出现,只是出现了一个各项分布得很均匀的实心圆,其中只在某一个位置颜色更深一些,那是电子束入射的角度,因为有些电子没和金单质薄膜发生衍射,而是直接穿透了金箔。   如果陈慕武不知道实验中应该出现的结果,那么他就只能宣布实验失败,自己的理论是错误的。   但正因为他知道实验结果,所以在面对并没显露真身的衍射图图案,他就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物理规则和定律,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世界了吧!   德布罗意倒是非常乐观,如果只做了一次实验,就能得到满意的结果,那么物理学就应该是一门非常轻松的学科才对。   不死心的陈慕武决定再试一次,他为仪器更换了新的一张照相底片,然后就又是漫长的几个小时等待。   可惜,这次的结果依然是照旧,又是一团黑乎乎的实心圆。   两次实验,已经花费了两个人整整一天的时间。   第二次结束的时候,甚至早就已经超过了卡文迪许实验室规定的六点下班时间。   但因为他们这个实验一经开始就不能中断,所以这次并没有人催促着他们赶快收工回家。   陈慕武十分郁闷地回到了布朗太太的家里,他又把实验数据仔仔细细地在纸上反复验算了好几遍,无论是加速电压,还是金箔的厚度,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他就是找不到,这两次实验,到底失败在了哪里。   狄拉克虽然不善言辞,性格有些孤僻,但不代表着他不会察言观色。   看到自己室友难得低气压一次,狄拉克敲了敲陈慕武房间的门,上前搭话道:“陈,你今天是怎么了?”   陈慕武把狄拉克迎进了屋子,有些病急乱投医地把今天实验中遇到的问题,连同自己的验算,简单地同他讲了一遍。   他也没指望狄拉克能给出什么解决方案,只不过就是憋在心里不吐不快,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但没想到一席话听罢,狄拉克也皱着眉头,拿着那张写满过程的纸,起身走到床边思考。   良久之后,他给出了一个门外汉般的答案:“陈,我虽然不知道电子是不是一种波,但是如果真是一种波的话,我看了你的计算步骤,上面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现在得不到你想要实验现象,我想可能就只有两种原因了,第一是证明了电子不是一种波,而第二,伱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的照相底片出了问题.”   狄拉克所说的第一点原因,陈慕武想都没想,就直接给他排除掉了。   但是照相底片么?他又能出什么问题?难道提前曝光了?   不像,因为整个实验都是在避光的条件下进行的。   对啊!   陈慕武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问题究竟出现在了哪里。   因为玻璃同样也是一种介质,衍射后的电子在打到感光材料上之前,还是要穿过一层玻璃的。   难道说,是因为这个被他忽略的玻璃厚度,对电子在造成了一定的散射,才导致出现了这种现象吗?   陈慕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明天再到实验室里试一试便知。   这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狄拉克仅用了一炷香的工夫,就注意到了自己之前从没注意到的地方。   第二天,陈慕武又找了一块比较薄的玻璃板,在上面涂抹了感光材料。   放入衍射管中,再次重复实验,得到的实验结果虽然还是实心圆,但是似乎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衍射条纹的痕迹。   看来这次应该算是找对了方向。   看到实验有了进展,德布罗意忍不住称赞道:“陈,你真是个天才,这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能想出来改进的办法了.”   被他这么一夸,陈慕武有些尴尬:“不是我,是我昨天回去之后,和狄拉克讲了讲实验遇到的困难,然后这些都是他给出来的灵感.”   虽然身边这个法国人看自己舍友有些不满,但他总归是要实话实说。   德布罗意还是对这个人带有偏见:“没想到,电线杆子也有思考问题的能力.”   聊了几句之后,两个人继续改进实验,玻璃板的厚度越来越薄,显像后形成的图样就越来越有衍射图案的味道。   其实实验做到这里,就已经能够证明电子是一种波了。   但陈慕武和德布罗意还是不满足,于是他们干脆定做了一种更薄的玻璃板——反正这个法国贵族有的是钱,只为了能拍摄到最清晰的电子衍射图样,用以证明电子波动性的正确。   终于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终于成功了。   陈慕武生怕这个薄如蝉翼的玻璃板会因为一不小心而破碎掉,所以在衍射图案渐渐地在显影液里出现之后,他没有拿着照片去报喜,而是干脆直接把自己的导师卢瑟福给喊到了实验室中来。   从陈慕武几个月前提出这个理论,到玻尔为新理论奔走呼号,再到眼前的照片上终于出现了一如x射线在晶体中衍射后得到的同样的图案。   这终于能让卢瑟福相信,电子确实也是一种波。   老师夸了陈慕武几句,然后把陈慕武单独叫出了实验室,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和他有话要说。   但陈慕武又觉得卢瑟福把自己叫出去纯属是无用功,因为他嗓门那么大,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和不隔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主任,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陈,你有没有去法国的签证?”   因为当初从国内来欧洲,轮船的终点站是马赛港,所以陈慕武曾经短暂地拥有过法国及其殖民地的签证。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他那张临时签证早已经失效。   虽然不知道卢瑟福忽然问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但陈慕武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反正现在已经做出了实验结果,那你这几天就先离开实验室一趟,去伦敦的两国领事馆内,把这两个国家的签证办妥。   四月份,你要跟我去欧洲大陆一趟,我们去参加索尔维会议.”   怎么又是索尔维会议?   陈慕武疑惑地问道:“主任,为什么我也要去?你不是说这次的会议问题是有关金属电导率吗?我在这方面,还没有什么想法.”   “这次他们邀请你,不是为了让你去读论文、发言,只是你最近实在是太出名了,洛伦兹教授专门给也寄来了一张邀请函,并给我写信说,欧洲的同行们,也都想见见你。   我想,和他们见上一面,对你来说应该也没有什么坏处。   而且,你来到英国已经一年了,只在伦敦和剑桥两个地方到处跑,即使是假期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这样不好,卡皮察不也是天天说什么‘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吗,借这个机会,我带你去欧洲度度假.”   其实卢瑟福没说的一点是,来自战胜国比利时的索尔维国际物理化学研究所,作为会议的主办方,不管是大前年的第三届索尔维会议,还是今年的第四届,都没考虑邀请任何一个德国科学家参会,而德国物理学家能占现在物理学界的半壁江山,这就导致了参会人数锐减了不少。   说着话,卢瑟福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陈慕武:“喏,这就是你的邀请函,你拿上它,说不定办签证是需要用到.”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明明上次之前,卢瑟福还问他去不去,如果他要去的话,就以带研究生过去的名义,把陈慕武给带过去。   但是这一个多月之后,自己却得到了一个印着他名字的邀请函。   发现了一颗新行星的力度,居然有这么大吗?   不过陈慕武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索尔维好像是比利时人,那个索尔维会议的地址,应该也是在比利时才对。   “主任,我还需不需要办一张比利时的签证?”   “陈,没这个必要,比利时对从法国入境的外国人,没有额外的签证要求。   你抓紧时间,别把这件事给耽误了.”   卢瑟福往前走了没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叮嘱他道:“对了,你这个衍射实验既然已经做成功了,那么别忘了先给《自然》杂志写一封快讯,先把初步的结果发表在上面.”   “是,主任.”   这是卢瑟福第一次提醒陈慕武这么做,估计是因为这次的实验,在他的眼里意义重大,千万不能被别人抢先发表。   关于这次的索尔维会议,既然人家已经把邀请函都寄来了,陈慕武觉得反正是公费旅游,走一遭就走一遭。   他回到实验室里,和德布罗意打个招呼,说自己要去伦敦办签证,所以明天要离开一两天。   “你是说,索尔维会议?”   德布罗意之所以会把他的兴趣从历史学科转移到物理上来,就是因为他的大哥曾经参加过1911年的那次第一届索尔维会议,还带回家了不少的会议资料。   年少的他正是因为翻看了那些会议资料,才慢慢对物理感了兴趣。   现在听说新一届索尔维会议又要开始了,德布罗意也想亲自去现场长长见识。   “没错,”陈慕武扬了扬手里那张写有自己名字的邀请函,“这上面说是今年的4月24号开始.”   德布罗意叹了口气:“唉,陈,真羡慕你,说实话,我也想去,但是根本就没人邀请我.”   “卢瑟福主任曾经和我说过,他能带几个研究生一起去参加这次会议。   我想,你不如给你的老师朗之万写封信?说不定,他能有办法带你去参会.”   朗之万在洛伦兹去世之后,接任了索尔维会议主席一职,并组织召开过两次会议。   而且他作为当今法国最顶尖的几个物理学家之一,想要安排德布罗意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那我就给老师写一封信,试试看.”   德布罗意很高兴,“哦对了,陈,我刚刚隔着实验室的门听见,卢瑟福爵士要你去办法国签证?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我派我的仆人陪你一起去,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陈慕武觉得可能没什么必要,但既然对方执意如此,那再推脱就有些却之不恭了。   陈慕武带着全套的资料,坐着火车来到伦敦的法国驻英大使馆。   他还是小瞧了法国贵族的力量,德布罗意的那个仆人,只不过是表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签证工作人员就很快送上来了办好的签证。   他甚至没检查陈慕武的任何证件,连六先令的工本费似乎都忘了收。 第108章 56一山放过一山拦   从伦敦办完签证回来,陈慕武回到实验室,继续投入到电子衍射的实验当中。   虽然每天两张照片的效率不高,但是随着操作越来越熟练,实验也跟着渐入佳境。   陈慕武还谨遵老师卢瑟福的教诲,抽空写了一篇记载了实验初步成果的快报,寄给了《自然》周刊编辑部。   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他和德布罗意一共换了金箔、铝箔、铂箔和赛璐路薄片这四种材料,又改变了加速电压,针对不同波长的电子也进行了对比实验。   把实验结果整理、计算之后,得到各种衍射材料的晶格长度和x射线测得的长度相对比,两者之间的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一,这个结果足以说明,电子确实就是一种波。   实验就此告一段落,老规矩,论文写完之后,陈慕武仍然把它寄给了《自然科学会报》。   而德布罗意也亲自动手,写了一份法文版的论文,投稿给了法国科学院的相关杂志。   在实验期间,德布罗意还收到了自己老师朗之万的回信,同意带他一起去参加这次的索尔维会议。   所以在实验做完之后,德布罗意也没立刻离开剑桥返回巴黎,而是留在英国,打算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众人,过段时间一起去比利时。   至于那台已经完成了使命的真空泵,也被他捐赠给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和等待出发前的这几天,闲着无事跑到伦敦看萧伯纳新戏《圣女贞德》的德布罗意不同,陈慕武这里,却是一山放过一山拦。   因为这次的实验,是陈慕武和德布罗意一起完成的,所以他没理由只在论文上署自己一个人的名字,想当成毕业论文的计划也泡了汤,只能再重新再找新的方向。   好在这时候,斯通纳送上了救命稻草。   才忙完了电子衍射实验,陈慕武就又加入到了隔壁斯通纳的那一组,考虑着尽快写出来新的这篇有关不相容原理的论文,把这篇理论论文当成自己的毕业论文。   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中还发生了几件琐碎的小事。   先是随着天气的转暖,游泳俱乐部的贝斯特那边,又开始了在康河里的恢复训练,为的就是备战今年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   陈慕武也下水试了几次,虽然一冬天都没下过水,但是身体机能还在,速度也基本上能和去年持平。   去年因为牛津大学那边,横空出世了一个游得很快的新西兰人,几乎横扫了整个游泳项目的比赛,让剑桥大学颜面尽失。   卧薪尝胆了一整年,再加上有了陈慕武这个健将,如虎添翼的贝斯特今年志在必得,非要让牛津大学也体会一下被支配的痛苦。   只是现在有了一件尴尬事,让这位俱乐部的会长有些担忧,那就是陈慕武说他在四月下旬将要去比利时参加一个物理方面的会议,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能在运动会之前赶回来,让他彻底地扬眉吐气一次。   还有另外一件事,在拿着书稿又找了陈慕武探讨了几次剧情走向之后,叶公超也终于写完了那一本《巴黎快车谋杀案》。   他这一版的剧情和心理描写得都很到位,陈慕武浏览之后,觉得这本提前几年出世的佳作,一定能碾压当前市面上的所有侦探小说,当然也就包括傅满洲系列。   他劝叶公超尽快找家出版社,让这本小说问世,做好大赚一笔的准备。   但几天之后,拿着书稿来找陈慕武的叶公超,却是一脸的郁闷。   他在美国麻省的阿默斯特学院读书时,曾在学校教授罗伯特·弗罗斯特的指导下,出版过一本英文诗集。   叶公超本以为自己有出版经验,再加上这本小说写得很精彩,在英国出版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他兴冲冲地带着书稿去了伦敦,登门拜访了一个个大型的出版社,但因为国籍原因,基本上没有人愿意给他出版这本书籍,很多人甚至连文稿看都没看。   即使有那么一两家小作坊式的出版社答应出版,但是这几个黑心商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把版税压到了一个极低的价格。   处处碰壁的叶公超拿不定主意,再加上他临近毕业,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所以他只好先回到了剑桥,带着书稿找陈慕武商量,这件事应该怎么做。   陈慕武想起来,他在剑桥还有一帮有钱有权的好兄弟,也就是使徒社的那一批人。   于是他从叶公超手里接过书稿,在一个星期六使徒社成员例行聚会时,带了过去。   刚开始听到陈慕武说自己写了一本侦探小说的时候,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认为中囯天才和他们开了个玩笑。   他不是一个研究物理学的吗,怎么突然跑去写小说了?   陈慕武也不废话,直接找了一个平时喜欢写诗,并爱当众朗诵的社员,把书稿甩给了他,请他代为朗读前面几段。   一开始大家都还不以为然,但是渐渐地,会场之内就开始逐渐安静。   等到这位大诗人念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口干舌燥,嗓子沙哑,打算稍微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众人已经被故事完全地吸引了进去。   “然后呢?”   “别停,继续啊!”   也有人开始讨论起谁才是凶手,并甚至为了这个话题,在会场中引起了争辩。   陈慕武当然不想让他们把整个故事听完,再讨论出版这件事。   他直接示意那位诗人暂且休息,然后开口对全场人说道:“其实,我写这篇小说,也有着自己的私心,那就是看不惯萨克森·罗默和他笔下的傅满洲,打算也写一本侦探小说,和他打打擂台。   “刚才的故事,你们也已经听了一部分,也不是我自夸,这本书的水平,相信诸位都也已经了解……”   “陈,确实是一本不错的小说!剧情发展,矛盾冲突以及对读者的吸引力,都是一等一的!而你所说的那个傅满洲小说,我也曾经看过一本,那书里无论是人物塑造,还是故事情节,都和你的这本没法比!”   说这话的人叫乔治·莱兰兹,是国王学院的一名文学系学生,也是剑桥大学戏剧社里一位小有名气的新锐导演。   他很清楚一个故事是好是坏,所以经过他的一番评论,在场的众位使徒也都跟着一起点头附和。   “但是,”陈慕武图穷匕见,“我带着这本书,跑遍了伦敦的几家大出版社,可是不论是哪一家,因为看到我的肤色,连文稿内容都不看,就直接告诉我说,他们没有出版这本书的意向。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今天会带着书稿来到这场聚会的原因,是想请大家集思广益,谈谈对这件事的看法,有没有解决问题的好点子.”   他没直接问伱们谁有关隙ブ弥卸岽止πすΦ剀帮我出版这本书,而是选择旁敲侧击。   听了陈慕武的这个请求,使徒们开始了头脑风暴。   有人说让陈慕武把书稿给自己,让他一个英国人出面,去和伦敦的那些出版社谈。   这应该算是一条下策,陈慕武没有表态。   也有人说,自己家和某某出版社之间能搭上关系,可以回家拜托家人,让他们帮忙出版这本书。   陈慕武记下了说这句话的人,打算聚会结束之和他私聊一下。   但在这时,有人又提出来一条意见。   “那帮出版社都压价压得很死,然后又把的定价订得很贵重,再加上因为内容原因,可能不会对这个故事进行大力宣传,所以并不一定能让陈的这本小说卖出一个好的销量。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如我们自己出面,创立一个出版社,又有陈,和在座的几位其他作家们提供作品,说不定能够一炮而红!”   创立一家出版社,在别人听来,可能有些天方夜谭。   但在在座的使徒社成员们看来,似乎就是一件易如反掌的小事。   而且这件事很快也吸引到了大家的兴趣,因为一直以来,使徒社的这帮少爷们,身上贴着都是靠家里人的标签,他们也想亲自下场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然后这个出版社的想法就送上了门。   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陈慕武也开始有了他们这种贵族思维。   他想的也不是创立出版社这件事有多复杂,而是已经开始琢磨起出版社成立之后的运营模式来。   陈慕武想到了未来那个大名鼎鼎的企鹅出版社,自然也就想起了,这家出版社当初是如何在英国立住脚的。   那就是出版便宜、纸质良好又便于携带的平装本书籍,采用薄利多销的模式,让一本书的价格和一包香烟的价格持平,自然就能从还在被服务于上层人士的精装书统治的书籍市场中,靠着开辟大众的阅读市场,从而抢下一块肉来。   他提出来的这个超前十几年的商业想法,很快就得到了使徒们的支持。   大家也趁热打铁,干脆就这一机会,分配起资金投入和股份占比来。   陈慕武把发现行星的奖金,和从根本就花不完的生活费中攒下来的体己钱,还有一直都存在银行里的那两千英镑都拿了出来。   这些钱加在一起,他总共掏出来四千英镑,成了这家出版社的大股东之一。   之所以这次掏钱这么爽快,而不像之前考虑是否向通用电气购买那台真空泵时那样畏手畏脚,是因为陈慕武知道,这一笔投资肯定会赚钱。   至于如何注册公司,如何加入英国出版商协会,取得出版社的牌照等等,只凭借着使徒社这几十个人的人手完全不够用,自然也有他们背后的家族出面,派专人去处理。   给这本小说找到了去处,陈慕武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把这件事和叶公超说了一声,然后就又一头扎进了斯通纳的实验室当中去。 第109章 57陈慕武丢了大人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刚受完了五小时拍一张照片的真空泵的“折磨”,陈慕武又进入到隔壁的实验室里,跟着斯通纳每天用x射线照射不同的原子,观测它们在不同能级之间的不同状态。   明明知道实验结果,又明明知道实验背后的理论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不能说,被迫守口如瓶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好受。   跟着在实验室里又混了半个多月,陈慕武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再等了。   在终于又做完一个钾原子的实验,得到的结果和之前完全相同之后,他劝斯通纳,可以尝试着去写论文了。   正好这个时候,也到了该出发去比利时的时间,陈慕武管斯通纳要了一份实验数据,打算趁这几天的旅程里,写一个初稿出来,然后到索尔维会议上,宣读一下自己这篇新论文。   因为陈慕武和卢瑟福说了有关毕业论文的事情,卢瑟福一开始让他用电子衍射的实验来做博士论文,但因为这篇论文凭空多了一个合作者,而且作为出资人,德布罗意又很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大型物理学期刊上。   所以陈慕武也只能在电子衍射的实验结束之后,把这篇验证了电子同时具有波动性的论文早早写出来,然后分别投稿给了英国和法国的期刊。   现在这两篇内容一致,语言不同的论文已经刊行在了四月份的对应期刊之上,有的物理学家们已经拿到了手里,有的则还漂泊在路上。   可卢瑟福不同意陈慕武的想法,用一篇解释电子轨道的理论论文(也就是那个不相容原理),当做自己的毕业论文。   他甚至半开玩笑又半生气地和陈慕武说道,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有一个理论家福勒就够了,陈慕武要是想当一个理论家,那么至少也要等到福勒退休之后,或者让玻尔来当这个主任,把实验室改建成卡文迪许理论物理研究所。   没办法,陈慕武现在想要在今年夏天毕业,就只能再拿出一个实验来。   于是想了几天之后,关于新实验,陈慕武大脑里有了两个想法。   一是再把戴维孙-革末那个用低速电子轰击金属表面,证明电子存在波动性的实验给做出来。   但就像茨威格在《伟大的悲剧》中所说的那样,第一个到达者拥有一切,第二个到达者什么也不是。   虽然第一个到达者也是他自己。   但他既然已经用高速电子做出来了电子衍射的实验,再做一次低速电子的,虽然也能说是锦上添花,但总归添的不太多。   而且戴维孙-革末的实验精度更低,误差也更大,原时空里,小汤姆孙就是为了降低误差,才在得知了这个实验的结果之后,才去做了高速电子衍射的实验。   二是,既然电子已经被证明有波动性,那么就可以在此基础上,利用波长比光更短的电子,研制出比光学显微镜分辨率更高的电子显微镜来。   当然,短时间内,陈慕武也不太可能徒手搓出一个真家伙来,但写写其中的原理,画画结构图,研制出个小部件,比如电子透镜什么的,再申请个专利,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   虽然真空泵不是陈慕武掏的钱,但是美国佬儿还是从他的实验上含泪赚了六千美金。   他必须也要把这笔钱,从他们身上成百上千倍地薅回来才行。   当然,现在这些都只还是存在于大脑里的想法,陈慕武没有立刻就着手准备进行实验。   因为德布罗意邀请他们早动身几天,到法国巴黎转一转,然后在那里和他的老师朗之万等法国科学家汇合之后,再一起动身前往比利时也不迟。   反正现在从巴黎坐火车到布鲁塞尔,也只不过才四个小时的车程而已。   与他俩同行的,除了卢瑟福和德布罗意的仆人,还有布莱克特。   因为在陈慕武的帮助下,布莱克特在去年年底提前在照片中发现了核嬗变的过程和氧-17,这让他成功拿到了莫塞莱奖学金。   亨利·莫塞莱仍是三一学院的毕业生,他也是一位英国的物理学家,主要研究方向是x射线。   不过他的命不太好,在不到二十八岁的时候就英年早逝。   但是夺走莫塞莱生命的不是疾病,而是战争。   1914年,他刚刚从曼彻斯特大学离职,打算前往牛津大学任教。   然后,一战爆发了,莫塞莱就响应了英国政府的征召上了战场,1915年夏天,在土耳其的加里波利,他因为被一名土耳其狙击手击中头部而去世。   和莫塞莱相比,那个因为宗教信仰,拒绝英国政府的兵役征召的爱丁顿,无疑就幸运了许多。   假如莫塞莱不去报名参军,而是留在实验室里继续做实验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在1916年获得当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当年的奖项轮空了,并且也没在第二年补颁)。   他的去世,让英国政府不得不调整了征兵的范围。   莫塞莱的家人们为了纪念他,也自掏腰包设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奖学金。   布莱克特就是第二位拿到这个奖学金的人,这笔钱可以资助他到国外大学或研究所里进行一个为期一年的交流活动。   最终,布莱克特选择了德国的哥廷根大学,他之所以到这里,是想跟着詹姆斯·弗兰克教授研究一下原子的能级问题。   弗兰克和古斯塔夫·路德维希·赫兹在1914年,因为以他们两个姓氏命名的弗兰克-赫兹实验,证明了原子的量子性,在原时空里,他们将由此获得了1925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上面这个赫兹,并不是那个用实验证明电磁波的存在,让国际单位制中频率的单位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赫兹,而是他的侄子。   因为无论是去德国还是去比利时,总都要先渡过英吉利海峡,抵达法国的加莱,所以布莱克特也选择和他们一行人一同前往。   陈慕武为自己的好朋友,能拿到这笔奖学金去留学而高兴。   但是,只能说他高兴得太早了,完全没想过,布莱克特这么提前一走,接下来要替他受过的就是自己了。   不差钱的德布罗意大手一挥,让仆人帮大家买好了去巴黎的全套头等车厢和舱房的车票和船票。   虽然布莱克特也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腼腆性格,但有狄拉克珠玉在前,德布罗意对他的观感一下子就好多了。   在剑桥呆了一个多月,德布罗意也没能逃掉麻将牌的诱惑,自从卡皮察教会他之后,他很快便也深深陷入其中。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充足的时间,刚一从多佛上船,德布罗意就把大家拉到了船上的酒吧里,围着牌桌四个人码起了长城来。   打了几圈之后,陈慕武发现,自己虽然是个中囯人,但好像牌技远不如这些每天都要打上一两圈的老外精湛,手里的几块零花钱,也是越输越少。   册那,在物理学赛道上为国争光了那么久,没想到自己却在国粹这里丢了大人。   陈慕武刚在心中打算以旅途劳累为借口,打完这把之后就离开牌桌,没想到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指着他面前的一张二条,用还算标准的国语说道:“打这个.” 第110章 58从法国到比利时   观棋不语真君子,虽然陈慕武知道自己麻将打得菜,但他也很讨厌这种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行为。   等他面色不善的回过头去之后,发现站在自己背后的,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的东亚人,陈慕武这才意识到,刚刚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其实是字正腔圆的中囯话。   在剑桥的纯英文环境中,他只能和叶公超见面时,才肆无忌惮地说上几句汉语。   但最近写起小说来的叶公超,逐渐也有点变成假洋鬼子的倾向,好端端的一句话里,他总爱夹杂上那么几个英文单词。   陈慕武还在盯着这个人,有些发愣,没想到自己的同胞却比他还着急:“先生,快打这张二条啊,这张牌已经没人要了.”   陈慕武稀里糊涂地伸出手,就跟着他的指挥,把二条打了出去。   这一步果然是起死回生的点睛之笔,在场外援助的配合下,陈慕武居然奇迹般地赢了这一把。   只是他的牌做的太小,赚到的钱和他刚才输出去的完全没法比。   “不打了不打了,”看着牌桌上的三人对有外援的自己有些怒目而视,陈慕武知趣地从牌桌旁站了起来,“我在船上遇到了一名老乡,要和他去叙叙旧,你们要么换个人,要么也休息一会儿吧,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到法国了.”   转过身去的陈慕武,邀请自己身后的这位同胞到了吧台。   虽然他总计还是输了不少钱,但多亏了这位老乡,自己才能在牌局的最后赢上一把。   请他喝杯啤酒,应该是最基本的礼节。   “仩虞陈慕武,看先生面生,应该不是伦敦周边的留学生吧?还未请教怎么称呼?”照例点完一杯啤酒和一杯苏打的陈慕武问道。   今年新年在公使馆举报的那次聚会,他基本上把伦敦中囯学生会的众人都看了个遍,虽然并不能一下子记住全部人的长相,但也混了个脸熟,却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原来您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发现了黄帝星的陈先生?没想到您还真是年轻,幸会幸会!”听到陈慕武自报家名,对方显得很惊讶,“香山郭琳爽,我并不是留学生,这次来欧洲替家里跑跑生意.”   看着郭琳爽身上的穿着,以及不俗的谈吐,确实像个生意人,不是洋行的买办,就是钱庄的经理。   这种人在仩海一抓一大把,毕竟陈慕武他二哥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陈慕武却还不知道,郭家背后做的是多么大的一笔生意。   郭琳爽从去年夏天就来到了英国,一直因为商业上的事情,奔波于美国、英国以及欧洲大陆之间   所以他也从报纸上读到过不少关于陈慕武的新闻,自然就知道了他前一段时间发现的那颗行星。   得知他就是陈慕武之后,郭琳爽显得很激动,很快就接过了谈话的主导权:“陈先生,这次去法国有什么事情吗?”   “您叫我汉臣就行,我去法国只是路过,要从巴黎再转道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去那里参加一次物理学的会议.”   不过,郭琳爽对物理学显然没什么兴趣,于是客套地聊上几句之后,就又回到了对陈慕武的吹捧上来。   从叶公超那里,以及国内源源不断寄过来的贺信中,这些称赞早就把陈慕武的耳朵磨出了许多茧子,但面对激动的郭琳爽,他也只能保持绅士般的假笑静静的听着。   “陈先生,我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洋人们也喜欢打麻将。   我看他们的水平似乎还很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慕武尴尬地给他讲了讲,这麻将牌到底是怎么阴差阳错在剑桥大学流行起来的。   卡皮察的大力推广是一方面,但关键还是玩法新颖,很吸引人。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作为商人的郭琳爽见微知著,只不过看陈慕武和三个洋人打了几圈牌,他就开始琢磨起这背后隐藏的大生意来。   ……   “汉臣,怎么不见你的太太?”一杯啤酒下肚,郭琳爽的话题又转到了生活相关。   “抱歉郭先生,我目前还是单身,并没有结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郭琳爽连连道歉,仿佛知道陈慕武还没结婚,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一般。   不过,谁家的姑娘,要是能嫁给眼前这个风度翩翩,又知识渊博的年青人,那也应该是一段佳话了。   在酒吧临别之前,郭琳爽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陈慕武,说如果以后回到了仩海,可以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他。   陈慕武接过之后,发现在名片顶端的中部位置上,印的是ngon两个英文单词。   ngon?永安?   永安百货公司?   这可是仩海的四大百货公司之一,当初陈慕武还是铁路管理局的小职员的时候,每次上下班回家,都会在永安百货门前那个十字路口旁的日昇楼车站,换乘电车。   永安百货的创始人是澳洲华侨郭氏兄弟,而眼前的这个人也姓郭,那么也就是说……   “郭先生,不知道你和永安百货的郭乐董事长是什么关系?”   “郭董事长是家父的二哥,是我的二伯.”   郭琳爽回答得很爽快,毫不隐瞒。   “原来是永安的少东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陈慕武现在身上穿的西装,以及口袋里插的钢笔,也全都是从永安百货购买的。   他现在能看到永安公司的少东家,基本就相当于后世走在大街上,一抬头发现迎面走来了不知妻美的东哥。   “欸,就算是能赚再多的钱,也没办法和陈先生相比,伱们研究科学,提高自己国家的声望,促进社会和人类的进步,才是最值得敬佩的人.”   两人在酒吧门前又客气了几句才分别,各自前往各自的舱房。   虽然说他乡遇故知的心情很是喜悦,但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再相见。   ……   从加莱下船,再换火车来到巴黎之后,德布罗意的地主之谊,再次让陈慕武见识到了什么叫财大气粗。   一行人不但住进了他们家位于法国郊区的别墅,每日的饭菜也都是丰盛无比。   虽然三一学院每天的晚宴和普通的英国人家比起来也很丰盛,但在这里不仅丰盛,而且味道要比英国做的饭好吃太多。   德布罗意还领着三人去了他哥哥的私人实验室,确实如同他在剑桥时和陈慕武说的那样,比卡文迪许实验室强太多。   看着窗明几净的实验环境,这下,连卢瑟福都忍不住称赞了几句。   在德布罗意家没心没肺地过了几天富贵生活,每天不是吃饭、娱乐就是打麻将,连卢瑟福都有些沉迷于此,甚至拒绝了别人邀请他去打他之前最热爱的一项运动,高尔夫球。   不过,陈慕武还是抽空写出来了他的不相容原理论文的初稿。   然后,就又到了启程的日子,一行人从郊区的别墅回到巴黎市中心的大学,和等在这里的法国同行们碰了面。   时值奥运年,巴黎的街头巷尾有个地方已经开始出现了宣传标语和海报。   虽然正式的开幕式还要等到七月份,但有的比赛就将在不久后提前开始。   关于这届一百年以前的奥运会,陈慕武并不记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唯一知道的一条冷知识,还是源自于足球。   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在球衣胸前印上四颗星星的国家乌拉圭,其实有两颗星星不是因为世界杯夺冠,而是奥运会。   其中有一颗星星,就是来自今年这届奥运会。   只可惜现在还没有足球彩票,也没有博彩公司,否则陈慕武一定会从这件事情上,赚一笔大钱。   在巴黎,一行人见到了德布罗意的老师朗之万,他是陈慕武老师卢瑟福的老熟人,两人年少时,曾经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同学,然后也各自成长为了伟大的物理学家,最近几年在各种国际物理学会议上,曾经碰过不少次面。   而陈慕武,则又一次体会到了法国人那热情的贴面礼,这次当然是来自朗之万。   “陈,很高兴见到你!   “从你提出电子是一种波这个理论开始,说实话,我其实一直都持着怀疑态度,心里想着,这个年青人怎么如此大胆,每次提出来一个新观点,都是那么的惊世骇俗。   “可没想到,路易却对你的理论深信不疑,他还跑到英国和你去一起做实验。   “我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真的能把这个实验给做出来,而且还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结果!   “读到你们俩发表的文章之后,我想可能是我老了,所以才像现在这样畏手畏脚.”   “朗之万先生,您过奖了.”   陈慕武客气了一句   这位其实也是一个妙人,和卢瑟福不让卡皮察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宣传嗯嗯主义不同,朗之万从小胡子上台之后,就开始凭借自己的学术声望反对法西斯主义,于是在法国被德国占领的那几年,维希政府不顾朗之万年事已高,也不顾他在物理学界的巨大影响力,随便找了个原因,就把这位德高望重的物理学家扔进了监狱。   法国光复,朗之万出狱之后,他仍然充满斗争的激情,甚至还在去世前一年,成为了法共中的一员。   朗之万身边还站着几位其他的法国物理学家,包括马塞尔·布里渊和莱昂·布里渊父子俩等人,陈慕武入乡随俗,和他们一一贴了贴脸颊,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过,有一位重量级的法国物理学家,没有出现在这一行人当中,那就是两次获得诺贝尔奖的居里夫人。   在皮埃尔·居里因为意外过世之后,朗之万和居里夫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一段登上了巴黎报纸的花边新闻。   虽然这段感情到最后无疾而终,但从那之后起,居里夫人总是会避嫌,尽量不和这位朗之万同时单独出现在一个场合。   所以这次的索尔维会议,居里夫人已经提前出发,自行前往比利时首都。   在德布罗意他们一行四人,和法国本地的物理学家们胜利汇合之后,大家就登上了从巴黎开往布鲁塞尔的火车。   在车厢中,陈慕武靠着不太舒服的椅子背闭目养神,而德布罗意则和卡皮察一样,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向他的法国老师和同行们,疯狂推广着麻将这种来自东方神秘中囯的游戏来。   人是最能够适应环境的动物,陈慕武从第一次坐火车北上时的那种不适应,到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颠簸,这次他居然还在火车上睡了一觉。   直到天色渐晚,火车抵达了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车站后,陈慕武才醒了过来。   虽然那个发明了氨碱法的欧内斯特·索尔维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但他留下的一大笔遗产,以及为了这次会议服务的基金会,仍然在良好的运转中。   所以一下火车,就有专门的接待人员,把这几位来自法国和英国的物理学家和他们的学生们,都接到了会议中心附近的旅馆之中。   1911年的第一届索尔维会议,是索尔维心血来潮举办的。   靠着制碱发家的他,本来想的时候搞一个奖金很多的奖项来给物理化学家们颁发,但前面已经有诺贝尔了。   这时候有人告诉他,不如提供路费和食宿费,把全世界最有名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们都聚到一起,让他们开个会,讨论未来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   索尔维听后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于是就是在那年举办了第一次会议。   由于时间准备比较仓促,所以第一届是在租的场地举办的。   索尔维觉得这样有些慢待人,所以还斥巨资在布鲁塞尔的利奥波德公园里,修了一座索尔维国际物理化学研究所,于是从第二届开始,会议便开始在这座气派的大楼里举行。   也是从第二届开始,每张著名的与会人员合影都是在大楼前的一片草坪上,以这个大楼作为背景板。   明天,也就是1924年4月24日,是第四届索尔维会议开幕的日子,按照原本的计划日程,这次会议将持续五天。   在这些天的时间里,这栋索尔维大楼里,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物理水平最高的地方了。   难得从繁忙无聊的办公桌旁和实验室里走出来,大家谁也没有舟车劳顿的旅途疲惫感,反而是在火车上打牌不过瘾,所以进入旅馆安顿好之后,就又聚到了一起,继续打起麻将。   当然,他们也都知道陈慕武的麻将水平实在是太菜,所以根本就没有喊他上牌桌。   陈慕武也乐得清闲,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为明天即将召开的会议养精蓄锐。 第111章 59索尔维会议开幕   诸位与会的大科学家们,经过一路舟车劳顿,从世界各地来到布鲁塞尔。   总不能让他们还没休息调整好,在会议开幕的第一天上午,一上来就开始探讨研究一些枯燥无味的理论和实验知识。   所以今天上午,会议主办方给大家预留了充足的时间,让彼此之间进行社交活动。   毕竟人们都来自五湖四海,平日里除了偶尔和几个至交好友写写信之外,基本上就只能在各种期刊杂志上见过彼此的名字。   现场岁数最大,是索尔维会议的主席,亨德里克·洛伦兹。   他是1902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今年已经七十岁高龄,但还算精神矍铄,穿着打扮的也十分得体。   洛伦兹站在会场的大门外,迎接着每一个到来的物理学家。   他和卢瑟福是老相识,所以在看到卢瑟福身边的一个东亚人之后,洛伦兹自然知道这个就是陈慕武。   和卢瑟福握完手之后,拄着拐杖的洛伦兹笑着对一旁的陈慕武说道:“你一定就是卢瑟福爵士手下,最近风头正盛的中囯天才.”   陈慕武连忙伸过双手:“洛伦兹教授,我就是陈慕武,可中囯天才这个名号,在您面前实在是不敢这么称呼。   只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才偶然侥幸发现了几种实验现象.”   因为身后还有许多物理学家等着进入会场,所以他和洛伦兹之间并没有客气几句话。   跟随着卢瑟福进到会场之后,陈慕武发现自己的导师,在这里已经成为了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   会场中的人分为两拨,一拨围绕着卢瑟福,而另外一拨,围绕着的正是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居里夫人。   陈慕武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扫视了一眼会场,却没看到什么曾经在课本上见到过的熟人。   普朗克、爱因斯坦等德国物理学家没有出现,玻尔同样也没有出现。   他想找人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可身边的老师卢瑟福正在和来自天南海北的物理学家们交谈着,而布莱克特和德布罗意也和他自己一样,都是第一次参加会议的新人。   找了一圈,最后陈慕武只能和相较而言比较闲的朗之万打听起这件事。   朗之万显然知道个中缘由,所以他简单告诉了陈慕武,第一次世界大战打完之后,德国有多么不受欧洲待见,就连德国的物理学家也因为城门失火,而成为了被殃及的池鱼。   “可是,爱因斯坦博士呢?他不是早就已经退出了德国国籍吗?”陈慕武不解地问。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这次会议也的确邀请了他,但爱因斯坦先生仍认为自己是一个德国人,既然会议不邀请其他的德国科学家,那么他自己也不应该来参加这个会议.”   爱因斯坦对德国,可谓是爱之深恨之切,他虽然因为犹太血统被那些德意志物理学家们所抵制,但是当德国物理学家们被全世界一起抵制的时候,他也表现得像普朗克那样,毅然决然地选择和大家站在一起。   “不过,”朗之万继续说道,“你要是想和爱因斯坦见面的话,等会议结束之后,可以跟我一起去德国。   我刚好也打算去柏林,拜访一下那边的物理届同仁.”   听到朗之万的这个提议,陈慕武没想好该不该答应他。   毕竟夏季学期也就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了,可自己的毕业论文还没着落。   而且,也不知道去德国需不需要再办一张签证,时间上还来不来得及。   还是等今天的会议结束之后,和老师卢瑟福问问情况再说吧。   “多谢朗之万教授,您这个提议,容我回去考虑一下,再给您答复.”   “没关系,只要会议结束之前,你能给我一个消息就行.”   正在这时,又有人前来和卢瑟福打招呼,他操着和陈慕武差不多的英语口音,一听就知道来者是一个美国人,而且还是高贵的纽约口音。   “卢瑟福爵士,您好,我是欧文·朗缪尔,来自美国通用电气公司.”   陈慕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样一个信息,向自己狮子大开口的通用电气是吧,恨得他牙根痒痒。   不过,怎么索尔维会议,还会有通用电气的人来参加?   事实上,现在各个大的技术公司的实验部,也是物理化学实验研究当中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就像ata;t的贝尔实验室里,戴维孙能做出来电子衍射的实验一样,那么通用电气的实验室里出几个科研功底深厚的科学家,也就不是那么奇怪了。   虽然陈慕武不认识眼前这个朗缪尔,但是他在之后也曾以一个通用电气工程师的身份,获得过诺贝尔化学奖的。   朗缪尔继续说了下去:“爵士,几个月之前,我们收到了一封从卡文迪许实验室寄出来的信,信上询问一种由我们实验室前段时间才刚刚设计制造出来的真空泵的价格。   但给了回复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不知道伱知不知道这样一件事?还是说这个写信的人是一个骗子,打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旗号出来行骗的?”   朗缪尔这一番话说完,让陈慕武有些尴尬。   这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为什么没回复,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卢瑟福深吸了一口烟斗,然后又把口腔中的烟雾深深地吐了出来:“你知道陈慕武这个人吗?”   “就是前段时间,刚刚发现了黄帝星的那个?”   “没错,”卢瑟福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学生,“就是他,写信给你们要求购买真空泵的,也是他.”   朗缪尔顺着卢瑟福的手指望去,然后就看到了陈慕武,以及站在陈慕武身边的德布罗意。   他虽然不认识陈慕武,但却认出来了不久前登门买真空泵的大金主:“德布罗意阁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卢瑟福继续补着刀:“没错,就是他替我们买了那台昂贵无比的真空泵,并把它带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陈和路易才能完成那个早就设计好了的实验。   只凭我们卡文迪许的财力,实在是买不起那么一台价格高达八千美金,比黄金还贵的真空泵.”   朗缪尔显然也听出来了卢瑟福话里的挖苦之意:“爵士,我们真不知道你们要这台真空泵是做实验用,如果知道的话,就算是公司董事会不答应,我想爱迪生先生也一定会自掏腰包免费送上一台的。   毕竟能和卡文迪许这家全世界最伟大的物理实验室进行合作,一定会是我们通用电气的荣幸.”   陈慕武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腹诽,怎么早不说这种话!   现在冤大头德布罗意的钱交了,实验做完了,论文也已经发表了,再来说这种毫无意义的马后炮,又有什么用!   “算了算了,这件事儿都已经过去了,等下次有机会时,我们再合作吧!”卢瑟福打了个圆场。   在朗缪尔身后,还有许多排队想和他打招呼的人,他不想再在这个美国人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了。   朗缪尔也知趣地退到旁边,尴尬地朝陈慕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陈先生,这其中真是一个误会,不然这样,等这次会议结束,回到美国之后,我就让公司的同事们把款退回来,这台真空泵算作是通用电气赞助的,如何?”   陈慕武还没说话,大金主德布罗意就率先摆明了态度:“没什么必要,朗缪尔先生,现在我们已经利用这台真空泵做完了实验,就连论文都已经白纸黑字地发表在了期刊上了,想要再在后面添上一段鸣谢贵公司的话也来不及。   更何况区区几千美金,又不是什么大钱,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他同样也没给朗缪尔一个好态度。   “陈,布莱克特先生,我们不要一直站在这里了,也到会场的其他地方,和诸位老师前辈们打打招呼.”   陈慕武也早就想去到周围去看看,所以他从善如流。   本想上来打个招呼的朗缪尔,不论是在卢瑟福那里,还是在陈慕武和德布罗意这里,都是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只能悻悻离去。   在会场里,陈慕武又见到了一位三一学院的老学长,威廉·亨利·布拉格,也就是俗称的老布拉格,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见过的第多少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了。   和之前在记者面前,用星期一三五和二四六来调侃光的波粒二象性是不一样,老布拉格已经在最新一期《自然科学会报》上看到了陈慕武和德布罗意发表的那篇论文。   他对这个实验很感兴趣,不但是因为论文当中用到了以他的姓氏命名的布拉格定律,还因为这个实验和x射线晶体衍射很类似,而老布拉格,正是因为此项实验,才和自己的儿子小布拉格一同获得了诺贝尔奖的。   “陈,当初我听到你提出来电子也有波动性时,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这个观点实在是太荒谬了。   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把实验给做了出来,而且还得到了一个又快又好的结果.”   “布拉格爵士,这都要多亏了你提出来的布拉格定律给了我启发,我才能想到用衍射来证明电子的波动性.”   “陈,你不要夸大我的作用,那个定律都已经问世了那么多年,怎么这段时间里,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到用电子做实验?   “不得不说,你的到来,让已经快要成为一潭死水的英国物理学界,重新带来了活力,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开尔文勋爵和我的老师瑞利三世还在世的时候,那时生机勃勃的英国物理学界,我还是记忆犹新。   “可现在,要不是你的出现,我觉得用不了三十年,我们就要被美国超过,并被狠狠地落在身后了.” 第112章 60诺贝尔奖的提名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很容易伤春悲秋,怀念过去。   老布拉格其实比卢瑟福还要大上九岁,他今年也是年过花甲的一个老头儿。   陈慕武恪守着尊老爱幼的中华传统美德,表现出一副很礼貌的样子,仔细聆听着他的教诲。   直到,老布拉格在一阵对英国物理大不如前的感怀结束之后,对他说出下面这段话。   “陈,今年,我打算向瑞典皇家科学院写信,提名你获得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我想,无论是伽马射线还是可见光的散射,还是设计实验验证了电子具有波动性这个结论,都值得的让你拿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甚至一个都还不够。   如果你的实验稍微做得慢一些,没准儿伱还可以再拿第二个,第三个……”   老布拉格对诺贝尔奖认识得很是深刻,他只提到了陈慕武的实验功绩,但绝口不提他所做出来的各项理论。   这是因为虽然1921和1922两年的诺贝尔奖,分别颁给了理论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和玻尔,但在原时空下一次颁给理论物理学家,在原时空还要等到戴维孙-革末和小汤姆孙分别用实验证明电子具有波动性之后,诺贝尔奖评委们,才会让德布罗意靠着物质波理论领走物理学奖。   海森堡、薛定谔和狄拉克这三巨头也是如此,要不是狄拉克在他的方程中预言的正电子被美国的安德森偶然发现,他们三个只凭借提了几个矩阵或方程的理论,是绝对不可能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的。   但陈慕武现在无暇考虑理论和实验到底哪个更重要这个问题,因为在刚刚,老布拉格在最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已经深深地震惊了他。   自己要被提名诺贝尔物理学奖了?   陈慕武也不是没想过自己能拿诺贝尔奖。   在他上一次的计算当中,自己很可能能拿到1927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也就是替代原时空里康普顿的那一个。   怎么现在,比自己规划的时间提前了三年多,他就已经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提名了?   这实在是让陈慕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再仔细想想,康普顿能拿奖,不是因为他提出来的理论解释了伽马射线的散射,而是因为在云室里找到了反冲的电子,用实验证明了光确实有粒子性。   而自己现在不但用实验证明光的粒子性,还同样用实验证明了电子的波动性,再外加一个可见光散射的实验,三大实验傍身,基本上已经能够完全满足此时诺贝尔奖评委会主席奥利维亚的学术审美了。   “多谢,多谢爵士。   能获得你的提名,是我的荣幸.”   陈慕武不忘对老布拉格表示自己的感激。   不过,他又想到,如果自己想要在今年冲奖的话,除了老布拉格的这个提名,他是不是也应该同样向其他几个能向评委会提名的前任得主们暗示一番?   但这样做,是不是又会显得他的功利心太重?   ……   除了老布拉格,陈慕武还见到了从美国过来的布里奇曼。   他基本上是一到会场,和那几位有名的泰斗级前辈打了招呼之后,就直奔陈慕武而来。   因为自己手下曾有过一个中囯博士生,所以他对同为中囯人的陈慕武不带有任何偏见,反而十分热情。   一阵客套的寒暄之后,布里奇曼还是对陈慕武说,美国有许多物理学同行都想见见他,尤其是自己在哈佛实验室里的大老板杜安教授。   因为陈慕武在去年年初发表的第一篇论文,虽然让康普顿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但杜安在重复了散射实验之后,也不得不对陈慕武的理论表示了赞同。   而且,陈慕武在今年年初发现的黄帝星,也让美国国内掀起了一股观星热潮。   人们在享受着柯立芝繁荣的同时,很多家庭都会愿意花上几个钱,给自己家里的孩子买上一台放大倍数不是那么高的望远镜,让他们也从小就感受一下天文学的熏陶。   布里奇曼十分欢迎陈慕武到美国去访学访问,希望他能收回在《时代》周刊上的那份发言。   陈慕武觉得一直都在象牙塔里的布里奇曼,只凭借在大学里看到的那些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中囯留学生而产生了错误的感受,可能并不知道当今世界对华人的观感究竟如何。   但他也不想多说几句话,来纠正他的看法,只好笑着把布里奇曼的这句话给糊弄了过去。   ……   会场中基本上都是德高望重的物理学家,并没有几个年青人。   除了陈慕武、布莱克特和德布罗意从剑桥来的这三人组,还有那位跟他们从法国一道来比利时的布里渊父子中的儿子小布里渊之外,就属一个从瑞士苏黎士来的人最年轻了。   起初,一行人因为年龄问题,都没想着去和这位年轻的物理学同行打招呼,而是围在居里夫人身边,想要经德布罗意引荐,和这位同卢瑟福一样都是放射性物理的开山祖师打招呼。   陈慕武盯着居里夫人面前桌面上摆着的那个笔记本,忽然想到科普文章中曾经说过,居里夫人在实验室中用的笔记本,在一千多年之后,仍然具有放射性。   他在琢磨是不是等休会的时候,提醒居里夫人一下,让她再做实验的时候,一定要做好个人防护。   或者干脆在会议上申请做一个发言,就专门向物理学同行们,简单讲述一下放射性物质对人体的危害性?   不光是居里夫人因为放射性落下了病根,造成了再生性贫血,自己的老师卢瑟福,也是正值壮年时,就同样英年早逝。   虽然陈慕武记不清,卢瑟福到底是因为辐射还是抽烟过多了。   ……   在大会主席洛伦兹致完本届索尔维会议的开幕词之后,就开始请与会人员上台发言。   因为会议日程很紧凑,所以每个人的发言时间,都被限制在不超过二十分钟,然后再拿出二十到三十分钟的时间,供现场众人讨论。   经过洛伦兹的介绍,陈慕武才知道,上午被他们忽略的那个大上几岁的同龄人,居然是从苏黎士大学来的薛定谔,他获得了和德布罗意的哥哥莫里斯在1911年第一次索尔维会议相同的职务,将在本次会议上担任书记官。   等休会之后,是不是也上前问问这位虐猫达人,他到底养不养猫?   ……   会议刚开始的两天之内,会议的进程很是正经,完全就是跟随会议的主题,不少人都登台讲了讲,自己在金属电导上都有哪些发现。   此时距离1911年,莱顿大学的卡末林·昂内斯教授发现超导现象,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   所以这些讲演中,有一大半都是有关各种金属单质和合金的超导现象和温度。   陈慕武对这些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迈斯纳效应”这样一个在旁人看来不明所以的词组之后,就继续躲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润色着打算在会上宣读的那篇论文。   他之所以没和自己的老师坐在一起,不是因为卢瑟福在会场中坐在中心位置,周围各种大佬云集,主要是因为这些人都喜欢闲着没事抽上两口,一到集体讨论的时间,会场中的那一片位置总是仙气飘飘,仿佛进了玉皇大帝的那个天宫。   陈慕武现在待的这个地方,不但远离云雾中心,而且还有一定的空气流通,让他尽可能地远离焦油还有尼古丁的侵害。   ……   从本届会议的第三天上午开始,会议的内容就不再局限于金属电导率这一个问题,而是可以让大家自由发言讨论了。   当天下午,陈慕武终于获得了属于他的二十分钟登台演讲的机会。   因为在第一天上午,他已经和现场的绝大多数物理学家们都见过面,所以陈慕武这次再现身,也就没引起观众们太多的惊讶。   虽然时间紧迫,但陈慕武还是用了开头的几分钟时间,提醒各位同仁,以后再做放射性实验时,一定到做好个人的防护工作。   他也不奢望与会众人能全部听进心里去,但只要有一个人听了他所说的话,回到实验室之后,能做出相应的改进和防范,那么他的这一举动,也就算了没有白费。   说完这些之后,陈慕武才进入到了正题。   “女士们,先生们,在来到布鲁塞尔的半个多月前,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跟着我的同学斯通纳做了半个多月的有关原子核外电子层和轨道的实验。   他的这篇根据实验结果写成的论文,将发表在下个月的《自然科学会报》上,有关这个实验的内容,我在此简述一二:……   “……   “为什么一个电子亚层中,最多可以有2(2l+1)个电子,却只能最多有(2l+1)条轨道?我想我已经找出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在玻尔提出的主量子数n,以及索末菲提出来的角量子数l和磁量子数三个量子数的基础上,再增添一个第四量子数。   在一个原子中,决不能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同科电子,对它们来说,在外场中它们的所有量子数都是相等的。   如果在原子中出现一个电子,它们的这些量子数在外场中都具有确定的数值,那么这个态就说是已被占据了。   “这是我的老师卢瑟福提出来的原子太阳系模型给我的启发,……”   登台发言的陈慕武,仍不忘拍了一下自己老师的马屁。   “……虽然这一模型已经被更先进的玻尔模型所取代,但我却从地球围绕太阳公转的同时,还会绕着自己的的地轴自转这一现象中得到了灵感.”   “我把核外电子也类比成了地球,而这第四个量子数,我认为它就应该是电子的自旋.” 第113章 61自旋违背相对论   “如果认为电子具有自旋,那么,我想,就能很轻松地解释光谱的精细结构,以及反常塞曼效应.”   塞曼效应,是指原子光谱在磁场中一分为三的一种现象,是1896年由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的彼得·塞曼在实验中偶然发现的。   塞曼把这个现象报告给了自己的老师洛伦兹,后者用理论很好地对这个现象做出了解释。   于是两人在1902年,共同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但是在塞曼发现这个以他名字命名的效应的一年之后,又有实验物理学家们发现,有时候,谱线并不会一分为三而是变为多条,谱线之间的间隔也不尽相同。   所以后来人们把谱线一分为三的现象叫做正常塞曼效应,而其他情况则被称为反常塞曼效应。   此时正坐在台下c位,被卢瑟福和居里夫人夹在中间的洛伦兹,对陈慕武在话语中提到的反常塞曼效应很感兴趣。   因为他当年的理论只能解释正常的那一半,而对另一半反常效应却无能为力。   这一现象的理论解释,则是已经足足困扰了当今物理学家们二十多年。   因此洛伦兹虽然已经退休,但他的注意力还是被陈慕武所吸引,思维也是跟着他的演讲仔细思考起来。   甚至听到兴起时,他还举手提问道:“陈,你说电子的自转,哦不,自旋,所以才能因此产生磁矩,对吗?”   “是这样的,洛伦兹教授,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条光谱会在磁场中分裂为多条.”   “那么这个自旋的具体数值是多少,是二分之一吗?”   “没错,我想电子的自旋角动量,正应该是正负二分之一约化普朗克常数,前面的正负关系,满足右手定则.”   洛伦兹之所以知道这个数值是二分之一,因为早在1921年,来自德国图宾根大学的阿尔弗雷德·朗德教授在研究反常塞曼效应时,认为描述电子状态的磁量子数应该取整数,而应该在整数后面加上一个二分之一。   但这个二分之一究竟是什么,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现在陈慕武一提到电子还有自旋,那么自旋同样能产生磁矩,洛伦兹自然就联想到了那个让人纠结的二分之一。   台下的洛伦兹稍微沉吟了一会儿,他开始在心中进行起了一个定性半定量的计算,偶尔还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   半晌之后,洛伦兹才开口说道:“陈,我想你这次可能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一个大的错误.”   “请教授您指教.”   听到自己提出来的自旋被洛伦兹给否定,陈慕武不但不惊讶,反而仍是信心十足。   他甚至都知道,洛伦兹接下去要说些什么。   “你说电子的自旋角动量是普朗克常量,那么也就是10数量级,自旋角动量又是电子质量、速度和半径的乘积,电子质量是10数量级,而电子的半径是10数量级。   “这样算下来,这个电子‘赤道’,既然伱说电子像是地球那样自转,那我就姑且认为它同样有赤道,这个赤道上的线速度,就应该是10=10数量级,这个速度已经是比10数量级的光速大了几百倍。   “但是,按照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理论,世界上没有速度可以超过光速,所以按照你给出的数据,我们得到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这也就说明,事情的真相只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电子并没有自旋,二是即使有自旋,他的数值也不会是你给出来的这个,而是应该比它小上很多才对.”   “但我个人还是倾向于第一种,也就是说电子并不存在自旋这回事.”   洛伦兹一番话说完,场下的观众都跟着点了点头,表现出一副大佬儿说的话很有道理的意思。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陈慕武震惊物理学界了这么久,也总该有一次犯错误的时候了吧?   只有卢瑟福稍微皱了皱眉头。   因为一年多的时间相处下来,特别是最近,陈慕武还亲自设计实验,证明了那个他原本以为是异想天开的电子波动理论。   这让卢瑟福在心中已经有些默认,不管陈慕武提出什么理论,基本上都是准确无误的,他就是有这样天才般的敏锐的物理学直觉。   而且,刚刚陈慕武在引出电子具有自旋这一属性的时候,还列举出了自己过去提出来的原子太阳系模型。   听到这段话时,卢瑟福还有些洋洋自得,看来自己这个已经玻尔改进的模型,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但洛伦兹的一番话,就否定了陈慕武的自旋假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老卢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不过,看台上自己这位学生,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难道他已经想好了应对洛伦兹这个诘难的答案了吗?   正像卢瑟福想的那样,陈慕武一听见洛伦兹提出来电子自旋有问题,就立刻明白了他说的问题出在哪里,也就给出了问题的解决办法。   事实上,在原时空里,提出自旋理论的塞缪尔·古德斯密特和乔治·乌伦贝克,当时只是荷兰莱顿大学的两名学生。   他们痴迷于泡利不相容原理,然后提出来电子自旋这个概念,向他们的老师保罗·埃伦费斯特提交了一篇篇幅不足一页的论文。   埃伦费斯特一边让他们把论文发表在《自然》周刊这本物理学期刊上,一边又给荷兰国内德高望重的洛伦兹写信介绍了这个新理论。   然后洛伦兹在回信中,就以电子自旋的线速度超越了光速为由,否定了这个新理论。   埃伦费斯特把洛伦兹的回信给两位学生看过之后,两人请求自己的老师,向期刊编辑部写信要求撤回这篇论文。   但可能是埃伦费斯特这时候犯了懒,就劝自己的两个学生,你们还年轻,在期刊上犯个错误,丢个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因为这个一时犯懒的理由,才能让这篇论文歪打正着地最终问世,电子自旋才在物理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想到,现在换成陈慕武在索尔维会议上提出了电子自旋的概念,洛伦兹仍然是第一个跳出来,以电子速度超光速这个理由,反对电子具有自旋的物理学家。   其实陈慕武有许多种能反驳洛伦兹诘难的办法,比如说自旋其实是粒子的一种本征内禀属性,并不是真的像地球在自传。   或者说不应该把电子看成是一个实心球模型,而是像光子那样看成是一个没有大小的点粒子等等。   但上面这些答案有的回答起来太麻烦,而有的涉及到的知识又太超前。   现在量子力学还没有真正被建立,不管是玻尔也好还是索末菲也好,都是在旧量子论中构建的原子模型,也就是用半经典半量子的方式,来处理微观世界中的问题。   所以陈慕武只能选择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既然洛伦兹提到了相对论的事情,那么就依然用相对论来反击就好了。   “洛伦兹教授,既然您提到了相对论,也提到了说如果电子有自旋,那么它的速度就将超越光速。   “只是您忘记考虑了一点,那就是在高速条件下,电子的质量也会发生改变,不能再用静止质量计算电子的质量,而是应该用这个质量乘上以您的姓氏命名的洛伦兹因子得到的电子动质量,也就是γ对。   “众所周知,速度越大,那么γ就越趋近于零。   这样一来,在高速条件下,电子的质量也会随着速度的增大而增大,此时再去计算电子的速度,就会发现其并没有超过光速,仍然是符合相对论光速不变原理的.”   包括洛伦兹在内的现场物理学家们,听完陈慕武的“辩解”之后,又同样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那么,除了反常塞曼效应之后,还能不能再设计出一种实验来,用以验证电子确实具有自旋这个属性呢?”   台下又有人提问道。   没有爱因斯坦,也没有玻尔,观众们基本上都是各个实验室的领头人。   虽然陈慕武提出来的电子自旋,或许能够很好地解释光谱的精细结构和反常塞曼效应,但他们总想着再找到一个确切的实验,能完全证明,电子确实有自旋。   “十分抱歉,我只是因为看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同学斯通纳刚好在做这个实验,才想到了第四个量子数,又因为朗德教授的研究珠玉在前,才想到了这个二分之一,会不会是电子的自旋这个解释。   “至于如何设计新的实验,对电子是否存在自旋进行验证?很抱歉,我目前对这个问题,还没有具体的想法和思路.”   陈慕武说完,又在台上讲了几句结束语,就总算完成了他在本届索尔维会议上的发言。   虽然时间远远超过了大会规定的二十分钟,但现场却没人在意这件事情。   毕竟他提出了第四个量子数,已经是算是原子模型中的一个重大进展。   更何况,陈慕武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已经没人能数的清,这一年多以来,他到底提出过多少个惊人的理论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陈慕武仍然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角落里。   他没有再继续听接下来的人发表的演讲,而会场中的大部分人也都心不在焉,大脑中思考着的。   都是刚刚听到电子自旋。   几分钟之后,叼着烟斗的卢瑟福起身离席,看那意思,好像是要去场外抽一袋烟。   路过陈慕武身边时,卢瑟福不经意地敲了敲他的桌角,示意陈慕武跟自己一起到会场外面去。 第114章 62索尔维会议合影   走出会场大门,卢瑟福点燃烟斗中的烟草,深吸一口然后问道:“陈,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这个验证实验该怎么做,但是没在会议上说出来?”   就像陈慕武一眼就看出来,卢瑟福到场外抽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样。   和他相处了一年多时间的卢瑟福同样也看出来了,陈慕武似乎对与会众人在隐瞒着些什么。   今天已经是本届索尔维会议进行的第三天,在前几天的时间里,卢瑟福一想抽烟,他就会直接在自己的座位上吞云吐雾,也不顾及旁边还有洛伦兹这样的老翁,以及居里夫人这样的女士。   因为现在抽烟还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既没有二手烟的概念,也没搞明白吸烟是很危害健康的一种行为。   但在自己演讲完之后,卢瑟福就突然起身,举着烟斗直奔自己身旁的大门而来,陈慕武知道,这显然应该就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老师的眼光还真是老辣,一眼就看穿了陈慕武的鬼把戏。   于是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而是站到了上风口吸不到二手烟的位置,然后直接告诉了卢瑟福答案:“主任,没错,我确实想好了,应该如何做这个验证电子存在自旋的实验。   “而且这个实验已经被人成功地做了出来,不过我想因为会场上的众人,都在思考着反常塞曼效应,所以才没人注意到这个实验。   “我想重复奥托·施特恩和瓦尔特·格拉赫在前年做的那个验证空间量子化的实验,应该就能很好地验证,电子具有自旋.”   1922年,施特恩和格拉赫做了一个实验,让在高温炉火中加热的银金属向外释放出银原子,并让银原子束通过一个非均匀的磁场之后,观测到了分立的磁矩,从而证实了空间量子化的存在。   为此,施特恩还获得了1943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但是在给施特恩的颁奖理由中,却完全没有提到这个直接导致电子自旋概念提出的实验。   这是因为当时实验的另一位参与者,格拉赫,已经成为了卐字科学家,所以不但他自己没能被授予诺贝尔奖,连同以他姓名命名的实验,都被诺奖评委会剥夺了出现在颁奖理由中的资格。   关于他们发现分立磁矩,还有一段逸事,那就是一开始,格拉赫并没有在冷凝玻璃盘上观察到银原子。   这是因为银作为一种白色金属,在屏玻璃上显示得不是很明显。   但是,当格拉赫把这个玻璃盘递给施特恩之后,上面的银原子就突然显了踪迹。   因为德国马克大幅度贬值,施特恩抽不起高质量的雪茄,只能抽含有硫的劣质雪茄。   烟雾中的硫遇到银之后,生成了黑色的硫化银,这才让实验结果显现了出来。   也多亏了穷,才能让这个实验得到成功,倘若是换成德布罗意来做这个实验,那么估计很难得到正确的实验结果了。   听他提起了这个施特恩-格拉赫实验,卢瑟福立刻就明白了陈慕武的意思。   只是他不理解,既然这个实验已经早就被人做了出来,那陈慕武还在发言中藏着掖着做什么?   听完老师的问题,陈慕武笑笑说道:“主任,虽然因为银原子只有一个最外层电子,但终归是有点说服力不足。   “所以我打算换一种实验材料,用基态的氢原子来替代银原子,因为基态氢原子中的电子不存在轨道角动量,所以如果仍然出现了和施特恩-格拉赫实验里同样的结果,那么就能说明,一定是电子中存在着其他的磁矩,而磁矩就是角动量,也就是电子的自旋。   “我想把这个实验当做是我的毕业论文,这次您看如何?”   自从之前提出用不相容原理当毕业论文被卢瑟福否了之后,陈慕武就一直在思考,该用什么做替换。   虽然此前也已经想到了两种,但他总感觉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适。   然后他这几天在写电子自旋的提纲时,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个实验,把它做出来并写成论文的话,应该是目前最应景的一篇了。   果然,在听了陈慕武的想法之后,卢瑟福两眼放光:“好,好,就做这个实验,写这篇论文!等索尔维会议一结束,我们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我就让卡皮察立刻给你安排.”   卡皮察已经当上了磁学部的助理负责人已经一年,陈慕武这个实验要用到磁场,找他正好是专业对口。   “主任,”陈慕武想起来第一天朗之万和他说的话,“会议结束之后,我还想请几天假,从比利时顺路去一趟德国,拜访一下普朗克教授和爱因斯坦博士。   当初我的第一篇论文能够发表,这两位前辈对我也有很大的帮助.”   卢瑟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陈慕武的口头请假条:“没时间!想和他们见面,以后机会还多的是,但是,你这个实验不赶快做的话,很可能就被别人捷足先登。   “毕竟今天在会场里,已经有很多人都听到了伱的想法,虽然他们现在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但等回去之后,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也想到了你这个点子,并抢先一步做了实验的话,那你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话说的很激动,可能是想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的论文被居里夫妇和贝克勒尔抢先发表了的那一次。   陈慕武知道卢瑟福并不是独断专横,而是很耐心地和他自己讲了道理。   这样看来,本次德国之旅的打算应该是泡了汤。   也不知道下次和德国的普朗克还有爱因斯坦见面会是什么时间?   总不能是三年之后的下一届索尔维会议吧?   跟着卢瑟福重新走进会议现场,回到座位上的陈慕武,提笔给爱因斯坦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本想着去柏林拜访,但因为突发事件要赶回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实验,只能等下次有缘再见。   陈慕武打算把这封难得没用打字机写出来的亲笔信交给朗之万,请他代为转交给爱因斯坦。   ……   在会议上宣读完论文之后,陈慕武就觉得自己此行已经完成了既定的所有任务。   他干脆翘了第四天全天的会议,打算在走马观花地逛一逛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   毕竟,总不能白来一趟,是不是?   当然,在当天晚上天黑之前,陈慕武还是赶回了索尔维国际物理化学研究所的大楼。   因为今晚这里将举行丰盛的晚宴,当做是给诸位物理学家们提前举行的一场践行宴。   毕竟明天上午本届会议就将结束,如果当晚再举办践行宴的话,估计很多人都已经踏上了返程的旅途了。   陈慕武赶到大楼的时候,这场宴会已经开始。   比利时人没有三一学院晚宴那样古板,大家在宴会厅里也不为了吃饭,而更多的是和同行们应酬聊天。   在舞台角落里还摆着一架钢琴,有个姑娘正坐在琴凳上,为这场宴会弹奏着优美的旋律。   老师卢瑟福那边依然很热闹,许多人围在那里谈天说地。   陈慕武随便捡了一些食物,就又走到了布莱克特和德布罗意身边。   明天拍完照片之后,大家就将分别,布莱克特跟随朗之万师徒去德国——爱凑热闹的德布罗意当然不会错过见爱因斯坦的机会;而陈慕武,仍是跟着卢瑟福回剑桥。   薛定谔也借这个机会,端着酒杯和陈慕武搭上了话。   听到用德语味儿的英文打的招呼,陈慕武干脆和他直接用德语谈起话来。   薛定谔开门见山,直接称赞陈慕武的电子波动理论的正确性,并祝贺他用实验验证了这个理论。   小陈这才想起来,薛定谔自从见到了德布罗意的论文之后,就想着既然物质都是一种波,那么能不能给这个波找出一个波动方程来。   而且他的波动方程搞出来的时候,电子衍射实验都还没成功。   现在自己比原时空提前半年多的时间,就已经弄出来了物质波理论,会不会也会让薛定谔方程提前问世?   这真是一环套一环,等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做完那个验证电子自旋的实验之后,看来就要接着发表波动方程的论文了。   李宗盛那个歌怎么唱来着?还真是“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又和薛定谔闲聊了几句,陈慕武最终忍住了,没有突兀地问他是不是喜欢猫在这个问题。   ……   第二天,陈慕武睡了个懒觉,掐着时间,九点才走到研究所的大门外。   研究所门前,利奥波德公园的一块草坪上,已经为大合影摆好了一排带靠背的椅子。   陈慕武这个级别,根本不敢奢望自己能坐到椅子上。   他很自觉地像去年秋天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拍照片的那样,然后又很自觉地找到了同样在最后一排游荡的布莱克特,全场最高的两个人,又站到了一起。   站在后排最中央的陈慕武,觉得自己颇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他的视线像前排大佬儿处扫过去,然后就有发现了一件有些可笑的事情。   “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虽然早上九十点钟的日照还不是很强烈,但眼前一个个光秃秃的脑袋壳,却把太阳光反射得熠熠生辉。   摆在对面正中央支架上相机的快门机械地响了一声,陈慕武的表情就此定格到了底片上,带着盈盈的笑意。   大合照拍完之后,摄影师还提供单独的拍照服务,他要凭借着这项业务,赚上一笔外快。   因为拍一张照片的价格并不便宜,所以陈慕武只挑了几个他认为比较年老的人一起拍了照片。   像朗之万这种一直活到了二战之后的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在陈慕武觉得照片拍的差不多,打算和卢瑟福离开的时候,昨天在践行宴上弹钢琴的那个棕发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对他说了几句话。   陈慕武只听懂了第一开始的一句“bonjour”,确定了这个姑娘说的是法语,然后剩下的几句话,他是一句都没听懂。   刚好在旁边站着的德布罗意,脸带笑意地给他翻译道:“她说,想和你一起照张相.”   姑娘估计看出来了陈慕武没听懂,也用手指了指草坪前的那具相机。 第115章 63特权阶级的好处   陈慕武有点儿尴尬。   因为无论是在剑桥大学,还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他的周围都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儿,基本上看不到同龄的女孩子。   在这一点上,陈慕武就必须要严肃批评一下自己的老师卢瑟福了。   他做的就不如玻尔,只顾着给自己找了个好女婿,把独生女嫁给了福勒,但全然不顾实验室里其他的大龄单身男青年。   而相比之下,玻尔则娶了个贤妻良母的好太太。   玛格丽特十分热心地给每一位来到哥本哈根研究所的小伙子们,介绍丹麦本地的姑娘,为的就是把他们牢牢地拴在自己丈夫的手下。   如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青春靓丽的漂亮姑娘,还说什么要和他一起照张相,这可着实吓了陈慕武一跳。   比利时的姑娘们,都这么热情主动的吗?   还是说自己已经因为在物理学和天文学上的贡献而声名显赫,连远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都有了他的粉丝了?   德布罗意还站在一旁,一脸不怀好意地等着看他的笑话。   反应过来的陈慕武立刻表现出了一副绅士的样子,只是照一张照片而已,又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是和他见面的第一个粉丝,自然要好好对待。   陈慕武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照相机。   然后他挥了挥手,朝摄影师呼喊道:“劳驾,帮我们再拍一张照片.”   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以草坪和身后的大树为背景,拍摄下了一张照片。   “rci,nsieurchen!”   等摄影师示意两人,照片已经拍好之后,姑娘就对陈慕武说了句法语。   这句陈慕武大概是听懂了,他知道第一个单词是“谢谢”。   第二个是德布罗意偶尔说顺嘴时,会脱口而出的法文中的“先生”。   而第三个,则是他自己的姓氏,陈。   说完这句话之后,姑娘又似乎有些脸红地跑离了他的身边,留下了一个一头雾水的陈慕武愣在原地。   “陈,你知道刚才那个姑娘是谁吗?”德布罗意笑问道。   陈慕武不明所以:“她?她不就是在昨天践行宴上,为大家演奏钢琴的那位姑娘吗?”   “不错,你的记性很好!可我想问你的是,伱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陈慕武摇了摇头。   “她叫艾芙·丹妮斯·居里,是居里夫人的小女儿,现在还是塞维涅学院的一名学生。   估计是她今年刚好有些时间,所以就和她的妈妈居里夫人一起来布鲁塞尔开会,顺便游玩几天.”   听到德布罗意说出来这个名字,陈慕武有点儿吃惊。   在得知这个事实之前,他完全没把艾芙和居里夫人联系到一起过。   毕竟刚才那个姑娘是一头棕色头发,而居里夫人则是一头金发。   不过经德布罗意这么一说,陈慕武又仔细回想一下,感觉艾芙和她妈妈的眉眼之间,确是有那么几处相似的地方。   皮埃尔和玛丽夫妇一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伊蕾娜,嫁给了老居里夫人之后的助手,弗雷德里克·约里奥。   两人婚后,为了把居里这个伟大的姓氏传承下去,这对小夫妻把他们的姓氏改为了约里奥-居里,也就是后人俗称的小居里夫妇。   当然,现在弗雷德里克仍在朗之万手底下读博士,还没被介绍给居里夫人做助手。   题外话,小居里夫妇的女儿海伦·约里奥-居里,后来嫁给了自己的同事米歇尔·朗之万。   这两个人,一个是居里夫人的外孙女,一个是朗之万的孙子。   陈慕武记得,他曾经读到过一本《居里夫人传》。   这本传记的作者,就是刚刚的那位艾芙·居里。   艾芙生于1904年,比陈慕武小两岁多一点。   就像德布罗意说的那样,不到二十岁的艾芙现在正就读于巴黎的塞维涅学院。   这个学校虽然名叫学院,但其实只是一所高中性质的学校,学生在毕业之后,能获得一个法国特有的文凭,业士学位。   这个学位介于高中文凭和学士文凭之间,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大学预科。   居里夫妇和小居里夫妇,这四位都是投身于放射性研究的科学家,每个人都曾经获得过诺贝尔奖,居里夫人更是拿到过两枚。   只是,和她父母、姐姐还有姐夫不同,小女儿艾芙并没有走上科学之路。   艾芙从小就在艺术上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尤其是钢琴演奏方面,她现在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在巴黎、外省和邻国比利时都举办过钢琴独奏会。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昨天的践行宴上当众表演钢琴,而且旋律还那么优美动听。   陈慕武当然不知道上述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他只是在想,艾芙·居里为什么要跑来和自己合影呢?   就在陈慕武像歌德笔下的少年维特那样,正有些烦恼的时候,一旁正在和别人聊天的老师卢瑟福,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陈,抓紧时间,等等我们就要出发了!”   “好的,主任,我马上就来!”   陈慕武和德布罗意还有布莱克特这两位即将分别朋友都各自握了手,说了几句告别的话。   布莱克特还好,他只不过是去哥廷根大学交换一年的时间。   只是下次看见德布罗意,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陈慕武又掏出那封亲笔信,拜托朗之万送给远在德国的爱因斯坦。   然后他就一路小跑,跑到了卢瑟福和老布拉格身边。   这次索尔维会议结束之后,从布鲁塞尔返回英国的参会者只有他们三个,所以主办方也就把他们返程的票买到了一起。   因为是比利时人掏的钱,所以他们这次返程的路线,不再是从布鲁塞尔南下巴黎再到加莱,而是直接北上安特卫普,三人将从那里坐船直接去英国。   ……   从比利时去英国的航程,比从法国出发远了许多,所以陈慕武在船上浑浑噩噩发呆的时间,也就比来时更长了一些。   今夜的英吉利海峡还算风平浪静,陈慕武放下一直悬着的心,无聊归无聊,但总不至于晕船了。   可卢瑟福却不想让自己的好学生享清闲,即使船上有许多陌生的乘客,他依然我行我素地扯着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陈,你的那篇理论论文,写完了吗?”   “没呢,主任,我还没动笔,不过都已经存在了这里面,”陈慕武伸出手,带着些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打算一回到实验室之后,就用打字机打出来,然后再寄给《物理学年鉴》.”   可是他迎来的不是老师的夸奖,却是卢瑟福的斥责:“你这篇论文,一不是长篇大论,二没有图片和数据,完全就是一篇短小精湛的纯理论论文,难道也非得用打字机打出来不可吗?   “换做我的话,今晚在轮船上就能连夜写出来,然后等明天到了伦敦,就直接送到《自然》周刊去!”   虽然卢瑟福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陈慕武已经知道了他今晚要在船上做些什么了。   他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摸出笔和本子,在稍微有些摇晃的船上,开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手写起这篇不相容原理的论文来。   而一旁的卢瑟福叼着烟斗,则是和手持雪茄的老布拉格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聊起了天。   “欧内斯特,我今年打算写信给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委会,向他们提名你的这位天才学生。   如果他今年能够顺利获奖的话,那么除了玻尔之外,你就又有一名学生能得到那枚你得不到的奖牌了.”   老布拉格打趣道。   卢瑟福显然听出来了他话里的讽刺:“切,不就是一个物理学奖吗?我要是想拿,就像和从小孩子手里抢一块糖那么容易!”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只不过就是嘴硬而已。   自从接替老师老汤姆孙,成为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之后,卢瑟福就把工作重心全都投入到了实验室的管理之中。   他没再亲自参与过任何一个实验项目,五年前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得到质子的那个实验,是他近年来做的最后一个实验。   不过在听到老布拉格说要给陈慕武诺贝尔奖提名这件事之后,卢瑟福也上了心。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教出来了两个诺奖学生,分别是1921年化学奖的索迪,和1922年物理学奖的玻尔。   自从卢瑟福接手卡文迪许之后,到目前为止,实验室里只出了阿斯顿这一个化学奖。   然而阿斯顿又是跟老汤姆孙做实验的,和他卢某人实在是没什么关系。   好在老天爷(这个老天爷是不是姓爱丁顿?)给自己送来了一个“礼物”陈慕武。   自己虽然物理学奖无望,可如果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多出几个诺贝尔物理学奖,不是照样能说明他管理有方吗?   看来等回到实验室之后,自己也应该去多写几封信找找人,拜托他们帮忙给陈慕武提一个名。   再多的提名其实也没有用,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起一个施压的作用。   如果瑞典皇家科学院那帮老爷们仍像拒绝爱因斯坦那几年一样,不管不顾就是死活不肯点头,那么再多的准备,也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   天光渐亮的时候,轮船终于驶进了英国的多佛港。   下船之后,卢瑟福和老布拉格很顺利地通过了英国海关。   因为这两人都是受过册封的爵士,他们甚至还排进了队伍的前列。   而顶着黑眼圈的陈慕武,只能再次排在外国人的队伍末尾,等着他前面的人一个个地受尽海关老爷们的刁难之后,最终轮到他自己来接受刁难。   许久没见到自己学生人影的卢瑟福,去而复返。   “陈,你怎么还在这里排队?”   “主任,没办法,我是外国人,按照英国的规矩,就只能这么做.”   “我记得你不是加入到了皇家天文学会吗?你的徽章呢?有了皇家荣誉称号,你就有了一系列的特权,知不知道?”   “这……从没有人跟我说过,我以为那个没什么用,就把徽章留在了剑桥,这次并没有带过来.”   “唉,你呀!”   卢瑟福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陈慕武跟在自己后面,带着他走到了海关处。   海关的工作人员,认出来了这个留着一字胡的小老头儿是个有爵位的大人物,所以对这种插队行为,他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卢瑟福再次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之后,他带着陈慕武,很快就再次通了关。   陈慕武这才意识到了特权阶级的好处,这次的海关只是装模作样地查验了一眼他的护照,没人打开他的行李箱检查,也没有大夫再上下其手地为他检查身体。   他在心中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当贵族   看来以后那个皇家天文学会的徽章,自己必须要随身携带了! 第116章 64打鸡血的卢瑟福   从多佛下船换乘火车,来到伦敦的维多利亚车站,出站之后,三人就此分别。   老布拉格回了他的单位,英国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   而卢瑟福则像他昨晚在横渡海峡的轮船上向陈慕武说的那样,带着后者亲自来到《自然》周刊编辑部。   他让陈慕武把他在轮船上连夜写出来的那篇还有余温的论文,直接投递给了《自然》的主编理查德·格里高利爵士。   “论文收到了一篇又一篇,今天总算是见到了真人,卢瑟福爵士,您真是收了一位好学生!”   格里高利的马屁技术真的炉火纯青,短短的一句话里,他一拍就是两个。   毕竟在他接任杂志主编之前,卢瑟福就凭借一己之力带火了他们这本期刊。   现在的卢瑟福虽然退居幕后,走上了领导岗位,但他手下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仍然人才济济,每年产出的论文数数不胜数。   他们《自然》编辑部一定不能怠慢了这位大腿,更不能像那个倒霉的《哲学杂志》,惹了不该惹的爱丁顿,以及爱丁顿背后那个好像更不该惹的陈慕武。   就像格里高利说的那样,陈慕武自己也已经算不清,这本在后世赫赫有名的杂志上,到现在刊登过多少篇他写的论文。   但陈慕武却知道,他并不是第一个在《自然》上发表论文的中囯人。   早在四十多年前的1881年,徐寿就只凭着简单的实验手段,和原始的实验器具,在《自然》上发表了一篇声学论文。   这位徐寿也是个大佬,他研制出了中囯第一台蒸汽机,第一艘蒸汽轮船和蒸汽军舰,还曾经翻译过物理化学等学科的不少著作。   元素周期表上很多个元素的中文名称,都是出自他手。   但只是因为徐寿没有科举功名,他就一直被满清朝廷所边缘化,只能进入到曾国藩、李鸿章这种大官的幕府之中,当一个出谋划策的小小幕僚。   卢瑟福没和格里高利礼尚往来的客气,而是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理查德,最新一期的《自然》杂志还没印刷吧?”   “爵士,我们刚刚排好版,打算下午之前送到印刷厂那边.”   “那太棒了,这有一篇篇幅不算太长的短论文,希望你能加个塞,让它登上这期的《自然》上。   你放心,这篇论文在刚刚结束的索尔维会议上当众宣读过,质量绝对有保证.”   “好的,爵士,我们一定照办,今天下午我就让他们增加几页排版,晚上再给印刷厂送过去.”   格里高利回答得可谓是毕恭毕敬。   ……   回到剑桥之后,历经了两天一夜劳顿旅途的卢瑟福顾不上休息,直接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让卡皮察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配合陈慕武做这个基态氢原子的施特恩-格拉赫实验。   “陈,这才几天不见,你又给鳄鱼下什么迷魂汤药了?怎么就去了一趟比利时,他就开始关心起伱的实验来?”   交待完事情的卢瑟福走后,卡皮察不理解主任为何对陈慕武提出来的实验如此上心,所以他才一脸不解地问道。   “倒也没有,主任一直都很喜欢我而已,只不过你一直都装作看不见罢了。   “哦对了,彼得,一说起比利时,我这次在索尔维会议上见到了你在苏连的老师,约飞教授。   “他得知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你和我同组之后,约飞教授对我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他说你每天总是喋喋不休,嘴一旦张开就很难再闭起来,为了耳根清净,所以这才不得不把你送出国.”   陈慕武之所以开玩笑般地转移了话题,是因为他也没办法给出回答。   这倒不是他得便宜卖乖,而是他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发表论文,到安排实验,陈慕武同样也不明白,为什么卢瑟福会这么着急。   自己已经在索尔维会议上,在那么多的物理学家的见证下,宣讲了那篇论文的主体。   难不成老师还怕会有铤而走险的学术小偷,不顾身败名裂的下场,把不确定原理写成论文提前发表吗?   其实,卢瑟福是想要让陈慕武再迅速取得一项物理学成就,并借此为他造造势,希望能让瑞典的那批诺奖评委会成员,把目光重点放在自己的这位学生身上。   听了陈慕武的玩笑话,卡皮察也没有再深究下去这个问题的原因。   因为他也知道,陈慕武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并没做过几个实验。   但他参与的每一个实验,都在物理学的发展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现在既然已经抱上了中囯天才的大腿,只需要跟着他的安排,指哪儿打哪儿就完事了。   布莱克特靠着大腿出了国,自己也不能郁郁久居于人下。   陈慕武要做的这个实验的难点不在磁场,而在氢原子。   在原版施-格实验中,他们用的银是金属,所以是一种单原子分子。   只需要对银蒸汽施加上高温,就能让分子热运动剧烈的单个银原子从银蒸汽中逃逸出来,经过狭缝准直之后形成银原子束。   但氢在自然界中,却是以双原子分子的形式普遍存在着,两个原子之间由共价键连接。   想要让氢分子中的共价键断裂,就需要更高的温度才行。   而且氢和银比起来,不但无色无味,它也不能像银原子那样,能够附着沉积在玻璃盘表面上。   如何检验基态氢原子在经过磁场之后,到底会分裂成什么样子,比起如何产生氢原子来,更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这个实验和原版中的实验相比,无论是从原子的发射还是收集,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不过万幸,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不光有物理学家,也有很多个化学家。   术业有专攻,在陈慕武和卡皮察在实验室里一番广撒英雄帖般地求助之后,终于有人给他们送来了一条建议。   他提议在做实验时,可以在接收装置的屏幕上涂上三氧化钼,让氢原子在高温下把三氧化钼还原。   这样就能把不方便观测到的氢原子,转换成容易看见的金属钼。   当然,这个实验,同样也需要在高真空的环境下进行。   陈慕武觉得自己当初忽悠德布罗意买来了一台真空泵,还真是一个明智之举。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要做出实验现象,并经过相应的数据处理之后,能让得到的结果和理论计算得出的数值相符合,就能证明,电子确实还存在着自旋这个属性了。   ……   听到陈慕武从国外回到剑桥的消息之后,游泳俱乐部会长贝斯特这几天始终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终于又落回到了他的肚子里。   于是他在第一时间,兴冲冲地找上门来。   “陈,你终于回来啦!”   要不是看见陈慕武身上穿着的那件黑乎乎油汪汪的实验服,贝斯特真想冲上前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听到声音,看到来人,陈慕武的脑袋又大了一圈。   他现在不但有一个实验要做,实验做完还有一篇论文要写。   然而回到剑桥才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有好几拨人找上了陈慕武,贝斯特甚至都是最晚的那一个。   先是准备和陈慕武同年毕业的叶公超。   在一次叶、卡、陈三人聚到一起吃饭的时候,叶公超和陈慕武说,他决定在拿到玛格达连学院的硕士学位之后就离开剑桥,离开英国,去法国的巴黎大学研究院搞几年研究。   如果在法国期间他能收到国内大学的聘书,就从马赛坐船回国。   听到这番话后,陈慕武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兄弟之间分别的伤感,而是你老兄倒是一走了之了,可我那些绝妙的推理小说的点子,该让谁来继续捉刀呢?   ……   一提起小说,剑桥使徒社的那批人,就和陈慕武在某个星期六的聚会上见了个面。   大家合资创建的那家出版社已经初具雏形,印刷厂的合作合同也已经谈妥。   出版社现在所要面临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出版陈慕武的那一本《巴黎快车谋杀案》。   因为这是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本书,所以人人都对这件事十分重视,陈慕武当然也受到了来来回回好几次骚扰。   他们不厌其烦地拿着各种诸如书籍的各种封面图和插图找上门,让这本小说的“作者”陈慕武做出最终定夺。   ……   然后,今天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他又看到了一听到消息之后就急匆匆从康河里爬上岸,连湿漉漉的衣服都来不及换的贝斯特。   陈慕武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红灯记》里的李铁梅,他“家的表叔数不清”,而且还都是“没有大事不登门”那种。   贝斯特来找陈慕武,自然就是关于即将举行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这件事。   “劳伦斯,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陈,你真会开玩笑,你这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因为听说你回来了!”贝斯特像大金毛那样甩了甩脑袋,头发上的水珠沿着切线方向被甩了出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年联合运动会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在下星期的五、六、日这三天。   我们还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游泳比赛定在星期六下午,就在最引人瞩目的赛艇比赛之后。   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来为我们加油助威。   “这次,你一定能代表剑桥大学,狠狠给牛津的那帮家伙们,尤其是那个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新西兰人一个教训.”   贝斯特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陈,我听说这次比赛,威尔士亲王爱德华王子,和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都将到现场去观看。   “这两位王子殿下一个毕业于牛津,另一个就是你们三一学院的毕业生。   “他们来看比赛,意义不言自明.”   贝斯特越说越骄傲,仿佛他也成为了一个披甲执锐,为了英国王室冲锋陷阵的骑士。   陈慕武撇撇嘴,心说他们是你们的王室,又不是我的王室,帝力于我何有哉?   “劳伦斯,如你所见,我目前做的这个实验很要紧,事关毕业大事,也不知道下星期六之前,究竟能不能做完。   “但既然早就已经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去参加这场比赛,这点请你放心好了.”   一边看到了整件事情的卡皮察,秉着为好朋友分忧的原则,把胸脯拍得啪啪响:“陈,你放心去比赛,为我们剑桥大学去争光,实验这里有我呢!”   “多谢,多谢卡皮察先生.”   陈慕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刚才这么说,只是想让贝斯特承自己一个人情,说不定以后就有用到他的地方呢?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了卡皮察——虽然陈慕武相信他是真心想为自己帮忙。   结果贝斯特心里的这份感激,就从他这里直接转移到了卡皮察身上。   唉,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抓紧这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赶快把实验给做完吧。   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呢! 第117章 65连错误都算不上   就在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埋头苦干的时候,新一期的《自然》周刊,也已然悄然上了市。   不同的人,对上面刊登的陈慕武这篇“陈不相容原理”加“电子自旋”的论文,有着不同的看法。   和洛伦兹一样,玻尔早就听说过这个半量子数的猜想,他不但读过朗德发表的论文,索末菲也曾经在几年前给他写过信。   索末菲介绍自己手下有一个叫海森堡的学生,他在翻阅早期论文时,认为如果在量子数中引入一个半整数,就能解决反常塞曼效应带来的理论难题。   听索末菲说,这个海森堡也是一个天才,他和索末菲的前学生、自己的前助手泡利一样,都是进入大学后才上了三年,就直接拿到了博士学位。   在克莱默斯走后,眼下正缺一个助手的玻尔,便又把他的魔爪伸向了远在德国的海森堡。   今年三月份,玻尔邀请已经取得了博士学位的海森堡,趁着假期来到哥本哈根,带着他他一起到丹麦的森林里远足了三天。   玻尔在这次远足中,展现了良师益友的一面。   他不但带海森堡去参观了那座传说中哈姆莱特所住的宫殿,还和这个年青人畅所欲言,天上地下无所不谈。   玻尔最近也有一件烦心事,那就是在几年之前盖好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大楼,随着学生的不断增多,现在已经没有了空的房间。   他又从嘉士伯基金会那里搞到了一笔钱,拿下了研究所旁边的一块空地,准备为研究所扩建一番。   所以他整个春天都要留在哥本哈根监工,因而也就没能去参加布鲁塞尔四月底的那次索尔维会议。   和海森堡的这次远足,对他来说可谓是“偷得浮生三日闲”,让玻尔能暂时从工地监工的压力中缓过一口气来。   也正是这次远足,让玻尔认定了海森堡是一个不错的助手人选,他决定帮海森堡申请一笔奖学金,让他来哥本哈根做研究。   玻尔的这个邀请,让处在经济萧条中心德国的海森堡也很高兴。   他只要从玻尔这里拿到一笔钱,除了自己的日常开销之外,应该也能养活其他的家人了。   送走海森堡,让他回德国收拾行李之后没几天,玻尔就收到了最新一期的《自然》期刊。   他把陈慕武的论文从头读到尾,才知道原来这第四个量子数不是半整数,而是只有两个数,分别是二分之一和负二分之一。   虽然之前在光的粒子性方面,玻尔和陈慕武之间有些不愉快。   但玻尔现在觉得,自己的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弟,简直就是他最大的福星。   陈慕武先是提出电子具有波动性,对自己提出的原子模型中的几个假设做出来了完美的解释。   然后,现在他又提出来了第四个量子数,并对其进行解释,进一步完善了原子模型中对电子轨道的解释。   玻尔觉得陈慕武虽然现在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一名学生,但他在理论上的成就,远比他在实验上的发现要高明得多。   别的实验学家,都是通过偶然发现的一种现象,每天重复做着几乎完全相同的工作,只为了能总结出一种规律,然后再希望能为这种规律找出一个对应的解释。   而陈慕武则不一样,他基本上每次都是理论先行,即使偶尔能做上几次实验,而这些实验,也只不过都是为了理论而服务的罢了。   玻尔觉得陈慕武跟着自己的老师卢瑟福,待在卡文迪许的实验室里实在是屈才。   他考虑是不是应该挥舞起自己的小锄头,把自己的这个直系师弟给挖到哥本哈根的理论物理研究所里来?   但这次玻尔对陈慕武的这篇论文,仍然是只接受了一半。   他认为提出来第四个量子数解释原子轨道很精明,但是电子自旋这个概念则是很愚蠢。   电子如果真的有自旋,那么它表面的线速度,不就是超过光速了吗?   玻尔没有去参加索尔维会议,而陈慕武又因为在船上写作,一时犯懒,没把电子自旋的相对论解释写进论文里。   所以这让他犯了一个,和洛伦兹在会上同样的错误。   不过这次,幸好玻尔没有再一时冲动,搞出一个类似bks论文事件,在杂志上对陈慕武的理论公开驳斥。   他选择提起笔来,给陈慕武写一封信,在信件正文委婉地提出来,自己发现了他论文当中的一个“小”错误。   ……   和玻尔持一样观点的还有泡利。   在收到新一期的《自然》杂志之时,泡利还沉浸在看完电影的悲伤之中。   他是一个卓别林的影迷,因而听说偶像有新电影将在附近的一家影院上映的消息之后,泡利就迫不及待地去看了一场。   结果,这部联美电影公司出品的《巴黎一妇人》电影,不但卓别林没有出现,只是做了导演,而且还是一部难得一见的卓氏悲剧。   虽然电影已经看完了两天,但泡利还是没能走出那种情绪。   所以当他读完陈慕武这篇论文之后,完全忽视了论文前半部分,那原本应该是以他名字命名,属于他自己的理论。   而是直接对着后半部的电子自旋,开起了炮。   泡利十分抵触这种看上去很荒谬的理论,他绝不相信,电子会有本征内禀的角动量,而且他也绝不希望,在量子理论中保留任何经典的概念。   他虽然曾经在丹麦的哥本哈根,担任过玻尔的助手,但是对玻尔那套半经典半量子的旧的量子论,泡利始终不是那么认同。   他甚至曾在和朋友之间的私人信件中,把玻尔的理论吐槽为“来自哥本哈根的歪理邪说”。   至于《自然》期刊上的这篇陈慕武的论文,泡利甚至纸张的空白处,提起笔来写下了“这个主意很聪明,但大自然不可能是这样,”的批注。   “”并不是新的意思,而是“notevenong”的缩写。   除了骄傲之外,毒舌也是是泡利的特点之一。   如果他对你说,“喔,这竟然没什么错误”的时候,并不是在讽刺你,而是在夸奖。   泡利还把对别人的批评分为三种等级,分别是“ong”(错误的)、“veryong”(十分错误的)和“notevenong”(甚至连错误都算不上)。   给陈慕武这篇论文打的分,刚刚好是最后一等。   放下《自然》期刊,这位高傲的“上帝之鞭”笑了笑。   还说陈慕武是什么中囯天才,现在看来,也就不过尔尔嘛!   爱因斯坦的眼光,真是和他的物理水平一样次,甚至连他的物理水平都不如。   泡利一直自认为自己小时候比爱因斯坦小时候要聪明,所以他总是认为爱因斯坦不如自己。   在他心中,能受到泡利尊重的只有两个半人。   一个是自己的老师索末菲,一个是哥本哈根的玻尔。   而剩下半个,则是索末菲的另外一个学生,他的同门小师弟。   ……   然而,泡利的小师弟,玻尔即将到来的新助手,海森堡,却对陈慕武的这篇论文起了兴趣。   他甚至向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陈慕武写了一封信,对不相容原理和电子自旋理论表示了赞许。   他还认为能够利用电子自旋和轨道耦合,来解释第四个量子数是一件非常伟大的工作。   但是海森堡却不明白,如何用这套自旋理论,解释双线公式中多出来的一个因子2。   ……   玻尔和海森堡的这两封信还漂泊在邮路上的时候,陈慕武和卡皮察已经做完了利用基态氢原子进行的施-格实验。   做这个不用自己动手设计,只需要在前人基础上加以改进的实验确实很爽。   而且就算卡文迪许实验室再穷,也比两年前施特恩和格拉赫所处的德国有钱。   现在实验已经取得了预期中的结果,那么接下来陈慕武的工作,就只剩下独立完成这篇毕业论文就可以了。   之前,贝斯特几乎每天都来实验室里找陈慕武,让他找时间去康河里游游泳,热热身。   卡皮察也劝他去,自己留下来盯着真空泵就可以了,毕竟整个实验耗费时间最多的,也就是这台机器了。   但是这到底是他陈自己的毕业项目,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当甩手掌柜的,实在是有些不合适,于是陈慕武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绝着贝斯特的邀请。   结果,不死心的贝斯特,每天都赶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六点收工之前,来陈慕武这里点个卯,实时掌握着他的实验进度。   陈慕武今年可是他们剑桥大学游泳与水球俱乐部的唯一脸面,可千万不容有任何意外发生。   陈慕武虽然后悔,但是他也无可奈何。   因为当初,是他主动要求进入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的,只为了那一百块英镑的运动员奖学金。   但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自己都可以随便花出去四千英镑办一个出版社,习惯了大手大脚地花钱之后,这一百磅也就不被他放到眼里了。   但之前已经答应过贝斯特,他又不好改口拒绝。   几天之后,陈慕武终于做完了这个氢原子的实验,他也就没有任何逃避的理由。   陈慕武只能跟着贝斯特,在比赛开始前的三天,到康河边热起了身来。 第118章 66一万英镑的赌约   1924年5月10日。   正午时分,太阳当空照。   阿剑的赛艇成绩,并不理想。   在去年输给了剑桥大学之后,牛津赛艇队知耻而后勇,整日卧薪尝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终于在十号中午的比赛里,牛津的船舷领先了半个多船位,率先通过了终点的标志。   场内支持牛津一方的群众,自然欢呼雀跃。   而有人欢喜有人愁,支持剑桥的人们,则是纷纷垂头丧气。   他们这么旗帜鲜明地支持两所学校的赛艇队,并不是说这些观众都是两所学校的毕业生校友。   只是因为,这些来到现场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们,或多或少地为这场比赛添了一点小小的彩头。   虽然博彩目前还是被英国政府明令禁止的一个行业,但是朋友之间打上一个价值几个便士、几个先令,或者一两千英镑的赌约,应该不算违法吧?   “哈哈,伯蒂,这次是你输了!乖乖掏钱吧!”   在比赛结果尘埃落定之后,终点附近、视线最好的一处搭着凉棚的观众席上,前来观赛的牛津大学校友、威尔士亲王爱德华王子,毫不留情的嘲笑起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弟弟来。   英国国王乔治五世,为了表现出一副与民同乐的亲民姿态,也偶尔会参加一下有大量国民参与其中的大型活动。   他今年本来已经答应要到场观看这次的剑桥-牛津赛艇比赛,但因为有些其他别的事情,不能赴约,就只好让他的两位儿子代劳。   两个王子当然也在这场比赛上打了个赌,支持他们各自的学校,赌约就是一台劳斯莱斯小轿车。   和春风得意的哥哥不同,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则涨红了脸。   他倒不是因为输了两千块英镑——区区小钱,对王子殿下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因为在剑桥输给了牛津这件事上,他觉得有些丢人。   输人不输阵,阿尔伯特也顾不上自己不太伶俐的口齿,而是有些激动地和哥哥争辩了起来:“大、大卫,你别得、得意,明、明年,我们一定会赢、赢回来的!”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走吧伯蒂,我们离开这里去吃午饭.”   爱德华王子起身就要离开,不甘心的阿尔伯特王子无意间看到了泰晤士河面上,有人驾驶着小船,正在布置接下来的赛道。   “那那是在干什么?”   阿尔伯特王子指着河面,向垂手立在身旁的王室仆人问道。   “他们在为接下来的比赛划分赛道,殿下.”   “接下来还有什么比赛?还是剑桥和牛津这两所大学之间的较量吗?”   “是的,殿下,等赛道划分好之后,这里将举行游泳比赛.”   阿尔伯特王子虽然没亲自在剑桥大学里上过几天的课,但他身上却仍有着剑桥荣誉感。   并且这份荣誉感,在牛津赢了剑桥,他哥哥赢得了赌约之后,愈发地强烈了起来。   阿尔伯特王子小声问自己身边的仆人,这个人曾经在三一学院替他上了一整年课,对剑桥的了解比他自己都深入:“这两所学校的游泳水平,哪个更强一些?”   “去年是牛津大学夺得了冠军,殿下.”   说完这句,仆人做了一个可能算是失礼的行为,他把脑袋凑近王子耳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今年剑桥大学好像出了一个游泳天才,好像是比牛津去年的冠军还要快许多.”   仆人透露的这个小道消息,让阿尔伯特王子重拾了信心。   他脸带笑意地转向自己的哥哥:“大卫,让仆人们送餐就可以了,我还想留下来再看看,等下进行的游泳比赛.”   “怎么,难道你不服气,还想再赌上一把不成?”   “当然!”阿尔伯特王子听出来他哥哥的语气里带着些瞧不起,于是他装出来一副更加激动地说道,“我有预感,用不了明年,只要在今天下午,剑桥就能在游泳这个项目上,杀得伱们牛津片甲不留.”   “你还真是到了泰晤士河也不死心,好吧,赌注是什么?”   “四千磅,剑桥赢了的话,你还我一辆车,输了,除刚才那辆之外,我再赔你两辆!”   ……   陈慕武跟着游泳俱乐部的众人,在贝斯特的带领下,提前一天从剑桥大学来到了伦敦。   他们此行的差旅和食宿等各项费用,完全不用自掏腰包,有太多的剑桥大学校友愿意出这笔钱。   以致于他们还为了支持自己母校运动员们的比赛,专门创建了一个基金会。   陈慕武换上了剑桥蓝颜色的浅色西装,这是之前贝斯特所说的,只要他能代表剑桥大学来参加比赛,那么就自动会获得学校内这个专门为运动健儿们所设置的蓝色荣誉。   本来在陈慕武的衣领上,还应该别着一枚象征半蓝荣誉(half-blues)的徽章。   但是贝斯特甚至比陈慕武自己,对他能在运动会上获得冠军都更志在必得。   这是因为在康河里热身的这两天时间里,贝斯特又让陈慕武对一百码的距离,测试过几次成绩。   将近半年没下过水,陈慕武心里对自己的速度是否下降也有些没底。   于是他在那次测试赛里大概用出了八成的气力,最终他游进了五十七秒之内,再次惊掉了贝斯特的下巴。   怎么半年多的时间不见,陈慕武的速度不但没有下降,反而还提升了一秒多?   这成绩,夺冠妥妥地没问题啊!   就这样,贝斯特暂时没给陈慕武申请徽章,他是想等到陈慕武在此次运动会上成功夺冠之后,再直接向运动员俱乐部申请比半蓝更高级的蓝色荣誉。   ……   一夜的充足睡眠之后,精神饱满的陈慕武跟着游泳队来到了泰晤士河边,为运动员们专门准备的休息室里。   说是休息室,其实也不过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小棚子,等比赛结束之后,还会被拆掉。   他坐在这里的凳子上,和俱乐部里的其他成员们一道,共同目睹了剑桥大学赛艇队输掉比赛的全过程。   看到这个结果,本来想好了一套鼓励说辞的贝斯特,不得不临时换上了另外一套。   他劝大家不要把赛艇队的失利放到心上,虽然赛艇是整个剑桥大学运动员中的标杆运动,但他们输了,并不代表着游泳俱乐部里的众人也会输。   在贝斯特一番不知道效果如何的打鸡血之后,有专人送来了他们中午的午饭。   陈慕武拒绝了送到他面前的那一份,他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几块巧克力和糖果,放进了嘴里。   吃饱喝足,即将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们纷纷离开座位,做起来了标准的热身运动。   这套热身动作,也是被陈慕武带到剑桥大学游泳队的。   在此之前,大家在游泳之前,不过就是在脱掉身上的衣服,走到康河边,然后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   从他们走进休息室开始,就有些离棚子比较近的观众,已经看到了剑桥大学的代表队里,走出来一个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珠,穿着连体泳衣的运动员。   陈慕武本来想着搞个丝绸材质的游泳短裤来穿,但是最近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写论文,还跟着卢瑟福到比利时出差一趟,实在是没时间,所以他也就只能穿着身上这件,贝斯特专门为运动员们准备的、染成了“剑桥蓝”色的羊毛连体泳衣。   之所以特意做出这种颜色的泳衣,是为了能在水里和牛津大学的运动员们加以区分。   和“剑桥蓝”相对应的,牛津大学也有他们的专属颜色“牛津蓝”,两者一浅一深,还算容易分辨。   现在,陈慕武直接走出棚外,来到泰晤士河边拉伸着身体,场外的观众们对自己的讨论,他也就听得更加清楚了。   “你说,那个黄种人他来自哪里?马来亚?”   “应该不是,听我那个曾经坐在星家坡任过职的邻居说,当地因为靠近热带,所以当地人的皮肤都很黑.”   “那么是本?”   “不像,本人绝不可能有这么高。   他们那个皇太子,叫什么裕仁的那个,前年来英国访问的时候,我曾经远远地见到过一次。   “虽然他当时坐在马车上,但从头身比例上来看,我仍能感觉他十分矮小,可能站起来,还不如一条成年的英国獒犬高.”   ……   听到这两人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讲着仿佛如对口相声一般的一问一答,正在做着侧腰运动的陈慕武根本没忍住,“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这一笑,自然引起了这两个谈话的人的关注。   作为大嘤帝国的子民,他们毫不觉得像刚刚那样随便谈论一个人的国家和民族,是一件十分失礼的行为。   见到他们谈论的这个人似乎对对话有了反应,两人其中之一反而还更进一步,好奇地问道:“先生,请问你是来自俄国的鞑靼人,还是来自美国的印第安人?”   “不好意思,先生,我既不是鞑靼人,也不是印第安人;   “既不来自马来亚,也不来自本。   实际上,我是一名中囯人。   “不过,我很喜欢你刚刚那个类比,请恕我冒昧,我想在这里教你一个分辨中囯人和本人的办法:那就是个子高的是中囯人,而正如你所说,身高还不如一条英国獒犬高的,一定是本人.”   这倒不是陈慕武对小本的污蔑,而其背后是有统计数据支持的。   据记载,清朝末年中囯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北方地区在一米七,江南地区的则是一米六五到一米六七,而広东偪建这些东南沿海省份,身高也能达到一米六二。   清朝最迟也已经在1912年灭亡,而将近二十年后的昭和五(1930)年,本政府统计国内二十至四十岁青壮年男子的平均身高,也才堪堪达到了一米六。   其实陈慕武还想在后面加一条,和他们打招呼时点头哈腰、卑躬屈膝、谄媚至极的是本人。   但他转念又一想,现在在国外的中囯人,大多数也是如此。   能在泰晤士河边还算核心位置观看比赛的观众,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总还是有点地位的。   听到这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运动员说他自己是中囯人,再加上一个剑桥大学的背景,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   “先生,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chen的人?听说他也来自中囯,并且也就读于剑桥大学.”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只可惜也一直没同他见过面.”   虽然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他有些开心,但陈慕武还是努力在脸上摆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   此时在这些人面前抖抖威风,又有什么用?   深藏功与名就完事了!   “陈,我们该出发去比赛了!”   “……好的,我这就来!”   很可惜,贝斯特的一声呼唤,毫不留情地解开了陈慕武的马甲,让他今天不得不在这两个英国人面前,强行装了个逼。   甚至在跟着队伍往前走出去了几步之后,他还是能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那两位“相声演员”对自己的评论。   “你听到了,刚才那个人喊他什么了吗?chen!剑桥大学里能有几个中囯人?又能有几个中囯人,还恰好叫chen这个名字?”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好像今年年初发现新行星的那次,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chen在格林尼治天文台拍摄的照片。   只不过那张照片上的他还穿着衣服,我也分辨不清,刚刚的那个chen,究竟是不是这个chen.”   ……   不久之后。   “哈哈哈哈,大卫,这次是你输了!”   戒备森严的王室凉棚内,这次开怀大笑的,换成了刚刚还一脸郁闷的阿尔伯特王子。   那一抹浅蓝色在水中一骑绝尘,超出身后众人几个身位,这让他大赚了一笔。   四千英镑的赌注,这下不但不用再送哥哥一台刚才赌输了的陈慕武劳斯莱斯,反而还能倒赢过来一辆。   爱德华王子心里很郁闷,也很奇怪。   他去年在报纸上看到过新闻,知道牛津大学有一个游得很快的新西兰人,怎么今年他就不行了?   爱德华王子咬着牙说道:“伯蒂,下一场四百码的比赛,你还敢不敢再下一注?”   “只要你没问题,我自然乐意奉陪。   赌注是多少?”   “还是四千磅,如何?不过你们剑桥的那个人游得实在是太快了,我要求变更一下赔率。   他赢了我给你四千磅,牛津赢了,你要给我一万磅.”   “太少了大卫,牛津赢了的话,我给你三万英镑;如果要是剑桥赢了,那你只需要给我一万英镑。   怎么样,敢不敢?“   “谁怕谁,成交!”   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也就是之后登基成为国王的乔治六世,是一位语言障碍患者。   为了避免会被冠以水字数之嫌,之后阿尔伯特王子再次出现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不会在他的话语里多次出现顿号了,烦请诸位自行脑补。 第119章 67遇事不决相对论   “九五,同人,先号咷而后笑。   大师克相遇.”   泰晤士河边的阿尔伯特王子,在从今天中午开始的半天时间里的表现,就很完美地契合了《易经》上的这句话。   他先是因为剑桥赛艇队在今年的联合运动会当中失利,输给了自己哥哥爱德华亲王了一辆劳斯莱斯。   然后因为无意间看到了泰晤士河内正在布置赛道,又不经意地问了自己的贴身侍从一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他竟意外得知了,剑桥大学又出了一个游泳高手。   往好了说,阿尔伯特王子这叫百折不挠,不蒸馒头争口气,有一种不服输的心态。   往坏了说,这叫赌瘾太大,红了眼,上了头。   反正他又和他哥哥赌了接下来的两场游泳比赛,并凭借陈慕武在一百码和四百码游泳比赛中的两次出色的发挥,不但不用再赔那辆劳斯莱斯,还含泪地赚了爱德华王子一万两千英镑。   先赢一把又连输了两把大的的爱德华王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脸色不善地离开了王室观众席的这间凉棚。   而赢了一笔小钱,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阿尔伯特王子,则是让自己的贴身仆人,去找那个帮剑桥大学在游泳项目上拿了两个冠军的功臣。   能得到他这个王位第二号继承人的接见,想来对剑桥大学的学生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件荣幸之至的事情了吧?   结果仆人白跑了一趟,匆匆赶回来之后告知王子殿下,那个打破了两项游泳记录的运动员,在四百码比赛结束,就不见了踪影。   这场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说它正式吧,也正式,毕竟是英国在夏天举行的一年一度的体育盛事,有时候连国王都会出席观看。   但说它说不正式吧,也不正式,因为在比完赛之后,陈慕武从泰晤士河的岸边上了岸,向工作人员登记了他的相关信息之后,就离开了终点,连像样的第一名的奖牌和荣誉都没有,更别说是相应的颁奖仪式了。   不死心的仆人还去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那里找了一圈,结果会长贝斯特同样也苦着一张脸告诉他,这个叫陈慕武的人比完赛之后就已经离开了,他当天就要赶回剑桥大学,那里还有实验和论文在等着他。   ……   今天在泰晤士河里,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大获全胜,作为会长的贝斯特,本想着为第一号大功臣陈慕武好好庆祝一番。   他想给今天参加比赛的会员们放个假,反正明天仍然是运动会的比赛日,等大家的比赛全部结束之后,他们再一起从伦敦回到剑桥。   结果等陈慕武游完四百码的比赛,上岸回到休息室之后,还没等贝斯特开口,他就直接和会长请了假。   “劳伦斯,现在既然我参加的两场比赛已经结束了,冠军也已经拿到了手,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今天就打算直接离开伦敦,坐晚班车回到剑桥.”   “好,那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之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比赛心切的贝斯特,一直都在实验室里当监工,时刻监视着陈慕武的实验进度。   他自然知道陈慕武在这一阵里,为了毕业的事情有多么忙碌。   虽然实验已经做完,并取得了积极的结果,但是他还有论文没动笔。   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陈慕武还能抽出时间来伦敦参加一次运动会,并且还帮俱乐部拿了两个冠军,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贝斯特觉得自己已经欠了陈慕武一份天大的人情,又怎么好意思再把他留在伦敦呢?   就在陈慕武换好干燥的衣服,急匆匆离开之后不久,贝斯特见到了那个同样急匆匆的王室仆人。   在仆人走后,他紧接着又收到了大会组委会送来的最终成绩单。   看着白纸黑字写在上面的秒数,贝斯特再次惊掉了下巴。   ……   在泰晤士河边,大吃一惊的可不止贝斯特一个人。   在王室凉棚之内,阿尔伯特王子在听到那个两度夺魁的运动员姓名之后,同样也被吓了一跳。   和自己的贴身仆人反复确认过,这个夺冠的陈慕武,与之前那个发现了新行星黄帝星的陈慕武是同一个之后,他感觉既惊喜又奇怪,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拥有一颗聪明的大脑的同时,还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运动天赋的。   阿尔伯特王子本还想着和这个双料冠军见上一面,在得知他是陈慕武之后,想见面的意愿愈发地强烈。   只可惜斯人已乘火车去,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了。   ……   伦敦的各家报纸,虽然对这次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的盛况大肆报道,但是基本上也就只在赛艇比赛上费了一些笔墨,其余的比赛结果统统一带而过,只公布了经过最终的比分计算,剑桥大学以极其微小的优势,战胜了牛津大学。   当第二天,陈慕武准点出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门外时,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谁也不知道这个天才的中囯人,昨天居然跑到了伦敦的泰晤士河里,悄悄地拿了两个游泳比赛的冠军回来。   卡皮察已经替他整理好了实验的数据,只需要在这个基础上稍加整理,就能写出来一篇不错的毕业论文。   和之前陈慕武亲自参与过的几次实验,发表的若干篇论文比起来,他为了博士毕业而做的这个实验,以及根据实验现象所写的这篇毕业论文,似乎就显得有些朴素了。   但朴素的实验背后,却蕴藏着一个重大的物理学意义。   写完毕业论文,并按时提交上去的陈慕武,在等待审核和答辩的这段时间里,终于开始一封一封地回复起他在做实验、游泳比赛和写论文这段时间里收到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来。   ……   首先是回信给玻尔。   陈慕武告诉他,并不是自己在电子自旋的理论中犯了个错误,让电子表面的线速度超过了光速,从而违背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而事实上,则是玻尔犯了和老前辈洛伦兹同样的错误,即他也没有考虑电子质量会随着速度的增加而产生相对论效应这个问题。   ……   按照时间顺序,陈慕武把第二封信回给了海森堡。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他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成就,自己的声望与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现在,陈慕武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因而他也就不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样,每次碰到一个从前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照片的名人,都要在心里大呼小叫上好一阵了。   在上辈子,海森堡算是他陈慕武的物理学前辈,是可望不可及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大牛。   但是在这辈子,海森堡只不过是一个比他陈慕武大上一岁,在理论物理学上有些天赋,而动手能力极差的一个同龄人。   在去年,海森堡差一点就没能拿到他的博士学位。   作为老派物理学家,他的老师索末菲自然不会轻视实验这个物理学的基础,也曾经叮嘱过海森堡要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做实验。   但是,上面怎么交待的不重要,下面怎么实践的才重要。   这件事坏就坏在海森堡有一个那么不太靠谱的同门师哥,被称作“实验室克星”的泡利。   这俩人在实验课上经常敷衍了事,测定音叉的频率时,别人都是遵循实验步骤,按部就班,可泡利却一直都带着海森堡聊天。   等快下课的时候,泡利才和海森堡说,不就是音叉的频率吗?我负责敲,你负责听,你只要能大致听出来哆来咪发,我就能估算出来频率是啥。   于是海森堡就跟着泡利有样学样,对实验课每每敷衍了事,最终在他博士毕业那天,迎来了反噬。   当时德国的博士不仅要理论考试合格,同样实验也必须合格才行。   负责理论考试的索末菲,自然不会刁难,也刁难不到他的这位天才学生。   但负责实验考试的维恩,就是在普朗克之前发现了维恩位移定律的那位,却被海森堡惹了一肚子气。   不管是光学望远镜的分辨率,还是铅蓄电池的工作原理,这种连船上的水手,和汽修师傅都能回答上来的问题,眼前这个“物理学高材生”却一问三不知。   海森堡的这种举动,直接把维恩气的起身离席。   要不是海森堡的毕业论文写得足够优秀,再加上老师索末菲的拼命死保,那么说不定,海森堡也要等到今年,才能和陈慕武同期毕业了。   对于海森堡在来信中提到的那个因子2的问题,陈慕武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小麻烦。   这个因子,或者叫它朗德因子g,同样是那个出半整数的朗德教授在研究反常塞曼效应时提出来的。   按照朗德的研究,在反常塞曼效应中,这个因子g确实应该等于二。   但是在海森堡给出的利用陈慕武提出来的电子自旋理论,在经典框架下讨论自旋与轨道之间的关系时,却计算出了因子g等于1这个结果。   陈慕武知道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但他又实在是不想为这么一件和他的其他实验理论比起来,十分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而劳心费神。   所以他只是在回信中,给海森堡指明了一个方向。   那就是,他也没有考虑到相对论的效应:在一个相对于电子静止的坐标系里,运动的电子核产生的电场,将同样按照相对论的变换公式产生磁场,再稍微利用一下微扰理论,就能计算出两种不同方向自旋的能量差。   陈慕武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玻尔和海森堡先后都去研究量子的原因。   那就是,他们的相对论水平都不太行。   当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水平也不行——如果他未来和陈慕武发生学术争论时,脑袋一热提出来那个光子钟表模型的话。 第120章 68物质波的新名字   说爱因斯坦,爱因斯坦就上门。   除了玻尔还有海森堡,在陈慕武外出比赛的这段时间,他也从柏林寄来了一封信。   自从他去年夏天从瑞典领完奖回到德国,和陈慕武之间重新建立了联系之后,两人之间的通信就从未间断。   显然这次,爱因斯坦应该已经在柏林遇到了朗之万和德布罗意,也收到了陈慕武托人向他送的那一封信。   在信中,爱因斯坦对他的这个中囯天才又是一顿猛夸。   爱因斯坦看到了陈慕武发表的那篇用电子衍射验证了电子具有波动性的论文,也称赞了他提出来的物质都具有波动性这个观点。   爱因斯坦在信中还说,他最近对量子理想气体,按照陈慕武提出来的那种新的统计方式做了计算和分析,发现这种量子理想气体的压强,同样也来自两个成分,分别是粒子和波。   他打算把这篇论文予以发表,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说明陈统计和陈波这两种理论之间的自洽性。   陈慕武总觉得爱因斯坦在信中的这个称呼,有些怪怪的。   呃,“chenve”这个英文名称,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翻译成中文的“陈波”之后,陈慕武总觉得这个词实在是有些太不对劲了。   等他取得博士学位之后,也一定不能让别人叫他“陈博”。   以后找个机会,一定要向物理学界澄清一下,他陈慕武搞出来的其他的实验和理论,用他的姓氏“陈”来冠名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这个物质波么,就老老实实地叫“tterve”好了,千万别叫什么劳什子陈波!   爱因斯坦在信里还说,朗之万向他转述了陈慕武在索尔维会议上发表的有关原子模型的第四个量子数,还有电子自旋的相关理论,也听说了他和洛伦兹之间,因为电子自旋到底会不会违背相对论而产生的一些争论。   他提出用经典理论加相对论能解决自旋的问题不假,但又总感觉用这种办法怪怪的,或许说不定,电子的自旋并不是像地球那样真的旋转。   爱因斯坦最后还安慰陈慕武,这次没能去德国见面不要紧,毕竟毕业才是他现在面临的头等大事,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能相见,也就不差这一次。   爱因斯坦的这封信可真够长的,在最后之后,还有一个。   他说新认识的这个跟着朗之万一同前来的,德布罗意公爵(莫里斯)的弟弟路易,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陈慕武心说,德布罗意何止有意思,他日后还将是你老爱帐下的先锋。   如果把人才济济的哥本哈根学派比作是曹魏,那么爱因斯坦方面就是蜀汉,全凭着爱丞相一个人苦苦支撑。   他手下只有两个还算叫得出名号的人物来,一个是薛定谔,另一个就是德布罗意。   爱因斯坦在信里继续说道,这几天路易经常在他面前夸奖你陈慕武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而且还教会了他如何打麻将。   这项来自中囯的脑力游戏,确实还挺有意思的!   ……   除了这两老一新三位物理学家的信,陈慕武还收到了索尔维会议主办方寄来的一个大信封。   信封里装着本届索尔维会议的大合影,以及陈慕武另请摄影师,帮他和其他人一起拍的那几张合照,同艾芙以那颗大树为背景的合照也在其中。   陈慕武取出照片一一浏览之后,又把他们装到了信封里,准备带回布朗太太家,和去年秋天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张大合照收拾到一起。   ……   一个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话痨,一个数学系的书呆子,还有一个英国文学系的美食家,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能凑到一起,完全就是因为陈慕武在其中做纽带。   在玛格达连学院参加完叶公超的硕士论文答辩会之后,四个人又聚到一起吃了个饭。   叶公超离开英国前往法国的去意已决,陈慕武突然想到了某一首《信天游》里的某一句唱词,叫白花花的那个啥,水灵灵的那个啥,这么好的地方留不住你。   但他又转念一想,剑桥大学也确实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基本上不是秃顶的男性,就是还没秃顶的男性。   而巴黎“浪漫之都”的名号,则早就已经响彻全球。   叶公超今年已经过了二十岁的生日,正是到了“有男怀春”的年纪。   他想离开剑桥这座和尚庙,去往外面的花花世界看一看,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可口美味关键是还不用自己下厨的中餐,眼下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前几天出版社那边送来了样书,他们自作主张地在封面上作者的那一栏,写下了陈慕武的大名。   陈慕武只不过是出了个点子,又针对书稿提出过不少的修改意见而已,其余大部分的文字工作,都是由叶公超执笔。   而且此君还不像陈慕武那样用得惯打字机,所有书稿都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在稿纸上。   他前前后后修改了几次,最后又干干净净地誊抄了一遍,工作量实在是不少。   这样抹去别人的劳动成果,陈慕武实在是不忍心。   于是他这才借着吃饭的机会,拿着样书来问叶公超:“公超,伱说这本书的作者,应该用个什么名字才好?”   叶公超想了想说:“汉臣老兄,不如还是像给书中的主角取名陈乔治那样,你我各出一个名字。   我姓叶,y开头,所以就出‘约克(york)’好了.”   “那我就出‘钱德勒(chandler)’,就把这个钱德勒·约克当做是我们的笔名,何如?”   陈慕武选的这个钱德勒,不是来自电视剧《老友记》,而是来自他比较喜欢的一个推理作家,雷蒙德·钱德勒。   “那再好不过了.”   叶公超也十分喜欢这个名字。   陈慕武放下书,打算继续吃饭的时候,这本《巴黎快车谋杀案》自然逃不过卡皮察的魔爪。   “陈,这本书是你写的吗?你看,这上面果然有你的名字。   不过,企鹅出版社是一家什么出版社?我之前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我的天,这还是一本小说!”   一开始,陈慕武想提议把出版社叫作熊猫出版社。   但随后他找了找资料,发现现在的西方人里,基本上没几个见到过活熊猫的人。   如果现在就叫熊猫这个名字,陈慕武害怕可能会引起更多的偷猎者潜入进中囯腹地,对这种珍稀动物进行大规模捕猎。   所以到最后,这家出版社最终敲定的名字,还是企鹅。   刚看了个开头,卡皮察就已经完全被书上的内容所吸引。   因为书中主角陈乔治的这趟旅途,正是从他自己的国家坐火车,在来到欧洲的这一路上发生的故事,这让他产生了极强的共鸣感。   其实陈慕武和叶公超当初在写书时,也曾经旁敲侧击地跟卡皮察打听了不少的事情,只是当时他没发觉而已。   卡皮察看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叶公超也离席,跑到厨房去看看锅里的汤炖好了没有。   这时,陈慕武又把目光投向了自打吃饭以来,一直沉默寡言的狄拉克。   “保罗,”在众人之间混熟,尤其是卡皮察参与进来之后,陈慕武终于可以不再喊他狄拉克先生,而是能直呼其名了。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这里有一道小小的题目,你要不要来尝试一下?”   在导师福勒和室友陈慕武的“帮助”下,狄拉克的研究方向终于被从相对论拉到了原子核内的微观层面。   这世界上,现在又多了一个因为学生被新兴学科抢走而感到悲伤的人。   哦,原来这个人还是爱丁顿,那就没什么事儿了。   悲伤的人数并没有变多,世界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样子。   陈慕武所谓的小题目,就是前几天海森堡在信中提到的g因子应该是2的问题。   和其他偏重实验的物理学家们比起来,数学系科班出身的狄拉克,理论基础扎实,说不定他还真能用相对论小试牛刀,把这个因子2的问题给找到一种解决办法。   而陈慕武之所以突然让狄拉克尝试着做这道题,就是想弥补一下自己内心中的亏欠感。   没错,虽然博士论文的最终答辩还要等到三四天后才进行,但现在,在陈慕武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好了,下一篇论文要写什么了。   这次他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一口气发表三个波动方程,写一篇长达几十页的论文,不能再总是让别人骂他短小精悍了。   当然,这三个波动方程,其中之一就是狄拉克曾经在1928年推导出来的狄拉克方程。   穿越一年多,做了几个实验,发表了几项理论,但陈慕武从没向他身边的好兄弟们下过手。   但这次,想要彻底建立量子力学,那么狄拉克方程就是摆在陈慕武面前,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儿。   所以他才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自己这个好兄弟,想着是不是能在其他方面补偿狄拉克一下。   听完了陈慕武的描述,狄拉克果然被吸引了。   因为无论是相对论,还是原子核外的电子,都是他很感兴趣的内容。   但他稍微想了想之后,又有些为难地说道:“陈,现在我可能没什么时间,来考虑你这个问题,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可能要投入到复习当中。   “不过你放心,等考完试,我就立刻找你去要资料,看能不能用相对论把你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给解决掉.”   “没问题.”   这个问题,以及这个问题在经典框架下的解决办法,已经被陈慕武分别告知给了远在德国的海森堡,和近在身边的狄拉克。   现在就要看看,这两位生日只差了半年多的同龄人,谁会更早地解出这个问题,成为两个聪明人之中,更聪明的那一个了。 第121章 69博士论文答辩会   几天之后,陈慕武穿着三一学院的院袍,一身轻松地来到了他的博士论文答辩现场。   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这个房间,他应该比在场的不少人都更为熟悉。   因为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之前陈慕武时不时就抱着打字机一坐一整天的那间会议室。   但和之前黑乎乎油腻腻的环境不同,毕业季临近,卢瑟福让查德威克提前把这间会议室勉强打扫了个干净。   答辩评审席上,坐着以老汤姆孙和卢瑟福为首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老、中两代的物理学家。   其余的也都是熟人,有卢瑟福的女婿福勒,有曾经借给陈慕武斯普伦格泵的阿斯顿,发明云室的威尔孙,反正评审席上坐着的每一个人,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一边的旁听席,卡皮察、叶公超和狄拉克等人都站在那边。   陈慕武还看到了从隔壁冈维尔与凯斯学院过来的贝斯特,以及正和贝斯特聊天的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英国人。   除了这些,也有几个剑桥使徒社的使徒,偷偷摸摸地来到了现场。   因为是神秘社团,在外人面前不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们彼此之间也只不过是点头致意,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预定的答辩时间前几分钟,今天又做起主持工作的查德威克找到陈慕武,通知他可以上台。   心中有数的陈慕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信步走上了会议室前部的讲台。   别看现场到了这么多已经成名或者即将成名的名人,但陈慕武的这次博士论文答辩,完全就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答辩会。   不像历史上的德布罗意靠着一篇博士论文,难倒了评审席上的三位专家大拿。   导致他的老师朗之万被逼无奈,专门拿着论文跑了一趟德国去找爱因斯坦定夺。   陈慕武这次毕业完全靠的就是一个实验,而且还是前人已经做过的实验,只不过是更换了一些实验材料而已。   虽然陈慕武做这个基态氢原子的施特恩-格拉赫实验,要验证的理论很新颖。   但实验就是实验,所以只要他的实验结果符合预期,那么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陈慕武的这篇论文很容易就能通过。   实验结果就摆在那里写在纸上,还能有什么好问的?   要不是博士论文在得到通过之前,必须要走这么一个流程的话,那他们现在坐在的地方就不应该是眼下这间卡文迪许实验室,而是走出大门,沿着自由校巷左拐,进入本笃街上的那家老鹰酒吧了!   所以无论是在评审席,还是在旁听席,人人都没有认真对待这次的答辩会,甚至有的人,干脆就把他当成了一个茶话会。   全场只有一个人紧张,这个人,姓陈。   站到讲台上之后,两世为人的陈慕武,第一次感觉到了博士学位,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当然,一百年前这个剑桥大学博士学位的含金量,比未来一百年后的他当时还没拿到的那个,要高得多。   虽然默念着我叫不紧张,但陈慕武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是比往日里快了不少。   评审席上的各位早就已经看过了论文,因而陈慕武也只不过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下,自己是如何设计实验验证了一下自己的理论。   接下来,就到了评审们的提问环节。   说实话,陈慕武面前坐着的这几个评审,他们也想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好问的。   去年暑假里陈慕武的高尔夫球友,老汤姆孙垂垂老矣,他此次来到答辩会现场,基本上就相当于是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   关于原子结构问题,老汤姆孙一直坚持着自己提出来的葡萄干布丁模型。   连现在坐在他身旁的自己的学生,卢瑟福提出来的那个原子太阳系模型,老汤姆孙都不认可。   他又怎么会认可陈慕武这个电子不但像地球一样围绕着原子核公转,还围绕着自身地轴自转这样一个荒谬的结论呢?   阿斯顿和威尔孙也是同样如此。   作为质谱仪和云室这两项物理学常用器材的发明者,这两位对微观世界的研究,只停留在原子尺度。   但陈慕武这个实验,却是通过一种宏观的实验现象,而证实了原子内的电子的一种特性,这已经超出了两人的研究范围。   而且陈慕武的凭空出现,对这两人的其中一个来说是件好事,而对另外一个来说,则不那么好。   陈慕武成功忽悠法国大金主买来了一台高精度的真空泵,在他做完这次的基态氢原子实验之后,就被投桃报李地送到了曾经借给他斯普伦格泵的阿斯顿那里。   真空度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等级,让阿斯顿的质谱仪精度又有了很大的提升空间。   但对威尔孙来说,这次作出来散射实验,并在云室中找到了反冲电子的,不是原时空中的他和康普顿,而是陈慕武、卡皮察和布莱克特。   少了这项功绩,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了?   而卢瑟福,则是从斯通纳的原子最外层电子实验开始,就一直跟进着这一系列的实验。   他又在索尔维会议上,听过了陈慕武对论文的讲演,也督促过卡皮察帮陈慕武做这个实验,所以他应该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除了陈慕武之外,对这个实验的理论和现象最门儿清、最熟悉的第二个人了。   卢瑟福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个问题也不提的话,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他只能装模作样地随便挑了问题。   评审中,唯一一个有问题的福勒。   在叶公超家吃了那一顿饭后,狄拉克还是很好奇,陈慕武会给他一个什么问题。   他也不顾什么期末考试,而是在第二天,就向陈慕武要来了那个所谓的问题,以及相应的解题方向。   狄拉克想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这个题目对目前的他来说,似乎还是有些困难。   所以他就找了个时间,向自己的老师福勒提出来了这个问题。   福勒觉得自己在短时间内,应该也不能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他今天来到了陈慕武的答辩会现场,看着台上那个越来越自信的年青人,福勒大脑里莫名其妙地生出来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台上这个人,一定知道这个因子2是如何由来的。   他其实很想和陈慕武聊聊这个问题,但此情此景,福勒也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还是等回去之后仔细看看,能不能用狄拉克告诉自己的、陈慕武告诉他的解题思路,来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绅士们,”卢瑟福的大嗓门再次于这间不大的会议室中响起,“时间差不多了,关于陈的这篇论文,还有人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要祝贺陈慕武的论文通过答辩,即将在剑桥大学获得他的哲学博士学位了!”   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有的人甚至已经举起了双手,准备鼓掌向今天的主角致意了。   “陈,我还有一个问题!”   一旁的旁听席上,传来了一句俄语腔调浓郁的英文,正是来自那个自诩为“陈慕武在剑桥最好的朋友”的卡皮察。   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陈慕武已经猜到,这个开心果多半是想整蛊自己一下,借这个机会寻个开心。   “卡皮察先生,你请讲.”   “陈博士,我想问的就是,等这场答辩会结束之后,我们要到哪里去庆祝一番?”   “呼——原来就是这个问题啊?”陈慕武也配合着卡皮察的表演,假装长长吁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什么高深莫测的问题。   庆祝好说,等结束之后,大家都去老鹰酒吧,今晚的一切开销,都由陈公子买单!”   “hooraaaaaaaaay!”   已经在会议室里酝酿多时的掌声,终于雷鸣般地响了起来。   陈慕武走到评审席,和今天来参加他答辩会的几位物理学前辈一一致谢。   “从今往后,我就要叫你陈博士了,”老汤姆孙握住陈慕武的手,“博士毕业之后,伱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当然是继续留在英国刷名望了。   陈慕武现在丝毫没有回国的打算。   他在心中快速计算了一下,现在是五月份。   即使要回国,等把剑桥这边的一切事物都安顿结束之后,不论是坐火车还是坐轮船回去,等到了仩海的家里,也都要到七八月份了。   1924年的秋天,可真称得上是多事之秋。   待在仩海的租界里吧,租界外面省的卢永祥和苏省的齐燮元,两个分属不同派系的旧军阀,乒乒乓乓地打起了仗。   跑到邶京呢,直系和奉系也爆发了第二次战争。   他倒是挺想亲眼看看,冯焕章在景山上是怎么架起大炮轰他娘的小皇上的。   但是只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就回国以身犯险,实在是没有必要。   不过既然已经想到了苏战争,陈慕武就陷入了思考,应该如何才能提醒远在东亚的家人们,让他们尽量远离这场兵燹之祸?   “陈?”   看着眼前的年青人突然大脑放空陷入呆滞状态,一直都没给自己反应,老汤姆逊又试着叫了他一声。   老汤姆孙不知道陈慕武在心中想些什么,他还以为陈慕武也不知道毕业之后该何去何从,于是再次开口道:“如果你还没有找好去处,那么我可以在三一学院给你谋一份教职。   当然,直接就成为学院的院士有些困难,按照传统,可能还需要论资排辈。   但是,如果你想像卡皮察那样,进入三一学院当个研究员,那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下这份聘书.”   “那就多谢汤姆孙爵士了.”   陈慕武没想到,自己就是发了个呆的工夫,老院长就送上来了一份大礼。   有关陈慕武毕业之后的去处,卢瑟福早就已经找他谈过。   和去年的卡皮察一样,他也打算让陈慕武继续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当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分部负责人。   但博士学位即将到手的陈慕武,这次难得在自己老师面前“硬气”了一次。   他说自己年纪太小,恐怕不太能服众,所以他也不想当什么负责人,只要能在实验室里偶尔做做实验就可以了。   陈慕武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偷个懒。   与其在实验室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做盲目地实验,还不如选个清闲的工作,这样就能随心所欲地上班摸鱼,顺便写写论文了。   现在,老汤姆孙的一席话,让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工作之外,又能多领一份三一学院的工资。   陈慕武博士毕业之后留校的愿望,终于在一百年前实现了。 第122章 70光宗耀祖陈慕武   和这些评审们一一致意之后,陈慕武又走到一边的旁听席上。   最先离开的是使徒社的那一批人,他们在见到陈慕武已经成功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场。   为了保持他们的神秘性,使徒们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身份,大家为陈慕武准备的毕业趴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本周六的聚会时举行。   陈慕武现在说是剑桥使徒之一,其实和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生意伙伴的关系。   大家有钱一起赚,所以他也不介意陪他们玩一玩过家家这个游戏。   接着他又来到了贝斯特身边,答辩结束之后,贝斯特没有离开,他带来的人也同样如此。   这种局面,都不用动脑,陈慕武就知道,贝斯特一定是想把他身边的这个人介绍给自己。   “陈,恭喜你顺利毕业,取得博士学位!”   陈慕武本想着握手,但是贝斯特上来就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劳伦斯,也感谢你今天能来给我捧场.”   两人重新分开之后,贝斯特仍是很激动地说道:“陈,那天你刚在泰晤士河里比赛完,我就想给伱一个这样的拥抱,但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你知道那两场比赛,究竟游了多少秒吗?连约克公爵殿下都想……”   陈慕武伸手比划了一个动作,制止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贝斯特:“停停停,劳伦斯,你的那个殿下今天来了吗?”   “没有,他……”   在几天之前,贝斯特就曾跟他说过,说什么英国的两个王子将要去看这场运动会。   但这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于是陈慕武再次打断他的话:“没来,那看来也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那就把这些留到晚上在老鹰酒吧再说吧,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介绍一下,你身旁的这位绅士?”   “对对对……我一时激动,把这件事给忘了,”贝斯特稍微侧了一下身,让出了他旁边的这个人,“约瑟夫,这位就是你一直想认识的三一学院的陈慕武,陈,这个人是我的同学,冈维尔与凯斯学院的约瑟夫·尼达姆,他现在也正在攻读他的博士学位.”   “陈先生,恭喜你博士毕业.”   “多谢你,尼达姆先生.”   陈慕武不知道贝斯特把这个人介绍给自己是什么用意,但还是礼节性地和他握了握手。   陈慕武用余光快速地打量了一番对面,发现他留着四六分的偏分头型,鼻子上架着一副角质圆眼镜,身高也和自己相仿。   贝斯特在一旁继续补充道:“约瑟夫可不是因为你在天文和物理学上取得的成就,才让我介绍他和你认识的。   “事实上,他最近选了几门汉学系的课,也在读中囯的书。   他对中囯文化有些感兴趣,又得知我和你相熟,所以才托我向你引荐的.”   虽然近年来,东方已经逐渐没落,但是东方学,在西方却一直以来都是显学。   剑桥大学在十九世纪末也开设了汉学系,其首任汉学教授,正是那个发明了威氏拼音的威妥玛。   虽然起步时间比起法国、德国和沙俄这些离东方比较近的国家要晚上许多,但是经过了三十多年的发展,也逐渐成为了学校里小而精的一个学科。   除了卢瑟福之外,陈慕武难得看到一个对汉学感兴趣的英国人,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哦?尼达姆先生,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我最近在读威妥玛爵士翻译的一本《lao-tzu:astudyinchinesephilosophy(一种中囯哲学的研究)》,对里面的内容很感兴趣,……”   老醋?我还花生呢!   陈慕武又听他讲了半天书里的观点,才听出来眼前这个英国人口中发音类似“老醋”这个人名,其实就是老子。   而他说的这本书,则正是《道德经》。   陈慕武对面的尼达姆,继续说着他的高谈阔论:“……,陈,你有没有一个英文名字?”   “很抱歉,我就叫陈慕武,没有其他名字.”   他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又不进薇薇安遍地走的外企当白领,又不进托尼老师连锁经营的发廊当剃头匠,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取个英文名?   老外念不对我的汉语名字,发不准音,那是他们不尊重我,又不是我不尊重他们。   更何况自己中文名字的发音又不难,他要是这都念不对,那还学什么汉学?   “是这样,我们汉学系的课程上,老师都让我们每个人给自己取一个中文名字。   我纠结了很长时间,才想出一个不错的英文名字来,能不能请你看看,这个名字合不合适?”   尼达姆递过来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汉字。   春蚓秋蛇,古人创造的成语还真是形象。   陈慕武一边用目光扫向纸条,一边继续听这个人继续说话:“因为我很喜欢《道德经》这本书,所以就用这个作者老子的姓氏李当做自己的中文姓氏,然后再取joseph这个名字的前两个音进行音译,就得到了……”   尼达姆的话说到这里,陈慕武也早就已经看完了这纸上写着的三个繁体汉字,而且大脑甚至还抽空宕机了两秒。   李約瑟。   这是不是那个写出来了一本《中囯科学技术史》,还提出来了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李约瑟难题的那位?   陈慕武只知道李约瑟后来成了一个中囯通,可对他的生平和学术贡献所知甚少。   但因为他敢在吵嫌战场上调查霉菌使用的细菌战,那他就是陈慕武的好朋友。   又跟这两个人聊了几句,陈慕武感觉李约瑟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如果换作是平时,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这位聊个天昏地暗。   但今天不行,他还有一堆招呼没打,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于是陈慕武找个机会指了指卡皮察那边,装出一副略带遗憾的表情,对贝斯特和李约瑟说道:“劳伦斯,尼达姆先生,今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实在是没办法多聊了,如果以后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再找我。   另外,也欢迎你们今晚到老鹰酒吧,我们不醉不归!”   “陈,那我晚上能不能再喊几个人过去?我真的和你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情要说!”贝斯特问道。   “当然.”   ……   陈慕武又走到旁听席的另一边,首先迎接他的仍然是一个拥抱,来自卡皮察。   “陈,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你能用一年时间就从剑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原因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慕武脑袋里的一根弦直接绷紧,难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卡皮察给发现了吗?   但他仍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问道:“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因为你想要拿到博士学位,就必须至少在剑桥读上一年。   如果半年的时间就能毕业的话,那么你是绝对不会选择再多等半年的!”   嗐,吓老子一跳!   除了卡皮察之外,剩下的两个人就矜持了不少。   狄拉克上前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之后,就又开始聊起那个相对论和电子自旋的问题来。   刚送走一个和他聊汉学的,又迎来一个和他聊物理的。   这些人还真是有些一根筋,今天都不让陈慕武好好休息一天。   “保罗,谢谢你在紧张的复习期间,还能抽出时间来我的答辩会。   有关电子自旋和相对论的这个问题,等你考完试,同样我也忙完毕业这件事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好不好?”   陈慕武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叶公超使了个眼色。   中囯人不骗中囯人,但是骗骗外国人还是可以的嘛。   于是叶公超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茬,根本不再给狄拉克提问的机会:“保罗,我们国家的公使馆那边,这几天找我们也有些事情,所以我觉得你这个问题,确实就像陈先生所说的那样,需要再等上几天了。   刚好你能利用这段时间来复习考试,只要期末考试考得好,明年的奖学金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哄完了狄拉克,叶公超又无缝切换成了中文:“汉臣老兄,恭喜你用一年的时间取得博士学位。   这个速度,在我们国内应该算是独一无二的了。   “刚才我话里所说的公使馆,不是骗人,”叶公超趁狄拉克不注意,往他那边努了努嘴,“这两天你还真得跟我去伦敦跑一趟手续。   我们留学生来到国外,从入学到毕业,都需要跟公使馆那边提前备好案才行。   “还有一件事,就是等文凭和学位服的衣服、帽子发下来之后,我打算找家照相馆,拍张照给家里面寄过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拍一张?”   得,《围城》里方鸿渐办过这件事,他陈慕武也未能免俗。   可就算这张照片不拍,但只要得知自己博士毕业的消息,二哥陈慕平也一定会在《申报》上面刊发消息的。   后世考上大学都要大办升学谢师宴,在这个年头在世界第一的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如果不好好地在报纸上宣传一下,那岂不是就像项王所说的那样,“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了?   只能说陈慕武的想象力还是匮乏。   等一个多月之后,他穿着博士服带着博士帽的照片,乘坐火车回到仩海之后,陈、叶两家人不但把两人的照片花钱刊登在了《申报》上——这些都是陈慕武能预料到的基本操作。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陈老太太会指使她二儿子陈慕平,甚至还专门找人刻了一块写有“博士”大字的牌匾,挂进了他们老陈家的祠堂里。   虽然“进士及第”的牌匾已经成为了绝版装饰品,但是搞个“博士”牌匾挂进祠堂里,不也照样能够光宗耀祖嘛! 第123章 71显微镜和奖学金   和叶公超商量好哪天去找家照相馆拍照,哪天去伦敦的公使馆里办手续这些事之后,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这间会议室里人也走了个差不多。   陈慕武忙完了答辩这一摊子大事,也就不顾自己身上穿的正是那个肥肥大大的三一学院院袍,他又拿着一沓纸出了会议室的门,踏上了那个嘎吱嘎吱响的铁楼梯。   “请进.”   卢瑟福的嗓门一如既往地大,在得到他的同意之后,陈慕武推开了他主任办公室的门。   “陈,或者现在应该叫你陈博士,刚才我们才见过面,你现在又有什么事吗?”   “主任,我想通过卡文迪许实验室,在英国、欧洲还有北美的主要国家里,申请几份专利.”   陈慕武把他从实验室出来之后一直攥在手里的那一沓纸,轻轻放到了面前的办公桌上。   这正是他在等待毕业论文答辩的这段时间里,提前写好了的有关电子显微镜以及其中几个关键零部件的专利。   电子显微镜也是诺奖级别的发现,如果写成论文,应该能再为陈慕武赚上不少的名声。   但是,现在电子显微镜对陈慕武名声的影响,都不能说是锦上添花,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所以还不如把这项发明整理成专利,拿到一张专利证书发一笔小财。   电子显微镜因为价格过高的原因,并不适合像光学显微镜那样大范围普及。   但一分钱一分货,它的分辨精度也同样过高,这就导致在科学研究中,往往会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妈的,美国通用电气,一台不算是那么太高精尖的真空泵,都能卖八千美金。   我这一台电子显微镜,卖上他成千上万英镑也不过分吧?   现在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人力和财力,倒是能制造出电子显微镜的原型机。   但是,想要在实验室里做到电子显微镜的批量生产,就有些劳工费时了。   而且实验室的主要任务,是为了找到能改变人类生活的科学和技术,商业开发与推广,并不在其目的之中。   原时空里,第一台电子显微镜也在1931年出自实验室,但是第一台商用电子显微镜,却是出现在了七年后的德国西门子。   所以目前,陈慕武并不打算从事商业制造电子显微镜,只是先把专利申请下来,待价而沽。   而他之所以选择联合卡文迪许实验室一起申请这项专利,同样也和之前与使徒社那帮人办出版社一样,属于是“拉大旗扯虎皮”。   剑桥大学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名号在全世界都很响亮,就算有人,主要是不讲武德的美国佬儿,想要剽窃专利,也要投鼠忌器,好好考虑一下。   所以陈慕武宁可选择让出专利一半的利润,来保留属于自己另外一半的收益。   他也不想去冒险,让自己独自一人承担百分之百的损失。   有科研人员通过自己的科研成果,研究出相对应的新仪器,然后通过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渠道申请专利,卢瑟福作为实验室主任已经见得多了。   远的不说,就说阿斯顿发明的质谱仪,其专利手续也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帮忙申请的。   所以刚一听说陈慕武要申请专利,卢瑟福一开始还不以为然。   但是看到他放到桌面上的这份专利题目,并较为仔细地研读了其中的内容之后,卢瑟福心中的想法便成了,能不能用这个电子显微镜,看看眼前这个天才的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他能想到用衍射实验,证实电子的波动性,已经是一项很了不起的行为了。   没想到陈慕武才刚证实电子的波动性,就想到了用这种波长更短的波来代替可见光,确实是个天才之举。   虽然早在x射线被发现之后,就有人想过利用波长更短的x射线,来制作分辨率更高的显微镜。   但是这种办法的一大困难就是,x射线因为波长短,比起可见光来,聚焦也更为困难。   可是陈慕武这里换成了波长同样很短的电子,又该如何才能聚焦呢?   卢瑟福刚想向陈慕武问这个问题,却发现这张专利的下面似乎还有几张纸。   等他翻过页去之后,就发现下面同样也是一份专利,上面写着的正是《一种电子透镜的制作方法》。   好小子,你早就预判了我的预判是吧?   看到自己学生的科学嗅觉如此敏锐,心思也是如此细腻,卢瑟福脸上露出了微笑。   “陈博士,没问题,伱的这几份专利,完全可以由卡文迪许实验室代为向世界各个国家申请专利。   “而且专利所得利润,你也没必要和实验室五五开。   “按照规定,卡文迪许这边只抽取其中的两成,其余的八成,都归你个人所有.”   “主任,那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陈慕武都做好了五五分成的准备,却根本没想到实验室这边竟然如此良心。   “不过,陈,既然你已经把这些原理都写在了纸上,那么你能不能在现实中,也尝试着制作出一台电子显微镜来呢?   “刚好你现在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也没有职务,不如就把它当做是你入职之后的第一项任务,如何?等今年秋天的新学期开学,我可以给你派几个学生来帮忙.”   “好的,主任.”   卢瑟福只是给陈慕武布置了一个任务,但却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间,这刚好方便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继续摸鱼。   所以陈慕武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陈,除了这几项专利之外,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确实还有另外一件事,主任,我想问一下,你刚刚说,我以后手下可以有几个学生帮忙。   “如今我既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取得了一份工作,又在三一学院取得了教职,那我能不能有招生的资格?不多,我每年只需要一个名额就好,在我的故乡还有很多比我更优秀的学生,他们之所以没能出人头地,和我相比,只是因为差了一个机会.”   陈慕武之所以如此着急地赶出来这个电子显微镜的专利,就是为了能和卢瑟福提出来这个要求时,有讨价还价的底气。   虽然已经取得了博士学位,但陈慕武的办学计划,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   但他现在不能回国,却不代表着不能另辟蹊径反其道而行之,让学生来到英国上门找他,不就行了?   陈慕武生怕会从自己老师这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他又急忙补充道:“这个学生的学费、住宿费和日常生活中的杂费等等,所有的钱我都可以出,只是想让剑桥大学,给他一个入学的名额……   “刚刚那笔专利费,我也可以继续向卡文迪许实验室转让更多的分成比例……”   卢瑟福知道自己的爱徒为什么如此激动。   “陈,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你说要招人进剑桥上学,这当然没问题。   “剑桥大学的教育一向公平,只要你说的这个学生能够通过各个学院的入学考试即可,即使进入三一学院可能有些困难,但是剑桥还有那么多学院可以选择。   “但影响一个人能否进入到剑桥大学学习的,不是入学考试的难度,而是高昂的学费。   “当初要不是排在我前面的那个人突然结婚,放弃了那笔奖学金,说不定我现在还是一个留在新西兰挖土豆的老农夫。   “不同的学院有不同的奖学金,只要你找来的这个人的水平足够高,那我就尽量帮他争取进入到更好的学院里。   “每个学院提供的钱,虽然比不上现在三一学院给你开出来的这一份每年三百英镑的高额奖学金,但是也能解决一定的困难。   “卡文迪许实验室也是一样,按照规定,在入学之前,我们也应该对这个人进行一次考核。   “但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你的同胞足够优秀,那说不定我们能酌情安排一下.”   卢瑟福的一席话,算是给陈慕武吃了一颗定心丸。   虽然去年年底,朱兆莘的一封电报,把自己从剑桥叫去伦敦,为来和英国政府谈判的教育部代表范源濂站了台。   但是庚子留英项目毕竟牵涉到了两国之间的利益和博弈,估计五年之内都难以启动。   名义上,庚子赔款是用以资助中囯的教育文化事业,但这里面却有一个大坑等着民囯来跳,有一个大空子能让英国来钻。   中囯教育部想让这些钱更多地流向内地的大学,但是作为搅屎棍的带嘤,却说他们更愿意把钱拨给萫港。   毕竟虽然被强租了,可萫港仍然是你民囯的一部分,对不对?   如果不承认把钱拨给萫港的大学和中学,也相当于是拨给民囯的教育事业,那么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萫港不是你中华民囯的一部分。   在历史上,第一批庚款留英项目,更是拖到了九年之后的1933年。   可是早在这之前,美国人就开始了对庚款留美的资助。   靠着美国人不断地拨钱,就有了大批留学生源源不断地从仩海十六铺码头上船,横渡太平洋,在那边接受美式教育。   现在陈慕武的钱虽然不多,但是靠着出版社的盈利以及未来电子显微镜的专利费,每年资助一两个学生来英国留学,应该没什么问题。   每从美国人手里争取到一个生源,对陈慕武来说,就是一次胜利。   更何况,他的收入绝不会止于此,等以后找到了级别更高的白手套,财富还会不断地增长。   “多谢,多谢主任.”   “那就好,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应该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主任……哦,对了,今晚老鹰酒吧,我的博士毕业聚会,老师,您应该也会来吧?”   卢瑟福爽朗大笑道:“当然,你的这杯酒,我一定要喝!”   ……   剑桥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取得学位,所以对于办毕业趴体这件事,老鹰酒吧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酒吧之内无大小,以老汤姆孙为首的三一学院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教授们的出现,并没有压抑学生们的热情。   这几位教授反而也很享受这酒吧里的气氛,待在老鹰酒吧里,感觉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不少。   陈慕武之所以会把这些个教授们请来,其实是给自己请了一张护身符。   今天的主角,名义上是陈慕武和叶公超这两个在今年夏天刚刚取得了学位的毕业生。   但实际上,来到老鹰酒吧里的,大部分都是奔着陈慕武而来。   之前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不喝酒,但这次想要再次逃脱酒精,就只能动点歪脑筋了。   只要他陈慕武和教授们坐在一起,估计那帮人也就不那么好意思再上前来灌他自己了。   但是坐在这桌上唯一不方便的一点是,陈慕武被同样不喝酒的狄拉克和他的老师福勒一左一右地夹在了中间。   而他面前,已经摆好了笔和若干张纸。   陈慕武被逼着赶鸭子上架,拿起了笔,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个人是真能卷啊!   不过既然现在不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那么陈慕武再搞他的理论,卢瑟福也就不好再开口说些什么。   而且他旁边还坐着自己同为理论家的女婿,那就更不能说理论没用,只有实验才能发现真理这句话了。   卢瑟福只能跟着自己的老师老汤姆孙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聊着即将到来的暑假里,要去哪里度假,或者打高尔夫球。 第124章 72国内传来好消息   酒吧中央,卡皮察已经“酒酣胸胆尚开张”,没有篮球,不会rap,只能唱跳的他,再次活跃了场内的气氛,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陈慕武乐于见到卡皮察帮自己分担注意力。   而且经他这么一闹,场内的环境也就变得更加嘈杂,现在就算是他想讲如何用相对论计算电子自旋的轨道问题,狄拉克和福勒也不一定能够听得清楚了。   陈慕武刚一放下手中的笔,贝斯特就进入到了老鹰酒吧里。   他果然如约而至,身后还带着一群剑桥蓝西装。   不需说话,只是靠他们身上的这层皮,就能让人们认出来,这些都是剑桥大学里高贵的运动员。   “陈,”进门之后的贝斯特扫视了一圈老鹰酒吧的内部之后,就直奔陈慕武这桌而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联合运动会上取得了多快的游泳成绩?”   平日里彬彬有礼的那个贝斯特不见了踪迹,现在的他激动到,嗓门甚至盖过了在酒吧中央载歌载舞的卡皮察。   “……我怕影响你的论文答辩,就一直忍着没告诉伱,但今天你终于取得了博士学位,我也就再没有顾忌。   在这次的联合运动会里,你一百码自由泳的成绩是……”   陈慕武连忙起身,拉着贝斯特就往外走。   在他刚刚坐着的那张桌子旁,留下了一众教授们一脸懵逼。   虽然酒吧内的环境很嘈杂,卡皮察的歌声嘹亮,但是贝斯特的嗓门同样也不小。   陈慕武离开之后,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室友狄拉克的身上。   “保罗,这个人是谁?他刚刚说的那个运动会,又是怎么一回事?”   最终,福勒问出来了大家都很关心的这个问题。   狄拉克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士之一,只能把陈慕武去参加了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和几位教授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去年夏天为了消暑,卡文迪许实验室也曾在康河边组织过几次游泳活动,所以对陈慕武会游泳这件事,谁也没有感到奇怪。   但奇怪的是,这个人怎么就不声不响地去伦敦参加了运动会,而且听来者话里的意思,陈慕武还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被陈慕武拉到一边去了的贝斯特,终于说完了他的那最后半句话。   “陈,你的一百码成绩是五十四秒!要不是在场的每个观众,都亲眼看到了你把身后的去年牛津大学的那个高傲的新西兰人足足甩出去了好几米,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比赛的计时员出了问题.”   得知自己的这个成绩,陈慕武就是一愣。   他为了能够万无一失获得冠军,在那天的一百码比赛里已经拼尽了全力。   可最终的成绩,却只有五十四秒么?   那看来在穿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疏于训练,成绩还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了。   自己穿越之前,可是能在一百米的比赛里游出这个成绩来的人。   想到这里,陈慕武有些闷闷不乐。   贝斯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情绪波动。   “陈,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对这个成绩还不满意吗?”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自言自语:“我应该还能游得更快才对呀……”   陈慕武的无心之言,在贝斯特耳中却认为是他装了个大逼。   “陈,你简直说了一句玩笑话,一百码游进五十四秒,难道还不快吗?   “你的这个成绩不但远远打破了赛会的纪录,回到学校之后,我还专门去图书馆找到了一本四年前,比利时安特卫普奥运会的成绩册,您猜怎么着?那场一百米自由泳比赛第一名的那个美国佬儿,也只不过是游出来了一分零一秒的成绩。   “而四百米比赛的最终完赛时间就更长了,在上届奥运会上,第一名的成绩足足有五分半钟,而你在四百码的成绩,也只是四分二十七秒。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报名今年七月份在巴黎举办的奥运会,一百米自由泳的话,可以试着争一下冠军,但四百米自由泳冠军,对你来说应该就和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陈慕武听到奥运会的名字,心中就是一震。   我这成绩在未来,在首都的大学生比赛里都不一定能拿到第一名,怎么来到一百年以前,都能冲击奥运会冠军了?   而且四百码自由泳的比赛,也游了四分二十七秒?   不应该啊,我不是四百米也才四分十五秒之内吗?   明明在游泳的时候,没感觉身体素质比一年多以前下降多少,但是这个成绩怎么差了这么多?   陈慕武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在一百码时没想明白的问题,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   在泰晤士河的比赛中,虽然单位都是比公制长度单位米,短上将近一成的英制长度单位码。   但是,无论是在康河还是泰晤士河,无论是一百码还是四百码,比赛的赛道却是在河水中一条路走到底的,没有起跳台,也没有五十米一次的转身蹬壁。   而所缺失的这两项,正是能大幅提升比赛成绩的关键。   跳发只有一次,暂且忽略不计,可蹬壁转身,却能对成绩提升起大作用。   不然为什么,25米短池的游泳记录,要比50米标准池的快出去那么多?   也就是说,并不是他陈慕武的速度下降了一大截,而是比赛的机制不一样。   那么如果按贝斯特所说的去参加奥运会,说不定真的能拿几块金牌回来。   想到这里,陈慕武当然是心潮澎湃。   如果自己真能替中囯在1924年奥运会上拿到奥运会金牌,那是什么概念?   比原时空里提早八年参加奥运会不说,更是能提早六十年替中囯拿到第一块金牌。   只是,不知道中囯现在有没有成立奥委会?是不是国际奥委会的成员国?   没有奥委会的话,自己还能不能参加这届的奥运会?   看到陈慕武脸上的神色变化,贝斯特已经猜到他动了心思,于是继续说道:“陈,这真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剑桥的运动员们,虽然早在1900年的第二届奥运会上就开始拿金牌,但那些都是英国传统的优势项目,比如网球和赛艇。   “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剑桥运动员们却从没能有人进入到被美国人和澳洲人统治的游泳项目的正赛,更别说拿什么成绩了。   “所以你在联合运动会上取得了这个成绩,不光是我们游泳俱乐部,甚至还惊动了校方的运动部门。   “向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和你说过的老鹰俱乐部的成员,这个俱乐部负责管理剑桥大学所有拿到蓝色荣誉的运动员。   “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帮助我们游泳俱乐部还有你,在即将到来的奥运会上取得好成绩,为了剑桥大学增光添彩的。   “你现在在训练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无论是什么都能和他们说,大家会尽力帮你解决.”   陈慕武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游了个泳,就能受到如此的重视。   于是他就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就是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报名七月份的奥运会还来不来得及?   而且中囯是不是国际奥委会的成员国之一,自己有没有资格能报名这个比赛?   在陈慕武的记忆里,奥运会的选拔条件似乎十分苛刻,只有成绩能达到奥运a标的,才能获得一张入场券。   这里他又犯了自以为是想当然的毛病,一百年后竞争的激烈程度,能和现在相比吗?   不愧是已经做过准备工作的人,老鹰俱乐部的几个人,对这几个问题一一作出了解答。   现在的奥运会才刚刚步入了正规发展的阶段,国际奥委会主席顾拜旦,巴不得奥运会的影响力能进一步扩大,所以赛事的报名条件很是宽松。   即使现在中囯还没成立奥委会,也没成为国际奥委会的成员,但陈慕武依然可以通过自行报名的方式,参加这次的奥运会。   只是报名这件事,由于涉及到国籍问题,剑桥大学这边就没办法代劳了,很可能需要陈慕武自己再去巴黎跑一趟。   不过现在离正式比赛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从剑桥再去一趟巴黎还算来得及。   除此之外,贝斯特还告诉了陈慕武一件事。   他已经从各种途径打探到了消息,和上届安特卫普奥运会上,刚刚打完战争穷的一比的比利时相比,本届巴黎奥运会上,法国人为了彰显战胜国的大国风范,可是花了大价钱,修了好几个比赛场馆。   所以这届的游泳比赛,不用再像上一届那样,在战争留下来的废弃壕沟里注入河水,而是像模像样地修建了标准的五十米泳池,当做是比赛场地——事实上,这是标准池第一次出现在世界大赛里。   为了已经在康河里游“习惯”了陈慕武能提前适应这次奥运会的场地,贝斯特打算在这几天之内,发动游泳俱乐部的会员们在康河边上临时赶工挖一个五十米的水池,再引入康河的河水,给陈慕武当做他的训练场地。   这正中了陈慕武的下怀,他早就想重温一下,在五十米标准池里游泳是一件什么样的滋味,所以陈慕武对这个泳池的尺寸,还提出了不少的建设性意见。   而且巴黎奥运会有了标准泳池,对陈慕武来说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毕竟转身技术要在五十年代才被开发出来,他现在属于是领先版本的降维打击。   贝斯特的一番话,让在老鹰酒吧里没喝一口酒的陈慕武有些心猿意马。   虽然还没报名,但他已经开始憧憬起了一个多月后的奥运会了。   嗜酒如命的苏连人,加剑桥大学的吉祥物,卡皮察这个好兄弟,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替自己挡下来不少的酒。   因而这场在老鹰俱乐部的毕业酒会,最后以陈慕武滴酒未沾,而卡皮察酩酊大醉而告终。   ……   剑桥大学还算是挺高效的,几天之后,陈慕武的博士文凭便发到了他的手上。   穿着博士服,跟着叶公超到剑桥郡的照相馆里拍好了要寄回家里的照片,两人又带着在剑桥办好的相关手续,再次坐火车来到了伦敦。   前一段时间,驻英公使馆临时代办朱兆莘在出席英国首相兼外交大臣麦克唐纳,宴请各国公使的宴会上,大出风头。   因为席间,首相大人特意绕过了许多列强的公使,来到他的面前向朱兆莘祝贺,贵国的留学生在英国的天文台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陈慕武的成功,是两国教育合作的典范云云……   如果这个驻英公使,换成一心向教育的范源濂,那么估计他就要借机向首相大人提出加速庚子赔款谈判的要求了。   但是朱兆莘却只是认为陈慕武的发现,让自己在洋人面前长了脸面,所以他对自己的这位天才同胞十分满意。   他特意向国内又发了封电报邀功,表明陈慕武能在英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以至于该国的首相都亲自点名表扬,离不开自己的支持与栽培。   一个是在英国学界叱咤风云的新星,一个是前任交通总长的子弟,陈慕武和叶公超此次来公使馆办理毕业手续,朱兆莘丝毫不敢怠慢。   他不但在自己办公室里亲自接见了两人,安排工作人员全程绿灯地给他们两个办好了全部的手续,还另外给陈慕武带来了一个从国内传来的“好消息”。 第125章 73三等宝光嘉禾章   得到了美国驻华公使舒尔曼,以及其背后的美国政府支持,赶跑了黎元洪之后,直系军阀曹锟靠着以每位投票议员五两黄金的价格收买来的选票,成功“当选”了中华民囯的第三任正式大总统。   只是现在,直系内部的领导地位,已经从以曹锟为首的保碇派,转变为了最近新兴起的雒阳派。   雒阳派的头目吴佩孚,才是如今直系的最大话事人。   而登上了大总统位置的曹锟也就此失势,成为了直系摆在台面上的一个傀儡吉祥物。   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办一些闲事,比如和幕僚们商讨,给那个远在英国却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扬我国威”的年轻学生陈慕武,颁发一枚什么等级的勋章才最为合适。   讨论来讨论去,一直讨论了几个月,直到朱兆莘的那封表功的电报,被送到了总统府,曹锟他们才又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既然陈慕武都已经被英国的首相给点名表扬了,那么作为他的祖国,民囯也绝不能对有功之人坐视不管。   在又商量了几天之后,大总统曹锟终于做出了决定,要授予陈慕武三等领绶宝光嘉禾勋章,以及勋三位章这两枚勋章。   这两枚勋章,对于北洋政府的高级官员来说,并算不上有多么地高端大气上档次。   三等领绶宝光嘉禾勋章上面,还有二等无绶、二等大绶和一等大绶这三个等级。   而勋三位章上面,同样也还有勋二位、勋一位和大勋章这三种。   但是曹锟及其幕僚们觉得,这两枚勋章对陈慕武一介布衣来讲,应该已经是一件足够光荣的事情了。   按照相应地规章制度,三等领绶宝光嘉禾勋章和勋三位章,作为民囯的高级奖章中比较低级的一种,应该由大总统亲自颁发。   但又因为陈慕武人在国外,所以他们把授勋的消息写成电报,再次拍给了民囯驻英公使馆。   询问是等陈慕武回国之后,由大总统为其亲自颁发。   还是把勋章邮寄到英国,请临时代办朱兆莘代为颁发给陈慕武。   所以朱兆莘才问了陈慕武,这次毕业之后回不回国,如果不回国的话,就让国内把勋章和勋表都寄过来。   听到因为发现了黄帝星,自己居然获得了一个如此大的奖励,陈慕武心里有些好笑。   这就是朱兆莘所说的好消息?   他想自己又不姓勃,对勋章也没什么收集癖。   搞那么多勋章有啥用?难不成还能防弹吗?   还不如像三一学院和皇家天文学会那样,给钱更实在些。   其实按照勋位规定,陈慕武获得勋章之后,理论上每年都能有北洋政府提供的年金可拿。   但这也仅仅存在于理论中,直系军阀的军费都不够用,邶大的教师工资都发不出来,又哪有钱给不差钱的贵族们发年金?   而是北洋政府也存在不了几年了,等二次北伐一成功,新上台的那帮人,是不会承认北洋政府颁发出去的勋章的。   不过如果把这些勋章寄回家里,应该能让老太太和大哥他们高兴就是了。   陈慕武告诉朱兆莘,不必浪费国财,把勋章千里迢迢地寄到英国,只需要寄给他在仩海的家人就好。   陈慕武借机又向朱兆莘询问了另外一件事情。   “鼎公,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不知道,驻英公使馆和临近的我国驻法公使馆之间,有没有直接的联系渠道?晚辈前几日曾给驻法公使那边馆拍去了一封电报,但直到现在都还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得到回复.”   原来,在贝斯特说陈慕武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参加奥运会,并且有很大的机会能获得金牌的时候,陈慕武当即就动了心。   结束了毕业派对的第二天,他就跑到剑桥郡的电报局,分别给四个人或机构分别拍了电报。   他一开始想的是写信,但是又想到写信到法国又要三五天的时间。   而拍一封寄往巴黎的电报,又没有从仩海到英国那么贵,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更便捷的方式。   这四封电报,有三封都通过海底电缆跨海到了法国,分别交到了天侓《益世报》的驻法特别记者张休猷、陈慕武的朋友德布罗意和中华民囯驻法公使馆的工作人员手上。   剩下的那一封,则是送到了在伦敦的法国驻英大使馆。   电报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询问对方,如何才能报名参加这届的奥运会。   结果四封电报拍出去之后,只有那个驻法记者张休猷,给陈慕武写了一封回信。   张休猷在信上说,他要去打听一下这届万国运动会的组委会在什么地方,然后再去组委会打听一下,如果报名的话,需要什么要求。   但同时他也在信上催了个稿,毕竟《射雕》的书稿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经被陈慕武寄了过来,虽然现在还没连载完,但《益世报》那边仍有继续合作的意思。   德布罗意没给他回消息,陈慕武想,两人自从在索尔维会议上分别之后,这位花花公子还没给他写过一封信,不知道是不是离开柏林之后没有回家,而是跑到别的地方去继续潇洒了。   但是,德布罗意这个已经读了五年的博士,难道今年夏天还不毕业,即将迎来他人生中的博士六年级吗?   法国驻英大使馆,同样没有给陈慕武回复,这也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他们只是一个为了留在英国的法国侨民服务的国家机构,哪有工夫搭理你一个姓氏看上去就很东亚的外国人?   这也怪陈慕武,他一是为了省钱,二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没有在电报的落款上写全名,而是只写了一个chen。   如果写了全名chen的话,凭借他发现了黄帝星的名气,也不知道法国人会不会更重视一点。   但是,陈慕武不理解,法国驻英大使馆不理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民囯的驻法公使馆,都不给同为民囯人的自己回信?   所以他今天才借着办理毕业手续的机会,在办公室里向朱兆莘提出来这个问题。   看到远在巴黎公使馆的这位同僚,竟然如此轻薄地对待自己面前这枚助他官运亨通的敲门砖,朱兆莘真是又急又气。   不过,听到陈慕武向自己询问法国公使馆的消息,朱兆莘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问道:“汉臣,你找驻法公使馆有什么事?我们驻英公使馆能否代为办理?还是说你打算离开英国,像公超一样,去法国继续深造?”   看到朱兆莘脸上的表情,再听到他所说的这番话,陈慕武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临时代办会如此焦急。   于是他告诉朱兆莘大可放心,自己已经在剑桥大学谋得了教职,目前暂时还没有离开英国前往其他国家发展的打算。   他给驻法公使馆拍电报,只是想请他们代为询问一下,如何才能报名参加即将举办的万国运动会。   陈慕武的这番话,算是给朱兆莘吃了一颗定心丸。   朱兆莘不管陈慕武想要去参加的那个劳什子运动会是什么东西,只要他能留在英国,继续搞他的科学,那么他朱兆莘也就能源源不断地获得升官发财的资本。   “这件事很容易,伱把你想询问的事情,全部都写在纸上,我这就让人用专线和巴黎那边取得联系,一有结果就立刻转发给你。   “不过,汉臣你不但能留学世界上最高等的学府,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之内,就取得了博士学位,还能留在剑桥大学里担任教职,这真是我国学生之楷模。   你放心,我会再写一封电报,把这个消息也传回国内,少不了又是一个嘉奖!”   ……   离开了公使馆之前,陈慕武又请朱兆莘帮忙,给他办了一张名为陈汉臣的“新护照”。   毕竟这届奥运会,是顾拜旦在卸任国际奥委会主席之前的最后一届。   再加上法国也想凭借此次奥运会,来彰显自己的国家形象。   所以如果使用自己的真名来报名参赛的话,陈慕武很怕法国媒体会借机炒作,在他还没到达巴黎之前,就趁机在报纸上宣传这件事。   拿了冠军还则罢了,倘若拿不了冠军,那不就丢人了吗?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中囯人既有名又有字的好处了,那就是方便自己开马甲。   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要求,朱兆莘根本就不问理由,也没有拒绝。   反正补发护照也是在他临时代办的职责范围之内,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他也没道理刁难陈慕武。   陈慕武又拉着叶公超,去公使馆不远处的唐人街,扯了几尺的上好丝绸。   既然决定参加奥运会,为了能进一步地提升成绩,那么在各种细枝末节的地方,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在联合运动会上,他穿的是用羊毛制成的连体泳衣,在水里的阻力实在是太大了,所以陈慕武打算先把平角泳裤给“研制”出来。   现在没有人工合成的复合材料,思来想去,也只有光滑的丝绸最为合适。   叶公超又带着陈慕武找了唐人街手艺最好的裁缝,量好尺寸后先试做了两条,再在腰间预留的孔洞里,穿上弹力强劲的牛皮筋,简易版的现代泳裤就算制作完成了。   老裁缝做这件泳裤的时候,还是一脸不耐烦的神情。   在他的观点中,当众请人量尺寸做一条亵裤,是有伤风化的事情。   而用上好的丝绸做这种东西,又实在是暴殄天物。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慕武却顾不得老裁缝在想什么。   他想着先回到剑桥去试一试,如果效果不错的话,就再给这位老裁缝发报,请他按照原尺寸多做几条,以为备用。   他嫌弃归嫌弃,但有钱不赚王八蛋,只要给够了钱,老裁缝还不是乖乖地给他量了尺寸?   回到剑桥之后,陈慕武收到了巴黎的张休猷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他这次没有再写信,而是选择了直接拍电报。   电报上说,他已经打听好了本届奥运会的报名流程,让陈慕武尽快把报名人的姓名和参赛项目通知他,张休猷可以代为报名。   陈慕武也不敢怠慢,急忙把自己的姓名和报名参加的项目,都写成电报给张休猷发了过去。   《益世报》的这个记者还真是帮了自己不少忙,等到了法国之后,如果能见面的话,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一番。   没有从国内找上门的老婆!没有! 第126章 74解铃还须系铃人   做事情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为参加奥运会四处奔走固然很重要,但是同样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老本行物理学。   陈慕武刚从伦敦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老师卢瑟福就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听说你前一阵子,你还去伦敦参加了一个游泳比赛?”   再次见到已经几天不见的自己的爱徒,卢瑟福心情很愉悦。   前有玻尔,后有陈慕武,他老卢不但在学术上取得过成果,在教书育人方面也是不遑多让。   陈慕武以为卢瑟福是要问有关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游泳比赛的事,所以还没等老师开口,他就像竹筒倒豆子那样,把这件事前前后后的来龙去脉,全部向卢瑟福和盘托出。   甚至连已经报名参加了奥运会这件事,陈慕武也都说了出来。   “厉害!我以为伱只不过是一个学术上的天才,没想到你还是个运动健将!我正发愁,这个暑假带着家人们去哪里度假好,现在刚好可以做决定,到巴黎去逛逛,顺便给你的游泳比赛加油打气!”卢瑟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其实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前几天,曼彻斯特的维多利亚大学,也就是我来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的老东家,给我寄了一封回信,同意给我介绍过去的学生,一个入学考试的机会。   “这也就是说,退一万步讲,即使你介绍来的同胞没能通过剑桥大学任意一个学院的入学考核,现在也多了一所大学能够为他兜底了.”   卢瑟福还真是替自己的学生着想,陈慕武只不过和他要求过一个剑桥大学留学的名额,卢瑟福不但点头同意,还又贴心地给他们找好了后路。   “多谢,多谢老师,您在这件事上,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陈,你不用和我客气,好好训练,准备比赛,争取给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也拿一块奥运会金牌回来!   “诺贝尔奖咱们实验室有不少,但是这奥运会金牌嘛,我们这帮书呆子却是一块都拿不着,就靠你了!”   卢瑟福话是这么说,不过,诺贝尔奖章的“含金量”,可比奥运会金牌要多得多。   早期的诺贝尔奖章,从里到外都是用23k以上纯度的黄金铸成的。   而奥运会金牌,只有在1912年以前才是纯金,现在早就换成了便宜的金包银。   ……   听到卢瑟福找自己说让学生来英国留学这件事,陈慕武才想到,自己在派对结束之后,就一门心思都忙着研究如何报名参加奥运会这件事。   现在能抽出时间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写论文已经颇为不易,陈慕武早就把他曾向卢瑟福申请招生名额的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回到那间自己的熟悉的会议室,陈慕武先是提起笔,给遖京的国立东南大学的叶企孙写了一封信。   信上,他也没写那么多繁文缛节的客套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向叶企孙通报了自己已经在剑桥大学取得了博士学位,并且顺利留校这件事。   然后他就点出了写这封信的目的,那就是请叶企孙推荐一到两名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自己将资助他们从国内到英国,以及在英国学习生活等一系列的费用。   至于学生的人选,就委托给叶企孙自己定夺,不用再写回信,让陈慕武予以确认。   另外还有来英国的船票,如果出不起钱的话,也可以到仩海的南洋大学,去找陈慕武的大哥陈慕侨想办法。   陈慕武又另写了一封家信,告知自己的大哥,还有这么一个情况。   等到时候真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也不必惊慌,只需要提供船票钱给他们就好了。   相信以家国为重的大哥在看到自己的这封信之后,也就断然再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陈慕武写的这封信,带着很强的目的性,他没有向邶大、南洋和傏山两所交大等学校广撒网,而是直剿忱Фタ蓁沾给国立东南大学的叶企孙,其实就是看上了他手下的一个学生。   作为自己上辈子的祖师爷,赵忠尧没能拿到诺贝尔奖,一直都是陈慕武心中的一个意难平。   眼下有了机会,陈慕武自然第一个想到了他。   这次让他拿到那个正电子的物理学奖,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算算时间,赵忠尧此时应该正跟着叶企孙在南京的东南大学当助教。   直到他跟着叶企孙离开东南大学,一起前往清华的大学部之后,赵忠尧才在那里考上了庚子赔款留学美国。   这两件事之间,还有一年的时间差,此时不截胡,更待何时?   从剑桥往遖京拍电报实在是太费钱,在电报局发这些文字的价格,估计都能支付一张从仩海到马赛的船票了。   反正剑桥大学十月份才开学,这一封信走西伯利亚铁路,最迟也就二十多天的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时间上来说很充裕。   ……   写完了这封信,陈慕武又从柜子里抱出来自己的老伙计,那台打字机。   备战奥运会的训练不能松懈,写论文这件事也不能落下。   所以陈慕武准备两手抓,他给自己规划的时间安排是,每天上午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写论文,到了下午再去康河边进行训练。   陈慕武在心中盘算着,争取在离开剑桥启程前往巴黎之前,至少再向《物理学年鉴》寄出一篇论文去。   不过关于这篇论文的内容,陈慕武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于是他在打字机的墨带下压好了一张新的打字纸,在顶部的正中央敲下“zurquantenchanik(关于量子力学)”这样一行德文。   这个标题的口气可真够大的,像是直接告诉读者,这将是一篇开宗立派的论文。   但是陈慕武也确实有写下它的资本。   波动方程什么的先靠边站,思前想后,陈慕武还是决定要先把矩阵力学搞出来。   他后来又仔细梳理了一下量子力学的发展流程,发现薛定谔之所以能靠着他的方程,在量子力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光是因为他那只半死半活的猫,还和这个方程提出来的时机有关系。   当海森堡提出来了一种有关量子力学的理论,而玻恩和约当又恰好想到了用矩阵这种数学形式来描述这种新观点之后,可算是给当时的物理学家们送了一个大大的数学震撼。   矩阵这东西,是从求解多元一次方程组的过程中演变而来的,基本上算是一种纯粹的数学工具。   而微积分的诞生,则本身就是为了解决物理问题。   所以,矩阵并不像微积分那样和物理学搭嘎,除了研究几何光学时,偶尔会有人剑走偏锋,利用矩阵光学来进行一些计算。   但其他时候,基本没什么人会在物理学中引入这个如同天书一般的数学计算工具。   所以当听说有一种能够解释氢原子光谱的新理论被提了出来,当时的绝大多数不是那么精通数学的物理学家们,像疯了一样涌进图书馆,就为了能搞明白矩阵到底是种什么东西。   但大家研究了半天,对矩阵这种数学工具,仍然是一知半解。   正在这时候,薛定谔的波动方程横空出世。   虽然物理学家们对矩阵这个东西过于陌生,但是对波动方程,也就是偏微分方程的理论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薛定谔提出来的这个波动方程,在当初简直就如同救世主般的存在,甚至让别人高呼一声“我的超人”都不过分。   思前想后,陈慕武还是决定先写着一篇有关矩阵力学的文章,给物理学家们带来一些小小数学的震撼。   他在打字机上敲下的这行题目,里面的内容综合了海森堡的第一篇论文《关于运动学和力学关系的量子理论重新解释》,以及玻恩和约当的第二篇论文《关于量子力学》。   陈慕武打算等到矩阵力学的气氛烘托到位之后,再让波动力学的论文横空出世,并最终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之间,两者其实是等价的。   系铃的是他,解铃的还是他。   这样一来,陈慕武在新量子论确立上所占据的地位,就无人能够撼动了。   陈慕武指尖上下飞舞,在键盘上接着敲下一个又一个的字符。   “理论量子力学完全基于原则上可观测量之间的关系,这篇文章将尝试基于这一点建立它的基础。   “众所周知……”   ……   陈慕武这篇论文的写作进展,相较之前的几篇很是缓慢。   这一方面是因为论文中有大量的矩阵和公式都是打字机打不出来的,需要他亲自动笔手写。   而另一方面,则是他每天只有半天的时间能够写论文,而剩下的半天时间,都投入到了康河的训练当中。   在陈慕武询问有关奥运会的报名事宜,去伦敦的公使馆办理毕业手续的这段时间里,贝斯特带着游泳俱乐部的成员们,花费了几天的时间,终于在康河边挖出来了一条五十米乘五米的简易标准长度泳池。   他们还在池壁用水泥贴了一层马赛克,并通过一条水道,把康河中的河水引入到了池子里。   当陈慕武穿着他的新式泳裤,首次在康河边的泳池旁时,也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虽然剑桥大学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都是男生,而且游泳俱乐部里更是全员男性,但仍然有不少人见不得他这种“有伤风化”的打扮。   就连会长贝斯特都忍不住问他,为什么穿成这样就来到了泳池边。   陈慕武简单解释了一下摩擦力的问题,但是又想到百闻不如一见,他干脆直接跳进泳池里,示意贝斯特给他记个时间。   事实胜于雄辩,这个泳裤对游泳速度的提升究竟有没有帮助,一试便知。 第127章 75抵达忠诚的巴黎   1924年6月10日,陈慕武掐算好了时间,把《关于量子力学》这篇可以称得上是矩阵力学的开山之作,同时也是创立了量子力学的雄文大作,邮寄给了柏林的普朗克。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这篇论文将会出现在6月20日出版的,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上。   陈慕武本打算在7月10号之前,再把那篇波动力学的论文,也继续投稿到下一期的《物理学年鉴》。   但一是因为论文的内容太多,二是因为时间紧迫,陈慕武到底还是没能把这第二篇论文给写完。   他只写出了第一个方程,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薛定谔方程,还剩下两个克莱因-戈登方程和狄拉克方程,一字未碰。   看来只能把最后的两部分留给从巴黎回来之后,这样一来,也就让矩阵力学这种黑科技,再多震撼物理学界一个月吧。   既然已经写完了论文,陈慕武就把上午的时间,也投入到了泳池的训练之中。   因为在更换了游泳短裤之后,陈慕武的速度又迎来了一个比较显著的提升。   所以一开始还对他的这件新装备指指点点的众人,渐渐没有了声音。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打听,到哪里能去订做陈慕武同款的游泳短裤了。   最近除了写论文,和到康河边的游泳池里进行训练之外,陈慕武和巴黎的各种机构和人士之间,也互相通了不少封信件。   先是法国的巴黎奥组委,给陈慕武,哦不对,应该是陈汉臣先生寄来了一张参赛确认书,和一份比赛的日程安排表。   陈慕武在确认无误后,把参赛确认书签上名寄了回去。   在本届的奥运会上,陈慕武最终报名了100米、400米和1500米自由泳,还有200米蛙泳这四项比赛。   也就是说,除了100米仰泳和4x200米自由泳接力这两项,他报名参加了剩下的全部男子游泳项目。   看到他报了这么多项目,贝斯特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陈慕武也不怕贪多嚼不烂吗?   然而,陈慕武却志在必得,他把三项自由泳比赛当做是自己的主项来训练。   至于剩下的那个200米蛙泳,权作是锦上添花的一个项目,他在蛙泳方面还有一个隐藏的大杀器。   而按照日程表上的安排,陈慕武参加的这四项游泳比赛,将从7月13日开始,一直持续到7月20日。   每项比赛都分为预赛、半决赛和决赛三场,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陈慕武将在8天的时间内参加12场比赛。   平均下来,他每天都要参加一场半的比赛。   如此高强度的比赛安排,对陈慕武的体能来说,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在这段时间里,贝斯特成为了围绕着陈慕武跑前跑后的生活助理,为的就是让后者能更心无旁骛地备战即将到来的奥运会。   毕竟如果陈慕武真的能取得好成绩,那么脸上有光的不仅仅是中囯人,他们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作为培养出来奥运冠军的地方,当然也与有荣焉。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7月1日启程前往巴黎,留出十天的时间来,足够适应当地的环境和场地了。   在这期间,德布罗意终于给陈慕武回了一封电报。   两人之间又互相往来了几封电报,德布罗意表示,很高兴时隔几个月之后,能再次见到陈慕武。   他还让陈慕武安心训练,在巴黎这些天的接待工作,从食宿到训练再到出行等各个方面可能遇到的问题,就全部交由德布罗意家族来处理就好了。   不过这一天,陈慕武正在训练的时候,贝斯特又拿着一封电报来到康河边。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好像又出了一些变故。   “陈,巴黎奥组委那边又给你拍了一封电报,他们邀请你去参加开幕式!”   虽然早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了诸如足球、射击和艺术类等隶属于本届奥运会的项目,陆陆续续地开始了比赛。   但今年巴黎奥运会的正式开幕时间,也就是开幕式举行的日期,是7月5日。   贝斯特手里拿着的这封电报,是一个叫做scietonfa的人给陈慕武写的。   这个三个音节的名字,一看就是中囯人,只是因为拍的电报,他用的又不是威妥玛拼音,所以陈慕武认不出来,这个人究竟到底叫什么。   他自称是法国的“中囯报界办公室主任”,将以记者的身份参加本届奥运会的报道工作。   同时也被巴黎奥组委指派为了中华民囯代表团的随行专员,负责解决代表团在奥运会举办的过程当中遇到的一切问题,加强主办方和代表团之间的沟通。   scietonfa说每个参赛国家的代表队,都受邀派代表参加7月5日下午在科隆布奥林匹克体育场举办的开幕式。   但是中囯代表团算上他陈慕武,也只不过有五名运动员参赛,所以他希望每个人都能到开幕式上去走一走。   读完电报之后,让陈慕武感到震惊的,不是他被要求去参加开幕式。   而是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四个中囯人报名参加了本届奥运会?   这是在他大脑的记忆中,是完全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在原时空里,第一个参加奥运会的中囯人,不是1932年的刘长春吗?   难道说这又是他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   然而眼前的训练很紧迫,现在不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是不是蝴蝶效应,等到了巴黎之后,一问便知。   有了参加开幕式的这个变动,贝斯特只好把他们离开剑桥的时间提前。   好在德布罗意在最新的一封电报中提到,他已经给陈慕武在巴黎安排好了住处,而且还配备有训练场地。   所以提前去几天巴黎,也不会耽误陈慕武的日常训练。   临行之前,剑桥大学的老鹰俱乐部,特地为运动员们,举办了一场派对壮行。   在派对上,陈慕武还见到了此次参加奥运会的其他剑桥校友。   这些人中,有几位是剑桥大学赛艇队的主力队员,虽然他们在五月份的联合运动会上输给了牛津,但还是被选进了英国国家赛艇队。   除此之外,还有去年贝斯特向陈慕武介绍过的,同样是冈维尔与凯斯学院出身的哈罗德·亚伯拉罕斯,此君将参加田径项目中的几项短跑比赛。   这些运动员里,只有陈慕武是外国人,也只有他参加游泳比赛。   因为彼此之间参加的比赛项目并没有竞争关系,所以大家相处得还算是比较融洽,约定好在巴黎比赛的时候,要尽量力所能及地互相帮助。   又因为陈慕武不但运动成绩优异,在物理和天文学上取得的学术成就也同样优异,所以他属于是“文体两开花”的国际巨星,反而在老鹰俱乐部里大受欢迎。   ……   英国运动员们,将先到伦敦的英国国家代表团处集合,然后再一起从伦敦前往法国。   老师卢瑟福虽然说会带着家人们去看陈慕武的比赛,但他们却不仅仅是为了看奥运会才去的巴黎。   卢瑟福和福勒一大家子,在暑假刚一开始就离开了剑桥,应该是到法国乡下的别墅中先住上一段时间,等比赛开始的时候,再去往巴黎观赛。   所以成了孤家寡人的陈慕武和贝斯特,也只能选择在6月20日这天,自行启程前往巴黎。   和他们一同离开剑桥的,还有陈慕武的小弟叶公超。   叶公超已经申请并取得了巴黎大学研究院的名额,在得知陈慕武也要去巴黎参加奥运会的比赛之后,他也就没着急自己去巴黎,而是选择和他们一同前往。   反正暑假的时间有那么长,只要能赶在开学之前报道,那么早几天晚几天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已经收到了贝斯特事先告知的车次信息,所以在陈慕武等人所乘坐的火车到站之前,德布罗意就提前了一个多小时,等在巴黎的车站之外。   “陈,欢迎你再次来到巴黎!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居然不是因为物理学上的学术交流,而是因为伱来巴黎参加奥运会这个原因!欢迎,欢迎!”   一走出车站,迎接陈慕武的仍然是那个来自德布罗意的、有些热情过头的、他还是不太习惯的贴面礼。   在德布罗意又接连用贴面礼“荼毒”了贝斯特和叶公超之后,他又来到陈慕武面前,继续说道:“你这几天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虽然在巴黎郊区,但是好在院子足够大,我已经让仆人按照你电报里的要求,在院子里专门挖了一个五十米长的训练游泳池.”   陈慕武一头雾水,心想,自己从未提出过这么麻烦人的要求。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贝斯特,后者也朝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显然应该就是自己的这位助理搞的鬼。   陈慕武前段时间一直忙着训练,不光是生活方面的大事小情,就连很多电报也都是交给贝斯特来处理的。   虽然一直以来,英国人和法国人之间都不太对付,但贝斯特已经从两人的往来电报中得知了德布罗意对陈慕武有多热情。   他显然也知道一位法国贵族有多有钱,挖个游泳池这件在陈慕武眼里很麻烦的事情,其实对他们贵族来说算不上什么。   “路易,这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自从上次的真空泵之后,陈慕武现在觉得自己又欠了德布罗意一个人情。   “这点小事算什么?朋友之间就该互相帮助嘛!”   德布罗意不以为然,他热情地拉着陈慕武上了早就等在车站外的第一辆汽车,让贝斯特和叶公超上了后面的第二辆。 第128章 76郁闷的德布罗意   坐在车里,行驶在从火车站前往德布罗意给陈慕武准备的住处的路上,几个月不见得两位好朋友,先是互相介绍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彼此的生活情况。   陈慕武说自己在结束了索尔维会议之后,回到剑桥,不但做出了基态氢原子的施特恩-格拉赫实验,也写完了毕业论文,顺利地完成了答辩,拿到了博士学位,同时也拿到了剑桥大学的教职。   他这本是无心之言,但是一说起博士这个词,德布罗意也很高兴的告诉陈慕武,从德国拜访爱因斯坦等一众科学家回到法国之后,自己也拿到了博士学位。   这就让陈慕武有些奇怪了,没有了物质波的论文,德布罗意是怎么拿到博士学位的?   在接下来的聊天中,德布罗意进一步地揭开了谜题的答案。   估计是任谁都知道,一个博士学位要读到第六年的话也太丢人了,所以无论是他的导师朗之万,还是他的大哥莫里斯都暗中发力。   最后他们让德布罗意到莫里斯的私人实验室里去蹭了一个有关x射线的实验,写成论文,然后就拿到了他的博士答辩现场。   背后有朗之万和莫里斯的上下打点,德布罗意这次勉强算是获得了自己的博士学位。   听到他毕业的过程如此之艰难,陈慕武愈发觉得自己好像对不住眼前这个人。   但在汽车上,刚刚取得博士学位的德布罗意却很兴高采烈,一口一个地用“道克托陈”来称呼他,陈慕武也就只能像过家家一般,用一口一个的“道克托德布罗意”来回应。   和上次来巴黎时不同,德布罗意这次给陈慕武换了一个住处。   和上次前往布鲁塞尔参加索尔维会议时住的那一套别墅相比,这个新的住处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与其说是别墅,更像是一座城堡了。   一进门,陈慕武就在院子的一侧,发现了那个已经挖好了的标准泳池。   比起剑桥游泳俱乐部的会员们在康河边挖的那条五十米乘五米的寒酸丐版,小贵族直接安排人挖的是五十米乘二十五米的高大上版泳池。   德布罗意甚至还骄傲地向陈慕武介绍道:“这是我专门请来的本届奥运会的施工队,让他们完全复刻了本届比赛场地的尺寸,虽然条件有些简陋,但我想应该足以让你提前熟悉比赛环境了.”   乖乖,这得花了多少钱?   陈慕武扪心自问,他面对朋友,是绝对做不出来这种大手笔的。   贝斯特知道贵族很有钱,但却不知道贵族能这么有钱。   他显然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没有想到陈慕武的这位朋友出手会如此大方。   仆人早就收拾好了房间,众人各自选了一间住了进去。   德布罗意说反正自己夏天也没什么事情,干脆也就留在这里,跟陈慕武住到了一起。   ……   德布罗意的乡间别墅环境优雅,房间整洁,饭菜可口,服务优质。   哪里都好,只有一点不尽如人意,那就是位置离巴黎市中心太远。   对陈慕武和贝斯特这种整天在泳池里训练的人来说当然无所谓,但对叶公超这种爱热闹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是第一次来到巴黎,头一天在别墅中,倒是看哪里都新鲜。   但是等这种新鲜劲儿过去了之后,叶公超就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所以到了巴黎的第二天,叶公超就和陈慕武告了个别,带着行李搬出了德布罗意的别墅。   他说自己在来法国之前,就通过巴黎中囯学生会的关系,找好了位于巴黎市区的房子。   叶公超打算这几天先搬出去住,熟悉一下校园周边的情况。   等陈慕武开始比赛了,他再到现场为他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陈慕武本想着有叶公超这个美食家在自己的身边,训练结束之后,想要吃什么饭更方便一些。   但是德布罗意根本就没给叶公超下厨的机会,他觉得陈慕武每天训练的运动量太大,所以总是让厨房变着花样地端上各种美味佳肴。   虽然现在和一百年之后相比,在生活上确实有种种不便,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高速的火车和汽车……   但是在美食方面,现在和未来的差距却很小,人们的口味也没什么变化。   贵族不愧是贵族,餐桌上的这些东西,全都是陈慕武上辈子当穷学生的时候,可望不可即的高端玩意儿。   但是现在的他,害怕会因为一时的贪嘴在比赛前弄出什么幺蛾子,也就只能对面前的每样美食,都浅尝辄止一些。   除了训练之外,陈慕武还想着给那个scietonfa写封信,请他来到德布罗意的这间别墅,或者自己找个时间去见见他,聊一聊有关开幕式的问题。   德布罗意知道陈慕武的这个打算之后,就再一次地把他给拦了下来:   “陈,即使是在巴黎同城,像你这样写一封信,从邮寄到投递到对方手上,也需要花上一两天的时间。   而且我这里离市中心太远,干脆派个仆人,按照这个人的地址找上门,直接给他捎个口信,邀请他上门做客不就得了?”   于是在来到巴黎的第二个晚上,陈慕武就在德布罗意的别墅里,见到了这位scietonfa。   此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嘴上留着上翘的八字胡,长相兼具东方人和西方人的特点,似乎……是个混血?   陈慕武拱了拱手:“老先生,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晚辈就是陈汉臣.”   “陈先生果然一表人才,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朽谢东发,茳苏省江佇人士.”   “谢先生请!”   “请.”   分宾主落座,又聊了几句才知道,谢东发的父亲谢大铭,在1878年随大清出使英、法两国大臣曾纪泽一道,漂洋过海来到法国,并就此落地生根,在当地做起了瓷器生意,还娶了一位法国妻子。   谢东发虽然自称是江佇人,但他从1880年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法国巴黎,只曾在1902年回到仩海一次,并在那里取得了大清朝的国籍。   谢东发有巴黎大学的法学博士学位,又凭借中法混血的身份,无论是在法国人那边,还是在中囯人这里,他都混得很开。   1919年,《大公报》的记者胡政之单枪匹马来到法国,报道当年的巴黎和会,聘请谢东发成为自己的助手。   中囯代表拒绝在凡尔赛和约上签字,便是率先由两人向国人公布开来的。   从此谢东发便投身报界,此次能参与跟踪报道奥运会,也是他亲自找到巴黎奥组委报的名。   没想到报名成功之后,奥组委又委托他了另外一项任务,也就是成为中囯代表团的随行专员。   这个消息让谢东发是又惊又喜,他才知道自己只见过一次面的祖国,居然也派出了运动员来参加奥运会。   在谢东发拿到的中囯运动员参赛名单上,除了英国的“陈汉臣”,还有四个美国华侨报名参加了本届奥运会的网球比赛。   所以谢东发在向陈慕武拍报邀请他来参加开幕式的同时,也向那四位美国华侨拍了电报。   但是到最后,却只收到了陈慕武一个人的肯定的回复。   余下四个人虽然也从美国给谢东发拍回了电报,但电报上的内容却是一个令人很遗憾的消息:这四个人将留在美国,全力备战七月底八月初的戴维斯杯网球比赛,所以放弃了来巴黎参加本届奥运会的打算。   陈慕武头一次听说,居然有中国人报名参加了本届奥运会,这触及到了他上辈子的知识盲区。   可能是因为他们只是报名了,却没有最终参赛,所以才并没有在中囯奥运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不过,谢东发又一脸为难地和他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这四位美国华侨不来的话,奥运会开幕式上,就只能让陈慕武一个人来代表中囯出场了。   在谢东发的思维里,现在的中囯人,即使是已经在国外留了几年学的留学生,在面对大场面时,可能也会表现出一种畏首畏尾的小家子气。   所以他很担心,把开幕式这个大场面只交给陈慕武一个人,他会不会怯场。   这个问题,在谢东发心中似乎很严峻,但是在陈慕武这里,则完全不是个事儿。   从当初仩海工部局讲堂里的《申报》记者赵君豪开始,到最近一次英国庚子谈判会场上的范源濂。   无数和陈慕武接触过的中囯人,对他给出的评价都是,这个人带着一种在国人身上很难看到的骄傲和自信。   陈慕武很崇敬那个在1932年孤身一人漂洋过海,去参加洛杉矶奥运会的刘长春。   虽然最终失败了,但还是能从他身上看到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无畏,看到“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毅然亮剑,即使倒下,也要成为一座山,一道岭”的亮剑精神。   更何况,此时不同彼时,陈慕武现在有足够的自信,能在比赛上拿到金牌。   那么自己独自一个人参加奥运会开幕式,又有什么不妥?   所以陈慕武身上的这种自信,再一次于谢东发面前展现。   他宽慰后者放心就好,在开幕式上代表中囯进场,自己绝对没问题,也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   送走了谢东发,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陈慕武继续在德布罗意家的泳池里训练,贝斯特拿着秒表和纸笔,在一旁为他的训练提供帮助和意见。   而无所事事的德布罗意,先是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在泳池旁观摩陈慕武的日常训练。   不过他的好奇心,也像叶公超那样很快就被消磨殆尽。   于是德布罗意就又让人在泳池边支了张桌子,随机挑选了三名幸运仆人,陪他一起打上了麻将。   又过了两天,最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终于从德国的柏林,运送到了法国的巴黎。   正在麻将兴头上的德布罗意,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把这本期刊丢到了一旁。   在午餐后的休息时间,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于是打开《物理学年鉴》,准备简单浏览一下开篇的目录,看看过去的一个月里,物理学家们又有没有什么新的发明和发现。   德布罗意是法国和德国的双料贵族,从小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德语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   他忽然惊喜的发现,这期的《物理学年鉴》上面,又有陈慕武的名字。   “陈,你居然又在《物理学年鉴》上偷偷摸摸地发表了一篇论文!这种事情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这次的这篇论文,又是关于什么内容的?”   已经吃饱喝足,休整完毕,打算继续开展下午的训练的陈慕武,不想在德布罗意的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因为他知道,关于这篇论文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那一时半会儿就收不住了。   “喏,如伱所见,题目上写的明明白白,就是关于量子力学的。   至于量子力学是什么,你可以读读这篇文章,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等陈慕武结束了下午的训练,再次从水中来到陆地上时,就看到了德布罗意没有和仆人打麻将,而是坐在桌旁一语不发。   “路易,你怎么了?”   陈慕武明知故问。   “陈,你的这篇论文太难了,我……我根本就看不懂!你是不是投错期刊了?这篇论文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物理学年鉴》上,你应该去那些呆板的数学家那里碰碰运气!”   德布罗意一脸郁闷地回答。 第129章 77争强好胜的泡利   在陈慕武读本科的时候,《高等数学》和《线性代数》这两门物理系的数学基础课程,都是在大一上学期就进入到必修课的课表里。   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矩阵应该是微积分差不多等级的东西。   但事实,远不像陈慕武想的这样简单。   虽然早在古代,人们就已经开始了对行列式的研究,但是把矩阵当成一门专门的数学学科进行研究,则要比行列式晚上许多。   一般认为,英国数学家阿瑟·凯莱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才开始建立起了矩阵论。   而直到十九世纪中晚期,矩阵作为一门数学分支学科,其理论才逐渐完善。   换句话说,矩阵的成型时间,比麦克斯韦提出来那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电磁学方程组的时间还要晚。   而与十七世纪中晚期,莱布尼兹和牛顿发明的微积分比起来,矩阵更是整整晚了二百多年的时间。   整体而言,现在矩阵这个诞生了还不够五十年时间的数学概念,对于物理学家们来说,完全就算是一门新兴的学科。   就连号称是“矩阵力学”创始人的海森堡,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矩阵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所以他才在写那篇有关谐振子的论文时,花了很大的一个篇幅,为量子力学设计了一个全“新”的运算法则。   而海森堡却全然不知,自己只不过是把早就存在于数学中的矩阵,又重新“发明”了一遍。   然后海森堡的这篇论文,被数学能力比较精通的玻恩所发现,让后者在几个月之后,猛然发觉了联想到了海森堡的这种新的运算法则,其实就是他曾经学过的矩阵。   所以玻恩又拉着自己的新助手约当,恶补了一段时间了矩阵代数,才最终写出第二篇论文,使得这一理论规范了下来。   而从欧洲古代史半路出家研究物理学的德布罗意,他看不懂陈慕武这篇论文写得是什么,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陈,你是怎么找到这种稀奇古怪的数学工具的?我现在对中囯的教育十分好奇,为什么你能比其他人懂得多得多?”   德布罗意说出来的这番话,陈慕武可不敢当。   其实,矩阵这个数学分支,进入到中文学界的时间更晚。   在陈慕武刚刚穿越时的1922年,有关矩阵的概念才第一次被翻译成了中文,引入到国内,当时对其的称呼还是“纵横阵”。   所以说,他是绝不可能在国内的交大傏校里,学过矩阵这个概念,以及相应的知识的。   当然,这并不耽误陈慕武跟德布罗意吹牛:“路易,我在国内对矩阵数学概念也仅仅是简单的了解了一下,真正接触并学习,其实是在去了剑桥大学之后。   “你可能不知道,矩阵学说的创立者,阿瑟·凯莱,他也是三一学院的毕业生,又留校当了老师,所以三一学院的图书馆里,有关矩阵的书籍很丰富,我想要了解矩阵也就更容易一些。   “不过法国也是一个数学强国,再加上伱又这么聪明,我觉得你要想学矩阵的话,应该也会很轻松的.”   德布罗意将信将疑:“那好吧陈,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我明天就去找几本书看一看.”   总算是勉强把德布罗意这一关给应付了过去,陈慕武再次跳进了水里游了起来。   ……   只不过,收到这一期《物理学年鉴》的,可不止巴黎的德布罗意一个人。   在丹麦的玻尔心里,陈慕武现在是坚定地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壕里的同袍,是他提出来的那个原子模型的有力支持者。   特别是陈慕武找出来了第四个量子数,并提出来电子具有自旋,使得玻尔的原子模型进一步至臻完善。   他也曾对电子自旋表示过怀疑,还亲自给陈慕武写过一封信,告知他的电子自旋,可能违反了相对论的光速不变原理。   结果陈慕武在回信里告诉玻尔,是他没有搞明白相对论。   仔细计算之后,发现陈慕武此言不虚。   这让玻尔很是尴尬,幸亏当时没有脑子一热,再写一篇类似bks的论文发表,否则就又要再丢一次脸了。   所以当玻尔在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上,看到了陈慕武的新论文,就连忙叫来了新招入哥本哈根理论物理研究所的新助手海森堡,让他来帮忙翻译这篇论文。   玻尔曾经两次和爱因斯坦面对面交流,又去哥廷根讲学过一个多星期,所以他本身是会德语的。   但是助手又不用白不用,有人帮忙,他就可以趁这个工夫抽袋烟了。   不得不说,海森堡就是比之前的那一个克莱默斯好用,如果用三国人物打比方,那么前者就是姜维,而后者则是马谡。   听着海森堡用刚刚学了几个月的入门级的丹麦语,一字一句地翻译着陈慕武的论文,玻尔点燃烟斗,惬意地把身体陷入到了沙发里。   但是听着听着,玻尔就皱起了眉头。   “电子在原子中的轨道是观察不到的,但是从原子发出来的光,如果它是在放电过程中发出来的,则我们可以直接求出其频率及振幅。   “知道了振幅数和振幅的全体,那就等于是在迄今的物理学中,知道了电子的轨道。   “由于马赫的‘可观测性原则’里,只应接受可以观察到的量,所以在我看来,很自然只有引进这个整体,才能作为电子轨道的代表……   “……   “……电子的周期性轨道,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人们在实验中直接观测到的,不过是分立的定态能量和谱线强度,也许还有相应的振幅与相位,但绝不是电子的轨道。   “我想,唯一的出路是建立一个新型的力学,其中分立的定态概念是基本的,而电子轨道概念,看来是应当抛弃的……”   好啊,陈慕武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敢情也叛变革,哦不是,叛变玻尔原子模型了?   两个月前,陈慕武才刚刚发表了不相容原理,通过提出电子存在自旋,从而引入了第四个量子数,言之凿凿地确认着电子轨道的存在。   两个月之后,他却又开始说电子轨道不存在,怎么还前后矛盾了呢?   玻尔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陈慕武则在这篇论文中,引用了马赫提出来的一个叫做“可观测性原则”哲学观点。   马赫一开始提出来这个观点,是为了否认原子的存在。   他认为不要将现实归因于从未观察到的实体,人们从未观察到过原子,又凭什么能认为原子的存在呢?   爱因斯坦也是从马赫的这条哲学基础之上获得了启发,认为牛顿力学中的绝对时空观,因为无法观察,所以就不成立。   故而他才抛弃了绝对时空,建立了相对论。   到了陈慕武的这篇新论文里,也是一样。   人们明明连电子长什么样子都观测不到,为何又偏偏要假想出一条电子轨道呢?电子轨道真的存在吗?   在玻尔的原子模型里,他是根据实验观察到的氢原子光谱,为原子核外的电子硬生生地凑出来了一条轨道。   换句话说,玻尔这个模型是“先射箭,再画靶”的。   但陈慕武却在论文中,整个颠倒了玻尔的原子模型,也就是不能从假想的电子轨道出发计算光谱线,而应该是通过光谱的物理变量来推算电子的运动。   如果假想中的电子轨道并不存在,电子的运动依然可以通过光谱变量推算。   “停停停,维尔纳,先到这里不要继续读下去了,把这篇论文拿来给我看看.”   玻尔越听越乱,干脆叫停了海森堡,他自己要亲眼看看,小师弟陈慕武都在论文里写了什么“歪理邪说”。   玻尔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关于量子力学》这篇论文、呃、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大括号与方括号,p,q等等乱七八糟的字符,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陈慕武给说服了。   “维尔纳,你也来看一遍这篇论文,等你看过之后,我们再来互相交流一下.”   半晌之后。   “看完了?”   “是的,主任.”   “那你有什么看法吗?”   海森堡如实回答道:“我觉得……陈先生这篇论文似乎把我给说服了,确实如他所说,电子的轨道,以及它的位置和速度其实都是‘实验中无法观测的物理量’。   对于原子来说,实验中可以观测的物理量只有光谱的频率和强度,除此之外,一切有关原子的描述都只是‘假想概念’.”   海森堡的教父,正是陈慕武在论文中引用的那个哲学观点的提出者,马赫。   所以他对陈慕武提出来的新观点,接受起来没什么困难。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在论文后半部分引入的那个叫做‘矩阵’的数学方法,我只看明白了个大概齐。   我想,可能是因为当时在哥廷根大学上数学课时,我没有好好听讲的缘故.”   玻尔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在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应该从哥本哈根大学请一个数学教授来,到理论物理研究所给这帮大老粗们,还有自己讲一讲课?   ……   不光是在丹麦的哥本哈根大学,汉堡大学的泡利,面前也正摆着新一期的《物理学年鉴》。   身在德国的他,比远在丹麦的玻尔,更早几天拿到了这本期刊,也就更早几天看到了陈慕武最新一篇的论文。   泡利这次很罕见地没有对论文内容发出诘难,也没有在期刊印刷的空白处,写下他那三个评语中的任何一个。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完全赞同陈慕武的这篇论文。   泡利认为,论文前半部分提出来的这个新理论是一幅精彩的物理图像,量子领域终于有了新的数学秩序,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让他的生活重新出现了光彩。   只可惜在后半部分,陈慕武却画蛇添足,用某个纯数学体系把这个新理论糟蹋了。   但总归还是瑕不掩瑜,看来这个陈慕武还是有点实力的,我泡利也不能总居于人后。   现在有了新的理论,还有着一直都存在的实验现象,泡利打算用陈慕武的办法,试试看能不能完整地推导出氢原子的光谱。 第130章 78巴黎奥运会开幕   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如今都在奔向各自所在大学下设的数学专业的图书室,急切地寻找着任何可能与“矩阵”这个从未听说过的怪物有关的资料,希望自己不要输在这条新的起跑线上。   而亲自画下了这条起跑线,导致这个疯狂现象出现的始作俑者陈慕武,此时却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西装,手中拿着一柄旗杆,正站在巴黎科隆布体育场外临时搭建的凉棚下,跟着其他国家的运动员们一起,等候着本届巴黎奥运会开幕式的开始。   现在虽然理论上有彩色照片和彩色底片,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照相机里,装的仍然是黑白底片。   所以陈慕武不清楚,为什么贝斯特要费尽口舌,说服自己穿上那套剑桥蓝色的西装。   好在这身料子高档,剪裁考究的西服,是剑桥大学老鹰俱乐部给免费提供的,为陈慕武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他也完全没有像后世的开幕式那样,用国旗的颜色给自己做一身入场式衣服的打算。   毕竟陈慕武手里拿着的这面国旗,其配色不是简单的红色加黄色,而是由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组成的五族共和旗。   这面国旗如果混进后世外国的那些性少数人群街头大狂欢的队伍里,也完全没有违和感。   如果陈慕武身上的西服也由这五种颜色构成,那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太像个人,而像宋徽宗画里的那只五色鹦鹉。   排在陈慕武前面的,是智利(chili)代表团,而在他身后的,则是古巴(cuba)代表团。   这两个国家的参赛人数都在十人上下,在四十四个代表团当中,处在人数中下游的位置。   一前一后两个同样来自西班牙语国家的运动员,自顾自地聊起天来。   他们完全把夹在中间的陈慕武,还有他身边那个举着写有chine牌子的法国志愿者,当成了空气。   像陈慕武这样只有一个参赛运动员的国家,还有同样来自亚洲的美属菲律宾。   但相比之下,能让陈慕武唯一能稍微骄傲的一点是,他手里这面五色旗上,不会出现一面属于另外一个国家的国旗。   在开幕式之前,贝斯特曾经提出来,他自己也穿上同样的剑桥蓝色的西装,跟在陈慕武身边,陪他做个伴。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陈慕武的“教练”,虽然这位教练并没有在游泳方面上,指点过陈慕武一丝半毫。   反而还在训练过程中,从自己“手下”的运动员身上,偷偷学到了不少的动作和技巧。   不过陈慕武拒绝了贝斯特的提议,因为一个东亚国家的队伍里,混进来一个纯种白人还是很显眼的。   如果陈慕武在日后的比赛里,真能拿到几块金牌,很容易让那些不明真相的高傲的白种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陈慕武是在白人训练下,才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的。   虽然接到了提前的通知,他们这些运动员在太阳还没爬到头顶前,就已经来到了体育场外等候。   但开幕式开始的时间,完全不是由运动员们说了算,而是决定于那些代表各国家元首出席开幕式的贵族。   按照预先规划好的日程安排,这些人在今天上午,先去天主教堂举办庆祝弥撒,中午吃完饭后,才不紧不慢的乘着汽车或马车,来到科隆布体育场外。   等他们陆陆续续全部进场之后,已经比预定的开幕式的开始时间,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负责安排运动员入场的场务这才急急忙忙地放了行,催促大家赶快入场,别把时间再继续耽误下去。   大会的主席台,设置在观众席上视野最优越的地方。   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是在六月份刚刚当选为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总统的加斯东·杜梅格。   他身旁两侧,坐着来自各个参赛国家的显贵,有英国的威尔士亲王爱德华王子、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瑞典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罗马尼亚王储卡罗尔王子等人,还有来自罗马的教皇特使。   德布罗意因为他的贵族身份,也混了一个第二排的位置,坐在了一众王子的身后。   在德布罗意后面的第三排,才坐着来自其他国家的驻法大使和公使,以及皮肤黝黑,来自非洲阿比西尼亚帝国的皇储兼摄政王塔法里·马康南公爵。   欧洲的种族歧视根深蒂固,虽然这最后一位同样也是皇储,但只能乖乖地和其他国家的大使公使们坐在一起。   中华民囯驻法公使陈箓,也坐在第三排的一众公使当中,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   他心想,是哪一个不开眼的英国留学生,不留在英国好好的花天酒地,反而非要跑到巴黎来参加劳什子欧林匹克斯万国运动会。   你说这个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自己来参加运动会不要紧,但关键是他一报名,巴黎奥组委就通过法国外交部给公使馆发来了邀请函,邀请公使先生出席本届奥运会的开幕式。   陈箓自认为他知道国内的运动水平到底如何,也曾看过去年从国内传来的第六届远东运动会的最终成绩。   总分输给本队也就罢了,结果连菲律宾的分数都不如。   就国内现在的这种运动水平,在东亚都是垫底,来到这种世界性的大会,那不就是自取其辱吗?   即使坐到了主席台上,陈箓的心中对这个参赛运动员的咒骂也没停止。   就在他皱着眉头生闷气的时候,运动员入场式终于开始了。   本届的奥运会,还没有让希腊代表团第一个入场的规矩,走在最前面的,是在法文字母表中排在第一位的afriquedusud,也就是英国的自治领,南非联邦。   举着五色旗的陈慕武,跟在加拿大和智利后面,第十个步入了会场。   坐在陈箓身边的,是本驻法大使石井菊次郎,他甚至比缩着脖子的陈箓,都率先看到了那一面五色旗。   “公使先生,你瞧,那是贵国的代表团.”   老一辈的本人,或多或少都会说几句汉语,至于标准不标准就两说了。   石井菊次郎这一句不标准的中囯话,在陈箓听来,更觉得小本是在阴阳怪气。   但别人已经挑起了话头,不回应的话实在是失礼,陈箓也就只能陪笑着说道:“让您见笑了,石井大使.”   他在心里,更加恶狠狠的骂了这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同胞几句。   坐在陈箓和石井菊次郎前面的德布罗意听不懂中囯话,也不会在意自己身后究竟发生着什么。   但他同时也看到了穿着蓝色西装,举着国旗入场的好朋友陈慕武。   此时的德布罗意也顾不上自己的贵族身份,忘记了繁杂的礼节,他站起身子,手中挥舞着刚刚从头上摘下来的礼帽,嘴中大声呼喊着:“陈!陈!”   在加拿大自治领代表团入场之后,两位英国王子,就开始和身边的法国总统杜梅格聊起了天。   结果身后突然传来了德布罗意的大声呼喊,这让坐在主席台第一排的几个国家的王子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运动场之内。   阿尔伯特王子先是看到了陈慕武手中举着的那面五色旗,然后又看到了穿在陈慕武身上的剑桥蓝色西装。   作为剑桥的校友,他也与有荣焉,于是轻轻碰了碰自己哥哥的肩膀:“大卫你看,剑桥大学,是剑桥大学!不过这面旗子,是哪个国家的国旗?”   “这应该是中囯国旗.”   爱德华王子在前年春天,回访本的途中,他的船队曾经经停过萫港补给,再加上又看到了陈慕武的肤色,所以就自然认出来了这面国旗。   阿尔伯特王子,见到剑桥蓝,又得知这身西装的主人来自中囯,就自然想到了他在五月份的联合运动会上,见过的那个在水中游的飞快的运动员。   赛后他虽然没能和此人见面,但还是从自己贴身仆人那里打听到了,那个人就是发现了黄帝星的陈慕武。   身后那个聒噪的法国人,嘴里喊的,不正是“chen”吗?   想到这里,阿尔伯特王子也跟着激动地喊了一声:“是他!是那个中囯运动健将!”   不承想,他的这么一嚷,又惊动了身边的瑞典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   虽然同为王子,但是按欧洲王室之间通婚的辈分来说,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娶了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女,是爱德华王子和阿伯特王子的表姑父。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在王储的位置上也待了快二十年。   此人收藏了不少来自东方的瓷器和文物,虽然其中很多都是通过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   但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却就此爱上了中囯文化,以王子的身份成为了瑞典国内数一数二的汉学家。   听自己的远房侄子阿尔伯特王子嘴中传来的“中囯”一词,他显然也对此时正在运动场中央行走的陈慕武来了兴趣。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在心里盘算,等开幕式结束以后,派个手下人去查一查,这位中囯运动员参加了什么项目。   如果有时间的话,他不介意到现场去观个战。   剧透一下,陈慕武的幕后大金主(冤大头)终于要出现了。 第131章 79陈慕武的穷朋友   “先生,你认识刚刚走过的那位中囯运动员吗?”   主席台上的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对越来越好奇,他感受到了身后德布罗意那热情的打招呼声,于是转过头去,用法文问道。   阿尔伯特王子见状,也就跟着好奇地看向了德布罗意。   虽然知道在主席台第一排坐着的都是各国王子,但和贝斯特那样很尊敬王室不同的是,德布罗意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毕竟我们法兰西早就是共和国了,即使是外国的王室成员,在巴黎这一亩三分地,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惹怒了老区的人民群众,分分钟让你见识一下,断头台上的刀刃有多锋利。   德布罗意的回答里充满了骄傲的语气:“当然!那个人叫陈慕武,是我的好朋友,他不但在水里游的快,他那颗大脑的聪明程度,在现在世界上的所有人里面,也是一等一的……”   还没等德布罗意继续替陈慕武装逼,一旁的阿尔伯特王子就已经激动地接过了话茬:“陈慕武?果然是他!他是不是剑桥大学的学生?”   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的德布罗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立刻摇了摇头:“他曾经是剑桥的学生,但现在已经留在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成为了三一学院的研究员.”   接下来,阿尔伯特王子就从德布罗意手中接过来一面“大旗”,继续替陈慕武摇起鼓吹了起来。   他在自己的哥哥爱德华王子,还有两人的表姑父、未来也将成为他俩的表舅子的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面前继续吹着牛:“你们知不知道去年很火的那个根据相对论推测出的‘时间旅行’的结论?就是下面那个陈发现的。   “伱们知不知道今年年初发现的那颗太阳系第九大行星,黄帝星?那也是下面那个陈发现的。   “他可是我们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校友!”   最后这句话,阿尔伯特王子是对自己哥哥说的,他很洋洋得意。   爱德华王子则是恨的牙根痒痒,就是下面那个家伙,让自己输给了弟弟一万多英镑。   在得知陈慕武还是一个物理学家之后,瑞典王储的兴致更加强烈,他继续问德布罗意:“先生,你是说,这位陈先生要参加游泳比赛?”   “没错,他应该是报名了自由泳比赛的全部项目,还另外报名了一项蛙泳.”   “那请问比赛什么时间开始?”   “就在一周之后,七月十三号.”   “好的,多谢.”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开始在心中计算起自己的日程,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多在法国待上十天半个月,看看这个已经被人吹上天的陈慕武,其真实水平究竟如何?   ……   陈慕武并不知道观众席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未来的英国国王现在成为了自己的一个“自来水”。   他只是听到了德布罗意喊他的名字,就朝主席台上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跟着前面举牌的志愿者的指引,按部就班地进入到了运动场中央,等着别人宣布本届奥运会开幕。   陈慕武只希望这件形式主义的事情越快结束,他也就能越早地回到德布罗意的别墅中进行训练。   四十四个国家的运动员代表入场之后,法国总统杜梅格在主席台上发表了开幕式的演讲。   他的身边还专门站着一个翻译,一句一句的把法语翻译成英文。   陈慕武听到了那句熟悉的奥林匹克口号“更高、更快、更强”,却不知道这是这个口号在历史上首次提出。   在运动员和裁判员宣誓之后,杜梅格宣布了本届奥运会开幕。   五百只鸽子被现场的工作人员放飞,不过这些鸽子代表的却不是和平,而是胜利。   它们都是作为军鸽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法军功臣及其后代,在战时为协约国及时地传递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索尔维会议已经连续两届将属于战败国德国的科学家拒之门外,奥运会也同样如此。   体育场里没有德国的运动员,主席台上也没有德国代表受邀前来观礼。   鸽子起飞之后,现场又依次升起了五环旗、法国国旗和下届奥运会举办城市阿姆斯特丹所在国的荷兰国旗,奥运会的开幕式也就到了尾声。   陈慕武总感觉和他印象里开幕式的相比,好像还差了什么,但是却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于是也只能在志愿者的指挥下,稀里糊涂地跟着大家退了场。   本届奥运会上,第一次出现了用木头临时搭建的专供运动员们入住的奥运村。   在奥运村和各个比赛场馆之间,也有供运动员们通勤的汽车和马车。   但陈慕武不需要去那种简陋的地方,德布罗意还有他的司机,早就已经在两人约定好的地方等候。   “陈,咱们现在去哪里?你是打算直接回去,还是在巴黎市区里逛逛?来到法国半个月了,我看你一直都在庄园的泳池里训练,大门都不迈出去一步,我真是很佩服你。   “我也跟着你,一起在庄园里待了半个月,要不是还能打打麻将,那我可就真受不了这种苦行僧般的生活了.”   刚一看到从体育场走出来的陈慕武,站在汽车旁的德布罗意就向他抱怨道。   陈慕武在心里吐槽,德布罗意这很明显就是在污蔑。   明明就在前几天,你不是还回到巴黎大学的图书馆,借了一堆有关矩阵的书回来吗?   不过德布罗意这么一说,陈慕武倒是想起来,在巴黎市区里,他还真有一处地方,想要去拜访一下。   “好吧路易,既然你这么说,我今天就不回去训练了,那我们去巴黎的唐人街转一转,如何?”   “我知道,你是想吃中餐了,对不对?”大聪明德布罗意以为他自己猜到了陈慕武的心思,“那好,我们就去巴黎唐人街.”   陈慕武想的是,好不容易进了一次城,那么就去拜访一下那个帮了自己不少忙的《益世报》记者张休猷也不错。   张休猷是一名赴法勤工俭学的学生,他的青少年时期,曾经在天侓上过几年学。   当时还是一个中学生的他,就已经给天侓当地最大的报纸《益世报》投过稿件。   所以当张休猷决定前往法国勤工俭学时,《益世报》的编辑们就找上了他,聘任他在留学的同时,担任驻法特约记者。   这之后的几年时间里,《益世报》上刊登的几篇法国通讯,全都出自张休猷之手。   在陈慕武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张休猷在法国的地址。   “请把我送到戈德弗鲁瓦大街,谢谢.”   他把上面的地址,告诉了德布罗意的司机。   从同样位于巴黎西北郊的科隆布体育场出发,跨越过塞纳河,随着越来越靠近巴黎市中心,汽车所行驶的道路就逐渐越来越平坦,街道两旁的建筑也越来越精致,走在路上的行人穿着打扮也越来越时髦。   然而这种热闹繁荣的城市街景持续了没多长时间,道路又开始变得坑坑洼洼了起来,车窗外的景色也逐渐荒凉。   其实现在的巴黎,其城市面积远没有一百年之后的大,也没有正式名称为唐人街的一块区域。   只不过是中囯人一到国外就喜欢抱团,巴黎市中心的地方太贵住不起,只能选择一个靠近郊外的荒凉地方,久而久之人也就越聚越多。   打完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又有不少华人劳工留在了法国,再加上像张休猷这样的从国内赴法勤工俭学的学生,这些人也都聚集在了此处,所以此地也渐渐就有了唐人街这么一个非官方的称呼。   马路旁的人行道上,出现黑头发黄皮肤的东亚人的频率越来越高,陈慕武觉得自己应该是到地方了。   可能是因为在体育场的主席台上,呐喊的太过激烈,德布罗意已经靠着座椅背呼呼大睡。   司机转过身,为了不吵醒小公爵,他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音:“陈先生,我们到了,您说的地方就应该是这里.”   “我去去就来,你让路易睡一会儿,不要惊醒了他.”   陈慕武同样小声说道,然后打开车门悄悄溜了下去。   敲响张休猷地址上留着的门牌号所属的那扇门,不一会儿,门内就传来了脚步声。   “……”   里面的人说了一句带着四巛话味道的法语,陈慕武虽然听不懂,但也能猜到,这应该是问自己是谁,又是来找谁的。   所以他干脆自报家门:“请您通报一声,就说仩虞陈慕武,特来拜访《益世报》的记者张休猷.”   虽然《射雕英雄传》在报纸上连载时,用的是金庸早期的笔名之一姚馥兰(youfriend的音译)。   但是在和这位张休猷的通信过程中,陈慕武一直用的都是他的真名,只有这样,剑桥郡的邮递员才会把信交到他的手上。   所以不久之后,门内人去而复返。   他这次先是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伸出一个脑袋观察了一下屋外的情景。   见门外只孤零零地站着陈一个人,这才彻底打开大门,把陈慕武迎了进去。   “陈先生,快请进.” 第132章 80叶公超的富哥们   跟着来者走进了门,穿过一条窄窄的走廊,再次进入一道房门,才进入到了一间面积大概在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   房间内充满着浓浓的油墨气味,两张床分别靠着左右两面墙,床中间夹着一张条桌,桌面上很斑驳,应该是油墨留下来的痕迹。   但奇怪的是,在这房间里既看不到油印机,也看不到油印出来的纸张材料。   很明显,这应该是房间的主人在得知了有陌生人要到来后,所以特意把这些敏感的东西提前藏了起来。   看到陈慕武进了房间,那个坐在桌旁正在写字的人放下笔,站起身子向陈慕武伸出了右手。   “陈先生,久仰大名,我是张休猷,虽然生在茳苏,但是祖籍却是江邵兴,我们两个人,可以算是半个老乡了.”   “张先生,多亏了你帮忙,我才能报名参加这次的万国运动会.”   “请坐.”   两个人面对面地分别坐到了桌子两侧的床上,把陈慕武带进房间的那个人,也坐到陈慕武旁边,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因为法国离国内太远,所以陈先生……”   “叫我汉臣就行.”   “好,所以汉臣你在《益世报》上连载的小说,一开始在法国并不能看到。   “后来忽然有一天,国内的编辑部给我寄了一封信,说是有一位连载小说的作者来到英国留学,希望我能做一个中转站,替他们定期地收集小说,整理好之后再寄回国内。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还很奇怪,心想到底是一本什么样小说,能让报社那边如此地兴师动众。   “然后又过了不久,我就收到了你从英国寄来的小说,当时我工、呃、学业繁忙,就没来得及拜读,直接给国内寄了回去。   “但是给伱写回信的时候,我才发现汉臣你的大名,竟然和不久之前报纸上报到过的那个提出来‘时间旅行’的人相同,而且地址又是英国最好的剑桥大学。   “当时我就意识到,写小说的这个陈先生,和报纸上的那个陈先生,应该是同一个人。   “在这之后,我就总能隔三差五地在报纸上看到,汉臣你又在物理学上取得了新成果,法国巴黎的留学生之间,偶尔也会讨论起你来,说你是从国内来到欧洲的留学生中最出色的一个人,是我们其他人的榜样。   “尤其是今年初,你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并给他取名为‘黄帝星’,更是极大地振奋了我们在法华人的人心。   汉臣,你真是给我们中囯人争了气,露了脸!   “我当时就想向你写信祝贺,但又怕剑桥大学的学业繁忙,可能会打扰到你。   “没想到今天借着巴黎奥运会的机会,汉臣兄居然亲自来到寒舍,我们两个人才终于见上了一面。   “同时我更没想到,汉臣兄不但能写小说,能做物理学和天文学的研究,居然还能参加体育运动。   “也真要感谢万国运动会这个机会,如果再晚来几天的话,我就要登船启程返回国内,离开法国了.”   张休猷的一番话,越说越动情。   陈慕武虽然很想和眼前的这个人多聊上几句话,甚至谈上个通宵也未尝不可。   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前来,门外的汽车上,还有一个正在打盹的德布罗意,陈慕武不好意思让他等太久。   他从衣服内袋里,掏出来了一沓钱法郎,摆到了桌面上。   这是他此次来法国之前提前换了几百磅的法郎,虽然花出去了一些,但应该也有几千块之多。   “张先生,你们在法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钱赚得一定很辛苦。   “小弟我出身还算富裕,不但剑桥大学每个月都为我提供一笔奖学金,而且自打发现了那颗新行星之后,英国各界也为我提供了不少的奖金。   “所以张兄不必推脱,这笔钱算是小弟的一点儿心意,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希望能够稍微改善一下在巴黎勤工俭学的同胞们的生活.”   张休猷推辞道:“汉臣,这可万万使不得。   你这一笔钱太过贵重,我们是绝不会收下的,况且我们一边学习还一边打工,虽然辛苦一些,但收入和开销总是能相抵的.”   陈慕武忽然笑了笑,朝着张休猷眨了眨眼:“我知道,我知道。   你们的工资支付学费和生活费或许够用,可是,油墨和纸张什么的,也需要花不少钱吧?”   听到这番话,张休猷仍然是神态自若,可坐在陈慕武身边的那个人,却有些慌神,乱了阵脚。   “汉臣,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时常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国家该何去何从。   “我觉得像曹锟、吴佩孚这种军阀,无论是谁当大总统,都对我们国家无益,虽然‘民囯’这个名称是新的,可是他们内心中的思想还是旧的.”   张休猷仍然是将信将疑,继续试探着:“汉臣,你也和我们一样,是孙先生‘三嗯主义’的信徒吗?”   陈慕武决定不再和他打这个哑谜,而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张先生,实话实说,慕武虽然是一个理学生,但自幼也接受了不少传统教育。   “我最喜欢的一句古人诗,当属陆放翁《金错刀行》中的‘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囯空无人?’。   “而我最喜欢今人的一段文字,当属守常先生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的短文《青春》中的一段话:‘以青春之我,创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类,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资以乐其无涯之生’。   “我实在是太喜欢这段话了,以至于又去了解了一下守常先生以及他的观点。   “‘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这个观点很伟大,但是要想实现这个伟大的目标,就必须有成千上万像守常先生,和张先生你们这样的人为之奋斗才行。   “当然,再造共和的孙先生也很伟大,只不过孙先生的手下么,都是些酒囊饭袋,万万不可深交,要小心提防才是.”   “慕武我做不了什么其他的,这一笔钱虽然不多,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算是对你们在国外的一种支持,请务必收下.”   张休猷看了看陈慕武身边的那个人,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就多谢汉臣的好意,这笔钱我们就先收下了.”   “张先生,还有另外一件事,我刚刚听说你就要回国了,先祝你一路平安。   “我最近刚在剑桥大学取得了教职,可能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内都未必能回得了国。   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们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来到欧洲,需要有人照应的话,你大可以让他们去找我。   “为了防止这期间出现什么意外,我给你留下一个暗号,只要能报出这一串数字,那么慕武我必将尽我所能,全力以赴地为其提供帮助.”   说着话,陈慕武掏出来了随身携带的钢笔和笔记本,在空白的一页上写下了“299792458”这个九位阿拉伯数字,然后把这页纸撕下来,递给了张休猷。   在以后的国际单位制中,一米被定义成了“光在真空中在1299792458秒的时间里传播的距离”,也就是说,光速的准确数值,便是299792458米每秒。   但现在,米还是用保留在巴黎国际计量局中的、用铂铱合金织造的米原器作为定义,而光速也只是粗略测得大概为三十万公里每秒。   可以说这个世界上知道准确光速的,现在除了陈慕武,只有张休猷一个人。   张休猷显然也知道多一条后路意味着什么:“汉臣,那就多谢你了,这张纸我一定好好保留.”   临别之时,陈慕武又说几天之内,他会请人送来几张门票,希望能邀请张休猷等人,到现场去观看他的游泳比赛。   出了张休猷居住的这个房间,来到大街上,陈慕武再次见到了站在汽车旁的德布罗意,他的表情里充满了怨气。   “陈,不是说好的逛唐人街吗?趁我不小心睡着了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陈慕武只能陪笑着说道:“我刚刚看你在车上睡得正香,就临时起意,到附近的房子里拜访了一个中囯朋友。   “既然现在你已经醒了,那我们就到旁边的唐人街去逛逛吧,路易.”   只能说无巧不成书,两个人才往唐人街里走了没几步,迎面就碰到了叶公超,和他最近几天在巴黎认识的新朋友。   “嘿,乔治!”   德布罗意大叫着打了招呼。   “嘿,路易!嘿,汉臣老兄!”   叶公超显然也看到了两人,他侧过头去,结结巴巴地朝身边的人介绍道:“那个外国人,是法国的一个大贵族,而他身边的那个,就是我这几天一直和你们提起的,我在剑桥的最好的朋友,当今世界上我们中囯人中最伟大的一位大科学家!”   陈慕武看到对面这帮人,衣衫凌乱,脸色通红,走起路来勾肩搭背,摇摇晃晃,一看就是喝多了酒。   可关键这才是下午,他们就喝的如此醉醺醺的,真是成何体统!   同样是从国内来的留学生,但怎么和刚刚他见到的张休猷那些人一比起来,这些人却会让陈慕武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厌恶感呢? 第133章 81伪·菊次郎的夏天   两拨人相向而行,越走越近,叶公超脸上笑意浓浓,陈慕武心里怒气冲冲。   “陈汉臣,剑桥大学的博士,现在已经留在剑桥取得了教职,是中囯乃至世界上最厉害的大科学家之一,也是我叶公超最好的朋友。   “汉臣老兄,容我向你介绍这几位,……”   浓浓的酒气从叶公超的口腔和鼻腔中传了出来,这让陈慕武很是厌恶。   他直接语气不善地打断了叶公超对他的吹捧:“公超,你晚上有没有事?我这几天刚好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谈谈,正巧今天在路上碰到了,干脆就择日不如撞日,伱我到车上去谈谈吧.”   “可、可是,我还没向你介绍他们呢!”   “没什么可是的,江湖路远,日后见不见两说,对不住诸位,我们先走一步.”   话说完之后,陈慕武直接上手,拽着叶公超的袖子,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一些诸如“就他叫陈慕武吗”“怎么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等宵小的议论声,但陈慕武并没往心里去。   难道听蝲蝲蛄叫,就不种庄稼了吗?   如果两个人真动起手来,那陈慕武绝不是自幼习武的叶公超的对手。   但他现在在气势上胜了一大截,再加上在剑桥相处的一年多的时间中,叶公超对陈慕武始终以兄事之,因此也就乖乖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德布罗意虽然听不懂汉语,但只是观察陈慕武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这样一来,他也没有了继续在唐人街再逛逛的心情,也就跟着转身追上两人。   不会说中囯话实在是不方便,德布罗意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给自己找一个汉语的家庭教师,这样以后和陈慕武再交流起来,就要简单轻松不少。   一行三人走到汽车旁,德布罗意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似乎有话要说,他便屈尊就卑的坐到了前排,把后排座位让给了陈慕武和叶公超。   上车之前,德布罗意就已经和陈慕武确认过了,所以他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往了这几天一直都住着的位于郊外的别墅。   “汉臣老兄,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本来叶公超喝多了酒头脑就不清醒,现在又稀里糊涂地跟着陈慕武上了车,即使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十几天之前,你说要提前到学校周边熟悉环境,就从陆绎那里搬了出去。   所以你老先生所说的熟悉环境,就是熟悉到了酒馆里去了吗?”   “他们,他们只是我最近认识的新朋友。   你知道的,我刚来巴黎,又不会法语,就只能暂时和从国内过来的华人同胞们待在一起.”   “什么狗屁朋友,不过是一帮狐朋狗友罢了。   “你自幼就在国外求学,可能中囯传统文化接触的不多,今天我就勉强给你上一课。   “后汉三国时候,有一位朋友管幼安和华子鱼,他们两个结伴读书耕田,虽然生活贫苦,但也算是自给自足。   “有这么一天,两个人正在田间耕地,突然管幼安从地里面,锄出来了一块金子,但他视金子与土块无异,挥舞着锄头就把金子扒拉到了一旁。   “但是华子鱼却不这么想,他扔掉锄头弯腰捡起金子,用袖子掸掉上面的泥土,小心翼翼的把金块揣到了怀里。   管幼安见状也没说什么。   “又有另外一天,两个人坐在同一张席子上读书,门外突然经过了一架装扮得富丽堂皇的马车,管幼安视若不见,仍然自顾自的读着书,但是华子鱼却扔下,跑到门外仔细观看。   “等马车走后,华子宇转身回来,却发现原本一张席子,已经被管幼安割成了两半,后者对前者说,你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叶公超虽然喝了酒,反应能力慢半拍,但也听出来了陈慕武这是在指桑骂槐。   在酒精和羞愧的双重作用下,他的脸色变得更红,吭吭哧哧的想要辩解些什么,但却又说不出话来。   陈慕武继续说道:“你当初说你要离开剑桥大学,前往巴黎继续深造,我没有反对。   “但如果现在这种情况,就是你所说的深造的话,那我想我可就要代替叶世伯,好好教育一下你这个晚辈了.”   叶公超知道他这次是自己做错了事,也不再说什么话,只能假装把头看向车窗外,打量着道路旁的街景。   大脑在摄入大量酒精之后,反应确实容易慢半拍。   几分钟之后叶公超才反应过来,于是又厚着脸皮把头转回来问陈慕武:“汉臣老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跟我回路易那里住几天,和你这帮酒肉朋友断断联系,刚好我又有了一个新点子,而你的暑假还有那么长时间,我看干脆你就留在那里,把这第二本书也写出来得了。   而且你刚刚不是还说,你还不会说法语吗?巧了,我看你刚好也可以和路易学学法国话怎么说,他可是正三色旗老巴黎,讲话的强调也都是地道的贵族口音.”   陈慕武就这样先斩后奏,又把叶公超带了回去。   陈乔治系列的第一本小说才刚刚上市,销售情况如何,使徒社的那帮成员还没通知他。   但陈慕武估摸着应该差不了,毕竟这本神书放到现在,是足以碾压英国推理小说界一切的存在。   于是他临时起意,趁着自己还在巴黎这十天半个月,再最后薅一次叶公超的羊毛。   至于写作的内容,那更完全不是个事儿。   这次,干脆就先写《无人生还》好了。   叶公超此时还是醉醺醺的,跟他讲大体的内容和诡计,他也记不清楚,还剩等明后天,他的酒彻底醒了之后,再和他说也不迟。   于是陈慕武干脆也靠着汽车座椅,闭目养神了起来。   他倒不是因为疲惫,而只是因为在车上有些无所事事。   上午虽然参加了一次奥运会,但那种强度,根本比不上他平日里训练时的一成。   ……   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麻烦的事情一件跟着一件,刚刚回到德布罗意郊外的那所房子,今天独自一人待了一天的贝斯特,就又神色不善地找上了陈慕武。   “陈,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怎么了,劳伦斯,是什么让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今天你去参加开幕式没训练,所以我也就跟着闲了下来。   我看到你的报名表,发现你居然还报名参加了200米蛙泳的比赛?   “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们这些天以来,可是一直都只练习了自由泳这一项.”   嗐,原来是这件事,这英国人至于如此吗?   “我感觉,我蛙泳游得也挺快的,所以也报名打算试一试,当然,主项还是这三项自由泳。   如果能在蛙泳上也拿到成绩,那当然最好,拿不到也无所谓。   这只不过是一个副项而已.”   陈慕武安慰道。   可是贝斯特仍然不依不饶:“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看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又去看了游泳比赛的日程表,从7月15日开始,你就将要面临着一天双赛的情况:   “15号,上午是200米蛙泳的预选赛,下午是1500米自由泳的决赛;   “16号,下午先是进行200米蛙泳的半决赛,紧接着就又是400米自由泳的预选赛;   “17号同样,上午是400米自由泳的半决赛,下午是200米蛙泳的决赛;   “18号勉强算的上是休息一天,只在下午参加一场400米自由泳的决赛;   “然后到了19号,又变成了一天双赛,上午和下午分别进行100米自由泳的预选赛和半决赛,   “最后是20号这一天,参加100米自由泳的决赛。   “如此高强度的比赛安排,我真害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蛙泳这个项目,能不能取得成绩都无所谓,我只是害怕别因为多参加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蛙泳比赛,到最后连胜券在握的自由泳比赛都给耽误了   。   “陈,不然我们就弃权蛙泳,1500米自由泳也是重在参与,保住400米的冠军,然后尝试一下能不能再拿到100米的冠军吧?”   说这一大段话的时候,贝斯特的眉头从始至终就没有松开过。   可见对陈慕武参加游泳比赛这件事,他确实上了心,而且他提出来的这个解决方案,在一般人眼中看来,也确实是最为稳妥的一种安排。   可陈慕武毕竟不是一般人,他轻拍了几下贝斯特的肩膀,安抚道:“劳伦斯,关于这件事情,请你放心就好。   “我们中囯有个哲人曾经说过,叫做‘不打无准备之仗’,你今晚安心睡个觉,等明天起来之后,我再给你看个大杀器.”   陈慕武话说得很轻巧,但心事重重的贝斯特怎么能睡得着呢?   开幕式第二天,7月6日,星期日。   田径项目已经开赛,在科隆布体育场内,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英国的短跑明星,埃里克·利德尔拒绝参加100米跑的预选赛,原因是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而预选赛当天是星期日,是敬拜上帝的日子。   所以即使是威尔士亲王爱德华王子亲自下场劝说,利德尔仍然拒绝参与比赛。   这又让跟在自己大哥身边的阿尔伯特王子很开心。   当然他开心的原因不是因为英国选手利德尔退赛,而是因为在当天下午举行的四分之一决赛中,跑出了最好成绩10秒的选手,也是一名英国运动员。   正是之前贝斯特向陈慕武介绍过的那个、来自剑桥大学冈维尔与凯斯学院的哈罗德·亚伯拉罕斯。   但是贝斯特却没有心情,去关心自己的国家队在田径赛场上发生的种种事情。   他现在只慕武所说的大杀器,究竟是骗他的,还是确有其事。   因为在贝斯特眼中,自由泳和蛙泳完全就是两种泳姿。   陈慕武在自由泳上游得飞快,并不代表他同样也能在蛙泳上取得好成绩。   还真让贝斯特给猜对了,在蛙泳水平上,陈慕武还真就不是太有信心。   但这并不代表,陈慕武不能在今年的奥运会蛙泳项目上取得好成绩。   谁说参加蛙泳项目的比赛,就一定要游蛙泳了?   至少在如今的1924年,陈慕武完全就可以在蛙泳比赛里游蝶泳。   蝶泳是四种泳姿中出现得最晚的一种,1933年才被发明了出来。   而等它进入到奥运会,成为一个专门的游泳比赛分项,还要等到1956年的墨尔本。   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蝶泳就一直当做是蛙泳的一个变种,在蛙泳比赛中大杀四方。   而他之所以能出现被认为是蛙泳而不犯规,则是因为蛙泳的标准名称是breaststroke,直译成中文也就是胸泳或俯泳。   陈慕武虽然蛙泳游得不行,但是蝶泳作为他在自由泳之外兼的副项,他的速度也是可圈可点的。   所以当陈慕武用蝶泳的姿势,在训练池里游完了两百米之后,贝斯特再次望着手中秒表上停留的的数字而失神。   这是什么神奇的泳姿?   秒表上的数字停留在了两分三十二秒,比今年四月份德国人埃里克·拉德马赫在马德堡创造的最新世界纪录,两分五十秒四,快了将近二十秒的时间。   陈慕武在泰晤士河里,能落牛津大学的那个新西兰人几个身位,就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但他现在这个速度折算下来,就相当于落了世界纪录保持者二十多米。   别人还在泳道中间冲刺,他却已经到达终点线了。   这是什么怪物!   当贝斯特终于缓过神来,向水中的陈慕武报出了成绩。   后者趴在岸边,向前者挑了挑眉。   他那意思像是在说:怎么样?哥们儿没骗你吧?   贝斯特知道陈慕武是个天才,但却从没想到过,他能天才地开发出了把蛙泳速度提高了二十多秒的新姿势。   虽然他也很想问问陈慕武,这姿势到底是从何而来,但此时贝斯特却尽职尽责地离开了训练场。   他倒不是去向别人报告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而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翻出来随身携带的那本国际泳联和奥运会举办方联合撰写的竞赛章程。   贝斯特想要看看陈慕武发明的这个新泳姿,有没有违规的地方。   皇天不负有心人,倒真是让贝斯特找到了这种新蛙泳的一个纰漏,那就是陈慕武的腿部打水动作并不符合规范。   不信邪的陈慕武要过来这本竞赛规范,仔细阅读了贝斯特圈出来的那段话。   还真是如此,不过贝斯特只找到了腿部的违规,那么也就是说他新“开发”出来的这个划水动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不过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足够陈慕武对泳姿进行修改和适应。   他改用蝶泳姿态的划手和蛙泳腿,就这样尝试了四五天之后,速度也稳定在了两分四十秒之内。   因为从现在这间乡间别墅,到游泳比赛所在的图里叶列露天游泳池的通勤时间比较长久。   所以在比赛开始前的两天,德布罗意又给陈慕武换到了他在游泳馆附近的一处房产里。   ……   本驻法国特命全权大使石井菊次郎,这个夏天过的可谓是喜忧参半。   在1920年举办的上一届安特卫普奥运会上,本已经在男子网球单打和双打中,分别拿到了一块银牌。   而在今年的这届巴黎奥运会,本更是派出了由十九名运动员和九名教练员组成的庞大代表团。   这些个运动员,无不经历了本国内选拔赛和由中囯、本还有菲律宾三国联合举行的远东运动会的考验,都是优中选优,强里挑强。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为了能在本届奥运会上一举夺魁,替本拿到历史上的第一块奥运会金牌。   甚至连石井所在的大使馆里,也有一名叫做冈崎胜男的新人外交官,报名参加了五千米和一万米两项长跑。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眼下奥运会的赛程已经过半,可是本代表团不但在金牌数上颗粒无收,在奖牌方面,也只有一个叫做内藤克俊的运动员,在自由式摔跤次轻量级的比赛里,为本收获了一枚来之不易的铜牌。   田径方面派出的运动员数量最多,足足有八个人,然而他们太过马鹿,在所有报名参赛的项目上都沉沙折戟,全军覆没。   尤其是来自驻法大使馆的冈崎,他在比赛之前信心十足,还一口气报名了两项比赛。   结果这个废物,在跑五千米的时候直接晕倒在了赛场上,让欧米鬼畜看了笑话不说,更是直接退出了接下来的一万米长跑比赛。   真是岂有此理!   等奥运会结束之后,一定要让这个冈崎胜男,在国旗面前切腹谢罪!   相比之下,人数第二高的本游泳代表团就很争气了。   7月14日,法国国庆日的这一天,石井菊次郎去现场观看了摔跤选手内藤克俊获得铜牌的比赛。   他才刚回到大使馆不久,就又有工作人员向他报告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同样也是在这一天,才刚满十八周岁游泳小将高石胜男,在一千五百米自由泳半决赛中,以21分48秒2的成绩,排名所有运动员中的第三位,进入到了将于明天下午举行的决赛。   他的这个成绩,很有希望能冲击金牌。   所以在第二天下午,本大使石井菊次郎,就出现在了图里叶列游泳池的观众席上。   他和本代表团中的其他成员一样,期待大本帝国的运动健儿们,在这个火热的夏天,在浪漫之都巴黎,为六千万国民,创造出一个清凉的夏日奇迹。   这不是巧了吗,这人他真的就叫菊次郎,真不是我编的。 第134章 82瑞典王储的邀请   除了日本驻法国大使石井菊次郎,游泳池观众席的贵宾位置上,还坐着英国的阿尔伯特王子,还有瑞典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   一千五百米自由泳半决赛,分两个小组进行,每个小组取前两名,再加一个成绩最好的第三名,一共选出五个人进入第二天的决赛。   陈慕武这之后的几天都是一天双赛,所以他早就制定好了作战计划,那就是保存体力跟着第一名游,只要能以小组第二的成绩,进入到决赛即可。   最终也正如他所设想的那样,他凭借21分钟49秒的成绩晋级,在五名决赛运动员中排名第四。   这个速度对陈慕武来说,基本上就和没游差不多。   毕竟他往日的水平再差劲,1500米自由泳游进二十分钟之内,还是没有问题的。   除了陈慕武和那个本运动员高石胜男,其余的三名决赛运动员,第一名和第五名都是澳大利亚人,第二名则来自瑞典。   所以除了陈慕武之外,剩下的四位决赛运动员,在观众席上,都有各自国家的官员为他们加油助威。   民囯驻法公使陈箓,在这场比赛开始之前,也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   他一开始听说,那个英国留学生居然闯进了决赛,心里一瞬间还真有那么一点儿高兴。   但是又听说,决赛一共五个人,而这个陈汉臣排名第四,陈箓就顿时又没了兴趣。   反正也拿不了冠军,还连累他要去露天游泳池的观众席上暴晒一下午,这不是傻叉吗?   所以民囯驻法公使馆给出的回复是,公使先生事务繁忙,没办法去现场观看这场游泳决赛。   但这并不代表着观众席上没有人为陈慕武呐喊助威。   除了德布罗意和贝斯特,张休猷他们也组织了不少在巴黎勤工俭学的学生前来观赛。   当然,他们的门票都是陈慕武托德布罗意帮忙给解决的。   虽然已经参加了两天的比赛,但今天下午陈慕武再次出场时,观众席上还是传来了一定的嘘声。   不过这嘘声并不是嘲笑陈慕武的种族,而是因为他出场的时候,赤裸着上半身。   现在的欧洲人同样很守旧,他们认为陈慕武这种穿着,实在是有伤风化。   从剑桥的康河边,第一次穿出这条泳裤出来,到前两天的奥运会比赛,陈慕武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不理解的声音。   敌军围困千万重,我自岿然不动。   他既不脸红也不局促,而是把这种来自观众席的声音,当做是一种变相的鼓励,还大大方方地朝着声音来源处,像演唱会上的明星那样挥了挥手。   因为在决赛五人中排名第四,陈慕武在决赛中被分配到了第四泳道。   由于这是第一次在奥运会上使用标准泳池,所以除了陈慕武之外,谁也不知道泳池中最快的两道是中间的四道和五道。   他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所以比赛的成绩没准还能更进一步。   现在的泳池出发处还没有跳台,所以五个运动员依次站在岸边,做好入水的姿势,静静地等候着裁判员发枪。   枪响之后,其余四个运动员都选择就近入水,只有陈慕武尽可能的把身子往远处甩出去了一米半米。   他现在不用再盯着身前的第一名看了,而是按照自己熟悉的节奏开始划水和打腿。   一千五百米自游泳,可能是整个游泳比赛项目中观赏性最差的一个比赛项目了。   毕竟因为赛程长,时间久,所以没有任何一个运动员会在一开始就拼尽全力,因而比赛的激烈程度和观赏性,和一百米自由泳比起来就差了很多。   起初,观众席上的众人说说笑笑,谁也没把面前的比赛太过往心里去。   因为之前从预选赛到半决赛的结果,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众人面前。   那就是第一名和第四名之间的最终成绩也差不了十秒钟,他们只需要在最后五十米或一百米的时候,再去认真观看比赛,也能分辨出结果如何。   在第一个五十米处,石井菊次郎还有些沾沾自喜,因为场上的本运动员高石胜男,始终处在领先的位置。   如果他能继续这样保持下去的话,那岂不是说,本的第一块奥运会金牌,就要唾手可得了?   自己能亲眼见证这个盛况吗?   但随着比赛的进行,石井大使的脸上的笑容就逐渐僵硬。   怎么每过五十米,每一个转身,四道的那个支*人,他的速度就能提升一些?   比赛才进行了三分之一,支*人就已经位于全场领先的位置上了。   但反观自己的同胞高石胜男,却渐渐已经为水中的其他四名选手落在了身后,处在了最后一名的位置上。   这个高石胜男,确实创造了清凉,但变凉快的并不是周边的空气,而是石井菊次郎的心。   给自己送信的那个使馆工作人员,不是拍着胸脯打着保票,信誓旦旦的说高石选手有望保牌争金吗?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和他吹嘘的完全相反?   无论是这个运动员,还是那个工作人员,全都是马鹿!他们通通都应该被送去切腹!   观众席上,除了石井菊次郎,和他带着的几个本跟班,其余人都显得很高兴。   张休猷带来的那帮人,齐声高喊着“陈汉臣”的名字。   德布罗意虽然不知道这三个音节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就数他喊的最凶。   他甚至还脑补出了这个名字的其他意思,“chen”自然就是指的陈慕武,而“han”,好像是蒙古人对他们的天子的称呼,比如说那个赫赫有名的成吉思汗。   所以“chenhanchen”连在一起的意思,应该就是大家陈慕武欢呼,形容他像国王大汗一样伟大。   德布罗意不愧是学历史的出身,他总能联想出和正确答案完全不沾边的一种解释。   阿尔伯特王子虽然也很激动,但是已经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王室礼节,牢牢地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他大哥爱德华王子,在参加完本届奥运会的开幕式,还有在七号那天看到了英国选手亚伯拉罕斯成功夺得了一百米短跑冠军之后,就离开法国返回了英国。   而阿尔伯特王子,因为在泰晤士河中,见识过了陈慕武游泳的速度有多迅速。   所以他才特意又在法国留了几天,就是为了看看陈能不能在奥运会上继续创造奇迹。   眼前这个情形,果然对得起他留在巴黎多住的这几晚,等回国之后,又能到大哥那里去吹嘘一番。   既然自己的大哥不在,阿尔伯特王子也就只能把吹牛的魔爪伸向自己身边的瑞典王储,用各种赞美褒奖的词汇,把陈慕武给吹上了天。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在心中也默默感慨着:东方人在艺术方面是天才,在物理学上也是天才,现在到了体育运动上,这个人仍然是天才!   他原本以为,这种大脑和身体都十分发达的人,只能存在于古希腊那些哲学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他们描述的完美人类的幻想中,没想到今天却亲眼见到。   难道这就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吗?   最终,陈慕武以十九分四十秒六的成绩,以领先第二名二十六秒的绝对碾压姿态,夺得了1924年巴黎奥运会一千五百米自由泳的冠军。   这个时间差,是什么概念?   大概就是陈慕武已经爬上了岸,穿好了贝斯特递上的天鹅绒浴袍,正准备系腰间的带子时,银牌得主,来自澳大利亚的查尔顿才刚刚抵达岸边。   观众席对岸,一块像老式机场屏幕那样,用活字显示运动员信息和时间的展示牌顶端,升起了一面五色旗。   本届奥运会的游泳项目,用这样一种方式,宣告着冠军所归属的国家。   其实一开始,游泳比赛的主办方,根本就没有准备这面旗帜。   但是眼看着四道的那个中囯运动员,已经把其他四个人都远远甩到了身后,他们才去观众席上四处打听,最终借来了这面国旗。   全场观众基本上都为拿到第一名的陈慕武献上了掌声和欢呼声,只有以石井菊太郎为首的身材最矮的那几个本矮子铁青着脸。   然而比中囯人夺冠,让他们感觉更丢人的是,就在陈慕武到达终点的不久前,那个来自本的高石选手,才刚刚游完了属于他的倒数第二圈。   也就是说,这个来自中囯的第一名,几乎落了本选手两圈。   人家都已经爬上岸庆祝了,自己国家的运动员还在水里慢慢悠悠、吭哧吭哧地游着泳,这一幕,实在是太讽刺了。   看陈慕武穿好给身体保温的浴袍之后,贝斯特兴高采烈地往运动员准备室的方向走去。   但走了几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运动员并没有跟在身后,回过头去发现陈慕武仍然楞在原地。   于是贝斯特再次折返过去,轻声唤了唤陈慕武:“陈,陈!你还在那里傻站着干嘛?是在拿到冠军之后,觉得不真实了吗?”   “这就结束了?”   陈慕武问出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当然,你都已经是冠军了,还想怎么样?”   “颁奖典礼呢?我的金牌呢?”   他这句话问得贝斯特也是一头雾水:“陈,你没搞错吧?比赛结束哪有什么颁奖典礼,所有的奖牌都是在闭幕式上统一发放的!快走吧,等等这里要进行下一项比赛呢!”   贝斯特这番话,又是一处和陈慕武记忆中的认知不一样的地方。   他还眼巴巴地等着换好衣服之后的那个升国旗,奏国歌的仪式,结果发现,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环节。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陈慕武连现在的国歌是什么都不知道。   16号,也就是一千五百米左右决赛结束的第二天,法国最大的报纸《费加罗报》在专门报道奥运会结果的版面,写了“半决赛第四,决赛冠军,中囯人陈汉臣侥幸夺冠”的标题。   只是在标题下面的小字部分,才具体描绘了第一名把第二名落了二十多秒的新闻。   民囯驻法公使馆的工作人员,把这份报纸上了新闻读给了公使陈箓,并说奥组委那边,又来邀请他去观看明天的二百米蛙泳决赛。   这次陈慕武为了保存体力一日双赛,仍然是采用了靠小组第二晋级的办法。   他甚至在预选赛和半决赛中,都没有使用蝶泳,而是只使用了蛙泳就轻松过关。   陈箓再一次让工作人员拒绝劳组委的邀请,他还指着报纸的标题对工作人员说道:“伱看,这报纸上都写了,他是侥幸过关。   如果我明天去了,结果这个陈汉臣输得很丢人,我不是也就跟着一起丢人吗?不去!”   多亏了陈箓这个扫把星没来,在17号的二百米蛙泳比赛中,陈慕武使出了“蝶泳手+蛙泳腿”这个杀手锏,再一次领先了第二名十五秒钟,以两分四十四秒的成绩夺冠。   当然,他的这个冠军引起了不小的争议,甚至一度使用比赛暂停了一段时间。   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和国际泳联的官员们聚在一起开了个碰头会,讨论陈慕武所使用的这种新型蛙泳方式,是否符合规范。   最终讨论的结果是,陈慕武的划水没有问题,腿部动作也没有问题,呼吸方式也完全符合规定,那么虽然看起来别扭,但这种泳姿依然是“蛙泳”,陈慕武这块金牌拿的没有问题。   陈慕武在心里十分感激贝斯特,如果不是他钻了牛角尖儿,指出来蝶泳腿违规的话,那说不定这块金牌可能并不会落到自己手里。   《费加罗报》18号的游泳新闻标题是,“从青蛙到蝴蝶,中囯选手陈汉臣继续领跑泳池”。   然后是19号的标题又换成了“中囯天才陈汉臣,三度领先第二名十秒以上,三度打破世界纪录,获得第三块游泳金牌”。   三个新闻标题,对陈慕武换了三种不同的称呼,这还真是只有法国报纸才能办出来的事。   报纸是上午发行的,当天下午的一百米半决赛,图里叶列游泳馆的观众席上,才在游泳比赛即将结束的最后几天时间里,第一次坐满了人。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届奥运会是充满奇迹的一届。   先是有芬兰人帕沃·努米尔在中长跑和越野跑的项目中狂揽五枚金牌的壮举,现在又有中囯运动员陈汉臣,向着自己的第四枚游泳金牌发起冲击。   有人甚至觉得这个中囯的年青人陈汉臣,比那个努米还要伟大,因为游泳个人项目只有五项,而陈一个人就报名了其中的四项。   他如果再拿到一百米自由泳的金牌,就成为了长距离和短距离的双料冠军,但是努米尔却无论如何,也拿不到一百米赛跑的金牌。   陈慕武无惊无险地晋级了百米自由泳决赛,所以在7月20日,游泳比赛日最后一天的下午,整个游泳馆的门票一票难求。   所有人都想到现场亲眼看一看,中囯的运动天才能否创造新的奇迹。   这次陈箓终于到了现场,他甚至还被安排在了贵宾席上的一个比较靠近中央的位置,坐到了国际奥委会主席顾拜旦的身边。   在征得居里夫人的同意之后,德布罗意自作主张地从塞维涅学院接出来了她的小女儿艾芙,打算给水中奋力拼搏的陈慕武一个惊喜。   而瑞典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也因为被小孩子闹得烦心,不得已带上了他的女儿,英格丽德公主。   英格丽德可是现在欧洲最热门最抢手的一位公主,无数国家都想和这位公主订婚,坐在瑞典王储身边的阿尔伯特王子,更是被她拒绝了三次。   当然,贵宾席上最郁闷的却不是阿尔伯特王子,而是本驻法大使石井菊次郎。   因为那个被陈慕武套了将近两圈的倒霉蛋高石胜男,又一次地进入到了一百米决赛。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欢欣鼓舞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石井大使就是高兴不起来,他总感觉,这次本队又要被支*人在泳池里欺负。   陈慕武决赛的对手实力很强劲,有百米世界纪录保持者,来自美国的约翰尼·韦斯穆勒,还有他的队友,1912年斯德哥尔摩奥运会和1920年安特卫普奥运会双料一百米自由泳冠军,杜克·卡哈纳莫库。   但他仍然信心十足,等到发令枪一响,便和其他人一齐跳入水中。   观众席上传来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在贵宾席上,也有两个女高音在尖叫。   一个来自德布罗意身边的艾芙,另一个则是来自那位瑞典小公主,英格丽德。   瑞典王储虽然也希望水里的中囯天才陈夺冠,但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疯狂,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想到英国的二王子阿尔伯特曾经告诉过他,这个水里游得飞快的运动员,还是一名物理学家时,古斯塔夫·阿道夫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虽然他和瑞典历史上唯一一位大帝,古斯塔夫二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现在他却找到了两人之间的一个共同之处。   那就是他俩的女儿好像都喜欢高智商人士,古斯塔夫二世的女儿克里斯蒂娜女王,曾经和数学家笛卡尔之间传出过一段绯闻。   怎么三百年之后,自己的女儿难道也看上了一个物理学家吗?   虽然这个中囯陈长得很不错,身材也很棒,还有一颗优秀的大脑,但他毕竟不是欧洲人,而且瑞典王室还有规定,那就是嫡公主不能下嫁平民,如果不是王位第一顺序继承人的话,就必须和其他国家进行联姻。   就在瑞典王储在贵宾席座位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场内突然回荡起的欢呼声,也揭示了比赛的最终结果。   陈慕武毫无悬念,以五十五秒八的成绩最终夺冠,领先了他身后的韦斯穆勒三秒多。   虽然从一千五百米自由泳决赛开始,陈慕武在水中的比赛,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是一场不落。   但是今天的这场比赛,仍然看得他心潮澎湃。   瑞典王储在心中盘算着,必须要邀请这个陈慕武到瑞典大使馆吃个饭,见上一面,好好聊一聊他,以及他背后的中囯文化。   但在那之前,要想个什么理由,才能把自己的女儿给提前支走呢? 第135章 83假石头和真石头   接连看了一个多星期的比赛,无论是德布罗意,还是阿尔伯特王子,还是瑞典王储,都已经对陈慕武能够夺冠而感到麻木了。   陈慕武仿佛就是赛场里的旗鱼,只要他还在水里,那别人就不可能抢走属于他的冠军。   但是他们身边的人却不是这么想。   周围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便是他们对冠军最好的致意了。   驻法公使陈箓虽然还端着架子,但他已经在心里打好了电报腹稿,等一回到公使馆,就向国内发加急电报表功。   一个中囯人,在巴黎奥运会上连夺四块金牌,这肯定离不开他这个驻法公使在背后的支持,是吧?   而坐在他身边的石井菊太郎,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直响。   因为那个废物高石胜男,又是在支*人抵达终点的十多秒之后,才最后一个完成了比赛。   丢人,真是丢人!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预选赛和半决赛里直接被淘汰了呢!   可能因为一百米自由泳是整个游泳比赛中,受到关注程度最高的一场比赛。   所以今天不光有大量的观众进入到了赛场,就连记者也涌进来了不少,他们围在陈慕武的泳道终点处,手举着照相机,对着新科冠军噼里啪啦地拍个不停。   即使比赛已经结束了,但仍在水中的韦斯穆勒,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这些记者手中相机的快门,应该对着的是他自己才对。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一百米自由泳游进一分钟,第一个四百米自由泳游进五分钟的人,韦斯穆勒觉得自己才理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游得最快的那个人。   所以在来到巴黎之前,韦斯穆勒对他自己能在本届奥运会上获得两块金牌,信心十足。   然后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韦斯穆勒就在决赛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身边泳道的那个人,毫不费力地把自己超了过去,赢得了最终的比赛。   而且还是赢了两次,双赢。   这世界上怎么还有比自己快那么多的人?   但这并不是关键,在上岸之后,韦斯穆勒还听到了那个中囯人的教练,操着老古董般的英国腔调,对着他阴阳怪气道:“陈,你的心可真大,在决赛里还能放水。   前几天的训练里,你不是都已经游进五十五秒了吗?”   上岸后的陈慕武喘着粗气说道:“劳伦斯,我这几天连着比了无数场,实在是太累了,但好在最终还是夺冠了.”   法克,这个中囯人说话更是气人。   前两届奥运会的百米自由泳冠军,取得了第三名的杜克·卡哈纳莫库倒是很绅士地走上前和陈慕武握了握手,恭喜他打破世界纪录,夺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这个皮肤黝黑的美国人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他其实是夏威夷王室的后裔,在美国吞并夏威夷王国之后,他才成为了美国公民。   又有记者提议冠亚季军三人站到一起拍一张合照,韦斯穆勒这才不情愿地走到他俩的身边,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   “韦斯穆勒先生,你的肌肉很不错,等将来退役之后,可以考虑进入到影视圈发展.”   陈慕武很友善地和这个将来会在好莱坞电影里大出风头的“人猿泰山”打了个招呼,但在韦斯穆勒耳中,他的这句话却更像是一个嘲讽。   哼,等下次比赛,到时候我一定会超过伱的!   ……   男子一百米自由泳的比赛结束之后,有很多观众都选择了退场。   虽然接下来还有女子一百米自由泳和仰泳的决赛,但很多人都是为了看陈慕武能否再创造奇迹而来。   陈慕武在运动员准备室里简单洗了洗,换了身干燥的衣服,就打算照往常一样,和贝斯特一同离开游泳池,和德布罗意汇合回家。   不过,他既然已经参加完全部的比赛,那今天就应该是最后一次离开这个图里叶列游泳馆了。   不料几日不见的谢东发,这次却拦在了准备室的门外。   “汉臣,从几天之前开始,有很多记者就想要采访你。   但是因为你接下去还有比赛,所以我就全部都给否了。   “但现在你已经比完了最后一场,所以也就没理由再次推脱了。   “要不就耽误一点时间,去接受几个采访?”   陈慕武点了点头,拿了四个冠军,接受一下采访也是合情合理的,他没办法拒绝。   贝斯特虽然听不懂汉语,但是他知道,跟在陈慕武后面就对了。   走在路上,谢东发仍然很激动:“汉臣,你真是为我们中囯人争气。   说实话,一开始我根本就没对你抱太大的希望。   刚得知有国人参赛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的,但仔细想想却又很悲观。   “没想到你却给我,给每一个中囯人都送上了这么一份大惊喜。   从你一千五百米自由泳夺冠之后,我就去查了相关的资料,你的这第一块金牌,不但是中囯人的第一块,也是全黄种人、全亚洲的第一块金牌。   “本人搞了规模那么庞大的一个代表团,到现在为止也才获得了一块铜牌。   而汉臣你仅仅是单枪匹马,就在游泳项目上连摘了四块金牌,现在估计那帮本人都要气死了.”   “谢先生过奖了,慕武实在是不敢当.”   说着话,一行三人已经已经来到了采访席。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一看就知道是主办方临时搭建的场所。   陈慕武刚走进来,屋内又响起噼里啪啦的快门声。   等他们坐好之后,在场的记者们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谢东发在一旁成为了维持现场秩序和点名的临时主持人。   “请问陈先生,您是在您身旁这位教练的指导下,才能在本届奥运会上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吗?”   陈慕武感觉这些记者们真是傲慢至极,自己作为一个连着拿了四块奥运会金牌的得主,他们开口的第一句甚至连祝贺都不是,而是直接抛出来了一个带着浓浓火药味儿的问题。   这几天每次结束比赛的时候,总是贝斯特站在岸上,给他递过来天鹅绒的浴袍。   记者们当然把这一幕放到了心上,想当然的认为贝斯特其实就是陈慕武的教练。   他们脑子里种族歧视的思想还真是根深蒂固:一个黄种人,而且还不是本人,而是来自中囯的东亚病夫,竟然能取得如此优秀的成绩,如果没有一个白种人的指导,那实在是太说不过去。   没等陈慕武开口,贝斯特就率先接过了这个问题:“不,不是这样的。   陈在本届奥运会上,接连打破了四项世界纪录,拿到了四块奥运会金牌。   他不仅在物理方面是一个天才,在游泳这个项目上也是一个天才,他的水平已经超过我太多,我这种平庸的人,怎么可能去指导一个天才呢?   “事实上,只是因为陈是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的会员,而我刚好是会长,所以才沾了这个光,能陪他来参加本届奥运会。   “这次能和他一起来参加奥运会,还是我主动要求的,只希望自己能稍微帮上那么一点儿忙,让陈帮我们剑桥大学在奥运会的游泳项目上拿到第一块金牌.”   陈慕武在心中吐槽,贝斯特的这个回答很好,但下次还是不要回答了。   你猜他为什么要换个名字报名参加奥运会?   还不是为了不暴露身份。   这下可好,记者们果然对贝斯特在回答中提到的剑桥大学更感兴趣了。   一个中囯人,游泳游的快也就罢了,竟然还能进入到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学,难不成他不但四肢发达,头脑也很发达吗?   “陈先生,能不能和我们详细介绍一下你自己?我们试图寻找了和你有关的材料,但发现你这个人太过神秘,没有留下太多的信息.”   如果刚刚贝斯特只说了剑桥大学,那么他还可以打个马虎眼,比如说自己是玛格达连学院的英国文学专业的硕士毕业生。   但现在贝斯特不但说了剑桥大学,还说出了物理学,即使现在能把这些记者们糊弄过去,但等他们回去写稿的时候,看到“剑桥大学”“物理学”“陈”这几个单词,稍微细心一点的记者,就能联想到那个搅得物理学界天翻地覆的陈慕武。   而他本人的大幅照片,早就在发现黄帝星之后,被刊登在了某一期《时代》杂志的封面上。   陈慕武觉得自己这张纸终于包不住里面的火了,还不如实话实说。   “好吧,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那我再藏着掖着也就没意思了。   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陈慕武,就是在今年年初发现了黄帝星的那一个.”   陈慕武说完这句话之后,现场的记者席先是沉默了几秒。   坐在下面的每个记者,心里都有些怀疑人生:明明我只是一个跑奥运会体育新闻的记者,而且这里是内陆的巴黎,并不是挨着海的马赛,怎么今天还能在游泳池里捞着这么大的一条鱼?   等众人反应过来之后,他们把手举得更高,仿佛谁举得最高,谁就能最先获得提问机会一样。   当然,这些体育记者的科学素养摆在那里,他们也问不出什么过于深奥的物理问题来,在这方面问的最多的,也不过是那个人们耳熟能详的黄帝星,也有几个人在提问中,炒了炒时间旅行的冷饭。   而其他的一些提问,基本上都是围绕着陈慕武的个人生活和求学经历展开。   反正既然已经曝光了自己的身份,那么陈慕武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宣传机会,他重点讲了讲黄种人,特别是中囯人在欧美受歧视的问题。   虽然没有直接强调,但他话语中字里行间的意思基本上都是:你们总说中囯人不如西方人优秀,但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坐在你面前,他不但发现了一直困扰人类的第九颗行星,而且在体育运动上,也能把被认为是全世界最优秀人种的白种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部分记者忠实记录了陈慕武的回答,但总有些种族主义倾向很明显的记者,却对陈慕武表达的观点颇为不服,所以他就举手辩驳道:   “陈先生,你所说的这只不过是你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或许你是东方人,是中囯人中的特例,并不能代表你的其他同胞。   而且为什么,你在中囯生活了二十一年,却始终默默无闻。   可来到欧洲来到英国才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就在物理学天文学和体育运动上如此突飞猛进。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即使有你这样的天才,但中囯也只是一个只能埋没天才的地方,而英国和欧洲才是能让金子发光的天堂?”   听了这个记者的提问,陈慕武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不过他又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还有经验宝宝上赶着送上门?   “这位记者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你是哪国人?”   “我是美国《纽约时报》派驻法国的记者史密斯.”   原来是骄傲自大的美国人,那么这一切仿佛就说得通了。   陈慕武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么请问这位史密斯先生,你在法国已经工作了多长时间?”   “从欧洲战争结束之后,我想已经快要五年的时间了.”   “史密斯先生,既然你说欧洲是能让金子发光的地方,但你又如何解释,你在这里已经待了四五年,却始终没有发光呢?按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中囯盛产像我这样蒙了一层灰的假石头,到了欧洲进行简单的清洗,就能露出金子的面目。   而美国盛产像您这样又黑又硬的石头,无论怎么打磨,都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光亮?”   在场的其他记者被陈慕武的一番话逗得哈哈大笑,毕竟欧洲还是世界的中心,美国只是个小表弟,被人讽刺一下,也不过就是止增笑耳。   史密斯却被陈慕武这句话问的哑口无言,他不屑一顾的站起来,却只能灰溜溜的坐回原位,低着头一言不发。   陈慕武觉得再继续下去,也只不过是和这帮记者浪费时间。   所以他打算最后再做个总结,就离开发布会现场。   “先生们,我想向你们推荐一本小说,是一位叫做钱德勒·约克的英国作家写的《巴黎快车谋杀案》。   我这几天在训练和比赛的空闲时间,就靠着这本小说来打发时间。   “这本书写的很不错,他的剧情设计得很优秀,人物也很丰满,而且逻辑性也很强,我本人感觉,这是近期英国侦探小说界,写的最好的一本。   “而且能看得出来,作者在动笔写作之前,做了大量的功课.”   我觉得他一定是非常了解中囯文化,书中每一句名言和典故用的都非常到位,并不像萨克森·猡黑犬那只活在阴沟里的老鼠那样,用他浅薄而无知的幻想,对神秘的东方世界进行着肆无忌惮的抹黑。   “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大家辛苦了,还是那句话,既然你们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那我希望你们一定要如实报道出来.”   因为在奥运会上夺得了四块金牌,陈慕武知道自己现在在法国乃至在全世界的热度正高,所以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义正辞严”地给新人推荐小说作家“钱德勒·约克”打起了广告。   听到陈慕武已经这么说,谢东发也紧接着站出来维持局面。   他俩和贝斯特一行三人,又艰难突破了仍想继续采访更多问题的,记者们,才终于走出了这间临时采访间。   没想到采访间外,还有人在等着他。   见到陈慕武出来,一个穿着西装、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拦在了他的面前:“请问是不是陈慕武先生?”   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贝斯特抢先一步,挡在了前面:“请问你是谁?”   “我是英国驻法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英国的约克公爵殿下,想要在后天晚上,邀请陈先生到英国驻法大使馆参加晚宴,这是晚宴的邀请函.”   说着话,这个中年男人递上了一张精美考究的卡片。   贝斯特接过来一看,上面确实印着英国的皇家徽章,页眉处还有英国驻法大使馆的字样。   听到这个人这么一说,贝斯特又想起来,那次在泰晤士河的运动会比赛结束之后,就有一个自称是约克公爵殿下的仆人,曾经到游泳俱乐部向他打听过陈慕武这个人。   所以他也就不再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场骗局,而是转身把卡片递给了陈慕武,并且朝他眨了眨眼睛。   “好的,请你转告公爵,等后天我一定会准时赴约.”   陈慕武也已经几次都听贝斯特提到过约克公爵的名讳,他觉得自己早晚都要和这个未来的英国国王见上一面。   择日不如撞日,所以陈慕武很干脆地答应了这个邀请,他想借这个机会投石问路,看看这位英国王子到底有什么打算。   陈慕武和贝斯特在图里叶列游泳场外,和谢东发告别。   他对这个在奥运会期间替自己跑前跑后的同胞十分感激,陈慕武觉得应该想个办法,好好谢谢他对自己的帮助。   德布罗意已经提前离开了,他给陈慕武留下了一辆车和一个司机。   “陈先生,贝斯特先生,路易老爷已经提前离开了,他让我在此地等候你们二位,并且留下了一封短信.”   陈慕武接过司机递上来的那个纸条,上面果然是德布罗意的字迹,他说自己有些事情要离开,司机会把他们送回去。   既然这纸条上明明白白是德布洛意的字迹,这辆车是德布罗意的车,司机也是这几天一直接送他们往返住处和比赛场地的司机,那么两个人也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乖乖听从了对方的安排。 第136章 84笨手笨脚的舞会   德布罗意没有比赛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和陈慕武分享此次奥运会上胜利的喜悦,而是选择提前离开,自然有他的原因。   坐在车上,陈慕武渐渐发现,这辆汽车的目的地,既不是他这几天住的靠近游泳池的那个房子,也不是前一段时间一直在训练的那个郊外别墅。   这让他在心中渐渐升起了警觉:娘的,总不会是自己大意了,这个司机其实和绑匪串通好了,伪造了他们主人德布罗意的字迹,想要对自己谋财害命吧?   他强行镇定地问道:“司机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陈先生,请您放心,这是路易老爷指示说,您已经来了两次巴黎,但是却从未游览过巴黎。   “现在既然已经比完了全部的项目,而且还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所以路易老爷就安排让我带着两位,到巴黎各大知名的景点去转一转看一看.”   陈慕武不知道德布罗意这是唱的哪一出,有关巴黎的景点,他只知道有埃菲尔铁塔,有凯旋门,有圣母院和卢浮宫。   但这四个景点基本都在巴黎城中偏西的位置,而游泳池所在地却是在巴黎的东北角上。   而且陈慕武也并不是今天刚比完赛,明天就要离开巴黎,为什么德布罗意非要在今天匆匆忙忙地安排他去这些地方呢?   坐在并不是很舒服的早期汽车上,陈慕武和贝斯特在司机的指引下,沿着横穿巴黎城的塞纳河一路向西,走马观花地欣赏着沿岸的景色与风光。   当车开到凯旋门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是夕阳西下。   司机开着汽车在此处掉了一个头,然后基本上又沿着原路,马不停蹄地开向了巴黎城里。   又过了个把个小时,汽车才在一栋陌生的建筑前停下,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又是哪里?   已经离开驾驶室,走到后排并打开了门的司机,似乎是看穿了陈慕武心中的疑惑,他面带微笑着说道:“陈先生,贝斯特先生,不出意外的话,路易老爷应该正在里面等着你们,请下车吧.”   陈慕武将信将疑地推开了房子的大门,有一个早就等在里面,管家打扮的人,领着他俩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宽广的大厅之中。   大厅的角落里面,有几个身穿燕尾服的人,正在那里摆弄着各种乐器。   而另一侧则聚集了不少的人,其中大多数还都是和陈慕武一样,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囯同胞,前些天他见过的张休猷那些人,也在其中。   看到今天的主角进入到了会场,大厅里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瞧,冠军先生回来了!”   多亏了陈慕武之前请德布罗意派人给张休猷他们送过几次游泳比赛的门票,这才能让德布罗意顺利地找到在巴黎的留学生群体。   他请张休猷代为邀请更多的人,来参加今晚的庆祝宴会。   张休猷他们虽然在现场观看了几次游泳比赛,但随着陈慕武的热度越来越高,比赛门票也变得越来越难搞到,所以其实最后几场,他们就没在能进入到会场里,只能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得到比赛消息。   所以当德布罗意找上门来,并向他们通报了陈慕武毫无意外的夺得了第四块金牌的时候,这些在法国勤工俭学的留学生们,也都十分高兴。   于是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在短时间内就聚集一大批人。   德布罗意也是一个好热闹的人,他巴不得人越多越好,派人把这些中囯留学生全部都送到了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这所房子中,打算给载誉归来的陈慕武一个惊喜。   除此之外,他还请人到巴黎大学,把陈慕武曾经在索尔维会议上见过的那几位物理学教授,也请到了这里。   因为有朗之万出席,所以居里夫人这次再次婉拒了德布罗意的邀请。   不过她的女儿艾芙,因为今天下午亲自坐在德布罗意身边观看了陈慕武的比赛,也就自然留下来参加了这个宴会。   直到现在,陈慕武才恍然大悟。   敢情德布罗意今天下午神神秘秘的让司机,带着自己绕着巴黎城转了一大圈,就是为了准备这个神秘的宴会啊!   这个法国人,真是有心了!   在巴黎的留学生们,早就想见见这个声名远播的中囯同胞,所以他们一波又一波地上前和陈慕武打起了招呼。   于是这让陈慕武在今天的会场中又看到了许多,以前只在教科书和百科词条上见过的名人,而且还有很多都是他意想不到的。   最先过来的是一个带着小圆眼镜,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身边还跟着一个留着学生头的姑娘。   陈慕武第一反应是,怎么这么大年纪,还来法国留学?   第二反应是,这人看着眼熟。   “老夫蔡元培,久闻汉臣大名,今日终于得以相见。   无论是在物理学、在天文学还是在体育运动上,汉臣都为我中华赢得了尊重,蔡某人实在是佩服,请受我一拜.”   操着邵兴口音的蔡元培说完话,就伸出两手向前一拱,眼看着就要给陈慕武作个揖。   这怎么使得!   眼前的这个人很复杂,他在邶大当校长的时候,对仲甫先生和守常先生他们创立嗯嗯主义学说,做出了不少的贡献。   但他日后也是四一二的刽子手之一,然后又在不断的政治斗争中逐渐靠边站,最后在晚年认清了光头的真面目之后,幡然醒悟,站在了人民的那一边。   不过,眼下蔡元培的身份还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遥领邶京大学校长,陈慕武是万万受不了他的这个大礼的。   “鹤公万不可如此,学生晚辈,受不得如此大礼.”   电视剧里经常能看到那帮邶大的教授叫他“孑民”,但是孑公这个称呼,好像不不是那么好听。   好在蔡元培还有另外一个表字,叫做鹤卿,所以陈慕武才选择了称呼他为鹤公,这样一来,就显得高雅多了。   陈慕武手疾眼快地想着伸手想拦他一下,拦得住还则罢了,如果拦不住,他也做好了比蔡元培揖得更深的准备。   果然,这老头儿只是客气一下,并不准备真的给一个小辈行礼。   陈慕武和蔡元培之间其实颇有渊源,他俩不但是同乡,而且当初陈慕武北上讲学时,蔡元培是十分支持的。   他当时刚刚被爱因斯坦放了鸽子,急需一个人站住来给他找回面子。   结果阴差阳错,陈慕武刚到邶京的第二天,蔡元培就因为和当时的教育总长彭允彝之间的矛盾,愤而辞职离京,于是两人一直也没见上一面。   蔡元培辞职之后,先是回到仩海,和自己之前的学生结了人生中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婚,然后带着新婚妻子和几个孩子,从仩海出发来到欧洲,又开启了他的教育考察之旅。   时至今日,两个人这才算是第一次见面。   蔡元培又对陈慕武夸奖称赞了一番,然后在话语结尾处,才指着自己身边的那个姑娘说道:“汉臣,这是小女蔡威廉,现在正在巴黎高等美术学校学习绘画。   你们都是年青人,又都在国外,彼此之间应该多走动多亲近一些.”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结果居然是给自己介绍对象来的?   你想当郗太傅,哥们儿可不想当王羲之!   碍于面子,陈慕武礼节性地和蔡威廉打了个招呼,握了握手,然后他就又垂手站立在一旁。   蔡元培见状,虽然无奈,但也就只能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   毕竟还有很多人都等着和陈慕武来打这个招呼。   很快又有人上前打招呼:“陈先生,在下椬兴徐悲鸿,现在就读于巴黎高等美术学校。   近日在报纸上看到了先生在水中拼搏的身影,大为感动,于是照着上面刊登的相片,献丑临摹了一副素描,悲鸿画技拙劣,还望陈先生惠存.”   !   还没看见画,陈慕武就知道这幅画在日后一定会特别值钱。   等他接过来之后,发现画上画着的,正是自己在游两百米蛙泳时,在水里的姿态。   不得不说,这位美术大家虽然现在还很年轻,但是眼光却已经十分毒辣。   而且抓拍这幅照片的记者,拍摄水平也十分优秀,刚好拍到了陈慕武两臂挥出水面的那一刻,正像是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   “多谢徐兄赠画,慕武一定好好保存.”   陈慕武客气了半天,总算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没再向徐悲鸿要一幅马。   后来,又有人上前夸陈慕武那首歌《兰花草》写得很不错,期待他创作出更多的音乐作品。   这是离开了哈佛大学,应清华学校邀请回国任教的赵元任。   也有人说陈慕武在物理学上取得的成就,让他们这些中囯人在法国大学的实验室里,也得到了其他人的尊重。   这是朗之万和居里夫人手下的几个学生,严济慈和劳君展。   碰到了物理学同行,陈慕武就很感兴趣地与他们多聊了几句。   严济慈自然不必多说,他算是陈慕武上辈子的老校长之一。   而另外一位劳君展,似乎没什么名气。   但陈慕武知道,她有一个为了“邱小姐”能够顺利“出嫁”,而隐姓埋名了几十年的伟大的女婿。   陈慕武觉得自己身上担子更加重大,这辈子他要尽自己所能,总不能让这些前辈们,再过得像上一辈子那么艰苦了。   ……   人上一百,形形色(shǎi)色。   虽然陈慕武在这次宴会上没看到叶公超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但是也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又有人试图说服他去参加一个派对,陈慕武周旋了几句之后就赶紧离开了。   同时他又感到一丝奇怪,为什么不论是在伦敦还是在巴黎,这些苍蝇总能嗡嗡嗡地找上自己。   但是面对送上门的他,为什么张休猷不来发展接纳自己呢?   法国贵族的宴会,少不了跳舞这个环节。   从乐队演奏的音乐声刚一响起来,德布罗意就开始一直鼓动陈慕武下到舞池中央,还不住地暗示他去邀请艾芙跳上一支舞。   这次可真的触及到了陈慕武的知识盲区,他穿越带过来了很多技能,但唯独不会跳这种交谊舞。   即使到了英国剑桥,因为日常交往中几乎都是同性,所以陈慕武也并没有开发出这项技能。   在场的那些留学生,可能是因为身处浪漫之都巴黎的影响,反而一个个都跳得有模有样。   可能是看到陈慕武一直像个木头一样呆坐在那里,所以在一曲结束之后,又和之前在布鲁塞尔利奥波德公园照相时那样,艾芙再次离开自己的座位,大大方方地走到陈慕武面前,伸出了一只手:“陈先生,能不能邀请我跳一支舞?”   她这次说的居然是英语,虽然听上去还带着浓浓的法国腔调。   德布罗意火上浇油,暗中用胳膊肘捅了捅陈慕武的腰眼儿,这下他成了架上的鸭子,结结巴巴地答应道:“好、好的,居里小姐,我荣幸之至.”   陈慕武只能牵起艾芙的手,拉着她步入舞池。   当音乐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陈慕武僵硬地把一只手不扶在了艾芙的腰际,一边用余光快速扫视着场中的别人,不切实际地幻想着,能不能现学现卖。   但很显然,这次他想多了。   前一秒陈慕武还是威风凛凛的奥运会冠军,此刻他就成为了舞池中的焦点。   当然不是因为他跳的太好,而是因为他频频出现的失误。   陈慕武笨拙的舞姿和慌乱的脚步,同样也成为了爱笑的艾芙取笑的对象。   在不知道第几次踩到艾芙的脚,说了不知道多少句抱歉之后,艾芙脸上带着笑意,把头凑到陈慕武的耳边,她用还不太熟练的英语轻轻说道:   “陈先生,我妈妈经常当着姐姐和我的面,夸赞您的物理学水平。   “而您在巴黎奥运会的游泳赛场上,又向我展示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本以为您应该是个无所不能的全才,真没想到,原来天才也有他不擅长的东西。   “陈先生,不必道歉,现在就很好。   只有现在,我才能把您当做是一个和我同样有不擅长的地方的平常人,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膜拜的对象。   “等伱这次再回到英国之后,可别忘了给我写信。   我之前等你的信,可是等了好久.”   美人在耳边吹气如兰,陈慕武他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坐在观众席上的蔡元培看到此情此景,轻轻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是认为,陈慕武和一个外国女人走的太近有伤风化   不是认为,陈慕武不会跳舞给中囯丢了人。   也不是认为陈慕武之所以拒绝自己的女儿,是因为他有了心仪的对象。   蔡元培只是在心里忍不住感叹道,陈慕武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他是个天才是一方面,但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眼前这个场景,不就是苏东坡所说的“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吗?   他一定是把别的留学生在舞厅里学跳舞的时间,全部都用在了学习和研究上!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在派人送走了前来参加的各位宾客之后,陈慕武、德布罗意和贝斯特三个人干脆就住到了这里。   他们今晚过得很充实也很愉快,只是似乎谁都忘了,远在郊区的那幢别墅里,还有一个因为陈慕武一时愤怒,而被“软禁”了将近一个月,每天都在写小说的叶公超!   ……   《费加罗报》在7月21日的标题是,“游泳界新王诞生,陈慕武巴黎加冕”。   他们这拿破仑梗,真是玩的有始有终。   不过法国人的报道,可远比上一次陈慕武在发现新行星之后,于格林尼治天文台接受采访那次,要详实的多。   英国人总爱断章取义,删减了大部分陈慕武声讨那些种族歧视的话。   可是法国人却把陈慕武在新闻发布会上抵制种族歧视的话语,取笑《纽约时报》记者史密斯的段子,还有他向大家推荐的那本侦探小说,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登在了报纸上。   这是因为法国人,最近看美国人也很不爽。   正是在这帮美国佬儿用了阴谋诡计,让法郎在前段时间疯狂贬值,最终让法国接受“接受道威斯”计划,减免了许多德国的战争赔款,还逼着法军撤离了鲁尔工业区。   今天的报纸刚一上市,里面的内容着实是震惊了一下巴黎及其周边的法国民众。   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可能都对物理学还不太了解,不知道什么叫光子,什么叫电子波动性,也不知道什么叫电子自旋,哪个是量子力学。   但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前一段时间,有人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他们所居住的这个地球,又多了一个新的兄弟。   然后,今天的报纸上,居然说发现新行星的那个天文学家,和在奥运会游泳比赛上狂揽了四颗金牌的运动员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是报纸上的铅字就是这么报道的,那么只凭借普通人的想象力,是怎么也不可能把这两种东西联系到一起的!   不过此时,引起法国人震惊的主角,陈慕武却仍然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睡着懒觉。   将近一个月的奥运会之旅,终于落下了帷幕,拿了四块金牌的陈慕武,奖励自己赖一会儿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但是,新科奥运会会冠军,懒觉睡得也并不安生。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坐船,然后就又联想到了从天侓到仩海那三天晕船的海上旅程,这让他起了应激反应,猛然间睁开了眼。   然后他就看到德布罗意正站在自己的床尾,不太剧烈地摇晃着床边的柱子。   还没睡醒的陈慕武,一脸疑惑地问道:“路易,你干什么?”   “当然是叫你起床啊!”   “今天不是没比赛了吗?”   “正是因为没比赛了,所以才更应该叫你起床,”德布罗意的语气里突然多了几分恶狠狠,“你知道你那篇论文里写的矩阵,折磨了我多长时间吗?你怎么还睡得着觉!赶快穿衣服起来洗脸吃饭,今天你必须把这个该死的矩阵,给我讲得清楚明白!”   下午睡午觉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手机给碰到了地上,今天这两章是定时发布的,发不了图了,抱歉。 第137章 85猜出一个方程来   看到眼前的情形,陈慕武真想骂一句脏话。   不就为了几个矩阵,至于在大清早就给自己给弄醒吗?   你们对新科奥运会冠军,能不能有最起码的一点儿尊重?   不过等彻底清醒之后,陈慕武就又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对。   在奥运赛场上取得成绩,比在物理学上取得要容易得多。   每次在物理学上又发表了新论文,或做出来的新实验。   陈慕武很难立刻得到反馈,即使有,但也大多数都是负向的。   比如提出光也是一种粒子时,玻尔就立刻联合其他两个人提出来了bks理论,来进行抵制。   就比如当他提出来电子也是一种波的时候,就连自己的老师卢瑟福,在一开始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而这几天在奥运会中,每次在泳池边的观众席上,总是坐满了前来为他加油助威的观众。   只要他取得了成绩,就会立刻得到现场观众们的反馈。   陈慕武觉得可能正是这些掌声和欢呼声,让他渐渐迷失了自己。   不过运动带来的荣誉,来的快去的也快。   江山代有才人出,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的记录就会被技术更好、游得更快的人给打破。   而在物理学上发表的理论和作出的贡献,却是“不废江河万古流”的。   所以既然陈慕武知道自己的理论都是正确的,那么在他这里就绝不会出现玻尔兹曼被同行排挤到自杀的惨剧了。   陈慕武想着自己一定要尽快从奥运会的状态中走出来,重新回到物理学的怀抱当中。   所以他在床上目光呆滞地坐了几分钟后,就猛然从自我反省中惊醒。   德布罗意被陈慕武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不料对方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   “走吧路易,我们去研究研究这个矩阵!”   “陈,也没……那么急,我们可以先吃个早餐的!”   ……   一顿传统的法式贵族早餐结束之后,陈慕武和德布罗意肩并肩地坐在了一张桌子的同一侧。   他俩的面前摆着空白的纸和钢笔,还有德布罗意从图书馆借来的几本数学书。   “好的,陈老师,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开始讲课了.”   “路易,把你这些书都丢到一旁,我打算放弃矩阵了.”   陈慕武说的云淡风轻,但德布罗意听后有些震惊又有些疑惑:“陈,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游泳的时候,在水中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我忽然有了一个新的灵感,”陈慕武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看到了水波,就联想到了我提出来的那个电子波。   “既然电子也是一种波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应该也有一个波动方程来描述具体的运动?   “今天,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这个波动方程应该长什么样子.”   没办法了,看样子今天不拿出点儿真东西来,德布罗意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了。   “伱知道玻尔兹曼的熵公式是什么吗?”   德布罗意有些不服气:“当然知道,我可是巴黎大学的物理学博士,你怎么好意思开口问我这么小儿科的问题?不就是s=klog?”   “没错,就是这个.”   陈慕武当然知道这个公式应该是什么样子,他故意提问,只不过是想让德布罗意有些参与感罢了。   “我们把这个式子稍加变形,就能得到e^(sk),对不对?   “那么既然我们要研究量子方面的问题,那么把宏观的玻尔兹曼常数k,换成微观的约化普朗克常数h2π也没什么问题,对吧?   “而我们要找一个波动方程,所以在里面添加一个虚数单位i,也是合情合理的,没问题吧?”   陈慕武一边说着,一边把纸上的方程变换成为了e^(2πish)。   “那现在,就要找到这个s是什么东西,他肯定不能再是熵了,因为熵的单位是焦耳每开尔文,而普朗克常数的单位是焦耳秒,这两个东西相除的话,并不是一个无量纲的量,而指数函数要求,起自变量必须要是无量纲的才行。   “这也就是说,s的量纲,应该也是焦耳秒才对。   所以说,s应该也是某一种作用量.”   “有没有可能,他是什么的角动量?”   德布罗意的参与感十足,虽然他提供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我看未必,”陈慕武摇了摇头,“你知道经典力学中的哈密顿-雅克比方程吗?”   “陈,你的问题越来越简单了,我感觉你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天才,所以才故意瞧不起我。   我当然知道这个方程!”   德布罗意从陈慕武手里抢过了笔,在纸上飞快写下st+h=0这个公式。   “不就是这个吗?”   他有些生气地把笔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陈慕武重新拾起,用笔尖在上面虚指着这个公式里的s说道:“你看这个s,它的量纲,是不是刚好也是一个作用量?”   “没错.”   “那么我们把刚才的那个式子,带进去的话,是不是就变成了这样?”   陈慕武继续在纸上写下ih=hπ。   “你看,这不就正是一个波动方程的标准形式了吗?   “为了表示经典力学和量子力学之间的区别,我们稍微将其中的拉丁字母,换成更加高大上的希腊字母,就能变成ihΨt=hΨ2π了。   “当然,h在经典力学中,表示哈密顿量,但是到了微观世界里,我们也可以有样学样,再给他戴上一顶帽子,变成哈密顿算符.”   陈慕武话锋一转:“路易,既然在我比赛的这些天里,你看了不少数学书,即使别的没学会,但算符这种东西,你现在总能够接受了吧?所以这个推导过程,你觉得自己有哪里没听懂的地方吗?”   德布罗意点了点头:“很简单,我完全看懂了。   不过陈,你得到的这个方程,和之前你的那篇论文中发展出来的矩阵力学,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或区别吗?”   当然有联系了,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说。   因为这最起码值一篇论文呢!   所以陈慕武又用了另外一个东西,把德布罗意暂时给糊弄了过去:“路易,你先不用管这件事,我们不妨先看点儿别的,像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最后就得到了,e(n,l,∝-1n^2。   “你看,这是不是就得出来了玻尔的原子模型?而且还很自然地就能找到这个能量分布,依赖三个量子数n,l,而且还不用像玻尔那样先入为主地假设角动量量子数的存在,而是直接就能自然而然地得出来.”   德布罗意显然是被陈慕武这猛如虎的一通操作给唬住了。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陈,我服了,我心服口服,你这一套推衍真是太神奇了,即使给我一百个大脑,我也不一定能从玻尔兹曼熵公式里推导出电子的波动方程,我是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还能被这样联系在一起.”   陈慕武心说,还有比这个更简单而且更直观的推导过程。   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就复刻了一把薛定谔“猜”出波动方程的全部过程。   当然,这其中也有和原版不同的地方。   当年在因斯布鲁克的滑雪场小木屋里,陪在薛定谔身边的,可是除了太太安妮以外,他众多红颜知己中的一位。   两人一夜风流之后,薛定谔妙手偶得,创造了一段佳话。   而现在陈慕武身边却没有佳人在侧,陪着他的是已经渐渐有些秃顶迹象的德布罗意。   陈慕武觉得自己这波好像是亏了。   “不过,陈,”就在他还在回味往事的时候,德布罗意再次打断了陈慕武的思考,“但是,我记得你在索尔维会议上,不是提出来了第四个量子数吗?为什么你的这个波动方程里,只解出来了其中的三个?”   呃……   这个问题,也不能直接告诉他。   因为这同样又值得再去写另外一篇论文。   “这个问题,以后自然能找到解决他的办法。   不过,你再回过头去看看之前的那个矩阵力学,现在换成了波动方程,是不是就简单了很多?”   德布罗意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那个矩阵力学,我研究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也没能用你的办法,求解出氢原子的光谱。   “但是我们现在坐在这里,从推导波动方程,到求解出最终的玻尔原子模型,也只不过花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不得不再次重复一遍,我早就知道的一个事实,那就是,陈,你真是个天才!”   陈慕武现在十分害怕,眼前这个浪漫的法国人一时情绪上头,会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脑袋,往脸颊上啵上一口:“路易,我现在需要一台打字机,我要把这个公式整理成论文,给《自然》周刊寄过去.”   7月份的《物理学年鉴》已经于昨天出版,陈慕武又不想再等一个月,也就只能选择《自然》了。   他原本打算写一篇三合一的论文,在德布罗意引发的这个变故过后,只好拆成两篇分别发表。   德布罗意仍然很激动:“对,对对,写论文,当然要写论文!这么简单而又伟大的研究成果,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向全世界公布!晚发表一天,那么全世界的物理学家,就要被你的矩阵再多折磨一天。   “不过打字机的话,你估计还要再等一等,我这就让人去买一台.”   陈慕武有些疑惑:“你这么一个大贵族的家里,居然连一台打字机都没有吗?”   “当然有,只是我怕你用不习惯。   因为法文打字机的键盘和英文的分布顺序不一样,我们第一排是zhjay****g,而不是英文的qrty.”   陈慕武现在突然十分怀念起秦始皇来,因为他最起码做到了书同文,车同轨。 第138章 86两位天使投资人   国内的各大报纸上,有关本届“万国运动会”的新闻,难得和世界同步了一次。   这并不是因为有在法国巴黎的记者,每天向各大报社拍有关本届奥运会成绩的新闻电报。   也不是因为驻法公使馆陈箓,及时向国内拍公务电报表了功。   而是各大报纸向在仩海的诸如路透社这些的外国通讯社,购买了新闻。   洋人们对运动新闻一向很感兴趣,而奥运会又是整个1924年最隆重的一项体育盛事。   所以虽然远在仩海,但那些洋文报纸上,依然每天同步刊登当天的比赛结果。   在去年举办于本大阪举办的第五届远东运动会上,中囯的运动员们一度曾经因为中关系,而抵制并拒绝参加这个在本举办运动会。   最后再软弱无能的政府各种居中协调下,来不及准备的运动员们才匆匆出发,于是获得了远东运动会历史上最大的一场惨败。   最终中囯的得分不但被积极备战巴黎奥运会的本代表队远远甩在身后,甚至连蕞尔小国菲律宾都不如。   所以国人本来对这个远在欧洲的奥运会并不是很感兴趣,即使是仩海最大的《申报》,也只不过是在比较靠后的版面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刊登了一则四名网球运动员将要参加万国运动会的消息。   然而这一切都在陈慕武获得了第一块金牌后,得到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负责收集新闻的编辑,无意间在《字林西报》上读到了一个叫“chenhanchen”的中国人,在一千五百迈当(ter)自由泳比赛里获得了第一名的消息。   于是沪上的各家大报纷纷转载了这条新闻,并且派人每天都等在路透社驻仩海的记者站,等他们从欧洲传来运动会的最新消息之后,就立刻购买并转载到自家的报纸上。   chenhanchen的后续表现还算争气,又获得了第二个和第三个第一。   但现在又有另外一个问题,浮现在记者和读者们的面前,那就是这个横空出世的chenhanchen是谁?   有的记者专门向去年才由“中华业馀运动联合会”升格成为的“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打听情况,结果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协进会今年的主要目标,就是举办五月份在倵汉进行的第三届全国运动会,并没有向外国运动会派出运动员。   他们只知道曾经有四个在美国的留学生写信告知,会去巴黎参加万国运动会的网球项目,但绝不知道另有其人参加了游泳比赛。   不过在得知,有中囯人获得了金牌之后,协进会还是在第一时间发表了声明,对这位不知道是何许人的同胞,表示了热烈祝贺。   又有记者去调查了去年参加第五届远东运动会的运动员名单,里面姓陈的运动员虽然不少,可每一个也都不能和chenhanchen对的上号。   陈慕侨前几日收到从英国寄来的信件,三弟仅仅花了一年的时间,就取得了博士学位,把整个陈家人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只是高兴之余,谁的心里都有些疑惑,那就是陈慕武在信中从未提及,毕业之后何时回国。   他说已经在剑桥大学留校找好了工作,只是这终于毕了业,难道不应该先回家一趟,在别人面前炫耀一番吗?   陈慕武反而在信中提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说他近日做梦,有仙人托梦告诉他说,仩海不日将有兵燹之祸,请大哥带着二哥和老太太,暂时回到乡下老家住上一段时间。   陈慕侨对三弟说的这件事嗤之以鼻,心想你到国外研究科学,而且还取得了博士学位,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越研究却越迷信了?   不过陈老太太倒是把这件事放到了心上,她想着自己的小儿子特意在信里说了这件事,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太太千方百计地逼迫老大和老二,带着她夏天回到仩虞老家,顺便在老家祠堂里,给自己的小儿子挂上一块儿“博士”的牌匾。   就在陈家上上下下打包行李的时候,陈慕侨在报纸上看到了chenhanchen这个名字,他总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弟弟又在国外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难道说他不回国,就为去参加这个万国运动会了吗?   陈慕侨还专门拿着报纸,假装不经意地向学校里的外籍体育教员打听情况,这一千五百米、两百米和四百米游出这个成绩,在世界上究竟处于什么水平。   然后他就彻底打消掉了,chenhanchen就是自己三弟的这个念头。   因为外籍教员告诉陈慕侨,自己感觉报纸上可能印错了数据,因为这个长度游出这个时间,在他看来是完全不可能达到的一件事。   三弟虽然自幼在水边长大,也会游泳,但应该不能游到那么快的水平吧?   不过陈慕侨的猜忌和自欺欺人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的记者发布会上,他弟弟的马甲掉了。   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国内,无论是洋文报纸还是中文报纸,整个媒体圈全部都炸了锅。   一个人,而且他还是一个中囯人,不但发现了新的星星,在物理科学的研究上取得了许多重大进展,如今又在世界最高水平的万国运动会上,连着取得了四项第一名。   最先作出反应的,又是两路铁路管理局。   英籍总工程师让手下轻车熟路地在管理局大门上挂上了新的横幅,“热烈庆祝本局前员工陈汉臣在万国运动会上取得了四项第一名的好成绩”。   文化界、体育界乃至各界的,认识陈慕武的和不认识陈慕武的人,都纷纷在报纸上撰文。   鲁迅先生,胡博士等这些和陈慕武的旧相识,自然不必多说,就连遖开大学的校长张伯苓就在天侓《益世报》上感慨,在《天侓青年》杂志提出来“奥运三问”的十六年之后,我中华终于出了一个能回答前两问的健儿,有人代表中囯能参加了万国运动大会,也有人为中囯在万国运动大会上夺得了锦标,而且一下子就是四枚。   一个此时正在担任苦馒头仩海执行部委员、组织部秘书的年青人也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新闻,更加认定了游泳是一项强身健体的好运动。   邶京总统府里的大总统曹锟,才刚刚决定给陈慕武颁发两枚勋章。   结果驻法公使馆陈箓把陈慕武在洋人面前逞了威风,在万国运动会上夺了四项第一名的消息传了回来。   这是已经被架空了很久的大总统曹锟,近期难得听到的一件高兴事。   他再次把幕僚们召集到一起,研究起给陈慕武的勋章升格的事情来,并最终得出结论,宝光嘉禾勋章从三等领绶升级成二等大绶,勋三位章也进阶称勋二位章。   而偪州路上的各家书局,显然对陈慕武提到的那本《巴黎快乘忱Фタ蓁毡杀案》很感兴趣。   于是他们纷纷发动书局上下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给远在欧洲的亲戚朋友发报,看能不能淘换到这本书,并尽快安排人手翻译出版。   ……   此时,远在巴黎的陈慕武,被德布罗意强行要求,让他的穿衣管家好好打扮了一番。   此时他正坐在汽车上,身边坐着同样打扮得庄重得体的贝斯特,两人即将前往位于圣奥雷市郊路上,距离法国总统官邸爱丽舍宫咫尺之遥的英国驻法国大使馆,参加约克公爵为他们举行了晚宴。   其实在前天收到的那张卡片上,只写着陈慕武一个人的名字。   不过他想这毕竟是英国王子的邀请,带上贝斯特说不定能便宜行事一些。   和陈慕武如此淡定不同,贝斯特就十分激动。   他想自己之前要求陪陈一起来法国参加奥运会,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但拿到了金牌,还能借机和王室成员见上一面。   来到大使馆,出示了邀请函并确认身份之后,两人被里面的工作人员领到了一间屋子里。   里面的布局,和陈慕武在三一学院里参加晚宴时的相似,只不过因为人数没有那么多,所以相应地规模也小了不少。   此时房间里还没有人,陈慕武和贝斯特只能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静静等候。   虽然陈慕武是受到邀请的陈慕武客人,但是在安排这场宴会的人眼中,约克公爵的身份要比他这个外国人要高贵不少,自然也只能让他等候王子殿下,没有让王子殿下等他的道理。   好在两人并没有等了多久,房间的门再次打开,在工作人员毕恭毕敬的带领下,走进来了两个人。   陈慕武不认识是谁,但他隐隐感受到了身边贝斯特的激动。   看来这这两个人其中之一,就应该是约克公爵了。   可能因为这次见面不是在正式场合,所以他并不是那套戎装打扮,胸前也没有佩戴徽章,只是选择穿了一身西服。   陈慕武跟着贝斯特站起身,与此同时那两个刚进来的人也走到了他们身边。   走在前面的那一位,主动朝陈慕武伸出了手。   他刚一开口,陈慕武就知道此人应该就是约克公爵正主无疑:“陈、陈先生,很、很高兴见到你,我、我是阿尔伯特.”   “见到您很荣幸,约克公爵殿下.”   陈慕武觉得在这种场合下,他不只是代表个人,也代表了背后的整个中囯,所以努力保持着落落大方,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很得体。   两人短暂握了一下的手松开之后,约克公爵又向他介绍自己身后的人:“这位是瑞典王国的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他是一位功底深厚的汉学家,之前就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最近又在奥运会上看到了你的突出表现,所以王储殿下也很想和伱见上一面.”   据说这几天双倍月票,还请诸位不要吝惜手中的票票,拿它们尽情羞辱今天只码了六千字的老赵吧,多谢! 第139章 87汉学家和文物贼   姜还是老的辣,鼓动阿尔伯特王子邀请陈慕武到英国大使馆做客,正是瑞典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的想法。   他自己的女儿英格丽德公主今年十四岁,按照中囯诗人杜牧的说法,正是豆蔻年华。   而且欧洲王室家的公主虽然不穷,但也都要早当家。   这几天巴黎的报纸上,刊登了很多和在游泳赛场里横空出世的陈汉臣有关的新闻和照片,所以小公主每天都吵着,让她的父亲带她到现场去现场看一会比赛。   结果到了现场之后,瑞典王储就瞬间理解了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英格利德直接化身成为了陈慕武的迷妹。   所以观看最后一场比赛的瑞典王储很为难,他一方面想和这个神奇的中囯小子见上一面,但又不想让他和自己的女儿进行过多的接触。   然后古斯塔夫王子就灵机一动,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表侄子。   既然这个陈慕武是英国留学生,还是阿尔伯特王子的校友,而且这英国的老二似乎从前几天的比赛就开始对陈慕武赞誉有加,那么不如让他出面进行邀请,自己也就能在不带女儿的情况下,跟陈慕武见上一面了。   所以瑞典王储和约克公爵提出了这个想法,而阿尔伯特王子也早有此意,所以两人在一百米自由泳决赛的观众席上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两天之前王室仆人给陈慕武送邀请函的那一幕。   陈慕武没想到今天在英国大使馆,还能见到瑞典王储。   他和两个人分别打了招呼,又把自己身边的贝斯特介绍给了他们。   所谓的晚宴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种客套话,没有人到这里来是真的为了吃饭的。   四个人分宾主落座,刚一坐下来约克公爵就迫不及待地献起了殷勤。   “陈先生,今年五月份,我就在泰晤士河边看了您的比赛。   当时在赛艇比赛中,我们剑桥输给了牛津,我也因为压注失败而输给了我哥哥威尔士亲王一辆劳斯莱斯轿车。   “但好在您及时出现了,我的贴身仆人告诉我说,剑桥大学最近出了一个游泳天才,于是我将信将疑地又拉着威尔士亲王又打了两个赌,结果那天到最后,我不但没有输,还在我哥哥那里赢回了一万两千英镑。   “没想到这次,来奥运会又见到了您,在开幕式上见到了那抹熟悉的剑桥蓝色,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在本届奥运会上创造新的奇迹.”   约克公爵后面说的那些恭维话,陈慕武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的关注点全在一万两千英镑上,听到这个数字,陈慕武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万两千英磅是什么概念?这比卡文迪许实验室上上下下一整年的经费,都要多出三分之一来。   结果这个约克公爵说的时候很云淡风轻,仿佛这笔钱就不算钱一样。   既然冤大头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你就别怪今天我老陈要狠狠宰上你一刀了。   “多谢殿下称赞,”陈慕武继续扮猪吃老虎,“我只不过是侥幸罢了,因为运气好,所以才拿了几个冠军.”   “陈先生,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如果您都算侥幸,那么拿了第二名第三名的那些运动员算什么?”瑞典王储接过了话,“我和约克公爵一起看完了您全程的比赛,尤其对第二场蛙泳决赛时您的动作印象深刻,我感觉在水中,您不像是一只青蛙,反而像是一只蹁跹的蝴蝶。   您是如何才能开发出这种奇特而速度更快的泳姿来的?”   陈慕武打量了两眼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刚才英国王子介绍他时,说是一个“汉学家”,对吧?   那就不得不忽悠你一下了。   “王储殿下,刚刚约克公爵介绍您时提到,您是一位功底深厚的汉学家。   “我不知道您对中囯文化了解究竟有多深,但我开发出来的这种新泳姿,确实是由蝴蝶这种生物给予的灵感,而这灵感,又是从中囯文化中领悟出来的。   “我想您既然对中囯文化感兴趣,那您知不知道,我国古代曾有一位名叫庄周的大哲学家?”   就像陈慕武已经预料到的那样,这位瑞典王储摇了摇头。   他继续说道:“庄周曾经在梦里梦到了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觉得无拘无束,十分自在。   “醒来之后他就开始有些怀疑人生,究竟是自己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周。   “除此之外,在我的家乡,江省仩虞县的一个名为祝家庄的村落里,还发生过另外一件爱情传说。   “这个传说的内容,基本上就和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笔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差不多,也讲述了一对年青人,虽然彼此相爱,但因为家庭的阻挠而不能在一起。   “但我认为这个爱情悲剧的结局,比罗朱的结局还要浪漫上几分,因为到最后这一对爱而不得的恋人,化成了一对翩翩蝴蝶,这次终于能够在一起了。   “中囯人骨子里有一种特有的浪漫,正是从源自我家乡的这个神话传说里得到启发,我才最终领悟、体会并开发出了这种新形态的泳姿,没想到能在奥运会上取得了好成绩.”   这俩老外,不对,是这仨老外哪里见过这个,全被陈慕武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就连坐在他一侧的贝斯特,都不顾可能会在餐桌上失礼的风险,凑到陈慕武身边小声说道:“陈,伱怎么之前从来都没和我说过这个故事?”   “太浪漫了,实在是太浪漫了,陈先生,你讲的这个传说,绝对是一个不输《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好故事.”   约克公爵甚至鼓起了掌。   瑞典王储更是眼睛里充满了光亮:“陈先生,从我无意间收集了第一件来自中囯的瓷器开始,我就被那上面精致的花纹所吸引。   “后来随着对中囯的了解越来越深入,我也就越来越意识到,那是一个充满了神奇的国度。   “今天在餐桌旁,听你讲述完这个故事,中囯更令我心驰神往。   再加上斯文·赫定先生一直的邀请,我打算在两年之内,对中囯进行一次访问,我想只有亲眼见一见,才能够领略到那种神秘的东方之美.”   切,说的比唱的好听。   陈慕武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嘴上说什么“汉学家”,却连庄周是谁都不知道,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中囯文物爱好者。   而又说什么进行访问,陈慕武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位王储实际上是要去干什么。   进货呗!   那斯文·赫定说的好听,叫什么深入中亚腹地的探险家,但其实本质上还是一个殖民主义的文物贩子。   虽然比他的另外一位本家斯坦因强上一点,但从他手里流向欧洲的文物,也是数不过来的。   而且此时的民囯政府也是软弱无比,他们连紫禁城里的小皇帝都不敢驱赶,还宣称皇宫里的各种国宝,都是爱新觉罗家的私产。   倘若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外国的王子来中囯访问,并到各地走访。   那么这位洋贝勒的所到之处,也一定会受到各地官员的热情接待。   别说是他想要带走一些文物,即使瑞典王储没有这个想法,陈慕武想那些热情好客的地方大员,估计也会大手一挥,上赶着把他们认为并不值几个钱的文物和国宝,当做礼物赠送出去。   这件事他自己如果不知道也就还则罢了,但现在既然让陈慕武赶上了,他觉得自己也就不能坐视不管,得想方设法地尝试着阻止他的这项访问才行。   陈慕武略作思索,然后才开口说道:“王储殿下,这里我可要拦您一次,中囯现在只是‘看上去很美’。   “现在国内还处在南北内战,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诸侯混战之中,除了最大的城市仩海和邶京,其他地方很难保障您的安危。   “刚才所说的庄周,您可能不太了解。   但如果我要一提孔夫子,作为一个汉学家,你应该就最起码也听说过这个人吧?”   这次瑞典王储倒是点了点头。   “孔夫子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叫做‘君子不应该站在即将倒塌的墙的下面’,他也说过另外一句话,叫做‘不要前往危险的地方,也不要居住在混乱的地方’。   “而另外一个叫做袁盎的大臣也曾经劝过他的皇上,说‘非常有钱的人,不应该坐在房屋横梁下面’.”   “这几句话已经在中囯土地上流传了几千年,您作为瑞典未来的国王,我觉得实在没必要以身犯险.”   “只是,”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虽然有些动摇,但很显然还没有完全被陈慕武说服,“中囯不是还有另外一句谚语,叫做‘一百次听说也不如一次见面’吗?我想如果我不亲自到那片神奇的土地上去走一走转一转,可能也就不会真正体会和了解中囯文化。   “我想,如果在事先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规划,并且全程都有很严格的防护措施的话,是不是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第140章 88史上最贵的一餐   见瑞典王储还是有些不死心,陈慕武心说,看来只能搬出大杀器来吓唬你一下了。   “王储殿下,我想您应该也看过新闻,就在去年五月份的时候,不是还有一辆载有若干名外国人的火车,被当地拦路抢劫的匪徒给劫持当成人质了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能保证,您在中囯的旅程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而且,假如说,那一次您的运气并不是很好,火车在脱轨之后直接撞到山上或掉入水中,那么可能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   陈慕武提到的临城劫车案,显然把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给吓了一跳,去年发生的这件震惊世界的新闻,在洋人们心里留下的阴影还是很大的。   “陈先生,您的这一番话,确实对我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看来访问贵国的这件事,我可能要再谨慎考虑一下了.”   瑞典王储此时已经陷入了低气压之中,陈慕武见时机似乎已经成熟,坑挖好,人家也已经跳了下去,该到了给他画大饼的时候了。   “王储殿下,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其实想要了解中囯文化,不一定非要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东渡,同样也能有另外一个办法。   “我能来到欧洲,也是因为在仩海时幸运地遇到了爱因斯坦博士,得到了他的推荐,才能开启我的旅欧生涯。   “在中囯,有很多人都迫切地希望能和欧洲和全世界进行更为广泛的交流,但大多数人都因为贫穷而不能如愿。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比我更优秀,但和我比起来缺少的,只是一个机缘。   “既然王储殿下您对中囯文化十分感兴趣,那么何不设立一项基金,每年邀请一定数量的中囯学者,帮助他们来到欧洲,来到瑞典,和您进行学术上的交流?   “这样既能让您深入了解中囯文化,又能帮他们实现梦想,简直是一个一举两得的举措。   “如果将来能够更进一步的话,我想您也可以效仿伦敦大学东方学院那样,在瑞典,在斯德哥尔摩当地建立一所类似的中囯学院,聘请更多的来自中囯教师,方便您和您的子民更好地了解和学习中囯文化?”   陈慕武这属于是图穷匕见了,如果瑞典王储真能听进去他所说的话,那么就等于白嫖了一所学校。   即使现在还没能完全听进去,那也相当于在他心中种下了一枚种子,让它默默地在其中生根发芽。   倘若日后陈慕武积攒到了足够多的钱,找到这位喜欢中囯文化的瑞典王储,提出他的建校计划,说不定到时候就会顺利许多。   今天的英国大使馆和瑞典王储见面之后,陈慕武突然就想到了,瑞典也许是他将来建立学校的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虽然日后这个国家变得越来越奇怪,公知、难民还有反智主义盛行,最有代表性地是出了一个东西方都不待见的大脸盘子环保少女。   但现在而言,瑞典确实是陈慕武计划中排名比较靠前的一个选择。   一是瑞典是中立国,并且武德还比较充沛,军队的战斗力也算不错,这让德国也对其稍微有些忌惮,最终在二战中始终保持了中立地位,并没有像隔壁的倒霉蛋挪威那样,同为中立国,但还是被德国给占领。   二是瑞典的工业化水平同样很优秀,国内的矿产资源也很丰富,尤其是其铀储量在欧洲来说,能排到前几名。   强大的工业化水平,加上铀,再加上一个核物理博士陈慕武,这三种东西凑到一起意味着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三是在冷战中,瑞典既不偏向华约又不偏向北约,而且还是第一个承认新中囯并与其建交的西方国家。   如果一切都能理想化地发展,那么陈慕武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于二战期间,苟在瑞典偷偷摸摸地发育。   等将来海晏河清之后,他在瑞典培养的一大批科学和技术人员,应该也能很方便地就能回去报效国家,虽然也可能会受到一些别有用心的国家的阻挠,但是总比直接被人软禁起来回不了国要强。   陈慕武现在心中很庆幸自己两天前没拒绝英国大使馆的邀请,也有些感激,这个傻乎乎的约克公爵,还给自己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   古斯塔夫王子大概也听进去了陈慕武的这一通忽悠,他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半晌之后才答复道:“陈先生,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等我回去之后,再考虑考虑.”   眼看在这个话题之后,本场晚宴要向着冷场的情况发展,作为发起人的阿尔伯特王子有些坐不住了,急忙转移话题:“陈先生,可能您还不知道,其实我也是三一学院的毕业生.”   陈慕武心说,我可太知道了。   使徒社的那些成员们,虽然一个个的出身都是非富即贵,但他们因为接触了先进的嗯嗯主义思想,在每周六的例行聚会上,大家偶尔讨论的话题就是,如何才能推英国的王室。   每到这个时候,眼前的这位二王子就成了他们取笑的对象。   所以陈慕武不但知道约克公爵是三一学院的毕业生,还知道他在就读于剑桥大学的那一年时间里,根本就没亲自上过几节课,全都是由仆人代劳。   但他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场合里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这种话题,于是也就面不改色地听约克公爵继续说下去。   “陈先生,您在物理学、天文学还有这次的奥运会上,都取得了伟大的成绩,作为校友,我本人打算向三一学院捐献一笔钱,就当做是给您的特别奖学金。   您看如何?”   好,这还差不多。   温莎王朝家的老二还挺会做人的,这位殿下打个赌都能赚一万两千英镑,这奖学金出钱少了,也不太合适吧?   但陈慕武并不满足于此,难得和这么有钱的人见上一面,不狠狠地敲一笔竹杠,既对不起约克公爵,也对不起他自己。   “公爵殿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剑桥大学为我提供了奖学金,已经足够我的日常生活,我想伱的这币鹩医爬愣岙应该用到更合适的地方才对。   “在我目前从事工作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整个实验室每年的经费只有九千多英镑,这笔钱只能勉强维持实验室的正常运转,而且每一枚先令、每一枚便士的硬币都要精打细算。   “去年,因为实验经费不足,我们根本买不起一台美国人要价两千英镑的真空泵,如果不是我的好朋友,法国的德布罗意公爵替我出了这笔钱,从美国带回了这个器材,那么或许这项实验成果,就会被别的国家别的实验室捷足先登了。   “同样也是在去年,我到剑桥大学的天文台,想要借用那里的天文望镜,对某一个天文现象进行观测。   “可是到达那里之后才被告知,剑桥大学最大的望远镜,是在九十年之前建造的,其口径远不能支持我进行那项想要进行的天文观测。   “当时我还不死心,留在天文台非要尝试操作一下,所以才误打误撞地发现了第九颗行星。   您可以说我是很幸运,但其实这幸运背后,还隐藏着深深的不幸。   “所以我想,您大可不必为我个人单独准备一笔奖学金,而希望您能把钱投入到他更应该去的地方,比如为卡文迪许实验室,提供更多的科研基金。   “我实在不希望看到剑桥大学空有世界第一学校的名号,却在背地里被那帮有钱的美国佬弯道超车.”   虽然陈慕武一番话说得很大公无私很动情,但他也很清楚,原本属于自己的那笔奖学金应该也不会被取消,毕竟约克公爵也不差那几个钱。   “好,陈先生,我离开学校已经好几年,并不知道学校现在面临着这种窘境,现在我决定除了您的那笔奖学金之外,再以个人的名义,向卡文迪许实验室每年捐款一万英镑,用于支持科学研究。   “等回国之后,我就派专人去办理这件事。   如果这之后,您在剑桥再遇到其他的困难,也可以直接向我写信,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帮你解决.”   如果陈慕武这番话是私下里和他说的,那么或许阿尔伯特王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大手笔。   巧就巧在,现在这个场合里,还有瑞典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这么一个外人。   被揭了伤疤的约克公爵,不得不替自己的学校,自己的国家找回面子。   “那我就代替我的老师卢瑟福爵士,代替卡文迪许实验室全体人员,向公爵殿下表示感谢.”   于是这顿的小规模晚宴,最终还在一个比较融洽的氛围里结束了。   离开英国大使馆,回到这几天居住的房子之后,陈慕武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的厨子,让他赶快给自己搞点东西吃。   英国菜实在是没什么吃的,如果是在瑞典大使馆举办的这场晚宴,他陈慕武好歹还能吃几口肉丸。   他当然想不到,这场晚宴的发起者其实就是瑞典王储,他为了不让自己女儿和陈慕武见上一面,有多么的处心积虑。   不过,在英国大使馆吃了一顿饭,就给卡文迪许实验室吃出来了每年一万英镑的经费。   现在英镑的购买力折合到以后,这一顿饭绝对比什么巴菲特的午餐还要贵。   关键还是“巴菲特”出钱。   陈慕武希望这样的饭局越多越好,他不介意多吃几顿。   也不知道等在闭幕式上领完了四块金牌,从法国回到学校之后,老师卢瑟福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老人家会不会后悔,自己怎么没再多生一个闺女。   得意门生太多而女儿太少,根本不够嫁的!   当然,即使卢瑟福真的还有一个闺女,他陈慕武也绝不想和福勒成为连襟。   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似乎好像已经心有所属了。 第141章 89神奇的中囯幻方   从英国大使馆回来之后,第二天,谢东发也来到陈慕武的住处登门拜访。   他此行,是专程来替民囯驻法公使馆传递消息的。   陈慕武在巴黎奥运会上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陈箓作为驻法公使,他想自己也必须要和这位功臣见上一面,拍两张照片才行。   这可是他在任上的大功绩,等以后回国,也能成为在官场政坛角逐时的资本。   所以他找到了谢东发,请他代为邀请陈慕武来公使馆相见。   接到这个邀请时,陈慕武第一反应是不想去的。   当初仍在英国的时候,他给这个驻法公使馆发电报不回,甚至还拜托驻英公使馆的朱兆莘用外交联络方式打听怎么报名奥运会,可您老先生还是装死。   到现在看见我拿了金牌,想过来摘桃子了,早干什么去了?   可偏偏登门的是谢东发,在奥运会期间,这个人帮自己跑前跑后,从不计较回报。   陈慕武倒是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是这位老兄以后还是要在法国混的,如果自己这次不去,让他因此受到牵连就不太合适了。   所以陈慕武还是答应了这个邀请,并且提前让人把叶公超从郊外那个别墅接了回来,准备带着他一起去见驻法公使。   和驻法公使搭上关系,如果日后叶公超在巴黎遇到些什么事情,也能让公使馆那边行个方便。   再次见到叶公超,他的身上早就没有了纨绔子弟的风度翩翩,胡子拉碴双眼无神。   上次把这个醉鬼从唐人街带走的时候,陈慕武说让他和德布罗意好好学学法语。   不过德布罗意那个身份,虽然不能屈尊亲自教他,但是找几个老师来,肯定不成问题。   而且贵族家庭,找几个知识渊博但是教风严厉的老古板家庭教师,应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所以陈慕武在奥运会赛场上风光的这几天,叶公超在郊外别墅好吃好喝,一心向学。   “公超啊,几天不见,你的法文学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步?”   叶公超看到陈慕武,就和看到了救星一样,他这次终于叫对了辈分:“汉……陈三叔,陈三叔,我这次真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和那帮狐朋酒友们混在一起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去刮刮胡子理个发,换身干净衣服,明天陪我到公使馆见见公使大人。”   第二天见到这位公使大人之后,陈慕武又听到了一通毫无新意的恭维话。   这番话在赛后德布罗意给他举办的那场派对上,陈慕武就已经听过了无数次,耳朵里好悬没磨出趼子。   但是,陈公使却也找到了一个还算新颖的切入点。   他和居然陈慕武攀起了亲戚,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他姓陈,自己也姓陈,两个人五百年前是一家。   谁跟你是一家!   陈慕武这个陈出自江,而陈箓这个陈出自偪建。   亏他老人家想象力丰富,才能想出这么荒谬的套近乎方式。   和这位公使先生虚与委蛇了几句,陈慕武和叶公超又被陈箓强留在了公使馆里,一起吃了顿晚饭。   “汉臣,你来到欧洲已经一年多的时间,这期间,肯定没怎么吃过几次家乡菜。我公使馆里,好巧不巧有那么几个从国内带来的厨子,今晚伱和公超就留在这里,我们吃一顿家宴,顺便也算是为你在奥运会上一举夺得四项金牌而庆功。”   陈慕武心说,哥们几乎隔三差五地就吃上一顿中囯菜,站在他身边那个人,其做饭水平,应该比学术水平还要高。   到了饭点儿,陈慕武才知道,陈箓为什么说要留他吃顿家宴。   所谓家宴,那么一定会有主人的其他家人出现。   所以在席间,陈箓又自然而然地向陈慕武介绍了他的太太和、呃、女儿。   陈慕武觉得自己最近这一段时间,好像是犯桃花,先是有蔡元培想要收自己做女婿,现在又有陈箓要把他的闺女介绍给自己。   在陈慕武心中,自己今年才二十二岁,刚刚过了《婚姻法》中规定的法定结婚年龄,还能算是一个小青年。   但是在民囯这帮人的眼里,他二十二岁还没结婚,已经有点儿晚婚晚育的意思了。   陈箓这个女儿的长相怎么说呢,不能说是好看,也不能说叫中人之姿,只能说,挺……富态的。   当然,纵使这位陈家大小姐沉鱼落雁,仙女下凡,陈慕武也不想和眼前这位公使大人沾上一点关系。   陈箓这辈子最出名的一件事,不是因为他代表民囯政府在恰克图签订了那个不平等的《中俄蒙协约》。   而是因为他本人是整个抗日战争期间,被军统枪毙的品级最高的一个官员。   而陈箓之所以会被军统枪毙,则是因为他当了汉奸,成为了汪伪政府的外交部长。   给一个汉奸当女婿?   他陈慕武是有多想不开?   ……   几天之后,奥运会夺冠的热度终于渐渐散去。   陈慕武想趁闭幕式前的这段时间,把剩下的两个波动方程的论文也给写出来。   但是他虽然想写,可有人却不想让他写。   德布罗意这几天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错。   因为在矩阵力学困扰了他半个多月之后,德布罗意终于靠着陈慕武给出来的波动方程,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另外一种方式。   所以现在每天他总是变着花样地“折磨”陈慕武,不是说要带他到巴黎四处走走转转,就是说你要带他到乡下的酒庄,看看他储藏的一酒窖的珍贵红酒。   陈慕武实在是不厌其扰,看来他要想安下心来写论文的话,就必须要先帮德布罗意分散一下他那多余的精力。   很快他就想到个办法,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在上面画了九乘九的一共八十一个方格。   并且还在第三列、第六列以及第三行、第六行的分割线处进行了加粗,把这八十一个方格,区分为了三行三列,一共九个九宫格。   然后陈慕武随便在里面填了几个数字,然后喊来了德布罗意,让他在这八十一个方格里分别填上一到九这九个数字,并且需要让每行每列以及每个九宫格里,数字只能出现一次。   数独这种东西在后世早就已经烂大街了,但放到现在却还是个新鲜玩意儿。   让德布罗意用它打发一下时间别再来烦自己,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果然,利用数独,陈慕武成功地躲了清闲。   德布罗意沉迷于这八十一个小方格,陈慕武也能踏下心来安安静静的写论文。   至于终于重新回到人类社会的叶公超,则是再次被关到了这个住处的一个空房间里,对《无人生还》的第一稿,根据陈慕武提出来的意见,进行新一轮的修改。   两天之后,顶着黑眼圈的德布罗意再次找上了陈慕武。   “陈,你给我出的那几个题目,我做出来了不少,但其中有几个,好像并没有唯一解。”   没有唯一解就对了。   据说至少需要十七个数字,才可能会让数独出现唯一解。   但陈慕武出题的时候可没有工夫帮德布罗意一一验证是否唯一解,只不过随手填上了几个数字。   “陈,这种很新颖的谜题非常有趣,它有没有什么名字?”   “它叫su(数)……不对不对,这个东西叫做magic square(幻方),chinese magic square(中囯幻方)。”   自从向玻尔安利了太极图,向约克公爵和瑞典王储安利了庄周梦蝶以及梁山伯与祝英台之后,陈慕武觉得自己渐渐迷上了文化输出这件事。   自己既然已经提前设计出了数独这种游戏模式,也断然没有可能,再给它安上一个sudoku这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日语的名字。   所以他继续忽悠道:“路易,这种把一到九填进方格里的游戏,早在几千年就已经于中囯出现,我们的祖先第一开始叫它‘河图’、‘洛书’,之后又把这种东西称作是‘幻方’。   “后来随着东西贸易的阿拉伯商人,在把中囯商品运送到欧洲的同时,也把幻方传入到了欧洲。   “十八世纪,大数学家欧拉在幻方的基础上,创造出来了一种叫做拉丁方块的数学模型。   “然后,去年的某一天,我在剑桥大学的图书馆无意中发现了欧拉进行的这项研究,觉得这和中囯古代的那个叫幻方的游戏,所以我在这两者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于是也就形成了你现在手里这张纸上的样子。   “你觉得怎么样,还算好玩吗?”   “绝了,我发现从麻将到幻方,你们中囯人好像都很擅长数字游戏。”   这两样东西是怎么被德布罗意给联系到一起的?   他们除了同样都用到了数字一到九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别的相似之处了吧?   不过一直在说幻方(magic square)这个词,陈慕武突然联想到了另外一个相似的词组,那就是magic cube,魔方。   还好自己在法国住不了几天了,否则等德布罗意玩腻了这个幻方之后,他高低也要把魔方给搞出来,再次让公爵先生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本章完) 第142章 90陈慕武重回剑桥   时间紧,任务重,虽然已经用幻方打发了德布罗意,可陈慕武终究还是没能在离开法国之前,写完波动方程论文的后半部分。   在7月27日这天,陈慕武到奥运会主体育场,科隆布体育场,参加了本届奥运会的闭幕式,领到了属于他的那四块金牌。   这场闭幕式与其说是叫颁奖仪式,倒不如说,更像是小学期中考试之后某一天的课间操时间,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的优等生,被站在主席台上的校长点名叫上台领取奖状。   国际奥委会主席顾拜旦,亲自给在本届奥运会上横空出世的陈慕武颁奖,在他的脖子上一块又一块的挂起了四枚金牌。   脖子上挂着四枚金牌的陈慕武,和同样获得了五块金牌的努米尔,成为了闭幕式上的焦点,无数台照相机和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这两名代表了游泳和长跑最高水平的运动员。   剑桥老鹰俱乐部出身的那几位运动员,倒是也都拿到了金牌。   在贝斯特的指挥下,陈慕武和亚伯拉罕斯,还是有赛艇队的几位成员也站到一起,拍了合照。   ……   在闭幕式之前,陈慕武又和德布罗意借了一笔价值几千法郎的巨款,又一次跑到了戈德弗鲁瓦大街的张休猷那里,送送这位即将回国的朋友。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在这次的送行会上,陈慕武又当了一次汪伦,他突然心有所感,高歌了一曲《驼铃》。   这个歌的歌词里,虽然有几处词汇有些超前词不达意,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感动。   陈慕武想要告诉张休猷,不要和那个即将和他共事的校长走得太近。   但他最终忍住了剧透的冲动,想着以张休猷识人的眼光,应该不难看出来那个人的本质是什么。   ……   现在,在巴黎的陈慕武,基本上已经不剩下什么还没处理的事情了,他也就进入了即将和贝斯特返回英国、返回剑桥的倒计时。   但是德布罗意却不这么想。   在临出发前三天的晚上,晚饭后,他再次出现到了陈慕武的屋子里。   “路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陈,你临走之前,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情?”   听他说完这句话,陈慕武就是一惊。   他心说有什么事儿没说,德布罗意你不能早点告诉我吗?   现在回英国的船票和火车票都已经买好了,虽然不值几个钱,但要重新购买也怪麻烦的,是不是?   看到陈慕武表情突然严肃,德布罗意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吊足了他的胃口。   他嘿嘿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伱对艾芙那个姑娘是怎么看的?这几次的相处下来,我总觉得,她好像很喜欢你.”   陈慕武想起来那晚舞会上,和艾芙跳的那一支颇为暧昧的舞,脸便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我……我对她也有些好感.”   他最终选择了在朋友面前实话实说。   “那你走之前,是不是应该去和她告个别?”   “只是,”陈慕武有些犹豫,“我们两个人现在这种关系还没确定,我就贸然前去告别,这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你要知道这里是法国,是一个天生热情浪漫的国家。   你既然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就要收起身上专属于东方人的那种含蓄,勇敢地去表达自己内心当中真实的想法,对不对?”   一辈子都没结婚的德布罗意,此刻却充当起了陈慕武的爱情导师。   而陈慕武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好的,路易,就照你说的这么做。   明天可不可以请你带我去和艾芙见个面?”   “乐意奉陪.”   于是临行前一天,德布罗意带着陈慕武到了塞维涅学院,再次见到了艾芙·居里。   两个人像朋友一样,说了许多告别的话。   陈慕武说如果有什么事情愿意分享的话,欢迎艾芙给他写信。   而且他还邀请她,如果有时间有机会的话,可以到剑桥大学去找他玩,那时候他一定会当一个合格的向导。   只是一直到最后,两个人之间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来日方长,陈慕武心想。   可一旁当了全程电灯泡的德布罗意却背地里咬牙跺脚,暗叹老陈你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   带着四块奥运会金牌,叶公超写出来的《无人生还》最终版手稿,以及德布罗意给之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帮过他的几位教授准备的礼物。   陈慕武和贝斯特两人,在1924年7月30日这天离开了巴黎。   从6月20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天的时间,两个人终于要返回英国。   本以为这个短暂的旅途中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然后陈慕武就又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从巴黎坐火车到加莱,他们将要从此处换乘轮船横渡英吉利海峡。   陈慕武虽然有英国皇家天文学会会员的身份,可这里毕竟是法国。   英国的剑不能斩法国的官,所以在出关之时,他再次被人安排到了队伍末尾的位置。   队伍向前行进的异常缓慢,陈慕武站在这里正无所事事,突然身后传来了几句非常正宗的京片子,完全不像后世短视频软件里那个叫牛道的人那么轻佻。   “先生,劳驾请问一下,在他们这块儿是什么样的一个流程?都需要准备什么证件?”   在异国他乡,难得听见熟悉的声音,更何况这是一位同胞在向自己求助,陈慕武理所应当要予以帮助。   所以他事无巨细地向此人讲解了出海关的全部流程,并说他可以跟在自己身后,和他一道办理。   这人对陈慕武自然是一顿千恩万谢,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终于顺顺利利地通过了法国海关。   不差钱的德布罗意,差人给陈慕武和贝斯特两人买的自然是特等票。   而看这个人像是第一次离开国内来到欧洲,身上的穿着打扮也并不像富裕的样子。   估计他坐的应该是二等票或是三等票。   陈慕武觉得自己在这一年间教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不想暴露自己的姓名。   不过此人倒是大大方方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先生,今天真是多谢您的帮助,我姓舒,叫舍予,这是第一次离开国内到英国来,要去伦敦大学的东方学院当老师。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欢迎您到我那里去做客.”   两个人就此分别,陈慕武去了位于轮船顶部的头等舱和贝斯特汇合,而舒舍予则直奔轮船舱底的三等舱而去。   轮船很快就驶离了港口,陈慕武还在回想刚才那个人的打扮,总觉得那张戴着眼镜的脸有点眼熟,然后又默念起了舒舍予这个名字。   有意思啊,把舒字拆开,刚好是一半舍,一半予,这名字取得还真有意思。   陈慕武忽然想起来中学语文课堂上学《骆驼祥子》时,课本上有关作者的那个小注:“老舍,原名舒庆春,字……”   舍予!   再加上刚才他说着一口流利的邶京话,这个人肯定就是老舍先生无疑!   怎么就这么巧。   他先是在邶京城里遇到了拉洋车的祥子,现在又在从法国开往英国的轮船上,和老舍见了一面。   陈慕武有心去找他再见上一面,可轮船很快就要到英国。   而等轮船靠岸之后,他也是能第一批下船的头等舱乘客,并且还有英国皇家天文学会的徽章,能够率先通过海关。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陈慕武倒是不介意在海关外等等,和老舍先生再见一面,给他讲讲那个叫做祥子的洋车夫的故事。   可是如今还有贝斯特,以及从法国带上船的许多行李,再在海关之外的就很不方便了。   不过好在两人今天已经相识,并且老舍也给他留了地址,等以后回伦敦时,再去登门拜访也不迟。   ……   回到剑桥郡,陈慕武还来不及休整,就先给自己搬了个家。   继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工作,成为三一学院研究员之后,陈慕武再次步了卡皮察的后尘,他终于也获得了三一学院在那座古老的建筑里给他安排的一个房间。   狄拉克已经回到了布里斯托尔的老家过暑假,所以这趟搬家,陈慕武也就只能继续麻烦游泳俱乐部的会长贝斯特。   离开了四十多天才回来,又花费几天总算把一切草草安顿好之后,陈慕武在第一时间就赶回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他一是要回到办公室里把另外两个波动方程的论文给写出来,二是之前答应过自己的老师,陈慕武说他会着手在实验室中制造出第一台电子显微镜。   虽然卢瑟福并没为他规定时间,可自己暑假里一点儿工作都没做,还是让陈慕武觉得有些心虚。   没想到,说带全家去法国度假的主任卢瑟福,已经先他一步回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陈慕武刚一进入大门,轻车熟路地走进那间会议室里。   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人前来通知他,卢瑟福叫陈慕武到他的办公室里来一趟。 第143章 91陈慕武的新学生   陈慕武在心中美滋滋地想着,几天之前在巴黎的晚宴上,约克公爵说给卡文迪许实验室给拨款。   结果这才刚回到英国没几天,钱就下来了?看来动作还蛮快的嘛!   老师卢瑟福的消息也真是灵通,他既知道实验室即将收到这么一大笔钱,又知道自己刚法国回来第一天来卡文迪许的消息。   结果在和自己的老师见面之后,陈慕武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敢情满不是那么一回事。   刚一进入主任办公室的大门,卢瑟福那熟悉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陈,你可真厉害!当初你和我说去参加奥运会,我以为你到了巴黎,也只不过就是重在参与。   “没想到伱一个人就拿到了四块金牌,这已经超过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诺贝尔化学奖的数量,和物理学奖的数量一样多了!”   陈慕武一想,还真是这样。   到现在为止,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有瑞利三世、老汤姆孙、小布拉格和查尔斯·巴克拉这四个人获得过物理学奖,而获得过化学奖的,只有卢瑟福和阿斯顿两个人。   不过能从奥运会金牌联想到诺贝尔奖章,自己的老师绝对是懂对比的。   见陈慕武没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卢瑟福干脆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说起来了奥运会:“你参加的那几场比赛,还真是火爆。   我在法国的乡下,都能在当地的报纸上看到写有你一千五百米夺冠的消息。   可是等赶到巴黎想要买票看比赛,却被告知门票早就已经售罄了.”   陈慕武尴尬地笑了笑,在离开英国之前,卢瑟福确实说过,要亲自到现场去看他的比赛。   但陈慕武也低估了那最后几场比赛的观众人数,他要是能提前知道整个游泳馆的观众席上能坐那么满,他说什么也要给自己的老师和他的家人们留几张票。   “不过,陈,既然你现在已经回到了卡文迪许,那我想你也应该把工作重心,从游泳池中收回到实验室里了.”   “好的,主任.”   老师说的不错,陈慕武才搬完家,就着急赶回实验室的原因,也是为了要把后两个波动方程给尽快赶出来。   只是那一笔钱,怎么老师却一句话都没提?   约克公爵能不能靠点谱啊?   看到陈慕武好像有些心事重重,仍然没听明白自己话中的深意,卢瑟福这次终于忍不住,点拨了他两句:“陈,可能你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是说让你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实验当中,别再去搞你那些没什么用处的理论了。   “你知不知道,即使我在度假,可玻尔依然没放过我,他甚至把信写到了法国,就为了和我抱怨,你居然说什么电子轨道不存在的事。   “在拉尔夫的帮助下,我也简单看了看你最新的一篇论文,除了那令人恼火的数学工具,我大致明白了你想说什么。   “关于你这套数学工具到底正不正确,那是拉尔夫、玻尔和爱因斯坦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但我必须要指出另外一点,那就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作为一个实验员,你应该绞尽脑汁设计实验,千方百计地找出来这条该死的电子轨道!   “不能因为观测不到电子的轨道,就信誓旦旦地说电子不存在,你这个样子,像一个懦夫!   “如果都像你这么想的话,那么老主任当初也就不会发现电子,而我也不会发现原子核了!   “你这个思想是错误的,必须尽快扭转过来才行!”   陈慕武知道,卢瑟福现在仍然认为他不好好做实验,而是整天天马行空地想些歪理学说,是一件很不务正业的事情,所以他的嗓门也在不知不觉中又大了起来。   无端挨了一顿骂的陈慕武唯唯诺诺,也不想和自己的老师产生更多的争辩:“我知道了,主任,等我回去,就着手准备试制那台电子显微镜.”   说是着手准备,但这准备时间要持续多久,不还是他自己来做决定嘛!   离开卢瑟福的办公室,陈慕武驾轻就熟地回到已经阔别了一个多月的会议室里。   卡文迪许的门房,带着一大包信件,早就等在了会议室的门外。   “陈博士,这是你离开这么多天的时间里,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收到的寄给你的信,因为你没留下转寄的地址,我就只能帮你都收集到这里了.”   “多谢,多谢.”   陈慕武虽然去了巴黎,可他的通讯地址却一直留的实验室,因此这四十多天的时间里,攒下如此多的信件也就不足为奇。   不仅如此,几天之前,陈慕武在搬家的时候,就已经从三一学院那里收到过一次信,同样也和现在的数量差不多。   但他当时没空,只能把那些信都先留到房间里,现在又收到了这一批,看来今天只能先把这些积攒了一个多月的信给回复了才是。   写信的人大多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家,信上讨论的内容也都是和电子自旋和矩阵力学这两项内容有关。   第一篇有关波动力学方程的论文,现在估计已经到了《自然》周刊的编辑部。   但是把论文具体转化为铅字,并随着期刊的发型而流通出去,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这些信封上盖得最多的邮戳,不是英国,不是德国,而是来自北欧的丹麦。   玻尔给陈慕武写来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先是承认在电子自旋问题上,确实是他自己在计算相对论效应时考虑不周。   这应该是对陈慕武上次给他寄信之后的那一封回信。   然后玻尔在第二封信中写到,他所做的那个氢原子基态的施特恩-格拉赫实验,用无可辩驳的实验现象,验证了电子具有自旋。   在吹捧陈慕武的同时,玻尔也有些骄傲地稍微有些自吹自擂。   玻尔感谢陈慕武提出来了这个新颖却又让人有些难以接受的新理论,确定了电子轨道中的第四个量子数,并解释出了其背后的物理学含义,这样一来,他所提出来的原子模型,也就得到了最终的完善。   玻尔在信中还说,他打算建议把这个原子模型最终更名为玻尔-索末菲-陈模型,以纪念后两位对原子模型改进所做出的贡献。   陈慕武有些哭笑不得,想必写这封信的时候,玻尔应该是还挺心潮澎湃的吧?   他是不是认为,原子模型的大厦,即将最终完工了?   按照邮戳上的时间顺序,陈慕武又打开玻尔寄来的第三封信。   这封信上的字迹比前两封里面的工整了不少,而且信纸上既没有烟草的味道,也没有被烟灰烫出来的小洞,应该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信里的内容,很好地反映出了玻尔巨大的心理落差。   虽然信里没有明说,但陈慕武从字里行间都体会到了一股来自玻尔的浓浓怨妇感。   好像自己真是一个大渣男一样,为了提出电子自旋这个概念,为电子轨道引进了第四个量子数,叫人家小甜甜。   但是在为了能够创立矩阵力学,就又毫不犹豫地舍弃了电子轨道,开始喊人家牛夫人。   然后玻尔在信里又不得不承认,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新颖的矩阵力学,确实要比原子模型能更好地解释氢原子光谱,或者矩阵力学才是电子在微观层面上,才应该遵循的正确法则?   在写封信结尾的落款处,除了玻尔之外,陈慕武又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名字。   难怪这封信的笔迹变得更工整,版面也变得更整洁,看来是海森堡已经到了哥本哈根大学的理论物理研究所。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自己已经给英国的陈师弟寄出去了三封信,可是却一封回信也没收到。   难道是国际邮政系统出了问题,在信件寄递的过程中,出现了丢失吗?   就在玻尔怀疑的时候,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奥运会的相关新闻。   玻尔这才明白为什么陈慕武这么多天的时间里,一封信都没给自己回,原来是不声不响地去巴黎奥运会上拿了几块金牌。   自己老师卢瑟福的口风还真严,明明也给他寄来了一封有关陈慕武的信,但在信中却绝口没提他去参加奥运会这件事。   所以在看到这几天的奥运新闻之后,玻尔又给陈慕武寄来了第四封,也是摆在陈慕武面前堆成了小山的信件里,来自丹麦的最后一封。   相比前三封信,这封信的内容就很简单了,其中并没有涉及到任何高深的物理学知识,玻尔只是祝贺陈慕武在奥运会的游泳比赛取得了四个冠军。   陈慕武突然觉得这一个多月没在剑桥,虽然没能及时收到信,但其实也有他的好处。   那就是他不用一一对话唠的玻尔的来信进行回复,而是只需要在最后一封回信里,对玻尔的祝贺表示感谢即可。   至于玻尔在前三封信中提出来的问题,陈慕武也没什么必要再去一一回复了,因为他在之前一篇又一篇的论文里,基本上都已经给出了答案。   ……   在玻尔的最后一封信之后,卡文迪许实验室bkc三杰中,远走德国哥廷根的那个布莱克特,也给陈慕武寄来了他到德国之后的第一封信。   他是在四月底参加完索尔维会议之后,就直接从比利时转道去了德国,因而并不知道陈慕武在回到剑桥之后参加了游泳俱乐部的训练,也不知道他在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的游泳比赛上取得了冠军。   布莱克特信中的文字,并不像他人在日常生活中一样腼腆,换一个比较现代的词来说,他这种情况可能叫做闷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陈慕武还有卡皮察长时间呆在一起,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的性格。   在这封信的一开头,布莱克特就难掩自己对陈慕武拿了四块金牌这件事的震惊之情。   对自己的朋友吹捧了一番之后,布莱克特又讲了他在哥廷根大学的所见所闻。   拜德国经济不景气所赐,手拿英镑的他在这里过得很舒服,只要花上几个便士的价钱,就能吃上一顿德国大餐。   对哥廷根大学的学术氛围,布莱克特也狠狠地吹捧了一番,他说比起卡文迪许实验室,陈慕武一定更适合这里。   这里的教授们虽然穷,但是在学术上的热情却绝对高涨。   布莱克特虽然跟着弗兰克教授利用实验研究原子,但是也有其他教授隔三差五就找上实验室的门,拉着弗兰克和他自己讨论各种物理学问题。   最近大家的讨论热度,上升到了一种叫做矩阵的数学工具,布莱克特觉得这个听上去就感觉很高深,他自己实在是插不上嘴。   只有一个叫马克斯·玻恩教授有些奇怪,他虽然也在实验室里讨论矩阵,但是得知布莱克特和陈慕武是好朋友之后,就每次都要拉着他谈论陈慕武几句。   布莱克特是一个天生的实验派,他不去看自己写的有关矩阵的论文,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玻恩这种做法,倒是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作为物理学家中数学学得比较好的几个人之一,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过了被陈慕武的矩阵力学搞得五脊六兽的阶段,进入到了下一个利用矩阵进行研究新阶段了。   所以玻恩和布莱克特打听有关自己的消息,难道是想要和自己联手,在矩阵力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吗?   ……   国立东南大学的叶企孙,也从国内给陈慕武寄来了回信。   这也是多亏了西伯利亚大铁路恢复了邮运和客运,才能让位于亚欧大陆东西两端的两个人,能在四十多天的时间里就相互通信一次。   如果还像以前那样走海路的话,这四十多天的时间,都不够一封信走完一个单程的。   叶企孙首先在信里恭喜陈慕武顺利取得了博士学位,成功留在了剑桥大学任教。   他也感谢陈慕武在学有所成之后大公无私,不忘国内的教育事业,并说自己给他推荐了两个最得意的学生,他们将在英国大学开学之前赶到英国,希望陈慕武能给予一些帮助。   两个人?   这倒是有些出乎了陈慕武的意料。   他有些吃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两个人来的话,他所需要负担的开销也就要随之翻倍。   事实上,陈慕武巴不得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即使让他每天吃糠咽菜,他也愿意能多培养出几个人才来。   陈慕武吃惊是因为,他一开始给叶企孙写信,就是奔着赵忠尧而来,没想到这次竟然还能“买一送一”?   不但赵忠尧出现在了叶企孙的回信里,在他名字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叫施汝为的人。   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陈慕武想到这又是一位大佬,是新中囯的磁学泰斗,只是陈慕武之前并不知道,他也是叶企孙的学生。   叶老还真是桃李满天下。   刚好卡皮察现在还没转向低温物理,而是仍然掌管着卡文迪许的磁学分部。   让赵忠尧和自己一起研究微观粒子,而施汝为跟着卡皮察研究磁学,这不刚好就安排得天衣无缝了吗?   ……   当然,堆在桌子上的这些来信里,也不全是对陈慕武提出来的几项新理论表示赞扬的声音。   其中分量最重的一封信,来自爱因斯坦。   虽然他在信中的措辞十分委婉,但陈慕武还是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爱因斯坦对矩阵力学的那深深怀疑的态度。   这一次,爱因斯坦倒是和自己的老师卢瑟福,秉持了相同的意见。   陈慕武帮忙总结了一下,这封信的中心思想,其实也就一句话,仍然是,虽然电子轨道不能被观测到,那么它就一定不存在吗?   这是陈慕武和爱因斯坦之间,针对物理学问题,第一次出现了意见不一致的分歧。   面对自己伯乐的质疑,陈慕武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就在打字机上敲好了一封简短的回信。   他再次提及了爱因斯坦在发明相对论时所用到的那个“可观测性原则”,希望能说服这个有些顽固的小老头。   既然你认为绝对时空观不可观测,所以发明了舍弃了绝对时空的相对论。   那么我认为电子轨道不可观测,所以认为电子轨道不存在,有哪里有问题?   在信中,虽然因为被怀疑而有些不爽,但陈慕武还是尽量保持了语气的谦卑和平和。   毕竟在爱因斯坦面前,他自己仍然还是一个后辈。   在打字机上敲完了最后一个句点,陈慕武把这封回信,还有之前给玻尔写好的回信分别装进崭新的信封。   然后他又把桌上看过的和没来得及看的信封分门别类装进袋子里,陈慕武带着袋子离开会议室,回到三一学院,把这些信件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想找个地方简单对付一口午饭,然后下午不去实验室了,而是把剩下的信件一一读完看完。   没想到他才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外就又响起来了敲门声。   “陈,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好像是三一学院的院长,老汤姆孙。   “爵士,我在.”   虽然陈慕武回答了一句,但是断然也没有自己等在室内,让老主任自己推门而入的道理。   一是因为老汤姆孙德高望重,二是因为他平时对待自己还不错。   所以陈慕武急匆匆地冲向了门口,抢在前面打开了门。   “怎么样,在学院里住的还习不习惯?”   老汤姆孙脸上带着笑意,走进了陈慕武的房间。   “多谢爵士给我安排了这样一个向阳的房间,我很喜欢.”   “你住着舒服就好,前几天我就听人说你已经从法国回来,但是那时候你正搬家,我也就没有前来打扰。   “今天院监告诉我说,你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我想你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到你这里来转转.”   陈慕武把老汤姆孙迎到沙发上,又给他沏了一杯在巴黎时,驻法公使陈箓送给他的今年的顶级新茶。   老汤姆孙的目光落在了沙发背后的那面墙上,陈慕武在那里钉了四枚钉子,把四枚奥运会金牌挂在了上面。   “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奥运会金牌,能不能摘下来一枚,让我仔细看看?”   “当然,请您自便,爵士.”   老汤姆孙一边从墙上摘下一块金牌来仔细端详,一边继续和陈慕武说道:“陈,我很高兴,你能在奥运会上替你的国家,也替剑桥大学、替三一学院赢得了这些精美的荣誉。   “前几天,约克公爵的仆人曾经来三一学院找到了我,说是殿下想要以他私人名义向三一学院捐一笔款,给你颁发一笔特殊奖学金。   “不仅如此,约克公爵还要每年向卡文迪许实验室捐一万英镑,当成是支持科学研究的经费。   “那个王室仆人还说,约克公爵之所以有如此手笔,是因为他在巴黎奥运会上全程观看了你的比赛,并且在赛后还专门在英国大使馆设宴款待了你。   “从我当主任那时候,到现在欧内斯特当主任的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一直都很缺钱。   “三一学院很有钱不假,但是因为实验室归剑桥大学直属,里面也有很多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所以从学院这里直接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拨钱也不现实。   “所以往常,我们只能给实验室里的三一学院学生发放高额奖学金,希望他们能在卡文迪许好过一些。   “没想到你的几块金牌,就能让王室给拨来这么一笔巨款,陈,我真是要替卡文迪许实验室好好感谢你.”   “爵士,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确实是在那场晚宴上,约克公爵说要给我一笔奖学金。   现在三一学院每年给我的奖学金足够支持生活,于是我就向他如实说明了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见到的现状,本来也是想着看能不能从富得流油的王室那里化缘到几个钱,却没想到约克公爵殿下出手竟如此大方.”   陈慕武在谦虚的同时,忽然又感到有些奇怪。   既然几天之前,老汤姆孙就已经知道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每年多了一笔经费,那么为什么直到今天,自己的老师卢瑟福仍然不知道?   而且卢瑟福的性格,也不像是知道这件事之后藏着掖着的人,他一定会用他的那个大嗓门狠狠表扬自己才对。   而今天,老汤姆孙在自己刚从卡文迪许实验室回来,就找上了自己,难道他就只是想借着看奥运会金牌的由头,来上门感谢他陈慕武吗?   那也不必麻烦,只需要像卢瑟福一样,派人把他找到办公室里不就行了,何必这把年纪,还亲自上门跑一趟?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没过多久,老汤姆孙就再次开口说道:“陈,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爵士,不必客气,只要您说出来,我一定尽力而为.”   老汤姆孙有些难为情:“是这样,陈,我想给你介绍一个学生,让他跟着你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学习工作.”   听到这些,陈慕武有些满头问号,这件事情,老汤姆孙为什么要找自己?他哪有这个权利?   “爵士,这件事情,难道您不应该和卢瑟福主任商量才对吗?”   “问题就在这里,这个学生是被欧内斯特拒绝过的。   但我很看好他,所以就想到了你.”   老院长这是糊涂了吗?既然是老师都拒绝了的学生,他凭什么自己有这个权利,能把他带进实验室里?   即使勉强得到了卢瑟福的同意,可难道不会让师徒之间有了嫌隙吗?   老院长真是把我架到了火堆上烤啊!   老汤姆孙看到了陈慕武的表情有些为难,所以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陈,你不必担心,欧内斯特绝不会难为你,因为你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又刚刚为卡文迪许实验室获得了一大笔研究经费,我想如果由你提出来这个请求,那欧内斯特一定不会拒绝。   陈,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求月票啊求月票,诸位,月底了,手里的月票都清一清啰喂!   感恩! 第144章 92替朋友挡了一刀   如果把卡文迪许实验室看成是一个汇集了无数物理学家的帝国,那么身为实验室的上一任主任的老汤姆孙,就相当于这个国中的太上皇。   只是太上皇也分好多种,老汤姆孙只能算是唐高祖李渊,比不上清高宗弘历。   他虽然受人尊重,但是手中的权利却少得可怜。   五年之前,在卢瑟福接手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一切和自己的老师老汤姆孙讲了个明明白白。   作为主任,卢瑟福说他要负责整个实验室中的一切事物,任何人,即使是老汤姆孙也不能随便就插手。   但是为了表示对老师的尊敬,卢瑟福也特意在实验室里划出来了几间实验室留给老汤姆孙,供他平时在这里做实验所用。   现在,难题来到了陈慕武这里,老汤姆孙亲自上门找他,总不好意思当面直接拒绝。   而且陈慕武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自己现在真能帮上他这个忙,那么等再过一两个月,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位从国内来到剑桥,那么念在这次的功劳上,老汤姆孙是不是也就能把他们二人收进三一学院呢?   “呃,爵士,您带这位学生的资料了吗?如果有的话,麻烦您给我一份,到时候我去找卢瑟福主任来谈谈这件事.”   老汤姆孙咧嘴一笑,鼻子上的眼镜也被脸上的肌肉给耸高了几分:“陈,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拒绝我的!”   见到此行的目的已达成,老汤姆孙把手里的金牌重新挂到墙上的钉子处,然后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关于这个学生的材料,我之后会让人给你送过来,他是美国哈佛大学的高材生,据给他写推荐信的布里奇曼教授说,他也有一颗聪明的大脑。   我相信让他跟在你身边的话,对伱搞得那些稀奇古怪的理论研究,说不定也有很大的帮助.”   布里奇曼也算是陈慕武的老熟人了,叶企孙就是他手底下的博士,而且两人还曾于今年四月份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索尔维会议上见过一面。   卢瑟福同样也参加了那次会议,既然他推荐的学生,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不收呢?   陈慕武不但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同样也想不明白,老主任这最后一句话,究竟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他最近搞的理论研究,在卢瑟福那里被称作“不务正业”,到了老汤姆孙这里,又成了“稀奇古怪”,这真是既好笑又无奈。   看老汤姆孙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陈慕武也跟着起身,和他一起出了自己的房间。   陈慕武离开学院,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胡乱对付了一口,然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才把那些四十多天的时间里累计收到的信,一一读完并回复完。   第二天早上,离开三一学院前往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穿着传统服饰的院监,再次叫住了陈慕武。   “陈博士,这是院长托我转交给你的资料.”   走在路上,陈慕武拆开了这个大号信封,抽出来了里面的学生档案。   首先进入眼帘的,当然是那张贴在角落里的黑白照片,清癯的面容上一对有神的双眸,看模样长得还算周正。   陈慕武的目光又跨过照片,看向了左边的文字栏。   尤里乌斯·罗伯特·奥……   奥本海默!   虽然离他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里点燃那颗名为“瘦子”的人类历史上第一颗原子弹还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但是在陈慕武的大脑中,奥本海默却率先点燃了另一颗。   现在的陈慕武,可真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由他穿越而带来的蝴蝶效应了。   在从三一学院前往卡文迪许实验室这最后一段路程里,陈慕武不自觉地就把脚步放得很慢很慢,他在大脑里梳理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来。   陈慕武自认为,他虽然拿走了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的成果,但现在他对美国国内的影响应该还十分有限。   所以奥本海默从哈佛大学毕业也好,来到了剑桥大学也罢,应该都是按照历史原走向进行的,和自己的穿越毫无关系。   看来,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来剑桥之后认识的好朋友布莱克特身上。   在剑桥大学见识到了天才的陈慕武之后,布莱克特虽然表面上很木讷,但是内心里面因为不服输,在学业上增添了一定的动力。   再加上去年有了陈慕武的出手,让布莱克特比原本提前了一年的时间,在成千上万张的云室照片中,发现了核嬗变的证据,也发现了氧的第一种同位素,氧十七。   这些成就,让布莱克特比原来提早一年获得了莫塞莱奖学金,前往哥廷根大学继续深造。   他虽然就这么一走了之,但他走了之后,原本被老汤姆孙分配到布莱克特手下的新人奥本海默,现在就成为了陈慕武的手下。   看起来,这完全就是陈慕武替布莱克特挡了一刀。   害怕,这是陈慕武的第一反应。   原时空里,奥本海默因为在实验室里过得很憋屈,可是给自己的二老板布莱克特送了一只浸了氰化物的毒苹果。   虽然陈慕武打算自此开始绝不吃苹果一口,但不代表奥本海默没有其他的办法来对付他。   所以看起来,必须让这位神经官能症患者,开开心心地度过剑桥时光才行。   老汤姆孙这哪里是给自己送来了一个学生?简直就是送来了一个需要鞍前马后伺候的大爷。   陈慕武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忧还是喜。   刚一迈进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门,陈慕武就带着这份奥本海默的学生档案沿着铁楼梯上到二楼,敲响了老师卢瑟福办公室的门。   “主任,”获许进入办公室之后的陈慕武开门见山,“昨天汤姆孙爵士找到了我,说是要给我安排一个学生.”   “嗯,我知道这件事,从哈佛大学来的那个美国人,是吧?”   显然,卢瑟福早就已经知道了有奥本海默这么一个人存在。   “是的,老师.”   “我看了布里奇曼教授写的推荐信,他在信上说,这个学生在实验室里的表现很笨拙,理论物理才是他的强项。   “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要这种学生有什么用?他应该去爱因斯坦的柏林,要么就去玻尔的哥本哈根.”   卢瑟福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言重了,所以他赶快往回找补。   “陈,当然,我只是说这个哈佛来的美国人,并不是在讽刺你。   你这种天才就应该留在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不应该去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   “主任,您和汤姆孙爵士,还有实验室里的其他教授和同事们都对我非常好,我当然哪里都不会去.”   卢瑟福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也就是说,这个美国人在被我拒绝之后,又找上了老主任,是吧?”   陈慕武点了点头。   “他的人脉还真够广的!陈,我知道你现在是迫不得已,碍于老主任的面子才来找我说这件事的,对吧?没关系,这次就由我出面,我去和老师说,是我不要这个学生,和你无关.”   卢瑟福看出来了面前这位自己得意弟子很纠结,所以决定亲自出面帮他排忧解难。   可是陈慕武却不领这个情,他既然已经事先答应了老汤姆孙,到了此刻就绝不能再出尔反尔了:“老师,老主任那么大年纪,还亲自上门去找我说这件事,您别让他太为难了。   既然我现在已经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职员了,那么收几个学生也是天经地义的.”   听到陈慕武居然拒绝了自己帮他回绝这件事,卢瑟福划火柴的手都停留在了半空中,叼着烟斗转过头来问他道:“陈,你说什么?”   他最终还是划燃手里的火柴,点着了烟斗:“也对,你的理论水平同样也很高,把这个美国人安排到你的手下正合适。   但我只要求一点,那就是你以后可不能以这个学生为借口,堂而皇之地研究理论上的问题。   卢瑟福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一个长长的烟圈,一脸享受地吐槽道:“真不知道,他在哈佛大学那么有钱的学校里都不想动手做实验,怎么来到剑桥之后,却又偏偏盯上了我们这个没钱的卡文迪许实验室?”   “主任,或许……我们很快就有钱了.”   陈慕武把他在巴黎奥运会之后,在英国驻法大使馆里和约克公爵见面的事情,详详细细地给卢瑟福讲了一遍,同时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夸张。   说到最后,卢瑟福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陈,你是说,你只不过是和约克公爵吃了一顿饭,就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拉来了一笔一万英镑每年的经费?”   陈慕武点了点头:“对的,老师,王室那边前几天已经和汤姆孙爵士那边取得了联络,估计过不了多久,这笔钱的手续就应该能够办妥了.”   “陈,你真是、你真是……唉!”   卢瑟福激动到语无伦次,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到最后把手重重地拍在了陈慕武的肩膀上。   “陈,你真是给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帮了一个大忙,我、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多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感恩! 第145章 三一首席牧马人   “主任,您不必感谢我,这笔钱完全是由约克公爵个人出资,我只不过是如实向他介绍了一下我们实验室的现状罢了.”   “陈,你不应该这么谦虚,如果没有你在物理学、天文学和奥运会上取得成绩,我想那个约克公爵也根本不会感兴趣和你见上一面。   “不管这笔钱是谁出的,但总之这个机会是由伱争取来的。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功臣.”   卢瑟福的情绪依然很激动。   然后他好像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低下头有些懊恼地说道:“难怪我的老师汤姆孙爵士要让你来当说客,说服我收下那个来自美国的留学生,原来从最一开始,他早就已经把这一切都算计好了!”   卢瑟福自愧不如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抬起头来,他眼神中又恢复了自信的光芒。   “陈,既然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么同样,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   “这个夏天,就在你给我们实验室赚钱的同时,我也给别人写了不少封信,在信中劝他们把手里握着的今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提名留给你。   “这并不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学生,所以我才利用自己的人脉来帮你运作,而是实打实地认为,你有获得这个奖的能力。   “这件事情一开始是在五月份从比利时回国的船上,布拉格爵士向我提出来的,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很有道理,回来再一思考,认为果然如他所说。   “你来实验室的时间虽然不长,实验做的也不算多,但是伽马射线散射、可见光在液体中散射,还有你在今年年初做的那个证明电子波动性的实验,这些开创性的实验,随便拿出来一个,我想都是能拿诺贝尔奖的。   “所以我才向几个朋友和学生写信向他们推荐你,再加上你最近又靠着连夺了四块奥运会游泳金牌,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取得了一定的知名度,我想,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那帮评委们,面对从全世界寄过去的提名信件,现在应该正在很认真地思考,是不是要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颁发给你了.”   率先和陈慕武提到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同样也是老布拉格。   所以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慕武的内心中已经激动过一次了。   所以现在又听卢瑟福说了一遍,陈慕武反而觉得有些波澜不惊。   能不能最终获得诺贝尔奖,又不看这个人所获得的提名数量。   而且诺贝尔奖提名的资格,并不像诺贝尔奖那么难拿。   各个国家顶尖大学相关的教授,欧洲几个国家的贵族,都有资格向瑞典皇家科学院提名诺贝尔奖的人选。   这就像国足里虽然没有人能够入围“世界足球先生”的竞选,但是国足教练却有投票资格一样。   泡利和海森堡的老师,哥廷根大学的索末菲教授,一辈子获得了八十一次物理学奖提名,在获奖的和没获奖的人中,他的被提名次数都位列第一名。   可只要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那帮评委不点头,他不还是一辈子都没能染指这项物理学界的最高荣誉么?   顺其自然,这就是陈慕武对今年他能否获得诺贝尔奖的看法。   “感谢老师您的抬爱,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争取在实验室里取得更多的成绩.”   陈慕武这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再次赢得了卢瑟福的好感。   他想,如果自己在陈慕武现在这个二十二岁的年纪,听到被提名了诺贝尔奖的这个消息,会不会激动地从平地上跳起来?   只是卢瑟福从没想过,他二十二岁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好像还没有诺贝尔奖。   陡然乍富的卢瑟福心情大好,免不了又是对陈慕武进行了一番夸奖。   他鼓励陈慕武戒骄戒躁,继续向前,争取用实验探索出更多的大自然的真性情。   又整整吸了三袋二手烟,陈慕武才最终离开了卢瑟福的办公室。   现在距开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实验室里的人大多都还在享受着悠闲的暑假时光,只有少部分人因为实验的原因,留守在了这里。   但不管他们做着什么类别不同的实验,每个人和陈慕武刚一见面,说的第一句话都是祝贺他在奥运会上取得了四块金牌。   剑桥大学中专门为运动员所成立的老鹰俱乐部,陈慕武现在也成为了那里座上宾。   他们不但给陈慕武颁发了为奥运会金牌而特别设置的奖学金,还帮他把在奥运会比赛时穿的泳裤样式,注册好了专利。   但陈慕武并不指望这项专利能给他赚到几个钱,因为在普罗大众眼中,这种短裤只适合在泳池里竞速时穿着。   而在炎炎夏日,于水中游玩嬉戏时,比起袒胸露乳的泳裤,他们还是更愿意选择那种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体泳衣款式。   唉,男人们的思想都还如此保守,妇女解放运动更是任重道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陈慕武才能在海边看到清凉的比基尼。   哦,比基尼能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也是一个问题。   当然,陈慕武不是指这个清凉款式的女性泳装,而是指这种泳装的名字,bikini。   在原时空里,比基尼的名称由来是因为设计师刚好在报纸上看到了,美国在太平洋马绍尔群岛的比基尼岛上,进行了一次核爆实验,所以才给自己设计的新型泳装取名比基尼。   陈慕武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邪恶又大胆的想法,说不定这辈子,这种分为上下两个两个部分的清凉泳装款式,可能就会被叫做honshu、kyushu或者shikoku了呢?   ……   除了老鹰俱乐部,在八月九号星期六这一天晚上,陈慕武还去参加了每周一次的剑桥使徒社的定期秘密聚会。   和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冷冷清清的情形不同,使徒社虽然成员数量不多,但是到场参加聚会的人却来了个七八成。   陈慕武很惊讶,这帮人怎么不去好好享受夏天,反而都留在了剑桥这个方寸之地?   在大家的热烈鼓掌,对他这个时隔一个多月没来参加聚会的新科奥运会冠军表示欢迎之后,陈慕武提出了自己的提问。   结果他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大同小异。   这些有钱有权的公子哥们之所以不愿意在暑假里回家,是因为只要他们一回到家里,家长们就会要求他们打扮成绅士的样子,遵循着繁冗的礼节,到各处去参加沙龙、晚宴和舞会,为的就是能让他们找到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一年前,还在国内时,陈慕武就不堪老太太各种逼婚的唠叨。   结果到了国外,看到他的这些同龄人,同样也深受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所困扰,他的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还好咱老陈跑得快!   落座之后,有一个生面孔端着酒杯走到陈慕武面前,主动向后者打起了招呼。   “陈兄弟,你好,我是弗兰克·拉姆塞.”   虽然如今使徒社的使徒里,百分之百都是思想左倾的无神论者,但是他们却仍然依照着几十年前的传统,彼此之间不称名字、荣誉、职务和先生,只用在姓氏之后加上兄弟这一种称呼。   陈慕武自始至终都接受不了这种称呼。   每次听到有人喊他“陈兄弟”、“陈兄弟”,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总是,难道自己穿越到了头上裹着红头巾的太平天国?   陈慕武也站起身,端着装了水的酒杯和他碰了碰:“拉姆塞兄弟,久仰大名.”   这句不是客套和恭维,而是陈慕武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每年,三一学院都会为毕业生们举办一场难度极高的数学考试,为的就是能从这些天才大脑里优中选优,遴选出其中最为天才的一个。   在这场考试中成绩达到优秀等级的毕业生,会被称为“牧马人(anglers)”,而牧马人中分数最高的那一位,则被称为“首席牧马人(seniorangler)”。   可以说,首席牧马人就代表了他们那一届三一学院毕业生中的最高水平。   在陈慕武熟悉的人里,只有剑桥天文台台长爱丁顿是首席牧马人。   而像物理学前辈麦克斯韦、开尔文勋爵还有如今三一学院的院长老汤姆孙,他们也只能各自那一届的第二牧马人。   除了爱丁顿,陈慕武知道名字的首席牧马人,就只有眼前的这个拉姆塞了。   拉姆塞是1923年三一学院的毕业生,陈慕武刚到剑桥的那个春季学期的学期末,他刚好见证了拉姆塞在毕业典礼上,获得了首席牧马人这个荣誉。   但陈慕武并不是因为尊敬首席牧马人这个原因,才起身和拉姆塞打了招呼。   而是因为陈慕武曾在叶公超嘴里听到过不少次拉姆塞院长这个称呼。   亚瑟·斯坦利·拉姆塞,现在正是剑桥大学马格达连学院的院长,也是站在他面前这位弗兰克·拉姆塞的父亲。   陈慕武想的是,万一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位先生来到剑桥,没能被三一学院给录取的话,如果他和小拉姆塞搞好关系,是不是也能为他们在马格达连学院那边再找一条后路?   就像全世界的家长都会给他们的适龄孩子催婚一样,全世界各地,哪里又能没有人情往来呢? 第146章 94紧张的奥本海默   “从光是一种粒子,到时间旅行,陈兄弟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   “只是我从去年毕业之后,就离开剑桥去了奥地利,所以才一直无缘和陈兄弟相见。   “在那个乡下地方,我又从报纸上屡次三番地看到有关陈兄弟的新闻,最引人瞩目的一点,就是发现了太阳系的新行星。   “直到今年夏天,我途径法国回国,在巴黎奥运会上,刚好有幸在现场观看了陈兄弟的比赛。   “回到剑桥之后,我才知道陈兄弟原来是也是使徒社的一员,因而心中就立刻生出了一种亲近感,一直盼望着能在这里见上一面,今天也终于如愿.”   “多谢拉姆塞兄弟,您实在是太热情了.”   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这一番话说的可真是滴水不漏,听得陈慕武很是舒服。   但陈慕武同样知道,眼前的这个拉姆塞,他可不是一个凭借他父亲的地位,才能进入到剑桥大学的草包。   一个草包剑二代,进入剑桥大学读书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是不拿出些真才实学出来,是绝对进入不了这个自诩为只有剑桥大学最聪明的人才能进入的使徒社的。   拉姆塞虽然没有明说去奥地利做什么,但是一提到奥地利,又提到乡村,陈慕武就知道,拉姆塞一定是去那里找了维特根斯坦。   算算时间,维特根斯坦此时已经写完了他的《逻辑哲学论》,自认为所谓的哲学问题已经被解决,所以才怀着贵族式的热情去了奥地利的南部乡村,在那里当了一名乡村小学教师。   拉姆塞和维特根斯坦一样,同样是一个哲学家,而且除了哲学,他在数学和经济学上也颇有建树。   陈慕武在这方面涉猎不深,只知道有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拉姆塞定律。   不过这个拉姆塞定律,讲的不是那个只要一进球就随机带走一位世界上的名人的阿森纳死神,而是一个有意思的数学问题。   陈慕武记得其中最著名的一个推论,那就是……   “在全世界范围内随便挑选出六个人来,其中至少有三个人彼此之间是互相认识或者互相不认识的。   “诸位,这是我最近思考出来的一个很有意思的结果,其证明过程也很简单,大家不妨试一试.”   所以陈慕武在和拉姆塞打完招呼之后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自然而然地在众人面前提出来了这个有趣的数学问题。   果然,这个问题成功吸引了众人的兴趣,大家开始思考,应该如何才能证明这个看上去很有意思的结论。   于是也就没有人再来到陈慕武面前,向他重复那些他已经听了无数遍的恭喜他奥运会夺冠的话了。   当然,这个数学问题对于在座的这些聪明人来说并不困难,只能算得上是一种消遣。   大家很快找出了几种证明方式,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在一个平面上构造出任意三点不共线的六个点,两点之间可以用实线或虚线相连,然后证明在连线之后,则至少存在一个实线三角形,或者至少存在一个虚线三角形。   经过这么一抛砖引玉,有些人则是举一反三,进一步讨论起到底需要有多少个人,才能确保其中至少有四个人彼此之间相互认识,或者相互不认识的问题来。   陈慕武以为自己终于不再是全场的焦点,打算找个角落休息一下,没想到又有人找上了他。   这次来的是大家公认推举出来的那个企鹅出版社的负责人,他向陈慕武表明,《巴黎快车谋杀案》一经上市之后销量本身就不错,再加上陈慕武在巴黎奥运会之后的记者发布会上,又为这本小说狠狠地打了一个广告,这就现在世界各国的出版商都找上门来,希望能够和企鹅出版社合作,或者购买这本小说的翻译版权。   别的国家,陈慕武倒是不关心,他只关心在美国的销量如何。   毕竟现在阿妹你看正处于柯立芝繁荣时期,家家户户都有不少闲钱,他叮嘱来人一定要找一个推广发行能力强劲的出版社,钱赚得多少不重要,关键是要让老美们都能读到他这本书,认识书中的主角陈乔治。   最好等之后这本书,这个系列被好莱坞给看上,让他们出高价买走改编权,拍成电影出现在银幕上。   或者说,干脆等自己有钱了,也以陈乔治系列作为卖点,去投资开一家电影公司?   来者的发言打断了陈慕武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陈兄弟,这本书现在的热度这么高,那么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乘胜追击,趁热打铁,继续推出其续集来呢?”   得,画了半天的大饼,结果还是来催稿的。   好在陈慕武早有准备,掏出来随身携带的那份叶公超在奥运会期间被逼着写出来的《无人生还》手稿,递了过去。   结果没想到,这个兄弟收到了手稿之后还不肯走,而是仍站在陈慕武的面前。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出版社既然成立了,那么只出版陈兄弟你这一个系列的书,肯定是不够的。   我们打算扩大出版方向,不知道伱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   陈慕武虽然是企鹅出版社的大股东之一,但他可没有什么时间,频频去参加董事会议。   好在董事会里全是使徒社的自己人,所以这每周一次的聚会,就成了陈慕武和出版社方面联络的日常途径。   陈慕武的手掌托住脑袋,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倒是有这么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出版书籍的同时,我们也去发行一种杂志.”   “杂志?可是我们只是一个新创立的出版社,虽然已经出了一本爆款书,但是仍然没有足够的名声,这样就吸引不到足够多的作者和撰稿人向我们供稿.”   “不需要撰稿人,我们也能找到很优质的稿件来源。   我在巴黎备战奥运会期间,曾经在闲暇时阅读了很多本杂志,虽然其中有许多有趣的资讯和有意思的文章,但是其中更多的则是无意义的糟粕。   ……”   陈慕武又开始胡扯,他根本就没看过哪怕一本杂志。   只不过么,巴黎对于陈慕武来说,就像是夏威夷之于江户川柯南,这个法国的首都就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只是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他们不太可能阅读全部的这些杂志,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本或几本。   这就导致了大量的刊载在其他杂志上的精华文章明珠蒙尘。   “所以我就想,大可以创建这样一种杂志,把其他杂志上刊登出来的精华文章遴选出来,汇集到一起定期出版。   “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再去四处征稿,只需要雇佣几个眼光毒辣的审稿编辑,再向原作者支付一定的版权费用即可.”   陈慕武说的这本杂志,其原型正是和《故事会》还是有《知音》并称为“凤姐三巨头”的《读者》。   当然,国内的《读者》其实也另有原型,那就是1922年在美国一家非法酒吧的地下室里出版的《读者文摘》。   只是到目前为止,这本杂志还在苦苦挣扎求生的阶段,并没有开始在美国土地上野蛮生长,所以陈慕武才能肆无忌惮地抄袭这本杂志的运营模式。   “哦对了,还有另外一点,那就是这本杂志除了让读者们通过邮局订购的方式之外,也可以像报纸那样批发给书店和报摊。   在杂志发行的前期,可以对这些个零售者进行补贴,不追求盈利,甚至有些亏损也没什么问题,第一阶段只需要抢占市场,等积累了大量读者,并培养了他们的阅读惯性之后,我们就能迎来最终的大丰收了.”   陈慕武只能算是个商业小白,他浅薄的商业知识,都是从各种碎片阅读中得来的。   但是他说的这个办法,却是完全遵循了《读者文摘》发家之道。   这种商业模式,放到现在的杂志发行界,简直就是一种爆杀。   这也是为什么,《读者文摘》能在美国杀出重围的原因。   “此外,我看最近美国的报纸上,都开始逐渐流行起了一种叫做纵横字谜的游戏,也就是画出一个包含有若干个小方格的大正方形,每个格内对应一个字母,通过给出的谜面,让人们把对应的单词填进去。   “这种文字游戏很能激发读者的成就感,所以我觉得,也可以在新发行的杂志上,拿出一两页的版面,来印制这种文字游戏,我想这应该对提升销量很有帮助.”   陈慕武没把话说得太满,这种办法对提升销量哪里是很有帮助,《纽约时报》当初就是靠着这个游戏,直接让自己的销量翻了一倍。   “说到纵横字谜,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我在巴黎期间,受到一种中国古代的数字游戏,还有瑞士数学家欧拉的启发,创造出了一种叫做‘幻方’的数字游戏,其玩法大概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我想这和纵横字谜一样,同样也是能吸引读者兴趣,帮助他们消磨时间的一种好的办法,所以应该也能刊登在这本杂志上。   “还有,这种数字游戏的名字就叫做‘huanfang’,而不是什么‘chinesegicsquare’,刚才只是我一时口误。   “总而言之,我觉得出版这样一本杂志,不但能让企鹅出版社彻底稳住阵脚,或许还能在英国出版界打下一片天地也说不定。   “这便是我最近的一个想法,等回去之后,你可以再去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出版侦探小说,能在短期内就快速获得盈利,而创办一本杂志,就要靠细水长流了。   陈慕武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想到了办杂志这个点子。   如果到最后这本杂志真能办起来的话,就相当于是多掌握了一块舆论阵地。   当然办不起来的话也无所谓,反正日后陈慕武一定不会只靠着这家出版社来赚钱。   每周一次的使徒社聚会,终于来到了结束时刻。   临别之前,拉姆塞再次找到了陈慕武:“陈兄弟,你刚刚说的这个数学问题,对我而言很有启发。   陈,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从这个问题开始,发散一下思维,看看能不能总结出一条普适的规律来?”   “拉姆塞兄弟,不必客气,我也只是偶然想到而已。   你如果想要在上面继续发展新的理论,就敬请拿去即可,但是我现在是实在是分身乏术,不能加入到你的数学研究之中了!”   陈慕武表面上装出来一种谦逊,但他心里却在窃喜,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至于一起研究数学么?   他感觉,还是在物理学上取得更多的成就,才更适合他。   你猜当初为什么不在毕业的时候,报名参加三一学院那个难度爆表的数学考试?   ……   第二天一早,陈慕武刚从本笃街转了个弯,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所在的自由校巷,就看到了那个有些拘束地等在实验室门口的消瘦的美国人。   奥本海默家里十分有钱,他父亲知道自己儿子只花费了比两年半多一点儿的时间,就从美国哈佛大学毕业之后,直接高兴地大手一挥,送给他了一艘三十多英尺长的帆船。   但是这位公子哥却并没有在纸醉金迷中沉沦,而是一心向学,刚得到被剑桥大学录取的消息,就直接渡过大西洋来到英国,进入到了剑桥大学基督学院。   初到剑桥郡,奥本海默满怀信心地给卢瑟福写了一封信,想要进入到年轻学子中的圣地,卡文迪许实验室继续学习。   他想着自己作为一个哈佛大学荣誉毕业生,又有布里奇曼教授的推荐信,进入到这所实验室里,应该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结果,卢瑟福却很无情地拒绝了他,这让奥本海默的自信心很受打击。   举目无亲的他,只能把自己的心事都写在信里,寄给了大洋彼岸的自己的父亲。   老奥本海默知道了自己儿子想要进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个愿望落空之后,又托各种关系,辗转联系上了老汤姆孙,打算实现自己儿子的这个心愿。   但谁知道就在此时,奥本海默已经开始记恨上剑桥大学这个地方了。   搬了家的陈慕武,自认为自己在三一学院里的这间房间,比之前一年住的布朗太太家里的那个房间要好太多。   但是对美国来的公子哥奥本海默来说,他虽然直接住进了基督学院的房间,可是这个存在几个世纪的学院大楼中的逼仄狭小的空间,远不及他在美国住的大房子舒服。   再加上这是刚满二十岁的奥本海默第一次离开美国前往异国他乡,他在剑桥,有些水土不服。   就在奥本海默心里渐渐萌生退意的时候,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传来了一个还算好的消息。   经过几番努力之后,他终于被实验室所录取,而点名要他的导师,正是如今正在物理学界、天文学界乃至体育界都名声大噪的陈慕武。   用光子学说解释了伽马射线的散射问题、发现了可见光中的另外一种散射现象、发现了氧的同位素、发现了电子具有波动性、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提出来了玻尔原子模型的第四个量子数、提出并证实了电子具有自旋、用一种很新奇的数学方式建立了一门新的物理学科量子力学、在奥运会的游泳比赛项目上,一人独揽四块金牌……   从上述这些成就中,随便取出任何一项来,都够一个普通的物理学工作者吃喝不愁一辈子了。   然而这些成就,却全都落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而且,这个人最终达成这些成就,仅仅花了一年半的时间。   这可就太恐怖了!   而这个人,即将成为自己的老师。   谁知道这个大牛老师有没有什么怪癖,他会怎么对待,或者说折磨学生?   奥本海默之前就读于哈佛大学时,倒是在老师布里奇曼的实验室里,见过一个中囯学长。   那位名叫叶企孙的博士学长一副儒雅做派,而且待人处事也温和,给奥本海默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不知道同为中囯学者的陈慕武,会不会也和那位叶学长一样容易相处?   不过一想到中囯,奥本海默又记起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坊间还有传言,因为美国政府之前通过的《排华法案》,让自己未来的老师陈慕武十分厌恶美国,厌恶美国人。   所以他才在《时代周刊》对他的采访中,表明了自己会拒绝前往美国,拒绝哈佛大学校长雅培·洛厄尔的一万块美金的奖金,拒绝美国国家科学院为他颁发的詹姆斯·克雷克·沃森奖。   既然陈慕武如此讨厌美国,却为什么又点名要让自己来做他的学生呢?   他会不会讨厌自己?   无形的压力,让等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门外,等着和自己老师第一次见面的奥本海默有些拘束也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147章 95克莱因戈登方程   就在陈慕武认出来这个人是奥本海默的时候,奥本海默也认出了他。   毕竟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东亚人只有陈慕武一个,而奥本海默也在前段时间报纸上的奥运会新闻中,看到过无数有关陈慕武的报道,以及他的照片。   “陈,陈老师,您好,我是罗伯特·奥本海默.”   陈慕武第一次听有人叫他老师,这感觉还挺奇怪的。   他强装出一副很和善的样子:“奥本海默先生你好,等很久了吗?跟我一起进去吧.”   “好的,陈老师.”   奥本海默还是很拘束,看得出来,他想在陈慕武面前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陈慕武本想带着他直奔会议室,然后和奥本海默好好聊一聊。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奥本海默在剑桥期间心理健康十分脆弱,如果不提前摸好雷点的话,陈慕武怕他很快就会收到那颗浸了氰化物的毒苹果。   结果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副手查德威克,在陈慕武刚一进门的时候就拦下了他:“陈,卢瑟福爵士和我说,一楼这间会议室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所以他吩咐我给你在二楼找了一间闲置的实验室,供你平时办公和做实验时所用。   我已经收拾干净了,现在就带伱过去吧!”   “好的,多谢你,查德威克先生.”   有钱能使鬼推磨,陈慕武心中知道,这应该是自己拉来的那每年一万块英镑的赞助起了作用。   不然论资排辈,自己这个小字辈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的!   但是在不明所以的奥本海默眼中,这可就了不得了。   他刚刚进门时才看到,有许多三四十岁的中年研究人员,仍然和别人一起,挤在一楼的开放实验室里做实验,甚至有的人还需要和别人分享同一张实验台。   而陈慕武不过是一个只比自己大两岁,刚刚取得博士学位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新人,怎么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却对他如此关怀?   并且当初卢瑟福根本不同意自己进入实验室,为什么陈慕武一发话说要自己,卢瑟福就立刻改变了主意?   这个大名鼎鼎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到底谁才是它幕后的话事人?   自己的这个新老师实在是深不可测,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和陈慕武搞好关系,应该是目前的第一要务。   跟着查德威克来到实验室门口,陈慕武才发现这个地方他也很熟悉。   去年刚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时,自己正是在这里做的那个可见光的散射实验。   实验室的窗帘上还带着一块崭新的补丁,自己当初正是在那里用剪刀开了一个小孔,像前辈牛顿那样,引入了太阳光做的实验光源。   核对无误之后,查德威克把刚刚开门的钥匙放到陈慕武的手上:“陈,从今往后,你就可以在这里做实验和办公了.”   “多谢你,查德威克先生,也替我向主任表示感谢.”   查德威克走后,陈慕武扫视了一眼这间屋子,确实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比一楼那间会议室潮湿阴暗的环境,要强得太多。   而且自己常用的那台打字机,也已经被擦拭干净,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了实验室的桌子上。   看来卢瑟福能把卡文迪许实验室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个助手查德威克也同样是功不可没。   后来正是他细心而大胆地规划了逃跑路线,并且各方联络,让英国军队做了配合,才能让玻尔从被**德国占领的丹麦,成功地坐着飞机逃到了英国。   “坐下吧,”陈慕武朝奥本海默点点头,“我和你一样,都是第一天到这个房间里,根本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茶杯,所以没办法用咖啡或是茶水来款待你.”   “不必麻烦了,陈老师.”   奥本海默小心地坐到了沙发上,他还是很拘束,毕竟自己未来几年之间的前途,就全部掌握在对面这个看上去还算和善的陈慕武的手里了。   为了拉近关系,陈慕武本来也想和他一起坐进沙发,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发号施令的权利的诱惑,坐进了办公桌后的那把椅子中。   “奥本海默先生,我看了布里奇曼教授写的推荐信,信上说你在实验室里的动手能力却要差一些。   那么你为什么想要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   陈慕武开门见山。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美国人,奥本海默还不懂剑桥大学这个严格遵守英国传统礼仪的地方的规矩。   他听到陈慕武一直都在一本正经地称呼他的姓氏而不是名字,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可能惹恼了自己对面的老师。   “就是、就是因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名气太响亮了,我在美国时,每个老师教授都对这里十分推崇。   “所以我就想着既然到了剑桥大学,就一定要到卡文迪许额实验室来看一看.”   “你现在已经亲眼见到了,这个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环境,和你想象之中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一样吗?其中的差距是不是很大?”   奥本海默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陈老师,实话实说,确实是这样。   这个实验室虽然名声在外,但是不客气地说,我认为他比不上哈佛大学实验室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好.”   “所以,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布里奇曼教授在推荐信上还说,你在理论物理上知识储备很丰富,水平很扎实,如果你想继续在这个方面深造的话,我可以给你写封推荐信,送你去丹麦哥本哈根找玻尔教授,或者是去德国柏林找爱因斯坦教授,虽然后者现在不怎么教学生了,当然,他之前也不怎么教学生.”   陈慕武突然想到之前卢瑟福对奥本海默的吐槽,就顺势用到了这里。   他现在把奥本海默收下,已经就算是完成了老汤姆孙交给他的任务。   至于奥本海默会不会离开剑桥去往其他的地方,这就完全是他的一种个人行为,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可惜,剧本却不是按照陈慕武的规划所进行的。   “陈老师,我之前确实有这种想法,但是,这一切在得知我的老师是您之后,就全都改变了,”随着聊天的进行,奥本海默也就渐渐不再那么紧张,“老师您在最近一年的时间里,不但做了几个成功的实验,也同时发表了许多虽然看上去有些惊世骇俗,但是实际上却很正确的理论。   “我想有您这位老师在,即使想要研究理论物理,我也没必要再跑到别的地方了.”   不管奥本海默是阐述事实也好,还是在阐述事实当中掺杂了些拍马屁的成分也罢,反正陈慕武听他这么一说,就莫名其妙地感觉很受用。   只是他这一受用,就同时说明了奥本海默已经做好了留在剑桥哪儿都不去的打算,他在心里已经默认要跟定陈慕武,成为陈门的开山大弟子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奥本海默现在想一心一意地跟着他,陈慕武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对这位大徒弟好一些,干脆以后也把他带在身边。   反正上辈子因为各种原因,奥本海默在美国过得并不好,那么干脆这辈子也就别回去了吧?   嗯,同样也不能忘了还有那个费米,等以后统统都给忽悠过来,别让他们一言不合就往美国跑。   陈慕武稍微愣了愣神,发现奥本海默还在盯着自己:“行,奥本海默先生,既然你决定留在剑桥大学,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那自然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只不过我要事先说明一点,那就是我刚刚博士毕业,也是第一次当这个老师,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希望你多多包涵.”   “不敢当,陈老师,您是老师我是学生,应该是您多包涵我才对.”   “那就让我们共同进步!   “我想,你前一段时间里最担心的,应该就是能不能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了吧?那么既然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而目前又是暑假期间,你如果想要趁这个工夫,在英国或者去欧洲四处转转,我很欢迎。   “你想留在剑桥的话也没问题,只是我现在还有几篇论文要写,一时半会没有时间能指导你,也没有什么实验课题需要交到你手上.”   陈慕武说的基本上都是实话,那剩下两个波动方程已经拖了很久,如果再拖下去的话,说不定论文的作者一栏,就要写上别人的名字了。   不过,他也隐瞒了自己有一个研制电子显微镜的项目要做的这件事。   自称“把两根铜线焊接到一起都做不到”的奥本海默,根本就不是一个动手能力强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做实验的人。   原时空里布莱克特让他用火棉胶吸附铍蒸汽,然后再撕下火棉胶制备铍箔。   这本是一种毫无技术含量,只需要大量重复的体力工作。   然而就是这个工作,差点就要了奥本海默的命,也差点就要了布莱克特的命。   有前人的教训在此,陈慕武又怎么敢给这位爷安排动手操作的实验呢?   还是乖乖跟在自己身边研究理论就好了。   “当然,陈老师,您忙您的。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话,也请尽情吩咐我.”   虽然奥本海默表现得很积极,可陈慕武却在心里说,我怎么敢!   但是他表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你这段时间如果想要自习的话,可以去基督学院的图书馆,当然也可以到我这里来。   “如果在学业上遇到些不懂的地方,我们也可以互相探讨。   不过,有关量子力学是什么,矩阵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问题除外,我现在就正在写一篇与之相关的论文,等写出来之后,应该就能解答疑惑了.”   陈慕武前一段时间抛出来的那个大杀器,现在仍然是谁看谁迷糊。   就连在布里斯托尔郡过暑假的狄拉克,这个在近代物理学家中数学最好的一个人,在得知陈慕武回到剑桥之后都给他寄来了一封信,向他询问有关量子力学的一些事情。   “好的,多谢陈老师.”   师生之间的谈话就此结束,陈慕武在办公桌上摆好笔、纸和打字机,而奥本海默也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掏出来一本书,在沙发上安静地读了起来。   ……   在原时空里,薛定谔确实给出了第一个波动方程,这个方程能描述微观粒子,其实在一开始就是电子的运动规律。   而且这个方程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薛定谔方程的动能和动量都是从经典力学中得来的,那么他也就只能描述低速运动的电子。   当电子的速度接近光速,也就是进入相对论效应的势力范围之后,薛定谔方程就失效了。   同时,正像之前陈慕武给德布罗意推导如何猜出薛定谔方程时那样,用这个方程求解氢原子光谱,只能得到三个量子数,却得不到被电子自旋所控制的第四个量子数。   这也就是说,薛定谔方程无法描述电子的自旋。   为了解决薛定谔方程只能描述低速电子这第一个问题,人们在相对论效应下做了许多尝试。   这不能怪薛定谔没学好相对论,只能从经典力学入手。   其实在第一开始,薛定谔在建立描述物质波的波动方程时,用的就是狭义相对论中的能量和动量关系,e=pc+。   只是在狭义相对论的能量-动量关系下得到的方程,并不能得到氢原子的光谱,让薛定谔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方程。   然而按照经典力学的能量-动量关系e=p(2,得出来的方程却能完美地解决氢原子光谱的问题。   可其实薛定谔不知道的是,他一开始在相对论能量-动量关系下求解出来的方程,则正是这个被瑞典物理学家奥斯克·克莱因和沃尔特·戈登分别独立提出来的克莱因-戈登方程!   只是这个克莱因-戈登方程,其实是个看上去很美的银样镴枪头   它不能正确地求解出氢原子光谱来不说,还存在有很多其他的大问题。   因为在克莱因-戈登方程中,其中用到的有关粒子能量的部分,用的不是能量e本身,而是能量的平方项e。   这就导致了在求解粒子能量的过程中,要对这个平方项开根号,才能得出最终的能量。   就连中学生都知道,开根号就会同时出现正负两个解,这也就意味着,最终求得的能量也有正负两个。   粒子具有正能量,当然没什么问题。   而粒子具有负能量……   按照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e=,粒子能量为负数的话,相应的其质量也同样应该为负数。   可是,怎么会有负质量的粒子呢?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克莱因-戈登方程的荒谬之处还不止于此,因为求解这个方程不但能得到负的能量,还能得到负的概率。   和负能量比起来,负概率就更不可理喻了!   平日里描述一个事件的发生概率非常小,我们只会说这是零概率事件,但绝不会说它是负概率。   鬼知道负概率时间究竟会是一种什么东西!   明知道克莱因-戈登方程是一个笑话,可为什么陈慕武还一定要把这个方程写进自己的论文里呢?   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这个方程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在很久之后的后来人们发现,克莱因-戈登方程虽然不能描述像电子这种自旋为半整数的费米子,但是可以描述一些自旋为零的粒子的运动规律。   比如赫赫有名的上帝粒子“希格斯-玻色子”,是这个方程唯一能描述的基本粒子,除此之外,还有π-介子这种复合粒子等等。   而且除了粒子,它有时候也能用以描述场的状态。   二是因为如果没有克莱因-戈登方程提出来了负能量和负概率这两个大麻烦,物理学家们便不知道到解决了其中负概率这个大麻烦的狄拉克方程有多优秀。   上初中时,语文老师在作文课上,曾经教过欲扬先抑这种写法的好处。   所以这种手法,同样被陈慕武运用到了自己的这篇波动力学的论文当中。   我先抛出来两个让物理学家们束手无策的大麻烦,然后再亲自动手解决掉它。   先狠狠地压情绪,然后在最后让情绪喷薄而出。   陈慕武觉得自己的这篇论文最终写成并发表之后,应该会给当今的物理学家们见识一下小小的爽文震撼。   陈慕武在办公桌上越写越嗨,键盘也是敲得越来越响。   直到有人挨个敲门通知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实验室的下班时间,他才意识到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   而奥本海默,也像蘑菇一样,整整在沙发上坐了一天。   好在他同样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书,这才让陈慕武稍微放了心,至少他应该不会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吧?   陈慕武决定和他套套近乎:“罗伯特,下班了,今天是你第一天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我请你出去吃一顿,如何?还有你这本书是什么?我看你似乎读得很投入.”   突然听到陈慕武改口叫了他的名字,奥本海默立刻又舒缓了不少。   他连忙毕恭毕敬地站起身:“陈老师,这本书是基督学院的学生向我推荐的,说是目前英国市面上的一本畅销书。   我今天读过之后发现确实很有意思,不知不觉就在这间屋子里度过了一整天的时间。   “您请看,”奥本海默合上书,把封面对向陈慕武,“这本书叫做《巴黎快车谋杀案》,是一位叫做钱德勒·约克的作家写的处女作.”   终于写完了,再次抱歉! 第148章 96尼尔斯的美人计   刚刚陈慕武注意到,奥本海默在看书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地掏出笔和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所以他一开始以为奥本海默看的不是物理学课本,就是和矩阵有关的数学书。   可陈慕武怎么也没想到,能让奥本海默读得津津有味的不是专业书籍,却是这一本小说。   这就很尴尬了。   总不能告诉奥本海默,他就是这本小说的原作者之一吧?   陈慕武不动声色地问了问,自己这个大弟子对这本书的看法。   “我看你似乎读得很投入,这本书的内容怎么样?”   “简直是太棒了!我仿佛也跟着书里的描述坐了一回火车,跟在这个陈乔治的身边,当了一次侦探。   “我一直都在猜测谁才是凶手,直到看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凶手竟然是……”   奥本海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老师面前有些忘乎所以,于是连忙闭上了嘴。   他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及时刹住了车,否则剧透一时爽,毕业就要火葬场了。   “不过这本书还很有意思,陈老师,我觉得您一定认识这本书的作者,或者说,这本书的作者,一定知道您.”   啥?   我的马甲就这么简单的掉了吗?   “奥本海默先生,你为什么这么说?”   陈慕武不动声色。   “因为我感觉这本书的主人翁,这位叫陈乔治的中囯留学生,其原型应该就是陈老师您。   “他既来自中囯,又是英国的留学生,而且还姓陈,难道这仅仅是一种巧合吗?我不这么认为。   “至少,我觉得这位钱德勒·约克先生,最起码也在报纸上读过您的事迹,所以才有如此的灵感.”   “罗伯特,你可真会开玩笑.”   陈慕武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件事情给掩盖了过去。   他带着奥本海默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沿着自由校巷拐了一个弯,就进入到本笃街上的老鹰酒吧继续师徒间的对话。   ……   刊载着第一个波动方程的论文的《自然》周刊,终于在几天前上了市。   与此同时,在陈慕武建立量子力学的一个多月之后,德国物理学会在柏林召开的每周例会上,来自哥廷根大学的玻恩,终于针对有关量子力学和矩阵计算的一些问题,上台做了一个总结性演讲。   “英国剑桥大学的陈博士,最近为微观世界的物理学运动,总结出了一套新的规律。   “他摒弃了之前无数物理学家为了研究微观世界而做的种种努力,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抛弃了玻尔的原子模型,否认了电子轨道的存在。   “他从谐振子入手展开计算,进而引入了一种新型的数学工具,矩阵。   “……”   玻恩的这个演讲,基本上就是把陈慕武的论文从头到尾给完全重复了一遍,其间还穿插夹杂着自己对论文的理解。   在场的众人,基本上都早就已经读过陈慕武《关于量子力学》这篇论文,所以玻恩的演讲,并没有引起更大的轰动。   玻恩讲完之后,来自汉堡的泡利,也请求登台发言。   他刚一上台,上来就是对刚刚演讲完的玻恩进行了一阵很不客气的冷嘲热讽:   “感谢玻恩教授为我们大家从头到尾地把剑桥大学陈博士的这篇论文,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如果我们物理学会里有视力不佳的会员,我想他一定会很感谢伱的演讲。   “陈博士不但在巴黎奥运会的游泳池中奋勇向前,他最近在微观世界的物理学研究上也很是突飞猛进。   “虽然他之前也曾提出过电子像地球那样,同样具有自转这一可笑而荒谬的理论,或许都不能称之为‘理论’,而应该叫它‘歪理邪说’。   “但是陈博士这次总算是开了窍,在他的这篇名为《关于量子力学》的论文中,他终于提出来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理论。   “虽然摒弃了电子轨道的存在,但是陈博士的这个新理论,却是更加地简单和直观,并且可以更好地描述粒子的运动,以及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   “我从陈博士的这篇论文中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并在前一段时间,尝试着用他在论文中提出来的矩阵这种数学工具,计算出了氢原子光谱。   ”不得不说,这个理论比玻尔-索末菲原子模型更加简单直接,我们的请原子光谱不必再建立于三个毫无依据的假设和四个量子数上,而是能直接通过物理学规律给计算出来。   “下面,我将简单讲述一下,究竟该如何从量子力学入手,使用陈博士提供的矩阵,来具体计算出氢原子光谱。   “……”   台下的听众们,人人都很震惊。   不过让他们惊讶的并不是,在大家都还在苦苦恶补线性代数的时候,泡利就已经能用矩阵和量子力学,来计算出氢原子光谱。   而是索末菲门下的这个自视甚高的天才学生,居然能对一个同龄人表现出如此的认同。   要知道泡利可是一个连爱因斯坦都瞧不起的家伙,陈慕武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评价,已经算得上是一种莫大的赞扬了。   泡利在讲台墙上的黑板上写下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矩阵计算公式,再次让不少坐在观众席上的物理学家们头大了起来。   但同样也有不少人大概听明白了泡利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这其中就有那个被泡利瞧不起,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爱因斯坦。   在泡利的演讲结束之后,坐在第一排普朗克身边的爱因斯坦举起了手:“沃尔夫冈,你真的认同陈慕武的观点,觉得电子的轨道不存在吗?”   “是的,爱因斯坦教授,我刚刚不就已经说过了吗?就像陈在论文中所说的这样,你没办法实际地观测电子的轨道运动……”   “难道物理学中只能存在可观测的物理量吗?”   爱因斯坦当然也知道泡利在私下里究竟是如何向其他人评价自己的,所以他提问的口气也渐渐有些针锋相对。   泡利当初之所以年少成名,就是因为接受了老师索末菲交给他的一项任务,替一本数理百科全书撰写其中的相对论部分。   索末菲的本意是想偷个懒,让这个晚上泡吧、上课睡觉但是聪明绝顶的狂妄自大的学生先写出来一个初稿,然后自己进行大幅修改后,再和这个学生联合署名发表。   但是几个月之后泡利交上来了一份两百多页,带着将近四百条注释的文稿,让索末菲读后觉得竟然没有什么值得修改的地方,直接向出版方交上去了原稿,作者一栏也只署了泡利的名字。   当时爱因斯坦在读过这本书的书稿之后,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没有一个研读了这篇成熟、大气作品的人会相信作者是一个只有21岁的青年.”   结果泡利在得知这位德国物理学界的中流砥柱对自己的评价之后,非但没有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反而是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看来,爱因斯坦这个人说的话,也并不全部都是愚蠢的.”   泡利撰写的这些书稿,最后也被集结为了单行本进行了发表。   而且他的这本书很快就代替了爱因斯坦原版的《狭义与广义相对论浅说》,成为未来几十年时间里人们学习相对论的首选教材。   所以泡利理所当然地知道,爱因斯坦之所以能提出来相对论,就是因为他同样采用了马赫的哲学思想,抛弃了不可观测的绝对时空观。   于是他同样也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难道那不就是你创立相对论时的基本思想吗?”   面对泡利的新一轮的攻击,爱因斯坦却选择以柔克刚。   他嘿嘿地一笑:“确实像你说的这样。   不过一个笑话,是绝对不能重复向众人讲两遍的.”   说完这句话,爱因斯坦就单方面结束了他和台上泡利之间的对话,然后转头和坐在自己身边的普朗克吐槽:“陈慕武最近下了一颗量子大鸭蛋。   哥廷根的玻恩,汉堡的泡利还有远在哥本哈根的玻尔,好像对这个东西都深信不疑。   然而我却不信.”   普朗克有点惊讶,在他眼中,从光子说到电子自旋,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陈慕武在他主编的《物理学年鉴》上发表了数不过来的论文。   然而陈慕武的每一篇论文问世之后,爱因斯坦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捧场。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就是一种默契的师徒关系。   只是这次,为什么爱因斯坦会如此坚定地反对陈慕武的新理论?   普朗克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尔伯特,你这次认为陈慕武的新理论是一个错误的了吗?”   “当然,他这次的错误很荒谬,普朗克教授。   描述一个粒子的位置,只需要用一个数字就足够了。   “但是,陈慕武偏偏却要用一个方阵的数字来取代一个简单的数字,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在我看来,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根本就不应该叫做矩阵,而是一张女巫沾着黑魔法药水,在羊皮卷上写下来的‘巫术乘法表’。   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证明他的这个理论是错误的,普朗克教授,到时候记得在《物理学年鉴》上,给我留出几个版面来刊登这篇论文.”   这一次的德国物理学会的每周例会,就在爱因斯坦和泡利的唇枪舌剑中不欢而散。   离开会场,回到自己在柏林的家,爱因斯坦从邮箱里取出了最新一期的《自然》周刊。   他翻开杂志,在目录里又见到了陈慕武的新论文标题,《作为本征值问题的量子化》。   ……   一个星期之后,德国物理学会,再次在柏林举办了新一周的例会。   不过在本周的例会上,并没有出现像一周之前时的那样百家争鸣的场面。   甚至连在上一次开会时还水火不相容的泡利和爱因斯坦两个人,都很罕见地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因为本周的例会,基本上就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对陈慕武在《自然》周刊上发表的新论文《作为本征值问题的量子化》进行批判。   泡利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受到了远在英国剑桥大学,彼此之间从来没见过面的陈慕武的背叛。   在一个星期前的每周例会上,他天才地向德国的物理学家们展示了,如何用矩阵来计算氢原子光谱,赢得了满堂彩。   那些掌声鼓励他,继续向量子力学的其他高峰攀登。   泡利本打算回去之后,就继续用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十分好用的数学方法,来计算光电效应和陈效应。   结果他也和爱因斯坦一样,在回家后不久,就收到了刊载着陈慕武波动方程的新一期《自然》。   陈慕武这个人真是冥顽不灵,他之前已经提出来了一个电子自旋的邪说,没想到现在又搞出来了一个新的。   让泡利情绪激动的,并不是陈慕武的波动方程有多离谱。   而是他在读完论文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之前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用矩阵力学求解出了氢原子。   但是现在如果采用陈慕武这个波动新方法,那么得到氢原子光谱,简直易如反掌。   这才是让泡利十分生气的原因,除了自己的两位授业老恩师索末菲和玻尔,他不愿意再接受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聪明的他更聪明,天才的他更天才。   但显然,陈慕武就是泡利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一个。   陈慕武总是走在自己的前面,他拼尽全力地想要追赶并超过,然后就会更加绝望地发现,自己非但追不上陈慕武,两人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远。   不过不服输的泡利,很快就找到了陈慕武新方程中的弱点。   那就是这个崭新的波动方程,并不能解释光电效应和陈散射,而这些刚好是他现在正在从事的工作。   于是泡利不得不加紧自己的步伐,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果然在下一周的德国物理学会例会开始前,得到了结果。   所以在今天的例会上,泡利就以光电效应和陈散射为突破口,狠狠地攻击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新的波动方程。   陈散射是陈慕武进入到物理学后提出来的第一项重要理论,而波动方程同样也出自陈慕武之手。   但彼此之间存在矛盾的话,是不是就要说明,这两者之间必然有一个是错误的了?   讲台上的泡利越说越有信心,他觉得自己再次战胜了陈慕武,仍然是现在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中最聪明的一个。   和坚信陈慕武之前提出来的矩阵力学才是正解,而随后提出来的这个波动力学则是自毁长城的泡利不同,爱因斯坦对陈慕武时隔一个多月提出来的两种关于微观世界的新理论,却全部都秉持着同一种态度。   泡利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讲着矩阵力学是如何如何正确,而波动力学则是如何如何错误。   他的这些长篇大论,让坐在台下的爱因斯坦感到十分不耐烦。   作为德国物理学牌面,已经能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他,很罕见地举手,在每周例会上发了一次言。   只不过爱因斯坦开口只讲了短短的几句话:“从汤姆孙爵士发现电子,提出来葡萄干布丁模型,到卢瑟福爵士发现原子核,提出来原子的太阳系模型,再到玻尔和索末菲教授,当然还有陈慕武,他们提出并完善的最新的原子模型,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一个足够精确的量子力学。   “但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又给我们送来了一个双黄蛋,突然之间,这个世界上就存在了两种量子力学。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项理论之间互不相容。   “这两种理论当中,究竟哪一个才是正确的?或许其中,根本就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泡利和爱因斯坦两人的发言,代表了现场与会的大部分物理学家的看法。   但同时,也有一些人心里叮叮咚咚地打起了鼓。   陈慕武最新提出来的这个波函数虽然有些荒谬,但是现在既不需要再采用玻尔那些无中生有的假设和规则,也不需要像之前矩阵那样,人为地制造出“巫术乘法表”。   量子的不连续性在这个波动方程中,以本征态和本征值的方式自然而然地出现,并不需要任何的人为干预。   而且他们也都和泡利一样,认识到了同一件事,那就是波动方程虽然一派胡言,但是其在数学上的便利性,是复杂的矩阵力学无法相比的。   ……   陈慕武的最新一篇论文,不光是在整个德国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瑞士苏黎士联邦理工学院的德拜教授,同样也被陈慕武的波动方程搞得焦头烂额。   他的一个助手,埃里希·休克尔,甚至为了这个折磨自己老板许久的方程,创作出了一首打油诗:   “gachesrechnetchenschon   “tseinerllenfunktion.   “nurssenht"ngeehl   “snsichdabeivorstell"nsoll.(   “陈慕武和他的Ψ,   “计算起来真灵通。   “但Ψ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能说得清。   )”   ……   而远在丹麦哥本哈根的玻尔倒是从善如流,既然有了更精确的新理论,他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那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原子模型。   在最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玻尔、海森堡,以及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各位学生和工作人员,都和泡利一样,已经基本接受了陈慕武提出来的矩阵力学。   这种数学工具虽然入门很困难,但是熟练掌握之后,就会发现它在计算并解释许多的物理学现象时十分好用。   夏天刚刚接触,还没完全接受这个新理论时,玻尔曾经向自己的老师卢瑟福写过一封信,在信中狠狠地吐槽了陈慕武这个小师弟有些不仁义:他才刚刚提出了第四个量子数,帮忙最终建立了完整的电子轨道理论,结果转过头来就毫不留情地抛弃了电子轨道,提出来了一种看上去很新并且很复杂的理论。   在卢瑟福给玻尔的回信中,不但好好安慰了自己的爱徒一番,还特意交待了让玻尔向瑞典皇家科学院的诺贝尔奖评委会提名,陈慕武参评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这件事。   而且玻尔从老师的这封信中,还得到了另外一个有用的信息,那就是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之内,陈慕武就已经博士毕业,此时正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当一名实验员。   玻尔觉得,自己这个师弟在实验室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做实验实在是有些浪费天分,比起卡文迪许实验室,他更应该出现在哥本哈根才对。   他的理论物理研究所,自创建以来,就以吸收欧洲学界的青年才俊,打造一支青春风暴的科研队伍为目标。   而自己的师弟陈慕武,当然就是如今青年物理学家中毫无疑问领头羊。   到时候他的身边左有海森堡,右有陈慕武这两大护法,那么自己的理论物理研究所,还不顺理成章地就能成为欧洲有名的物理学中心之一?   于是玻尔又动起了挖自己老师卢瑟福墙脚的心思。   只是当时的玻尔还没有完全接受矩阵力学,仍然有些生陈慕武的气,所以他的这柄小锄头也就最终没有挥舞起来。   现在整个哥本哈根终于接受了陈慕武的矩阵力学,没想到这个天才小伙子又创立了一种更天才的方式,让计算氢原子光谱变得更加简单和直接。   因而玻尔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那颗求才之心,提笔给自己的师弟写了一封亲笔信。   当然,他没有直接在信中对陈慕武打直球,邀请他离开剑桥大学来到哥本哈根大学来留学深造。   玻尔选择以退为进,像之前邀请海森堡时那样,先是邀请陈慕武在暑假期间,来丹麦的理论物理研究所进行一个短期的参观访问。   而他在心中打的如意算盘是,一定要让自己的太太玛格丽特,在哥本哈根当地选上几个最漂亮的姑娘,说什么也要把自己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师弟给留下来。   为了表示对陈慕武的欢迎,玻尔在信中甚至还改编了一句《哈姆雷特》中的台词:“在哥本哈根,我们对英国来客有所期待.”   只不过,才疏学浅的陈慕武,并没有怎么读过莎士比亚。   感谢过去一个月的支持,祝大家五一节快乐!(今天只有一章) 第149章 97公使馆的大乌龙   收到玻尔这封信的时候,陈慕武早就把除了克莱因-戈登方程以外的第三个方程,狄拉克方程也给写了出来。   他把这篇打印好的论文再次装进信封,仍然是寄给了德国柏林的普朗克。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自从去年夏天陈慕武在老鹰酒吧里收到了普朗克的那封情真意切的求稿信之后,他和《物理学年鉴》之间的关系就很暧昧。   只要收到陈慕武的论文,编辑部总会在第一时间,安排人手把这篇论文尽快发表在最新一期的刊物上。   有关波动力学和方程的问题,至此告一段落。   陈慕武写论文的这几天,一直混在他办公室里的奥本海默,也没有心情脆弱地觉得自己被冷落。   他反而读自己老师的论文,读得津津有味。   对于奥本海默这个在大学入学时选择进入化学系就读,直到本科毕业才开始转向物理学的新人来说,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电子究竟是粒子还是波这个包袱。   他只会觉得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意义不明的波动方程,对于计算氢原子光谱这个问题来说十分方便快捷。   奥本海默之前为了能赢得自己老师的好感,甚至还想过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认真自学好矩阵这种数学工具。   但现在陈老师的这个波动方程,算是无形之中帮了他一把,让他不必再去学那个有些要命的方方框框。   除此之外,奥本海默还曾经自告奋勇地提出来,他要帮陈慕武“写”论文。   当然,这个写,不是像玻尔对待克莱默斯和海森堡那样,由陈慕武口述,奥本海默在一旁事无巨细地予以记录。   他实际上是想帮助自己的老师,把写在纸上的草稿,转换成为打字机上的铅字。   奥本海默的潜意识里,还带着美国阔少的思想。   如果对工厂流水线上的蓝领工人来说,那么能娶到一位衣着光鲜的打字员小姐,绝对能算是人生中比较幸运的一件事。   可是对奥本海默这个犹太富二代来说,打字员只不过是一个卑微下贱不入流的职业,绝没有自己在沙发上看书,而让自己的老师坐在桌旁对着打字机敲敲打打的道理。   所以他才自告奋勇地提出来这个请求,想帮自己的老师分担一些工作。   结果陈慕武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这位大少的提议,且不说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打字速度最快的那一批人之一,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简单实验都做不好的奥本海默来接触这台打字机,那绝对会打出来一篇堪称灾难的论文。   ……   收到了玻尔来信的陈慕武,心中并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   如果是在刚穿越过来的那会儿,玻尔邀请自己去丹麦的话,说不定陈慕武还会很激动。   虽然这位守门员对待学生和新人的态度很不友好,但是至少对于那时候的陈慕武来说,玻尔的邀请也能算是一个救命稻草。   可是现在么……   他不但没什么反应,甚至都根本不想离开剑桥,专程去一趟那个只有坐船才能到达的北欧小岛。   不过,陈慕武还是带着这封信,去了一趟卢瑟福的办公室。   不算上一次的索尔维会议的话,那么玻尔的这封信,就是陈慕武收到的第一个学术访问邀请。   名义上,他是去询问卢瑟福,能不能拒绝玻尔的这个邀请。   但实际上么,陈慕武也稍微有些想要和自己的老师显摆一下的意思。   你看,我这搞理论研究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连你最喜欢的那个学生玻尔,都邀请我去访学呢!   不料,卢瑟福在读完玻尔写给陈慕武的这封邀请信之后,却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他十分笃定地说道:“陈,我想你一定不会去的,拿着这封信到我这里来,也只不过就是来炫耀的,对不对?”   我勒个去,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明明表情克制得很严肃,可这都被自己的老师给看破了?   “是,是有这么点儿意思,老师。   我还要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制作电子显微镜,不出意外的话,最近一段时间我哪儿都不会去了.”   “陈,这恐怕也不是伱的真实想法,”卢瑟福笑着说道,“我认为你之所以不会北上丹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台已经被你拖延了很长时间的电子显微镜,而是想要留在剑桥,等着你那两个从国内来的同胞,是不是?”   卢瑟福的眼光确实毒辣,一句话,就直接戳穿了陈慕武内心深处所想。   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了剑桥大学新学期开学的日子。   而之前收到了叶企孙的那封信,也过去了很长的时间,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位,应该已经在来英国的路上了吧?   既然他们都是受自己邀请而来,那么陈慕武此时也绝没有离开剑桥,去往丹麦的道理。   陈慕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师,还真被您给说中了。   我这就回到实验室里去做实验……”   “那还不着急,陈,你坐下我们再闲聊几句.”   既然这次是陈慕武自己送上了门,那么卢瑟福也要抓住这个机会,和自己的爱徒好好聊一聊。   “你不要遗憾,这次没能去成丹麦,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可能就在今年年底,你一定会往北欧去跑一趟的.”   卢瑟福仍然没有把话给挑明,但是师徒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年底,去北欧,不是去领诺贝尔奖的话,还能干什么?   虽然现在评委会那边还没有动静,但是在卢瑟福心里,陈慕武应该就是今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不二人选了。   除了陈慕武之外,还有什么人能获这个奖?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个国家有提名资格的人,基本上都会在诺贝尔奖项上提名本国人。   如果不是最近两年间,横空出世了一个陈慕武的话,那么今年以自己老师汤姆孙爵士为首的英国科学家,应该会提名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发明了云室的英国籍教授威尔孙。   而德国佬儿那边再加上玻尔,则多半会提名通过实验证明了原子能级存在的弗兰克和赫兹两个德国人。   至于法国人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估计会是那个通过布朗运动测定阿伏伽德罗常数的让·佩兰。   但这一切都因为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来了一个天才学生而受到了改变。   就算“当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须讲汉唐”,不说陈慕武提出来各种稀奇古怪但似乎都很正确的理论,只说他来到英国之后,做出来的几个实验,从中随便挑选一个都是能获奖级别的。   换做是另外一个物理学家,估计要耗费大半个学术生涯,也说不好到最后能不能侥幸取得其中之一的成绩。   陈慕武不但取得了许多成就,关键他同样在德国和法国的物理学家们之间有着很不错的人缘。   普朗克和爱因斯坦就不用说了,陈慕武能从遥远的中囯来到欧洲,他的论文能第一次在欧洲顶级的刊物上发表,这两个人有很大的功劳。   而又因为他搭上了那个小贵族德布罗意的那条线,陈慕武还和法国的物理学家们之间也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不过,神经大条的卢瑟福对自己学生们的情感生活并不太关注,所以他并不知道除了德布罗意之外,陈慕武和法国之间,现在已经渐渐有了另外一条线的存在。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所以卢瑟福才向德法两国的物理学同仁写信,让他们提名陈慕武参选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绝大多数人在给卢瑟福的回信中,也都表示了愿意给卡文迪许实验室,给卢瑟福和陈慕武这个面子。   “多谢老师您的栽培.”   看到卢瑟福对自己如此贴心,陈慕武本人也大受感动。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想着有生之年,说什么也要帮这个大胡子新西兰老头实现一次他的心愿,让他成为继居里夫人之后,第二个,或者第三个既获得过诺贝尔化学奖,又获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人。   “陈,何必客气!”卢瑟福忽然又转换了话题,提起来他的学生奥本海默,“这是你第一次带学生,而且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感觉如何?”   “也没有什么不同,奥本海默先生也算是一个和我年龄相近的人,我只把他当成是一个同龄的朋友.”   对此,卢瑟福却持有不同的看法:“你还是要管一管那个美国来的公子哥。   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之前不是没来过美国人,像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先生,他们每个人都很谦逊,而且绝不像你这个学生那样目中无人。   你能带的话,就再继续带一段时间看看,如果不能带的话,就赶快提出来,我让人给他安排一个别的去处。   “还有另外一件事,你提出来的那个理论……”   陈慕武以为自己的老师又要老生常谈,让他不要再把工作和学习的重心放到“没什么用”的理论物理上,而是尽快重返实验物理的怀抱当中来。   好在他现在已经写完了一篇阶段性的论文,就此打住休息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可以,   于是还没等卢瑟福说完,陈慕武赶快表明自己的态度:“老师,我近期之内,绝不会再搞什么没有用处的理论物理了!”   “陈,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慕武觉得自己好像是幻听了,这种话还能从自己的老师里说出来的?   卢瑟福继续说道:“虽然一时半会去不了丹麦,但你最近也找个时间,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也好,或者到三一学院里找个教室,也给我们讲讲你的量子力学,讲讲什么是矩阵,什么又是波动方程嘛.”   卢瑟福还真是口嫌体正直,他表面上对夸夸其谈的理论嗤之以鼻,但敏锐的科学素养,还是让他意识到了,陈慕武提出来的有关微观世界的新力学,很可能改变未来物理学的研究方向。   “好的,老师.”   在离开办公室之前,陈慕武也点头答应了卢瑟福的这个要求。   因为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人,大多数都还在天南海北享受着他们的悠长假期。   所以在离开卢瑟福办公室之后又过了几天,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副手查德威克前来通知陈慕武,说为了等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员,主任让他把自己的那场量子力学讲座,安排到正式开学前的半个月再举行。   但是陈慕武还是在剑桥大学的另外一场讲座上,提前讲起了量子力学。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卡皮察,在这个夏天去了美国度假游玩。   刚回到剑桥,在三一学院的走廊里见到了和自己再次成为邻居的陈慕武,卡皮察便迫不及待给了后者一个大大的熊抱:“陈,你可真了不起,我在美国游玩的那段时间里,报纸上天天都有关于你的消息。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拿金牌回来的,快带我去看看,那些金牌都长什么样子!”   带着这个有些热情过了头的俄国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向他展示了自己挂在墙上的四枚奥运会金牌之后,陈慕武本以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就会结束他心血来潮的打扰,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休息。   毕竟卡皮察刚刚历经了七天的横渡大西洋的船上旅程,在南安普顿下船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在那里换乘火车,赶回了剑桥。   才结束了这一场将近十天的舟车劳顿,他理应该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不过卡皮察却仍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离开陈慕武房间的意思。   “陈,听说你在微观世界的物理学上,又搞出了几个大杀器?我这段时间也在美国拜访了几所大学,里面的物理学教授可是对被你弄出来的一个叫什么‘矩阵’的东西怨声载道,被这个矩阵搞得头都大了.”   “彼得,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那好,我们下周二就临时组织一场卡皮察俱乐部的活动,在会上,你要给我们大家讲讲你的量子力学.”   陈慕武这才明白,卡皮察来找自己的真正原因。   看金牌完全就是一个噱头,他想快速了解什么是量子力学,才是此行的最终目的。   卡皮察当初创建这个俱乐部的本意,就是想着能省掉大量枯燥无味的阅读文献的时间,通过这个学术交流活动,让自己快速了解一段时间之内的最新学术动态。   没想到这一次,他都把薅羊毛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身上。   陈慕武没拒绝他的这个要求,就当是为卢瑟福的那场讲座做准备,提前举办一场小型的俱乐部活动来试试水。   他同时也想看看,自己真实的教学水平究竟如何。   ……   在这场卡皮查俱乐部的每周活动开始之前,陈慕武终于迎来了来自国内的那两位客人。   而与赵忠尧和施汝为一起来到剑桥大学的,还有一个民囯驻英公使馆的工作人员。   陈慕武还以为这两位在英国遇到了什么麻烦,才让公使馆出面把他们送了过来。   结果在仔细了解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历经几十天的长途旅行,两个人辗转到了英国之后,也像去年陈慕武刚来英国是那样,第一站先去伦敦波特兰街的驻英公使馆报道。   像他们这种刚到英国,还没有确定最终选择进入哪所学校就读的新人留学生,公使馆是有义务,并且也十分乐于为其提供帮助的。   因为他们都是初来英国的菜鸟,对眼前的陌生的环境,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孤身一人来到海外,又是举目无亲。   随便编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能很轻松地从他们身上狠狠地敲下来一笔竹杠。   除了国内外交部在每年年初拨过来的一笔经费,以及偶尔能从文物倒卖中赚上一笔,这些敲下来的钱财,可是公使馆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于是他们不顾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很朴素,根本就不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面对公子哥的时候反而要更加小心谨慎,因为他们很可能是国内某个有实权的大官、或者有兵权的军阀的子弟——在公事公办地登记完姓名、籍贯等等个人信息之后,就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两位此次来到英国,可曾有什么心怡的学校?”   “我们要去剑桥大学.”   两位先生很老实地回答。   “噢……剑桥大学,那可是全英国最顶级的大学之一,有志气,了不得!   “只是这个剑桥大学么,因为名气太大,所以它的入学门槛也是水涨船高。   “小弟我在公使馆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几个能最终进入到剑桥大学学习的同胞。   “不过,两位这次来英国,总算是遇到了一个好时候,不知道你们在国内有没有听说过,现在在物理学界,我们国内出了一位叫做陈汉臣的了不起的同胞?他……”   工作人员根本没给赵忠尧和施汝为插嘴的机会,他话锋一转,开始对陈慕武在物理学上的取得的成绩添油加醋,大吹法螺。   但因为他本身就不懂物理,只是通过报纸上的新闻才简单地了解了一些,所以话语里出现了不少专业性的错误。   “……不仅如此,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消息闭塞的轮船上,可能不知道的是,陈汉臣不光在物理学和天文学上取得了了不得的成就,还在法国京城巴黎举办的万国运动会上,一口气拿到了四块金牌。   不仅为我们国家争了光,更是在英国也闯出来了不少旳名望。   “巧合的是,这位陈汉臣先生正是两位想进入的剑桥大学的毕业生,并在今年夏天他才刚刚取得了教授的职位。   如果他想安排学生进入剑桥大学学习,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上嘴唇碰碰下嘴唇,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而更巧合的是,陈汉臣先生和小弟我的私教甚好,两位如果有意的话,小弟我可以在其中帮忙牵线搭桥,只是这费用么……”   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这个工作人员终于闭上了嘴。   只不过他又朝赵忠尧和施汝为伸出攥拳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不停地搓弄,发出摩擦的声响。   这个肢体语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就是想要牵线搭桥,联系上陈慕武进入到剑桥大学,就要先给钱。   看完这一番拙劣的表演之后,两个人再也控制不住,不约而同地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他们虽然初来乍到,但不代表他们没有生活经验,两人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公使馆的工作人员,完全就是在狐假虎威,而且还好巧不巧,刚好撞到了他们的枪口上。   看到此情此景,工作人员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演被看穿,所以又想借助自己手里的权利,来威胁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乡下人。   “没钱就说没钱,笑什么笑?你们信不行,我不但能让你们去不成剑桥,甚至可以让公使大人出面,把你们两个给遣返回国!”   他的这些话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在又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施汝为终于告诉了这个倒霉蛋儿事情的真相。   “这位先生,我要纠正您一个错误,作为公使馆的工作人员,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的驻英公使仍是留在国内的顾少川,在英国代理职权的只有临时代办而没有公使。   “另外,我们两个人,之所以从国内千里迢迢地来到英国,想要进入剑桥大学学习,完全就是受了您刚才亲口所说和您私交不错的陈汉臣先生的邀请.”   施汝为还在这个人面前晃了晃陈慕武给叶企孙写的那封信:“您如果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给您的至亲好友陈汉臣先生这封信,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听完这一番话,工作人员吓了个脸色发白。   本来这些留学生里选择进入到剑桥大学的就不多,今天总算遇到两个,他还打算搬出陈慕武的名号,发一笔大财。   却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陈慕武邀请来剑桥留学的。   他这下子可算是闯了大祸,为了尽量弥补自己的过失,这个工作人员直接翘了班,把两个人带到车站,亲自送往剑桥。   他一路上好说歹说,企图能用自己的实际表现获得他们二位的原谅,让两人在陈慕武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不至于因为这一时贪心而丢了工作,毕竟陈慕武现在可是临时代办朱兆莘面前,一等一的红人。   想要稍微拉一下均订,还差几十个就能上两千均,所以今天还是一更,但仍然和昨天一样,都是6000+。   请多包涵,感恩! 第150章 98单光子干涉实验   “这位先生,你实在是不应该这么做……”   陈慕武话还没说完,这个公使馆的工作人员,直接左右开弓,自己给自己了两个巴掌。   “陈先生,实在是对不住,这次是我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   “您千万要放小弟我一马,这件事上还请免开尊口,可别和我们公使馆的那位朱代办说啊!……”   工作人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打心眼儿里想让陈慕武对他网开一面。   在此之前天天拉大旗作虎皮的陈慕武,没想到自己这次成了别人的大旗。   但他还真拿眼前这个公使馆的工作人员,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按下葫芦起了瓢,虽然陈慕武只要给朱兆莘写一封信,就一定能让这个人失去工作,但是他一个人走了,不代表公使馆里的其他人不会重复这个人所做过的龌龊事。   陈慕武到最后只能想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下次再从国内邀请人来的时候,提前把名单通知公使馆那边一声。   只要不动我的人,其他人的竹杠,就由他们爱怎么敲怎么敲吧!   公使馆的这个工作人员,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剑桥。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各种许愿,说下次再从国内送来什么好东西,绝对不会忘记给陈慕武也送过来一份。   和这个人的口头许诺不一样的是,赵忠尧真的给陈慕武带了东西来。   赵是诸既人,和陈慕武的老家仩虞在清朝时同属邵兴府管辖,所以两人也算是同乡。   两人这趟到国外的求学之旅,来到英国的船票是陈慕武大哥陈慕侨出的,在英国的学费和生活费用则是陈慕武一手操办。   所以赵忠尧和施汝为对陈家人的帮助十分感激,在老师叶企孙的建议下,他们特意给陈慕武带了几斤好茶。   “这茶叶进入英国海关的时候,一定交了不少税吧?”   陈慕武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到英国时,也是因为不明所以,因为携带了一些茶叶,就被那个黑心的英国海关课了不少税。   “陈老师,谁说不是!就这么几斤茶叶,海关的那个英国官员就收了我好几磅的关税,他们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   三个人一番交流之后,陈慕武发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那就是叶企孙给他介绍来的这两位学生,虽然对自己是一口一个“陈老师”地叫着,但是他俩的真实年龄,其实都比自己还要大。   所以陈老师的这个称呼,陈慕武觉得自己是万万受不得也答应不了的。   在他千方百计地劝说之下,才让两人最终答应了,彼此之间要么叫他的表字“汉臣”,要么就直接叫他陈先生这件事。   既然两位同胞已经来了剑桥大学,那么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准备各个学院的入学考试。   现在又冒出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陈慕武去年来到英国的时候,根本就没参加过三一学院的入学考试。   他属于是被院长老汤姆孙给开了个后门,一到剑桥,就直接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做起了实验。   所以陈慕武并不知道入学考试究竟是以什么形式,如果只是面试的话,还要问些什么问题。   不过,倒是也有现成的解决办法,那就是他陈慕武还有一个学生,在不久之前才刚刚通过了基督学院的入学测试。   陈慕武把赵忠尧和施汝为托付给了他们的奥本海默,让这位陈门的大师兄,辅导两个人准备接下来的入学考试。   奥本海默没有推辞,因为这是自己来到剑桥之后,陈老师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好好完成,也让陈慕武看一看,自己这个哈佛大学的荣誉毕业生,到底是不是吃素的。   ……   下个星期二,在一场还算丰盛的晚宴之后,这一场在暑假里临时举办的卡皮察俱乐部的活动,悄然在三一学院的一个房间里拉开了帷幕。   刚刚来到剑桥的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人,可能还不知道在他们坐着轮船在海上航行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陈慕武在物理学界又搞出来了什么大动作。   但是既然奥本海默兴致冲冲地说要去听陈老师讲座,他们两个也没有不跟着的道理。   不过由于两个人还不是卡皮察俱乐部的正式会员,所以只能在房间里的末位列席。   而同样不是正式会员的奥本海默,却在陈慕武的安排下,得到了会议记录的工作。   他很是兴奋地握着手中的笔,心里想着绝不能漏掉从自己老师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单词。   陈慕武想着,在这次的俱乐部活动上,就具体说一说,这个波函数Ψ到底是什么。   让奥本海默记录,也是为了把这个讲座内容整理出来之后,能更方便地再去发表一篇论文。   陈慕武并不想触碰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等价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了。   总有人说薛定谔在1926年提出波动方程后的不到半年时间里,就在数学上严格证明了他的波动力学和海森堡的矩阵力学等价。   但这只不过是一个物理学神话罢了,薛定谔给出来的证明方式是用波动方程解了一下谐振子的能级和定态波函数,得到的结果和矩阵力学给出来的结论相同而已。   然后他就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的波动力学和海森堡、玻恩、约当的矩阵力学等价,可以用数学变换从一种形式变换成为另一种形式。   其实,他充其量是“论证”了这两种力学在物理学上是等价的这件事,而且也就只能忽悠一下众多数学学得不好的物理学家们。   而最终在数学上证明波动力学和矩阵力学等价,还要等到狄拉克在1930年抛砖引玉,然后冯·诺依曼在1932年才能给出最终的结论。   很显然,陈慕武不想在这次卡皮察俱乐部的会议上,当一个不太讨喜的数学家。   薛定谔“论证”两种力学等价的那篇论文,倒是可以留给赵忠尧施汝为和奥本海默三位,就当做是送给三个学生的见面礼。   陈慕武琢磨,他既然想着以后要开宗立派的话,那么就不能只靠自己单打独斗,也要把手下的学生们都一个个地培养得出人头地。   所以他决定开门见山,直接讲起了有关概率波的这件事。   “想必今天来参加这场会议的物理学从业者,应该或多或少地都读过了我前不久发表在《自然》周刊上的那篇论文。   “你们应该会觉得,站在眼前这个叫陈慕武的家伙,他先是搞出来了一种叫做矩阵的东西,把人弄得神魂颠倒,陷入数学深渊。   “然后他又发明了一个波动方程,把人从数学的深渊里拯救了出来。   “我相信,你们有很多人也都尝试了用这个新的方程计算氢原子光谱,并且得到了很好的结果。   “但同时我也清楚,伱们搞不明白,这个和波动方程形式完全一致的新方程,它描绘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波?是什么东西在波动?   “众所周知,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波存在着。   “一种就是像声波和水波那样的机械波,它们通过空气分子或者水分子在微观尺度上的震动,导致在宏观尺度上形成了波动。   “而另外一种,则是麦克斯韦先生提出来的电磁波。   自从爱因斯坦博士提出来的相对论被广泛接受之后,人们已经抛弃了想象中的‘以太’这种介质,接受了电磁波是电场和磁场本身的一种震动。   “也许你们中有人,已经把这个新的波动方程带入了既有的理论当中,认为电子就是这个方程里的一个波包,然后就发现了这种解释导致波动并不稳定,电子很快就会耗散到无穷远处。   “可是事实中的结果并非如此,电子就是电子,并不会出现在计算后得出的这个现象。   “现在,我要指出的一点是,这个波,它既不是一种机械波,也不是一种电磁波,而是一种新形势的概率波。   “至于你们心心念念的这个振幅Ψ,则和上面提到的两种波类似。   “在经典物理中,振幅的平方,代表着波的强度。   而在我的这个方程里,振幅的模平方|Ψ|,代表着粒子在某一时刻出现在该位置上的概率!”   陈慕武本以为,自己这次一定是在卡皮察俱乐部的会员面前,装了一个大逼。   可等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这么一大段,台下众人的脸上并没有显示出他期待的震惊脸,而大部分都是一脸的懵懂。   过了一会儿之后,俱乐部的主席卡皮察,才代表其他人提出来了他们的疑问:“陈,能不能请你在具体讲讲,这个波动方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粒子出现的概率,又究竟该如何理解?”   大意了,讲了一堆理论上的知识,结果自己这些这天都待在实验室里的同行们,可能压根儿没听懂。   他现在有些怀念起自己的前室友狄拉克来,如果那个不苟言笑的英国人也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能听明白陈慕武在说什么。   “有关这种概率是什么,一种最简单的解释就是,电子在空间中无处不在,在同一个时刻中,一个电子既可能在我这里,也可能在卡皮察先生那里.”   “陈,你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荒谬了,”还没坐下去的卡皮察立刻提出来了不同的见解,“在某一时刻,电子的位置必须是固定的,你刚才举的那个例子,其实想要知道这个电子在哪里也很容易,只需要在整个空间全部都摆上盖革计数器,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整个空间里只有一枚电子的话,那么也就只能有一个盖革计数器能发出声响.”   卡皮察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刚好提出来了波函数坍缩这件事情。   但卡皮察提出来了这个观测的问题,现在陈慕武觉得自己不能再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了。   他本打算继续谈谈当初爱因斯坦为了帮他想象中的光量子找一个波动性的理论,而提出来的那个已经被放弃了的“鬼场”。   可是他现在觉得,自己再讲些纯理论上的东西,而不给出具体的物理学图像的话,这些实验物理学家们很可能依旧听不懂。   好在陈慕武早就做了两手准备,他转身擦掉黑板上写着的三五行公式,反而是在上面画起图来。   显示屏、遮挡物、带着箭头的平行直线,当他在上面写下“光”这个单词之后,明眼人早就看出来,陈慕武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托马斯·杨的双缝干涉示意图。   “你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我想我可以用另外一个实验现象来回答。   “双缝干涉实验,是皇家学会会士托马斯·杨在十九世纪初做的一个著名的光学实验,正是这个实验,最终推翻了牛顿爵士提出来的光的微粒说,从此以后,人们开始相信,光同样是一种波。   “二十世纪初,爱因斯坦博士为了解释光电效应的实验现象,又重新提出了光量子这个概念,并最终被密立根教授的精确光电效应实验,以及去年年初的伽马射线散射实验所验证。   “现在让我们重新考虑这个实验,假如说,我们尽可能地调低光源的亮度,让这个光源每次只发射一颗光子,并确保在这颗光子穿过狭缝到达屏幕这个过程中,不会再有一颗新的光子发出。   “就这样一个光子一个光子地积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再把屏幕上的感光底片拿去显影成像的话,那张照片上究竟会显示什么样的一种图样?还会不会仍然显示明暗相间的黑白干涉条纹?”   陈慕武在这里稍作停顿,给出众人足够长的思考时间。   场内的众人窸窸窣窣的讨论起来,最终他们勉强达成了一个统一的意见,那就是照相底片上,并不会产生干涉条纹。   “只是,非常遗憾的是,你们给出来的回答都答错了。   “在十五年前的1909年,如今的皇家学会会士杰弗里·泰勒,当时还只是我们三一学院的一位学生,正在当时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如今的三一学院院长汤姆孙爵士手下,做着一个有关光学的实验。   “当时,泰勒会士用一盏煤气灯作为光源,光源前面放了几块被煤烟熏黑的玻璃。   “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保证光在每经过一块玻璃之后,就会变得更加微弱,从而检验在微光的条件下,还会不会出现光的波动现象。   “这个实验足足持续了三个月,在最终洗出来的照相底片中,仍然得到了波动现象。   “虽然泰勒会士那次做的不是双缝干涉而是针尖衍射的实验,但我想,如果复刻这个实验,把里面的针尖换成是两条狭缝的话,同样也会出现对应的实验现象.”   “这……”   谁也没想到陈慕武竟然有备而来,为了一场卡皮察俱乐部上的讲座,他竟然都翻出来了十五年前的一篇学生论文。   许久之后,仍然是卡皮察站出来拆台:“陈,但是这个实验,也没办法保证像你说的那样,在同一时间里,空间中只存在一颗光子.”   “卡皮察先生,事实上,这件事情是能保证的.”   陈慕武说着话又转过身去,在黑板上画起了一个箱子的示意图。   “早在个实验出现的四年之前,爱因斯坦博士就已经提出来了光量子假说,但是泰勒会士在论文中并没有一处提到了光量子。   “但幸运的是,他给出了详细的实验数据,我们可以就粗略估算一下。   “据他的统计,每秒到达照相底片上的能量,为5x10焦耳。   “因为煤气灯发出来的光是淡蓝色,所以光的波长我们就近似取为500纳米。   “因为e=hν,经过计算就可以得出,每秒抵达照相底片上的光子数量,大概在一百万个左右。   “统计上来讲,也就是说每一百万分之一秒,有一个光子穿过层层阻碍,打到了这块照相底片上。   “用这个时间间隔乘以光的传播速度,就能得到一前一后两个光子之间的距离,应该是有三百米左右。   “而他整个实验暗箱的长度,也不过才不到两米,这也就是说,在统计上来看,在同一时刻中的整个实验空间里,只会有一颗光子的存在.”   陈慕武最后总结道:“只要能确保在同一时间整个实验空间里只存在一颗光子,就能光的干涉行为是光子相互作用的可能性。   “所以,干射条纹的出现是许多光子各自独立行为积累的结果,干涉条纹的亮区是光子到达可能性较大的区域,而暗区是光子到达可能性较小的区域。   “至于这个光子的到达可能性在物理学上的含义是什么,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它就是我所说的概率,进而也就说明了光波是一种概率波。   “如果把这个实验中的光子换成是一个电子源的话,我想也应该会出现同样的结果。   “所以我才会说,概率才是这个波动方程的真正含义.”   陈慕武在这段发言中其实有漏洞,他只是搞了个统计平均的说法,并没有言之凿凿地确认,在同一空间同一时刻里,只存在着单一的光子。   事实上,严格意义上的单光子干涉实验也好,单电子干涉实验也罢,都要等到单电子源和单光子源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现之后,才能被物理学家们在实验室里完全做出来。   在此之前,单粒子干射实验只能是一个存在于理想中思维实验。   而且这个思维实验,不仅仅能证明波函数是一种概率波,他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不确定性原理。   不过陈慕武觉得,还是暂时先不把这个在原时空里让玻尔和爱因斯坦吵了几十年的东西拿出来。   他已经搞出来一个惊世骇俗的量子力学了,需要让物理学界先喘几口气,好好消化一下他最近的几篇论文。   坐在会场最后的赵忠尧问施汝为:“你听懂了吗?”   后者很坦诚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陈先生在讲座中提到的双缝干涉,也知道他提出来的光子,但是有关波动函数这件事,虽然那个奥本海默先生曾经提过几次,但我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   等结束以后,我们去把奥本海默先生的笔记给借过来好好研究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去请教陈先生好了.”   场内其他人虽然了解过波动方程,同但他们样和赵、施两人一样,听了个懵懵懂懂。   不过有的人在心里已经起了别的心思,他们想着等回到实验室之后,是不是把陈慕武所说的单光子双缝干涉实验给做出来。   虽然留在观众席上的成员,仍然处在震惊和懵逼的叠加态,但陈慕武今天的讲座已经结束。   他擦干净身后的的黑板,又拍掉了身上的粉笔屑,打算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就离开。   现在不离开的话,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把自己彻底围住问问题的话,那时候再想跑也跑不了了!   就在这时,这个会议室的房门猛地一下子被推开。   陈慕武和在场的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往日里那个沉着冷静的狄拉克如此失态。   而且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从狄拉克嘴里一口气蹦出来了如此多的单词。   狄拉克沉默寡言,是众所周知的。   因为他平日里不苟言笑,和众人相处过程中说的话实在是太少,每次都只有寥寥几句。   所以在圣约翰学院、卡文迪许实验室和卡皮察俱乐部里,专门出现了一个以狄拉克姓氏命名的奇怪单位。   一狄拉克,等于一个人在一个小时之内说出一个单词。   而一卡皮察,大概等于几千甚至几万狄拉克。   陈慕武没想到自己刚才在讲座里还想着狄拉克,结果他的这位前室友就很及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狄拉克径直来到陈慕武面前,快速喘了几口气,调整好呼吸之后,这才说道:“布朗太太说你已经搬离了她家,我打听到你在卡皮察俱乐部之后,就匆匆赶来了这里。   “陈,这个夏天我在家里一直看你之前的所有论文,我、我在其中发现了你的一个错误!” 第151章 99学术小偷狄拉克   奥本海默不认识谁叫狄拉克,他只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英国男人,刚一进门,就冲到了自己老师的面前。   这还了得!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纸和笔,直接冲到了陈慕武的身边,挡在了他的前面。   虽然奥本海默是三个人里身高最矮的那个,但他依然坚定地站在了那里。   待在剑桥已经将近一个月,他越来越受不了英国这种古板封闭的环境。   虽然陈慕武对他还不错,但他心里始终都满怀着一股火气。   刚想睡觉就有人给递来了枕头,奥本海默在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如果这个不开眼的英国佬想要动手的话,自己就直接一个勾拳,怼到他的肚子上。   陈慕武稍加思考,就明白了眼前的形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这个美国人,应该是打心眼里认同了自己,那他这辈子也应该没有被下毒之虞了。   “罗伯特,你别太紧张了。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一个理论天才——保罗·狄拉克。   他不是什么坏人,所以你放心吧!”   奥本海默非常尴尬,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头,居然遇上了老师的朋友。   陈慕武接着又向狄拉克介绍自己的学生:“保罗,这个是美国哈佛大学的高材生,罗伯特·奥本海默,他今年夏天才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现在正跟着我搞些研究.”   “狄拉克先生,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呃、你想要对陈老师动手.”   “没关系.”   “对了,罗伯特,伱能否尽快整理出我今天讲的全部内容,然后交给我?”   “当然没问题,陈老师!”   交代给奥本海默一个任务,把他打发走之后,陈慕武拉着狄拉克的袖子,往门外走去。   “有什么事情,我们到外面去说.”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想要离开,是怕等今天来听讲座的这批人深入思考有关概率波的问题之后,会把自己围住问各种问题。   陈慕武直接把狄拉克带到了自己在三一学院的房间,给他泡了杯茶之后,这才问道:“保罗,你找出了我的哪个错误,所以才让你这么着急?”   “是有关陈统计和陈不相容原理,你前后发表的这两篇论文之间,存在着矛盾.”   哦,原来是这个。   和世界上大部分物理学家不同,陈慕武在量子力学中使用的矩阵,对数学专业出身的狄拉克来说不成问题。   这只不过是一种数学工具,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相比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比后者稍微高级一些罢了,   但是,另外一个有关于原子的问题,却困扰了狄拉克一整个夏天。   在中子发现之前,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们区分元素的办法,只是去看他们原子核外的电子数目。   所以狄拉克一直以来都搞不明白,为什么氖ne和钠na只在电子数目上差了一个,却在化学性质上表现出来了很大的不同,一个是气体,另一个则是金属。   直到他看到了陈慕武发表在《自然》期刊上的最新一篇论文,提出来的波动方程。   狄拉克想着用陈慕武的波动方程,尝试着去求借一下一个原子中有两个电子的话,会是什么情况。   而且他还如果让这两个电子交换一下位置的话,求解出来的两个结果究竟是会相同还是不同。   求解出来的结果表明,交换位置只会让波的前面改变一下正负号,并不会产生其他的区别。   这让狄拉克又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陈慕武在建立矩阵力学时所提出来的那个想法,那就是实验并不能观测出两个电子在交换位置之后,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因为人们并不能具体观测到电子,只能通过原子中发出来的光来判断。   很显然,电子的位置交换与否,根本影响不到从原子中发出来的光。   他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陈慕武之前提出来的那个有关原子模型中电子轨道的那个不相容原理。   但是狄拉克还没高兴太久,他就突然意识到了陈不相容原理和之前他提出来的另外一个理论之间的矛盾之处。   陈慕武在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曾经提出来了一个不同于宏观物理学中的麦克斯韦-玻尔兹曼统计的新的统计方法,并用这种名为陈统计的量子统计方法,成功地从第一性原理推导出了普朗克热辐射定律。   只是,当时陈慕武在计算中,用到的粒子是光子,而光子的自旋为1,是个整数。   所以大量的光子,才能无限叠加到同一个量子态上。   但是,在这之后,陈慕武在今年年初又提出来了以他姓氏命名的“陈不相容原理”,像电子这种自旋为二分之一的粒子,是不允许占据同一个量子态的,即使它们有完全相同的量子数也不行。   所以对于电子这个微观粒子来说,便不能再用陈统计这个量子统计方式,如果强行套用的话,很可能就会得到系统的熵变成负无穷大这个无比荒谬的结论。   所以现在亟需找到一种新的量子统计形式,让它能够适用于电子。   狄拉克如此急匆匆从布里斯托尔的老家坐火车赶到剑桥,就是为了和陈慕武说这件事情。   虽然名为陈慕武的一只蝴蝶在不断地扇动着翅膀,但历史的车轮仍然滚滚向前,狄拉克还是找到了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历史上,就在薛定谔提出来他的方程后不久,狄拉克就向英国皇家学会提交了一份理论报告,那个上面写得正是他得出来的一种有关电子的新的量子统计方法。   但是他这篇文章发表后还不到一个月,一封由罗马大学寄来的信,被送到了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   罗马大学教授费米在信里很不客气地指出,“在你有趣的名为《关于量子力学理论》的论文中,你在泡利不相容原理的基础上,提出了关于理想气体的一个理论。   现在,一个与你的几乎相同的理想气体理论,已经于今年年初被我发表。   我现在假设你还没有读过我的这篇文章,所以我现在提醒你对它予以注意”。   费米的信表面上似乎很客气,但其实话中绵里藏针。   这封信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想要一个解释,一个狄拉克在这篇论文中得出来的统计规律,到底是独立推导出来的,还是看到费米的论文后有了灵感,换言之,是他剽窃来的。   后世的物理学界,对这桩学术剽窃公案一直没有定论。   因为费米的老婆是犹太人,又因为墨索里尼的反犹政策从意大利跑到了美国。   所以美国的一批犹太人科学家,尤其以托马斯·库恩为代表,坚定地认为狄拉克这个英国人剽窃了犹太人的智慧。   他们不但认为狄拉克在量子统计上剽窃了费米,还认为狄拉克在量子力学的研究上,同样也剽窃了犹太人玻恩的成果。   而之所以一个连博士文凭还没拿到的年青人,能有这么大的能力,接连“剽窃”了许多伟大的科学成果,但还能不被人指责。   这些美国犹太人给出来的原因,是因为狄拉克就读于英国最顶级的学府剑桥大学,同时又是卢瑟福女婿福勒的爱徒,而且之后又和玻尔的私交甚密。   不过,同为犹太人的泡利在这个问题上,却站出来很坚定地支持狄拉克,他认为狄拉克在写论文之前绝对没有读过费米的文章,而抄袭这个说法,根本也是无稽之谈。   “六朝旧事随流水”,狄拉克究竟在这件事情上抄袭也好,没抄袭也罢,那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反正这辈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第一个、呃、第二个提出来这种新的统计规律的人。   费米此时,应该还在莱顿大学的埃伦费斯特手下研究相对论的问题,还没把他的学术重心彻底转移到微观世界里。   陈慕武最近一段时间,先是参加了奥运会,然后又忙着写这几篇有关波动方程的论文,把原来叫做费米-狄拉克统计的量子统计方法早就给抛在了脑后。   被狄拉克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保罗,你说的没错,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思考过,只是因为我最近这段时间里过得实在是太忙,就把这个问题给搁置了,甚至忘了个一干二净。   让我想想……”   陈慕武在大脑里飞快地检索着玻色-爱因斯坦统计和费米-狄拉克统计之间的区别。   然后他拿起书桌上的笔和纸,在上面写下来两行公式。   “光子和电子这两种粒子的统计规律确实有些不同,我之前曾经计算过一次,就在这个地方,”陈慕武指向纸上这两行公式除了角标之外的唯一一处不同,“这里差了一个正负号.”   陈慕武表现得如此成竹在胸,让狄拉克心中既惊讶,又佩服。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文件包中拿出来几张草稿纸,上面写着的公式,除了在字母使用上和陈慕武给出来的有些不同之外,其他地方都完全保持一致。   “陈!你难道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推导出了这个能级平均粒子数的公式,所以在听到我提出来的问题之后,才如此淡定么?”   在正主面前,陈慕武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算是吧,只是我最近一致都在研究量子力学方面的事情,一直也没能把精力投入到统计物理上来。   “看这意思,你也计算出了和我同样的结果?”   狄拉克点了点头,表情先是高兴了一下,然后又随即转变成了深深的无奈:“我本以为找到了你的一个错误,想着这次终于能走到你前面了,没想到我还是晚了一步.”   “不晚,不晚!我虽然推导出了这个公式,但一直也没写论文,更没发表。   刚好你也得到了这个结果,那么就请你去写一篇论文,把这个新的量子统计方法,发表到期刊上吧!”   “可这是你先发现的理论,怎么能轮得到我来发表呢?”   “不碍事,毕竟你是独立推导出来的,就当做并不知道我做过这样的工作就好了!我现在实在是没什么时间,来写这篇论文.”   陈慕武还以为狄拉克只是发现了这个不和谐的地方,并没有亲自动笔计算出答案,所才自顾自地把公式写到了纸上。   如果早知道狄拉克已经推导出了这个新的统计规律,陈慕武说什么也不想再抢走这份功劳。   毕竟他的名下已经有了一个叫做“陈统计”的量子统计,将来也会产生一种叫做“陈子”的粒子分类方法。   如果他现在再把第二种统计方法也据为己有的话,以后这两个公式应该怎样区分?   陈一统计和陈二统计?陈一子和陈二子?   听上去真是别扭得很。   所以他现在想着,说什么也要把这份功劳送给自己的朋友。   将来统计物理学里说到陈统计和狄拉克统计,粒子物理学中讲到陈子和狄拉克子,也能算是一段佳话。   说不定到时候,布朗太太家房子的房门旁,也会挂上一块牌子。   牌子上刻着他陈慕武和狄拉克的头像,陈统计和狄拉克统计的公式。   在最下面,说不定还会刻上几行解释说明的小字:   1923年到1924年,物理学家陈慕武和保罗·狄拉克曾居住于此。   在此期间,两人分别提出来了针对陈子和狄拉克子的量子统计规律。   但是好像谁都忘了,还有一个叫卡皮察的人,也曾在这所房子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152章 100卡皮察的脑回路   陈慕武又劝了狄拉克半天,后者才最终决定动笔写这篇包含了新的量子统计方法的论文。   但是狄拉克也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虽然自己动笔,但是一定要在第一作者上写陈慕武的名字。   这个要求,陈慕武觉得自己同样也不能答应。   如果答应了的话,不就相当于是狄拉克把自己给卖了,还帮着数钱吗?   于是两人彼此之间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推辞,到最后,狄拉克勉强答应了自己当第一作者,让陈慕武的名字挂到他的后面。   但同时狄拉克也答应了陈慕武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从纯粹的数学上入手,尝试着去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在数学上是等价的。   陈慕武又装模作样地指出了几个名词,什么矩阵算符,什么希尔伯特空间。   之所以不再深入地继续说下去,是因为他也只知道这么几个名词,说多了就要露怯,但高低也能给狄拉克指明一个方向。   临别之前,陈慕武又想起来了一件事。   “哦,对了,保罗,还有一件事。   “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从布朗太太家里搬了出来,入住到了三一学院里的这间房间。   “不过,我有两个同胞,现在接替我住进了布朗太太家二楼的房间里,他们初来乍到,麻烦你平时多照顾一下.”   “陈,真不巧,圣约翰学院也通知我说,他们也已经腾出来了空房间,让我在秋季学期开始前就搬进去住。   恐怕我没办法答应你的这个要求了.”   “既然如此,也就算了。   那我明天去帮伱搬家,搬完家之后,你就尽快把那篇量子统计的论文写出来,还能赶在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截稿前,把论文投递出去.”   “好,那我就提前先谢谢你.”   被陈慕武安排住进布朗太太家的,自然是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位。   自从那个玛格达连学院的圆脸学生离开剑桥去了法国,布朗太太就再也没吃过地道的中囯菜。   在做饭方面,陈慕武是条懒狗,从来都是得过且过,直到他也搬离了租住的那个房间,布朗太太都没吃过陈做的哪怕一顿饭。   听说自己家里又能住进中囯学生来,布朗太太很高兴。   和三人见面后的第一件事,她就询问了是否有人会做中囯菜。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布朗太太直接大手一挥,把房间的价格降到了最低。   ……   讲座才过去两天的时间,奥本海默就给陈慕武送来了整理好了的笔记。   他前天在卡皮察俱乐部上做的那个讲座的内容,虽然不能说是一字不落,但基本上所有的要点全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   “罗伯特,这个讲座你听明白了多少?”   虽然才是一个刚刚从哈佛大学本科毕业的学生,但奥本海默可能是当天在座的听众里,理论知识最丰富的几个人之一了。   那次讲座结束之后,陈慕武还没来得及收集听众反馈,就被半路杀出来的狄拉克给打乱了阵脚。   他一直都己的教学水平到底如何,之所以答应卡皮察的邀请,但卡皮察俱乐部来办这个讲座,也是为了提前试试水。   别等到时候大楼盖好之后,自己的执教水平却像玻尔一样,那可就太误人子弟了。   奥本海默有些不好意思:“陈老师,说实话,我没怎么听懂.”   “是我哪里讲得不清楚吗?”   “不是这样的,陈老师,实在是你的理论有些高深,而且我感觉,这个问题已经不仅仅存在于物理层面,而是上升到了哲学高度,所以我理解和接受起来有些困难.”   “也就是说,我讲得还行,并不是语无伦次语焉不详那种,对吧?”   “没错,主要是我的水平太低.”   “罗伯特,你也不必如此谦虚,这个和你的水平无关,在真正的单光子源或者是单电子源出现,实验室里能做出真正的单粒子干涉的实验之前,这个实验现象是否果真如此,本来就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但你能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件好事,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作业,你要不要尝试着去做一下?”   奥本海默当然知道,陈慕武嘴里的作业,肯定不是像课本后面附注的那些练习题一样简单。   他所说的作业,说不定稍加整理的话,就能在二级刊物上发表一篇小论文出来。   面对送上门的机缘,奥本海默当然不会拒绝。   “你对量子力学了解到了哪种程度?能不能用矩阵力学,尝试着解出氢原子的光谱?”   “呃,陈老师,我原本是打算去深入学习一下矩阵这个数学工具的,但是刚一来到剑桥,就看到了您在《自然》杂志上发表的那篇波动力学的论文,我觉得这个办法更适合我,所以就把相关的线性代数的书籍又退回了图书馆里.”   奥本海默的做法当然没什么问题,舍远求近是人类的天性。   “罗伯特,恐怕你现在要把那几本数学书给重新借回来了,我的这个作业仍然要用到矩阵力学,我希望你还有赵、施一起,三个人能在物理层面上,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是等价的。   “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不要觉得你有大把的时间能去做这件事。   现在全世界反应过来的物理学家们,应该都在着手尝试去做这件事。   你比别人晚一天,就可能错过发表一篇论文的机会.”   看到果然如自己所想,陈慕武的作业确实是一篇能发表的论文,奥本海默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他拍着胸脯向陈慕武保证,一定会尽快把这篇论文给写出来。   ……   陈慕武本打算把奥本海默送来的这个会议记录尽快整理成论文,乘胜追击,让概率波这个有些惊世骇俗的物理学概念,继续给物理学界带来震撼。   但是送走奥本海默后才过了不久,卡皮察就又找上门来。   他穿着一身帅气的风衣,头上还顶着一个与之配套的帽子,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想把陈慕武从书桌旁的椅子上拉起来。   “陈,你发没发觉我今天和之前相比,有哪里不一样的地方吗?”   陈慕武假装仔细地观察了这个俄国人一番,然后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略带严肃地说到:“嗯,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我猜,你应该是剪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头型,所以在进入到房间之后,仍然一直都戴着帽子.”   进入室内但不摘帽子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这种行为的潜台词是,帽子的主人认为这里很不安全。   当然陈慕武也并不是真的想和卡皮察计较这件事,他只是实在不清楚,卡皮察又突发了哪门子神经。   卡皮察不好意思地用手把帽子从头上拽下来:“陈,我本来想到这里拉上你之后立刻就走,所以才没摘头上的帽子.”   “只是一个玩笑,彼得,请别往心里去。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陈慕武脸上出现了笑容,卡皮察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和我计较这些。   别同你这些枯燥无味的文字打交道了,”   他用手指了指桌面上奥本海默送来的笔记,“我新买了一辆车,今天带你去兜风!”   说完话,卡皮察也不等陈慕武的表态,直接拽住了他的手腕。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锁好了房间的门,跟着卡皮察来到三一学院的院门外,陈慕武果然看见在路旁停着一辆红颜色的敞篷汽车。   “这是什么牌子的车?劳斯莱斯吗?”   他对英国的汽车了解的不算太多,只知道有劳斯莱斯和宾利这种豪车,除此之外,也就只知道捷豹了。   而且陈慕武还看到,在这辆车的散热器顶部,好像还焊着一个金属的小人,所以他才猜测,这可能是一辆劳斯莱斯。   “拉贡达,今年出的最新款.”   拉贡达,没听说过。   陈慕武当然不知道,这个牌子的车,后来会被叫做阿斯顿·马丁。   但他又跟着卡皮察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到了车前,才发现散热器上焊着的不是那个叫什么女神的小人,而是……一条鳄鱼。   “你这个车标它、它还真新颖.”   卡皮察听后哈哈大笑:“这条鳄鱼是我亲自动手雕刻并焊上去的,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呃……   虽然不是很懂车,但是从做工上看,他就觉得这辆汽车的价格不菲。   再加上现在还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汽车工业可以说还是在起步阶段,汽车的相对价格只会比后世更高。   这么昂贵的一台大家伙,就被卡皮察如此随意地焊上了一条丑陋的鳄鱼?   看到陈慕武有些疑惑,卡皮察解释道:“卢瑟福爵士的生日就要到了,我想送给他一个生日礼物.”   “所以,你打算送给老师这一台车?”   “那倒也不是……”卡皮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慕武,心说这么贵的车,我怎么能送人,“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我对爵士的致敬.”   陈慕武不好评价他的这种行为。   只能说,卡皮察对老师卢瑟福还真是爱得深沉。 第153章 101无处不在的幽灵   “彼得,不得不说,除了那个焊在散热器顶部的鳄鱼之外,你这辆车真不错!花了多少钱?”   坐进这辆崭新的敞篷车里,陈慕武提出来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他对现在这个时代的汽车价格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除了在初中的历史课本上读过福特t型车几百块美金就能买一辆之外,陈慕武只了解过一次劳斯莱斯的售价,高达两千英镑一辆价格,能顶得上几十辆福特轿车。   眼前这辆车虽然没听过名字,但是从内而外的做工都非常不错,如果价格合理的话,他想是不是自己也能买一辆,做一次这个时代里的老司机?   但是卡皮察的回答直接击碎了陈慕武的这个念头:“我这是今年最新款的汽车,所以花了一千二百英镑.”   这个价格听得他直咋舌。   买不起,这真买不起。   一千二百英镑干什么不好,卡皮察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这个沙俄将军的儿子还真有钱。   汽车启动之后,陈慕武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那个焊在散热器上的鳄鱼雕塑,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彼得,我一直以来都有个疑问,那就是,你为什么一直以来总是在私下里称呼主任为‘鳄鱼’?”   卡皮察笑着按下了方向盘旁的自动点火按钮:“陈,你一定觉得,鳄鱼是一种很凶残的动物吧?   “但其实,鳄鱼是我最喜欢的一种动物,在我们国家,鳄鱼还是一家之主的象征,令人赞赏和敬畏。   “再加上将近十年之前,一位叫科尔涅伊·楚科夫斯基儿童文学作家,创作了一篇题为《鳄鱼》的童话诗,鳄鱼这个形象,就在整个国家家喻户晓了。   “人们怀着敬畏地喜欢它,这种感情,和我对主任的感情是一模一样的.”   上辈子陈慕武还没出生的时候,苏连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只在语文课本里读过高尔基和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文字,完全不知道鳄鱼居然是苏连家喻户晓的文学形象之一:   “我还只知道另外一个童话故事《彼得·潘》里,也有一条笨笨的鳄鱼,它把闹钟吞进了肚子里。   “我还以为伱是在讽刺主任说话声音大,每次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还没见到面,就能从门外听到他的声音.”   没想到听了陈慕武讲完笑话之后的卡皮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爽朗的笑声,而是很严肃地说道:“我可不敢讽刺老师,事实上,我很崇拜他,崇拜他耿直率性,孜孜不倦,拥有着超乎寻常的能力,还能通过恰如其分的诘问,发现大自然中最深奥的秘密。   我很尊敬卢瑟福爵士.”   卡皮察当然是尊敬卢瑟福的。   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基本上没有人不尊敬这位威严的大胡子主任。   除了那个第一次申请进入实验室时,被卢瑟福拒绝,而找了老汤姆孙的关系之后,才被陈慕武领进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奥本海默。   他现在还是有些嫉恨这个不能慧眼识珠的新西兰老头儿,但是又看到自己的老师陈慕武一直都表现出对卢瑟福的尊敬,所以也不敢把这种嫉恨表现出太多。   当然,卢瑟福也确实值得众人的尊敬。   因为他利用卡文迪许实验室有限的经费,创造出了无限的可能性。   大家都认为如果没有卢瑟福的领导,那么卡文迪许实验室或许不会像今天这样蒸蒸日上。   在陈慕武到达英国剑桥大学,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卡皮察可以算得上是除了玻尔之外,卢瑟福第二喜欢的一个学生。   虽然在最一开始,他也像拒绝了奥本海默那样,拒绝了这个从苏连来的留学生。   在之后的1934年,卡皮察回国探亲,在苏连政府的劝说下留在了国内,像他的老师约飞那样,为祖国的物理学发展培养人才。   但是卢瑟福却不这么想,他一直对嗯嗯主义持怀疑态度,总认为是苏连政府把他心爱的学生给强行扣留在了国内,于是多次把信写给苏联驻英国大使馆,甚至直接寄到了苏连国内。   虽然每封信都石沉大海,但卢瑟福最终还是答应了苏连政府的请求,他把卡文迪许实验室下属的蒙德实验室(当时卡皮察正担任这间实验室的主任)的器材全部复制了一份,卖到苏连建立了物理问题研究所,让自己的爱徒在他的祖国也能继续进行物理学研究。   “彼得,既然你说你很尊敬主任,所以他过生日的时候,你真的打算送他这样一个礼物吗?”   陈慕武的目光仍然看着眼前的鳄鱼。   “当然不是,我打算送老师一首有关鳄鱼的歌曲,我已经提前谱好了曲,现在还在打磨歌词的阶段.”   陈慕武总感觉卡皮察的这个想法,比刚才那个还不靠谱。   不过听卡皮察提到关于鳄鱼的歌,陈慕武就总是忍不住想起上辈子那首魔性洗脑的儿歌,“一个傻b,还穿得酷酷滴……”。   也不知道,在卢瑟福生日会上,给他唱这么一首歌合不合适。   陈慕武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在穿越之后有了德语加成之后,他甚至都开始轻轻哼唱,试图在哼唱中,回想起这首歌的歌词究竟是什么:“ichbinschnappidaskleinekrokodil……”   “陈,你在唱什么歌?”   他哼唱时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引起了身边卡皮察的注意。   “听你刚刚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一首描写鳄鱼的儿歌.”   “那可真不错,你也打算和我一起,唱给主任听吗?”   “我……”   陈慕武本来想答应,但猛然间发觉事情的走向有些奇怪,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卡皮察的逻辑当中。   他才不要在卢瑟福的生日会上,唱这么一首羞耻感满满的歌。   因而陈慕武连忙转移了话题:“彼得,你说带我去兜风,所以我们究竟去哪里?”   “呃,我还没想好,不外乎就是在剑桥郡里四处转转吧?”   “那好,你把我送到城外的火车站,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去伦敦跑一趟.”   “没问题!”   一开始,陈慕武只是被卡皮察拉着兜了一圈风。   结果兜着兜着,他就被自己这个好朋友给发配到了伦敦。   陈慕武到伦敦去,除了给卢瑟福买礼物之外,还能有什么事情?   他觉得中囯人一向讲究礼数,实在没有像卡皮察这样,空着手去登门祝寿的道理。   因为这趟旅程是临时起意,生平第一次坐到三等座的车厢里,忍受着从火车头烟囱里喷出来的煤烟熏陶的陈慕武,正因为到了伦敦之后,给自己的老师买一件什么样的礼物所苦恼。   ……   但是这世界上苦恼的人,不止他一个。   与此同时,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瑞典皇家科学院大楼中的某一间会议室里,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正在此处召开着一次临时的评审委员会会议。   自打今年春天开始,评审委员会就陆陆续续收到了别人寄来的提名信。   收信,记录提名,讨论人选,最终经过层层的投票筛选,才能最终选出一位或者几位当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或者认为当年没有成果可以最终获奖,选择将这一年的奖项轮空。   忙完这一切之后,他们会将最终的结果上报给诺贝尔奖委员会,剩下的颁奖工作,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起初评审委员会的成员还都不以为然,不就是几封提名信而已,他们每年都能收到不少。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信件,从欧美各国纷至沓来,评审委员会里就开始有人坐不住了。   虽然有资格为诺贝尔物理学奖人选提名的专家学者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个人在每一年都会行使自己的这项权利。   换做是往年,关于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提名信,评审委员会也就能收到二十几三十来封信,所以他们一年之中的工作量也并没有多少。   但今年,他们收到信的数量直线上升,英国、法国、德国、荷兰、丹麦、美国,甚至许多年都不曾收到一封信的加拿大,都有人给评审委员会寄来了提名的信件。   而这些信的里面,绝大多数都只提名了一个人,来自英国剑桥大学的中囯籍博士,陈慕武。   如此大规模地提名同一个人,对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来说,还是二十多年里的第一次,这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这件有些蹊跷的事情。   评审委员会里都是物理专业,或者是和物理相关的专业出身,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都听说过,这个在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在物理学界脱颖而出的年青人,陈慕武。   但在接到这么多提名信之后,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对陈慕武的获奖资格进行审查,而是先向寄来提名信提名陈慕武的众人,各寄去了一封内容相同的回信,询问是否收到了陈慕武的贿赂或收买,所以才在今年提名他竞争奖项。   没办法,谁让陈慕武是一个中囯人,是一个东亚人,甚至是他们看不上的亚洲人呢?   不久之后,各位提名者的回信再次寄到了斯德哥尔摩。   他们不但不约而同地否认了这件事,有些人,诸如英国的卢瑟福、汤姆孙和老布拉格,德国的爱因斯坦,法国的居里夫人和朗之万,还有丹麦的玻尔,甚至都还在信里或多或少地提出了抗议,指责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的这种行为,是一种很严重的种族歧视行为。   不过接到这种指责,评审委员会的众人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毕竟现在反种族歧视完全没能站到道德制高点上,美国的kukluxklan党大行其道,没人会觉得众生平等,白人的命,确实比其他颜色人种的命要高贵一些。   但是既然陈慕武一下子就收到了这么多的提名,那么委员会的评审们就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要遵循大家的意愿,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颁发给这个不太讨喜的中囯人。   所以,这一次临时的评审委员会会议,便是为了这件事而召开。   “先生们,除了那个剑桥大学的中囯人之外,我们还收到了哪些提名?”   会议开始之后,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主席阿尔瓦·古尔斯特兰德提出了问题。   他是一位瑞典籍的眼科医生,同时也曾担任过乌普萨拉大学的光学教授,因为构建了人体眼球的光学模型,而获得过1911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此人能在青史留名的原因,并不是那么光彩,多少有些遗臭万年的意思。   作为一个光学教授,古尔斯特兰德是以太理论的忠实信徒。   这就导致了他坚决反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正是在他固执地全力抵制下,让爱因斯坦在相对论提出来后的十几年时间里,都不能因为这一伟大的发现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最终不得不让各位提名爱因斯坦的人曲线救国,以至于爱因斯坦在1922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原因,不是因为因为相对论,而是因为光电效应。   作为一个光学教授,波动说的忠实信徒,古尔斯特兰德同样也十分不想肯定光子的存在。   可是比起相对论这个可能会推翻经典力学绝对时空观的怪物,光电效应他还勉强能接受。   但是在爱因斯坦的颁奖词里,古尔斯特兰德同样也用了一个小花招。   他只说是爱因斯坦的理论能很好地解释这个实验现象,完全忽略了光量子的存在。   现如今,陈慕武已经用陈散射的实验,作为光电效应实验的补充,明确指出了光是一种粒子,还给它取名叫做光子。   他的这个行为,完全踩到了古尔斯特兰德的痛点上。   所以在评审委员会主席心里,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中囯人,爱因斯坦的中囯信徒获奖。   于是古尔斯特兰德才提出来了会议开始后的第一个问题,盘算着只要有其他的被提名者,同样有资格获奖的话,他就绝对不会屈从于众多提名者的淫威之下,坚决不把今年的这个物理学奖颁发给陈慕武。   “先生,除了这个陈慕武,我们确实还收到了几份有关其他人的提名.”   “都有谁?”听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古尔斯特兰德迫不及待地问道。   “巴黎综合理工学院、法国索邦大学的,亨利·勒夏特列教授,提名了……”   这个人说着说着,逐渐没了声音。   “说话呀,勒夏特列教授提名了谁?”   “呃、先生,和前几年一样,勒夏特列教授依然提名了奥古斯特·卢米埃尔和路易·卢米埃尔,理由是这两个人发明了电影.”   发现了有关化学平衡移动的勒夏特列原理的勒夏特列,一辈子也没拿到过诺贝尔化学奖。   但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有诺贝尔奖提名资格的人,从1920年开始就一直提名他的法国同胞卢米埃尔兄弟参评诺贝尔物理学奖。   连续提名了三年之后,1923年勒夏特列没再给斯德哥尔摩方面寄来三篇一律的提名信。   就在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觉得这位老教授终于偃旗息鼓,鸣金收兵的时候,没想到他会卷土重来。   如果不给陈慕武这个奖,而是给到发明电影的卢米埃尔兄弟,古尔斯特兰德觉得这件事情一旦被公布出去,将会丢死个人。   所以他摇了摇头,说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选?”   另外一位评审紧接着开口发言:   “先生,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前任校长大卫·乔丹,提名了英国剑桥大学的欧内斯特·卢瑟福爵士.”   “理由呢?”   “乔丹先生并没有给出理由.”   也确实不用给出什么理由,卢瑟福拿诺贝尔物理学奖才是合情合理,真不知道为什么早期的诺贝尔奖委员会抽了什么风,才会把诺贝尔化学奖颁发给他。   古尔斯特兰德有些疑惑。   在他的印象里,卢瑟福在接替汤姆孙爵士,出任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之后,就逐渐退居二线,把工作重心放到了实验室的管理上。   再加上古尔斯特兰德本人是一个眼科医生,又地处偏远的北欧,并不是总能很及时地接收到有关物理学的第一手资讯。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下这个叫做乔丹的提名人,埋怨他怎么不把理由也给写好。   不过古尔斯特兰德转念又一想,卢瑟福倒也是个不错的获奖人选。   如果他真做出来什么还算说得过去的功绩,就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颁发给他也未尝不可。   从加拿大的麦吉尔大学,到曼彻斯特的维多利亚大学,再到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卢瑟福桃李满天下,他能拿奖,同样也是众望所归的一件事。   这样一来同时也可以一箭双雕,应该就没人再会去计较那个中囯人为什么没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了。   古尔斯特兰德迫切希望,能找到一个给卢瑟福颁奖的理由。   “在物理学上,卢瑟福爵士最近又取得了哪些重大的发明发现吗?”   “先生,卢瑟福爵士在1919年,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得到了质子和一个新的碳原子,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发现核嬗变,也就是一种化学元素转化成另外一种元素,或一种化学元素的某种同位素转化为另一种同位素的过程。   “而且在去年的冬天,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新论文指出,他们在云室里捕捉到了这个核反应现象,进一步证实了卢瑟福爵士的发现无误.”   平心而论,古尔斯特兰德觉得卢瑟福这个发现的分量并不是那么足,放在往年的话,或许还能尝试着去争一争诺贝尔物理学奖。   但是今年,有一个开了挂的陈慕武存在,卢瑟福的核嬗变,似乎就更加拿不出手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有相关的论文吗?让我看看.”   简单看了论文之后,古尔斯特兰德发现了卢瑟福理论里的谬误之处。   他一开始认为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会得到一个质子,外加一个碳-13,然后入射的阿尔法粒子会被反弹。   但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提供的云室照片表明,整个核嬗变的过程应该是阿尔法粒子融入进氮原子核中,再放射出一个质子之后,得到新的氧原子,氧-17。   想要因为核嬗变这个理由,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颁发给卢瑟福,就必须要带上卡文迪许实验室这后一篇论文的作者。   然后古尔斯特兰德就在论文的作者一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陈慕武。   而且那篇论文的第一作者,还特别感谢了他,说如果没有他在几千张相片里发现了这样一条特殊的轨迹,并提出核反应的产物不是碳-13,而是氧-17的话,这个实验就将陷入困境,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古尔斯特兰德从没想过,能在这里也看到陈慕武的名字。   评审委员会提名陈慕武的信有很多,里面给出来的理由也是各种各样。   但是从没有一封信,是凭借这项功绩来提名陈慕武的。   或许在物理学家们的心里,这个小小的核嬗变,与陈慕武其他的功绩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看来只能舍弃掉卢瑟福爵士,再换下一个被提名者了。   古尔斯特兰德有些不抱希望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被提名人?”   “德国哥廷根大学的詹姆斯·弗兰克教授,提名英国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帕特里克·布莱克特.”   “理由是什么?”   “他在拍摄到的云室照片中,发现了氧的第一种同位素,氧-17.”   古尔斯特兰德有些哭笑不得。   且不说,发现同位素这件事情应该去参评的是诺贝尔化学奖,而不是物理学奖。   也不说,如今只发现了一个氧-17还够不够资格。   关键是,布莱克特这个名字,古尔斯特兰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低下头,发现果然手里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排在陈慕武前面的那一位,正是新的被提名人,布莱克特。   古尔斯特兰德现在很绝望,他感觉陈慕武就像自己身边的一个幽灵一样,无处不在。   想要绕过他来评选出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想到吧,我还是更新了。   求票票! 第154章 102爱因斯坦很心烦   “好吧,先生们,看来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只剩下陈慕武这一个被提名者了。   “如果他也通过不了我们评审委员会的资格审查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在今年的评选中,评委会并没有找到足够重要的工作成果,根据《诺贝尔基金会章程》中的规定,我们或许就要不得不遗憾地上报给诺贝尔奖委员会,今年的物理学奖获奖人选将被暂时搁置,留到明年再去讨论这个事情了.”   古尔斯特兰德的这个提议并不是异想天开,正如他所说,在《诺贝尔基金会章程》的第五条里明确写着:“如果(在某一年里)没能找到足够重要的工作成果,这笔奖金将被保留到下一年。   如果即便如此,仍不能授予该奖项,则应将其金额添加到基金会的资金中.”   而且这也不是诺贝尔物理学奖第一次延迟发放,在历史上已经有过三次(1917年、1918年和1921年)延迟发放的先例。   陈慕武参评1924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可以算是占到了天时和人和。   人和自不必说,卢瑟福串联了全欧美那么多的物理学家,共同提名陈慕武,可以说他是众望所归。   而之所以说是天时,则是因为在历史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也是因为没有找到足够重要的工作成果而被延迟到了第二年,才最终被颁发给了瑞典籍的物理学家曼内·西格巴恩。   其实这位西格巴恩研究x射线光谱学已经有十年之久,但是在1924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提名上,他的名字却一次都没有出现。   为什么一年前还默默无闻的一个人,能在第二年突然就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一方面是因为他在1925年才出版了一本《x射线光谱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国籍是瑞典。   自1901年开始颁发诺贝尔物理学奖以来,瑞典人只在1912年获得过一次。   尼尔斯·古斯塔夫·达伦,因为发明了点燃航标灯和浮标灯的瓦斯自动调节器而获奖,被公认为整个诺贝尔物理学奖里最水的一个——并不是被误传了许多年的小公爵德布罗意的那篇博士论文,并且那篇论文也不是薄薄几张纸,而是足足有七十多页。   这才导致了评审委员会在他这本专著出版的一年之内,就把1924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补颁给西格巴恩,为的就是给主办方撑撑场面。   不过,陈慕武这一次却没有占到地利。   古尔斯特兰德心里始终不想把今年的物理学奖颁给这个爱因斯坦的忠实信徒、离经叛道的光子邪说的支持者和证明人、远东来的邪恶中囯人陈慕武。   所以他才想在资格审查上动起了歪心思,如果能让评审委员会一致认为,陈慕武的研究成果不足以达到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水平,他所获得的提名再多又有什么用?   古尔斯特兰德最近一次听到有关陈慕武的学术动态,是他在微观世界创建了一门叫做量子力学的新分支,而且还提出来了一个叫矩阵的数学工具,和一个不知所云的波动方程。   如果这些提名人,都是以这个理由来提名陈慕武参评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话,那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早期的诺贝尔科学奖之类的评选,一向是看不起理论研究的。   这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风气,甚至在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遗嘱里也有所体现。   有关获奖人选上,诺贝尔在遗嘱里写道,分别把诺贝尔物理学奖、化学奖、生理学或医学奖,授予在三种学科上有“最重大的发现或发明”、“最重大的发现或改进”和“最重大的发现”的人。   所以按照这份遗嘱,法国的勒夏特列提名发明了电影的卢米埃尔兄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这也能说明,为什么诺贝尔奖没有数学奖。   倒不是因为那个流传了很久的科学传说,说诺贝尔的未婚妻和一个数学家跑了,所以他才不设立数学奖,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其实是因为化学家发明家出身的诺贝尔局限于时代的大环境,认为数学是一门纯理论学科,不能像物理学和化学那样,为人类做出卓越的贡献,所以才没有在遗嘱中设立数学奖。   古尔斯特兰德抓住的也是诺贝尔奖重实验而轻理论的这一点,如果人们给陈慕武提名的获奖理由,全都是和理论相关的话,那么他就可以像之前因为相对论而拒绝爱因斯坦那样,拒绝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颁发给陈慕武了。   只是,提名信上的提名理由,再次让古尔斯特兰德的幻想破灭。   虽然确实有人提名理论,比如普朗克给出来的提名理由是陈慕武提出了能够推导出普朗克热辐射定律的陈统计,玻尔给出的理由就是陈慕武提出了并靠实验证实了电子具有自旋,提出了有关电子能级的陈不相容原理,提出了玻尔原子模型的第四个量子数。   但是更多的提名信里,却给出了陈慕武所做过的各种实验。   卢瑟福和爱因斯坦提名陈慕武的伽马射线陈散射实验,老汤姆孙则是提名了陈慕武的可见光陈散射实验。   法国的朗之万和居里夫人,当然是提名了陈慕武和德布罗意做的电子衍射实验,前者还在提名里,加上了自己学生德布罗意的名字。   连那个被陈慕武拒绝了的哈佛大学校长,雅培·洛厄尔,都写信给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以发现了太阳系第九大行星的功绩,提名陈慕武为今年的候选人。   当然,他这个理由在古尔斯特兰德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因为在当今的学术观点里,天文学是天文学,物理学是物理学,两者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陈慕武发现了一颗新的行星,在卢瑟福和爱因斯坦等人的眼里,完全就像是自家子弟在学习累了的课余时间里,去隔壁天文学那里玩了个票。   刨除去1936年的宇宙射线和1967年的恒星产能核反应,这两个有争议到底应该是算是物理学还是天文学的物理学奖。   天文学第一次名正言顺地拿到诺贝尔奖,还要等到1974年的射电望远镜的发明和脉冲星的发现。   其实这个第一次的时间,本来可以提前到1953年。   发现了宇宙膨胀,提出了哈勃定律的美国天文学家埃德温·哈勃,主张应该把天文学也纳入到物理学范围里,他为此还雇佣了一个宣传代理来公关这件事。   哈勃的这一番宣传很有效果,在1953年,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经过几轮的投票,已经决定了要把当年的物理学奖颁发给他。   但是就在当年九月,哈勃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而诺贝尔奖是不授予逝者的。   ……   陈慕武名下有这么多分量很重的物理学实验,这让古尔斯特兰德的愿望再次落了空。   看来现在已经不能名正言顺地否决陈慕武的诺贝尔奖提名,如果不想把今年的诺贝尔奖颁给他,就必须要动一些歪脑筋了。   当然,评审委员会中的五个评委里,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古尔斯特兰德这样,带着种族歧视的有色眼镜。   站出来为陈慕武发声的,正是前文里提到过的西格巴恩。   他作为一个瑞典籍的物理学家,能进入诺贝尔物理学奖评审委员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西格巴恩不可能未卜先知,能预知到自己会在一年之后获得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所以他也就自然不知道,如果现在出头,替陈慕武打抱不平的话,就会把本属于自己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拱手让人。   坐在椅子上的西格巴恩开口说道:“主席先生,我想我看出来了您的焦虑在哪里。   您现在表现得如此抵触陈慕武,并不是因为您和他之间,像之前您和爱因斯坦先生那样的学术观念不合,而是因为他的种族和肤色。   “我觉得您现在的这种表现很不绅士,这违背了诺贝尔先生在他遗嘱里表明的意愿,即‘对于获奖候选人的国籍不予任何考虑,也就是说,不管他或她是不是斯堪的纳维亚人,谁最符合条件谁就应该获得奖金,我在此声明,这样授予奖金是我的迫切愿望……’   “如果我们这届评审委员会,不能公平公正地对待陈慕武这个物理学新秀,不能正确评价他为物理学做出来的贡献的话。   那么我想,我可能会退出本届评审委员会,并不排除向新闻媒体曝光您在这次临时召开的评审会议上的所作所为.”   ……   瑞典斯德哥尔摩的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里吵得喋喋不休,陈慕武却已经搭乘了那列晚班火车,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国王十字火车站。   天色已晚,购买礼物的相关事宜只能安排到明天。   在伦敦成立举目无亲的他,除了找间旅店之外,眼下还有两个过夜的去处。   第一自然是去民囯的驻英公使馆,无论是那个临时代办朱兆莘,还是前几天送赵忠尧和施汝为到剑桥大学的那个工作人员,总能给陈慕武安排一个住处。   第二,则是老舍之前在多佛港口分别时,给陈慕武留下的他在伦敦大学东方学院的住处。   简单思考了一下,陈慕武觉得自己还是别去叨扰老舍,而是先到公使馆里应付一宿。   毕竟就像陈慕武去年住在布朗太太家一样,老舍估计也是租住在一户英国本地人家的二楼。   时值傍晚,他现在去贸然打扰,很可能给老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火车站外叫了一辆出租马车,陈慕武直奔波特兰大街。   来到民囯驻英公使馆,朱兆莘的态度不说是降阶相应,但也能算得上是礼贤下士。   他没有摆一丁点儿架子,而是在刚一见面,就和陈慕武恭维起来:“汉臣啊,你在法京巴黎的万国运动会上连拿四块金牌,真是涨我国人威风,灭彼洋人的志气。   国内的外交部前段时间已经发来公文,大总统曹公听到你夺冠的消息也是十分欣喜,要把前不久才授予你的两枚徽章,再往上提升一个档次,分别升格成为二等大绶宝光嘉禾勋章和勋二位章,恭喜,恭喜!”   如果放到前清朝,这个勋二位章还能相当于一个侯爵。   到了民囯,刚开始几年勉强还能按照《勋位令》的规章制度进行办法。   但是之后,随着权利的不断更迭,勋章的授予速度和数量不断膨胀,这勋章也就越来越不值钱。   对陈慕武来说,这两块勋章,无外乎就是两块小牌牌罢了。   和朱兆莘客气一番之后,两人走到了公使馆的一间办公室里。   分宾主落座之后,又有工作人员奉上香茗。   “汉臣,不知道伱这次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啊?”   ”鼎公,这实在是不敢当。   慕武此次来伦敦,只为了购买一些私人物品,只因天色已晚,所以才来公使馆借宿一夜.”   陈慕武把自己要给老师卢瑟福买生日礼物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的本意是去唐人街买一幅松鹤延年、寿比南山之类的苏绣,这些个好寓意刚好能当做寿礼,也算是自己做学生的一片心意。   朱兆莘听说之后,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他会让工作人员办妥,绝对不用陈慕武担心。   两人又在办公室里客气了半天,到最后陈慕武没忍住,还是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拐弯抹角地说了出来。   “鼎公,晚辈还有一件不情之请。   那就是我现在既然已经在剑桥大学谋得了教职,就想着做些什么,来回报国家。   “我打算个人出资,邀请国内的学生来剑桥留学进修物理,并且已经写信,和国内东南大学的叶企孙教授说明了这件事.”   他的这一番表态,在一心升官发财的临时代办耳中,自然是被当成了一种邀功。   朱兆莘也乐于成人之美,当即向陈慕武表态道:“汉臣不但大才,而且高义。   朱某明天就派人向国内发报,让他们表彰你的这种拳拳报国之心.”   “鼎公,这就不必麻烦了。   晚辈此举并不是意在邀名,而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我国内的物理学发展。   “晚辈只求,如果以后真的有学生能从国内来英,希望鼎公能行个方便,对学生们多多帮助和提携.”   陈慕武没说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个人已经到了英国,自然也就没说他们和工作人员之间发生的那段龃龉往事。   但是他这话在朱兆莘耳朵里又变了味道。   曹丕受禅让前还三辞三让,陈慕武这番推辞,也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我明白了,汉臣,那就按你说的办。   等以后有你邀请的学生到英国来,我们公使馆上下,一定鼎力相助!”   “多谢鼎公!”   第二天一早,陈慕武还在受邀和朱兆莘一起吃早饭,使馆的工作人员就已经把礼物送到了两人的餐桌前。   陈慕武原本想要的手帕,现在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慕武刚想伸手打开去看一看,不料又被朱兆莘拦了下来。   “汉臣,能为我国培养出你这样一位科学大才,你的这位老师也算是居功至伟。   本来,怹老人家办寿,我也应该吵吵代表民囯政府,亲自前去祝贺并表示感谢才是。   无奈公使馆公事繁忙,老夫实在是脱不开身。   “只能让人略备薄礼,以示心意,万望汉臣切勿推脱.”   得,借着卢瑟福过生日的这个由头,朱兆莘都不忘拍自己的马屁。   他哪里想是去给卢瑟福祝寿,只不过是要借花献佛。   只要能让陈慕武舒舒服服地待在英国,继续在科学上搞出更多的成就来,那么朱兆莘也就能积累更多的政治资本,在英国人那边也能混得更开一些。   陈慕武没拒绝朱兆莘的这番“好意”,让这些尸位素餐的民囯官员放放血也好,反正他们的钱来得也不是那么干净。   他假意推辞道:“鼎公,真是让你破费了。   只是这礼物实在是太多,又太过贵重,晚辈一个人根本带不回剑桥,不如我只挑一件,向我的老师传递一下鼎公的心意好了.”   “欸,汉臣,你何必跟我客气。   关于怎么把礼物带回去,你不用担心,我安排几个工作人员陪你一起回去。   “返程的车票已经买好,等吃完这顿早餐,我就派人送你们去火车站.”   呃,陈慕武现在觉得,朱兆莘有些贴心得过头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伦敦,他还想去老舍那里拜访一下。   结果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东方学院看来是去不成了,只能以后再找机会。   “那晚辈就多谢鼎公了.”   陈慕武昨天火急火燎地来,今天又火急火燎地走,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特种兵旅游”。   等回到三一学院的房间里,一个一个地把礼物的包装拆开,陈慕武才发觉朱兆莘这次准备的东西有多奢侈。   有象牙雕刻的南极仙翁,有印着五福捧寿的青花大瓶。   相比之下,他拜托朱兆莘买的松鹤延年的苏绣,应该算是里面最便宜的东西了。   他被公使馆出手之阔绰震惊到了,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要了他们这么多礼物。   然而转念又一想,这些礼物既然到了公使馆,即使他不要,也没有再还回唐人街的道理。   而且这些礼物,多半也不是花费正价从唐人街的那帮商贩里购买来的,如果陈慕武不要,便宜的仍然是公使馆里的这帮人。   想到这点,陈慕武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他又开始想象卢瑟福见到这些礼物后的表现,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一举超越玻尔,成为老师心里最喜欢的学生。   ……   卢瑟福的生日还要等到月底,在此之前,许久未见的爱丁顿,这次亲自来到三一学院找陈慕武。   不过他此行前来,并不是因为天文学上的事情,而是因为陈慕武提出来的矩阵力学还有波动力学。   很难说身为剑桥大学天文台台长的爱丁顿,究竟算不算一个物理学家,毕竟他在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研究上,也有着很深的造诣。   爱丁顿并不是来兴师问罪,事实上,电子轨道是不是可观测也好,对波动方程里的波函数到底是什么也罢,他对这些问题都不怎么感兴趣。   爱丁顿只不过是意识到了,陈慕武建立的这个量子力学,以及提出来的矩阵力学还有波动力学这两种方法,似乎在未来会取得了不得的成绩。   就像在一战期间,他读到了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之后,写了一本科普书籍那样,爱丁顿这次的科普瘾又上来了。   他这次前来,是想和陈慕武商量,看是不是能让自己写一本有关量子力学的科普书籍,向广大的科学爱好者们介绍一下,最近物理学在微观世界取得的重大进展。   和使徒社的拉姆塞一样,爱丁顿也是三一学院他们那届的首席牧马人,也就是数学成绩最好的那一个。   陈慕武丝毫不怀疑他的数学水平能否写好这本科普书籍,于是果断答应了爱丁顿的请求。   只是他的这本科普书籍写出来之后的销量如何,那就不关陈慕武的事情了。   ……   在不算遥远的德国柏林,陈慕武和爱丁顿的好朋友爱因斯坦,最近过得可不算太舒心。   让他心烦的原因,仍然陈慕武之前和之后的几篇论文。   爱因斯坦想不明白,从光子学说,到量子统计里的陈统计,原本始终和自己现在同一条壕沟里的中囯天才,最近怎么越来越离经叛道了。   他提出来电子轨道是不可观测的这件事也就罢了,毕竟自己之前在相对论里也用到过马赫的哲学理论。   但为什么他会在最近发表在《自然》期刊上的论文里,对他前不久提出来的波动方程,提出来这么天马行空的解释呢?   概率波这种解释,虽然看上去很像自己在十几年前为了解释光量子的波动性时引入的那个鬼场,可是自己早就已经抛弃了那个理论了啊!   怎么他现在又把鬼场给捡了起来,经过一番包装之后,把它放到了电子上面?   爱因斯坦越想越觉得这个理论越荒谬,所以处在气头上的他走到书桌前,提笔给陈慕武写下了在未来会名垂物理学史的一封信。   今天稍微晚了几分钟,不好意思。 第155章 103伽马射线显微镜   收到爱因斯坦来信的时候,陈慕武正在实验室里和他的三个学生一起动手,仿制着那台从美国通用电器购买来的真空泵。   卢瑟福过完生日之后,在前一段时间密集提出了不少物理理论的陈慕武,终于把他的工作重心从理论放回到了实验上,着手开始研制电子显微镜。   虽然有专利证书在手,但是专利上只是写着寥寥的几句原理,实际动手操作之后,陈慕武才终于知道,在实验室里搞这么一台大家伙出来,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电子源和电子透镜都是小事,关键是想要制作出一台放大倍数远高于光学显微镜的电子显微镜,对真空环境的要求也非常高。   和长度不足五十厘米的玻璃管,就能够完成一次电子衍射实验不同。   电子显微镜内的真空腔长度,最少也要在两米以上。   如果只凭借着之前那台通用电气的真空泵来抽取真空,那么效率实在是太低。   所以,制作电子显微镜的第一步,就是要试试看能不能把真空度提升的速度,再稍微加快一些。   虽然他之前一直抵触让奥本海默接触具体的实验,但又因为人手实在是不足,所以才死马当活马医,让奥本海默、赵忠尧和施汝为三个人都来实验室里帮忙。   赵忠尧和施汝为最终还是无惊无险地通过了入学考试,进入到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和陈慕武成为了校友。   之前他和使徒社里的玛格达连学院院长的公子拉姆塞搭上的关系,终究还是没用上。   如何降低电子显微镜真空腔内的真空度是一个问题,而如何让电子波在几次放大之后最终成像,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上辈子陈慕武在实验室里用的电子显微镜,那都是通过ccd感光元件连接到电脑之后成的像,但显然现在这个年代里,想要搞出这两种东西来,很不现实。   所以陈慕武想的是,要么就像电子衍射实验那样,同样使用照相底片来成像。   或者就干脆使用荧光屏,让电子信号和屏上的荧光物质产生作用最终成像。   只是无论选择这两种办法里的哪一种,都不是十分便捷和高效,只能算是勉强使用。   陈慕武觉得自己当初未免太想当然了一些,认为既然掌握了原理,又有了大把资金,所以只需要花上一两个月,就能把电子显微镜给研制出来。   但是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种种困难,直接击碎了他大脑里的想法。   陈慕武觉得,想要把这台电子显微镜给制作出来,至少也需要花上一年半载。   虽然这一进展停滞,让陈慕武有些低气压,但是奥本海默却始终保持着精神亢奋的状态。   他甚至还反过来给自己的老师打鸡血:“陈老师,我觉得不应该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感到气馁。   “据我所知,‘发明大王’爱迪生先生在最终发明出灯泡以前,进行了超过一千次的尝试,测试了无数种的材料和设计,最终才使用碳丝,成功制造出了第一颗电灯泡……”   为什么都已经穿越到了一百年之前,却还是能听到这么有毒的心灵鸡汤?   陈慕武有些哭笑不得,奥本海默这个人就不应该待在实验室里,而是应该送给企鹅出版社,让他去给那本杂志专门撰写各种心灵鸡汤,滋润一下现在这个年代里人们冷漠而干枯的心。   不过,奥本海默在实验室里的表现,算是让陈慕武有些惊讶,虽然他并不像两位中囯同胞那么任劳任怨,但也有着很强大的执行力,而且没在实验室里搞破坏,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能当初布莱克特确实没读过奥本海默的使用说明书,把他发配去做大量简单重复的劳动而不是有创造力的实验,这才导致了他的心怀不满。   爱因斯坦的来信,是卡皮察从三一学院给陈慕武捎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来的。   “陈,又有你的信!”   “多谢了彼得,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在陈慕武的记忆里,这应该是卡皮察给他带来的第一封信,在此之前都是布莱克特的工作。   “其实我也不想给你带,毕竟伱每次都收到那么多的来信。   只是我刚好看到了这封信的寄件人是爱因斯坦博士,怕耽误了你的事情,所以才给你带了过来。   你快看看,这封信里写了什么?”   这封信的到来,尤其是卡皮察提到了爱因斯坦的名号,总算是暂时提振了一下实验室里有些低落的士气。   不论是中囯来的赵忠尧和施汝为,还是从美国来的奥本海默,人人都知道爱因斯坦的大名,但却没人知道陈慕武和爱因斯坦之间的关系。   奥本海默虽然在一旁研究的真空泵,但他的余光,总会时不时的就瞥向陈慕武,十分好奇那一位全世界最知名的科学家,究竟会在信里给自己的老师写些什么。   “亲爱的陈:   “很久都没有给你写信,也没收到你的消息了。   “首先祝贺你在刚刚过去的巴黎奥运会上,取得了四块金牌的好成绩。   “现在我有些庆幸,当初在上海遇到了你,为物理学界发现了你这样一个人才。   “我想,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在那场讲座上见面,可能物理学界就要失去一个天才,而你的国家会多了一个专门的游泳选手.”   读到这里,陈慕武觉得爱因斯坦有些自作多情。   虽然他的心中仍然十分尊敬并感激爱因斯坦,但如果说没有爱因斯坦就没有陈慕武的今天,他并不是很认可这件事。   即使没有爱因斯坦的访华讲学,但陈慕武仍然有其他途径,能参与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物理学变革当中来。   他完全可以北上清华学校,去考取一九二三年度的庚子留美赔款,然后和谢婉莹、梁实秋、吴文藻还有孙立人等人一起,在仩海登上约克孙号蒸汽轮船,驶往太平洋对岸的美国留学。   如果不愿意去那个充满歧视的自由国度,只凭借陈家的财产,让陈慕武去德国留学也是不成问题。   只要他的手里紧紧攥着大洋或美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兑换德国马克,那么他就能在德国舒舒服服地度过一个美好的1923年。   陈慕武不想在爱因斯坦这番恭维话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他继续读起了手里的这封信。   “我已经读过了你在这个夏天发表于《物理学年鉴》和英国《自然》期刊上的几篇有关微观世界运动规律的论文,说实话,你的这几篇论文令我很困惑。   “你在《关于量子力学》的这篇论文中指出,你在电子轨道这个问题上,和我提出相对论时,用到了同样的马赫哲学原理。   “但我想说的是,这两者之间,仍然有一些不同。   我利用可观测性原理,否定的都是一些为了解释现实现象,而人为添加的概念,比如说以太、绝对时间、绝对空间和同时性。   “但是你在论文当中,提到因为不能观测,所以认为电子轨道不存在这个有些激进的观点,我实在是难以认同。   “马赫那种怀疑一切的哲学观点,不可能创造出什么有生命的东西,也许只能消灭有害的虫豸。   “就连他自己提出来‘因为原子不能观测到,所以原子并不存在’的观点,也已经被近年来汤姆孙爵士和卢瑟夫爵士的实验们所证实,这根本就是一种谬误。   “我必须劝告你的一点是,无论我们是否可以观察到,都存在着一种客观实在。   对一个不依赖于人的观察的外间世界的信念,是一切科学的基础。   “至于为了解释波函数到底是什么,你提出来的概率波的这个解释,我认为这更是一种无稽之谈。   “物理学的最终目标就是发现严格确定的因果定律,电子不可能像你表述里的那样,既存在于这里又存在于那里,在同一时刻分布于整个空间之中.”   爱因斯坦能在信里写出这种话来,完全就是陈慕武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的哲学观点,让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激进,逐渐从一个物理学g命者,转换成了一位辩护者。   “坦白的说,我并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虽然我不相信一个会管理人间万事万物的人格化的上帝,但我始终认为,支配着宇宙的有待发现的优雅的定律,反映了一种神圣的设计。   “当我拿不准一个理论是否正确时,我就经常问我自己,如果我是上帝的话,我是否会以这种方式去设计世界?   “我想,善良的上帝应该不会创造出美妙而微妙的规则,来确定宇宙中发生的大部分事情,而把少许事情完全留给偶然性和概率。   “如果他真是这么做的话,我想我们就完全不必再费力寻找所谓的定律了。   “你提出来的量子力学固然令人赞叹,但我的大脑里始终有一种声音告诉我,那并不是真实的东西。   你在理论里说了许多,但是一丁点儿也没有使我们更靠近‘老头子’的秘密。   “无论如何,我确信天堂里没有麻将,祂也不是在掷骰子。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于柏林”   千盼万盼,陈慕武终于在信的末尾找到了这句话。   原本会出现在给玻恩写的信中的名言,现在被他截胡到了自己手里。   陈慕武在心里打算,一定要好好收藏这封信,等以后把它捐到博物馆里,或者放到以他自己名字命名的博物馆里。   想要在量子力学上彻底说服爱因斯坦,是许多物理学家历经几十年时间,都没有完成的一件事情。   如果你试图以各种例子来说服他,那么得到的永远不会是认同,而是来自爱因斯坦的更激烈的反击。   所以陈慕武并不打算做这种无用功,去撞这栋名为爱因斯坦的南墙。   既然这个德国老头如此反对概率和偶然,那么不妨就让他的反对声音变得更大一些。   此刻正在实验室里研制的电子显微镜给他带来的灵感,所以陈慕武把打字纸装入打字机当中,噼里啪啦地给爱因斯坦敲起了回信。   “爱因斯坦先生,您好!   “您前几日的来信已收到,多谢您的祝贺,也同时谢谢您对我在物理学上取得的进展的关心。   “下面我将向您介绍我目前正在从事的工作……”   反正纸和墨带画的都不是自己的钱,所以陈慕武肆无忌惮地敲下了一大段废话,从他证明电子是一种波开始讲起,然后讲到了自己打算利用电子波比可见光波的波长更短这个特点,来制造出一款分辨率更高的显微镜来。   说完了电子显微镜,这封信才最终进入到了正题。   “博士,我之所以选用电子,而不是波长更短的电磁波,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伽马射线来研制分辨率更高的显微镜,是因为目前的光学元件的材质远远达不到要求,会使伽马射线在折射过程中,产生很强烈的散射现象,最终不能聚焦,从而无法达到显微的要求。   “但假如有一天,我们人类真的能制造出高分辨率的伽马射线显微镜之后,或许那时候,我们就能观测到很多在可见光显微镜下观测不了的东西,比如说,一个电子的位置。   “伽马射线的波长越短,测量到的电子位置也就越精确。   “但是,此时就将面临着更为严峻的一个问题,伽马射线的波长和能量成反比,波长越短,能量也就越高,高能的伽马射线,必然会和电子发生名为‘陈散射’的碰撞,这就会导致电子就会突然接受到很大的动量,   “这也就是说,不能在精确确定电子位置的同时,得到一个电子的准确速度,此时电子的轨道仍然无法确定.”   “相反,如果想要尽量避免电子受到大的动量扰动,则就要使用能量尽可能低的光子去探测电子,但这样一来,又没办法精确测量电子的位置,同样不能确定电子的轨道。   “当然,人类能否制造出伽马射线的显微镜,还是一个未知数,上述说所的这个实验,也只不过是一个存在于大脑中的思维实验。   “但我想,这并不妨碍我们对这个实验,进行一个定性半定量的误差估计。   “根据能得到显微镜分辨本领的阿贝公式,假设入射光的波长为λ,电子对透镜系统半径的张角为θ,那么在电子位置上的观察误差为x~λsinθ。   “再根据陈散射当中的动量守恒定律,并假定在散射完成之后,光子的动量p=hλ大小不变仅改变方向,那么光子给电子带来的动量误差p~hλsinθ。   “把位置误差和动量误差两者相乘,就可以得到xp~h。   “这也就是说,不可能在精确测量电子位置的同时,也精确测量到电子的动量。   我姑且把这种测不准的关系,命名为不确定性原理。   “如果把电子换成其他的一种微观粒子,我想这个不确定性原理依然会存在。   “时间有限,我只能在这封信里,以这样一个思想实验,向您简单介绍一下我的想法。   “另外还要说明的一点就是,身为一个中囯人,我并不是上帝的信徒。   “但是,在这里,我却想告诉您另外一句话,在两千多年前,中囯有一位大哲学家名叫孔夫子,他曾说过一句‘君子有三畏’,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畏天命。   “无论是上帝也好,天命也罢,我想我们都不应该以一介凡人之躯,去告诉上帝,他究竟应该怎么做.”   “而关于这个不确定性原理的严格推导过程,我将把它整理成论文,并在日后发表于《物理学年鉴》或者《自然》期刊上,敬请您留意。   “至于这个原理究竟对还是不对,就请您多多指教。   “最后祝您工作顺利,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您的学生,陈慕武.”   陈慕武的这封信写得有多谦卑,他在信里提到的内容就有多劲爆。   不确定性原理,就在这封回信当中,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当初那个哥廷根大学负责博士毕业实验考试的维恩教授,曾经因为海森堡回答不出光学系统的分辨率该如何计算,差点没能让这个自负的德国人获得博士学位。   但海森堡也因此因祸得福,他牢牢记住了分辨率该如何计算,并在某一天灵感迸发,从这个公式里,推导出了不确定性原理。   既然抛出了这个大杀器,陈慕武就不得不抓紧时间写一篇论文,在理论上来验证这个原理的正确性。   这是因为他在给爱因斯坦回信中抛出来的海森堡的这个思想实验,在信里唬唬人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只要仔细一思考,就能知道它其实并不严谨,仍然面临着许多困难。   首先就是在思想实验中,假定了电子在测量之前,拥有着确定的位置和动量,这本身就违反了不确定性原理,而且也没办法用实验来进行验证。   其次就是在这个实验中运用到的误差x计算方法,其实是一种统计平均的结果。   而这种统计平均,至少在此处是并不适用的。   虽然陈慕武有超前的知识储备,但被誉为拥有人类历史上最聪明大脑的爱因斯坦,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如果在信里给他留下这种把柄,而不去最终解决的话,那么这些漏洞就会成为爱因斯坦在反击时强有力的武器。   所以才刚在打字机的键盘上,敲下此封信上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陈慕武就开始思考,该如何才能写好这篇论文。   他把最后一张打印纸从打字机上取下来,从头到尾把这封信通读一遍,确认里面没有拼写、语法和内容逻辑错误之后,才从办公桌里摸出来一枚信封,把信纸折叠好装了进去。   封好信封,陈慕武又在上面贴了两枚一便士和一枚半便士的邮票,打算等下班之后找个邮筒,把这封信投寄出去。   他一抬头,发现卡皮察仍然坐在自己实验室里的沙发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彼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一直说的中囯同胞,就想让你给我介绍一下,顺便和他们打个招呼.”   这当然没问题,陈慕武立刻向三人互相介绍了彼此。   但在介绍时,他又发现了问题不太对,自己那封回信写了最少半个小时,他卡皮察就一直待在这里,显然不是想要介绍认识这么简单。   “彼得,你还有什么事,都直接说出来吧!”   被戳破心思的卡皮察没有丝毫害羞:“我还想请教一下赵先生和施先生,两位会不会做中囯菜?自从乔治离开剑桥大学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东方的味道了.”   “去去去!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英国,可不是来给你做菜的!你要是真想吃,找个机会我带你去伦敦.”   陈慕武连说带笑地把卡皮察给赶了出去,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叶公超做做饭也就算了,但是这两位,可绝不能给你做饭吃!   而看到自己老师不但读完了爱因斯坦的这封信,甚至都已经给他写好了回信,奥本海默这才忍不住凑了过来。   半个多月时间的相处下来,奥本海默已经得知自己的这位老师,其实并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严肃,而是很儒雅随和的一个人。   所以他现在才能大胆地开口问道:“陈老师,您和爱因斯坦教授也很熟悉吗?   “因为对爱因斯坦教授很好奇,所以我刚刚一直在悄悄观察您,发现您的表情时而轻松,时而又眉头紧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实验室另一侧的赵忠尧和施汝为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是他没读懂我最近写的几篇论文,所以才写信向我请教一些问题。   “我虽然在回信里已经给出了答案,但估计固执的他多半也不会认同我的观点。   “罗伯特,相比之下,还是你这个学生更让我省心一些.”   陈慕武靠着这种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了一句实话。   奥本海默表面上带着笑,但他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这个老师确实儒雅随和不假,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的时候会吹牛吹过了头!   不过他刚才居然夸我比爱因斯坦还优秀,看来自己真的没有跟错导师,一定要在他的手下好好干下去。 第156章 104差点死在北海上   陈慕武觉得从今年春天开始,自己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闲下来的时候。   当初,他原本打算做完电子衍射的实验之后就暂时收手休息休息,给自己好好地放个假。   然后,陈慕武就在电子衍射实验室的隔壁,遇到了正在里面做原子核外电子数实验的斯通纳。   没办法,送上门的功绩总不能不要吧?他也就只能含泪收下陈不相容原理。   既然选择在索尔维会议的演讲中向物理学界公布陈不相容原理,那么顺势提出来电子具有自旋,给这个不相容原理提供一个理论上的解释,也不过分吧?   就在那次的演讲结束之后,陈慕武又偶然遇到了那个虐猫达人薛定谔。   看见薛定谔,他就很怕别人会抢先自己一步提出来波动方程,只能咬着牙把波动方程也给搞出来。   等量子力学已经初步建立,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的论文也都最终发表之后,陈慕武想着,自己这回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结果,先是有寻上门来的狄拉克,“找”到了他之前陈统计和陈不相容原理之间的矛盾,在量子统计中又搞出来一个狄拉克-陈统计。   紧接着爱因斯坦又给他寄来了一封信,逼着陈慕武不得不提出不确定性原理,和这个倔强的老头儿对起线来。   在今年这九个月的时间里,陈慕武发表学术成果的数量,甚至比去年一整年都要多,即使他中途还荒废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用以准备并参加奥运会。   而在这九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把近代物理学的历史进度,向前推进了整整三年。   不确定性原理也好,狄拉克-陈统计也罢,还有电子衍射最终证明电子的波动性,这些在原时空里,可都是在1927年才会出现的。   陈慕武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就像喜羊羊身后的沸羊羊那样,始终在背后推着自己向前。   ……   陈慕武总觉得自己很累很辛苦,殊不知,世界上的理论物理学家们,因为几篇论文,比他更累更辛苦。   而这万恶之源,正是他陈慕武自己。   在大部分人都还没能理解,为什么波动方程里的波函数是一种概率波时,陈慕武又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了一种新的量子力学原理。   实验者对量子位置的了解,限制了他们在同一时刻对其速度的了解。   面对这句佶屈聱牙的话,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没读懂。   但是一旦他们通篇读了一遍论文,理解了不确定性原理到底是什么之后,就明白了这项原理的提出者,陈慕武,已经从矩阵力学上更进一步,彻底抛弃了电子轨道的存在。   陈慕武在给爱因斯坦的回信中,第一次提到不确定性原理,算是彻底激怒了这个德国物理学家。   他认为陈慕武非但没有迷途知返,反而还得寸进尺,他的这种行为,可以视作是一种学术上的“宣战”。   爱因斯坦当然不会认可不确定性原理提出来的观点,为此他还专门找到《柏林日报》的记者,为他们送上采访素材:“我从一开始就不认同玻尔所提出来的对应原理,因而也就不认同他所说的物理规律在宏观和微观两处有着不同的表现。   “既然物理学在宏观条件下是确定的,那么在微观条件下,他同样应该也是确定的才对。   “陈慕武所提出来的不确定性原理,只是表示人类无法准确预测和测量某些现象,而并非是这些自然现象在本质上是不确定的。   “我正在寻找一个更加深刻的、超越统计概率的规律来反驳他的观点,只是这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   陈慕武的好朋友之一,从前以来一直支持着陈慕武提出来的各种理论的狄拉克,针对不确定性原理,也有他自己的看法。   两个人都已经从布朗太太家二楼的房间搬了出去,见面的时间相比去年大大减少。   但狄拉克还是找了个机会,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办公室里,和陈慕武见了一面,向他提出来自己的一些看法。   “陈,你在最新一篇论文里设计的那个思想实验确实很精妙,而且里面的推导也确实很严谨,但是我并不认为,你得到的这个,并不能作为一条物理学原理而存在。   “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说这些话可能有些冒犯,虽然总说物理学是建立在实验基础上的一门科学,但是我认为,物理学应该是一门建立在数学基础上的学科才对。   “可你提出来的这个不确定性原理,在数学上,他并不是一个等式,而只是有关不确定性的一种描述。   你提出来的这个不等式,或许能解释一些物理学上的现象,但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不够清楚,有点模糊.”   和爱因斯坦利用宏观的经典物理学来否定不同,狄拉克这次算是另辟蹊径。   因为他本科就是在数学系出身,所以狄拉克试图在数学上否定不确定性原理。   陈慕武不打算和这位数学高材生朋友,在他擅长的方面进行学术争吵。   他反而给狄拉克指出了另外一条路:“保罗,我本人对数学的理解并不是太深刻,可就在昨天,有另外一位数学高手也曾来这里找我谈过这件事。   “你如果想交流物理问题的话,我当然欢迎,但是假如你要把这个问题上升到数学或者哲学的层次,那么我劝你去剑桥大学天文台,和爱丁顿先生聊一聊.”   ……   陈慕武之所以提到爱丁顿,是因为他话中提到的昨天来找他的另外那位数学高手,正是天文台台长本尊。   之前爱丁顿就来找过陈慕武一次,是来向他要求得到授权,要把量子力学的矩阵和波动理论,写成面向大众的科普文章。   和今天到访的狄拉克不同,爱丁顿对陈慕武新提出来的这个不确定性原理持高度赞扬的态度,就像他当初力排众议,大力支持爱因斯坦的狭义与广义相对论那样。   他甚至在昨天很激动地和陈慕武说道,“不确定性原理是一个基本的普遍原理,其重要性似乎能和相对性原理不相上下”。   陈慕武并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答应让爱丁顿来写量子力学的科普文章,竟然会得到后者如此高的评价。   要知道,爱因斯坦也是因为他的科普文章的介绍,才能在英文世界打响了知名度。   爱丁顿对经典物理时代没有丝毫的留恋,他更是对法国的天文学前辈埃尔·拉普拉斯提出来的决定论深恶痛绝。   拉普拉斯曾经设想过一种叫做拉普拉斯妖的高智慧生物,他无所不知,能精准地说出宇宙中每个物体的位置和速度,所以就能根据牛顿运动定律,来预测宇宙中每个物体的运动轨迹,并能由此推断出整个宇宙的历史,以及未来的发展趋势。   和狄拉克提出来的“物理学是一门建立在数学基础上的学科”不同,爱丁顿更认为,数学只不过是一种服务于物理学的工具。   数学家们更应该重视自己的责任,而不应该过于放纵自己对算术符号的偏爱。   陈慕武把狄拉克介绍给和他观点不同爱丁顿,也不知道到最后,究竟两人之间谁能说服谁。   ……   卢瑟福依然对陈慕武提出来的理论不感兴趣,不过他也很乐于看到自己学生让世界上有名的物理学家们吃瘪。   从不迈进实验室一步,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办公桌前,利用手里的纸和笔坐而论道,现在终于反噬了吧?   电子轨道究竟存在还不是存在?波动方程里的波函数到底是不是一种概率波?   只靠在物理学期刊和报纸上吵架,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想要最终证明观念的正确与否,终究还是要回到实验室中来。   虽然目前的技术手段,还无法探求真相到底如何,但乐观的卢瑟福相信,随着人类的技术手段越来越高明,总有一天,大家一定会找到问题的答案。   但同时,卢瑟福心中又隐隐地有一些担忧,那就是自己的这个学生陈慕武,比起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实验,说不定真的还是搞理论研究更适合他。   ……   和卢瑟福持同样观点的,还有他的另一个爱徒玻尔。   经历了自己师弟陈慕武在原子模型上的背叛之后,玻尔确实也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   但是在新助手海森堡的帮助下,他也很快就有接受了陈慕武所提出来的量子力学。   在《物理学年鉴》上读到了陈慕武关于不确定性原理的最新一篇论文之后,玻尔总觉得他的这个观点很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个问题困扰了玻尔一两天的时间,直到他在自己的书房里,翻出来了去年秋天,陈慕武给他寄过来的第一封回信。   玻尔望着回信上那个手绘的圆形图案,陷入了深思。   他的心里再次泛起爱才之心,觉得陈慕武实在是深不可测,这种人不能再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浪费青春,必须要挖到理论物理研究所来才行。   只是,玻尔想到自己在不久之前的那次邀请,刚刚被陈慕武本人无情拒绝,理由是他在实验室里还有卢瑟福给安排的任务,实在是走不开。   所以他这次干脆另辟蹊径,把邀请信写给了自己的老师卢瑟福。   ……   “亲爱的老师:   “在最近读到了陈慕武博士的几篇论文之后,我深深地被他的机智和深刻的物理洞见所吸引。   他在理论物理方面的知识和理解程度远超过常规的研究生,我相信他的天资和才华将是未来的理论物理学领域的重要贡献。   “然而,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他被推向了实验室的方向。   虽然他也表现出了杰出的实验能力,但我相信他应该集中精力深入研究理论物理,而不是浪费时间在实验上。   作为一位老师和导师,您一定也清楚这一点。   “因此,我打算邀请陈慕武来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工作。   我们的团队正在进行一些具有挑战性和有意义的研究,并且我们相信他的加入将对我们的研究产生积极的影响。   同时,我们也愿意为他提供良好的工作环境、资源和支持,以确保他能够取得成功。   “我非常希望陈慕武能够加入我们的团队,与我们一起开展有意义的研究,并在理论物理学领域取得更大的进步。   “衷心的问候,   “尼尔斯·玻尔”   在卢瑟福办公室的沙发上读完了这封信,陈慕武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他在卢瑟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流露,因而也猜不透自己老师的内心所想。   他给自己看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要询问自己对玻尔再次邀请的意见,或者仅仅是一个忠诚测试?   不过玻尔的胆子还真是大,他居然敢在信里直接对卢瑟福说,理论比实验重要得多。   看到陈慕武抬起了头,似乎是已经读完了信,所以卢瑟福这才开口,询问自己学生的想法如何。   “你上次拒绝了尼尔斯之后,他这次居然把邀请信写到了我这里来。   “不过他在信里写得还真不客气,居然说做实验是浪费时间。   可能对他来说确实是如此,毕竟他可是玻尔,和你一样,都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陈,关于玻尔的这第二封邀请信,你现在改变想法了吗?”   陈慕武之前拒绝玻尔的邀请,是因为他想留在剑桥大学等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个人的到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陈慕武觉得似乎可以往丹麦跑一趟,就当是放下自己手里的工作,到北欧去散散心。   听到卢瑟福语气里依然是像往常那样轻松和愉快,陈慕武这才明白,老师根本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同时也最终确定了,卢瑟福这确实是在向他征求意见。   于是陈慕武小心翼翼地说出来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呃,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到哥本哈根走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好吧,既然你有这个意愿,那么我也不好在留你。   “你回去之后写个申请出来,我让詹姆斯按出差的手续给你走流程.”   有了每年一万英镑的经费之后,卢瑟福也财大气粗了起来。   放到一年之前,即使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也只会在会议方提供往返路费的情况下,才会考虑到外地出差。   整个实验室里每年都能无所顾虑公费出差的,只有福勒一个人。   不过他的经费来源也不是卡文迪许实验室,而是数学系那边出钱。   “多谢老师.”   卢瑟福在心里斗争了一下,又开口继续说道:“陈,我你对实验和理论这两样东西,究竟是怎么看的?”   “如果你也和玻尔一样,觉得理论比实验更重要的话,也不必为了研究理论而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跑到丹麦去,留在剑桥大学,依旧可以随心所欲地研究理论。   “我可以帮忙申请卢卡斯数学讲席教授的职位,或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专门给你新设一个理论物理学教授的职位也未尝不可.”   卢卡斯数学教授?   这个教职可真了不得,能够称得上是整个剑桥大学里,最伟大的一个职位了。   倒不是说这个教授的权利有多大,而是因为第二任卢卡斯数学教授的人选,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没有之一,艾萨克·牛顿。   卢瑟福为了留住陈慕武,居然开出来了这么大的筹码。   在他的心里,似乎很害怕陈慕武此行丹麦会一去不复返,留在那里研究物理理论。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玻尔,万不能让玻尔把另外一个理论天才给再拐走。   陈慕武也从话语里听出来了卢瑟福的意思。   他暗笑,自己的老师实在是多心。   首先,他肯定不会这么早就脱离实验物理的怀抱,毕竟还有那多的粒子在等着他去发现。   其次,即使想去研究理论物理,陈慕武也不打算寄人篱下,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玻尔。   和他做朋友还可以,但是做上下级嘛……那还是最好不要。   而且,他真的对卢瑟福许诺的条件心动了。   虽然不能和牛顿见上一面,但是能继承他的衣钵的话,不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吗?   所以他安慰卢瑟福:“老师您敬请放心,我不会去太久,大概只去一两个月左右,应该不会太耽误电子显微镜的研制进度.”   哦,对了,还有电子显微镜这件事。   卢瑟福觉得陈慕武嘴里的电子显微镜,比童话故事中的“狼来了”还要不靠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看到成品。   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别人来负责这件事情好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在剑桥大学,等你回来过圣诞节.”   听到陈慕武给出的承诺,卢瑟福才稍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   他虽然因为电子显微镜在心里吐槽了陈慕武一下,可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   既然已经决定启程前往丹麦,那么在离开之前,还有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事情,等着陈慕武去做。   首先就是“安排后事”。   他算是一走了之了,可是手下的三个学生该怎么办?   是一起带走,还是暂时托付给别人?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陈慕武最后决定留下赵忠尧和施汝为,把他们托付给同样属于卡文迪许实验室和三一学院的卡皮察,自己带着奥本海默去丹麦。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他偏心眼。   一方面,是因为随着进一步接触,陈慕武了解到,叶企孙为了能把自己最中意的学生送出国,竟然让本该在1925年本科毕业的施汝为提前一年毕了业。   少了一年的学习时间,就导致了他在知识方面上和别人相比略逊一筹。   让两个人留在剑桥学基础知识,比带着他们到丹麦去游山玩水要有益的多。   另一方面,是因为奥本海默太过刺头。   奥本海默和卢瑟福之间,本来就互相看着不顺眼。   陈慕武怕自己这一走,留在剑桥大学的奥本海默会搞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来。   确定了人员之后,陈慕武又带着奥本海默跑了一趟伦敦,去丹麦驻英国大使馆办理签证。   朱兆莘在得知陈慕武要离开英国到丹麦去出差两个月,还专门给民囯驻丹麦公使馆拍去电报,请临时代办徐兆熊,务必要照顾好他。   等把这些事情都办妥之后,陈慕武带着奥本海默离开了剑桥大学。   他们这次并没有选择从多佛乘船渡过英吉利海峡之后,走陆路从法国进入德国再进入丹麦。   而是从剑桥郡直接北上诺维奇,从诺维奇港乘船横渡北海,直抵丹麦的港口城市赫尔辛格。   今年几次乘船渡过英吉利海峡,陈慕武没有一次产生过不适。   所以他开始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有信心,觉得自己之前在从天侓到上海的那次晕船只不过是偶然现象而已。   但是,北海上的狂风巨浪,没能让陈慕武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那样,站在甲板上高声呐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而是直接把他摇了个怀疑人生。   一天一夜的航程里,陈慕武止不住地恶心呕吐,基本上就怎么没下过床。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陈慕武宁可绕远路坐火车,也不来海上遭这个罪。   他这一次晕船反应比之前哪一次的反应都要大,第二天,轮船停靠在了赫尔辛格,陈慕武愣是被奥本海默一级一级地给背下了舷梯。   他还没当上校长呢,就已经收获了一个王庸。   两个人在赫尔辛堡当地的旅店住了一夜,奥本海默仍然是鞍前马后地照顾自己的老师。   又休息了一整天之后,陈慕武终于算是满血复活。   他的心情也渐渐愉悦了起来,但是完全忘了在中学语文课堂上,老师讲解环境描写的作用时曾经列举过一条,那就是环境描写,往往也有象征和暗示的作用。   陈慕武的这趟丹麦之行,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第157章 105曼哈顿和铀工程   虽然还在剑桥大学的时候,陈慕武就已经提前给玻尔拍过一封电报,在里面告知了去丹麦的轮船的开行时间。   但是因为晕船,下船之后的陈慕武选择在赫尔辛格住了这一天,就把原本安排好的一切计划全都给打乱了。   于是在第二天,陈慕武带着奥本海默从赫尔辛格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哥本哈根之后,火车站外并没有出现那个等候接站的玻尔。   因而陈慕武也就不能再复刻玻尔和爱因斯坦在电车上辩论,相互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情形。   但是没人接站的后果也同时显现了出来,那就是无论是陈慕武还是奥本海默,俩人谁也不会讲丹麦语。   最后陈慕武只能从包里拿出一张之前玻尔写信的信封,按照上面的地址,两个人用半吊子德语一路打听一路问,这才勉强抵达了目的地。   甚至奥本海默的德语比陈慕武还更好那么一点儿,毕竟他是德国犹太人移民的后代。   哥本哈根郊外的布莱达姆斯外大街17号,这是一座红色斜顶、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三层建筑,在正门的显著位置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universitetetsinstitutforteoretiskfysik”。   陈慕武虽然不懂丹麦语,但基本上还是能认出来,这几个单词应该是“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   紧挨着研究所旁边的,是另外两处工地,初来乍到的他并不知道,这两块地方同样也已经被玻尔拿下,研究所的规模正在不断扩展之中。   站在路边的陈慕武刚想走进大楼,突然看到了从大门中走出来了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小个子。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个年代家里有钱的富贵人家公子哥,如果自费出国留学的话,基本上不是读政治专业,就是读经济专业,为的是回国之后能够步入政坛,或者接管自家的生意。   只有一少部分像徐志摩一样,不好政治和经济,但其醉心的也都是文学、哲学这种文史类,或者像绘画、音乐这种艺术类的学科。   但绝没有人会自费到国外留学,学一些像数学、物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纯理工类学科。   所以基本上,现如今所有的中囯物理留学生,都是考取庚子赔款,到美国大学就读的官费生。   他在剑桥,甚至在英国都很难见到学物理的中囯留学生,更别提在这北欧蕞尔小国丹麦了。   陈慕武断定,这个人一定不是自己的同胞,而应该是本人。   真稀奇,不算在巴黎奥运会游泳赛场上,和自己同场竞技的那几个本人,这还是陈慕武第一次见到活的小本。   陈慕武还站在原地胡思乱想,没想到更有行动力的奥本海默已经先走一步。   他走到那个人面前,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询问,玻尔的办公室应该怎么走。   以奥本海默的那个性格,绝对是把他当成了中囯人,因此看在陈慕武的面子上,才如此客气。   “老师,你这个同胞的英语可真差劲,我基本上就只能靠连蒙带猜.”   奥本海默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跟陈慕武吐槽。   而刚刚竖着耳朵偷听两人对话的陈慕武,已经十分笃定那个人绝对是本人:“罗伯特,那个人不是中囯人,按他‘l’‘r’不分的发音来看,绝对是本人无疑。   你没必要对他那么客气.”   “是.”   奥本海默到底还是问到了路,他拎着行李,带着陈慕武,直接穿过长长的楼道,来到一楼的尽头。   和陈慕武之前那个像清教徒一样苦修的舍友狄拉克不同,玻尔应该算是享乐主义的一位代表人物。   虽然整个研究所的占地面积不多,但是他还是在一楼,给自己修建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室。   房门敲响后不久,房间里就传出了“kond.”的声音。   多亏了丹麦语的请进和英语差不多,两个人才能听明白这句话。   和卡皮察一样,玻尔也是一位社交能力极其恐怖的人。   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吞云吐雾的他,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发现房门处站着一个黄种人和一个白种人,当即就爽朗地打了招呼:“陈博士,千盼万盼,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虽然从没见过陈慕武本人,但玻尔早就已经从刊载着奥运会新闻的报纸上,见过许多张陈慕武的照片了。   “玻尔教授,您好,很不好意思,比预定的时间晚到了一天,这是因为我在北海上晕了船,不得已只能在赫尔辛格的旅店里休息了一晚.”   “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昨天在哥本哈根的火车站外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   今天我又在报纸上看到了轮船进港的消息,要不是你恰好在现在出现,我都想派个人到赫尔辛格那边去找你了。   只是没想到,一名优秀的游泳健将,居然还会晕船。   快请坐吧,陈.”   办公室的沙发上刚刚坐着一个小伙子,不过在陈慕武他们进来的时候,他也跟着站起了身。   陈慕武在认出玻尔的同时,也认出来了这个人应该就是现在在哥本哈根担任玻尔助手的海森堡。   说实话,陈慕武在心里喊他小伙子,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因为毕竟海森堡要比他的岁数还大上一两岁。   海森堡虽然之前给陈慕武写过信,但是他当时却从未想过,陈慕武居然有这么年轻。   在报纸的照片上见过真人之后,海森堡的内心里就隐隐有些不服气。   而且自己在书信上向他陈慕武请教过的那个有关电子自旋因子为什么是2的问题,居然被剑桥大学一个叫做狄拉克的无名之辈率先给解了出来。   这让海森堡更是生气,他觉得这个从前根本就没听过名字的英国佬一定不是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而是陈慕武偷偷向他透露了问题的答案。   如今见到真人,他更是觉得陈慕武没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人,他还能比自己聪明到哪里不成?只不过是有些运气好罢了。   “玻尔教授,这个人是罗伯特·奥本海默,他今年刚从美国的哈佛大学毕业,是布里奇曼的学生,现在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念研究生.”   “陈,我也向你介绍一下,维尔纳·海森堡,索末菲教授的高足,现在在我这里担任助教。   你们三个都是同龄人,彼此之间应该多相互亲近亲近.”   “海森堡博士,久仰大名,我们之前曾经互相通过书信.”   三个人的右手相互之间轮流握了一遍。   玻尔的话里有些自大,他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当成了其他三人的师长。   这又让一旁的奥本海默有些不快,因为陈慕武和玻尔都是卢瑟福的学生,按理说两个人应该是平辈。   现在玻尔又搞了这么一出,岂不是说,他奥本海默现在成为了玻尔的徒孙辈了?   好在物理学界在论资排辈上远没有德云社那么敏感,再加上毕竟人家邀请的是陈慕武,自己只是老师心情好带上的附属品,他这才没有在玻尔办公室里发作起来。   可能在奥本海默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陈慕武是他自己的老师,完全没反应过来玻尔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是,他们三个人都是平辈。   ……   在这间办公室里又闲聊了没两句,太阳就已经到了头顶的正上方。   玻尔邀请陈慕武一行去吃午饭,顺便亲自带头向新到来的两位访客介绍,这栋理论物理研究所大楼的布局。   整座三层高的大楼里,其实只有一半被用于学术研究。   玻尔不但给自己建了一间宽广明亮的办公室,还把整个二楼都当成了自己和家人们的公寓。   而位于顶楼的三楼,则是餐厅,女仆、门房和学生们的宿舍,还有专门为陈慕武这样来到研究所访问的学者们准备的客房。   像卡文迪许实验室一楼的那间开放实验室一样,玻尔也把全部学生都聚集到了一间大号的工作间当中,或许是为了让他们在集思广益当中灵光乍现,碰撞出思维的火花。   一行人路过工作间时,里面的情形也确实像玻尔所设想的那样,传出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虽然其中的英语和德语都不是那么标准,但是陈慕武仍然能从门缝中透露出来的青春和朝气,感受到和老气横秋的剑桥大学的完全不同。   除了玻尔的办公室,还有这个工作间,一楼还有一个藏书丰富的阅览室,以及一个摆着六排木制长椅的报告厅。   走廊另一处的角落里,另有两间狭小的实验室,走廊尽头还有一部楼梯通往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玻尔把主实验室设置在了那里。   不愧是理论物理研究所,陈慕武庆幸自己的老师卢瑟福没有选择来哥本哈根访问,不然他一定会被这里的布局给气个半死。   “陈,我真不知道,你居然还不喝酒。   这可是哥本哈根,乃至全丹麦都最有名的嘉士伯啤酒,我的这座大楼,也是靠嘉士伯先生留下的基金会出钱,才得以最终建成.”   坐在顶楼的餐厅里,波尔举杯说道。   从刚刚一路走来,玻尔在向两人介绍的语气里就带着自豪,这栋大楼,应该是除了原子模型之外,最让玻尔骄傲的一个成果。   虽然原子模型似乎已经被眼前的中囯天才给推翻了,但玻尔想,至少这栋大楼,陈慕武要推翻他还有些难度。   虽然两个人是今天上午才到达这里,但玻尔还是在匆忙间给陈慕武他们准备了一场小型的家宴。   作陪的除了如今玻尔眼前的红人海森堡之外,还有他的太太玛格丽特。   陈慕武照例是没有喝酒,也对桌子上的丹麦美食不感什么兴趣。   叶公超走后三个多月的时间里,陈慕武始终念着他这位小弟的好。   除了中囯菜,还有在法国德布罗意家里天天吃到的山珍海味,欧洲其他地方的食物基本上入不了他的法眼。   记忆中的丹麦美食,陈慕武只知道有那个如果稍不注意,就可能会买到印尼出产的“丹麦曲奇”。   不过玻尔还真是沉得住气,刚刚在办公室里,时间太短也就罢了。   在餐桌上,他依然没和陈慕武谈论后者最近在量子力学上扔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大炸弹,而只是对他在奥运会游泳比赛上拿了四块游泳金牌而大谈特谈。   “陈,你知道吗?我当年也差一点儿就参加了1908年的伦敦奥运会,只是我当时正在攻读数学硕士学位,就拒绝了丹麦国家队的邀请。   “不过我的弟弟哈拉尔德却作为队长参加了那年的比赛,在半决赛里十七比一大胜法国队,只是在决赛中以二比零的比分输给了英国队.”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但是玻尔提起前尘往事来,依然心潮澎湃。   “玻尔先生,说不定就因为你没能参加,所以当年丹麦队才只能拿到银牌.”   吃人家嘴短,既然玻尔说到兴处,陈慕武也就跟着恭维了一句。   虽然他深知,即使大玻尔真的参赛也无力回天。   因为在那个年代,作为足球发源地的英国,其足球水平真是横扫一切的存在。   甚至他们派去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都是业余球员,但即使这样,依然获得了那一届奥运会的冠军。   玻尔当然也知道陈慕武说的是客气话,他没有继续下去,免得在这个奥运会金牌得主面前自取其辱。   他自然而然地转换了话题:“老师最近的状况如何?一别多年,我已经很久都没回到英国,去拜访他老人家了.”   “卢瑟福爵士的身体健壮得像一头牛,如果用布把脑袋蒙起来的话,我觉得他比我更像一个小伙子。   只是老师对你现在很不满意,他说你自己一个人研究理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我也拐入歧路.”   陈慕武没说谎,早年间在新西兰乡下种土豆的经历,给卢瑟福留下了一副十分硬朗的身板。   来到剑桥大学之后,他也没落下体育运动,经常打高尔夫、打板球和游泳。   卢瑟福还强制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不爱运动的年青人,要求他们多到外面走走。   所以当他在1937年因病去世之后,远在苏连的卡皮察根本不相信这件事,他虽然不能出国,但还是四处写信,向早年的同学们打听这件事情的真伪。   卢瑟福的英年早逝,也始终算是陈慕武的一块心病。   虽然顶着让老师不高兴的风险,但每次见面时,他总是会劝卢瑟福少抽点烟,虽然收效甚微。   被陈慕武话里胡诌的最后一句戳破了心思的玻尔,先是一阵尴尬,但想明白之后,他索性也挑明了自己的态度。   “老师说的不错,陈,我觉得卡文迪许实验室虽好,但那里不适合你。   你还年轻,不应该像那些暮气沉沉的老家伙们一样,把大好的青春都投入到物理学实验上去,我相信,未来的物理学,一定是一门理论为王的学科。   “陈,你有没有兴趣留在理论物理研究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哥本哈根大学里给你谋一个教授的职位.”   玻尔封官许愿的一番话,让一旁的海森堡又暗暗有些嫉妒。   同样是二十二岁博士毕业,同样是天才的年青人,为什么他自己来到哥本哈根,就只能在理论研究所里当个助手。   但陈慕武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要给他安排教授的职位了?   陈慕武不知道海森堡的心思,但他同样对玻尔开出来的条件不感兴趣。   哥本哈根大学教授职位的吸引力,不说和剑桥大学的那个卢卡斯数学教授席位相比,甚至还远比不上卢瑟福说要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给陈慕武单独设立的那个理论教授职位。   而且留在哥本哈根,顶头上司还是能把克莱默斯骂出抑郁症,把薛定谔骂发烧的玻尔,陈慕武可不想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玻尔教授,多谢你的好意。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还有一个大项目,目前我们正在抓紧时间研制世界上第一台电子显微镜,实在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见到提议被拒绝,玻尔区却仍然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按照之前的商量,自己这个师弟还要在哥本哈根住上一两个月,他想在这段时间里,自己总能找出让陈慕武留下的办法来。   餐桌上的氛围依旧融洽,直到这顿午宴快要结束之后,玻尔才又朝自己的学生使了个眼色。   海森堡端着酒杯站起来,面朝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为了欢迎两位的到来,我们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年青人们,在今晚专门给陈博士和奥本海默先生准备了一场舞会,希望两位能赏光,大家也早就想和最近在物理学届大名鼎鼎的陈博士见上一面了.”   玻尔的太太玛格丽特也在一旁附和:“维尔纳说的不错,陈先生,你们年青人就应该和年青人在一起多聚聚。   “我们理论物理研究所的这些青年才俊,可是哥本哈根姑娘们心中的理想情人,你完全想象不到,这些小伙子们在她们看来有多么抢手.”   玻尔最终还是用上了他的美人计,他的学生海森堡,还有夫人玛格丽特就是这个计策的帮凶。   海森堡虽然现在对陈慕武有些嫉妒,但是在之前老师提出来举办舞会的这个建议的时候,他却是举双手赞成。   他正处在荷尔蒙泛滥的年纪,巴不得陈慕武能天天来哥本哈根才好。   听到舞会,奥本海默也是精神一振。   虽然是哈佛大学的荣誉毕业生,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时也是一位玩咖。   在剑桥大学压抑了几个月的时间,虽然他的前面一直都有亦师亦友的陈慕武让他崇拜并追赶着,但奥本海默仍然想要在今晚这场即将到来的舞会上好好放纵一下。   他所想要的放纵,只不过是在舞会上搂着姑娘跳一支舞,近距离地感受一下同龄异性的呼吸而已。   这对当代的年青人来说,已经算是最刺激的一件事了。   至于什么更进一步的那些事情,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欧洲,仍然属于是要被人唾弃的一种行为。   但是玻尔的这场美人计注定不会成功。   此时的陈慕武正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场内的红男绿女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他的内心里毫无波澜。   上次在德布罗意家里和艾芙跳的那一支舞,始终是陈慕武心里一道迈不过去的槛儿。   他一是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那位美丽、热情又大方的法国姑娘。   二是觉得自己的舞技实在是太差,不想再在任何地方丢人现眼了,包括今天这个在理论物理研究所一楼报告厅里临时搭建的舞池。   而且玛格丽特以北欧人的审美,邀请来哥本哈根本地的漂亮姑娘,在陈慕武眼里,完全比不上居里夫人家的二千金。   不过坐在角落里的陈慕武,倒是发现了很有意思的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这场舞会上,两位玩咖奥本海默和海森堡,彼此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   在原时空里,这两个人一个是以美国为首的同盟国“曼哈顿计划”的负责人,一个是德国“铀工程”的负责人。   这两个人及他们手下的团队,曾经隔空比赛着看究竟哪一方才能率先研制出人类历史上的大杀器,原子弹。   而现在,作为全场舞技最好的两个年青人,一曲结束之后,他们就勾肩搭背地坐到了一起——难得奥本海默也有忘记了他这个老师的时候。   如果一切都按原历史进行的话,那么算上陈慕武,今晚这个舞会的舞池当中,就将有三个国家的原子弹工程的负责人。   这真是一场邪恶的科学家聚会!   但其实陈慕武不知道的一件事是,除了他、奥本海默和海森堡,事实上,今晚在场的众人当中,还有一个第四人,也曾在原时空中直接领导了他们国家的原子弹计划。   可喜可贺,老赵今天难得准时一次。   不能再怠惰了! 第158章 106超导是未来主流   在又一曲音乐结束之后,有些运动过度的海森堡,终于坐进了房间角落里的长椅之上。   看到从舞会一开始就盘踞于此的陈慕武,海森堡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作为舞会发起人的职责,也想起来了这场舞会是为了谁而举办的。   他在舞池里跳得太过兴奋,竟然忘记叮嘱那些丹麦姑娘们要多多照顾好今晚舞会的主人翁。   “陈先生,您为什么不去跳一支舞呢?哥本哈根的年轻姑娘们真的很好,也很热情,和好女孩们跳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海森堡的这句话听起来很耳熟。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陈武的话,那么这句话应该会出现在1929年从旧金山开往本横滨的春洋丸上,而他这句话的对象,也变成了那个沉默寡言的狄拉克。   和陈慕武一样,狄拉克同样也不喜欢而且不擅长跳舞。   他在反驳海森堡的这个“歪理邪说”时,巧妙地化用了“测不准原理”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维尔纳,在还未测量之前,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好女孩呢?”   但现在,不确定性原理已经被陈慕武给抢了过来,如果再对海森堡说同样的话,总感觉差点意思,说不定还会让人感觉他有自吹自擂之嫌。   所以在略微思考之后,陈慕武决定实话实说:“海森堡先生,实不相瞒,鄙人不擅于跳舞。   之前在巴黎迫不得已参加过一次舞会,我的舞步简直比布朗运动还要随机,如果贸然下到舞池当中去,那估计很快就会引发一场灾难.”   “陈先生,你说的话还真挺有意思的.”   毕竟海森堡也是一个物理学天才,他并不像他的同胞德国人给人留下的刻板印象中那么呆板。   从舞池里全身而退的奥本海默,也来到了陈慕武和海森堡这里。   经过一晚的狂欢之后,他已经和后者打成了一片,连称呼都从姓氏换成了名字:“维尔纳,你的舞技可真不错.”   “罗伯特,你的也很棒,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美国人跳舞.”   就在他俩在这里商业互吹的时候,陈慕武看到了奥本海默,就无端联想起了他们今天上午刚到理论物理研究所时,在大门外看到的那个本人。   “海森堡先生,我和罗伯特今天上午刚到的时候,在大门口见到了一个远东人。   请问这个人是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学生吗?如果是的话,他叫什么名字?”   “你是说nishinayoshio?他确实是玻尔教授的一个学生。   对了,你们都是从远东来的,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喂,nishina,到这里来!”   说话间,海森堡朝舞池另一侧挥了挥手,并高声呼喊道。   刚刚还夸海森堡的脑回路不像普通德国人那样奇葩,转眼间陈慕武就被打了脸。   为什么同是远东人,就一定会有共同话题了?   听名字,陈慕武知道,那确实是一个本人。   但是要问他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得到的回答一定是不知道。   如果把人名写成汉字的话,说不定陈慕武还有些印象。   但偏偏海森堡说的却是罗马音,别说是nishinayoshio,就连盛世美颜的kaedekaren老师,他都认不出来是谁。   听到有人呼喊,上午和陈慕武还是有奥本海默见过面的那个矮个子小圆脸,屁颠屁颠地从舞池另一侧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陈慕武余光中稍微观察了一下,看年纪,他应该都已经有三十多岁。   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被二十岁的海森堡呼来喝去,他扪心自问,自己绝对不会受这种气。   “陈先生,这是我的疏忽,我早就应该介绍你们认识。   “陈先生,这位是从本来的nishinayoshio,现在正在理论物理研究所学习和工作。   “nishina,这位就是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博士,现在全世界最知名的中囯物理学家.”   按理说,这时候陈慕武作为被后介绍的地位高的一方,应该先伸出手来。   但是他完全不想和本人握手,所以干脆就在自己的位置上装傻。   但是面前这个本人接下来的操作,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看到陈慕武没有握手的意思,本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不过双手却贴上了大腿两侧,然后直接面朝陈慕武,给他鞠了一躬。   “陈博士,很高兴见到你,我是nishinayoshio.”   本这个民族,还真是能屈能伸。   陈慕武心里仍然很不爽,他知道这个人是nishina,但是却仍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坐吧,维尔纳说你是本人,不知道你会不会写中囯汉字?”他刻意把加重了“中囯”两个字的读音,“你们本人非要给汉字发明一种奇怪的读音,我的中囯名字是什么。   罗伯特,你带没带着纸和笔?”   “不用麻烦了,”本人麻利地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本子和钢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又毕恭毕敬地递了过来。   眼尖的奥本海默,率先指着本子上的一个汉字说道:“这个字我认识,叫‘仁’,是benevolence的意思!”   他的话语里多少带着些炫耀,陈慕武着实也有点吃惊,怎么奥本海默不声不响地都学上汉语了?   但让他更吃惊的,是本子上从写着的那四个竖排汉字。   仁科芳雄。   奥本海默确实念对了第一个。   陈慕武从来没想到,他居然在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的理论物理研究所里,见到了本“仁计划”的负责人。   所谓“仁计划”,就是本的原子弹计划,正是以负责人仁科芳雄姓名的第一个字命名的。   所以现在陈慕武身边,坐着一个将来会给美国造原子弹的,坐着一个将来会给德国造原子弹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将来会给本造原子弹的。   ……   仁科芳雄应该算是现在整个理论物理研究所当中,最崇拜陈慕武的一个人。   本人病态的慕强心理,在仁科芳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海森堡是整个研究所里玻尔最喜欢也最为看重的一个年青人,所以今天在舞会里,仁科芳雄才心甘情愿地被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后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对陈慕武的崇敬也来源自这种慕强心里。   同为黑头发黄皮肤的东亚人,陈慕武不但年纪轻轻就在物理学上天赋异禀,他在体育运动上也是一个游泳好手。   但是仁科芳雄同样也是整个理论物理研究所里,最看不起陈慕武的那一个人。   和之前奥运会观众席上的那个本驻法大使石井菊次郎一样,仁科芳雄认为同样认为陈慕武是一个卑劣的支*人。   只不过这个支*人走了狗屎运,获得了几个震惊全世界的发现和发明,所以仁科芳雄才不得不在他的面前卑躬屈膝。   一开始,陈慕武只是想问问海森堡,在理论物理研究所大门外见到的仁科芳雄是谁。   没想到因为陈慕武从始至终都没跳上一支舞,让海森堡有些心怀愧疚。   所以他有些热情过了头,直接把仁科芳雄喊了过来。   直到现在,海森堡仍然处于会错意的状态。   他看到仁科芳雄一副恭敬的样子,还以为这两个远东人之间,应该有说不完的话。   于是海森堡很自觉地站了起来,给一直站着的仁科芳雄让出了位置。   “陈博士,仁科,你们聊,我再去跳一支舞.”   于是仁科芳雄顺势就坐在了海森堡原本的位置上。   倒是奥本海默仍然坐着没动地方,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陈慕武上午告诉他那个人是本人时,一脸嫌恶的表情。   “陈先生,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以见上一面.”   坐下之后的仁科芳雄直接拍上了陈慕武的马屁,“陈先生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不但在物理学上取得了不菲的成就,在天文学上发现了第九颗行星,还在奥运会上也连夺四枚金牌,真不亏是我东亚之光!”   呃。   一旦中囯人取得了成绩,本人就开始说鼓吹是东亚之光,仿佛同为东亚人的他们也与有荣焉。   当初他们在东京奥运会上怎么舔在百米半决赛上跑出九秒八三的苏神,现在仁科芳雄就怎么舔陈慕武。   但是,仁科芳雄却连黄帝星的名字都不肯说,一直说第九颗行星,可见在他的心里,仍然是很不服气的。   “谢谢.”   陈慕武不想和他多浪费哪怕一个字。   不过仁科芳雄却仍不死心,他又缠着陈慕武聊起来了国内的政治。   “陈先生,听说贵国国内这些日子并不太平。   “中央政府的吴将军和关外的张将军开了战,首都周围全部成为了战场。   你觉得,他们双方谁会赢?”   仁科芳雄嘴里说的,正是发生在1924年九月的第二次直奉战争。   说是直系和奉系两大军阀大战,但究其根本,仍然是一场代理人战争。   他们双方的背后势力,分别是在中囯争夺利益的欧美列强和本。   曹锟、吴佩孚还有张作霖这几位名义上的直系和奉系领袖,也只不过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罢了。   但无论如何,总归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过他内心中的想法,当然不会和眼前这个本人说出来就是了:“我没想过国内的事情,我现在只对物理学感兴趣.”   提到了物理学,仁科芳雄眼镜片后面的也跟着明亮了起来:“那么陈先生,您认为物理学未来的主流发展方向是什么?”   陈慕武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青人,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就产出了那么多项物理学成果。   这让人不得不感叹,他的物理学直觉非常敏锐。   仁科芳雄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假装不经意间提出这个问题,想要在陈慕武的回答中找些启发。   听到这个问题,刚刚还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奥本海默,也把身子给凑了过来,想要听听老师的答案。   “罗伯特,你再去跳一支舞,接下来的这些话,我只和仁科一人说,这是属于我们亚洲人之间的秘密.”   奥本海默虽然心里对老师的做法有所不满,但还是最终起身离开了座位。   但在屁股离开座位的那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陈老师既然很讨厌这个本人,那么也一定不会告诉他真实想法。   之所以不让自己留在这里,是怕自己听过之后,会误入歧途。   一定是这样!   “嗯……”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忽悠人的答案,但陈慕武还是皱起了眉头,假装思考了一下,“我想,未来物理学发展的主流方向,应该是超导效应.”   他的这个回答,有些出乎仁科芳雄的意料之外。   原本仁科芳雄还以为陈慕武给出来的答案应该会是在原子核内部,毕竟他才刚刚建立了解决微观世界难题的量子力学。   “陈先生,请问您是不是能详细解释一下这个观点?”   “当然没问题。   “在电学发展的某个阶段,人们区分导体和绝缘体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看电阻随温度怎样变化。   “如果电阻随着温度降低而降低,那么这种物质就是导体,反之就是绝缘体。   “可是当温度下降到很低的情况之后,导体的电阻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   “开尔文勋爵认为,导体中的电子会被低温给冻住,但是杜瓦爵士却认为,如果有一个没有任何杂质和缺陷的理想导体,那么到了绝对零度的时候,它的电阻可能为零。   “只可惜,两个人谁也没说对,在1911年,荷兰莱顿大学的卡末林·昂内斯教授在实验中发现,当温度降低到四点二开尔文左右的时候,汞金属的电阻率变得实小到无法测出,可以看做是零。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发现超导现象。   “一个人只要接受过最基础的物理学教育,就能知道,当材料的电阻率变为零时,则意味着什么。   “即使是用导电性最好但价格昂贵的银来制作导线,在远距离输送电的过程当中,也会产生不小的损耗。   “可如果用这种电阻率为零的超导体来制作导线呢?那么在传输过程中的损耗就可以忽略不计,不但提高了效率,同时还节约了能源。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未来对电力的需求只会是越来越高。   “而物理学,又是为了改善人类生活质量而服务的。   “所以我才会说,超导效应才是未来物理的主流发展方向.”   看着陈慕武讲得这么认真,仁科芳雄还真以为这个年青的中囯人没有防备,把他内心所想全部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想再从陈慕武身上榨取出更多有用的心思,故而继续发问道:“可是陈先生,现在超导效应只能在十开尔文以下的温度才会出现,如果让导电材料维持在如此低温的一个环境之下,不是同样也会耗费大量的能源么?”   “你说的没错,现在人类只能在极低温的条件下,才能得到超导体。   “但是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对于不同的材料,其产生超导效应的临界温度却是不一样的。   “第一个发现超导现象的金属汞hg是80号元素,其临界温度在开尔文。   “而到了1913年,人们又发现了82号元素铅pb,同样也存在超导现象,其临界温度比汞的高出了将近一倍,已经达到了7开尔文。   “超导现象到现在虽然已经提出来了十几年,人们对他的了解仍然只是盲人摸象,不能窥其全貌。   “就比如说夹在两者之间的81号元素,铊tl。   “这和它两侧在地球上大量存在的汞还有铅比起来,铊是一种比较少见的金属元素。   “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物理学家设计并进行过相应的实验,来验证夹在汞和铅之间的铊元素,是否存在超导的特性?   “如果存在的话,铊的超导临界温度又会是多少?   “我想,如果能找到铊的临界温度,说不定就能从这相邻的三个元素上,发现一些有关超导效应的规律.”   陈慕武总算是说完了他的心中所想。   并且他这还真不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全都是实在得不能再实在的大实话。   超导确实是后世物理学的热门学科。   即使不算已经因为发现超导效应,在1913年取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昂内斯。   在未来,有关超导方面的研究,还将在1972、1973、1987和2003这四年,让其他九位物理学家戴上物理学奖的桂冠。   这个数量在所有的物理学子学科里,虽然可能算不上是最多的,但名列前茅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而他陈慕武提到的铊元素,在相应的超导研究中,更是绕不开的一个槛。   虽然铊金属单质的超导临界温度只有开尔文,比不过汞的开和铅的7开。   但是铊-汞-铜-钡-钙-氧系材料(hg12tl3ba30ca30cu45o127)的超导临界温度,却达到了惊人的138开尔文。   在2015年之前,这是人类能在实验室里取得的最高的超导临界温度了。   对于这个和他自己有着国仇家恨的本人,陈慕武可谓是高风亮节,大公无私,基本上把未来近一百年的超导物理发展,用比较隐晦的话语,向仁科芳雄透了个底儿掉。   从始至终,他都没说一句和未来超导发展相违背的话。   只是,人的记忆力总是有限的,即使是爱因斯坦那样的天才,也不可能把全部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陈慕武就更不可能了。   何况他又毕竟不是化学专业的学生,他的化学知识,也只不过是浅尝辄止罢了。   那么陈慕武不记得“不论是铊单质,还是铊盐,对人类而言,都是剧毒”这件事,也就情有可原了吧?   中囯人可能因为朱令案,对铊这种可怕的毒物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但是在现在的1924年,铊才被发现了六十多年,人们对这种元素的了解还十分有限。   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法国皮肤科医生萨布朗发现,自己的病人在服用微量铊盐之后,会大量掉发。   就像当初被研制用于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西地那非,在发现其对男性功能有奇效之后,被改制成了春药一样。   当人们发现铊盐具有掉发的副作用之后,同样灵光一闪,把质量百分比为七的醋酸铊制成了脱毛膏,畅销欧美,就像其他普通的美容用品一样,进入到了千家万户。   如今这个世界上,应该说除了陈慕武,还没人会知道铊的毒性究竟有多大。   虽然在历史上,本人在仁科芳雄领导下的仁计划,因为美军的轰炸最终并没有成功。   但是陈慕武很害怕自己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会改变这一点,世界进入到高堡奇人的时间线。   对于海森堡,陈慕武还想尝试着稍微改变一下,看能不能阻止他回国去参加铀工程。   但是对于仁科芳雄么?那实在是对不起了。   不管他是不是一个伟大的物理学家,但对陈慕武来说,因为他是一个本人,那就已经是罪不可恕了。   不过从始至终,心地善良的陈慕武,没有选择暗杀,没有选择枪击,也没有选择制造车祸。   他只不过是向仁科芳雄介绍了一下,自己心目中未来物理学发展的主流方向而已。   同样,仁科芳雄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感兴趣,因为他对物理学的热爱,因为对真理的追求,因为超导这项能改善人类生活质量的高尚事业,所以才决定研究金属铊的超导特性的。   如果在实验过程中,仁科芳雄先生不慎中毒,继而脱发,产生各种反应,最终导致不治身亡的话。   那么陈慕武一定会对这位物理学同仁的离世,表示深切遗憾的。   他毕竟是为了追求真理而死的嘛!   仍然坐在舞池畔长椅上的陈慕武面带着笑意,但是内心中却有些焦急。   他很面前的这条鱼在自己画下的这个大饼面前,到底会不会上钩。   仁科芳雄若有所思:“所以说陈先生,您未来一段时间的研究方向,就是铊金属的超导特性了吗?”   陈慕武佯装叹了口气:“仁科,不瞒你说,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一向只对原子里面的东西感兴趣,”   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他根本就不让我把心思放在低温物理学和金属超导上面。   “我今天看到你和我一样,同为亚洲人,同样是物理学方面的天才,但是在欧洲人的地界上却处处受人排挤。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所以才掏心窝子和你说了这么多,说出了我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仁科君,”今天说了这么多话之后,陈慕武总算是第一次在仁科芳雄的姓氏后面增加了称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一次,我们来一起研究这个金属铊的超导特性到底如何?” 第159章 107来者不善的泡利   “长冈半太郎大人:   “见字如面。   “很久没有和老师您取得联系,不知道老师最近过的怎么样?   “当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丁抹国哥本哈根大学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到达了和兰国的莱顿大学。   “我在考虑是否应该转变研究方向,不再执着于纯粹的理论物理学研究,而是重新回归到实验上去。   “让我产生这个想法的原因,是我在理论物理研究所遇到了那个中囯物理学天才陈慕武。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不得不承认,在理论物理学研究的这条路上,我自忖并不能比得上这个年轻的中囯人一丝一毫。   “在一次交谈中,我向他询问了未来物理学发展的主流方向,很出乎意料地,他给出来的回答不是如今物理学界很热门的相对论或是原子核,而是超导效应。   “在聊天过程中,我仔细观察了这个中囯人的表情与神态,他在回答问题时的逻辑清晰,举例详实,能感觉出这些都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应该并不是临时起意,胡编乱造。   “所以在思考许久之后,我打算前往和兰莱顿大学的低温物理实验室一探究竟,看看研究超导效应,是否为未来物理学界的一个出路。   “我想,帝国大学也应该自行研制或向西方购买一套低温制冷设备,我们对低温物理学和超导效应的研究,也应该尽快建立起来才是。   “等我到了莱顿大学之后,实地考察一下那里的低温技术到底如何,然后再给老师您写一封信。   “如需购买相关的设备,届时可以请老师写信通知,由学生代为购买。   “请多指教。   “仁科芳雄敬具”   ……   就像仁科芳雄在给东京帝国大学教授长冈半太郎的信里所说,在那晚的舞会上,他一开始还是对陈慕武有所怀疑,认为这个狡猾的支*人,不会把自己心中所想给说出来。   但随着谈话的深入,仁科芳雄越来越觉得自己被陈慕武在话语里流露出来的“真诚”给打动了。   特别是当陈慕武说到,他自己作为一个亚洲人,在欧洲举步维艰,处处受限被人欺负这件事,让仁科芳雄深有同感。   这帮欧米鬼畜,实在是欺人太甚。   哥本哈根的海森堡,甚至都还算这些人里比较好的了。   最过分的当属当初在德国留学时遇到的那个泡利,他算个什么东西!   年纪轻轻,目中无人,只不过就仗着自己是个欧洲人罢了。   他对物理学的发展,做出过什么贡献吗?   反观比泡利小上几岁的陈慕武,他在物理学上取得的成绩数不胜数,而为人处世上却又十分的谦卑,用一个成语来说,就是虚怀若谷。   于是在舞会结束之前,仁科芳雄几乎完全接受了这个和他自己同病相怜的陈慕武的十分中肯的建议。   他打算离开哥本哈根,先到荷兰看看,莱顿大学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不过,即使已经完全信任了眼前这个中囯人,但仁科芳雄仍然没有完全坦诚。   在听陈慕武说,他还要在哥本哈根的理论物理研究所交流访学至少两个月之后,仁科芳雄就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如果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差里,自己能成功找到铊金属的超导特性,那么不就能成功把陈慕武的下一个成果给提前截胡了吗!   无毒不丈夫,更何况抢的还是中囯人的成绩,仁科芳雄心里完全没有负担和压力。   不过陈慕武也没和仁科芳雄完全说实话就是了。   他人还没到英国,就已经靠着两篇论文在欧美物理学界站稳了脚跟。   到了剑桥大学之后,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但有护犊子的卢瑟福和老汤姆孙,一向文质彬彬绅士作态的爱丁顿,更是因为他而动手打了人。   而且陈慕武的身高和颜值,也是仁科芳雄完全比不了的。   如果告诉他说,欧洲有好多漂亮姑娘都对自己产生过好感,也不知道这个矮个子圆脸小胖子本人听后,会不会痛哭流涕,心里崩溃,甚至切腹自尽?   ……   “好你个陈博士,才刚到哥本哈根,你就挖走了我的一个学生。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远东人,彼此之间应该很有共同话题,没想到你这么不待见他.”   在哥本哈根当地游山玩水了几天之后,陈慕武才又一次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他的师兄玻尔。   这次刚一见面,玻尔就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不过看他脸上还带着笑意,陈慕武就能猜出,他这说的多半是一句玩笑话。   “玻尔教授,你可真会说笑话。   我和一头猪之间的共同话题,都比和一个本人之间的多。   “难道你会和侵占了丹麦石勒苏益格的德国佬儿之间,有什么共同话题吗?”   刚刚说完,陈慕武就觉得这最后一句话有些不合时宜。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玻尔也不住地用眼神示意陈慕武,这间办公室里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沙发上还坐着玻尔的亲密助手,德国人海森堡。   “呃,”陈慕武赶快往回找补,“维尔纳,我只是打个比方。   算了,我换一个你更容易接受的说法吧。   “面对了侵占了阿尔萨斯和洛林的法国人,侵占了但泽的波兰人,你作为一个德国人,会内心毫无波澜地和他们说话吗?”   思考了少许时间的海森堡给出了他的答案:“嗯,怎么说呢,我虽然很讨厌法国佬儿和波兰佬儿,但是如果只是谈论科学的话,我认为并不应该在意他们的国籍。   我的老师索末菲教授,柏林的普朗克教授,还有爱因斯坦教授,他们都有许多法国物理学界的好朋友.”   “维尔纳,你说的不对,科学虽然没有国界,但是科学家却是有国籍的。   “而且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像你这么想。   连续两届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和连续两届的索尔维会议上,都没有允许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参会,便是反驳你这种天真想法最好的例子。   “不过我还是必须要为我的行为而道歉,我不想在哥本哈根见到一个让我心情不愉快的人,所以就自作主张,找了个理由把他送到了荷兰。   “玻尔教授,还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陈慕武的认错态度很诚恳。   但人都被他给“送”走了,认错态度再良好,又有什么用?   “陈,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仁科作为一个访问学者,他当然有他的来去自由,”   玻尔说这话停顿了一下,想要摸出烟斗点上一管,   但他又想到海森堡曾经告诉他,陈慕武不太喜欢烟草的味道,希望能给他留下好印象的玻尔在大脑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抽烟的打算。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宁愿送走十个甚至一百个仁科,只求能换你留在哥本哈根.”   “呃……教授,您实在是太看重我了.”   陈慕武没想到,玻尔在这种地方,也能强行转到这个话题上。   “没关系,来日方长,我想我有的是时间,能让你留在这里.”   玻尔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你真的认为,有关超导效应的研究,是未来物理学的主流发展方向吗?”   这仁科芳雄的嘴,真是比老太太的棉裤腰还松。   他自己悄悄走就得了呗,为什么还要昭告天下啊?难怪这几天总感觉奥本海默的情绪不是很高。   难不成是因为他在听了留言之后,也觉得超导才是未来物理学的主流,然后认为自己这个老师藏私了吗?   唉,回头要找奥本海默好好解释一下。   但现在,他还要把眼前的玻尔和海森堡给应付好。   “这个,玻尔教授,不可否认,物理学家们现在对低温方面的东西,了解得确实还是太少。   “不知道您是否曾看过,我在去年有关陈统计的第二篇论文中,曾经讨论过一种凝聚态的存在。   “我一直对这种凝聚态是否存在很感兴趣,或许等打完这场量子力学的攻坚战,我就回去研究一下低温物理学。   “当然,也不排除会顺便研究一下超导现象.”   前半段说去搞凝聚态什么的,完全就是扯淡。   但后半段有关超导的事情,陈慕武说的是实话。   他是真的想,同时也必须要去研究一下有关超导的问题。   如果自己不在超导方面做出几个成果出来,那么仁科芳雄意识到自己被骗,就是早晚的一件事。   既然已经画了大饼,就要把这张饼烙熟,这样才叫有始有终嘛!   玻尔没有深究陈慕武的话,反正作为一个纯粹的理论物理学家,他对任何实验都不怎么感兴趣。   “好吧,陈,如果你认为在超导效应上有研究的必要,我当然支持你去尝试。   不过就像你所说的,目前的首要任务,还是要打赢量子力学这个攻坚战。   我听说,你在爱因斯坦那边,受到了很大的抵制?”   陈慕武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似乎爱因斯坦博士的哲学理念,让他很看重因果律这件事.”   “他最近确实变得有些固执,在物理学上也开始谨小慎微了起来。   不过,陈,我本人是很赞同你的观点的,维尔纳同样也是如此.”   玻尔看向了海森堡,后者赶紧点头默认。   “整个理论物理研究所上下,也都认同你的观点.”   “玻尔教授,这让我感到十分荣幸.”   “陈,我在想这么一件事,借着你来哥本哈根的这次机会,能不能给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年青人们上几堂公开课。   给他们讲讲你的量子力学?   “我想,如果真是打仗的话,只有一个将军是不够的,如果将军手下没有士兵,那么他就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光杆司令。   “哥本哈根的这群小伙子们在物理学,尤其是你的量子力学上的热情都非常高,如果你能对他们稍作培养的话,那这绝对是一支战斗力很高的生力军,能帮你打赢量子的这场仗。   “陈,你放心,这门课的劳务费,一定少不了你的.”   “玻尔教授,您讲话真是太客气了。   能在理论物理研究所讲课,同样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我只是怕我的水平不够,会贻笑大方,误人子弟.”   讲课,尤其是讲量子力学这件事,陈慕武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之前,他已经在卡皮察组织的卡皮察俱乐部上试过一次水。   然后又听从了卢瑟福的安排,给卡文迪许实验室上下的老老少少们,开了一个系列讲座。   陈慕武现在完全可以做到站在讲台上,无论下面坐着多少个人都毫不怯场。   但是至于台下观众们听懂了多少,他就不敢保证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讲得太过晦涩艰难,实在是因为步子迈得太大,内容对现在的人们来说,接受起来有些超前。   ……   答应了玻尔的讲课邀请,又装模作样地准备了两三天之后,陈慕武就开始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报告厅里,给一群二三十岁的年青人讲着由他所“创立”的量子力学。   已经听过两遍相似内容的奥本海默,就这样荣升为了本门课的助教。   他一个本科毕业生,比在座的博士们还懂量子力学,这让他十分骄傲。   针对之前和仁科芳雄所说的超导那件事,陈慕武费了半天嘴皮子,终于和他解释清楚。   在听说和自己在离席时所设想的差不多,老师果然是用假消息骗了那个不讨喜的本人之后,奥本海默这才算是重新开心了起来。   他就知道老师不会骗自己。   ……   和老古董剑桥大学比起来,充满了年青人的哥本哈根,真可谓是永远刮着不间断的“青春风暴”。   这些个同龄人们,在课堂上或许会很尊敬给他们传授知识的陈慕武。   但是每到课余时间,除了请教问题之外,还有许多人来找陈慕武和奥本海默,邀请他们去做各式各样的活动:比如去市中心的电影院看新上映的电影,去歌剧院听一场歌剧,在报告厅像之前那次继续开舞会,或者是去酒吧里喝个通宵。   只有最后一项活动,会被陈慕武毫不留情地拒绝。   因为陈慕武是奥运会的游泳冠军,所以体育项目自然也少不了找他。   玻尔曾经不止一次地邀请陈慕武,在休息时间到哥本哈根城外的卡拉姆堡森林的山毛榉树林中散步,这是玻尔最喜欢的运动方式。   而理论物理研究所里,最受年青人们欢迎的一项运动,则让陈慕武根本就想不到。   乒乓球。   乒乓球这项运动,在二十世纪初曾经风靡了一段时间,但是却突然在欧洲大部分地区销声匿迹。   只有在东欧的少部分国家,才一直延续了下去。   不过到了二十年代,或许是因为打完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缘故,乒乓球这项运动,又开始渐渐复苏了起来。   每到休息时间,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图书阅览室里,就没有人再去热爱学习了。   大家霸占了阅览室里的长桌,架上自制的球网,拿出赛璐珞球和木质球拍,在这里叮叮当当地打起了乒乓球。   早期的制球技术并不完善,所以现在的乒乓球形状和篮球一样,是用八瓣赛璐珞片拼接到一起,拼出个球形。   而球拍也同样十分简单,都是被削成圆形带着手柄的木板,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在木板上再覆盖一层橡胶。   至于球技……   这些人里打得好的,全都是使用削球。   又因为比分规则完全继承了网球的二十一分制,这就导致了比赛时间又臭又长,而且毫无观赏性。   看到乒乓球,陈慕武体内的国人基因再次动了起来。   他也上去过了几次瘾,只是简单的快攻加扣杀,甚至还没用上弧圈球,就把这些玻尔的学生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的人们哪里见过这种技巧,纷纷惊叹陈慕武不但游泳游得好,就连乒乓球打得都是可圈可点。   有不服气的,还上门挑战,让陈慕武指点指点。   几局过后,也都渐渐地没有了狂妄的声音,只剩兴奋的奥本海默在场边大喊大叫。   到最后,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年青人们,不得不在私下里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之后每次再打乒乓球之前,从参赛运动员中轮流派出一两个人,去找陈慕武请教物理学上的问题。   不能让这个运动大魔头,再来阅览室里破坏他们在课余时间的唯一乐趣。   ……   在讲课的这些天里,陈慕武对海森堡的印象时好时坏。   一开始,海森堡每次都会早早地来到教室,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好学生专属位置上。   他不但认真听讲,还总是一丝不苟地在本子上做着笔记。   但是研究所的主人玻尔,却只是偶尔来报告厅里转一圈,巡视过几次。   陈慕武从未见自己的这个师哥坐到长椅上,完整地听完过一节课。   他还以为,这是因为玻尔毕竟是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应该早就从自己之前发表的论文当中,揣摩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可事实的真相却是,玻尔有些抹不开面子,他不想坐在台下听一个比自己小将近二十岁的年青人讲课。   所以玻尔才派出了心腹大将海森堡,要求他上课务必认真听讲,记好笔记,回来之后再复述给自己听。   陈慕武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他还在内心中止不住地夸奖海森堡。   难怪他三年就能从本科入学上到博士毕业,没想到竟然这么热爱学习。   只是这个对热爱学习的同龄人的好感,并没持续多久。   某一天早上,海森堡的身影忽然就在第一排的位置上消失了。   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是难不成他生病了?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海森堡有花粉过敏的症状。   但转念一想,现在已经是十月末,就连菊花都已经开尽了。   又哪里还有盛开的鲜花,能产出花粉让海森堡过敏呢?   陈慕武和其他学生打听了一下,海森堡并没有生病,只不过从今天早上开始,谁也没在研究所里见过他。   这让站在讲台上的陈慕武暗自腹诽:看来这个德国人的耐性也不过如此嘛!   还没几天就坚持不住了!   ……   然而,海森堡在当天下午再次出现,让陈慕武明白,自己上午是误会了他。   因为在打开自己住的三楼那间客房的房门之后,陈慕武发现,站在门外的不只有敲门的海森堡,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人。   “陈先生,我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没有,快请进.”   “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师索末菲教授的另一位学生,现在在汉堡大学做讲师的,沃尔夫冈·泡利。   “他在得知你已经从英国来到丹麦之后,就从德国赶了过来,为的就是能和你见上一面。   我刚刚才从火车站接到了他.”   “沃尔夫冈,这位就是你一直想见的,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博士.”   在海森堡没介绍之前,陈慕武就已经通过那一双很有辨识度的眼睛,认出来了他就是泡利。   他怎么也来了?辛亏哥本哈根这边是理论物理研究所,没有什么实验可做。   而且看他的脸色和表情,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泡利现在对自己的师弟海森堡,先向陈慕武介绍他自己有些不满。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海森堡认为他的地位和名声不如陈慕武的表现。   “泡利博士,你好.”   陈慕武率先伸出了手。   这情形让泡利更生气了。   他十分敷衍地伸出手,和陈慕武碰了碰。   泡利的眉头从进门伊始就皱在一起,嘴里连打招呼的“你好”都没说一句。   他在放下手之后开门见山:“陈先生,我最近仔细研究了一下你在今年夏天发表的几篇论文。   现在我想很遗憾地通知你一件事,那就是我在你的论文里,发现了一处十分荒谬的错误.”   陈慕武觉得这句话耳熟。   前不久在剑桥大学,他从闯入到卡皮察俱乐部那场讲座上的狄拉克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而今天在哥本哈根,则是闯入自己房间的泡利,又再次重复了一次。   怎么你们这帮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这么让人扫兴呢? 第160章 108哥本哈根全武行   出于礼貌,陈慕武把海森堡和泡利两个人迎进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自己也是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客人,但是从德国汉堡跑到丹麦哥本哈根,就为了专门和他见上一面的泡利,比起陈慕武来更像是客人。   “请喝茶.”   茶叶不是从英国带到丹麦来的,而是在陈慕武到了理论物理研究所之后,哥本哈根的民囯驻丹麦公使馆派人送来的,据说都是今年的新茶叶。   来者还同时捎来了驻丹麦公使馆临时代办徐兆熊的口信儿,那就是邀请陈慕武抽出时间来,到公使馆去做客。   徐兆熊现在应该是整个丹麦国境内,最希望陈慕武能留在丹麦的那个人。   他甚至比玻尔的意愿还要强烈,因为只要能让陈慕武留在自己出使的国家,那么就意味着升官发财。   不管国内的外交部总长换了几茬,但驻英国的临时代办朱兆莘仍然被外交部通电嘉奖了几次。   就连驻法国的公使陈箓,都因为陈慕武在奥运会上拿了四枚金牌,被外交部以后勤有功的由头进行了嘉奖。   这陈慕武,简直就是一把登天的梯子!   虽然把泡利当做是自己的客人,但是除了泡茶之外,陈慕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的中囯人热情的待客之道。   他对待泡利的态度,和之前他对待狄拉克的态度完全不同。   毕竟后者曾经是陈慕武朝夕相处的室友,而前者只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又狂妄至极的犹太人。   而且他十分确信,自己的论文里不可能再有什么错误了。   陈慕武甚至根本就没搭理泡利在刚一进门时就提出来的连珠炮一般的质问与指责,而他亲自泡茶的潜台词也很意味深长。   陈慕武怕两个外国人听不懂弦外之音,干脆直接点明其中的含义:“这是纯粹的中囯乌龙茶,而不是放糖和牛奶的英国做法。   “在中囯,茶叶有清热去火的功效,泡利先生,你的火气太大了,先平静一下吧.”   在理论物理研究所,来自不同国家的科学工作者们的语言使用情况很复杂。   虽然作为主管教授的玻尔,一直以来都在强调,应该在这里使用丹麦的官方语言丹麦语。   可是毕竟丹麦本土的物理学家没有几个,英语和德语仍然是研究所里的主流语言。   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年青人们,或许只有在舞会上邀请热情大方的本地姑娘们跳舞时,才会说上几句蹩脚的丹麦话。   陈慕武根本不想因为一个一两个月的访问,再来学一门当地的语言。   甚至,他在理论物理研究所里讲德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只有在从哥本哈根火车站出站后问路的那一次,以及第一天晚上的欢迎舞会中和海森堡闲聊时,他磕磕绊绊地讲过几次德语。   除此之外,陈慕武在研究所里一直以来讲的都是英语。   包括刚才面对两个母语是德语的人的发言,陈慕武仍然讲的是英语。   海森堡知道陈慕武能说德语,也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说德语的原因,很显然就是对自己师兄刚一进门时的鲁莽而表示不满。   这就导致现在的局面变成了,英语比较不好的海森堡,向英语更加不好的泡利,翻译陈慕武刚刚说了什么。   明明自己刚一进门时就已经宣称找出了陈慕武论文里的错误,可听到陈慕武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后,泡利感觉很奇怪。   难道这个中囯人对自己的错误就一点儿也不关心吗?   “陈先生,我找到了你论文中的一个错误(德语).”   “泡利先生,这可是上好的乌龙茶,产自中囯偪建省,请您趁热尝尝(英语).”   海森堡再次把陈慕武答非所问的回答翻译成德文,泡利终于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了。   因为自始至终,自己的师弟海森堡一直都是单方面地把陈慕武的回答给他翻译成德文,但对自己的问话,却是一句都不给对面的中囯人翻译。   也就是说,他一定能听懂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不想用德语回复!   这可就有点欺人太甚了。   脾气火爆的泡利直接一拳锤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陈先生,你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一些!我可是千里迢迢从德国赶来找你的客人!”   受到如此剧烈的震动之后,杯中的茶水也跟着满溢了出来。   “这么好的茶叶,可惜了,”若无其事地讲完这最后一句英语之后,陈慕武终于换成德语,“泡利先生,正因为把你当做是客人,所以我才按照家乡的礼节,为你泡这杯茶的。   “现在,请你仔细思考一下,在这间屋子里,到底是谁先开始不尊重人的?   “今天我心情好,就再多教你一条中囯礼节,那就是如果主人不停地请客人喝茶,则意味着,他想让你赶快滚出去!”   一向骄傲自大惯了的泡利,没想到眼前中囯人居然脾气也不小,和自己当初在德国时见到的那些卑躬屈膝的本人,完全不一样。   听陈慕武这么一说,泡利也意识到了自己从进屋一开始就有些过分。   但陈慕武最后一句话,很明显又把火拱了起来,现在认怂的话,说不定会在师弟海森堡面前丢了面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言语上占不到便宜,那就只能动手了。   眼看着自己的师兄就要发作,一旁终于卸任了翻译工作的海森堡连忙拦了下去。   “沃尔夫冈,你别这样.”   但紧赶慢赶,海森堡还是晚了一步。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泡利,已经朝陈慕武挥出了拳头。   在英国剑桥大学,人们的日常运动都是在康河里赛赛艇,打打高尔夫,看看板球比赛,很符合他们绅士的身份。   但是在尚武的德国大学里,学生们最喜爱的运动是击剑。   如果去看二十世纪初期留下来的照片,就可以发现,德国人脸上的伤疤比起其他国家来,那是出奇的多。   这些都是击剑留下来的伤疤,是所谓男人的荣誉。   泡利的脸上虽然没有伤疤,但是他的身体里同样流着凶猛好斗的血液。   陈慕武还真不怕泡利跟他动手。   毕竟在穿越之前,他就曾经因为好奇,浅显地研究过自己本家陈鹤皋大师的疯狗拳。   在去年叶公超挨打事件发生之后,他又和当初的剑桥第一功夫大师叶公超学过几招武术。   虽然数量不多,但招招都是能出奇制胜的。   就算没有三角猫的武功傍身,只凭自己的身高臂展,还有经常运动培养的肌肉,陈慕武也相信自己能打赢这个小个子犹太人。   局势也果然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完全就是一边倒。   才几个回合下来,陈慕武就把泡利压到了自己的身下。   他就像景阳冈上骑在老虎背上的武二郎那样,举起拳头,尽量朝泡利身上不是要害的地方打去。   “陈先生,别打啦,别打啦,沃尔夫冈人不错,他就是这个脾气!”   刚刚试图阻拦泡利无果的海森堡,着急得直跺脚。   但他又不敢上前拉架,生怕陈慕武会误伤了自己。   楼上突然传来叮叮咚咚的奇怪响声,惊动了在二楼休息的玻尔。   他忽然意识到了在自己头顶正上方的房间里,住的正是现在整个理论物理研究所中,他最为看重的客人陈慕武。   难道是自己的师弟出了什么意外吗?   这可怎么向老师卢瑟福交代啊!   玻尔急匆匆地冲出房间,沿着楼梯跑上三楼,径直来到陈慕武所住的那间客房门外。   然后他就看到了,确实有人躺在了地上。   只是躺着的这个人并不是陈慕武,而坐在他身上正挥拳锤人的才是。   等玻尔进入到屋子里,走到案发现场的近前,才发现正在被自己师弟暴揍的,是自己的前助手,泡利。   “陈,快住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已经惊动楼下的玻尔,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陈慕武这才慢条斯理地从泡利身上站了起来,脚底下还不小心地又碰到了犹太人的肚子上。   “玻尔教授,我和泡利先生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一进门就开始疯狂地挑衅我。   “他刚刚甚至还要动手打我,迫不得已,我只好正当防卫。   这一切,海森堡先生在一旁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能够替我作证.”   陈慕武面不改色心不跳,毕竟他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海森堡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但是身体已经蹲到地上,检查泡利身上的伤势是否严重。   “维尔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沃尔夫冈,你什么时候来的哥本哈根?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玻尔这一碗水很难端平,一边是自己邀请来的客人,另一边则是自己最喜欢,同时也是最尊敬自己的学生之一。   在海森堡的搀扶下,泡利已经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他的伤势其实不严重,陈慕武雷声大雨点小,处处手下留情。   但主要是面子上挂不住,一向以骄傲示人的泡利,一个眼眶有些发红,另一个眼眶,则有些发青。   这当然是陈慕武的杰作。   只有在这一拳上,他稍微用了一些力度。   也正是这开宗明义的第一拳,让陈慕武成功击倒了泡利。   看着眼前的形势,玻尔大概明白了刚刚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陈慕武在哥本哈根一向表现得温文尔雅,绝对不像一个挑事的人。   而泡利曾经在理论物理研究所里给玻尔当过一年多时间的助手,他有多刺头,玻尔还是很了解的。   没想到他都已经离开丹麦返回了德国,居然还能给自己惹上麻烦。   但现在不是三堂会审的时候,玻尔只能让海森堡先把泡利送到哥本哈根大学的附属医院里去检查身体。   还是等他们回来之后,再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脱离了战斗的陈慕武,很快又恢复到了往常那样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甚至还找出来一枚新的杯子,给玻尔也泡了杯茶。   “真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休息了,玻尔教授.”   陈慕武看到了玻尔身上的家居服。   而玻尔则是感慨陈慕武心理之强大,他才刚和别人动完手,转眼间就变得如此云淡风轻。   “沃尔夫冈就是如此脾气暴躁的一个人,你可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玻尔教授,您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反正实验证明,他又打不过我.”   玻尔接下来准备劝陈慕武的话,都被后者的回复给噎了回去。   他只能叹了口气:“唉,陈,你好好在这里休息吧,等沃尔夫冈出院之后,我会带着他来找你道歉的.”   玻尔走后,陈慕武躺在床上仔细思考,自己的论文究竟有没有错误。   但是在大脑里从头到尾一篇一篇地过了一遍,他也没找到,泡利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而时间也已经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从床上坐起来的陈慕武整理了一下衣服,夹着自己的教案下到一楼,来到报告厅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中午乒乒乓乓搞出这么大动静,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他们虽然不敢到陈慕武的房间外,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看到海森堡搀着泡利从房间里出来之后,也都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一传十,十传百。   在台下学生们的眼中,陈慕武变得愈发的神秘了起来。   晚上,外出了一整天的奥本海默回到了研究所。   在得知了这个打架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他就赶到了自己老师的房间。   放下他从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替陈慕武借来的资料,奥本海默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老师的身体。   如果要是让他发现任何一处细微的皮外伤,奥本海默绝对会去找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拼命。   在哥本哈根大学附属医院检查完身体的泡利,也没什么大碍。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玻尔没把他安排到研究所三楼仅剩的那间空客房,而是让海森堡带着泡利去城里的旅馆住一宿。   他怕不对付的两个人如果恰巧在楼道里碰了面,会一言不合再打起来。   ……   第二天的量子力学讲课被临时取消了,玻尔把陈慕武、泡利和海森堡都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打算像查尔斯·道威斯调停德法之间的赔款矛盾那样,试图解决理论物理研究所里这两个年青人之间的问题。   不放心的奥本海默也跟着进入到了办公室,时刻守在陈慕武的身边。   才刚见面,泡利就低着头走到陈慕武的面前,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出来了道歉的话:“陈先生,昨天是我一时冲动,实在是对不起.”   陈慕武觉得眼前这滑稽的情形有些好笑,不知道他这道歉是否真心实意。   是被玻尔和海森堡的接连劝说之后不得已而为之?   还是被自己给打怕了?   陈慕武昨晚甚至曾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如果泡利报警的话,自己该如何应对?   不过真招来了警察也没什么大不了,虽然他确实打了一个白种人,但这个白种人同时也是一个犹太人。   这场斗殴在高贵的丹麦警察眼里,估计也就只能算的上是狗咬狗。   甚至因为陈慕武的名声更大一些,说不定警察还会更偏袒他一点儿。   外加有玻尔出面,丹麦一定是不敢把自己扔进监狱里的。   甚至连被驱逐出境都不太可能发生,因为玻尔想要把自己留在哥本哈根任教,绝对不可能让这种判罚情况出现。   “泡利先生,我接受你的道歉.”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慕武就想打住。   但是看到了玻尔不住向他使眼色,只好卖了自己师兄一个面子,还给了泡利一个台阶:“泡利先生,我下手似乎重了一些,请你多包涵.”   “你们都是年青人,既然把话都说开了,也就到此结束,谁都不能往心里去,更不能记仇。   快一起握个手吧!”   这一回,泡利的握手终于不像之前第一次是那么敷衍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慕武这次是占了上风。   但是,玻尔必须顾及自己那个骄傲的学生泡利的心理健康,所以不得不对陈慕武进行一番敲打,企图稍微往回给泡利找一些面子。   “不过,陈,沃尔夫冈也和我说了,他这次来到哥本哈根的原因。   “他之前在德国读你的论文,有些问题想要和你探讨一下,本想着发表一篇论文,和你隔空交流。   “但是正巧维尔纳写信告诉他,你已经从英国来了丹麦,所以他才想着不如和你见一面,才从汉堡大学赶到了理论物理研究所来.”   听玻尔提到自己,海森堡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和自己的同门师兄一直都很亲近,他来哥本哈根投奔玻尔门下,也是听取了泡利的意见。   虽然分隔两地,两人之间的通信却从来没有间断过,隔三差五地就交流日常生活中发生的琐事,以及对物理学前沿的探讨和心得。   海森堡同样也没想到,泡利在得知陈慕武来了哥本哈根之后,会从德国赶过来。   玻尔继续说道:“沃尔夫冈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专程和你打上一架,而是真的发现了你论文中的问题。   “他研究了你第二篇有关波动方程的论文,你在第三个方程里,确实解决了第二个方程中的负概率问题。   只是这个负能量么,却一直存在于第三个方程的解里。   “沃尔夫冈千里迢迢来到哥本哈根,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他认为负的能量不会存在,那只能说明,你的这第三个方程有问题。   “陈博士,关于他的这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不得不说,泡利是真的聪明。   但也是因为他的聪明,所以才培养出了他骄傲自大的性格。   陈慕武在写完波动方程的第二篇论文之后,就忙着给卡皮察俱乐部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人们开讲座,把这篇论文给放到了一边。   他其实也是有意而为之,想看看人们再次得到负能量解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会是泡利先找到了负能量解这个东西,并为此而挨了陈慕武一顿打。   负能量解还能是什么?   虽然能量不能是负的,但是电子的电量可以是“负”的啦!   “玻尔教授,原来泡利先生说的是这个。   我昨天看他那么趾高气昂,还以为是找到了什么了不起的错误呢!   “负能量当然存在,我认为,负能量对应着负的能级。   “真空中就像大海一样,到处都是负能级。   “只不过填满这片大海的不是海水,而是电子。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无法观测到那些待在负能级的电子.”   陈慕武也不管办公室里其他四个人表情,坐在沙发上的他翘起二郎腿,继续说道:“如果负能级中的电子吸收能量,就会跃迁到正能级,成为我们可以观察的电子。   “与此同时,电子的离开,也会在负能级中伴生出一个‘空穴’。   “因为电荷和能量都是守恒的,那么真空中少了一个带负电荷的电子,就会多出一个带正电荷,也就是说,这个‘空穴’是带正电的,电量为一个元电荷。   “又因为真空中少了一份‘负能量’,也就会多出一份‘正能量’,也就是说,这个‘空穴’具有正的能量。   “如果把这个过程给逆转过来,电子从正能级跃迁会负能级,它会释放能量,同时和真空中多出来的那个带正电荷和正能量的‘空穴’相结合,让真空再次回归为真空.”   “陈先生,既然你说这个‘空穴’带一个元电荷的正电,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空穴’就应该是质子咯?”   一旁的海森堡最先反应过来。   他之所以说是质子,是因为在现在,人们只知道质子带正电,并且电量为一个元电荷。   陈慕武摇了摇头:“我觉得未必是质子。   或许这是一种尚且还没被人类发现的新粒子,它和电子的质量相同,只是带的电荷和电子相反。   “我想可以称之为‘反电子(anti-electron)’,或者是‘正电子(positiveelectron)’,乃至干脆就叫它‘正子(positron)’!”   感谢风吹牛蛋壳的舵主打赏,感谢朱允炆的打赏,也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   多谢支持! 第161章 109斯德哥尔摩来电   虽然说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但是在听完陈慕武的发言之后,办公室里其他四个人,却都给出了完全相同的反应和表现。   即使他们早就知道陈慕武在物理学上一直以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前也都或多或少地接受过陈慕武提出来的一些观点。   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听到如此让人震惊的消息,谁也没有办法认同陈慕武提出来的新观点。   海森堡算是四人中最能接受新鲜事物的人了,在听完陈慕武以大海打比方的描述之后,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带着正能量和正电量的质子——其实这只是现在人类发现的唯一一个罢了。   海森堡心中还在为自己这次终于在第一时间跟上了陈慕武的思路而感到高兴,没想到对方竟直接毫不留情地立刻反驳了他。   带正电的反电子?   这是正常人类能想出来的答案吗?   听到这个陈慕武臆想出来的回复,泡利的心里又是一阵冷笑。   他觉得陈慕武这次一定是在波动方程中犯了一个错误,只是因为好面子,才胡乱编出来这样天马行空的一个回答。   骄傲自大的泡利刚想出言嘲讽,但身上传来的疼痛立刻制止了他的这个想法。   他现在根本不敢再动陈慕武一根汗毛,生怕惹怒了这个好战的中囯人,让自己再挨一顿揍。   年纪最大的玻尔,他的思维只在震惊这个层面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发散到了更远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陈慕武以前,或者说,在陈慕武仍留在远东,当一名铁路工程师,而没有来到欧洲,踏足进入到物理学界以前,电子还只是一种被汤姆孙爵士发现的粒子,它有其固定的轨道,有精确的位置,还有能准确测量的速度。   但是在陈慕武降临之后,物理学家们的底线一退再退。   先是通过无可辩驳的实验现象,大家接受了电子不但是一种粒子,而且还是一种波。   然后又接受了电子不但绕着原子核“公转”,还绕着它自身的某一个轴“自转”。   在之后,电子的轨道、精确的位置以及速度等等这些属性,也被陈慕武逐一褫夺了。   但显然,他还不满足于此。   于是今天,他还给电子这个的小精灵,安排了一个电荷相同,电性相反的孪生兄弟。   在思考问题时,玻尔总会给自己点上一烟斗烟草,他认为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中,能够刺激他大脑的神经元,让它们更好地运作。   但是在今天,玻尔甚至连烟斗都懒得叼在嘴里。   因为他觉得此时此刻思考没什么意义,就算是把自己放到嘉士伯发电厂燃煤锅炉里的滚滚浓烟之中,他今天也不可能跟上陈慕武的想法。   ……   泡利虽然不能用他尖酸刻薄的言辞来挖苦陈慕武,但是对于自己的师弟,他就没有什么负担了。   所以针对刚刚海森堡头脑一热,指出陈慕武话语里的“空穴”应该是质子的言论,泡利开始指桑骂槐。   “维尔纳,你未免太想当然了一些。   “质子的质量是电子的一两千倍,怎么想这个电子离开真空而留下的‘空穴’也不应该是质子。   “说不定真就像陈先生想象中的那样,真的存在一个正电子吧?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在实验室里和这位深藏不露的正电子先生见上一面.”   陈慕武听出来了泡利话里的意思,心想这个人还真是牙尖嘴利,虽然表面上是在批评海森堡,但是细品之下,每字每句其实都是在针对他自己。   正电子当然能在实验室里看到,但是么,有泡利的实验室里能不能看到,这还真不好说。   “十年.”   众人看向陈慕武,都不理解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这两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陈慕武信心满满地继续说道:“我认为,十年之内,人们就能找到正电子的踪迹。   有没有人想要和我打赌啊?”   “我来!”   泡利很积极,他想自己刚才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和陈慕武再次发生言语上的摩擦。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送上门来。   “陈先生,你要赌些什么?十个索维林怎么样?如果十年之内,人们成功找到了你所说的这个‘正电子’,那么我支付给你十个索维林,玻尔教授和维尔纳,还有这位奥本海默先生都能做见证人.”   索维林是一种英国的货币,一个索维林的面值是一英镑。   但与众不同的一点是,索维林全部都是由黄金铸造的。   在英国还没有重拾金本位的1924年,一索维林的价值远远高于一英镑。   泡利信心满满,认为这世界上根本就不会存在“正电子”这种天方夜谭的东西,所以他才下了血本。   但陈慕武同样信心满满,别说是十年,只要他想,或许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他就能找到这个正电子的存在。   他之所以提出来打赌,只是因为听出了泡利在刚才话语里的讽刺,想给狂妄的泡利再来一个教训。   “我们中囯有句俗语,叫做‘谈钱伤感情’。   “虽然我想在泡利先生心里,估计和我也没什么感情。   “但你生活在德国,赚马克却赌英镑,倘若到最后真的输了的话,没准会给你造成一笔经济负担。   “不如这样,如果十年之内,正电子真的出现的话,我请你吃一顿饭,如何?”   众人继续不理解陈慕武话里的意思。   不是说打赌吗?怎么突然间又说到请吃饭上面来了?   “我听说在丹麦的邻国瑞典,有这么一道特色美食,叫做‘酸鲱鱼’。   “北欧的渔民们在每年四五月份鲱鱼产卵前,总会在波罗的海捕捉到大量的新鲜鲱鱼。   “因为这些鱼如果不能及时吃掉的话,就会腐败变质,所以从十六世纪开始,人们就采用加水和盐发酵的方式,把这大批量的鲱鱼给储存起来。   “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尝尝这种酸鲱鱼是什么味道,但是始终都没有机会。   “不如这样,如果十年之内,人们并没有找到正电子的话,你就请我吃一顿酸鲱鱼。   反之,我来请你吃,如何?”   陈慕武作为一个邵兴人,吃惯了霉苋菜梗、霉千张、臭冬瓜和臭豆腐,但是他仍然对鲱鱼罐头的臭味束手无策。   陈慕武之所以提出来这个赌约,纯粹就是为了恶心泡利。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恶心。   可能一直以来生活在欧洲大陆的泡利和海森堡,并不知道酸鲱鱼是什么东西。   但是同样生活在北欧的玻尔知道啊!   他听完陈慕武提出来的打赌要求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这年青人可真变态!   他居然和人打赌吃那种东西!   为了防止将来出现意外,玻尔必须提醒一下自己的学生:“沃尔夫冈,陈先生所说的这种酸鲱鱼,是一种风味很‘独特’的北欧食物,可能比欧洲大陆上的蓝纹奶酪,还要更独特一些.”   泡利不以为然,他又不是没吃过蓝纹奶酪:“玻尔教授,没问题,不就是酸鲱鱼嘛!陈先生,这个赌约我接了。   我们用不用拿出纸和笔写下来?”   “泡利先生,没什么必要,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玻尔教授、海森堡先生还有罗伯特,他们三个都是见证人.”   奥本海默赶紧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知道,酸鲱鱼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食物。   事已至此,玻尔虽然无奈,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反正十年的时间还有很长,在此期间,总能找到转圜的余地吧?   见泡利钻进了自己的圈套,心情大好的陈慕武转头安慰起了刚刚因为提出“‘空穴’其实是质子”的言论,被自己否定,又被泡利讽刺过的海森堡:“海森堡先生,你也没必要灰心,虽然质子不是那个空穴,但就像电子存在一个和它的质量还有电荷量相等,电性相反的反电子一样,质子同样也存在一种与之对应的反质子。   “总有一天,人们也能找到反质子的存在的.”   但这次陈慕武却没再说十年之内的话。   反质子要等加速器技术成熟之后,才会出现在实验室当中。   但现在,这世界上还根本就没有一台像样的加速器。   听到陈慕武又说出来反质子这个东西,玻尔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的大脑中现在甚至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有没有反陈慕武的存在,或者应该叫它武慕陈?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铃,打断了玻尔的胡思乱想。   “喂?我是玻尔.”   他下意识地讲起了丹麦话。   但是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和他一样不太标准的英文,而且信号中还有很大的干扰和杂音,让人感觉这通电话可能并不是从哥本哈根市区范围内打过来的:“玻尔教授,您好,请问陈慕武博士在不在理论物理研究所里?现在能不能联系上他?”   “他就在我身边,你是谁?你找他有什么事情?”   “这里是瑞典斯德哥尔摩,皇家科学院的诺贝尔奖委员会。   我们想要恭喜陈慕武博士,获得了今年,也就是1924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至于之后的领奖事宜,我们之后再另行通知……”   玻尔根本不去管电话里又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他直接把听筒拿离了自己的脸旁,很兴奋地朝着沙发上的陈慕武大嚷:“陈,恭喜你,你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从今年四月份索尔维会议上,老布拉格第一次提到了提名陈慕武参评诺贝尔奖,到卢瑟福为了自己四处公关。   对于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这件事,陈慕武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饶是陈慕武平日里表现得再云淡风轻,但他毕竟不是东晋的谢安,不能云淡风轻地说出“小儿辈大破贼”这句中囯历史上最装逼的一句话。   可即使是谢安,也激动得直接把木屐的鞋底给踩断,更何况现在的陈慕武呢?   听到玻尔口中传来的这个消息,陈慕武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玻尔教授,您说的……是真的吗?”   “你快过来,自己听电话!里面的人刚好在找你.”   陈慕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玻尔的办公桌前,拿起听筒靠在耳朵上,就听见里面传出有些焦急的话:“……喂?玻尔教授,您还在吗?能不能帮我们叫一下陈慕武博士?”   “我就是陈慕武.”   “陈博士,恭喜你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请问您未来一段时间会在哪里,是英国的剑桥大学,还是丹麦的哥本哈根?”   陈慕武想了想,现在都已经是十月下旬,再返回一次英国实在是太折腾,还不如一直留在玻尔这里,去瑞典也就更方便一些。   “不出意外的话,就在丹麦.”   “那好,陈博士,后续的领奖事宜,我们将拜托在哥本哈根的瑞典驻丹麦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向您转达,他们会提前和您取得联系,然后再上门拜访.”   “麻烦你们了.”   “不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再次祝贺您获奖!”   陈慕武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消息如同一支划燃的克鲁格火柴,而电话线则化身成为了火药引线,沿着线路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到了海滨城市马尔默,跨过厄勒海峡之后,直抵丹麦首都哥本哈根,最后到了理论物理研究所,点燃了放在这间办公室里的“火药桶”。   在两年之前,研究所的主人玻尔,也是通过这条接通于十九世纪末的跨国电话线路,得知了自己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好消息。   只是,瑞典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哥本哈根的呢?   事实上,诺贝尔奖委员会先把陈慕武的获奖电报,发到了英国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   他们没选择打电话的原因,一是因为英国太远,电话信号的质量不会太好。   二是因为,电话费实在是太贵。   主任卢瑟福拆开看过里面的内容之后,当即让查德威克去电报局给斯德哥尔摩方面回复,告诉他们陈慕武并不在剑桥大学,而是在哥本哈根理论物理研究所里。   于是这个电话,才最终打到了玻尔的办公室里来。   与此同时,这条消息已经被剑桥郡电报局的译电员,以两个英镑的高价卖给了记者。   估计明天早上,陈慕武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消息,就能传遍伦敦的大街小巷。   美国人热情的天性,让奥本海默表现得比陈慕武更为激动。   凭空打了几拳还不算过瘾,他甚至在办公室里失态地大吼了几声。   海森堡的眼睛里充满了羡慕的神情,而泡利则是心如死灰。   可恶,这次又被他给装到了!   因为今天的场合过于特殊,让每个人的记忆都很是深刻。   现在的泡利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和陈慕武就正电子是否存在而打赌吃酸鲱鱼这件事,在未来会被在场的三个人写进回忆录中,成为他始终不愿提及的一件往事。   放下电话后的陈慕武,被站在他旁边的玻尔紧紧搂入了怀里。   幸亏这里不是法国,玻尔也不是德布罗意。   “恭喜你,陈!”   “多谢,多谢。   多谢玻尔教授您能向评审委员会提名我.”   “这是靠你真才实学才能取得的奖励,如果不是你做出了那么多功绩,提名再多也没有用!”   此时此刻,在中囯的首都邶京,陈慕武的老熟人胡博士,在睡梦之中忽然打了个喷嚏。   虽然他第一次获得提名,还要等到十五年之后的1939年。   玻尔继续说道:“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我们必须要替你好好庆祝一下!”   听到庆祝一词,海森堡当即也反应了过来:“教授,今晚是不是再来开个舞会?”   ……   当晚,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餐厅里,玻尔又为陈慕武举行了一次家宴。   对研究所的学生们来说,这应该算是比较高的一项荣誉了。   每个月,玻尔都会邀请当月最优秀的一名学生,和他的家人们共进晚餐。   ……   几天之后,瑞典驻丹麦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果然来到理论物理研究所,向陈慕武当面交待去斯德哥尔摩领奖的相关事宜。   为了纪念创立诺贝尔奖的阿尔弗雷德·诺贝尔,诺贝尔奖的颁奖时间被固定在了每年的12月10日,也就是诺贝尔逝世的那一天。   但是陈慕武应该要比这个时间提前几天赶到斯德哥尔摩,因为在那之前,他还有一系列的社交活动要出席。   陈慕武今年获得的奖金数量,是十二万多瑞典克朗,换成英镑,也能达到八千出头。   只是这笔巨款还要等他到了斯德哥尔摩之后,才能领取。   工作人员还提及了获奖演讲的事情,希望陈慕武能提前准备好演讲内容,以免到时候登台之后乱了阵脚。   最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还告知陈慕武,瑞典方面会支付他和另外一个旅伴的往返旅费以及在当地一切的食宿费用。   当然,如果陈慕武愿意的话,他也能邀请其他人去斯德哥尔摩市政厅观礼。   不过,这些人的旅途还有食宿开支就需要由他自己来承担了。   送别了这个工作人员之后,陈慕武发觉自己获奖之后,依然还有不少的工作需要忙。   演讲稿反而是一件小事,因为他手里面刚好有几乎现成的东西。   但是邀请谁去参加颁奖典礼,这件事着实难到他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陈慕武列了一个数人的名单,然后带着这个名单,去了民囯驻丹麦公使馆。   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向官府表功,而只是想蹭公使馆的电报。   陈慕武虽然已经入手了八千英镑的诺贝尔奖奖金,但是往国内拍一封天价电报,仍然会让他心痛。   驻丹临时代办徐兆熊倒是乐开了花,虽然陈慕武取得成就不是在丹麦,但是他在这里获了奖。   在从哥本哈根本地的报纸上看到消息之后,徐兆熊就在第一时间把报喜的电报拍回了国内。   他自然不会拒绝陈慕武借电报机发报的要求,还特意叮嘱公使馆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务必要配合好这位新科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   徐兆熊心想,如果这位爷将来能在国内为自己美言几句,那么他这个临时代办是不是也就能往上更进一步,也搞他个驻丹公使的头衔?   得知能邀请宾客一起去参加颁奖典礼,陈慕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远在仩海的家人。   他以前只是想着,让家人们能够躲避在几年之后即将到来的战争。   但是在去年夏天,和颜任光和叶企孙在剑桥大学见了面,产生了办学想法之后,陈慕武忽然发觉自己的两位哥哥如果来到国外的话,那么就将会派上大用场。   自己的大哥陈慕侨,从老师开始干起,在交通部南洋大学教务长的位置上也干了好几年。   如果自己真能盖上一所面向国内学生的学校,那么大哥就能以他的经验来帮忙管理。   而在上海开钱庄的二哥陈慕平,也能来当自己的财务总监。   虽然陈慕武现在手下能赚钱的项目,目前只有企鹅出版社,再加上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商业生产的电子显微镜。   但如果真要办学的话,这两个项目的进账肯定远远不够,到时候陈慕武这台赚钱机器必须狠狠地开动起来。   可他又不能只顾着赚钱而荒废了学术上的工作,如果二哥能来,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估计最难说服的,只有他们家里的那个老太太。   上了年纪的人,最安土重迁,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想让她离开家乡漂洋过海到国外,肯定不是一件容易事。   陈慕武之前想过,实在不行,就用说自己在国外认识了姑娘打算成亲的这番说辞来骗老太太。   但现在他获得了诺贝尔奖,似乎正是一个能把家人们“诓”来国外的好机会。   “母亲大人膝下:   “……” 第162章 110倒霉的爱因斯坦   反正公使馆的电报不花自己一分钱,陈慕武就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话,向家里面详细地介绍了一下诺贝尔奖是一个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国内的新闻报纸报没报道这件事,如果上面没写的话,自己这样贸然邀请,而且发报地址还是丹麦,很容易被大哥误认为小弟在欧洲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苦了公使馆发报的工作人员,和仩海电报局收报的译电员,一个需要把陈慕武写的每个字都翻译成四个阿拉伯数字的电报代码,另一个则需要再把这些四位数字一一反翻译成汉字。   没办法,谁让临时代办徐兆熊特意交代,让大家都配合陈慕武这位新科国际状元郎的工作呢?   除了给家里发这么一封长报之外,陈慕武还分别往英国剑桥大学、法国巴黎和德国哥廷根大学各发了一封报。   在那天接到诺贝尔奖委员会的电话之后,玻尔就自告奋勇地说要陪同陈慕武一起去斯德哥尔摩,出席他的颁奖典礼。   玻尔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丹麦和瑞典确实近,往返一次也花费不了几天的时间。   另一方面,他也想着邀买人心,让陈慕武虽然身在北欧,心里却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哥本哈根方面,除了玻尔之外,爱凑热闹的奥本海默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盛会。   倒是海森堡和泡利两个人要结伴回德国过圣诞节。   头一次离开家那么久,海森堡作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青人,他应该是真的很想家。   泡利心里对陈慕武又惧又恨,而且他害怕到了瑞典之后,可能会提前见识到那个“瑞典名菜”酸鲱鱼。   经过玻尔这么一提醒,陈慕武才想到,除了家人之外,自己也应该再邀请几个好朋友。   发往剑桥的那一封电报,他留了卡皮察的地址和姓名,让他代为询问学校里有没有人愿意去瑞典观礼。   陈·逐渐有钱·慕武在电报中大手一挥,表明他愿意承担所有人的差旅费用。   陈慕武现在很有钱,但他觉得不会有太多的人真的报名参加。   毕竟颁奖典礼的日期12月10日,已经非常靠近圣诞节。   没有人愿意在这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里,离开家人出国往瑞典跑一趟。   当然,卡皮察除外。   他不但在剑桥无亲无故,是一个孤家寡人,而且还是一个不在公历的十二月份过圣诞节的俄国人。   所以陈慕武才把电报发给了卡皮察,让他带上两位中囯同胞赵忠尧和施汝为,顺便来当这个“旅行团”的“导游”。   至于发往巴黎的那一封,当然是给德布罗意。   反正估计这位公子哥也闲着无聊,不如请他带着叶公超到斯德哥尔摩来游玩一圈。   之所以特意在电报里叮嘱要带上自己的小弟,当然是因为使徒社的企鹅出版社那边,已经丧心病狂地把催稿信寄到了哥本哈根这里。   陈慕武决定等回到英国之后,就让董事会挖几个专业的出版人来,不能任由这些二代们胡搞乱搞了。   离开陈乔治系列,难道就不能出版其他的书了吗?   比如那个还没成名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就不错,已经要让企鹅出版社赶快签下她。   不过陈慕武给德布罗意发这封电报还另有深意,当然不是只想让他带上叶公超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位老兄能不能和自己心有灵犀。   有了新朋友也不能忘记老朋友,发往哥廷根的电报,当然是给布莱克特的。   他虽然有莫塞莱奖学金傍身,但那笔钱毕竟有限,估计在德国的布莱克特仍然要精打细算,这个圣诞节他应该是不会回家的。   陈慕武出资邀请他去瑞典,等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刚好也能让布莱克特跟着卡皮察和自己一道回英国,到伦敦伊斯灵顿的家里过个圣诞节,像《真爱至上》那样给家人们一个惊喜。   他这个朋友做的,就是这么贴心!   在一开始陈慕武给自己列出来的那张邀请人的清单上,还有爱因斯坦的名字。   可是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没有往柏林拍这一封免费的电报。   陈慕武可不想因为领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就和爱因斯坦绝交,那样或许还会让自己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即使公使馆的电报不花钱,但陈慕武也知道,自己写了那么多字,发报员一定会在背后骂娘。   小人喻以利,为了能让消息及时准确地传达出去,他给发报员悄悄塞了五十丹麦克朗的小费。   花小钱办大事,这三英镑花得不亏。   如果到大北电报局去发这几封电报,别说是三英镑,可能三百英镑都不够花!   因为陈慕武事先没有通知,今天是突然临时登门拜访,打了徐兆熊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紧迫,来不及采买各种食物,他只能让公使馆的厨子就地取材。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等陈慕武发完了他这几封电报,公使馆的晚宴也就基本完成了。   虽然没有什么名贵的食材,但总归也不至于在客人面前太寒碜!   自从叶公超离开了剑桥之后,陈慕武就只在驻英国和驻丹麦的公使馆里,吃过还算正宗的中囯菜。   这顿饭吃得他心满意足,甚至在某一瞬间,陈慕武还诞生出了未来一段时间里,天天住在公使馆的想法。   但这种做法,可能会让徐兆熊嫌弃不说,而且没准儿还会让玻尔误会:难道是自己哪里招待不周,才让陈慕武离开理论物理研究所,搬出去住的么?   最终他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公使馆,临走前还没忘了让厨子再给自己打包一份红烧肉。   ……   仩海的家人们来欧洲的旅费当然是他们自己出,而陈慕武往英国和德国拍的电报里,也都特意注明了往返的旅费和食宿由他亲自支付。   可是,瑞典方面已经承诺,可以支付他本人和一位旅伴的所有旅行开支。   而且他们还屡次三番地暗示,这位旅伴的性别最好是一位女性。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难道说陈慕武打算把这笔开支,花在玻尔或者奥本海默身上,让他们两个其中之一,陪同他一起坐到斯德哥尔摩的市政厅里吗?   当然不是。   无论是称霸一方的玻尔,还是出身于犹太富商之家的奥本海默都不差钱。   而后者也在第一时间就提出来了,他将替大家出这次的旅行费用。   只可惜海森堡想要回家过圣诞节,而泡利不想去吃酸鲱鱼,所以才双双拒绝了奥本海默的邀请。   在陈慕武心中,早就给自己选好了女伴。   但他总觉得像给其他人一样发电报有些不庄重,所以最终选择给艾芙写了一封没用打字机的亲笔信。   他在遣词造句上处处小心谨慎,每字每句都仔细斟酌了好久,力争做到不生分也不过分,一切都点到为止,恰到好处。   穿越以前一直使用电脑键盘,穿越后则一直使用打字机,自高考之后,陈慕武的书写水平就开始江河日下。   他把这封信誊抄了不止一遍,直到选出来他自认为写得很好看的一版为止。   直到把这封亲笔信寄出去,陈慕武的心里依然很忐忑。   在他看来,写这封信的用意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能陪别人一起到瑞典斯德哥尔摩,见证他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其身份一定十分特殊。   陈慕武想,冰雪聪明的艾芙一定能猜到这封信的用意,希望她千万不要拒绝自己。   他当初选择给德布罗意发电报,当然也有这一层私心。   居里夫人太忙,而且肯定也不屑于来瑞典参加他的颁奖典礼。   如果艾芙真能答应他的邀请的话,也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从南向北横穿整个欧洲吧!   ……   电报已经拍向世界各地,唯一的一封邀请函也已经寄了出去。   这之后,陈慕武就要准备前往斯德哥尔摩之前的最后一件事,准备自己在即将到来的颁奖典礼上的演讲稿。   一般而言,这个演讲稿无非就包括几个方面。   要么是对自己所得奖项研究的深入阐述和解释,简单介绍一下自己获奖的研究方向、方法和成果,以及它们对当前相关领域和人类社会的意义和影响。   但陈慕武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获得奖。   总不能把自己这一年多时间里搞出来的成就,从头到尾都讲述一遍吧?   即使他愿意,主办方也不干。   毕竟观众席上可是坐着瑞典国王和许多贵宾,大家都等着演讲赶快结束,好去旁边的宴会厅里吃席呢!   要么就是表达对支持他们工作的人的感激之情。   陈慕武觉得这一条必须要加进自己的演讲稿里,因为从仩海走到欧洲,他这一路上遇到的贵人实在是太多了。   按照时间顺序来,也有爱因斯坦、普朗克、爱丁顿、卢瑟福、老汤姆孙、卡皮察、布莱克特……   这一串人名无穷无尽,如果一直列下去的话,陈慕武觉得最少能值几个起点币。   他把能想到的这些人名全都写到了纸上,决定等到时候看究竟哪些人会去斯德哥尔摩,再对他们进行重点地吹捧和感谢。   陈慕武觉得自己这一波操作,称得上是精准打击了。   以上两点,基本上就是现如今各位诺贝尔奖得主获奖感言的全部内容。   在不讲究政治正确的年代里,是没有人整天呼吁这个呼吁那个的。   难道他陈慕武站到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舞台上,呼吁世界和平,本鬼子就能乖乖听话么?   当然也总有例外,就比如理论物理研究所的主人玻尔,在他获得诺贝尔奖的那年,就在颁奖典礼上整了个大活儿。   瑞典国王前脚才刚隔空给1921年的物理学奖得主爱因斯坦颁完奖,理由是他提出来的光量子理论成功地解释了光电效应这个现象。   1922年物理学奖的得主玻尔后脚刚一上台,就很严厉的驳斥光量子理论是歪理邪说,光就是一种波,一种电磁波,而绝非是什么光量子。   不过那次颁奖典礼,爱因斯坦刚好在本和中囯讲学,并没有出席,所以才错过了这让人十分尴尬的一幕。   陈慕武也想像玻尔一样,在颁奖典礼上发表获奖感言时,整一个大活儿。   而且这次的整活儿对象,仍然是倒霉的爱因斯坦。   谁让他树大招风呢!   不过和玻尔那样,没有理由和根据,只是无端批判,结果到最后还被证明他才是错误的不同。   陈慕武这次绝对是有理有据,而且事后也绝对不可能成为像玻尔那样的小丑。   所以在公使馆那天,他才在思考良久之后,最终决定没给爱因斯坦发那封电报。   本身因为概率波和不确定性原理这些量子力学上的问题,陈慕武和爱因斯坦两人之间就已经闹得有些不愉快了。   如果再把爱因斯坦邀请到斯德哥尔摩,在举世瞩目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当众指出他的另一项错误。   陈慕武害怕听到消息之后的老爱急火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来,背过气去。   那可就真是出了大笑话了。   说了这么多,陈慕武到底想要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说些什么?   当然是指出我们所处的宇宙不是静态的,而是在不断膨胀的大爆炸理论了!   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到了1924年底,美国的那个天文学家哈勃,应该已经测量出仙女座等一系列“星云”离银河系中心的距离了。   靠着这些测算出来的距离,人们才终于发现,这些“星云”并不在银河系之内而是在之外,是和银河系地位相当的星系。   陈慕武想要知道,哈勃是否已经在天文学期刊上,把他测算出来的数据给发表了出来。   然而天文学是天文学,物理学是物理学。   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图书阅览室里,是断然没有天文学期刊,更何况还是不入流的美国天文学期刊。   所以在这几天,陈慕武才隔三差五地就让奥本海默去一次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到那里去索要最新的各种美国天文期刊。   奥本海默知道自己的老师陈慕武,除了物理学之外,也是天文学上的一个好手,曾经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大行星。   可自己在剑桥大学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陈慕武去过一次天文台,更别说看什么天文学期刊。   他很不理解,两个人千里迢迢来到了丹麦,甚至还差一点就死在半路上。   为什么陈慕武不和玻尔这位前辈继续精研量子力学,反而又突然开始鼓捣起天文学上的东西来了?   心里虽然带着疑惑,但奥本海默仍然很听话地在天文台和研究所之间往返跑了几次,也陆陆续续地带回来了很多本期刊和杂志。   可是把这些期刊和杂志都翻烂了,陈慕武也并没有在上面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哈勃的文章。   难道说这是因为他的穿越,时间线再一次出现变动了吗?   自己提前六年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大行星,让这位天文学家不去观测仙女座星云,反而去研究黄帝星了?   陈慕武不信这个邪,他决定亲自前往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去看一看。   抱歉,发烧了,今天只能咬着牙写到这里,设个定时发布就去睡觉了。   等烧退了之后补,一定补,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变成日更四千的咸鱼。   本来存了几张本章说的图片,但因为定时发布,同样也只能等烧退了之后再补了。   再次抱歉。 第163章 111纽约时报的广告   “丹麦天文学的历史很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十六世纪的弗雷德里克二世时期。   “国王陛下把厄勒海峡当中的汶岛赐给了天文学家第谷·布拉赫,并且还拨款一吨黄金,在岛上给他修建了全欧洲第一座天文台。   “第谷离开丹麦之后,1637年,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又出资修筑了圆塔天文台,这是世界上第二个国家天文台,仅次于荷兰共和国的莱顿国家天文台。   “圆塔天文台便是我们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的前身,因为那座天文台在哥本哈根市中心,光污染和交通因素带来的震动都比较强,所以在1861年,哥本哈根大学才在这里修建了一个新的天文台。   ……”   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的台长,埃利斯·斯特罗姆格伦,亲自向到访天文台的陈慕武,介绍丹麦天文学和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的历史。   “春风得意马蹄疾”,作为新科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陈慕武最近风头正盛。   而作为太阳系第九大行星的发现者,陈慕武在天文学上,也被视作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新星这个词,也是在丹麦被首次观测到并提出来的。   而他的提出者,正是这位天文台台长刚刚才说起的第谷。   第谷才不是如馆长所说的离开丹麦,他是被继任国王给赶走的。   斯特罗姆格伦丝毫不敢怠慢眼前这位年青人,万一他来天文台的目的是要借用此处的天文望远镜,发现太阳系第十大行星的话。   那么说不定到时天文台就可以在天文望远镜旁立个牌子,写上“陈慕武发现太阳系第十颗行星时所用的望远镜”,然后对想要参观的游客收取门票钱,用以充当天文台发展的经费。   同样都是大学的天文台台长,斯特罗姆格伦的商业头脑远远超出了剑桥的爱丁顿。   后者只希望他最近撰写的量子力学科普书籍,能够趁着其提出者陈慕武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机会多卖出去几本,然后靠着挣来的版税,来贴补惨淡经营的剑桥大学天文台。   听说前段时间,英国王室专门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拨了一笔每年一万英镑的经费,怎么这种好事,永远也轮不到自己这里?   只可惜,陈慕武这次要让斯特罗姆格伦失望了。   他并不是来借用天文望远镜,也不是来发现什么第十颗行星,只不过是想要借阅几本天文学期刊罢了。   “斯特罗姆格伦台长,我这次来不是为了看什么星星,而且白天也根本就看不到星星,不是吗?   “我只是最近对仙女座星云到银河系的距离问题比较感兴趣,听说美国那边已经对这几个星云做了长时间的观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出没出结果.”   听陈慕武说完他的来意,斯特罗姆格伦又开始自作多情地叹起了气:“陈博士,我知道,你是看不上我们天文台的设备。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们丹麦的天文学研究,虽然祖上曾经阔过,但是现在的光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就拿天文台圆顶下面的那台望远镜来说,我们1895年安装了一台十四英寸的折射镜。   “这台望远镜已经花费了当时天文台的全部财力,可就在两年之后,财大气粗的美国佬儿就在威斯康星州的叶凯士天文台,建造了一架四十英寸口径的折射镜。   “天文学观测本来就是需要花费大量金钱的一项活动,欧洲越来越穷,而美国越来越有钱。   “唉,也不知道丹麦作为近代天文学的发源地,天文学什么时候才能复兴.”   陈慕武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没机会了,君不见,你们丹麦的天文学家德莱尔都跑到了英国,还当上了英国皇家天文学会的会长。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安慰着这个垂头丧气的天文台台长,毕竟他有求于人。   “斯特罗姆格伦先生,美国的经济也只不过是虚假繁荣而已。   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的这个经济肥皂泡就会破裂掉,化为乌有的.”   他这可是透露了一个天大的机缘,如果斯特罗姆格伦的经济头脑再强上一些,说不定能从美国股市里赚出一个两百厘米口径的折射望远镜来。   ……   奥本海默到天文台跑了许多次,带回理论物理研究所了那么多从美国漂洋过海来到丹麦的期刊,但是这些期刊当中全都没能找到哈勃的论文。   不可能说陈慕武只来一次,就恰巧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他也太天选之人了。   但他此行也不算是空手而归,因为在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的资料库里,陈慕武找到了一本1915年出版的《大众天文学》。   其中有一篇题为《星云的光谱观测》,作者是洛厄尔天文台的台长助理,维斯托·斯里弗。   从1912年开始,斯里弗就使用涂有感光乳剂的底片记录星云的光谱,并通过光谱的移动,来计算星云的速度。   在1915年的这篇论文当中,斯里弗给出来了十五个螺旋状星云的移动速度。   而在1917年,发表在《美国哲学学会汇刊》的另一篇题为《星云》的论文当中,斯里弗已经测量出了二十五个星云的移动速度。   所谓的哈勃定律,就是指遥远星系的退行速度与它们和地球的距离成正比。   这个定律背后的物理意义,就是说宇宙并不是静态的,天空中的那些星星,正在加速离我们远去。   在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陈慕武已经拿到了这么多“星云”的退行速度。   他把这二十五个星云的移动速度,全部誊抄到纸上。   又仔细检查无误之后,他才告别了斯特罗姆格伦,离开了天文台。   陈慕武现在所需要知道的,就仅剩下这些星系和地球之间的距离了。   他只期盼哈勃在威尔逊山天文台那边别出什么幺蛾子,能够按照历史的进程,把这些距离的数据发表出来。   ……   时间一天接着一天地过去,这期间,奥本海默又往天文台跑了几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他虽然很好奇,自己的老师总是看天文学的期刊干什么。   但是奥本海默从来也没向陈慕武请教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估计即使陈慕武告诉他,自己应该也听不懂。   陈先生的知识储备比大西洋的海水还要深,自己一定要跟在老师身边努力学习!   虽然没有哈勃论文的消息,但陈慕武倒是陆陆续续收到了之前发出去的几封电报的回复。   他大哥直到到了哈迩滨,才给陈慕武拍了封回电。   时值年末,钱庄生意正是忙碌的时候,商人重利的二哥陈慕平自然是不会放弃掉赚钱的机会。   而老太太则是以年纪大为由,坚持不肯离开故土。   所以这次到斯德哥尔摩参加他的颁奖典礼的家人,只有大哥陈慕侨一个。   而大哥的旅途也不是一帆风顺,处处充满了坎坷。   交通部下辖的南洋大学不差钱,大哥以教务长的身份,申请到了一笔出洋考察教育的经费。   为了能在颁奖典礼之前赶到欧洲,那么耗时四十多天的蒸汽轮船自然是坐不得了。   所以只能走陆路坐火车,在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飘荡上度过半个月的时间。   然而,直系和奉系正在华北打第二次直奉大战,虽然津浦铁路畅通无阻,但是京奉铁路却早就已经断了交。   陈慕侨只能从仩海坐轮船北上,先到达里安,再从旅顺口换乘中东铁路的支线,也就是南满铁路,一直到达终点站哈迩滨。   在哈迩滨的领事馆办好苏连签证,买到去欧洲的火车票之后,陈慕侨这才给小弟回了电报,告知他车次和预计到达的时间。   陈慕武没想到,只来了大哥孤家寡人一个。   看来,家里人应该都对这个诺贝尔奖不怎么感兴趣。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个奖还不如大总统曹锟派人送到家里的那个勋二位章。   毕竟,这勋章在清朝,那可是一个实打实的侯爵。   没办法,只能等过一段时间,再使出那一招绝学了。   剑桥大学那边来了不少人,除了陈慕武在电报中邀请的那三个,卡皮察说有一个《曼彻斯特卫报》的科学记者,詹姆斯·克劳瑟也要一同前往。   不过他的差旅费将由报社那边出钱,这位三一学院出身的记者,此行的目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给陈慕武这位新晋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做一个专访。   说到记者,在他获奖的结果公布之后,陈慕武在丹麦哥本哈根也接受过不少人的上门采访。   玻尔干脆腾出来理论物理研究所一楼的那间报告厅,像上次在格林尼治天文台那样,也给陈慕武开了一场小型的记者会。   其中有哥本哈根本地的记者,也有英国《泰晤士报》、法国《费加罗报》,还有美国《纽约时报》派驻丹麦的记者。   当然,他们还有他们的读者们,都不会对深奥的科学话题感兴趣。   所以针对科学话题,他们只例行公事般地抛出了几个问题。   其中最吸引在场的众多记者注意的,是《柏林日报》的记者的提问。   “陈博士,在不久之前,爱因斯坦博士在接受我的同事的采访时候曾经说,他既不赞成您提出来的量子力学,也不赞成您的概率波,更是觉得您提出来的不确定性原理是不可理喻原理。   “请问您如何评价他的这种说法?”   “我一向很尊重爱因斯坦博士,因为如果没有他到远东去讲学,没有他把我推荐到欧洲,我想要取得现在这么多的成就,可能会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   “他是我走上科学道路的领路人,我很感激他。   “但是,爱因斯坦博士毕竟也是一个人,而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那么他不能理解上帝是怎么想的也很正常。   “所以他当然也会犯一些错误,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稀奇的事情.”   陈慕武的口气之大,让在场的记者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他刚刚所说的这段话,不敢遗漏掉哪怕一个字母。   大家都以为陈慕武是批评爱因斯坦之前对他的批评,而陈慕武其实是在为自己的诺贝尔奖演讲在做着铺垫。   有关科学方面的问题提问完之后,现场的提问氛围终于活跃了起来。   在陈慕武取得了多个物理学、天文学以及奥运会的成就,最终获得了代表着科学的最高荣誉——诺贝尔奖之后,大众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这个人身上。   大家都对这个神秘的东方人充满好奇:他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能够看清未来的先知?   也有人开始就陈慕武私人生活上的问题进行提问:   “陈博士,您平时都喜欢什么运动?”   提出这个问题的记者,很快就遭到了同行的嘲笑。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问题的愚笨之处,于是立刻改正成为“平时除了游泳之外,还喜欢哪些运动?”   陈慕武想起这几天在研究所里打的那几场乒乓球,于是就给出了这个回答。   也有人向他提问,最近除了物理学的书籍之外,还看了些什么书。   这个问题简直就正中陈慕武的下怀,于是继奥运会的记者会上向大家推荐《巴黎快车谋杀案》之后,他再次通过这些报纸,向全世界各地的读者们推荐英国侦探小说新人作家钱德勒·约克的第二本小说《无人生还》。   为了表示亲近,《东京日日新闻》的记者甚至操着音调怪异的蹩脚汉语站起来提问:“陈博士,恭喜你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这是中囯第一个诺贝尔奖,也是全亚洲第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我作为一个亚洲人,也与有荣焉。   “贵国的西楚霸王曾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请问您获奖之后,有没有回国的打算?如果回到中囯之后,会不会考虑去本讲学?”   本人对中囯的文化真是一知半解,这个例子举在这里也不怎么合适。   因为在《史记》里,项羽刚说完这句话,别人就骂他沐猴而冠。   “回国自然是有回国的打算,但是去本讲学这件事,目前并没有在我的计划之内.”   陈慕武的这个回答已经很客气了。   美国他都不去,更何况是本呢?   陈慕武倒是不害怕自己会被暗杀,只是害怕如果真乘坐轮船东渡本,可能刚到横滨,就会被扣下来和一百个本少女关在一起,强迫借给她们种。   当然也有人对陈慕武的情感生活产生了兴趣,问他是否结了婚,或者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他的意中人需要符合什么要求?是想和中囯人结婚,还是欧洲人也可以?   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陈慕武只能装傻充愣,语焉不详,敷衍了事。   ……   德国哥廷根大学的布莱克特,也给陈慕武写了回信。   他一方面祝贺陈慕武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而另一方面,也对他能支付自己回家的路费而表示感谢。   德布罗意甚至从法国给陈慕武发来了两封回电。   一封是陈慕武发电之后的当天下午,告知他自己和叶公超一定会去斯德哥尔摩参加颁奖典礼。   而另一封电报则是在几天以后才追加的,德布罗意在电报里说,艾芙突然找上门来,询问他们去不去瑞典。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她说自己也要和他们一同前往。   德布罗意请陈慕武放心,他将从自己家里挑选一名靠得住的女佣,让她一路上照顾小陈同学的心上人。   不过在又过了几天之后,陈慕武在收到的艾芙的回信上,看到的却又是另一番说辞。   艾芙说自己不确定是否能如约赴这场斯德哥尔摩之旅,还要回家征求她妈妈居里夫人的意见。   这和德布罗意在电报中所说的,并不一致。   不过这封回信上的破绽,很快就被陈慕武给发现了。   那就是在艾芙的这封回信上,来自巴黎邮局的寄信邮戳时间,比德布罗意给他发的第二封电报时间还要晚一天。   也就是说,艾芙应该早就得到了居里夫人的首肯,所以她才会去找德布罗意,要和他们结伴同行。   而她在回信当中之所以说还不能确定,估计要么是出自少女独有的矜持,要么就是想给陈慕武陈慕武一个惊喜。   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   除了来自英、法、德三国的回电之外,陈慕武也收到了不少祝贺他获奖的贺信。   因为只有很小范围的人才知道他离开英国到哥本哈根进行访问,所以这些贺信基本上都是寄到了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然后被卡皮察打包之后,给陈慕武转寄了过来。   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卡文迪许实验室、游泳俱乐部、使徒社的老师和同学,物理学界、天文学界和体育界的同仁,以及在英、法两国的中囯留学生们,基本上之前和他见过面的,通过信的人都写来了贺信。   其中让陈慕武没想到的几个人,有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有民囯驻法国公使陈箓,甚至还有美国通用电气那个高价卖给自己真空泵的黑心商人。   国内的信件倒是一封都没有,估计时间太短,那些信都还奔驰在西伯利亚铁路上吧?   陈慕武把这些信一一打开查看,信件内容基本上都大同小异。   不过其中也有几封,在信上写了一切别的内容。   瑞典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就是在奥运会结束之后,在英国驻法大使馆里和陈慕武见面的那位中囯文化迷,邀请陈慕武在领完诺贝尔奖之后在斯德哥尔摩多住几日。   因为瑞典毕竟是这位王储的主场,他要好好地尽一尽地主之谊。   爱因斯坦也给陈慕武写了一封贺信。   他在信里把陈慕武一通吹捧,极力夸奖了他的伽马射线散射实验和电子衍射实验,说些这是物理学史上的大发现,让物理学取得了巨大进展云云之类的话。   他能拿诺贝尔奖,真是实至名归。   爱因斯坦如此大献殷勤,他的这番操作,让陈慕武有些没看明白。   不是在不久前,他才刚刚写信把自己批判一番,还主动接受了《柏林日报》的采访,不仅批评了他自己,还让玻尔也跟着遭了殃么?   为什么现在突然就化身成为了夸夸教教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慕武翻到了信纸的第二页,果然看到了爱因斯坦藏在燕国地图最末尾的那把匕首。   爱因斯坦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苦口良言,极力劝说他别再走上歧途,赶快放弃那让人不能接受的概率波和不确定性原理,回头是岸,重新踏上因果律的康庄大道。   看完全信,陈慕武哭笑不得,难怪爱因斯坦会在信的开头把自己给捧上了天。   这连一封求和信都算不上,而是一封劝降书!   这个老头子还真是顽固,上辈子他到死都不认为量子力学是完备的,也不知道这辈子,自己能不能让他接受这一点。   ……   看完了这么多的信,陈慕武待在哥本哈根的时光也就所剩不多。   可是,哈勃的论文却一直都没有见诸报端。   时间一天天过去,陈慕武也一天比一天着急。   他甚至都想给美国方面派去一封电报,直接问哈勃本人:你的星云数据测量完了没有?不赶紧发表在期刊上,还等着啥呢?   奥本海默看出来陈慕武最近的状态不太对,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想帮自己的老师缓解压力。   他甚至想像曹操在宛城时问别人那样,问问哥本哈根本地的同学,“此城中有妓女否”,企图带着陈慕武去那个啥来缓解压力。   当然这个想法只存在于他的大脑中,并没有付诸实践。   但是奥本海默还是找到了他的办法。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奥本海默带着一摞报纸,敲响了陈慕武房间的门。   “陈老师,《纽约时报》在哥本哈根的记者送来了印有上次记者会采访内容的新闻.”   “放在那边吧,我现在没什么时间看.”   陈慕武指着房间桌子上的一角,上面已经摆着不少的报纸。   “陈老师,我把这报纸看了一遍,倒是在一版满是广告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   “卡内基研究所有一个叫做哈贝尔的博士,他自费在《纽约时报》上刊登了一个广告,发表了他在天文学上的‘新发现’:   “他居然说螺旋星云并不是在银河系之内,而是在之外,就好像当初康德所说的‘岛宇宙’那样。   “这个人可真是异想天开!”   “什么?你说什么?”   陈慕武一脸震惊。   报个平安,已经退烧了,今天状态已经很不错了。   争取这两天把之前的给补上,谢谢大家的关心。 第164章 112出发斯德哥尔摩   陈慕武赶快站起身子,他甚至跑到了奥本海默身边。   “罗伯特,你说的那个广告在哪?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好的,陈老师,容我找一下.”   陈慕武接过奥本海默递过来的这份打开的《纽约时报》的第二十四版,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几乎占据了整版的皮草广告。   在版面的右上角,有一个占了不足整版十分之一篇幅的豆腐块,密密麻麻写着文字,应该就是奥本海默所说的那个异想天开的天文学家所发表的文章:   《螺旋星云其实是恒星系统:哈贝尔博士证实了它们是与我们自己相似的“岛宇宙”的观点》。   “华盛顿,十一月二十二日。   “华盛顿卡内基研究所下辖威尔逊山天文台的埃德温·哈贝尔博士,通过使用该天文台强大的望远镜观测,证实了这样一种观点,即在天空中以旋转云的形式出现的螺旋星云,实际上是遥远的恒星系统,或者说应该叫它们‘岛宇宙’。   “……”   估计是负责排版的编辑犯了错,在文章标题和内容中的每一处地方,都把哈勃的名字hubble给错误拼写成了hubbell,所以人名也就跟着变成了哈贝尔。   但这并不妨碍陈慕武能够辨认出来,此哈贝尔,正是彼哈勃。   无论是他的名字埃德温,是他的工作地点威尔逊山天文台,还是这篇“新闻”的标题,都最终指向了,这个人正是哈勃。   但是,为什么哈勃不把他自己的这个大发现,刊载到天文学学术期刊上,而是首先使其发表在《纽约时报》上呢?   而且看这个意思,哈勃多半还是像奥本海默说的那样,他是自费刊登,毕竟这个版面上除了他这篇“新闻稿”之外,其他的都是广告。   哈勃太空望远镜。   第2069号哈勃小行星。   月球上的哈勃环形山。   ……   在陈慕武的记忆当中,有了那具太空望远镜加持的哈勃,应该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天文学家了。   但是,如今的实际情况和陈慕武脑海中的印象有些出入。   现在的哈勃在美国天文学界根本没有话语权,他只不过是一个投入天文学研究刚满五年的菜鸟新人,是威尔逊山天文台中一个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普通工作人员而已。   在当前主流的天文学和哲学认知里,银河系即是宇宙,宇宙即是银河系,两者之间是等价的。   但是哈勃的观测结果,却推翻了这个认知。   仙女座“星云”到地球之间的距离,远远比人们测定的银河系半径要大得多。   这表明银河系并不是宇宙,在我们生活的银河系之外,仍然有像银河系一样的恒星系统存在。   虽然在1920年,美国天文学界曾经就此事展开过一场大辩论。   传统一方,支持“银河系即是宇宙”这一观点。   而新兴一方,则支持“银河系外还有星星”。   双方在那场大辩论中,基本上打了个五五开,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不过在那次辩论结束之后,传统一方的发言人,哈罗·沙普利,他在不久之后,就被任命为了哈佛大学天文台的台长。   后世有人就阴谋论说,沙普利之所以会成为传统一方的发言人,支持银河系即是宇宙,实则是向保守的美国天文学界交了一张投名状,所以他才能如愿入主哈佛大学天文台。   哈勃的观测结果,对现在的天文学界来说,属于是极其“大逆不道”的。   他如果把自己的结果拿去和同事们讨论的话,估计回应他的应该不是心平气和的学术争论,而是直接一纸解雇通知书。   而把这一结果发表到天文学期刊上,估计也只能处处碰壁,根本就过不了同行评审这一关,只能收到无数封早就印制好了的退稿信。   所以哈勃才别出心裁地把自己观测并计算之后得到的这个结果,自费发表到了《纽约时报》上。   至于他的名字为什么会被拼错,那就是一个历史疑案了。   终于看到了这个令他魂牵梦萦了许多天的消息,陈慕武甚是激动。   没想到自己获得诺贝尔奖之后的采访文章,居然和哈勃给他自己的研究发现买的广告,居然出现在了同一天的报纸上,这也真是巧合。   或许当天上帝在掷骰子的时候刚好扔出来了一个豹子,才让把这两篇文稿安排在了一起。   只可惜,哈勃在《纽约时报》的文章当中,并没有给出各个星系离地球距离的具体数据,相当于只是向世人们公布了这一项现象而已。   这可就有些不太妙了。   陈慕武手里的这张《纽约时报》,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出版发行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今天是二十四号或者二十五号,事实上已经来到了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因为在美国印刷的《纽约时报》要在港口被装上轮船,穿越整个大西洋,才能被送到哥本哈根陈慕武的手上。   这一段行程当中,自然也需要花费一个星期的时间。   而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又在下个月十号,从哥本哈根出发到斯德哥尔摩,路上至少要留出两天的富余量来。   所以留给陈慕武的时间不多了,他想要在颁奖典礼之前得到各个星系距离的具体数据,就必须要去函向哈勃索要。   而且写信是一定来不及,只能发电报。   陈慕武这次没有再去民囯驻丹麦公使馆麻烦徐兆熊,两封发往美国的电报,而且还没有几个字,这些小钱不值得再搭进去一个人情。   之所以是两封电报,是因为陈慕武不知道哈勃现在人在哪里。   是在华盛顿的卡耐基研究所,还是在加州帕萨迪纳的威尔逊山天文台?   为了保险起见,陈慕武觉得还是往这两个地方都发一下比较好。   看着陈慕武在看完这页报纸之后就匆匆离去,让奥本海默又是一阵诧异。   他走这么急干什么?   难道是看上了报纸上的皮草广告,也打算搞一件来穿?   还别说,就自己老师的这个身高、体型和颜值,他穿什么衣服都能驾驭得住。   ……   在卡耐基研究所里,哈勃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打算在一个月之后的美国天文学会的新年会议上,向他的同行们展示自己的最新发现。   所以他没有再返回加州的洛杉矶,而是留在了华盛顿特区,为即将到来的元旦演讲撰写演讲稿。   当他读完了陈慕武从哥本哈根发来的电报之后,哈勃颇有些“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陈慕武在电报中表示,自己站在哈勃这一边,站在真理这一边。   他还列举了一个中囯俗谚“天的外面还有天”,来坚定支持“在银河系外还有其他的星系存在”这个观点。   之后,陈慕武向哈勃索要各个星系的具体数据。   并且他还在电报中向哈勃表示,如果能得到发现者的授权的话,陈慕武愿意在即将到来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向全世界公布哈勃的这个重大发现。   哈勃没想到,自己的新发现居然这么快就飘过了大西洋,传到了欧洲。   而且在大洋彼岸,也很快就有人站出来支持自己。   这个人还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新晋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太阳系第九大行星的发现者,在物理学和天文学上都颇有建树的陈慕武。   在美国科学界一切都向欧洲看齐,以欧洲为尊的最后几年时间里,陈慕武虽然年轻,但他的学术地位却也是非常高的。   并且这个从前完全和自己没有交集的陈慕武,他居然表示愿意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公布这个大发现。   电报上的内容,实在是让哈勃受宠若惊。   诺贝尔奖颁奖典礼的举世瞩目程度,远比美国天文学会的一次例行会议要高。   虽然没有广播转播,但是一定会有大量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闻记者,全程跟踪报道这个一年一度的科学盛会。   如果陈慕武真能在颁奖典礼上,向全世界公布他哈勃的这个重大发现。   且不论,这将是无比光荣的一件事。   关键是,说不定自己近几年的工作成果,也就能很顺利地被世人所接受。   美国天文学会那帮冥顽不灵的老家伙们,或许也不会再一味地否定河外星系这件事,而是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激动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哈勃,在最终平复好心情之后,就立刻找出自己测量得出的数据,跑到电报局,按照陈慕武留下的电报地址,给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发出了回电。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当然也是因为陈慕武在去电的最后注明,时间紧迫,他可能马上就要离开丹麦,而前往瑞典领奖。   如果哈勃不能及时复电的话,很可能就会错失这次机会。   ……   最终,陈慕武还是有惊无险地拿到了这些星系距离的具体数据。   哈勃一共发来了十七个星系的距离,其中有十四个都在斯里弗于1917年论文观测的那二十五个星云之中。   剩下三个星系则是头一次见,因为没有对应的速度,也就只能被陈慕武排除在外了。   现在速度和距离都有了,能揭示宇宙正在膨胀的数据被陈慕武攥在了手里,他终于能按照原计划进行这个即将到来的演讲了。   不过他现在可能没什么时间,因为去斯德哥尔摩参加颁奖典礼的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地集结到了哥本哈根。   从英国出发的卡皮察一行人,走的是陈慕武的老路。   他们也从诺维奇港乘船离开英国,但是并不在丹麦的赫尔辛格弃船登岸,而是直接去往瑞典在北海沿岸的港口城市哥德堡,然后再从哥德堡坐火车直接去斯德哥尔摩,不会来哥本哈根和陈慕武汇合。   但是除了他们之外,无论是从德国哥廷根出发的布莱克特,还是从法国巴黎来的德布罗意、叶公超和艾芙。   欧洲大陆上来的这些人如果想要去瑞典的话,就必须从德国的罗斯托克港下海,先到丹麦的盖瑟港,然后再到哥本哈根,接着渡过厄勒海峡到达瑞典的马尔默,最终从马尔默坐火车抵达斯德哥尔摩。   哥本哈根处于这条路线的必经之路上。   首先到来的布莱克特,两人自从四月份在布鲁塞尔分别之后,已经有七八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   虽然布莱克特和老朋友陈慕武见面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拥抱了后者一下。   但是在见到玻尔等其他人之后,布莱克特仍然表现出一如既往的那般木讷和不善言辞。   看来哥廷根那些呆板的德国人,并没能改变他的性格。   布莱克特和他上辈子“命中注定的劫数”奥本海默,也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但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是,奥本海默在得知布莱克特和卡皮察一样,都是陈慕武在剑桥大学最好的朋友之后,他一下子就对这个英国傻大个儿尊敬了起来。   “陈,恭喜你获得诺贝尔奖!哦对了,现在应该叫你陈博士。   没想到你比我晚到剑桥大学,晚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却先戴上了那顶让人羡慕的博士帽子.”   “多谢你,帕特里克.”   好在布莱克特曾经在寄给陈慕武的信中说,他预计在明年就能博士毕业,否则这个话题,还真挺令人尴尬的。   “对了,我这次可不是空手而归.”   寒暄结束之后,布莱克特把手放进了西服内兜。   他摸索半天,掏出来的不是礼物盒,而是一枚信封。   “听说我要来参加你的颁奖典礼,这是哥廷根大学的马克斯·玻恩教授在临行前特意找到并交给我的,他想邀请你在领完诺贝尔奖之后,到哥廷根去访问半个月的时间。   “他还特意叮嘱我说,爱因斯坦教授也很期盼着你能到访德国,如果你最终真的能去哥廷根的话,爱因斯坦也会从柏林赶到那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见上一面.”   陈慕武听后苦笑,爱因斯坦这哪里是想要和自己见上一面?   他分明就是想兴师问罪,甚至还要跑到哥廷根来线下单杀自己。   如果不在即将到来的颁奖典礼上,发表反对爱因斯坦场方程中宇宙常数项的演讲,说不定陈慕武还真想接受玻恩的这个邀请,去和爱因斯坦斗几次嘴,顺便和他打打麻将,把回英国的盘缠钱给赢回来。   但是陈慕武马上就要给爱因斯坦送上一份“大礼”,这一面还真没法见。   他怕和爱因斯坦见面之后,对方不是红着眼就是红着脸,也可能两者都红。   陈慕武决定在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就速速返回英国,当然也可能是法国,先把爱因斯坦晾上一段时间,等之后再和他慢慢解释。   “帕特里克,真不凑巧,我答应了卢瑟福爵士,要赶在年底之前回到英国,和他一起去过圣诞节。   “恐怕这次是不能去哥廷根赴约了,等今天晚上,我就给玻恩教授写一封信赔罪,通知他这个遗憾的消息.”   在旁边陪着陈慕武接待客人的理论物理研究所所长玻尔,对布莱克特这个从哥廷根来的年轻的实验物理学家并不感什么兴趣。   不过,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对话中的信息。   当初自己也跟在卢瑟福身边学习工作了几年的时间,但是老师为什么一次也没有邀请他去家里过圣诞节?   他的心里多少泛起点儿醋意。   ……   在临离开巴黎之前,德布罗意早就派人给陈慕武拍来了一封电报,通知他预计到达丹麦的时间。   可是艾芙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她始终认为,自己这次来到哥本哈根,是给陈慕武的一个惊喜。   所以在到了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大门之后,艾芙就开始弓着身子跟在体型宽大的叶公超后面。   她希望能在见面的时候,吓这个许久未见的陈先生一下,就当做是对他离开法国之后,给自己写信不够勤快的惩罚。   “汉臣老兄,很久未见,真是想煞小弟也!”   到现在为止,叶公超还不知道陈慕武邀请他自己来丹麦的“良苦用心”。   他是打心眼儿里替自己这位世交感到开心,叶公超虽然不懂物理,但是他自幼就在欧美浸淫,自然懂得诺贝尔奖的含金量。   所以一见面,叶公超就大步流星地朝陈慕武走去。   “公超,你在法国的学业如何?你写得那两本小说,可是在英国卖出来了了不得的成绩。   给我一个账户,我让人把约定好的款项打给你.”   “主要还是汉臣老兄的创意和点子实在是太好,小弟只不过是出了一把子力气而已.”   突然得知自己发了一笔横财的叶公超,心里当然很高兴。   只是他完全忘了在刚刚进门之前,艾芙交待他要放慢脚步这件事。   于是现在就出现了很尴尬的一副局面:陈慕武和叶公超在前面握手寒暄,而弓着身子的艾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旁的德布罗意乐呵呵地看着场上的笑话。   涨红了脸的艾芙索性破罐子破摔,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了陈慕武面前。   “嘿,陈先生,好久不见!”   她这次说的是英语。   善良的陈慕武没打算戳穿艾芙挖空心思给自己准备的这个“惊喜”,他还是装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艾芙,你怎么来了?”   边打招呼,两人边按照法国人的方式,来了一个拥抱礼。   这又让一旁的玻尔看了个目瞪口呆。   据已经回家过圣诞节的海森堡在之前发回的线报,陈慕武应该是一个不近女色的正直之辈。   他在那场专门为他举办的欢迎舞会上,根本就没邀请哥本哈根的姑娘们跳哪怕一支舞。   除了和那个已经离开研究所的仁科芳雄聊天之外,就一直在报告厅里干坐了几个小时。   玻尔一开始以为,这是东方人特有的传统,才让陈慕武在女性面前有些拘谨。   没想到在今天,他却见到了陈慕武无比热情的另一面。   玻尔觉得自己的这个师弟,还真是深不可测。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小姑娘确实长得很漂亮也很水灵,和陈慕武站到一起,称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也不知道如果这两个人交往的话,究竟是谁便宜了谁。   这次见面,最终还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作为哥本哈根的东道主,玻尔想要安排众人去上次海森堡带泡利去住的那间旅馆里住下。   没想到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旁边不声不响的法国人却突然开了口:“玻尔教授,不必麻烦了,我已经让仆人在城里最好的旅馆开好了房间.”   德布罗意只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毕竟身为贵族的他,出行时的衣食住行一向都是优中选优。   但是在玻尔心里,他对这个法国阔老儿的评价很不好。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要不是抱上了自己师弟陈慕武的大腿,侥幸捡了一个电子衍射的实验,谁知道你德布罗意是谁?   虽然这辈子已经不会再有哥本哈根学派,但是玻尔和德布罗意两个人,还是站到了彼此之间的对立面。   ……   既然将要前往斯德哥尔摩的众人已经到齐,颁奖典礼的日子也很快就要来到,那么也就没有再在哥本哈根此地盘桓的道理。   陈慕武原本规划的路线,是从哥本哈根北上,到赫尔辛格(helsingr)坐船,去往瑞典的赫尔辛堡(helsingborg)。   赫尔辛(hels)在丹麦-瑞典语系里指脖子,于此处指的是厄勒海峡最窄处。   这两个城市隔海峡相望,彼此之间的间隔只有四公里,这是丹麦和瑞典之间最近的距离。   所以比起从哥本哈根到马尔默的十六公里,在船上的时间也要相应地短上不少。   之前从英国到丹麦,陈慕武差点死在北海上,所以他现在对坐轮船有些恐惧,自然是希望时间越短越好。   不过,玻尔却早就否定了陈慕武这个想法,因为赫尔辛堡没有通铁路,他们没办法从那里直接去斯德哥尔摩,也没办法前往和斯德哥尔摩之间有铁路相连的哥德堡或者马尔默。   无奈,陈慕武只能跟着一行人在哥本哈根的港口上了船。   登船之后,他紧紧地扶住座椅旁的扶手,还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冰雪聪明的艾芙很快就猜到了为什么陈慕武会变成这样,于是她又有些调皮地把嘴靠近陈慕武的耳边,轻声说道:“陈先生,除了不善跳舞之外,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小弱点,那就是害怕坐轮船。   “你这个样子,之后还怎么会英国?我看不如,干脆就留在法国,留在巴黎,陪在我身边好了.”   推一本书,玄幻新书榜六十多名的作品,只能说很强。   卡牌世界,各系神话纵横无双。   穿越而来的画师苏雁,利用丰富的华夏文化体系,揭开尘封过往,打造镇压万物的东方传奇卡组! 第165章 113朴素的获奖理由   艾芙突如其来的一句大胆而热烈的表白,直接给陈慕武搞了一个面红耳赤,措手不及。   他的内心像是跨越厄勒海峡的轮渡一样,随着海水的波涛而起伏荡漾。   似乎就这样留在法国也不错,居里夫人的实验室里的设备,一点儿也不比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差。   而好朋友德布罗意有钱又大方,缺什么设备完全可以忽悠这个金主来买。   还有,住在巴黎的话,就又能品尝到他心心念念的叶公超的手艺了,即使不吃中餐,法国菜也比英国菜好吃。   关键的一点是,巴黎它有艾芙啊!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醉倒在佳人温柔乡里的陈慕武,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开口答应艾芙的话。   但他忽然想到,即使能在巴黎安慰地住上十几年,可等到了一九四零年的时候,自己还是要做出另一个选择。   要么就去敦刻尔克坐轮船,要么就留在巴黎,等着替元首手搓原子弹。   这巴黎他是万万去不了,还是得想个办法,把艾芙忽悠到自己身边才是正经事。   给不了这个承诺,陈慕武干脆假装晕了个船,顺势把头靠在了身旁艾芙的肩膀上。   玻尔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姑娘究竟是谁,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慕武看不上自己太太玛格丽特给他介绍的丹麦姑娘。   能留在欧洲大陆上做居里夫人的驸马爷,谁还愿意跑到哥本哈根这个穷乡僻壤?   哥本哈根到马尔默之间的距离只有二十公里,比从多佛到加莱的英吉利海峡最窄处还要短上不少。   轮船横渡厄勒海峡的时间,也不过才半个多小时。   也不知道是波塞冬、尼奥尔德或者敖顺还是其他神话中的哪位海神保佑,反正这次出行,海面上总算是风平浪静,陈慕武担心的晕船情况终究是没有出现。   轮船停稳靠岸之后,陈慕武就想跟着旅客们一起下船。   没想到玻尔一把就给他拉了回来,指着陈慕武因为靠着艾芙肩膀而被搞得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说道:“陈,如果你不想现在这幅样子出现在明天斯德哥尔摩的报纸上,那我劝你最好整理一下衣着打扮.”   虽然觉得玻尔有些危言耸听,但陈慕还是从善如流地把他的那顶帽子扣到了自己头上。   事实果然就像玻尔说得那样,这一班轮渡还没靠岸,马尔默港口的码头上,就已经有记者等在了那里。   看到陈慕武和他的亲友团们刚刚出现在舱门口,就已经有照相机的快门声“咔嚓”“咔嚓”地响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靠着刊登在今年夏天报纸上的照片,认出来了奥运会冠军陈慕武,还是认出来了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丹麦国宝玻尔。   采访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些个无冕之王,都是昨天连夜坐晚班火车从斯德哥尔摩赶到马尔默的,就是为了能让采访到的第一手消息,刊登在明天发行的各家报纸上面。   “陈博士,我是《瑞典日报》的记者,恭喜您获得诺贝尔奖!请问您现在的心情如何?”   “很激动,很高兴,也很感谢诺贝尔奖评委会对我的认可,瑞典是一个美丽的国家,……”   陈慕武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套空话,在最后他才开始提醒记者,“在预告一下,几天之后的颁奖典礼上,我将向世界首次宣布一项重大的研究成果,希望几位到时候不要缺席.”   “陈博士,请问是哪方面的成果,能否请您稍微透露一下?”   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陈慕武只能故作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我只能告诉你,这项研究成果和上帝有关.”   “好吧,既然陈博士有所保留,那就只能期待您在颁奖典礼上揭晓这个神秘问题的答案了.”   这些记者也都明白,民众们不怎么深的物理学知识,他们更想了解,这个陈慕武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所以记者们把采访重点,放在了陈慕武……   ……身边的艾芙上面。   没办法,玻尔虽然提醒了他戴帽子,但总不能直接告诉陈慕武,不要和他的那个女性朋友一起下船吧?   于是眼尖的记者们,早就看出来了陈慕武和他身边的这位同龄白人女性的关系非同一般,人们总是对才子佳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更感兴趣一点。   请问您身边的这位小姐是?”   记者们直奔陈慕武而来,而不是去采访现场的另外一位东亚人叶公超,感觉他们应该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功课。   “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   “两位正在交往么?”   这个问题陈慕武不好回答,他只能把视线转向身边的艾芙。   “记者先生,这属于私人问题,我应该可以选择不回答吧?”   ……   艾芙的这个回答,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做欲盖弥彰。   当一行人总算接受完了记者们的采访,乘坐当晚的晚班火车离开马尔默码头,在第二天早上八点赶到斯德哥尔摩火车站时。   车站月台中央的报摊上,已经开始贩卖起头版上写有《陈慕武博士宣称将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公布一项和上帝有关的研究成果》、《陈慕武博士携关系亲密女性朋友抵达瑞典》等大字标题的报纸,后面那一张上还刊登着他们接受采访时所拍摄的大幅照片。   北欧最有名气的物理学家玻尔,在今天的这张报纸上成为了配角,他的名字只能出现在这篇报道里面的小字当中。   下了火车踏上月台之后,陈慕武仍然不能直接离开车站。   前来接站瑞典方面的官员,和诺贝尔奖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们早就等候在月台之上,他们很是热情地拉着陈慕武和玻尔一行人,要在此处合影留念。   今年对诺贝尔奖获奖者的接待水准很高,倒不是因为陈慕武的名气,而是因为来到斯德哥尔摩的获奖者只有两个人。   诺贝尔和平奖的颁奖地点在奥斯陆的挪威议会,更何况今年的和平奖获奖人选为空缺。   而今年的化学奖同样空缺,五项诺贝尔奖只评选出来了三个人。   除了物理学奖的得主陈慕武之外,还有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荷兰人威廉·埃因托芬,以及文学奖得主波兰人瓦迪斯瓦夫·雷蒙特。   然而,最后一位文学奖得主因为患有心脏病身体虚弱的原因,没办法到斯德哥尔摩来领奖,所以其实真正到场的也只有两个人。   所以主办方们今年有大笔的资金来接待陈慕武,才会到斯德哥尔摩火车站来上演这么一出。   合影已经拍完,按理说终于能离开火车站,没想到又有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瑞典王室派来的人出现在了站台,原来是瑞典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在今天早上的报纸上读到了陈慕武已经抵达瑞典的消息。   所以他才派王室仆人到火车站来碰碰运气,如果能碰到自己的这位故人的话,就让人把陈慕武邀请到他在斯德哥尔摩郊外的一幢别墅中去。   瑞典王室没有英国王室那么有钱,王储古斯塔夫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宫殿,理论上,他在登基即位以前,也要一直住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宫里。   但没有自己的宫殿,不代表没有自己的私邸。   王室虽然穷,但是王子的财富应该也能远远高于一般人。   而且谁也不愿意天天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更何况这位王储大人已经四十多岁。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能够放心大胆地邀请陈慕武住到自己的别墅当中,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在今天早上的《瑞典日报》上看到了陈慕武和艾芙的合影。   虽然陈慕武在接受采访时一直都在否认自己和他身边这位美丽动人的年轻女士之间的关系,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暗赞陈慕武干得漂亮,他的眼光也非常不错。   他派人邀请艾芙和陈慕武一同前来,也有让自己那个陈慕武的迷妹女儿英格丽德,亲眼见见这一对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彻底死了嫁给平头老百姓的那颗心。   从丹麦来的这批人,只好在斯德哥尔摩火车站分别。   在王室仆人的邀请之下,陈慕武带着艾芙登上了他们派来的,呃,劳斯莱斯汽车。   沃尔沃这个汽车牌子还没有出现,瑞典国内的汽车工业虽然早就已经起步,但是还没能形成气候。   所以皇室成员们,还是更青睐于从英国进口品牌汽车。   而以玻尔为首的其他人,则被诺贝尔奖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们,按照既定方针,送到了已经提前预定好了的旅馆里。   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到火车站去接诺贝尔奖得主,结果没想到会被别人半路截胡。   关键是截胡他们的这个人,还真是惹不起。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很高兴能时隔半年之后,再次和陈慕武见面。   今年夏天在巴黎,他本以为陈慕武只是一个游泳游得很快的中囯运动员。   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之后,这个水中的飞鱼,竟然拿到了诺贝尔奖。   虽然很高兴,但两人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结束了对话。   诺贝尔奖演讲在即,瑞典王储不好意思多耽误陈慕武的时间。   但他同时也和陈慕武交代了,让后者在结束之后多在这里留宿几日,还有几件事情要和他探讨,有一些人也要介绍给他认识一下。   ……   当看到工作人员送来的日程安排之后,陈慕武才知道领一次诺贝尔奖的流程有多么复杂。   他一直以为一切都会在12月10日,诺贝尔的忌日这天结束,完全没想到整个流程会一直持续四天的时间。   瑞典人每年花大价钱请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们来参加这场盛会,当然不会在一天之内就草草结束,总得把他们的利用价值给榨取干净才行。   陈慕武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很正常。   等他下次再来领奖的话,应该就能够驾轻就熟了。   1924年,12月10日,星期三傍晚。   斯德哥尔摩的市政厅里挤满了包括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在内的数百名衣着精致、妆容优雅的红男绿女,从四个不同的国家来到瑞典的陈慕武的亲友团们也在其中,他们在这里等待着诺贝尔奖颁奖仪式的开始。   下午五点整,一阵响亮的铜号声,提醒现场的观众们安静下来。   这之后,颁奖室的两扇大门缓缓打开,陈慕武和埃因托芬,这两位新晋的诺贝尔奖得主,各自在一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向讲台旁的红色天鹅绒扶手椅,椅子两旁都装饰着粉红色的仙客来。   瑞典国旗、民囯国旗、荷兰国旗还有波兰国旗并排挂在市政厅的正中,那个五色条形旗混在欧洲的这些旗帜中间,毫无违和感。   不同学科的评审委员会主席,分别向在场的来宾公布了今年诺贝尔奖得主的姓名。   陈慕武并不知道那个物理委员会的主席阿尔瓦·古尔斯特兰德,心里对他有多么大的成见。   在听到他念出自己的名字来之后,坐在椅子上的陈慕武,还向他点头致意了一下。   然后他就在得知自己获奖之后的这么多天时间里,第一次听到专属于他的获奖理由。   “国王、王后陛下,各位皇族殿下,女士们,先生们:   “瑞典皇家科学院,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授予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博士,以表彰他发现了以他名字命名的现象‘陈散射’。   “陈慕武博士因为他在可见光领域发现了一种新的散射效应而获奖。   “光的散射是一种光学现象,早已为人所知。   除非光线直接照射到眼里,否则光线是不可察觉的。   “如果一束光线穿过……”   量子力学这个十分理论,而且现在还没能被众人所接受的新鲜事物没提也就罢了。   能证明光的粒子性的伽马射线“陈散射”,和能证明电子的波动性的电子衍射实验,古尔斯特兰德也是只字不提。   这两种东西虽然已经逐渐被大部分物理学家们所接受,但是在他看来,仍然是十分离经叛道的。   古尔斯特兰德的演讲内容,全部都是在以深入浅出的话语,向在场的众人介绍可见光的“陈散射”,这个相对而言在物理学史上地位很朴素的成果。   这应该是诺贝尔奖评委会最后的倔强了,就像当初爱因斯坦因为发现了光电效应的理论解释而获奖一样,陈慕武这回也步了前辈的后尘,来了一次曲线救国。   “……最后,值得强调的是,陈慕武博士已经超越了1915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之一的威廉·劳伦斯·布拉格教授,以二十二岁的年龄,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   “陈慕武博士,您对‘陈散射’的发现已经被证明非常重要,以至于瑞典皇家科学院决定授予您诺贝尔奖。   “我现在请您起立,从国王陛下手中接过该奖项!”   说话间,年逾六旬的古斯塔夫五世已经登上了颁奖台。   按照礼节,陈慕武起身向他鞠了一躬,然后就从瑞典国王手中接过了那枚重达半磅的金质奖章。   照相机的快门声,和镁条燃烧发出的闪光,一同到来。   明天补!明天一定补!(不补是小狗) 第166章 114夜空为何是黑的   在把诺贝尔金质奖章和证书都分别交给陈慕武之后,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面带微笑地和陈慕武讲了几句话。   陈慕武同样也点头致意,虽然他完全听不懂任何一句瑞典话。   但只靠猜也能猜得出个大概来,估计都是一些客套的恭喜庆祝之类的话语。   在给陈慕武颁完奖之后,生理学或医学奖的评委会主席,和文学奖的评委会主席,分别宣布了埃因托芬和雷蒙特的获奖理由,分别是“发现了心电图的机制”,以及“创作了伟大的民族史诗,《农民》”。   埃因托芬也和陈慕武一样领到了奖牌和证书,而远在法国没来到斯德哥尔摩现场的雷蒙特的奖牌和证书,则是只象征性地隔空授予了一下。   整个颁奖典礼当中,就根本没有给陈慕武和埃因托芬发言的环节和机会。   典礼结束之后,包括获奖者和在座的宾客在内的现场所有人,全都马不停蹄地移步到距离斯德哥尔摩市政厅不远处的格兰德旅馆。   一场北欧风格的诺贝尔晚宴,将在旅馆当中的冬季花园里举行。   这里是一处玻璃顶棚的室内温室花园,花园正中央有一个醒目的圆形喷泉,而四周则是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房顶的支架上,还挂着几个精致的鸟笼,笼子里的金丝雀孜孜不倦地啁啾鸣啭着。   这场晚宴比陈慕武在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时所见识到的更为壮观,若干张餐桌围绕着中央的喷泉呈马蹄形排列,餐桌上摆放着数百支点燃着红色蜡烛的银制烛台。   三百多位穿着精致的男女宾客交替地坐在一起,光是陈慕武的亲友团们都坐满了好几张桌子。   陈慕侨和卡皮察他们虽然早早就来到了斯德哥尔摩,但直到现在,陈慕武才终于和他们相见,并能在晚宴开始前,抽空说上几句话。   卡皮察虽然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好朋友陈慕武讲讲分别两个多月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但是他还是把机会让给了陈慕武的大哥。   毕竟别人兄弟二人已经分别了将近两年时间,彼此之间的话应该说上很久都说不完。   “大哥!”   “小弟!”   兄弟相见自然是一番激动,两人哽咽了好久,才最终开口诉说起了衷肠。   “大哥,家里一切可好?小弟我两年都没有回去,母亲那边,多亏了两位哥哥.”   “小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一个人漂泊在外,当然是以学业要紧,而且你还足够争气,替我们陈家,替中囯赢回了不少的荣誉还有脸面.”   “大哥,我听说在夏秋之交,沪一带遭了兵燹,家里受没受到什么波及?”   “这件事还要多亏了你!你之前说要资助学生来欧洲留学的信里,不是已经提及了做了个梦的事情么?   “我和你二哥一开始是不信这件事的,还嘲笑你怎么到国外读了个博士之后,反而还读傻了?   “但是母亲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我们也只好按照她的意思,请假回到仩虞故乡扫墓祭祖,并且小住了几个月。   “要说那些丘八军阀也实在可恶,不过他们终究没有胆子,敢打进租界里面。   家中总体而言还算太平,只是市面上有些不平靖,你二哥那处钱庄的入账相比往常少了二三成.”   “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你们没事就好,我这次拿诺贝尔奖,得了将近十万块大洋,光这一个奖,就能顶你在南洋大学几十年的工资了吧?”   陈慕武还是没忍住,在自己的大哥面前,小小地装了一把。   兄弟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话,陈慕侨才向陈慕武介绍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雨农兄,这位就是不成器的舍弟。   三弟,这位是我国驻瑞典兼挪威、丹麦三国的戴雨农公使,是你出门在外的父母官.”   陈慕侨说完之后,这位戴公使也跟着恭维道:“久闻汉臣先生大名,今日终于得见陈门的这颗芝兰玉树!汉臣先生在国际上取得如此高的成就,实在是国家之幸,是我省之幸.”   陈慕武并不认识这个人是谁,但是他听这两个人说话,越来越不对劲。   戴……雨农?   还特么是江省人?   而且看年纪、看长相,也不像戴春风老板啊?   而且张休猷今年夏天才离开法国回国,算算时间,広州的那个军校应该才刚刚开学,戴春风不好好等着第六期开学,怎么跑到瑞典来了?   “雨公,慕武有礼了,”陈慕武带着疑惑地抱了抱拳,“不知道公使先生,贵乡何处?”   “鄙县海岩,和贵昆仲也算是有同乡之谊。   汉臣先生这么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原来是海岩人,那就没事了。   现在担任民囯驻北欧三国公使的戴陈霖,是京师同文馆毕业的学生,在清朝时就已经出使国外,从事外交工作。   只是因为他的姓氏、表字和省籍都与那位衢卅江仙的戴老板完全一致,所以才让陈慕武闹了个误会。   “只是有一位故人,和雨公恰好同姓同字,所以才好奇多问了一嘴.”   相互客气完之后,陈慕侨又找到了聊天的主动权。   “小弟,你那位法国朋友又什么怎么一回事?怎么不介绍我认识一下?”   “呃……”陈慕武没想到,自己的大哥居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只是我的一位朋友.”   “朋友?不对吧,这怎么和公超告诉我的不太一样?”   说话间,陈慕侨瞟了一眼正乖巧地坐在自己身边的叶公超。   而后者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然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离开法国的叶公超,本以为他还能度过一个轻松愉快的冬季假期。   没想到才到丹麦的第二天,他还没从舟车劳顿的旅途疲惫中缓过来,陈慕武就露出来了他的本来面目,又甩给了他一本小说的大纲。   这哪里是来邀请他去参加诺贝尔奖颁奖典礼的观礼活动?   分明就是把自己千里迢迢地抓到北欧来当苦力!   叶公超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背叛,但陈慕武同时支付给了他一笔数额巨大的版税,才让叶公超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但是在斯德哥尔摩见到了从国内赶来,同样参加典礼的陈慕侨之后,叶公超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于是还是忍不住向自己叔叔的这位好朋友倾倒了一番苦水。   在巴黎奥运会的时候,叶公超全程都被陈慕武和德布罗意关在郊外的别墅里赶制那篇《无人生还》,所以他并没有见到过艾芙。   于是在这次来北欧的途中,叶公超对这位一路同行的艾芙很是好奇,所以才私下里向德布罗意多打听了几句。   因而在斯德哥尔摩这几天,叶公超也就在不经意间,顺带着把从德布罗意那里听到的有关的艾芙的消息,告诉了陈慕侨,当做是给他的那个黑心老板的一个小小的“报复”。   陈慕武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既然大哥已经知道了,那就也没什么必要再藏着掖着:“她的名字叫艾芙·居里,是法国发现镭素的那位大科学家居里夫人的小女儿,我们两个人自打认识之后就互有好感,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和她结婚.”   和大哥说完之后,陈慕武又走到艾芙身边,把她带回到了这里。   做了亏心事的叶公超连忙起身离席,把陈慕侨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艾芙,这个是我的哥哥陈慕侨,他这次从国内专程赶过来,参加我的颁奖典礼.”   “陈先生,你好.”   “大哥,艾芙他在向你问好.”   陈慕侨看着眼前的这一幅场景,心里颇有些无可奈何。   虽然说儿大不由爷,而且自己也只是他的大哥,不是他的阿爷。   但小弟也不向家里通报一声,就不声不响地谈了个外国女朋友,这件事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明明在仩海家里的时候,还不开窍地像一个榆木疙瘩一样,怎么到了国外之后,就朽木开花了呢?   他又埋怨陈慕武不事先通知,哪有婆家人第一次见新媳妇的时候,空着手来的?   不过听说对方的家庭,也是学术上的名门之后,陈慕侨对眼前这两个“门当户对”的年青人颇为满意,只是不知道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会怎么想,是支持还是反对?   陈慕侨的想法基本上没有错误,除了门当户对的这一条。   如果陈慕武和艾芙结婚的话,那他们陈家,绝对算是高攀!   众人之间还有更多的话想要说,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冬季花园二楼阳台上的管弦乐队停止了演奏。   在音乐结束之后,一位主持人登上了那个二楼阳台,主持起了今天的这场诺贝尔奖晚宴。   晚宴的第一项,就是全体起立,为纪念设立了诺贝尔奖的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先生进行默哀。   在默哀结束之后,全场又高唱了瑞典国歌《你古老,你自由》。   事实上,瑞典政府从来没把这首歌定为国歌,只是人们一直以来的约定俗成。   受到十九世纪斯堪的纳维亚主义的影响,两段歌词里也没出现过瑞典二字,只是提到了代指瑞典、丹麦和挪威三国的“北国”。   倒是在艾芙她妈妈居里夫人祖国波兰的国歌《波兰没有灭亡》里,出现了一次瑞典,只是那首歌里,瑞典是作为曾经占领过波兰的大反派而出现的。   唱完国歌之后,格兰德旅馆当中穿着燕尾服的工作人员就开始端着盘子上菜,都是一些经典的瑞典菜系,有野味清汤、蛤蜊虾仁鱼片、炸鸡陪舒彩馅塞洋蓟等等。   陈慕武左看右看,也没找到那个原来在宜家吃过几次,被誉为“瑞典国菜”的瑞典肉丸。   不过,作为今天的主角,陈慕武在今天的诺贝尔奖晚宴上,却不能踏踏实实地享受属于他的美味。   作为在场的两位诺贝尔奖得主之一,陈慕武要做一个晚宴发言,当做是为在场宾客的祝酒辞。   这个晚宴发言和他精心准备的获奖感言不一样,只需要短短的几句话而已。   没人愿意在吃饭的时候听到又臭又长又高深到听不懂的发言,那样只会倒人胃口。   和在斯德哥尔摩市政厅里领奖时的顺序一致,陈慕武又是先于埃因托芬,第一个就轮到他来登台发言。   听到主持人的邀请之后,陈慕武起身离席,并没有着急向通往二楼阳台的楼梯走去。   他先是走到叶公超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叶公超毫不意外地也跟着站了起来,他默契地跟在陈慕武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登上了二楼的阳台。   组委会应该也是事先就得到了通知,他们已经在阳台上摆好了两个麦克风。   陈慕武站到正中央的那个麦克风前面,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   “国王、王后陛下,王储殿下,女士们、先生们:”   除了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的少数几个人,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陈慕武在说些什么。   因为他开口说的不是英语,不是德语,而是中囯话。   陈慕武把叶公超从法国叫来瑞典,并招呼他一起上台的目的也终于明朗,那就是让这个英国文学的高材生,帮他临时充当一个翻译。   他已经提前和叶公超沟通好了这件事,所以后者在突然收到召唤之后,也没有表现得大惊小怪。   这并不是陈慕武心血来潮,而是效仿当年第一个在诺贝尔奖晚宴发言中使用中囯话发言的丁肇中。   只不过,陈慕武小小地让中囯话提前了五十二年出现在这个场合而已。   “我想,坐在台下的诸位来宾来自天南海北,所以无论我是说英文还是说德文,应该都有人不会听懂,要借助翻译。   “无论选择哪种语言都会出现这个局面,那我想,干脆我就用我最为熟悉的一门语言,也就是我的母语中囯话,来完成这次演讲好了。   “得到诺贝尔奖,对一个科学家来说是一项最大的荣誉。   我十分感谢诺贝尔奖委员会对我这样一个来自中囯的年青人的肯定。   “物理学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科学,近年来,我们的理论也日臻完善了起来。   “我这次同样也是因为相关的实验,而获得了诺贝尔奖,但我还是要为理论学家们所正名。   “物理学虽然基于实验,但绝不代表着仅有实验这一件事,理论同样也十分重要。   “现如今,我们虽然还处在用理论来解释实验的阶段,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物理学就将会进入到先有理论假设,再有实验对其进行验证的新的模式当中。   “理论和实验就像人的两条腿,缺一不可。   只有靠着它们,我们人类物理学的发展才能大步向前。   “既然已经使用了中囯话做这次的演讲,那么在最后,我就索性多说几句。   “我们中囯有句古话,叫做‘万事开头难’。   我今天以中囯人的身份拿了这第一个诺贝尔奖,也就算了帮我的同胞们开了一个好头。   我相信在未来,应该还会有更多的中囯人,能登上这个舞台。   “我的讲话就到这里,祝大家用餐愉快!”   等叶公超逐字逐句地翻译完成之后,陈慕武礼节性地向台下的观众们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叶公超离开了舞台。   叶公超的翻译使命到此就彻底结束,在三天后的那场获奖感言中,陈慕武只能自己给自己当翻译。   因为那场学术演讲,涉及到的专业名词实在是太多,陈慕武怕叶公超吃不消。   观众席先是响起来了零星的掌声,紧接着的掌声就越来越热烈,最终从涓涓细流,汇聚成了汪洋大海。   重新回到座位上之后,陈慕武的演讲得到了众人的称赞。   无论是他的大哥陈慕侨,还是民囯驻北欧三国公使戴陈霖,都夸陈慕武为国争了光,给国人涨了面子。   就连艾芙也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和陈慕武说道:“陈,我相信,中囯人一定会像你一样,获得越来越多的诺贝尔奖的.”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   在斯德哥尔摩,诺贝尔奖的热度一直持续着。   瑞典人把持续几天的诺贝尔奖庆祝活动,当成了在圣诞节前的一项国家庆典。   新科物理学奖得主陈慕武,自然是成了今年的主角,他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每天都要到不同地方去参观拜访,并在那些地方同样接受十分热情的奢华款待。   时间很快来到12月13日,也是这场为期四天的盛大狂欢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下午,陈慕武再次回到了斯德哥尔摩市政厅,他将在这里发表他的诺贝尔奖演讲。   和四天前参加颁奖典礼时的宾客组成有所不同的是,今天的听众席下面,多了许多专业的学者。   玻尔同样也坐在人群之中。   他还清晰地记得,前几天从哥本哈根到马尔默的那次,刚一下船,大家就被几个记者给围住并接受采访。   陈慕武在那次采访时透露说,他将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公布一项重要的研究成果,并且这个研究成果还是和上帝有关。   玻尔很期待,陈慕武在这次的演讲当中,会说些什么?   和上帝有关,难道是要对爱因斯坦那个号称“上帝不掷骰子”的老顽固,吹响冲锋的号角了吗?   理论上,陈慕武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进行这场演讲,来向观众们展示他的工作。   当然,陈慕武把工作人员告诉他的这个二十分钟的时间,当成了耳旁风。   毕竟他要搞个大新闻,而且还是中英双语同步演讲,这点儿时间远远不够。   只要他讲出来的事情足够惊世骇俗,那么被惊掉下巴的工作人员们,应该就不会想起来要提醒他时间了吧?   “国王、王后陛下,王储殿下,女士们、先生们,各位科学界的同仁:   “大家下午好!”   “再次感谢诺贝尔奖评委会授予我今年的诺贝尔奖,并赠予了我一笔十分丰厚的奖金.”   这个开头陈慕武这几天已经听了许多次,也说了许多次,他已经有些感到厌烦了。   既然已经拿了他们八千英镑,陈慕武决定这次讲点儿干货,不能白拿他们的奖金。   “我同时也很感谢我的家人、老师们还有朋友们,如果少了你们当中任何一位的帮助和支持,或许我走不到今天的这个讲台上。   “我也很感激今天没有来到现场的爱因斯坦博士,我虽然从未真正地跟在他身边学习和从事研究工作,但在我心中,我一直都把他当做是一位老师。   如果没有爱因斯坦先生的帮助,可能我现在仍然留在远东的仩海,在那里做一名小小的铁路工程师……”   玻尔越听越不对劲。   从丹麦一直陪伴他来到瑞典的自己现在正坐在台下,名字都没被提及。   反而是留在德国没来的爱因斯坦,他陈慕武反而舔他舔得这么起劲儿?   这到底是要向爱因斯坦宣战,还是要向爱因斯坦叛变?   玻尔在座位上胡思乱讲,陈慕武在台上一步一步地吸引听众们的注意力。   “……斯德哥尔摩是一座十分美丽的城市,我听说这里因为靠近北极圈,在冬天天黑之后,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在城市的夜空当中看到美丽的极光。   “这种美丽的现象背后,蕴含着许多物理学和天文学的知识。   “今天我就想要和大家探讨其中的一种天文学现象,但不是极光是如何产生的,而是……”   陈慕武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然后他的声音突然加重:“天,为什么会黑?”   听到陈慕武抛出来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台下懂物理的和不懂物理的人,都是一愣。   在愣神过后,大家开始怀疑,陈慕武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只要上过初等教育的人都知道,天的黑与白,就是太阳相对地球半球的位置问题。   白天,就是地球上某人所处的半球正对着太阳,太阳光直射入大气层,所以天才是亮的。   而夜晚,则是太阳到了地球的背面,没有了太阳光的照射,天自然就是黑的了。   他怎么会提出来这么个问题?   陈慕武没理会台下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而是继续说道:“这个问题并不是我提出来的,而是英国天文学家、发现了哈雷彗星的那位埃德蒙多·哈雷在两百年多前的1720年提出来的。   “哈雷先生作为一位和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艾萨克·牛顿爵士有过交往的天文学家,他提出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基于常识。   “只是这个常识,并不是我们第一反应中的‘太阳每天东升西落’,而是进行过一些宇宙学上的思考。   “人们一直以来都认为,在我们的这个宇宙当中,恒星几乎是处处均匀分布的。   “站在地球上,无论朝哪个方向观察,在那个方向上,都有数不尽的恒星存在。   “这里,我要向大家复现一下哈雷博士的计算。   “假设,宇宙中恒星分布的密度是p,那么在一个以地球为中心,半径为r,厚度为r的球面上,有多少颗恒星呢?   “经过简单计算后就可以得出结论,球面上的恒星数量为n=4πrr·p。   “另一方面,利用能量守恒定律,进行一个简单计算的话,我们也能知道,一个距离地球为r的恒星发出的光,最终到达地球时的光强是和距离成反比。   “写成物理学公式,那么就有i∝1r。   “球面上恒星的数量和球面半径r的平方成正比,而这些恒星照射到地球的光强,却又和球面半径r的平方成反比。   “把这两者一相乘,就能很惊喜地发现,r这个参数消失了。   “这也就是说,无论球面距离地球有多远,只要他们的厚度r相同,那么照射到地球的净光亮也就应该相同,不存在说离地球近的球面就更亮,离地球远的球面就更暗这件事。   “哈雷在计算出这个结果之后,就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我们都知道宇宙是无限大的,那么这样一层又一层的r加在一起,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们抬头看向宇宙的时候,都应该一样亮才对。   “按照哈雷的计算,白天和黑夜之间没有分别,黑夜本不应该存在。   “但物理学又是一门实验的科学,事实告诉我们说,白天和黑夜完全不一样。   “事实和理论计算出现了不一样的结果,那么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才好?   “在1823年,也就是哈雷完成了他的计算的一百年之后,德国的业余天文学家海因里希·威廉·奥伯斯给出了一个解释,他自以为完美地解释了这两者之间存在的矛盾。   “奥伯斯以阴天时的太阳为突破口,即使是在白天,乌云也会遮挡住太阳的光芒。   “他认为那些离我们地球很远的那些恒星,发出来的光会经过许多片‘乌云’的阻挡,所以在到达地球之前,已经经历和很多的损耗。   于是光强就不一定再和距离r的平方成反比了。   “但他的这个理论很快就被推翻了,实在是站不住脚。   “宇宙中的能量是守恒的,‘乌云’在吸收了能量之后也会升高温度,直到他们也像星星一样热,然后辐射出同样数量的光。   “地球上观测的话,仍然应该白天和黑夜一样亮才对。   “于是人们开始以这位失败的业余天文学家的名字来命名这个现象,把事实和理论不符的这个矛盾,称之为奥伯斯佯谬。   “在我今天发表这个诺贝尔奖演讲之前,物理学家们仍然不能解释出现这个矛盾究竟是为什么。   “没错,我之前在马尔默所说的那项重大研究成果,就是这个.”   台下的玻尔越听越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他还以为陈慕武要在量子方面大杀四方,没想到他又开始“不务正业”地讲起来他那心心念念的天文学。   “在哈雷的计算当中,他采用了我们一贯认为的宇宙模型:   “宇宙是静态不动的。   “宇宙是无限大的。   “宇宙是均匀的。   “宇宙拥有无限长的时间。   “到现在,人们也一直都认为,我们的宇宙就是这样。   “连当今世界上最聪明的那位爱因斯坦博士,都是这样想的。   “他在1915年列出来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引力场方程,然而在两年之后的1917年,爱因斯坦在检查这个引力场方程之后,又为其增加了一项宇宙常数项。   “他认为,只有宇宙常数项的存在,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宇宙,才能保持静态不动的状态。   “我本人对引力场方程非常熟悉,也曾经解出来过几个场方程的解,大家所熟知的时间旅行,就是其中之一.”   在抛出那个有些令人难以接受的最终结论之前,陈慕武有意让场内的气氛先活跃一下。   他提到了这个时间旅行,果然起到了效果。   场内的一些观众,也向他报以善意的微笑。   “哈雷的计算准确无误,白天和黑夜应该没有区别。   “而事实的现象不容辩驳,白天和黑夜之间,就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会不会是我们一直以来认为的宇宙模型出现了问题?   “没错,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就是我们的宇宙模型出现了问题,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今天我要说的这一件事情就是,有最新的天文学观测表明,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宇宙,并不是静止不变,而是正在不断膨胀的!   “因而,那个在引力场方程里限制宇宙恒定的宇宙常数项,也不应该存在。   “虽然就像我在之前说的那样,我一直都把爱因斯坦博士当成是对我帮助很大的一位老师,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我陈慕武的今天。   “但正像古希腊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说得那样,‘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爱因斯坦先生,恐怕你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说到做到,今天加更了两千。   明天继续,不继续就继续是小狗。 第167章 115盘古氏开天辟地   “在获得诺贝尔奖之后,我在丹麦哥本哈根,接受了许多记者的采访。   “采访的记者当中,就有从美国来的《纽约时报》的记者。   “他们在采访后不久,就给我送来了刊登有采访内容的那一天的报纸。   “而我刚好在那天报纸上,看到了卡耐基研究所附属威尔逊山天文台的一位天文学家埃德温·哈勃发表的一篇文章。   “哈博士在那篇文章当中,揭示了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他对仙女座星云和其他星云当中的几颗造父变星,进行了很专业的测量和计算,得到的结论是这些星星距离我们地球的距离,远远高出了银河系的半径。   “那么这个结果又说明了一点,也就是这些星云并不在银河系之内,而应该是银河系之外的独立恒星系统。   “也就是说,我们所生活的宇宙,应该比我们所处的银河系要大得多。   “我对他发表在《纽约时报》上的这篇文章很感兴趣,所以就给哈勃博士拍了一封电报,向他索要了具体的测量数据。   “这也就是如大家所见,现在正在幻灯片上显示的这些.”   陈慕武说到做到,他并没有利用哈勃,而是真的帮他把实验观测的结果,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发表了出来。   他在颁奖典礼现场公布了这个结果之后,在座的观众议论纷纷。   虽然基本上没有几个天文专业的人在现场,但在许多人心里,一直都以为银河系就是整个宇宙。   现在突然听陈慕武说,在银河系之外还有其他的星系存在,这令他们感到很新奇。   陈慕武指了指幻灯片上的数据,继续说道:“哈勃博士一共给我发来了十七组星云的数据,全部都罗列在了这里。   “提起这些我们之前称之为‘星云’的旋转星系,我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十几年前,美国另外一位天文学家,洛厄尔天文台的维斯托·斯里弗,同样对这些星系进行过观测。   “斯里弗先生观测的并不是这些星系离我们的距离,而是观测到除了少数几个星系之外,大部分星系都在远离我们地球而去。   “经过十多年的观测,他在1917年,已经给出了二十多个星系离我们而去的退行速度,这些数据我也已经从资料中翻了出来,罗列在另外一张幻灯片上.”   陈慕武点手示意工作人员帮他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   “哈勃博士观测到的十七个星系中,其中有十四个都在斯里弗先生的数据当中出现了。   “于是我闲着无聊,就把这两组数据中出现的相同星系,做了一次连线。   “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现象,这些星系的移动速度,基本上和它们离我们的距离成正比。   “换言之,也就是说距离我们越远的星系,它远离我们的速度就越快。   “这种现象表明,我们的宇宙其实并不是静态的,而是处于不断膨胀当中.”   如果说刚才在指出银河系之外还有其他星系的时候,人们只是有些好奇的话。   那么当现在陈慕武说出他的这个观点之后,终于让在场的观众产生了一些震撼。   因为这完全推翻了自古以来人们所建立的宇宙静态且无限的朴素的宇宙观。   陈慕武没给大家震惊的时间:   “诸位,诸位,请稍安勿躁。   主办方只给了我二十分钟的演讲时间,所以请等我说完之后,大家再开始讨论,多谢。   “现在让我们回到演讲刚开始时的那个问题,也就是让哈雷很疑惑的那一点,天为什么会黑?””   “时间有限,我只列举其中一点原因。   “现在,这些数据已经无可辩驳地表明,我们的宇宙正在不断膨胀。   “也就是说,遥远的恒星正在不断远离我们,他们发出来的光,也会不断向波长更长的方向移动,也就是所说的红移。   “请注意,这种红移并不是多普勒红移,而是正是因为宇宙在膨胀。   “而我们人类的可见光的波长范围短的有限,只能看到大约在四百到七百七十纳米波长范围内的可见光。   “那些遥远星系发出来的光,在千辛万苦抵达了地球之后,早就因为红移,变成了我们看不见的红外线,甚至是波长更长的微波。   “所以在太阳落山之后的夜晚,我们才会觉得头顶的天空漆黑一片。   “说不定,我们以后或许能检测到这些从宇宙深处传播而来的红外线和微波。   “到那时,就更能说明宇宙是在不断膨胀的这个现象了。   “所以我才会说,爱因斯坦博士为了限制宇宙维持在恒定静止不变状态,在引力场方程中引入的那个宇宙常数项,或许在之后的某个时间,我们会给这个宇宙常数找到其他的合理猜测或解释。   “但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宇宙常数是可以完全不必存在的。   “这或许也不能算是爱因斯坦博士犯的一个错误,只能说是,他受了人类一直以来的错误的宇宙观的影响,所以才做出来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虽然陈慕武讲得都是天文学知识,但是里面涉及到的物理和数学计算并不复杂。   玻尔现在才明白,陈慕武确实和爱因斯坦进行了宣战,只不过他们厮杀的战场,不是在微观的量子力学,而是在宏大无边的宇宙当中,是在广义相对论上展开了争论。   虽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但玻尔还是觉得等颁奖典礼结束之后,一定要从中调和一下陈慕武爱因斯坦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就此反目成仇。   揭示了宇宙正在膨胀这个结论之后,站在发言台上的陈慕武,并没有停止演讲的意思。   他继续说着自己的暴论:“既然宇宙是在不断膨胀的,那么我就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我们在此时此刻,开始回溯整个宇宙的过程,那么又会发现什么事?   “随着时间向之前不断倒退,我们的宇宙尺度应该是在越来越小的,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时间倒退到了某一个特定的时刻,或许整个宇宙也就萎缩成为了一个体积无限小的点。   “这也就是说整个时间倒退在此处戛然而止,在这个时刻之前,没有宇宙,也没有时间。   “这个点是宇宙的原点,而这个时刻也是整个时间的原点。   “在我的国家,有这样一个神话传说:   “相传在很久很久之前,世界上没有天也没有地,所有东西都凝聚在一起,像一枚鸡蛋一样。   “鸡蛋中沉睡着一个人,他的名字名叫盘古氏。   “盘古氏在某一天突然间睁开了眼,他摸到手边的一把斧头,从鸡蛋里面把整个鸡蛋劈成了一分为二。   “鸡蛋中轻的部分逐渐上升,成为了天,而剩下的重的部分则逐渐下降,成为了地。   “天每天都增加一丈,地每天都下沉一丈。   “盘古氏怕某一天,天和地再次合二为一,所以他就头顶的天脚踩着地,天地之间距离越来越远,他的身高也就跟着越来越长。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盘古氏开天辟地’,虽然只是我国古代的一个神话传说,但我觉得这和通过宇宙膨胀而倒推出来的宇宙起源十分相似。   “所以我把宇宙从一个质量无限大而体积无限小的点,变成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样子的过程,称之为‘盘古氏过程’,而他从那个点开始向宇宙转变的那一时刻,就叫它‘盘古氏时间’.”   大爆炸这个词多难听,而且很容易让人们联想到一些血腥暴力的场景。   而相比之下,盘古氏时间这个词就可爱的多了,不是吗?   陈慕武还真是无时无刻没忘记自己文化输出的使命。   “我的获奖演讲就到这里,感谢诸位的耐心聆听,也再次感谢诺贝尔奖委员会,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授予我本人.”   陈慕武向四周的观众鞠躬致了几个意,然后就离开了市政厅的舞台。   他本人虽然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场上的观众心里却正在历经着不亚于一场八点零级地震的震撼。   陈慕武说宇宙是不断膨胀的也就罢了,他现在居然又说时间有尽头!   这个观点的神学意味可就太浓郁了。   现在谁还有心思继续聆听下一位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埃因托芬的演讲?   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没有立刻离席,就是对另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最大的尊重了。   只有记者席上的记者们不管不顾,陈慕武果然没有欺骗他们,确实发表了一篇惊世骇俗的获奖感言。   于是这些记者们纷纷离开了座位,为的就是能把这条新闻第一时间向世界各地传播出去。   ……   《亨利·金博尔·哈德利的新歌剧〈旧巴黎之夜〉在纽约大都会剧院首演》   《财政大臣温斯顿·丘吉尔致信鲍德温首相,劝阻加强新加坡殖民地之防御,认为大不列颠在有生之年都不会和地球另一端的本开战》   《第二十四届诺贝尔奖颁奖典礼近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举行》   《中囯物理学家陈慕武获得物理学奖,荷兰医生埃因托芬获得生理学或医学奖》   《比爱因斯坦博士更聪明的人,宣布爱因斯坦犯了个错误?》   《谁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陈还是爱因斯坦?》   《宇宙究竟有没有起源?本报记者对爱丁顿会士进行了独家专访》   《东亚之光!陈慕武君为亚洲赢得第一块诺贝尔物理学奖奖章》   《旅欧博士仁科芳雄谈陈慕武:他为我指明了物理学未来的发展方向》   ……   在获奖感言发表之后的第二天,世界各地的各大报纸上,就出现了各种各样标题的新闻。   但这些新闻中的绝大多数,都和陈慕武的诺贝尔奖获奖演讲有关系。   这些天,哈勃一直都在掐着手指头算日子。   他之前已经看到了陈慕武在瑞典港口城市马尔默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说的,将会向世界公布一项重大的研究成果。   哈勃心想,陈慕武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这个重大的研究成果,多半就是他自己观测到的仙女座星云应该是在银河系之外的星系了吧?   于是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他甚至起了个大早,守在卡耐基研究所外的报摊上,就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最新出版的报纸,看看陈慕武是否如约向全世界公布了他的研究成果。   哈勃在新闻标题上果然看到了“宇宙”这个词,但跟在后面的并不是“之外还有其他星系”,而是“究竟有没有起源?”。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难道说是陈慕武临时起意,把他的演讲内容换成了别的东西吗?   哈勃胡乱地抓出了一把硬币,以远高于售价的价格“抢”过来了一份报纸,仔细阅读起这篇文章来。   他才发现陈慕武并没有欺骗自己,确实在演讲当中提到了哈勃的天文学发现。   陈慕武只不过是在他的研究基础上更进了一步,提出来了“比一个在银河系之外还有其他星系”,更让人大吃一惊的一个观点。   斯里弗对星云退行速度的研究,或许对大西洋彼岸的欧洲人来说有些陌生。   但是在美国天文学界,早就已经承认了他的这项研究成果。   所以当哈勃在报纸上读完了陈慕武获奖感言的全文之后,他就立刻跑回了资料库,翻出来斯里弗之前的数据,按照陈慕武所说进行一一比对。   不久之后,哈勃得到了和陈慕武同样的结论,离地球越远的星系,它们的退行速度也就越大。   哈勃一边感慨着陈慕武在天文学上的知识储备和直觉的敏锐,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两项研究成果联系到了一起。   他一边拿起电话,向火车站订票。   哈勃决定立刻赶回加州的威尔逊山天文台,想要对陈慕武的这个结论,作更多的观测和研究。   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去纽约参加美国天文学会的元旦例会,和那些古板守旧的天文泰斗们争论,仙女座到底是星云还是星系这个无聊的问题了。   很显然,还是宇宙膨胀这件事更吸引他的兴趣。   和哈勃不一样,大多数接受过系统教育的知识分子们,对陈慕武提出来的宇宙膨胀仍然是不太能接受。   宇宙是无限且不变静止不变的这个观点,早已经在他们的大脑中根深蒂固,现在突然就要改变,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陈慕武已经列出了十几组数据来证明。   ……   陈慕武的这个诺贝尔奖演讲,甚至还惊动了之前一直和科学水火不相容的宗教界人士。   他们甚至还为此分成了两派,一派对陈慕武口诛笔伐,另一派则认为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盘古氏过程”,是证明上帝存在的绝佳证据。   有些偏保守的宗教人士认为,陈慕武所说宇宙的起源是一个质量无限大而体积无限小的点,这种说法完全是不可理喻的。   正如《创世纪》中所说,宇宙应该是由上帝所创造的,绝对不是鸡蛋里躺着的那个异教徒盘古氏。   但有些思维灵活愿意变通的宗教人士则认为,陈慕武的观点不是没有道理,或许这也是上帝创造整个宇宙的一种手段而已。   但是那个盘古氏是必须要不存在的,如果一定存在的话,他也只能是上帝的一个使徒。   自从十九世纪中期开始,就被意大利政府困在小小的梵蒂冈城中的罗马教廷,甚至也对这个大爆炸理论发出了一些自己的声音。   教廷的工作人员在教廷的官方报纸《罗马观察家报》上透露出消息,教宗庇护十一世,想要邀请陈慕武博士和美国的哈勃博士到梵蒂冈城进行一场访问,希望他们能和教廷的神学家们坐下来一起探讨,宇宙的起源和发展究竟是什么。   虽然已经完成了在斯德哥尔摩的所有诺贝尔奖官方工作,可陈慕武仍然没有空闲时间,能闲下来看一看报纸上写了什么。   因此他也就错过了了解英国政府动态的机会,不知道工党的麦克唐纳已经下台,自己在三一学院的那位老学长鲍德温,又重新进入到了唐宁街十号主政,组建了第二次鲍德温内阁。   知道谁当英国的首相其实也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陈慕武错过了丘吉尔担任财政大臣这个消息。   这个爱抽雪茄爱比剪刀手的英国胖子,一生中犯的最大错误,不是发生在二战时期,也不是在报纸新闻标题中出现的那个认为英国和本永远不会交战的判断,而是发生在明年的1925年。   为了恢复大英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的往日荣光,丘吉尔在担任财政大臣之后,强行让英镑恢复了金本位制。   他的这个“爱国举动”,被后世认为是引发了二十年代末世界经济大萧条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陈慕武知道,如果英镑恢复到金本位制,而美元仍然处于金本位制,那么两者之间的兑换汇率就将达到固定的一英镑兑四块八毛六美元,远高于现在的真实汇率。   如果知道丘吉尔上台的消息,陈慕武本可以在固定汇率实施以前,让二哥把全部身家都换成英镑,然后小薅上一笔羊毛的。   只能说陈慕武命中并不该发这笔财。   在他完成了诺贝尔奖全部日程的第二天,瑞典王储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终于能和这位中囯天才陈慕武好好地聊上一聊了。   从之前陈慕武出到斯德哥尔摩开始,瑞典王储就把他和艾芙接到了家里。   只是因为怕打扰陈慕武准备他的诺贝尔奖演讲,所以在这么多天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好好谈过一次话。   即使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不来找上门,陈慕武同样也有事情想要找这位瑞典王储帮忙。   两人的会面,被安排在了这座别墅的一间收藏室里。   收藏室的墙上挂着书法和字画,房中摆满了青花瓷和青铜器,以及其他来自中囯的文物。   这个场景或许对瑞典王储来说,是想要表达他对陈慕武的重视。   但是却引起了陈慕武的一些不适。   那些文物正无声地提醒他,虽然他现在个人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但是远在东方的祖国,仍然处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况之下。   “陈博士,再次恭喜你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陈慕武脸上挤出来一丝笑意:“多谢您,王储殿下.”   “你昨天在演讲中提出来的那个物理理论很有意思,尤其是你说的那个名叫盘古氏的中囯典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贵国的先人们还真有想象力,能够想象出如此奇妙的一个神话故事来。   “并且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生活在的宇宙,在最一开始只是从一个点的话,那我觉得中囯人的祖先,可能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看破了这个宇宙的奥秘.”   陈慕武就知道自己一贯坚持的文化输出,并不是没有任何作用。   你看,这才过了短短一天,不就已经钓上来了一位“中囯文化爱好者”了?   “陈先生,我现在对遥远的中囯愈加好奇了.”   陈慕武这才想起来,在巴黎奥运会结束之后,这位瑞典王储曾经和他说过,想要到中囯去做一场考察式旅行,了解更多的东方文化。   自己当时劝他不如在斯德哥尔摩当地建一个中囯文化学校,也不知道他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于是只能旁敲侧击。   “王储殿下,我很感谢您能对我囯的文化和历史感兴趣。   事实上,我今天有一事想要相求。   “我听别人说,似乎斯德哥尔摩附近的岛屿,其实是允许私人买卖的?在几十年之前,我们国家有一个叫做康有为的老头,他就靠着一笔骗来的钱,在这里买了一座小岛.”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陈。   难道你也想买一座岛来盖别墅吗?那斯德哥尔摩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很希望陈慕武能留下来,和自己做邻居。   “王储殿下,我和那个叫康有为的人不一样,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享乐,只是想买一个面积适中的小岛,在岛上建起一所学校来,帮助我的国人同胞学习先进的科学知识。   “您也知道,我的国家到目前仍然是战争不止,在今年年底他们才刚刚结束了一场覆盖了几个省份的军队战争,在那种环境下,学生们根本没办法安心学习.”   他说这段话同样是给瑞典王储上眼药,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中囯土地上并不太平,赶快取消那场访华计划才是正经事。   “所以我才想,是不是能在国外盖上这么一所学校。   “我之前是想在英国盖这样一所学校,但是来斯德格尔摩参加了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之后,我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想要把学校选址定在这里。   “不知道王储殿下能否帮我这个忙,介绍能办理买岛事宜的政府工作人员,和我认识一下?”   听到陈慕武的提问之后,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也跟着笑了起来:“陈,我想和你说的也正是这件事。   “你之前就劝我不要前往贵国旅行,起初我还不以为意。   直到我在报纸上也看到了你说的那场战争,才觉得你的提醒很有道理。   枪炮无情,我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你当时还对我说,可以把这笔旅行的钱用于在斯德哥尔摩建一座学校,让瑞典的国民能够更好的了解中囯文化。   “我最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提议,没想到今天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合办一所学校呢?而且学校的选址以及盖房所需要的经费你也不必操心,有人愿意承担这一切的开销.”   (汪。   ) 第168章 116瓦伦堡和爱立信   特权阶级和普通人之间,就是存在着天壤之别。   虽然瑞典早就在现实当中实行了君主立宪的制度,但是这项政治制度具体写到法律里,还要等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眼前这个瑞典王储登基并驾崩之后。   也就是说现如今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手里面仍然握有政治实权。   古斯塔夫五世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情,可能就是他曾经在二战当中威胁过当时的瑞典首相佩尔·阿尔宾·汉森。   如果瑞典不开放自己国家的铁路,允许德国军队过境支援自己的盟友芬兰去攻打苏连的话,那么这个支持德国和小胡子的时年八十三岁的老国王,就将在1941年夏天之前退位。   这如果是在早就已经实行了君主立宪制度的英国,那么首相肯定不会理国王提出来的这个无理要求。   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他哥哥,现在担任英国王储的威尔士亲王爱德华王子,不就是因为成为英国国王之后,想要娶那个来自美国的辛普森夫人,所以才不得不退位成为温莎公爵的吗?   但偏偏那个汉森首相却只能答应老国王的要求,并对此无可奈何。   而作为古斯塔夫五世的儿子,正在和陈慕武面对面的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在若干年之后登上大宝,他的手里仍然和他父亲一样,有着自己的权利。   所以瑞典王储在和陈慕武的对话中才说得很有底气:   他确实打算盖上这么一所学校,而且而且并不打算为此花上一分钱。   因为根本就没必要他自己来掏这笔钱,有人上赶着替这位未来的瑞典国王买单。   这让陈慕武十分眼红。   为了筹建他心目中理想的学校,陈慕武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四处打听,就现在建一个大楼到底需要多少钱。   他甚至还专门往法国写一封信,询问邶京大学那个前任校长蔡元培,当初邶大在沙滩修建邶大红楼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蔡元培虽然不明白,从来没和他取得过联系的陈慕武,突然写信询问这个事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很详实地给出了答案。   在1916年,邶大贷款了二十万银元,约定连本带利分二十年还清,每年还贷款本息两万两千块大洋。   写完这封信之后,蔡元培突然想到,陈慕武获得的诺贝尔奖金,有将近十万块宪大洋。   难道说他想把这笔钱捐给邶京大学,帮他们再盖一座教学楼吗?   陈慕武自然不会知道蔡元培这个有些天真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点评一句,老先生你想得还挺美的。   即使是想捐助国内的大学,他肯定也不选邶大,而是自己的母校才对。   蔡元培在信中说邶大修建红楼花费了二十万银元,那换算成英镑应该是两万英镑。   而这是1916年,将近十年前的数据,当年的大洋购买能力,远比现在的坚挺。   所以即使现在再在邶京修筑和红楼同样水平的一种建筑,所需要的花费也要比两万英镑多。   到了丹麦之后,陈慕武又和玻尔打听,他在哥本哈根修建这座理论物理研究所,又花了多少钱。   玻尔很骄傲地说,自己一分钱没花,修楼的所有钱,都是由丹麦的嘉士伯基金会提供了。   整个建筑,连同里面的装修和实验仪器,一共花了不到七十万丹麦克朗。   克朗作为一种北欧的货币单位,无论丹麦克朗还是瑞典克朗,两者之间的价格都相差不多。   陈慕武拿到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奖金是十二万多瑞典克朗,如果他想在斯德哥尔摩修建一栋类似理论物理研究所那样的楼,那么还需要额外再拿上至少五次诺贝尔奖才行。   对他来说如此高昂的一笔巨款,眼前的瑞典王储只需要卖个面子,就有人乖乖替他掏这笔钱?   陈慕武很这个冤大头的究竟是谁。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也没藏着掖着:“陈博士,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和这位瓦伦堡家族的小马库斯·瓦伦堡先生见一面。   “前一段时间,我曾经和老马库斯·瓦伦堡先生提起过,想要建一所有关东方文明的学校的打算。   老马库斯先生对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所以他向我介绍了他的小儿子小马库斯,他今年才加入到斯坦迪纳维亚私营银行(skandinaviskaenskildabanken,seb),还没被安排具体的工作。   “所以老马库斯先生决定让小马库斯负责筹建学校这件事,也算是对他进行一个考察。   “你们两个都是年青人,彼此之间交流起来应该很方便.”   瑞典王储称呼陈慕武是年青人,并不是他在托大。   而是因为两者之间,确实有着二十年的年龄差距。   1882年出生的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今年已经四十二岁。   但他仍然要再等上二十六年,他那个九十二岁的父亲古斯塔夫五世驾崩之后,六十八岁的他才能登基成为国王。   如果说谁能和七十四岁才登基成为英国国王的某人产生共鸣,那一定是他这位远在瑞典的祖姨夫。   陈慕武觉得,瓦伦堡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卧槽,怎么这个瑞典王储平时不显山不漏水,一张嘴就给自己介绍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或者说是一个大家族。   明面上,整个瑞典是瑞典国王的。   但实际上,说整个瑞典是瓦伦堡家族的也不为过。   现如今的瓦伦堡家族势力范围仍然没有达到最大,而帮整个家族走上巅峰的,似乎正是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即将介绍给陈慕武的这位小马库斯·瓦伦堡。   对现在的陈慕武而言,这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副白手套。   而且听瑞典王储说,小马库斯才刚刚参加家族的工作,陈慕武此时和他结交,也可以说是相逢于微时。   如果自己能帮助小马库斯在家族权力争夺战当中,战胜他的哥哥雅各布·瓦伦堡的话,那么到时候自己不说能取得这个掌门人的绝对信任,但至少也能算是一个推心置腹的知己朋友了。   虽然陈慕武对商战方面不怎么精通,但其实他也不需要在商业上帮小马库斯战胜自己的大哥。   他觉得只需要用提前就已经知晓的历史大势,还有大量还未被发明的专利产品,让小马库斯替他自己和瓦伦堡家族创造源源不断的财富,就足以让他在继承人争夺战中脱颖而出。   陈慕武又突然发现,好像除了眼前的这个嫡长子之外,自己认识的其他欧洲王室和贵族,都是家里的老二。   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是老二,德布罗意是老二,现在的这个小马库斯仍然还是老二。   但究竟能不能和这位小马库斯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还犹未可知。   即使不能深交的话,那他陈慕武也必须要雁过拔毛,至少先从他身上薅一座学校出来再说。   陈慕武打算在见面之前,就给这位小马库斯先准备一份大礼,当做自己的敲门砖。   “王储殿下,时间上您可以自己定夺,自从领完诺贝尔奖之后,我现在仍然留在瑞典,事实上只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和您叙一叙朋友之间的情谊,二就是想要尽快把学校这件事落到实处.”   其实陈慕武心里只有的第二件事,他和瑞典王储只在巴黎奥运会后短短的见过一面,或许王子殿下可能因为他在体育和科学上取得的巨大成就,把他当成了一个朋友。   但陈慕武知道,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彼此之间哪里有什么情谊可言。   “好的,陈博士,那我就安排人联系小马库斯先生,尽快和他约定好见面的时间.”   瑞典王储的动作很迅速,小马库斯回应的也很快。   他作为一个刚刚进入家族核心的年青人,虽然已经成为了seb银行的助理董事,但他的手里并没有什么实际项目,帮瑞典王储筹建学校,应该算是家族给他的第一个考验。   小马库斯对这件事很是重视,尤其是听说不光是瑞典王储,就连新科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陈慕武也想参与到这个办学计划当中后,他很快就定好了和两位贵客见面的时间。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说的不错,1899年出生的小马库斯和陈慕武一样,也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颇有活力的年青人。   比起科学方面的事情来,小马库斯对体育方面更感兴趣一些。   他热爱打网球,拿过瑞典的网球比赛的男单冠军,在未来还曾参加过1936年的柏林奥运会,不过当时的项目并不是网球,而是跨界到了帆船。   所以刚一见面,小马库斯和陈慕武打招呼的第一句话,与这些天来他在瑞典听到的完全不同。   他并没有祝贺陈慕武获得了诺贝尔奖,而是提到了那个已经过去了半年奥运会。   “陈博士,很高兴能认识您。   您在奥运会上的游泳表现真是惊呆我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到水里和您比划比划。   “也祝贺您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听王储殿下说,陈博士也有在斯德哥尔摩办学的计划?”   “瓦伦堡先生,也很高兴认识您,”看到小马库斯如此热情,陈慕武觉得取得他的信任似乎有戏,“确实像王储殿下说的那样,我也有在瑞典办学的打算.”   一番客套之后,三个人就渐渐开始进入了正题。   小马库斯原本以为,王储殿下只不过是一时间心血来潮,才想着建设这么一所学校。   在他的想象当中,这所学校的规模不会太大,而且教授的又是东方文化这种文史方面的东西,估计别说是斯德哥尔摩,就是整个瑞典也招不到两位数的学生。   即使把学生人数估计成一百人,这所学校的规模也不过就几间教室,加上一间图书阅览室,再从远东聘请几个老师也就差不多了。   小马库斯认为这应该花不了几个钱,甚至连楼都不需要盖,从自己家族的地产当中,随便拿出一个来应该就足够了。   但他没想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陈慕武竟然狮子大开口,他不仅提出来要买地盖楼,还具体提出来了学校的规模。   除了王储殿下心心念念的中囯文化之外,陈慕武还提出来学校一开始就要建立一个物理学专业,并在成立之后逐步扩展,继续添加化学、数学、生物等其他学科。   除此之外,陈慕武还说他希望能建立一个技术学校,在培养专业人才之外,同样也要培养一批技术工人。   他还希望等这些技术工人完成学业之后,能进入到瓦伦堡家族旗下的工厂当中进行实习和工作,积累相应的经验。   小马库斯觉得陈慕武提出来的要求实在过分,如果真像他所说的,哪里还是一所学校,简直就是要在斯德哥尔摩建立起一座新的像乌普萨拉大学那样的文理综合性大学。   这一定会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比他设想中为取悦王储建立的那个小打小闹的学校的花费,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这个么……陈博士,您的设想确实很诱人,但是,这所学校的规模是不是略微庞大了一些?而且我感觉,您的这个学校计划,似乎和同在斯德哥尔摩的瑞典皇家理工学院有些冲突了。   我想,如果您想要在本地教授理学知识的话,我可以和皇家理工学院那边取得联系,我想他们一定愿意授予您这样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一个终身教授职位的.”   陈慕武知道,自己的大饼还没给出来,小马库斯不相信自己也是正常。   他同时也没忍住,在心里吐了一句槽,他还真看不上这个学院的教授职位,如果让他当终身校长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能考虑考虑。   还没等陈慕武说话,一旁悠然自得的瑞典王储,就已经先开口替他打起了圆场。   “瓦伦堡先生,如果陈博士只想要当一个教授的话,那我想世界上最好的剑桥大学,以及那些暴发户美国佬,都会给他提供一个比瑞典皇家理工学院教授更诱人的职位.”   这位王储殿下说的确实不错,在离开英国前往丹麦之前,自己的老师卢瑟福,就已经拿出来了牛顿曾经担任的卢卡斯数学讲习教授的职位,来诱惑自己留在剑桥。   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继续说道:“而且陈博士他想建立这所学校,并不仅仅是为了培养来自中囯的学生,我们瑞典的学生同样也可以进入到学校里学习。   “我希望你能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瑞典虽然有诺贝尔先生创立的诺贝尔奖,这个奖项颁发给世界上最知名同时也最有影响力的理学专家,但自从1901年诺贝尔奖首次颁发开始,我们国家在物理学和化学上拿了多少个奖呢?   “我现在直接告诉你这个问题答案,在两个学科上,瑞典籍的科学家们分别都只拿过一次奖,而且一次是在十年前,另一次甚至已经在二十年前。   “一个国家在学术上最知名的,不是他们取得了多少成就,而是因为他们创办了一个学术奖项,这讲出来多少是一件很令人悲哀的事情。   “现在整个瑞典上上下下,都拿不出来一个人选,他在物理学上取得的成就比陈博士更高。   “或许不应该说瑞典,就在整个世界范围来看,我想似乎只有爱因斯坦博士,能和陈博士比肩……”   听到这里,陈慕武连忙拦了一下瑞典王储,他恐怕再吹下去,自己都要超越牛顿了。   “王储殿下,您言重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物理学上的地位都是比我高得多,我实在是担不起您的这句称赞.”   “陈博士,您也不必要谦虚,在我心中你的地位就是如此,”瑞典王储觉得陈慕武拦他,只是因为中囯人谦逊的性格。   他继续转向小马库斯说道:“你可能不太了解东方文化,那让我来给你讲一个中囯的传统故事。   “在很久很久之前,中囯曾经有一位国王,他很喜欢骑马,所以就让自己的大臣们到国家各地,去寻找跑得最快的宝马良驹。   “但是三年时间过去了,仍然没有人带回来一匹好马。   “后来有一个臣子向这位国王请示,让国王赐给他一千黄金去买千里马。   “国王同意了他的这个请求,但是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这个臣子只带回来了一具死马的白骨,还告诉国王,只是买这些马骨,他就就花掉了五百黄金。   “国王很生气,认为这个人是个笨蛋,把他大骂了一顿。   “但是臣子却向国王解释,一个死马都花了五百黄金,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您一定是真心想要马。   “果然如这位臣子所说,一年之内,国王就得到了许多匹好马。   “如果仅仅在斯德哥尔摩建立一所学校,就能把陈博士留在瑞典的话,那我宁愿建立十所这样的学校也不嫌多。   “这所学校留住的不仅仅是陈博士,也能把越来越多像陈博士这样的人,吸引到我们瑞典来。   “陈博士,我的这个典故讲的不错吧?”   看着像自己炫耀中囯文化的瑞典王储,陈慕武知道,他给小马库斯讲的正是当初郭隗讲给燕昭王的那个故事。   但为什么要把自己比喻成一匹死马呢?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因为现在瑞典王储正和自己站在同一条壕沟里,所以陈慕武并没有指出来,他的典故用的并不是那么恰当。   “王储殿下,您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我到现在才知道,您对中囯文化的了解已经到了如此高明的境界.”   被拍了马屁的瑞典王储很高兴,但他再次面向小马库斯时,仍然是一脸严肃:   “如果瓦伦堡家族不愿意帮忙修建这所学校的话,那我或许也会考虑其他人,比如瑞典火柴公司的那个伊瓦尔·克鲁格也很不错。   “他的钱都可以贷款给其他国家的政府,那我想,他应该也是很愿意来帮我修建这所学校的.”   “王储殿下,我并不是不愿意出这笔钱,只是我稍微估计了一下,如果真按陈博士设想中的那样,建立一所文理综合性学校,并附带一所技术学校的话,那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一个人可能做不了这种决定,应该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瑞典王储已经唱了这么久的黑脸,于是现在又轮到陈慕武来唱红脸了。   “瓦伦堡先生,这世界上没有我为我自己国家培养学生,却一分钱都不出的道理.”   虽然瑞典王储早就跟他说过,有人愿意出这笔钱,但陈慕武始终觉得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   而且他的目标并不仅限于是当这个学校的校长,还必须要掌握学校的实际控制权才行。   “我知道瓦伦堡家族在瑞典的实力很雄厚,但说实话,我总觉得我和您一见如故,我只想和您合作,而不是您背后的家族。   “我也知道您背后的家族,为什么会把您推出来,来和王储殿下商量建立学校的事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对您工作能力的一次考验。   “这所学校最终能成功地建立起来,就说明瓦伦堡先生您的工作能力,会得到家族的肯定。   “但我想,即使把这所学校办的再好,那对您背后的家族来说,也不是一件多么令人吃惊的事情。   “毕竟办学嘛,只需要投入足够多的钱就可以了。   “您想不想在自己的家族面前有一个更加亮眼的表现?   “干脆我们先把学校的事情放到一边,谈一些别的事情。   “我来到瑞典也已经将近有半个月的时间,除了准备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之外,也了解到贵国最近商业上发生的一些新闻消息。   “其中有一条,很是吸引到了我的注意,我认为这是一笔大买卖,如果最终能做成功的话,别说是建立一所小小的学校的经费,甚至还会为整个瓦伦堡家族,提供一笔可观的收入,而且这个进账还会持续很多年。   “不知道瓦伦堡先生您有没有兴趣?”   陈慕武抛出来了自己的鱼饵,一份小马库斯不会拒绝的大礼。   他知道,小马库斯刚刚进入到了自己家族的核心,急需做成功几件事情,来向家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果然鱼儿咬了钩,小马库斯听到陈慕武画的大饼,他的眼神不自觉就明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陈博士,请问您说的这笔大买卖到底是什么?”   陈慕武微微一笑,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他伸手指向摆在房间角落的一部电话:“爱立信。   “我还没来欧洲,仍然留在中囯时,就在我的家乡仩海听说过这个公司的名字。   “仩海市内的电话系统,有一半以上都和爱立信有关。   “这家公司业务水平确实不错,但我听说,他们在其他国家收购电信公司时,步子迈的稍微大了一些。   而且贸然进军美国市场,似乎现状并不及预期,这就导致现在整个爱立信公司在财政上面,有些入不敷出。   “如果您能向您背后的家族建议,把整间公司收购过来。   我相信爱立信这家公司,在未来将会持续不断地创造出巨额的财富。   “而且我在报纸上也看到说,刚刚王储殿下提到的那位克鲁格先生,他似乎同样也对爱立信这家公司很感兴趣.” 第169章 117一年内连升三级   当初陈慕武买的第一个手机,品牌就是“索爱”。   “索”指的是本的索尼,而“爱”自然指的就是瑞典的这个爱立信。   就算一个人再不了解历史,但当他穿越到1924年后,看到了一家到了一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仍然存在的公司,也能想明白这家公司一定是有其赚钱并赖以生存的手段的。   历史上,爱立信公司确实到最后成了瓦伦堡家族控制的企业之一,但那还要等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   现在入不敷出的这家爱立信,他即将到来的新主人,正是瑞典王储和陈慕武两个人都提到的那个克鲁格。   克鲁格这个人没办法仅用三言两语就评价他,是很复杂的一个人。   巅峰时期,克鲁格手里的那家瑞典火柴托拉斯,其火柴产量占到了全世界火柴生产的百分之七十五以上,整个世界有三分之一的人口使用克鲁格公司生产的火柴。   而且火柴还不是他的主要业务,克鲁格在世界上闯出来的名声,是以销售范围覆盖全世界的瑞典火柴公司的信誉发行债券,然后向十五个国家提供了将近四亿美元的贷款。   这笔钱换算到二十一世纪,大概等于一百多亿美金。   其实他的这些债券和贷款,只不过就是一场全世界范围的拆东墙补西墙的“庞氏骗局”。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全世界范围的经济危机,彻底毁了克鲁格的梦。   瑞典火柴公司的股价不断下跌,人们对他发行的债券也开始起了疑虑,再加上德国和东欧国家似乎无力偿还克鲁格的贷款。   压死骆驼的最后几百根稻草,都赶到了一起。   1932年,火柴大王克鲁格在法国巴黎饮弹自杀,他的火柴帝国也就此崩溃。   在这之后,瓦伦堡家族才从克鲁格这个昙花一现的爱立信掌门人手里,接过结了瑞典的这家电信公司,并一直坚持到了一百年以后的二十一世纪。   所以陈慕武给小马库斯提的建议,基本上还是遵循了历史发展的轨迹。   如果成功的话,也只不过就是让爱立信跳过了克鲁格这个阶段,直接进入瓦伦堡时代罢了。   听陈慕武提起爱立信,小马库斯并没有多么惊讶。   “陈博士,你说的这家爱立信公司,家族里之前也曾讨论过这件事。   “但和你给出来的意见不一样,几个董事一致认为,爱立信并不是一家值得收购的公司。   “现在整个瑞典,甚至整个北欧的电信市场,基本上已经达到了饱和的状态。   “家族曾经派人调查过爱立信的商业版图,发现他们现在的工作重心,是在南美洲的巴西等地。   “那个地方离瑞典实在是太远,而且又是美国的势力范围之内,家族认为不应该冒这个险去开辟南美市场,所以才认为收购爱立信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难道陈博士,您对这件事还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吗?”   这……   陈慕武其实只是想吹个逼,正好知道爱立信这家公司,就正好在报纸上看到了这家公司入不敷出,还知道有人正要收购,所以才想着给小马库斯送一个顺水人情。   但是你要问他,如何才能经营好一家通讯设备公司,这实在不是陈慕武所擅长的事情。   陈慕武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可能是弄巧成拙了,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想要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然后,陈慕武就忽然想起来了一个人。   这次和卡皮察、赵忠尧还有施汝为一起从英国剑桥赶来瑞典斯德哥尔摩的,还有一个叫詹姆斯·克劳瑟的《曼彻斯特卫报》的记者。   虽然克劳瑟也是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校友,但在斯德哥尔摩见面之前,陈慕武并不认识这个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曼彻斯特的媒体要来采访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老师卢瑟福,曾经在曼彻斯特的维多利亚大学担任过教职的缘故吗?   在颁奖典礼彻底结束之后,陈慕武和这位记者克劳瑟在斯德哥尔摩见了一面。   见面之后,陈慕武才知道卡皮察把克劳瑟引荐给自己的真正目的。   这位先生的身份,除了三一学院的校友,《曼彻斯特卫报》的记者之外还有一层,那就是cpgb的成员之一。   而这个组织忽然联系陈慕武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查到了在去年夏天英国国王寿辰假期,陈慕武和卡皮察还有叶公超一起去布莱克特家拜访的时候,陈慕武曾经在离布莱克特家不远处的海格特公墓,为其中一个人的长眠之所,捐了一笔十英镑的维护费。   这让cpgb把陈慕武当成了自己人,认为他可能是嗯嗯国际下属的某个支部,某个兄弟党派中的一位成员。   所以他们才派出了克劳瑟,跟着苏连来的卡皮察一起到斯德哥尔摩拜访陈慕武,明面上是来采访这位英国剑桥大学培养出来的新科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但其实也是想和他取得联系。   得知这位记者前来的真正目的之后,陈慕武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海格特公墓捐那笔钱,其实只是出自对一位伟人的敬仰之情,完全没有说和英国这边取得联系的打算。   克劳瑟企图发展陈慕武成为嗯嗯国际的一员,但陈慕武最终还是拒绝了他提出来的邀请。   一是因为他不想在英国参与当地的政治,二是自己的老师卢瑟福十分厌恶把政治活动带进卡文迪许实验室。   但陈慕武同时向克劳瑟表明,自己是对他们这个组织颇有好感的一个人。   他希望能通过这个组织,以后和苏连那边取得联系。   现在自己虽然仍然处在苦逼的到处赚钱的阶段,但倘若有那么一天,他的财富积累已经足够多的话,陈慕武有些恶趣味地想,或许他能把那个金卢布的钓鱼帖变成现实。   虽然三亿五千万金卢布这个数字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但搞个几万、十几万“金卢布”,似乎还是能做到的吧?   想起来克劳瑟,陈慕武就想到了他身后的苏连。   瓦伦堡家族对爱立信的评估是,南美市场离瑞典太远,而且都在美国的视力范围之内。   但即使美国的手伸得再远,管得再宽,他们也够不到苏连这个新兴市场吧?   钢铁慈父上台之后不久,苏连就迎来了高速发展的阶段。   美国人哈默可以到苏连去做生意,那么爱立信同样也能到幅员辽阔的苏连去打开市场。   于是陈慕武就把自己刚刚想到的这个想法说给了小马库斯和作陪的瑞典王储。   小马库斯将信将疑,他显然和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对和瑞典临近的这个新兴的红色政权不太看好。   “陈博士,您真的认为那里是一块适合投资的土壤吗?”   “适不适合投资我说不好,或许您背后的家族对这件事应该更有研究。   “但我只站在爱立信这家公司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苏连幅员辽阔,人口数量也十分庞大,这样一个国家对电信业务的需求量,应该是非常大的。   “我曾经在某本书中读到过英国经济评论家托·约·登宁这样一段话:‘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在广阔的市场和丰厚的利润面前,苏连这个虽说有一些神秘的国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幸亏陈慕武及时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如果再说的话,就要说出来那句著名的“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了。   不过他这一番话,似乎起到了效果,把初出茅庐的小马库斯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陈博士,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了主的,估计要回到seb银行那边,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在斯德哥尔摩建学校的这件事,同样也是如此。   不知道您什么时候离开瑞典返回英国?如果时间紧迫的话,可能只有等到圣诞节之后,我才能去英国找您详谈了。   “瓦伦堡先生,这件事情当然是越快越好。   “但我也知道,你背后的家族一定会针对这件事情讨论许久之后,才能拿出最终的解决方案。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那可能我会在几天之内就离开瑞典,不过并不一定直接回英国,可能会先去丹麦,再到荷兰,然后是法国。   “预计最快,我也要在新年之后才能重新回到英国.”   玻尔对把陈慕武留在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这件事,仍然不死心。   在颁奖典礼彻底结束之后,玻尔邀请大家到哥本哈根,他打算在研究所里,再为自己的师弟陈慕武举办一个得奖庆典。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慕武肯定不会拒绝玻尔的好意。   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把爱因斯坦得罪的有些狠,他不能再失去玻尔这个支持自己的后盾了。   玻尔已经提前回了哥本哈根,为这次庆祝活动做起了准备。   在陈慕武计划当中,离开丹麦之后,他不会应哥廷根大学玻恩的邀请,到德国进行访问交流。   反而他却把自己的行程,规划到了德国的邻国荷兰。   陈慕武打算在返程时,顺路去一趟莱顿大学,继续忽悠任科芳雄耐心的在超导方向上走下去的一个原因。   同时他也想在莱顿大学这个世界低温物理学中心,购买一些相应的实验设备和低温材料。   陈慕武这一方面是为了做戏做全套,让任科相信自己确实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了低温物理学上。   另一方面,他觉得低温物理这棵大树上有几个桃子,到了该摘的时候了。   而离开荷兰之后,当然要去法国。   诺贝尔奖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圣诞节即将到来。   艾芙已经跟着德布罗意一行人,从瑞典返回了法国。   从英国来的卡皮察四个人,也已经带着从哥廷根大学赶过来的布莱克特返程回英。   现在仍然留在陈慕武身边的除了他大哥,只剩下奥本海默还有叶公超。   陈慕侨也有离开瑞典启程回国的意思,但他这个想法刚一提出来,就直接被陈慕武给断然拒绝了。   即使他现在离开瑞典,也很难在1925年等农历春节之前赶回仩海的家里。   还不如留在欧洲,和陈慕武一起过完这个年,然后再不慌不忙地返回国内。   当然除此之外,陈慕武还有另外一个心思。   自己大哥好不容易来欧洲一趟,不去见见艾芙的娘家人怎么能行?   他还指望让陈慕侨回去之后,能凭借这件事情,成功地把老太太忽悠到国外来。   陈慕侨虽然没有回国,但是陈慕武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并在获奖感言当中提出来了宇宙可能起源于一次类似“盘古开天辟地”式的过程这件事,终于顺着电报线传回了国内,刊登在了各个大中城市的各种大中小型报纸上面。   虽然第二次直奉战争已经结束,直系军阀曹锟和吴佩孚已经被推翻下了台,国内的政治有些群龙无首,但是民囯北洋政府仍然很快作出决定。   他们继续嘉奖了为国争光的陈慕武,但也仅仅是把他之前已经被嘉奖过一次的二等大绶宝光嘉禾勋章还有勋二位章,给继续晋升成了一等大绶宝光嘉禾勋章,以及勋一位章。   前者在宝光嘉禾勋章系统当中,已经是最顶级的一种。   而后者在勋位章系统当中,也已经是一个普通人能拿到的最高级别勋章了。   再往上,无论是大勋章还是大勋位章,那都是只有中华民囯大总统才能佩戴的荣誉了。   一年之内,陈慕武的两枚勋章,从第三等连跳两级,直接升到了第一等。   这个晋升速度,估计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另一方面,陈慕武的这个有关宇宙起源的猜想,在圣诞节之前,吸引了欧洲和美洲人的大部分眼球。   只是对哈勃十分不友好,因为他之前通过观测仙女座星云,得出这些星云在银河系之外的结论,本应该是十分劲爆的一个消息。   结果陈慕武利用他的数据,和之前斯里弗观测到的星云退行速度相结合,提出来了一个比河外星系更加有爆炸性的猜想,完全掩盖了哈勃的锋芒。   虽然陈慕武的这条猜想十分大胆,但是在在欧美学界以及社会各界受到的抵制,远比他提出来的概率波和不确定性原理要小的多。   因为毕竟有无可辩驳的数据摆在那里。   可是等这个消息传回了国内,陈慕武的这个盘古式的宇宙起源,却受到了学界的激烈抵制。   当然这个学界,并不是指物理学界和天文学界,而且如今的国内,这两种学界的声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反对声音最大的,全都是新文化运动当中的激进派,也就是那些提倡全面西化,并同时宣称应该全面否定传统文化的人。   他们虽然既不懂天文学也不懂物理学,但他们却就是有自信来让他们决不相信,盘古开天辟地这个有些幻想意味十分浓重,非常落后愚昧的中囯古代神话,能够揭示宇宙是如何起源的。   为了否定自己国家的传统文化,有些自诩为精研文史的人,甚至还翻出来了本人写的“神话学著作”,指出盘古并不是中囯本地神,而是从古印度随着佛教传过来的舶来品。   只有《学衡》杂志,站出来支持陈慕武。   当然他们的本意,也只不过是借着陈慕武的名声,来继续宣传他们和新文化运动相向而行的保守复古观点。   不在国内的陈慕武,当然不知道国内因为他提出来的盘古宇宙起源论,而吵了个乌七八糟。   结束了和小马库斯的那场会面之后,陈慕武又在瑞典呆了没几天,就和大哥陈慕侨,还有奥本海默和叶公超,启程离开了瑞典,前往丹麦的哥本哈根。   瓦伦堡家族究竟会不会收购爱立信这家公司,也是一件不可预料的事情。   有关那所学校的事情,估计一时半会也商量不出一个结果。   看来,只能像小马库斯说的那样,来日方长。   趁着这段时间,陈慕武必须赶快搞些钱才行。   那个啥,祝大家520快乐哈! 第170章 118荷兰物理学中心   和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之前,理论物理研究所里那种“群贤毕至,少长咸宜”的物理学盛况不一样,现在的哥本哈根冷冷清清。   到瑞典参加颁奖典礼的其他客人,基本上都已经各自返程,而玻尔的那些学生,基本上也都像海森堡和泡利一样,回到自己的国家去过圣诞节。   所以玻尔说在哥本哈根为陈慕武庆祝他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到场的除了陈慕武他们一行四个人之外,也就只有玻尔一大家子人。   在哥本哈根,玻尔给陈慕武送来了前几天的《柏林日报》。   这家报纸现在基本上已经成为了爱因斯坦“御用”的发声报纸,他们也再次采访了爱因斯坦,询问他对陈慕武获得诺贝尔奖,还有陈慕武在颁奖典礼上提出来爱因斯坦的引力场方程有错误,以及陈慕武说宇宙是在不断膨胀的等等这些事情的看法。   这一次,爱因斯坦投降的很彻底,他说自己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回去之后要好好思考一下引力场方程中宇宙常数项的物理意义。   爱因斯坦同时呼吁世界上更多的天文学家,对这些银河系之外的星系进行进一步测量。   如果事实真的像陈慕武列举出来的那些数据一样,我们所处的宇宙确实是在逐步间断的膨胀过程当中,那么爱因斯坦说他不会遮遮掩掩,一定会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犯了错误。   爱因斯坦在《柏林日报》上,再一次地隔空向陈慕武喊话。   爱因斯坦劝陈慕武说,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不丢人。   他这次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同时也希望陈慕武能像自己一样,承认概率波和不确定性原理是两项错误的理论,赶快放弃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爱因斯坦使出来一招以退为进,铺垫了半天,最终还是想要让陈慕武放弃他在量子力学里提出来的两个“暴论”。   不过这次他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陈慕武当然不会让步。   陈慕侨对自己弟弟的行为有些担心,在他的印象里,爱因斯坦还是那个屡次三番地登场沪上各大报纸的全世界最知名最伟大的科学家。   而且也正是这位爱因斯坦,在到仩海讲学的时候,慧眼识珠地发现了自己的小弟陈慕武,并把他推荐到了欧洲留学。   在陈慕侨的心里,于情于理陈慕武都不应该在那么庄重的场合,指出爱因斯坦的错误。   中囯人一向是讲究尊师重道的,他毫不留情地批评起爱因斯坦,完全就是一种欺师灭祖的行为。   京剧《淤泥河》里的那个罗成,不就是因为欺师灭祖,从自己义父定彦平那里学会了单枪破双枪的办法,转头就把定彦平给逼死,折损了十年的阳寿,所以年纪轻轻才被苏定方射死在了淤泥河里吗?   虽然这个故事多半是演义里附会的,但道理却是那个道理。   陈慕侨认为陈慕武的做法十分不妥,所以在玻尔的招待晚宴结束之后,他就在房间中和小弟提出来他自己的看法。   “三弟,我记得德国的这个爱因斯坦博士,无论是在仩海,还是你到了欧洲之后给家里写的信中,他都帮了你不少忙。   “家里人对爱因斯坦博士都十分感激,就连母亲都曾在我临行前叮嘱,让我这次来欧洲如果能和爱因斯坦博士见面的话,一定要替她谢谢这位对你照顾有佳的前辈。   “你现在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是不是稍微有些过分了?   “我看反正都要走陆路回英国,不如明天离开丹麦之后,我陪你先去德国的京城柏林,上门给爱因斯坦博士陪个不是?””   陈慕武来到欧洲才短短两年时间,就取得了那么多成绩,现在连陈慕侨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了起来。   陈慕武不好评价自己大哥的这种想法,但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他实在不想绕道再去一趟柏林。   “大哥,他都已经在报纸上承认自己的错误了,如果我现在去柏林,那不就显得有些‘宜将剩勇追穷寇’了么?   “我本人是很尊敬爱因斯坦博士的,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物理学不是人情世故,他犯的错误,我总不能像赵高那样指鹿为马吧?”   祸从口出,陈慕武不自觉又飙出了一句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应该存在的诗。   好在陈慕侨没有计较这句话,他总觉得自己的弟弟回答是在偷换概念,还是想劝陈慕武去柏林给爱因斯坦赔礼道歉。   可是无论他怎么劝,陈慕武就是不听他的意见,这让陈慕侨产生了一种弟大不由哥的深深的无奈。   第二天,一行四人告别了哥本哈根的玻尔,继续踏上返回英国的旅程。   从哥本哈根所在的西兰岛,到丹麦位于欧洲大陆上的另一块领土,再经过德国去往荷兰的莱顿。   先乘渡船,再坐火车,途中还要换乘几次。   坐到火车上,陈慕侨心里仍然对自己的弟弟有些不满。   奥本海默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正常,他想帮自己的老师和他大哥缓和关系,怎奈自己说不好汉语,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他又不能去搬叶公超这个救兵,虽然叶公超能说汉语,而且和兄弟两人的关系都不错。   但此时的叶公超正在火车上,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赶着稿。   之前经过陈慕武的一番忽悠,陈慕侨同样也认为叶公超写陈乔治系列的书籍是一件好事。   不但能赚钱,而且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扭转这些洋人对中囯人的一些观感。   虽然兄弟两人现在彼此之间有些不对付,但是在“剥削”叶公超这件事上,却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陈慕武为了能转移大哥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纠结爱因斯坦这件事。   于是在火车上,他向陈慕侨交了底,将自己打算在欧洲办学的计划,向大哥和盘托出。   听说小弟要在欧洲搞教育,陈慕侨果然很感兴趣。   但是激动过后,他又觉得陈慕武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几年之前,由众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出面,搞了一个半官方性质的“赴法勤工俭学”,可结果不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就凭自己弟弟一个人单枪匹马,想要在欧洲建立起一所培养中囯学生的学校,又谈何容易?   陈慕侨再次向弟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觉得他留在欧洲办学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天真。   且不说别的,就光是资金这一条,陈慕侨就不相信陈慕武能够独自解决。   的确,小弟是拿了一个十万块大洋的诺贝尔物理学奖,他和叶公超携手写的那几本书,也赚到了不少钱。   这些钱说少不少,像之前那样,资助那两个从遖京来的年青人到国外留学还可以。   但说多又不多,在国内办学都不算富裕,在国外办学岂不更是杯水车薪?   陈慕武心中有一系列的发财大计,可他现在没办法和自己大哥说说出来,只能含含糊糊地把资金这件事给糊弄过去,说是有一个对中囯文化颇感兴趣的冤大头瑞典王储出钱,他本人只不过想要多了解一些中囯的文化,捎带脚再培养几个留学生出来。   陈慕侨对自己弟弟的这种说法将信将疑,他原本想的是,让已经取得了博士学位的陈慕武,再在欧洲搞上几年研究,然后就把他叫回国内,在北边的邶大也好,或者是仩海的南洋大学里,给他搞一个教授当当,毕竟梁园虽好,也不是久恋之家呀。   但在此之前,陈慕武已经对回国这件事表现出了很强烈的抵触情绪,嘴里突然说出诸如“只要回国就会四零四”这些听不懂的怪话。   而且,倘若自己弟弟说的属实,瑞典的皇太子真的愿意自掏腰包办这么一所学校的话,这个条件在陈慕侨听来还是很心动的。   因为陈慕武和他提到了创办技术学校的问题,所以在陈慕侨的理解当中,这所创立于瑞典的学校,应该和之前在法国创办的中法大学类似,都是把中囯学生派到国外来勤工俭学。   虽然瑞典不像英法德美日一样是老牌列强,但也能在列强当中排得上二等。   而且瑞典的地理位置很优越,它同样位于欧洲。   如果能把学生派到瑞典来留学的话,也能让他们更加方便地学习了解西方的先进知识。   陈慕侨向自己的弟弟提出来了另外一种解决方案。   他说或许可以等自己回国之后,由他出面亲自到邶京的教育部走一趟,和民囯政府搭上关系。   陈慕武觉得自己作为南洋大学的教务长,校长之下的第二人,在教育部那里还算是能搭上话的。   而且现如今以教育次长身份代理部务的马叙伦同样也是省人,自己和他之间还有同乡之谊。   如果真由民囯的教育部出面,那么这所在瑞典模仿中法大学成立的学校,说不定还真能办起来。   陈慕武觉得自己的大哥提出这个想法应该是出自浩鑫,但他的的确确是出了一个馊主意。   在现在的北洋政府时期,民囯的教育部充其量只是没钱而已。   等到了四年之后,城头变幻大王旗,那可就不光是没钱,可能还要反过来往国内输血。   这谁能受得了?   陈慕武赶紧制止了自己大哥遐想:“大哥,我并不想和国内的政府部门产生任何联系。   我虽然远在欧洲,但也大概知道在出国的这两年时间里,政府的内阁换了多少届。   “直系军阀和奉系军阀打完了一场仗,在紫禁城里被软禁了十几年的小皇帝虽然被赶了出去,但是那个靠着贿选上位大总统曹锟,又被冯焕章将军给软禁了起来。   “现如今,各个政府部门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工夫来管我这所学校的事?   “大哥,实不相瞒,我在典礼结束之后,又在斯德哥尔摩多呆了几日,就是和瑞典王储仔细讨论在那里建学校这件事。   “不出意外的话,估计明年春天以前,这所学校就能传来消息。   “我今天和您讲这件事情,就是想着等学校真的建成之后,邀请您来帮小弟一个忙,负责管理这所学校的相关事宜。   “我这个人讲讲课还可以,但是论管理一所学校,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比大哥您更有经验了.”   陈慕侨觉得自己弟弟的想法,多少有些不切实际。   但他也不想太过打击他的热情,毕竟这件事情的出发点是好的。   所以陈慕侨半开玩笑地答应道:“好说,只要这所学校最终真的能够建立起来,那我就把南洋大学的教职给辞了,跑到欧洲来陪你作伴.”   也正是他这不经意间的一句玩笑话,最终成为了一个不得不兑现的诺言。   四个人在路上一共花掉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最终在第二天晚上才到达了荷兰的小城莱顿。   作为著名画家伦勃朗的故乡,莱顿虽然只是荷兰的一座小城,但莱顿大学却是荷兰历史最悠久,也是水平最高的大学。   几个世纪以来,莱顿大学的诸位学者在物理学上也留下了许多贡献。   提出惠更斯原理的克里斯蒂安·惠更斯,是莱顿大学的毕业生。   正是从他开始,光的波动说渐渐取代了牛顿提出来的微粒说。   物理学史上第一个电容器,也是在莱顿大学实验室里发明的莱顿瓶。   作为电学实验的供电来源,莱顿瓶是电学研究的重大基础。   自莱顿瓶发明之后,人们才开始对电的本质和特性进行研究。   到了近代,莱顿大学在物理学上的地位仍然不容小觑。   发现了塞曼效应的塞曼;   塞曼的老师,初步解释了塞曼效应,还提出过洛伦兹变换的洛伦兹;   推导出了非理想气体状态方程,提出分子间作用力的范·德·瓦尔斯;   还有就是陈慕武这次来到莱顿大学的主要原因,低温物理实验室的前任主管,最先发现了超导效应的卡末林·昂内斯。   这四个人是到目前为止,荷兰所拥有的四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他们同时也都是莱顿大学的教授和校友。   这样一间小小的大学,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数量却是美国的两倍,也是民囯的四倍。   玻尔利用他强大的人脉关系,已经提前帮陈慕武找到了接待他们的人选。   莱顿大学的埃伦费斯特教授,带着他的两个学生乌伦贝克和古德斯密特,早就在火车到来之前,等候在了莱顿火车站的月台上。   这两个陈慕武同龄人,此时正跟在老师埃伦费斯特的手下读博士。   如果没有陈慕武的话,本来应该是他们在两年之后率先误打误撞地提出来,电子具有自旋。   至于埃伦费斯特,他是一位取得了荷兰国籍的奥地利犹太人,是爱因斯坦和玻尔的密友。   历史上,后面这两位谁也不服谁的物理学家,经常针因为有关量子力学的问题吵架,埃伦费斯特一直都在其中充当调停人的角色。   爱因斯坦和玻尔最著名的那张合影,也是埃伦费斯特在自己的家里亲手拍摄的。   埃伦费斯特同样还是维也纳大学的教授玻尔兹曼的学生,到最后他也步了自己老师的后尘,走上了自杀的这条不归路。   刚一见面,埃伦费斯特就热情洋溢又喋喋不休地开始对陈慕武致他早就准备好了的欢迎词。   “您一定就是陈博士,阿尔伯特在给我的来信中不止一次提到过您。   “当时他还在远东讲学,就漂洋过海了给我寄来一封信,信上说他在远东发现了一名物理学天才。   “等您到了欧洲之后,我才发现阿尔伯特说的果然不错,才短短两年的时间,您就已经为物理学提供了许多重大的发明和发现。   “到后来,我甚至已经害怕收到并打开从德国寄来的每一期《物理学年鉴》。   “因为我害怕那上面会刊登您所撰写的论文,而每一次读到它们,就让我意识到,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彩虹屁,夸得人还真是舒服。   难怪无论是玻尔还是爱因斯坦,都能和眼前这位埃伦费斯特成为朋友。   陈慕武连忙客气道:“埃伦费斯特教授,您实在是谬赞了.”   “陈博士,您不必谦虚,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果不是您取得了那么多的成就,瑞典那边也不可能把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授予您。   “前几天,埃因托芬教授也已经回到了莱顿大学。   学校打算帮您和他一起办一场庆功宴,庆祝二位获得今年的诺贝尔奖.”   埃因托芬,就是今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他同样也是莱顿大学的教授。   在半个多月前,埃因托芬和陈慕武一前一后地到达斯德哥尔摩领奖。   现如今,他们两个人又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荷兰的莱顿。   缘,妙不可言。   乌伦贝克和古德斯密特上前帮几个人提行李,然后几个人乘坐电车去往埃伦费斯特在莱顿的房子。   陈慕武忽然发现自己来到欧洲之后,去了次法国,去了次丹麦,去了次瑞典,现在这次又到了荷兰。   每一次都是住进了别人家里,连一次旅馆都没住过。   自己的人脉好像还可以哈?   简单吃了一顿晚饭之后,埃伦费斯特又邀请客人们到客厅来聊天。   大家也都知道,埃伦费斯特主要是想和陈慕武来聊天。   于是陈慕侨借口旅途劳累打算先休息,而叶公超则是被轰到自己的房间去继续赶稿。   只有奥本海默跟在自己老师的身边,他不会舍弃掉任何一个和物理学前辈见面的机会。   埃伦费斯特先是和陈慕武闲聊了几句,向他介绍莱顿大学对诺贝尔奖庆功宴的规划。   他又告知陈慕武,已经和低温物理实验室那边取得了联系,随时都能带他去实验室里参观和交流。   然后埃伦费斯特又介绍了一下莱顿周边的风景,邀请他如果有时间的话去参观城里最有名的那座风车。   闲聊了这么多之后,“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埃伦费斯特终于在无意间和陈慕武聊起了下一个话题。   “陈博士,在去年,我和阿尔伯特之间通了不少信。   “当时,阿尔伯特在信里隔三差五地就夸赞您一番,甚至曾和我说出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发现并不是相对论,而是陈博士您这个人。   “不过,在阿尔伯特最近给我写来的几封信里,他对你提到的那个概率波以及不确定性原理,产生了一些恐惧。   “阿尔伯特总觉得世界不应该像您在量子力学里描述的那个样子,甚至在信中向我写道,他觉得您创造出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想要破坏这个世界上的因果律。   “说句实话,您创立的这个量子力学,以及在量子力学基础上发展延伸出了几个概念,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完全搞懂,您也不好评价您和阿尔伯特之间,究竟是谁对谁错。   “阿尔伯特这个人没什么恶意,他只不过是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有些固执而已。   “你们两个人之前的关系那么好,现在却因为在物理学上的不同见解,彼此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我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陈博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等您在莱顿大学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们一起去一趟柏林,或者我写信把阿尔伯特邀请来莱顿,如何?   “你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关系只会越来越差。   “不如亲自见上一面,做一场学术上的讨论,把彼此之间的问题和矛盾都讲清楚.”   得,这又是一个来做说客的。   估计爱因斯坦现在并不知道陈慕武已经来到了莱顿大学,埃伦费斯特也没时间给他写信来通风报信。   埃伦费斯特能和陈慕武说出这番话,完全就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这个人应该是一心为了物理学的发展,并不希望他和爱因斯坦因为学术的问题反目成仇。   上辈子,他居中调停的两个人是玻尔和爱因斯坦。   只不过这一次,玻尔的位置被陈慕武给取代了。 第171章 119科普利奖章得主   陈慕武觉得埃伦费斯特劝自己和爱因斯坦见个面这件事,像极了自己的大哥陈慕侨。   他嘴上说着看不懂自己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了几篇论文,但是后续的话里还是体现出了,埃伦费斯特站在拉因斯坦那一方,也就是他不想承认陈慕武在量子力学中提出来的几个概念是正确的。   陈慕武没想到自己已经故意绕过了德国,来到荷兰,却在这里仍然能碰到爱因斯坦的说客。   陈慕武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学术威望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爱因斯坦的高度,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有追随者自发地帮他吹捧。   不过见面是不可能见面的,陈慕武绝不相信在和爱因斯坦面谈之后,这个有些固执的中年人就会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成见,承认量子力学的正确性。   陈慕武只能借口,自己的日程安排很满,在莱顿本地都待不了几天,更抽不出时间来到德国去一趟,来推掉了埃伦费斯特的邀请。   他还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当面和爱因斯坦博士说清楚这些事情。   陈慕武同时觉得自己在荷兰逗留的时间千万不能太长,否则没准埃伦费斯特真会写信把爱因斯坦给喊到荷兰,那么到时候这一面,即使不想见也必须要见了。   在埃伦费斯特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之后,陈慕武拒绝了主人带他游览莱顿的邀请。   他反客为主,希望能请埃伦费斯特带自己的大哥去参观莱顿大学,并和教授、老师还有同学都多见一见,聊一聊。   毕竟陈慕侨这次出国也是一个半官方的性质,参加他弟弟陈慕武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这一方面,与此同时,他还申请到了南洋大学的经费,说是要到欧洲各国来考察教育。   此前,陈慕侨一路向西,已经分别考察过苏连、瑞典还有丹麦的几所大学。   现在让自己的大哥出马名正言顺,陈慕武也能顺便躲过埃伦费斯特的劝说。   离开埃伦费斯特的家后,陈慕武就带上奥本海默,直接就去了来一段大学的低温物理实验室。   还剩下一个人仍然留在了埃伦费斯特在家里,至于他在那里干什么,也不必多说。   莱顿大学低温物理实验室的现任主任,威廉·亨德里克·基瑟姆在门口迎接了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两个人。   他是卡末林·昂内斯的学生,在后者退休之后,接任了实验室主任一职。   “陈博士,祝贺您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也欢迎您到莱顿大学低温物理实验室访问.”   “多谢您,基瑟姆先生.”   站在基瑟姆身后欢迎的人群中,还有在一个多月之前,离开哥本哈根到了荷兰的仁科芳雄。   他现在已经进入到了这所低温物理实验室进行工作和学习。   仁科芳雄很高兴在莱顿大学再次见到陈慕武,认为这个中囯人确实对自己没有藏私,而且他应该是真的认为低温物理学、认为超导效应是未来物理学的主流方向。   不然陈慕武也不会领到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返程的第一站就来到了荷兰。   “陈慕武大人,我很高兴在荷兰再次见到您。   首先祝贺您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您这次真是为我们亚洲人争了光,证明了我亚洲人并不比欧洲美洲的白人差,同样也能在物理学上取得最顶尖的成绩。   “您在诺贝尔颁奖典礼上的那个演讲内容也很有意思,这个结论不亚于几百年之前哥白尼提出来的‘日心说’。   如果一切都如您所说的话,那么可能我们要对宇宙有一个重新的认识了.”   陈慕武不想和他说些客气话,于是直接开门见山:“仁科先生,我很高兴看到你开始从事低温物理学的研究。   “方不方便向我透露一下,你最近都干了哪些工作?有关八十一号元素超导的研究,进行的如何了?”   听到这个问题,仁科芳雄有些尴尬:“这个……陈博士,我才来到莱顿大学一个多月,目前正在实验室观摩培训,还要进一步了解并掌握实验技巧,学习过实验室内操作规范之后,才能亲自做实验.”   “好吧,那我希望你继续努力,争取能够早日投入到实验研究工作当中.”   “是!我一定会再接再厉,争取能像陈博士您一样,为我们东亚人争光添彩!”   陈慕武有点失望,他还以为仁科芳雄已经开始接触到铊这个美妙而神奇的金属元素了。   没想到事实远不如他所想。   毗邻德国的荷兰,仍然是处于欧洲白人的势力范围之内。   仁科芳雄作为一个从远东来的黄种人,即使到了荷兰,仍然隐隐感觉,他被实验室里的欧米鬼畜在歧视着。   他才来到低温物理实验室一个多月的时间,又是作为被歧视的那一个,自然没有人会这么快就让仁科芳雄进行实验研究的。   现在的仁科芳雄如此大献殷勤,在和陈慕武打完招呼之后,他就越俎代庖,跳过了低温物理实验室的主任威廉·亨德里克·基瑟姆,自觉给陈慕武做起向导来。   仁科芳雄开始向他介绍实验室里的种种情况,自然也是有一些狐假虎威的小心思在里面。   现在和自己同为远东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陈慕武来到了莱顿大学,如果自己和他表现出很亲密无间的样子,那么这些白种人估计以后也要高看他自己一眼了吧?   所以仁科芳雄在陈慕武面前低眉顺眼,恭恭敬敬,把他身上的那种本人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仁科芳雄的介绍之下,陈慕武跟着他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下这间低温物理实验室。   和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比起来,莱顿大学里的这一间小而精,他们只专注于低温物理这一专门的物理学分支,并且经过十几年的建设,已经在其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实验室门口又开始隐隐热闹了起来,主任基瑟姆陪着一个留着白色长胡子的秃顶老者出现在了那里。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莱顿大学低温物理实验室的开创者,超导效应的发现者,1913年诺贝尔奖物理学得主卡末林·昂内斯教授。   老头儿今年七十一岁,已经退休在家赋闲了一年多,他今天在得知陈慕武的到来之后,专程回到自己从前的工作单位,特意来和这位新晋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见个面。   两人见面之后照例又是一阵寒暄,昂内斯开头第一句话,仍然离不开祝贺陈慕武拿到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光是一个祝贺他拿到诺贝尔奖,今天到现在为止陈慕武就已经听了三次。   他觉得自己离开荷兰到了法国,仍然要被许多人像这样祝贺一番。   最终回到英国之后,这种景象还要再重复一遍。   客气结束之后,昂内斯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当然离不开自己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本行。   “陈博士,请问你真的认为,未来物理学的发展方向,是在超导研究上面吗?”   呃。   不光是昂内斯、基瑟姆还有仁科芳雄,整个低温物理实验室里的老师、学生还有工作人员,都很期待能听到陈慕武的回答是什么。   陈慕武没想到,仁科芳雄这个人还真是实诚,难道他把自己骗他的话,对整个实验室里的人都说了一遍么?   唉,说出去一个谎言,就要用十个谎言来圆。   好在陈慕武这次特意到莱顿大学来,就是为了在买器材的同时,继续蒙骗仁科芳雄而来。   所以他撒起谎来没什么心理负担,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对面的这个老头,在临死之前,还要被自己给骗了一次。   “昂内斯教授,我当然觉得对低温物理学和超导效应的研究,是未来物理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   “不然我这次也不会在领完诺贝尔奖之后,专程赶到莱顿大学这里来。   “不瞒您说,我这次来到您的低温物理实验室,参观考察是一方面,同时我也想从这里带走一些实验器材,以及从实验室附属的工厂里,采购一批液氮、液氢等低温液体,带回英国去做实验研究.”   陈慕武这倒是说了句实话。   莱顿大学的这间低温物理实验室,可以算得上是产学研的典范。   在昂内斯于1904年建立现在这个超大型的低温物理实验室以前,在1894年,莱顿大学就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大型液化气工厂。   当初他和英国的詹姆斯·杜瓦,也就是发明了暖水瓶的前身杜瓦瓶的那个,进行比赛,看谁能最先把仅存的两种未被液化过的气体氢气和氦气进行液化,结果杜瓦在1898年率先液化了氢气,而昂内斯则在1908年首次液化了世界上最后一种没被液化的氦气。   凭着昂内斯作为液氦的发现者的名望,莱顿大学的这间液化气工厂的销量和产量到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提高。   再加上保温技术已经很成熟,现在这间工厂里,能向欧洲各大学各实验室供应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诸如液氢、液氦、液氧等等低温液态气体。   有时候,如果不是大批量的需要这种低温气体,比起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亲自动手降温液化来,向莱顿大学的液化气工厂直接购买,无疑方便的多。   陈慕武这次来莱顿大学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了认识一下低温物理实验室里面的实验器材,简单了解并学习一下实验操作流程,然后再考虑购买一些制冷设备,以及再买一批液氢和液氦。   但他现在只是有意向而已,并不可能当场掏钱购买。   因为卢瑟福并不知情,所以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也腾不出专门的房间,让他当成专门的低温实验室,并安放这些器材。   陈慕武必须要回去和自己的老师商量一下,然后再通过写信或者拍电报的方式,向莱顿大学购买对应的仪器和材料。   他想买这些东西,研究超导是一方面。   但真实的目的,是混在液氮后面,不经意地提起来的液氢。   “好啊,既然陈博士你对低温物理学的前景如此看好,要不然我看就干脆也别回英国,直接留在我们荷兰的莱顿大学好了,”昂内斯笑着说道,“也不是我自吹自擂,要论现在全世界的低温物理实验室,莱顿大学的这一间一定是最好,就连大洋对岸那些有钱的美国大学里,他们都没有我们这么好的设备.”   得,又来了一个挖墙脚的。   但留在荷兰,是当然不可能留在荷兰的。   首先,陈慕武说超导才是未来主流,那根本就是骗仁科芳雄的。   其次,陈慕武不想再学一门荷兰语。   最后,虽然荷兰也管自己叫中立国,可作为德国的邻国,不管是丹麦还是荷兰,都在二战中被德国占领,成为了“曼施坦因计划”的受害者。   “昂内斯教授,谢谢您的邀请,莱顿大学的这间实验室,无论器材设备还是实验室管理,以及在其中工作的各位,都给我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可是卢瑟福爵士对我有恩情,我现在不可能在刚刚取得一些成绩之后,就弃他而去。   “不过,我想斗胆向您推荐一个人……”   听到陈慕武这么说,奥本海默不禁竖起了耳朵。   他那两个中囯同学,因为学业的缘故,早在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就跟着卡皮察原路返回了英国。   现在跟在陈慕武身边的学生,只有他自己一个。   陈老师突然要向昂内斯推荐一个人,除了自己之外,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奥本海默又有些隐隐不安。   自己早就尽量改掉了莽撞的性格,而且最近一直小心谨慎,就是为了能留在陈慕武的身边,和他学习更多的知识。   按理说他自己应该是没得罪老师才对,为什么陈慕武要在这里把自己给推出去?   不过听到自己的老师接下来说的话,奥本海默又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仁科先生,请到这里来.”   陈慕武装出一副十分热情的样子,我刚刚一直在向自己讲解这间实验室情况的仁科芳雄喊到了自己身边。   “昂内斯教授,这位仁科芳雄先生,在我的推荐下,前不久才离开了波尔教授的那个开在哥本哈根的理论物理研究所,来到莱顿大学来研究超导效应。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汞元素和铅元素的超导临界温度,所以我很好奇夹在这两种元素之间的铊元素的临界温度到底如何。   “我在丹麦和仁科先生讲了这件事情,他在听完我说的话之后,就离开了那里来到莱顿,想要从事对铊元素的超导研究。   “任科先生和我一样都是从远东来的亚洲人,身上也有着勤劳坚毅的品格,我觉得您可以在实验室里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会还您一个大惊喜的.”   奥本海默疑惑不解。   陈慕武不是说他不喜欢本人吗?怎么现在又变得如此热情了起来。   仁科芳雄热泪盈眶。   这位陈慕武,他确实说到做到。   之前在哥本哈根对自己说,超导才是未来的主流,当时自己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他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支*人。   没想到他现在不但亲自来莱顿大学询问低温物理的相关事宜,并打算购买相应的仪器,而且还高风亮节地向实验室的负责人推荐了自己。   仁科芳雄觉得,那些《论语》   、《孟子》等中囯古书里讲到的仁人君子,也不过就像陈慕武这个样子吧?   仁科芳雄现在更加相信,超导效应和低温物理确实大有前途。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像陈慕武说的那样继续努力,争取能够早日自己亲自动手操作进行实验,找到那个金属铊的超导效应临界温度来,不给他们东亚人丢人。   “陈博士,你的这个观点很新颖。   我们确实没对铊这个元素进行过研究,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昂内斯当然愿意给陈慕武这个面子。   他现在虽然已经退休,不再是实验室的主任,但在自己的学生和徒子徒孙面前仍然有很大的威信。   昂内斯对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基瑟姆说道:“威廉,既然陈博士已经这么说了,那么请你一定要尊重他的意见,给这个同样来自东亚的年青人一个机会.”   “多谢昂内斯教授.”   激动的仁科芳雄比和他异口同声的陈慕武喊得更大声。   ……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就这样在低温物理实验室里盘桓了一天,一直等到天黑,才去参加莱顿大学特意为埃因托芬,以及临时到来的陈慕武举办的诺贝尔奖庆功宴。   在这场晚宴上,陈慕武又见到了老熟人,那个曾经质疑自己提出来的电子自旋违反相对论的洛伦兹。   洛伦兹和来到现场的昂内斯同龄,这个今年同样也七十一岁的老人家再次看见陈慕武,心里也是十分感慨,这个年轻人在物理学上攀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自己在去年的年末刚注意到他,也曾经给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卢瑟福写信交流过几次,然后又专门给他寄去过一张索尔维会议的邀请函。   之后他继续高歌猛进,在微观物理学上取得了更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成果和结论。   现在,洛伦兹对陈慕武的观感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陈慕武在那届所有人会议上提出来的电子自旋,确实解决了自己之前没能解释得了的反常塞曼效应。   而恨的原因则很复杂。   在第一开始,陈慕武发表了第一篇波动方程的论文之后,数学水平极佳的洛伦兹在阅读完论文,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因为在这篇论文里,陈慕武并没有给出来波函数的具体解释。   所以洛伦兹就像当初薛定谔那样,把粒子认为是这个波的波包。   他在计算后得出,我包括随着时间发散,这和在实验当中观察到的电子的稳定性完全相违背。   洛伦兹刚想或是给陈慕武写信或是发表论文,提出他发现的这个问题,就又读到了陈慕武把概率波讲座内容整理完成之后发表的那篇论文。   洛伦兹和爱因斯坦一样,他同样是因果律的忠实信徒,并不相信电子出现的概率是随机的。   上了年纪的他甚至连相对论都不认同,即使爱因斯坦在狭义相对论的论文中处处都用到了,洛伦兹首先从数学上推导出公式,并以他名字命名的洛伦兹变换。   这就导致了洛伦兹现在和陈慕武握手打招呼时,带着一脸的苦笑。   “陈博士,时隔半年之后,我们又见面了。   “在这半年之中,你给物理学界带来了许多非常令人震撼的观点。   “这些观点当中有的我很赞同,但有的却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我的底线。   我现在再也不会相信,所谓的科学还能和客观事实相符合。   “我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只遗憾自己没有在半年之前就死掉,至少那时候你提出来的物理概念都还是可爱的,帮忙解决了反常塞曼效应的难题,而且还没有提出来概率波这些令人讨厌的东西.”   不至于不至于,真不至于这样。   洛伦兹说出来的这些话,陈慕武真没法接。   他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不像四十多岁的爱因斯坦正值壮年。   陈慕武不可能像和爱因斯坦打嘴仗那样,再继续刺激垂垂老矣的洛伦兹。   他生怕自己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举动,让这位名满全球的大物理学家提前几年撒手人寰。   陈慕武心里同时也对洛伦兹有些埋怨。   孔夫子曾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同样都是七十岁左右的老头,自己的师爷老汤姆孙每天不是打高尔夫就是看板球比赛,从来不在关心物理学又取得了哪些最新进展。   即使后来知道陈慕武说电子是一种波,老汤姆孙也只不过是笑笑而已。   反正在他的认知当中,自己发现的电子只能是一种粒子,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洛伦兹教授,您大可不必这样。   我只是提出来了一种描述电子运动的假设而已。   就像我在当初写矩阵力学时说的那样,我们现在还观测不到电子究竟是如何运动的,所以事实的真相可能也未必如此.”   陈慕武绞尽脑汁,努力搜刮着自己大脑里安慰人的话。   他要是早知道今晚的这场宴会上会出现这个情况,肯定就会连夜赶往法国,绝不在荷兰再多逗留一晚。   莱顿之行的所有事情就此全部结束,陈慕武原本打算第二天就离开荷兰去法国,在巴黎过完圣诞节之后,再回到剑桥大学过元旦。   可是他的大哥陈慕侨却又临时起意,非要去离莱顿十二公里的海牙拜访一位故人,正在国际常设法庭担任候补法官、修订国际法委员会委员的王宠惠。   陈慕武一边感叹自己大哥的人脉是真的广,一边只能答应,陪不懂外语的大哥先到海牙和这位法学专家见个面,然后再折返南下巴黎。   经过这么一折腾,四个人最终在十二月二十三号晚上,才到达了法国巴黎的火车站。   这次德布罗意没来接站,只派来了一个认识叶公超的司机,司机直接把四个人送到了德布罗意的家里。   现在,比陈慕武更紧张的要数陈慕侨。   他在心里悄悄抱怨,为什么自己弟弟非要找一个外国媳妇,明天就要和人家的娘家人见面了,他根本不知道法国这边什么礼节。   陈慕侨想着明天让叶公超带自己到中囯人聚集的地方去搞点什么礼物,第一次见亲家,总不能空着手上门。   虽然接受过新文化的教育,但对男女婚姻大事的看法,陈慕侨遵循的依然是老传统。   他甚至想着,干脆在这次见面的时候,就和小弟的岳母把结婚的日子给定下来,毕竟年后自己就要回国,到了仩海之后,和英国法国这边的通信联系不是那么方便。   陈慕武是不知道自己大哥心里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笑掉大牙,因为他大哥过于杞人忧天了。   即使已经认定了,自己这辈子就要选艾芙共度余生,陈慕武也没打算就这么早结婚。   一是因为艾芙还没从她那个塞维涅学院毕业,等她毕业拿到业士学位之后,陈慕武还打算把这个小姑娘忽悠到英国,让她到自己的身边再念个大学,顺便培养感情谈谈恋爱。   二是因为陈慕武绝不会在艾芙的大姐伊蕾娜·居里结婚之前,向居里夫人的二女儿艾芙求婚。   陈慕武的连襟让·弗雷德里克·约里奥-居里当初在和居里夫人的大女儿伊蕾娜结婚之后,就把自己的姓氏约里奥和伊蕾娜的姓氏居里结合到了一起,变成了约里奥-居里。   他这么做给出来的理由是,不能让居里这个在法国物理学史上十分伟大的姓氏没有后代。   弗雷德里克·约里奥-居里的这一改姓行为,在当年还被很多人瞧不起,认为他是想要凭借自己丈母娘居里夫人的名声,在法国物理学界获得立足之地。   陈慕武十分尊敬居里夫人不假,而且他在物理学上取得的成就已经足够高,即使现在就和艾芙结婚,也没人会认为他陈慕武是一个吃软饭的赘婿。   但陈慕武却也接受不了在结婚之后把自己的姓氏改成陈-居里这一复合姓,还是让他的连襟先改姓吧,等过个一两年之后,自己再高高兴兴地抱得美人归,让艾芙·居里变成自己的陈太太。   旅途劳顿的陈慕武,在德布罗意家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踏实觉,等第二天睁开眼,思考再三之后,他决定先独自一人去巴黎镭学研究院,拜访一下自己未来的丈母娘。   比起前两天在莱顿见到的那个一言不合就想死的洛伦兹,陈慕武现在更害怕见到居里夫人本人。   两人上次见面,也是彼此之间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   结果再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要拐走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女儿。   种了二十年的白菜,突然要被一头猪给拱了去,即使这头猪学识渊博、英俊帅气又年少多金,但当妈妈的心里也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抵触的情绪。   德布罗意说自己也要一同前往,他摆明了就是想到那你去看自己好朋友的笑话,但最终还是被陈慕武给制止了。   再次见到自己未来的丈母娘,居里夫人仍然像上次在布鲁塞尔索尔维会议上那样的恬静优雅,可陈慕武却紧张不已。   虽然是一年当中最冷的冬天,可他的额头上却隐隐冒出了汗珠。   虽然有巴黎大学和法国政府的双重拨款,但这所实验室里的条件也很简陋,和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不相上下。   关键是里面没有一丁点防范辐射的措施,长期暴露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对人的身体是一种很大的损害。   陈慕武觉得这次必须要提醒居里夫人,劝她在以后做实验的时候,必须要做好个人防护才行。   他想象当中的丈母娘见新女婿时候的刁难并没有发生,居里夫人也并没有折磨陈慕武,在聊了几句自己的小女儿之后,她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学术当中来。   虽然居里夫人已经将近六十岁,但她对学术的热情仍未平息。   每天除了在巴黎大学里授课,就是回到镭学研究所中对放射性元素进行研究。   居里夫人对陈慕武取得的那些成就里,最感兴趣的不是什么光是粒子而电子却是波,也不是量子力学中那一系列或简单或复杂的数学运算,而是去年陈慕武从布莱克特拍摄的那么多张照片中,找到的核嬗变的证据。   谈论起学术上的话题之后,陈慕武便从紧张当中渐渐放松了起来。   圣诞节前夜,再加上有客人的拜访,居里夫人今天甚至提早结束了工作,带着陈慕武回到自己的家里。   此前在丹麦和瑞典十分热情大方的艾芙今天却一反常态,她偷偷朝陈慕武扮了个鬼脸,就害羞地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而居里夫人却是拉着自己未来的女婿,看起艾芙从小到大的各种照片来。   看着看着,身为女强人的居里夫人也不免有些难过,她的声音稍微有些哽咽,害怕从此会失去女儿的陪伴。   这搞得陈慕武十分不好意思,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那头十恶不赦的猪。   好在德布罗意又一次充当了救火英雄,他按照之前和陈慕武的约定,带着陈慕侨登门拜访,成功把压力转到了陈慕侨的那一边。   而陈慕武干脆借着给叶公超打下手的借口,直接钻进了厨房里。   “陈三叔,你和这位艾芙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你能不能别总三叔三叔的叫了,这辈分听着我别扭,”   自从见到陈慕侨之后,叶公超对他的称呼就改了口,不然管他大哥叫叔叔,而管他叫汉臣老兄,叶公超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精神分裂。   只是这让陈慕武感觉不对劲,他俩年龄差不多,难道说今年过年,自己还要给这个便宜侄子掏压岁钱吗?   “结婚时间还早,倒是你,最新的那本《尼罗河上的惨案》写完了没有?”   “马上就写完!马上就写完!就差一个结尾了!您放心,您和我大叔离开法国之前,我一定把书稿交到您手上!”   提起书稿,叶公超顿时没了聊天的兴致。   他只是不断在暗里提醒自己,以后无论眼前这个陈三叔再邀请自己去哪里,做什么,都必须考虑再三之后,再给出答案。   ……   1924年的圣诞节就这样过去了,又在巴黎逗留了两天,叶公超终于交出了自己的书稿,陈慕武也终于要启程返回英国。   他这一趟旅程,历时两三个月,基本绕遍了整个西北欧洲。   可是一想到又要坐船,陈慕武就又有些头痛。   但他的这个头痛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德布罗意在得知自己的好朋友突然多了害怕坐船的坏毛病之后,给出了一个属于贵族的解决办法。   当然,德布罗意即使再有钱,他也不可能替陈慕武在英吉利海峡上挖一条隧道或建一个桥。   他给出来的建议是,让陈慕武去凡尔赛那边的机场坐飞机,只需要三个多小时,就能直接从巴黎飞到伦敦。   听到德布罗意给出来的这个建议,陈慕武顿时觉得还是坐轮船香。   且不说在民航刚刚起步的年代,现在坐飞机的乘坐体验有多糟糕,陈慕武实在是不放心早期飞机的安全性能,不敢亲自去冒这个险。   他谢绝了德布罗意的好意,还是请他帮忙购买三张返回英国的船票。   艾芙、德布罗意和叶公超,一起到巴黎的车站送别。   第一个人泪眼朦胧,有点舍不得自己的意中人就此离去。   第二个人也表情很庄重,嘱咐陈慕武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多来巴黎找自己玩。   最后一个人面无表情,甚至心里有些窃喜。   火车拉响汽笛,车轮缓缓向前滚动。   在新年之前的十二月二十九号晚上,陈慕武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剑桥大学,回到了三一学院自己的房间里。   按照规定,他的大哥陈慕侨是不能住到学院当中来的。   所以在此之前,陈慕武先去找了很久都没见面的布朗太太,刚好她的二楼还有一间房屋是空着的。   凭借着陈慕武和布朗太太的交情,陈慕侨成功的住进了这里。   回到剑桥郡的第二天,陈慕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卢瑟福的家里,向自己的老师“负荆请罪”。   “你们瞧,最新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可算是回来了!”   几个月没听到大嗓门的呼喊,现在又见到了眼前这位新西兰壮汉,陈慕武顿觉倍感亲切。   “老师,实在对不起,在离开剑桥大学之前,我曾经答应您,要在圣诞节前赶回来,来您的家里一起共度节日。   结果到最后还是晚了几天,希望您能原谅我.”   “陈,你的事情,卡皮察都已经和我说过了。   “没想到你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却把居里家的姑娘给骗到了手里.”   陈慕武听完就是一阵脸红,仁科芳雄在莱顿大学把自己卖了也就罢了,怎么回到剑桥之后,连浓眉大眼的卡皮察也都来背刺自己呀?   这下子在卢瑟福眼里,自己不就变成了有了老婆就忘了师傅的人了吗?   卢瑟福也发掘了自己爱徒的不好意思,于是赶快给他找了个台阶:“我在今年的索尔维会议结束的那天,就察觉出人家小姑娘对你有意思。   “当年我离开新西兰之前,就和你的师母说,等我在物理学上搞出一些名堂之后,就把她接到英国,和她结婚   “你现在在学术上已经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远比我当年要强的多。   那还害羞什么?你现在也到了该和姑娘谈谈恋爱的年纪了.”   闲聊几句之后,陈慕武又和卢瑟福交代了,自己想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创办一个低温物理实验室。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之前给实验室搞来了每年一万英镑的经费,现在又捧回了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回来,卢瑟福对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要求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又告诉了陈慕武另外一件事情。   “陈,你的哥哥什么时候离开英国?”   “老师,估计要等到一月份结束,过完了中囯传统新年,他才会启程回国.”   “是从伦敦出发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从伦敦出发.”   “那刚好,等过完新年之后,你也要和我去伦敦走一趟。   “皇家学会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因为你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缘故,他们打算把你吸纳为皇家学会的会士,顺便又因为你之前做的那个电子衍射实验,再把25年的休斯奖章颁发给你。   我们要去伦敦参加这次新会员入会以及颁奖典礼。   “同样又是一个小道消息,25年的皇家学会科普利奖章得主也是你的一位老熟人。   猜猜他是谁?”   删了炉石之后,今天终于写了一万个字。   只能说炉石害人不浅,我前两天渣更的时候,根本都不敢点本章说和书评,生怕会被骂短小无力。   今天终于是把之前欠的都补过来了,给读者老爷们赔个不是。 第172章 120爱丁顿兴师问罪   该来的总是会来。   在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各种荣誉也跟着接踵而至。   因为发现了第九颗行星,陈慕武早就已经是皇家天文学会的会士(fras)。   在若干年之后,陈慕武作为一个中囯人,即使在学术上取得的成就被皇家学会认可,他也只能成为皇家学会的外籍会士。   但现在还没有外籍会士这么一说,成为皇家学会会士,基本上就是陈慕武能在英国学术界所取得的最高荣誉了。   如果他是一个英国人,或者是英联邦旗下其他殖民地、自治领等地方的国民,那么之后再取得些学术成绩的话,陈慕武可能还会更进一步,接受王室的册封,成为爵士(sir)、勋爵(lord)之类的贵族。   比如老汤姆孙,比如他的老师卢瑟福,这两个人现在都是爵士   在未来,卢瑟福甚至还超越了他的老师,成为了尼尔森的卢瑟福男爵。   卢瑟福最近也是春风得意,这不光是因为他的爱徒陈慕武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他已经提前收到了通知,英国国王乔治五世,将会在明年的一月一号授予卢瑟福荣誉勋章(orderofrit)。   荣誉勋章并没有爵位,但是可以像皇家学会会士一样,在姓名后面加上o作标识。   而且荣誉勋章是由英国国王直接决定获勋者的唯一一枚勋章,用以嘉奖在军事、科学、艺术、文学或推广文化方面有显著成就的人士。   这个勋章的限额只有二十五位,只有在有人去世或主动退还勋章之后,新成员才能够被递补获得。   也就是说,能够获得荣誉勋章的人,基本上就等同于是在位君主最亲近的二十四个人之一(君主本人也占有一个荣誉勋章的名额)。   除了获得这枚荣誉勋章之外,卢瑟福还有另一件双喜临门的高兴事。   现任的英国皇家学会会长查尔斯·谢灵顿,即将在1925年卸任会长一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明年举办的英国皇家学会全体会议上,卢瑟福将被提名为新一届的学会会长。   朝里有人好做官,陈慕武这次能被英国皇家学会吸纳,成为最年轻的一名会士,他的老师卢瑟福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   卢瑟福不但帮自己的爱徒争取到了会士名额,同时还给陈慕武弄来了一个皇家学会所颁发的休斯奖章。   休斯奖章是为了纪念美籍英裔发明家戴维·爱德华·休斯所设立。   他同样也是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士,以在电报和麦克风上面的研究和改进而闻名。   在休斯去世之后,英国皇家学会特地设立了“休斯奖章”,用以表彰物理科学领域的原创性发现,尤其是电学和磁学或其相关应用。   陈慕武能获得这个奖章,并不是靠着人情世故,主要还是凭借的是真才实学,毕竟他最近在物理学的原创性发现不算少,而且在电学上尤甚。   电子当然也属于电学,对吧?   而至于科普利奖章,同样也是由皇家学会进行颁发。   和休斯奖章只专注于物理学方面不同,科普利奖章会授予在任何科学领域上取得的持续杰出的成就。   这枚于1731年首次颁发的奖章,不但是皇家学会当中最古老的一枚奖章,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一枚。   科普利奖章可以算得上是英国在科学成就方面所能授予的最高奖项,并且获奖人并不仅限于英国国籍,或者是在英国本土从事科学研究的外籍人士,而是被扩大到了世界范围。   有人说在诺贝尔奖出现之前,科普利奖章的获得者就代表了当时世界科学研究的最高水平。   卢瑟福向陈慕武科普了这么多有关皇家学会和奖章的知识,但就是迟迟不揭晓,明年的科普利奖章获得者,究竟是陈慕武的哪一位老熟人。   可是现在,陈慕武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而且他越听卢瑟福给他的描述,越发感觉这位奖章的获得者,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见到的那个人。   “老师,您说的这个人,是不是爱因斯坦博士?”   听到陈慕武给出来的答案,卢瑟福又是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   “陈,你不愧是能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天才,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正确的答案。   “本来这个奖章并不像诺贝尔奖那样,需要获奖者去往伦敦的皇家学会亲自领取。   “可是爱因斯坦博士在得知自己获奖之后,他就立刻给学会回复了一封电报,表明自己要亲自到伦敦来领奖。   “我想可能是因为战争之后,德国已经被整个欧洲孤立太久,连索尔维会议都没有德国物理学家参加。   “爱因斯坦博士大概是想要借助这次机会,和我们这些同行们好好交流一番吧.”   陈慕武心里说,老师你比我自己猜得还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确实是过来交流的。   他顿时感觉冤家路窄,真就你不向山走去,山直接向你走来了呗?   既然爱因斯坦都已经追到英国来,那退无可退陈慕武也就只能应战了。   他对说服爱因斯坦这个顽固的老头不抱信心,只希望刚一见面的时候,他别大发雷霆。   好在离去伦敦领奖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陈慕武还能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但他也并没能十分清闲地度过这个冬天。   离开英国两个多月的时间中,剑桥大学这边已经积攒了许多事情。   而在得知他已经回到学校之后,各种相熟的不相熟的人们也都打着祝贺他获得诺贝尔奖的名号,纷至沓来。   伦敦的民囯驻英公使馆,仍然像去年一样,派人送来邀请函,邀请陈慕武,到公使馆去参加开国纪念日和元旦的双重庆典活动。   他去年和叶公超一起参加过一次,当时仅仅是在物理学上小有所成,就有一堆纨绔留学生轮番上前和他打招呼,而且还有人想要邀请他那个啥。   而今年,陈慕武已经升级成为了一位“学术体育两开花”的、德艺双馨的青年才俊。   他想如果自己再去这个乌烟瘴气的活动,那么前来打招呼的人只会更多,他们的邀请力度也会更大。   陈慕武不想和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所以就借口自己才刚回剑桥旅途劳顿,拒绝了公使馆的邀请。   倒是陈慕侨总觉得民囯驻各国的公使馆里的官员,就是他们这些出门在外的游子的父母官。   于是刚来到剑桥的他,在接收到别人给陈慕武送来的通知,又劝说自己的弟弟一同前往被拒绝之后,不辞辛苦再次折返去了伦敦。   陈慕侨今年十月份离开仩海,从哈迩滨出了国之后,一路上见到的总是以洋人居多。   这次一下子在伦敦公使馆见到了这么多的同胞,听到了各种恭维他的话。   纵使陈慕侨的修养再高城府再深,重新返回剑桥他也掩盖不了自己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小弟,和驻英公使馆的朱代办彻夜长谈之后,我才明白你获得了这个诺贝尔奖,在国内的学界影响究竟有多大。   “除了你提出来的那个盘古开天辟地引起了争议之外,我国内的大部分学者,对你还是赞誉的多。   “朱代办还向我透露,你那两枚勋章的勋等又向上晋升了一级,而且他还收到了不少人从国内拍来的电报,询问你的具体情况。   那些电报上虽然没有明言,但基本上都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咱们家的家庭还有你的婚姻情况。   “你猜我还见到了谁?仩海永安公司的少东家!那位郭少爷自称和你是旧相识,还问你今年怎么没去伦敦。   他说在你的指点之下,最近开始在往返英国和中囯的时候,捎带脚做起来了麻将的生意。   “据我观察,无论是在丹麦的京城哥本哈根,还是在现在的这个剑桥大学,好像这些洋人们,尤其是你的那些科学家朋友们,似乎都很喜欢打麻将?这是不是你的功劳?”   陈慕武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而且他们的麻将水平还都比自己高,你说气人不气人?   不过郭琳爽还算有经常头脑,自己以为在麻将上没什么油水,居然被他做成了一门风生水起的生意。   “郭少爷还问我你何时回仩海,他有个正待字闺中的妹妹,想要给你介绍一下。   小弟,看来许多人都盯上了你这个乘龙快婿啊。   要不然你再在英国待几年之后,还是回到国内去吧?”   敢情我把你当朋友,你想让我当你妹夫是吧?   陈慕武很无语。   一旦取得些成就,成为别人口中的青年才俊之后,就是很容易被上赶着介绍对象。   前年他还在仩海两路铁路管理局时,因为受邀到邶大去讲学,就已经被铁路局里的诸多同事像这样骚扰过一次。   而到丹麦之后,玻尔之所以让他的太太玛格丽特举办一场舞会,为的也是用美人计来留下自己。   没想到即使自己都已经跑到了英国来,还是没能逃脱这种“幸福的烦恼”,至少在别人看来确实如此。   “大哥,你又拿我来寻开心了,”陈慕武故意不理陈慕侨提到的回国这件事,“之前在法国,你和艾芙的妈妈居里夫人谈的如何?不知道他们家要多少彩礼?”   陈慕武反客为主,直接让想要看他笑话的陈慕侨闭了嘴。   叶公超虽然十分憎恶陈慕武在写书上面对他无休止的剥削,但还是和他如实汇报了陈慕侨还有居里夫人见面的情况。   毕竟他大哥不会法文,只能让叶公超这个才学了半年多法语的二把刀从中做翻译。   陈慕侨遵循的还是老传统那一套,总觉得一对青年男女结婚,要满足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提亲彩礼,订婚结婚等各种乱七八糟的规矩一样也不能少。   没想到居里夫人对他提出来的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她认为年青人自由恋爱,谁也无权干涉。   她只向陈慕侨提出来一点要求,那就是如果他们俩真的结婚了,能不能让陈慕武从英国来到巴黎,在镭学研究所里继续从事科学研究。   皮埃尔·居里先生走的早,居里夫人独自一人把这两个女儿从小照顾大,她不希望小女儿离自己太远。   在这次谈话当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文化差异的陈慕侨,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十分不愿意听到陈慕武提起他和居里夫人见面这件事,也就识趣地不再提这件事。   现在既然自己的弟弟已经认定了这个洋媳妇,陈慕侨就开始在心里考虑,等他回国之后,应该如何才能替小弟说服自己的母亲。   ……   三一学院方面,对载誉归来的陈慕武的欢迎,是十分热烈的。   过了公历新年之后,学院专门在宴会大厅,为陈慕武举办了一场奢华的大学晚宴。   这场充满了油腻食物、恶臭雪茄以及繁冗礼节的晚宴,并不是为了庆祝陈慕武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而是为了庆祝他从学院的研究员,晋升成为了三一学院的院士。   与会的众人身上都穿着三一学院的传统服饰,院长老汤姆孙亲自主持了这场晚宴。   因为安排奥本海默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件事,老汤姆孙欠陈木一个人情。   所以在他的演讲稿中,又一次把陈慕武给吹上了天。   继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史上最年轻的皇家学会会员之后,陈慕武如今又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剑桥大学的院士。   院士,基本就相当于是三一学院的高级成员,在学院里享有很高的地位。   现在,陈慕武在学院里获得了一个专属于他的位置,能够自由出入一些,他此前当学生时并不能进入的地方,而且按照三一学院的传统,他现在在学院里,还有了一个不论日夜随时随地为他服务的贴身仆人。   理论上从此之后,他每天睡前都不用自己铺床,醒来之后也不用管叠被子这件事,衣服鞋子之类的也有人帮忙清洁,而且男仆还能帮忙整理书信电报,让陈慕武能够更加心无旁骛地投身于学术之上。   当然,陈慕武的这个男仆必不可能会是高贵的英国人,而是一个已经英化了的三哥。   突然一下变成了“统治阶级”,陈慕武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习惯。   比他先进入三一学院,成为研究员的卡皮察还没能成为院士,因而也享受不到这种高贵的vip服务。   于是在从瑞典分别再次见面之后,卡皮察又开始打趣他的好朋友:“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你这个诺贝尔奖拿的还真值.”   虽然卡皮察一直以来都喜欢夸大其词,两年前在布朗太太家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开口喊了陈慕武“中囯天才”。   但陈慕武觉得,卡皮察今天这个称呼还是有些过分了。   他怎么就成为了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   你现在就给宇文成都一块刻着“天下第一横勇无敌”的金牌,半路上突然杀出来个李元霸怎么办?   “彼得,你别闹了,我实在是担不起这个称呼.”   卡皮察仍然不依不饶:“陈,这并不是我给你取的外号,而是英国报纸上对你的称呼。   “在此之前,这个称呼一直到专属于爱因斯坦博士.”   “再加上爱丁顿教授写的那本关于量子力学的科普书籍,出版之后销量还不错。   “爱丁顿在书中宣称,你提出来的不确定性原理,和当年爱因斯坦提出来的相对性原理,在物理学当中的重要性相当。   “可你不是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指出了爱因斯坦博士的一个错误吗?   “能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指出错误的人,那一定会比前者更聪明才对。   “所以在英国这些报纸里,这个称号也就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听卡皮察讲完来龙去脉,陈慕武觉得英国这帮报纸和带英一样,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   他们提出来这个称号,自然能吸引眼球,提升报纸的销量。   但与此同时,也把自己当成靶子树了出去。   这帮舰队街的无冕之王可真操蛋!   陈慕武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一笔账还没和卡皮察算。   “彼得,为什么卢瑟福主任会知道有关艾芙的消息?是不是你告诉了他?”   “鳄鱼问,为什么你在瑞典领完奖之后,没和我们一起回来。   “我又不能欺骗他老人家,所以就只能实话实说咯!   “陈,你的眼光还真不错,那么漂亮的艾芙,和如此帅气的你,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要来给你当伴郎。   “生了孩子之后,我来给小小陈当教父.”   这个俄国人怎么比谁都猴急?   别人只不过问问什么时候结婚而已,怎么在他的想法中,连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   而且关键哥们儿也不信什么宗教,根本就没有教父这么一说。   不过当个干爹倒是还可以,只要你每年都掏压岁钱就行。   ……   因为“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这个称呼,找上门来的不止卡皮察一个人。   得知陈慕武回到剑桥之后,企鹅出版社的人又再次找上门来。   此前两本陈乔治系列的侦探小说,已经在英国的图书市场中成为了畅销书。   读者们发现,原来侦探小说还能这么写,要么人人都是凶手,要么人人都是被害者。   企鹅出版社现在急不可耐地想要推出这一系列的第三本,好在陈慕武也是有备而来,交出了叶公超的第三份手稿。   除了在小说出版上取得了成绩,那本仿照《读者文摘》模式运营的杂志,也渐渐打开了市场。   根据读者们的反馈,杂志上刊载的幻方还有填字游戏最受欢迎,出版社打算把这两种游戏做成单行本,在杂志之外单独售卖。   他们也看中了陈慕武被英国报纸冠以的那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的头衔,打算请他为这本解谜游戏的书籍题写推荐语,进一步提升单行本的销量。   陈慕武当然不能答应这个条件,自己绝不可能承认这个名号。   不过他倒是想到了即将来到英国的爱因斯坦,于是答应出版社的这个人,等到时候帮他和爱因斯坦牵线搭桥。   ……   剑桥大学也不是人人都欢迎陈慕武。   在他被接连登门的一批又一批访客,吹捧得有些飘飘然的时候,有人来到三一学院,找陈慕武兴师问罪。   看到板着一张脸走进房间的爱丁顿,陈慕武吓了一跳。   这位可是爱因斯坦的亲密战友,而且他还武德充沛,难不成这次也是来替老友教训自己的吗?   但听卡皮察说,爱丁顿不是在那本科普书籍中,大吹特吹不确定性原理么?   他应该已经和自己一起,站在了老朋友的对立面才对啊!   “爱丁顿先生,应该是我去天文台拜访您,怎么能让您专门找我一趟呢!”   陈慕武早把爱丁顿给忘到一边了,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客气话而已。   “得了吧你,哪次没有事情相求,你是绝对不会去天文台找我的,”爱丁顿果然看穿了陈慕武的敷衍,“祝贺你在天文学上又取得了一项新的成绩!”   他这后半句话说得十分阴阳怪气,话里的内容让陈慕武想起来,眼前的爱丁顿除了是爱因斯坦的朋友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是世界著名的天文学家。   难道他今天找上门,并不是因为替爱因斯坦暴打不平,而是因为不同意自己提出来的宇宙膨胀和大爆炸,呸,盘古氏过程吗?   “误打误撞,误打误撞罢了。   “爱丁顿先生,您也知道,我一直都对仙女座星云那些星云感兴趣,之前还找您聊过几次。   “所以这次刚一得知美国的哈勃博士在星云测距方面取得了突破,我便向他索要了具体数据。   “这并不是我的功劳,我只不过是恰巧把两个前人的研究联系到了一起而已。   “难道说您认为宇宙并不是膨胀的吗?可是现在事实和数据就像房间里的大象一样,是不容被忽略的.”   “我没说宇宙膨胀是错误的,相反我还很认可你的科学头脑,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出星系距离和速度的关联。   你能获得诺贝尔奖实至名归,如果诺贝尔有天文学奖的话,我绝对第一个提名你.”   既然爱丁顿也同意宇宙是膨胀的,可他为什么还是一副生气的表情?陈慕武想不通。   爱丁顿话锋一转:“只是你的行为有些让我生气。   我仔细看了报纸上全文刊发的你的获奖感言。   你在里面说:   “斯里弗发表了二十五个星系的退行速度,而哈勃给出了十七个星系离我们的距离,其中有十四个星系,和斯里夫发表的星系重合,而剩下三个则没有找到他们的具体退行速度。   “你说的一点错误都没有,斯里弗的那篇论文,是在1917年发表的,里面确实只有二十五个数据。   “所以我也就确定了,你一定是没读过我在去年刚一出版之后,就送给你的那本《相对论的数学原理》。   “为了写这本书,我特意向斯里弗索要了他在1922年2月观测到了最新数据,并全文刊载到了书里。   又经过五年的观测之后,斯里弗已经测量出了整整四十一个星系的退行速度,你没找到的那三个星系,也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书上.”   说完话的爱丁顿,走到陈慕武的书架上,抽出他写的那本书,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第173章 121一百三十年一遇   前年,爱丁顿确实在他的那本书刚一出版之后,就送给了陈慕武一本。   陈慕武当时也很客气地说了一句,自己有时间一定拜读。   可这时间一拖就是小两年,爱丁顿的这本书,陈慕武却是一直都没翻开过。   他现在觉得很尴尬。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明明已经在微信上和人说过晚安,然后在楼下烧烤摊上羊腰子啃得正香的时候,却被别人抓了个现行。   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是想要狡辩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情给敷衍搪塞过去。   但是他又想到多说多错,只能十分不好意思地向爱丁顿承认,自己确实没好好看过他写的那本书。   当然爱丁顿也并不是真的因为这么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而大发雷霆,他的心里只不过是有一股怨气没能发泄出来而已。   毕竟任谁辛辛苦苦写得一本书,还专门给人送了过去,结果几年之后得知,别人根本看都没看,知道这个真相之后,一定都会生气的。   陈慕武决定转移一下矛盾,来上一出李代桃僵。   听爱丁顿话里的意思是,他当然赞同宇宙膨胀学说,也认为陈慕武在量子力学上总结的各种方程也好概念也好,都是物理学上的重大发现。   但是即将来英国的那个人不这么想。   陈慕武觉得或许可以请爱丁顿帮忙,好好劝说一下他的那位固执的老朋友。   “爱丁顿先生,你知道爱因斯坦博士即将去伦敦的皇家学会,领取今年的科普利奖章吗?”   “我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卢瑟福爵士和我说,这枚奖章其实并不需要到现场领取,可是在皇家学会致信爱因斯坦之后,他仍然表明要亲自到现场来领这枚奖章。   “我始终觉得领奖章只是他在英国的借口之一,爱因斯坦博士的真正目的,可能是要来英国教训我.”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陈.”   他这一番话说的确实没头没脑,爱丁顿怎么也不能把科普利奖章和教训陈慕武联系到一起。   陈慕武只能把他提出波动方程的概率波解释,还有不确定性原理之后,爱因斯坦曾经多次或直接或间接的表示他不接受这两种概念。   他不光曾写信劝陈慕武放弃歪理邪说,还多次通过《柏林日报》发声反对,在陈慕武获得诺贝尔奖之后,他还通过哥廷根大学的玻恩让布莱克特给自己带话,邀请自己去德国进行交流访问。   他的两个好朋友玻尔和埃伦费斯特,也都有意居中调停他和陈慕武之间在学术上产生的矛盾。   而后者更是打着调停的旗号,暗搓搓的希望陈慕武能向爱因斯坦投降。   面对这样一波又一波的攻势,陈慕武一直以来都是一退再退,高悬免战金牌。   但现在爱因斯坦已经打上了门,陈慕武也就只能应战了。   只希望爱因斯坦不是爱保国,别在最后骂他年青人不讲武德。   向爱丁顿描述这期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同时,陈慕武也有些想明白了,为什么在自己提出来量子力学的许多观点之后,并没有出现像玻尔一样和爱因斯坦分庭抗礼的局面。   终究还是因为自己太年轻了,没有像玻尔因为原子模型而积攒了大量的学术声望,即使不能赶上爱因斯坦,也能成为他之下的第一人。   现在一个是学术生命只有两年不到的年青人,一个是从发表光电效应论文开始,已经从事了二十年学术研究的领军人物。   虽然陈慕武获得诺贝尔奖,但世界上仍然有许多人,因为爱因斯坦的地位和名望,在这场争论中隐隐偏向于他。   陈慕武觉得自己如果想像玻尔那样成立一个学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听陈慕武的讲述,爱丁顿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自己作为老朋友在这个问题上,好像做的确实有点过分。   陈慕武已经在几篇论文当中,把描述电子运动状态的波动方程,概率波和不确定性原理都得清清楚楚,有理有据。   但他为什么还要一直反对这些观点呢?   爱丁顿似乎忘了他这次来找陈慕武,其实是为了向他来兴师问罪的。   他反而开口安慰道:“陈,我坚信你在量子力学当中提出来的那些观点是正确的。   如果阿尔伯特真的要来找你的麻烦的话,我始终都站在你这一边。   “另外,你可以去找一下三一学院的罗素教授,有关阿尔伯特一直坚持的因果论,或许他能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虽然学科专业不同,但陈慕武和罗素却很熟,当初就是他把自己招进了剑桥大学使徒社。   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爱丁顿帮他介绍了一个哲学家来帮忙?   不过陈慕武还是从善如流,在回到剑桥大学参加的第一次使徒社例行聚会上,结束了那些使徒们为庆祝他获得诺贝尔奖举办的仪式之后,他就向罗素提出来了最近他和爱因斯坦之间发生的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   陈慕武询问罗素,关于他和爱因斯坦两人的学术观点不同,有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   从大卫·休谟开始,英国的这些哲学家们,一直就没把因果论当做是金科玉律来对待。   如今英国的哲学界普遍认为因果关系是一种复杂而难以准确捕捉的现象,并非简单的“因为……所以……”的逻辑关系。   听陈慕武简单讲了讲如今量子力学的几个争议之后,罗素对其中几个观点很感兴趣。   他认为,陈慕武在抛弃电子轨道时,所引用的马赫提出来的那条“可观测性原则”,和经验主义哲学当中的认识论相符。   而不确定性原理,也反映出了因果关系的复杂性,这正是英国哲学家们一贯坚持的东西。   身为英国皇家学会会士的罗素,对陈慕武以及他的量子力学都表达了支持。   他还承诺,如果在皇家学会几枚奖章的颁发过程当中,爱因斯坦向他发起诘难的话,罗素也会站到他这一边,帮他说几句话。   陈慕武本以为自己当选皇家学会的会士,应该也是挺荣耀的一件事。   没想到身边随便找个人都是会士,这不能说明这个身份不值钱,只能说明剑桥大学的实力和水平太过于强大。   现在自己身边有了爱丁顿和罗素,也不知道能否与爱因斯坦一战?   终于把这么多天里积攒下来的事情处理了个差不多,陈慕武才能重新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   暌违了两个多月,实验室在陈慕武回归的第一天,就为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有人以电子的口吻写了一首小诗,并把它贴在了卡文迪许实验室大门外布告栏中的显著位置上。   “哦,听听我们电子向你发出的悲伤请求,   “请把我们从讨厌的量子观点的统治中解放出来,   “因为我们都被它可怕的不确定性所抛弃。   “除了你,我们的英雄!祈求你,还我们自由!   “在过去,我们一直都活在一个令人愉快的秩序当中,   “遵循着一个经典的方程式,他告诉我们应该去哪里。   “我们在原子中振动,然后就有了一束光。   “我们没有任何结构,只有质量、电荷和速度。   “但现在,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我们不知道我们究竟是粒子,是Ψ,还是一种波。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真实与否,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哪里,或者为什么。   “根据陈的说法,我们在真空里无穷无尽。   “并且还有一个电荷相反的兄弟,它便是真空里的空穴.”   即使在离开剑桥大学之前,陈慕武已经应卡皮察和卢瑟福的要求   ,在卡皮察俱乐部和卡文迪许实验室范围内,关于他所创建的量子力学做过两次讲座。   可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有些人,仍然不认可陈慕武把可爱的电子,变成了一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所以才会有人写的这样一首诗出来,如果放在平时,那么这首诗应该能博取到不少人的同情。   但它的出现时间恰恰是陈慕武回归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第一天,于是这首诗还带上了些向陈慕武宣战的意味。   三十年前,卡文迪许实验室可是老汤姆孙爵士发现电子的地方,绝不允许你一个小小的陈慕武信口雌黄。   说电子是一种波,现在已经被证明了,那也就罢了。   现在先是说电子在空间中会按一种概率分布,接下来又说世界里还存在着正电子,那你倒是搞个实验出来,让我们闭嘴啊!   对于这种写了首诗,但连名字都不敢署的宵小之辈,陈慕武决定不予理会。   他甚至都没把这张矛头直指自己的小诗从布告栏上撕下去,仍由它醒目地贴在那里。   反正总有一天会有实验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对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没有被这首诗破坏心情的陈慕武信步走进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面还有好消息在等着他。   在他离开的这两个多月时间里,阿斯顿教授根据此前德布罗意捐给实验室的那台真空泵,仿制出了一台抽真空效率更高的来,达到高真空度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   这样一来,相当于是电子显微镜的研制工作也有了进展,现在可以向厂商订制显微镜的腔体了,估计再过三两个月,世界上第一台用于实验的电子显微镜零号机就能问世。   在原时空里,德国人在实验室里研制出来的第一台电子显微镜,其放大倍数只有十几倍,还比不上最普通的光学显微镜倍数高。   直到他们在德布罗意提出物质波概念的几年后,才了解到电子是一种波,并以此对电子显微镜进行改进,才最终取得了成功。   现在的陈慕武不用再像他们一样绕个弯路,并且又解决了最关键的真空效率问题,这次应该不会搞出来放大倍数十几倍的笑话了。   不过在等待皇家学会开会的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陈慕武没太关心电子显微镜这件事。   他只是待在自己那间实验室兼办公室中,开始思考和爱因斯坦见面之后,对方会提出来哪些问题,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陈慕武觉得如果爱因斯坦只提出来狭缝还有光盒这些思想实验的话,那其实还是很好应付的。   毕竟有玻尔珠玉在前,自己只需要摸着它过河就行。   只害怕爱因斯坦会一着急一上火,提前十几年搞出来那个佯谬。   虽然有不等式能对佯谬进行反驳,但关键是这不等式的实验验证,再给他三四十年的时间,陈慕武也做不出来啊!   ……   回到剑桥大学之后的陈慕武,重新投入到了学术研究当中。   而他大哥陈慕侨,则是独自一人到英国各地考察教育。   他从剑桥北上,先是去了伯明翰,然后曼彻斯特,最后到了苏格兰爱丁堡,以及老汤姆孙爵士儿子小汤姆孙所在的阿伯丁。   多亏了他弟弟的存在,陈慕侨这一路上参观的大学里,基本上都有剑桥大学的关系存在。   他舒舒服服的完成了考察之旅,在农历春节之前,又重新回到了剑桥大学,和陈慕武还有那两位中囯学生一起,在异国他乡过了个年。   他回国的船票买到了过年之后,比皇家学会的开会日期刚好早了一两天。   陈慕武和卢瑟福申请,他想提前去几天伦敦,把自己大哥送上船之后,再去皇家学会和老师他们汇合。   得知爱徒的想法之后,卢瑟福稍微想了想,又给出了另外一个方案。   那就是他也和兄弟两人一起提前去伦敦,等陈慕侨离开之后,卢瑟福打算带着陈慕武,去拜访大不列颠皇家研究院下设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主管老布拉格。   陈慕武还以为,卢瑟福是要带他一起去感谢老布拉格去年提名自己参选诺贝尔物理学奖一事。   但等过完春节,送走大哥,跟着老师到了实验室之后,他才发现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恭喜你呀,陈博士!也恭喜你,卢瑟福爵士!”   同样都留着大胡子,也同样都在大洋洲生活过,但是英国本地出生老布拉格比起卢瑟福来温文尔雅的多,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卢瑟福那样大嗓门。   再次见到陈慕武,老布拉格很高兴。   这个年青人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成功从瑞典搬回来又一座诺贝尔物理学奖。   “还是要多谢布拉格爵士您之前提名我,如果没有您的提名,可能就不会有我手里的这个诺贝尔奖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当初正是再从比利时返回英国的轮船上,老布拉格向卢瑟福提出来,要提名陈慕武,这才有了之后卢瑟福给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家写信串联那一幕。   “陈博士,你没必要谦虚,瑞典皇家科学院那帮人,他们虽然都是一些老顽固,但却不是傻子。   “如果不是你的实力足够的话,我想只凭几个提名,那些人是绝不会把诺贝尔奖授予你的。   “明明搞出来了那么多发明和发现,最后却偏偏是因为一个光学实验而获的奖,可见你现在在瑞典人眼里的形象可不太好啊!”   谁说不是呢!   陈慕武本以为老布拉格会把他和卢瑟福带到自己的办公室,但没想到两个人却被带到了实验室当中,而老布拉格甚至还当起导游,开始介绍自己所管辖的这间实验室。   “我们这实验室虽然比不上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但好在历史悠久。   “当初的迈克尔·法拉第,就是在这里发现了电磁感应现象,并且发明了圆盘发电机。   “陈博士,我听你的老师卢瑟福爵士说,你最近打算从事低温物理学的研究?”   “布拉格爵士,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会和老布拉格说这些,但是陈慕武还是诚实地回答了问题。   “那你就更应该来看看这里,”六十多岁的老布拉格,走起路来依然虎虎生风。   他把两个人带到了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面前,“这就是杜瓦爵士发明的第一个杜瓦瓶,他也是在这间实验室里,全世界第一个制造出了液态和固态的氢气。   “卢瑟福爵士和我说,你想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专门打造一间低温物理实验室出来。   “依我看,与其花那么多钱从头来过,不如你就直接来戴维-法拉第实验室,这里的实验设备都是现成的,而且在低温物理学方面,已经积攒了几十年的经验.”   卢瑟福也跟着点点头,应和道:“布拉格爵士说的没错,陈,想要研究低温物理学,皇家研究院的这间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确实要比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更合适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我当初虽然认可了你的想法,却一直没有给出具体回应的原因.”   卢瑟福虽然表现出了一副“我其实是为你好”的样子,但是从他躲闪的目光中,陈慕武仍然能读到自己老师内心当中的想法。   他只是不想把这来之不易的经费,花在没什么前途的低温物理学上。   即使提出这个想法的,恰恰是为卡文迪许实验室赚来经费的陈慕武本人也不行。   卢瑟福深知,即使是英国低温物理学领域的领军人物,刚刚老布拉格提到的那位杜瓦,他的科学生涯末期,也是因为缺乏资金而终止了对低温物理学的研究,只能研究不怎么要钱的气泡表面张力,只需要一盆水或者其他液体就足矣。   陈慕武可以理解自己老师的这种想法,毕竟之前穷怕了,精打细算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一时之间扭转不过来。   可他心里仍然有些不爽,你不让我研究低温物理是吧?   那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哥们儿就要着手研制加-速-器了。   这是核物理研究的利器,同时也是比低温物理更吃钱的吞金兽。   卢瑟福一定不会拒绝能把低能带电的粒子突然加速成千上万倍的诱惑,绝对会一边咬着牙,一边高高兴兴地往外掏钱。   结束了拜访老布拉格的行程之后,皇家学会的那场会议终于要开始了。   新年之后召开的第一场全体大会,会议内容有许多项,包括总结过去一年学会在各项科学学科当中所取得的成就,缅怀去世的学会成员等等。   陈慕武以一个旁听者的身份,一直坚持到了第三天,才终于来到了增选他为皇家学会新会员的流程。   这三天以来,他坐在会场当中,始终都是最显眼的存在。   他获得去年的诺贝尔奖是一方面,但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毕竟皇家学会里并不缺诺奖的获奖者。   作为在场当中的唯一一个黄种人,肤色也是其中的一方面。   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年龄。   坐在一群四十岁起步的中老年人当中,陈慕武二十多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年轻了。   有些人也对他这么年轻就能当选皇家学会的会士有些不满,觉得陈慕武不过就是靠着好老师的关系,才能获得这一德不配位的身份。   直到他们听到了台上的谢灵顿会长,向与会成员介绍陈慕武时的那番说辞。   “绅士们,牛顿是我们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位物理学家。   “在牛顿出生后的一百三十年,英国物理学界迎来了另一位天才,托马斯·杨。   “他当年就是在我们如今的这间房间里,用一个双孔衍射的光学实验,向当时的皇家学会成员,证明了光是一种波,从而推翻了牛顿提出来的微粒说。   “而在杨出生之后,又过了一百三十年,新的天才终于再次降临世界。   “而这一次,陈慕武博士又用他的伽马射线散射实验,证实了无论是牛顿的微粒说还是杨的波动说都不完善,把他们两位的学说互相叠加,才是光的真正面目。   “我不知道,再过一百三十年之后,是否还会有天才降临到我们这个世界,他是否又会提出一项有关于光的本质的新理论。   “但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让我们大家欢迎剑桥大学的陈博士,成为皇家学会的光荣一员.” 第174章   听完皇家学会会长的介绍词,饶是陈慕武脸皮再厚,他都觉得有些脸红。   原因无他,只是把自己捧得也太高了了吧。   和托马斯·杨比比也就算了,怎么连牛顿这尊大神都请了出来。   这下等自己百年之后,是不是也能埋到西敏寺的地板下面了?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   一是因为陈慕武不是英国的国籍,二是他没有宗教信仰,当然也就更不会信英国的新教。   而且比起埋到英国的教堂里,他自己更想躺进某座山上。   谢灵顿会长介绍完他之后,就轮到陈慕武上台,在会员证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走完这个流程,就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皇家学会的会士,不需要再像诺贝尔奖那样,站在台上发表一个演讲。   毕竟皇家学会每年也有几十个新会士入会,如果人人都上台讲上一遍的话,那么估计几天的时间也讲不完。   新会士的入会仪式结束之后,有半天的休会期。   等明天上午颁完一九二五年的各项奖项,今年年初的这届会议就算圆满结束。   听爱丁顿说,爱因斯坦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到伦敦,于是趁着这半天的休会期,陈慕武赶快跑到了伦敦北郊的巴尼特区。   自从去年参加完奥运会,在返回英国的轮船上,和老舍结识之后。   陈慕武一直都想着,到老舍那里去认认门,可是又一直都没有机会。   今天终于在伦敦有了半天的空闲时间,他这才上门去拜访。   虽然说同样也是在伦敦,但老舍的住处离英国皇家学会足足有十几英里之远,从利物浦街车站最最快的一班火车,都要花费半个多小时。   加那封路十八号,一间和剑桥郡布朗太太家差不多的二层小楼,但面积却比布朗太太家小的多。   里面的布局也和陈慕武之前住了一年的房子差不多,一层有餐厅、客厅、厨房和房东的房间,而二楼的三个房间,基本上全都是租给房客以获得收益。   陈慕武在这里见到了两个中囯人,一个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老舍,而另外一位戴着小圆眼镜、年纪看上去比两个人少长几岁的人,他却不认识。   “舍予兄,时隔半年多,小弟才第一次来拜访,还请恕罪则个.”   和意气风发的陈慕武不同,对面老舍的穿着打扮多少有些寒酸。   他仍穿着在轮船上和陈慕武初次相见时的那套青色哔叽西服,只是经过半年多的磨砺,这套西服上身的袖口已经有些发光。   看得出来,他在英国过得是捉襟见肘。   不过当初他不说是来英国当老师的吗,难道伦敦大学给他的工资开的这么少吗?   当年在轮船上第一次见面,刚从国内来的老舍不认识陈慕武是谁很正常。   但最近陈慕武的照片三天两头就登上报纸,虽然是黑白配色,清晰度也不高,但终归还是能让老舍认出他来。   “汉臣兄!去年在火轮上初相见,我根本就没想到,居然结识了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而是今天我更没想到,您真的纡尊降贵来光临寒舍了!”   作为一个老邶京,老舍先是朝陈慕武拱了拱手,然后才往前紧走几步和他握手致意。   松开手之后,老舍向他身边的那位戴着眼镜的年长者介绍道:“老许,这位就是你一直想要认识的陈汉臣先生。   “汉臣兄,这位是许地山先生,他去年从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目前正在牛津大学读书.”   “原来是许先生,久仰久仰.”   陈慕武这倒不是客气话,是因为他在小学时候学过一篇语文课文,题目叫做《落花生》,其作者正是眼前这位许地山。   许地山比身边的老舍更为激动,他对着陈慕武又是一通称赞夸奖,什么“中华之光”,什么“国人脸面”,什么“上知天文下晓物理”,各种吹捧的词汇,就像不要钱一样,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客气完之后,三人来到房间里的客厅之中。   本来自己家里住进来两个中囯人,租给他们房子的房东就有点不乐意。   但谁让她穷,必须要指望这两个中囯财神爷的那点儿租金来过生活呢?   但现在,又来了一个不给她钱的中囯客人,那房东对待陈慕武的态度,可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   她重重地把装有红茶的托盘砸到餐桌上,里面的开水都被震得溢出来了不少。   老舍当然也看出来了现在的窘境,可没什么办法,他又不可能去呵斥房东,只能赔笑道:“汉臣兄,您别介意,我们寄人篱下,只能低头.”   陈慕武回想起自己当初刚住进布朗太太家里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态度也差不多,只因为他是剑桥大学的学生,所以才稍微高看那么一眼而已。   他本想给老舍的房东亮一下自己今天上午才获得、还热乎着的皇家学会的徽章,但估计这个伦敦乡下的妇人多半不会认识,也就只能作罢。   “舍予兄……”   陈慕武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老舍给拦了下来。   “老陈,我们彼此称兄实在太见外了。   不如就按照姆们邶京的称呼,和我一样,在姓前面再加一个老字好了.”   “好的,老舒……不对,舍予兄啊,你怎么能占我便宜呢?”   不愧是邶京人,又创作过不少段相声,他这伦理哏使用真是轻车熟路。   陈慕武一个不小心就被绕了进去,自己直接降了一辈,成了老舍的侄子。   “汉臣别介意,我只是觉得一直‘兄’、‘兄’的称呼很见外,所以才和你开个小玩笑。   你继续说你的.”   “我从城里来,坐了半个多小时的火车,下车后又步行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你这里。   你在城里的伦敦大学上课,每天花在路上的往返通勤时间,岂不是都要一个多小时了?”   “唉,那有什么办法。   伦敦城里的房子贵得很,就连老许有国内庚子赔款供给的官费拿,他都住不起,更何况我这个每年才挣二百五十英镑的臭教书匠呢!即使是这间房子,还是有相熟识的牧师担保,我们才能租得如此便宜。   所以有时候房东对我们稍微不客气点,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老舍仍然对刚刚那个房东的表现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还在尽力向被轻薄对待了的陈慕武解释着。   陈慕武没管那个房东的事,他听到了老舍刚才说,自己每年的工资是两百五十英镑。   这钱虽然不算多,但可绝对不算少的。   狄拉克每年只有布里斯托尔大学的一百四十英镑再加上圣约翰大学的七十英镑,才两百一十英镑,他就能在剑桥大学过得富富裕裕。   虽然伦敦的物价比起剑桥郡来是要贵上一些,但老舍总不至于过得如此捉襟见肘吧?   刚一见面的时候,他只见到了老舍的袖口,现在面对面坐在餐桌两侧,陈慕武更是发现了老舍西服胳膊肘上的光,要比袖口还亮上许多。   “舒大哥,恕我冒昧,这两百五十英镑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在伦敦过得舒服了吧?为什么……”   陈慕武干脆打了直球,如果老舍挣得钱有其他去处的话,他觉得自己也能稍微支援一些。   老舍也毫不避讳这个话题:“老陈哪,你有所不知,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那当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可是在国内,我还有一位老母需要赡养,每个月的工资里,我都要抽出一半的钱汇回国内.”   难怪如此,那一年一百二十五英镑在伦敦生活,日子就确实要过得捉襟见肘了。   陈慕武有心直接掏钱,但又觉得总像是在施舍,怕对方面子上过不去。   他一边闲聊起其他的话题,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帮老舍一把。   “老陈,我看报纸上说,你今年被选为了皇家学会的成员?你这次来伦敦,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不过,这皇家学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组织?是和前朝的文渊阁、武英殿那些内阁大学士类似么?”   不愧是活在天子脚下的京城人氏,老舍给出来的比喻都是这么清新脱俗。   不过小小的皇家学会,怎么能和明清两朝时候的内阁相比。   内阁大学士对应到英国,不说是首相,最起码也得是大臣。   皇家学会几百号人,如果人人都是首相大臣,那整个英国的政府机构该有多臃肿。   陈慕武给老舍解释了一番,可后者还是似懂非懂。   “原来如此,那看来是我刚才的理解有误,虽然不是内阁大学士,但你现在,也应该能算得上是英国翰林院里的一个翰林了吧?”   老舍的这个说法,乍一听上去怪怪的,不过仔细一想,这回的比喻倒也还算是贴切。   陈慕武点了点头:“舒大哥还真是幽默,差不多就是如此吧.”   “老陈,那你刚才说,这英国的翰林院里有四五百号人,他们都像你一样,个个都是大科学家吗?”   “我觉得说不上全部,但最起码有个四五成。   剩下的也都是研究哲学和文学的,基本上都从事学术工作.”   回答完这个问题,陈慕武觉得自己忽然找到应该如何帮助老舍了。   “舒大哥,许大哥,你们在英国除了教课上学之外,其他时间都怎么安排?读读书?看看报?听听戏?还是动笔写写画画什么的?”   面对后世的一位文学大家,陈慕武当然应该劝他动笔写小说啦!   叶公超的英文水平虽然高,但论写作技巧方面,他估计应该比不上老舍。   而且叶公超现在对陈慕武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都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再把他骗上钩来。   但陈乔治系列又不能停更,毕竟这可是陈慕武现在的摇钱树之一。   他想着能不能请老舍这位文学大师代笔,如果真能成的话,那不就是一举两得了吗?   “老陈,你又说笑了。   我哪有闲钱在伦敦听洋戏?只能看看房东家不要钱的报纸,或者是到学校的图书馆里借几本书籍消遣。   倒是老许一直在写小说,于是我偶尔也时不时地跟着学上两笔.”   听到这个谦虚的回答,陈慕武觉得似乎有戏。   “那不知道两位读没读过最近在英国市面上很火的几本侦探小说,陈乔治探案系列?”   没等老舍说话,一旁的许地山先开了口:“那套书确实不错,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先生也是它的忠实读者吧?   “我记得你在去年奥运会的采访当中,就向记者推荐过第一本《巴黎快手谋杀案》。   “这个新闻同样也传回了国内,仩海的世界书局对你提到的这本书很感兴趣,所以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请我把这本书翻译回汉语。   “也多亏了你的推荐,靠着翻译这本书,我还小小地发一笔财.”   陈慕武有点儿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本书居然都已经有了汉译本。   关键是他这个原作者,却是一分的版税都没收到。   而许地山作为译者,世界书局也只给了他一笔一次性的翻译费,之后图书销售的版税分成,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算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身在英国的。   陈慕武,总不能因为这笔钱专门跑回国一趟。   同时他也不想因为这笔钱,就在全世界范围内暴露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二位,实不相瞒,我就是这个陈乔治系列的作者,还请一定要保密.”   自曝身份之后,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又是一惊。   老舍率先反应过来:“难怪主角是个中囯人,又姓你这个chen而不是ch"ên。   “我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叫钱德勒的作者,只是因为老陈你在英国过于出名,所以才创造了一个中囯留学生的角色,又让这个角色姓陈。   “原来这个作者就是你自己,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老陈你真是大才!你是怎么才能在从事科学研究的同时,又写出这么棒的小说来的?”   看到新的鱼已经上钩,陈慕武装出一脸苦笑编起了瞎话:“这正是为什么,我和两位提起这件事情。   “当初我刚到英国,还没什么机会做实验,有着大把的空闲时间,所以才趁这个机会,写了几篇游戏文字,没想到拙作竟然在英国卖的还不错。   “出版社那边最近又催我催的紧,希望我赶紧再出续作。   只是小弟我最近实在是工作繁忙,根本没时间动笔写这些。   “刚刚听舒大哥说,两位仁兄平日里都会写写小说。   小弟现在有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可否烦请两位,替小弟来代笔捉刀?   “至于报酬方面,当然不会亏待了二位,我们就五五分账,如何?虽然钱不多,但是千八百英镑总还是有的.”   陈慕武说得很诚恳,他觉得老舍和许地山应该不会拒绝。   毕竟写一本书,就能顶老舍三四年的工资。   这不是大大能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吗?   老舍也能感觉的出,陈慕武这是在帮衬自己。   但他还是拒绝了,不过倒不是因为贫者不受嗟来之食,而是其他的原因。   “老陈哪,怎么说着说着你又客气起来了?多谢你的一番好意,如果是汉语的话,我还能勉强试试看,只是这英文,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也不怕你笑话,我虽然在邶京跟着教会学了几年英语,可到现在为止也都仅限于读书看报,连张嘴说话前都要想上半天,更别提写英文小说了.”   许地山也跟着点了点头:“舍予说的不错,我虽然多上了几年学,但在英文写作上同样也是爱莫能助.”   得,看来前面铺垫都白费了。   面向英国市场的小说,英语自然是基础。   如果英语不好,那么其他一切再好都白费。   那如果陈乔治系列想继续写下去的话,就只能再继续威逼利诱他的好朋友叶公超了。   但这难不倒陈慕武,因为一条路不通,他还有另外一条。   老舍刚才说到中文还能试试看了,是吧?   哥们儿最不缺的就是书。   “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在想其他办法了。   “不过你们在国内的时候,看没看过在天侓《益世报》上连载的《射雕英雄传》?那本书也是小弟我的作品.”   这次还没等老舍开口,许地山就已经惊呼了起来。   “你,你就是写《射雕》的那个姚馥兰?那本书写的真不错!”   许地山是郑振铎和茅盾他们那个文学研究会的十二发起人之一,作为新文学的代表人物,他应该看不上鸳鸯蝴蝶派的小说才对。   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不错,已经是对《射雕》很高的评价了。   许地山继续说道:“我一直都以为这是一位女作者,不光是我,我们酀大的好多同学都这么认为。   酀大才女谢婉莹,也就是之前在民《晨报副镌》上连载《繁星》《春水》和《寄小读者》的那位冰心女士,对姚馥兰更是赞不绝口。   “她一直都想结识这位文字中带有侠气的女作者,如果让她知道,姚馥兰的背后其实是你陈先生,我不知道谢婉莹要怎么想了。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那部小说的文字里带着浓浓的英雄气,你为什么偏偏要取一个女作者的名字呢?”   “许大哥,这只不过是小弟想和读者们开的一个玩笑,是英文中‘你的朋友(yourfriend)’的音译罢了。   “还是说这本书吧,这本书的书稿,我已经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全文交给了《益世报》那边。   “自此之后,他们就一直催我开新书。   最近催的频率更是高了不少,算算时间,应该是因为在报上的连载快要到结局的缘故吧?   “那时我写这小说,只是为了能赚到来英国的学费和旅费。   “而现在我连稿酬更高的英文小说都没时间写,更别提再继续给国内报纸供稿了。   “我本来就想不在理国内的推催稿,但今天见到两位之后,我又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虽然英文小说写不了,但换成咱们的母语,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舒大哥,许大哥,如果你们二位愿意的话,我可以把第二部书的剧情给写出来,然后再由两位帮忙补全,寄回国内去。   “当初《益世报》给《射雕》开出来的稿费是千字十块大洋,最近他们已经把新书的价格提到了千字十五,这稿费小弟我只要一成,剩下的两位自行处置,如何?”   两个人又不是傻子,谁都明白陈慕武的真实想法。   这条件实在太好,谁也不想再拒绝。   但他们也不愿意占太大的便宜,总是想要让陈慕武多拿一些钱。   刚才那本英文书的时候,他还说五五分账,怎么到了汉语书,就变成了一九分了?   可任凭他俩怎么说,陈慕武就是一口咬定了一成这个数。   如果在国内的话,这笔稿费确实十分可观。   但现在,这对陈慕武来说只是一笔小钱。   就当是结交了两个朋友,也有始有终,给《益世报》那边一个交代。   互相推辞到最后,老舍和许地山终于答应了这个条件,说什么也要请陈慕武吃顿饭。   不想让这两个穷学生破费的陈慕武借口要赶最后一班车回伦敦,匆匆逃离了巴尼特。   他在临走前把自己在剑桥大学的地址留了下来,嘱咐他们之后彼此之间多多联系。   等从利物浦街车站下了车,又赶回这几天在伦敦的住所之后,陈慕武想着去餐厅找点东西填补一下肚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毕竟明天领奖的时候,他就终于要面对两年不见的老熟人爱因斯坦了,既然见面之后难逃一战,那么今晚就必须养精蓄锐才行。   只是刚一走进餐厅里,陈慕武就后悔没有在巴尼特和老舍还有许地山吃那顿晚饭了。   因为此时此刻,餐厅里正举办着一场欢迎晚宴,作陪的是爱丁顿和格林尼治天文台台长戴森。   而欢迎的对象,刚好就是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着的爱因斯坦。   眼尖的陈慕武看到此情此景,他就想趁着自己还没被注意到,悄悄退出餐厅的大门。   但是爱因斯坦同样耳聪目明,他也看到了正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后退的“好学生”陈慕武。   “嘿,陈博士!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我当然知道您在这儿啊博士!   你要是不在这儿,我还不走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虽然早把游戏给卸了,可这两天遇到些事情,有些忙。   今天晚上十点多才开始动笔,想着写个四千字渣更一下,但一想到已经是晚了,干脆还是写完六千字吧。   只是有些对不住半夜等更新的读者,抱歉!   可能明天的更新时间也会出问题,我尽量争取准时更新,如果出问题的话,提前再次向大家说声抱歉,请您多包涵。 第175章 123我本将心向明月   “在此我宣布,因为他提出来的相对论,以及他在量子理论发展上所做的贡献,英国皇家学会经过研究决定,把1925年度的科普利奖章,授予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教授.”   英国皇家学会,对爱因斯坦真是爱的深沉。   这枚科普利奖章,不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皇家学会把它第一次授予来自不受待见的战败国德国的德国人。   它也是爱因斯坦因为相对论,而获得的第一个大型荣誉。   毕竟1921年的诺贝尔奖,可是颁发给了光电效应。   当然现在的物理学环境,和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从爱丁顿到坎贝尔,英美两国的天文学家们在日食观测当中,已经确认了爱因斯坦利用相对论进行的预言是正确无误的。   就连陈慕武的那个不怎么被爱因斯坦认可的量子力学,也都间接证明了一下相对论的正确性。   电子存在自旋这件事,给陈不相容原理提供了一个理论基础,能解释反常塞曼效应,并且也能被氢原子基态的施特恩-格拉赫所证实。   但这终究都是从实验里总结出来的,还并未从理论推导里获得。   不过当陈慕武把狭义相对论和波动方程相结合之后,得到了波动方程的最终形式。   在那个波动方程里,陈慕武建立了几个叫做陈矩阵的东西。   而这些矩阵当中,刚好包含了描述自旋的几项。   把相对论和波动方程结合在一起,就能得到电子自旋。   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是只要相对论是正确的,那么电子就一定会有自旋!   陈慕武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念完了诗之后,让我们把视线再从沟渠转移到皇家学会的会场当中。   在第二天上午的颁奖典礼上,主持人念完本章开头那一段颁奖词之后,没见这位新晋的获奖者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爱因斯坦教授,请您上台领奖.”   “爱因斯坦教授?”   讲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呼唤了三遍这个名字,后两遍甚至都用上了德语。   可是坐在皇家学会礼堂第一排中间贵宾位置上的爱因斯坦,仍然点头如鸡啄米一样。   他身边的爱丁顿先是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他,然后又用力地戳了几下,这才终于把爱因斯坦从睡梦中唤醒。   “博士,该您上台领奖了.”   爱因斯坦这才迷迷糊糊地起身走上了讲台,能很明显地看到,他双眼周围皮肤的颜色比脸上其他地方要深得多。   站到麦克风前,爱因斯坦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震惊了全场。   “感谢威廉皇帝学会授予我今年的阿道夫·哈纳克奖章,我很荣幸能获得这个奖励……”   虽然威廉二世虽然已经在德国一战战败之后,就从德国皇帝的位置上退了下来,跑到隔壁的荷兰做起了寓公。   但是德国国内最高的科学机构,却仍然还保留着这个名字。   可这里是英国,不是德国。   英国最好的科研机构是英国皇家学会,而不是德国的威廉皇帝学会。   皇家学会颁发的奖章里最有影响力的科普利奖章,也不是威廉皇家学会的阿道夫·哈纳克奖章。   即使爱因斯坦一张口说的是德语,但在场的观众当中,仍然有很多观众都能听得懂。   开口才说了一句话,就已经出现了好几处错误。   站在讲台上的这个,真的是世界上最聪明,哦不,是世界上第二聪明的爱因斯坦吗?   还是说他被某个人给夺了舍?   其实爱因斯坦单纯只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或者说干脆就没睡,所以才导致他今天上午精神萎靡不振,思维一团乱麻,讲话语无伦次,闹了个大笑话。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是昨天晚上姗姗来迟的陈慕武。   ……   昨天晚上,在餐厅里刚一见到陈慕武,爱因斯坦在打招呼的时候,他喊出来的那句“某在斯”的确很有气势,但也仅限于此了。   在当今的物理学界,或许爱因斯坦的地位真能比得上孔子,但陈慕武的水平,绝不是一个盲人乐师那么简单。   被发现了之后,陈慕武觉得再悄悄溜走就再没什么意义,于是他干脆就径直走到他们那张餐桌旁,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爱因斯坦对面。   “爱因斯坦教授,自从两年前的元旦在仩海分别,我一直都很期盼着能和您再相见,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经历了几年的历练,陈慕武现在的脸皮愈来愈厚,说出这么长一串半唯心的话,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至少在直到多半年以前,他都一直想和爱因斯坦再见上一面的。   因为要赶着回到剑桥大学参加博士论文答辩,陈慕武没能在参加完索尔维会议之后,跟着朗之万他们一起顺路去德国见爱因斯坦,当时的他还遗憾了好久。   不过彼一时此一时,因为去年夏秋两季几篇论文的发表,他和爱因斯坦之间的关系,从当初的“如胶似漆”,渐渐变得针锋相对了起来。   也正是自打那时候开始,陈慕武对爱因斯坦的态度,就一直秉持着退避三舍的姿态。   “好久不见,陈,或者现在该叫你陈博士,我先恭喜你获得了诺贝尔奖。   当初还在仩海的时候,我只不过把你当成了一个在物理学上很有天赋的年青人。   “没想到仅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你就向我证明了在这具天才躯壳的体内,究竟蕴含了多么惊人的物理学能量.”   “博士,您谬赞了。   想要计算我体内的能量有多少,其实很容易,我的质量大概是七十公斤,体温在三百一十开尔文左右。   “而又因为有蛋白质、脂肪和钙铁锌硒等等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存在,我的比热容又一定小于水的比热容,四千一百八十焦耳每千克每开尔文。   “把这三项数据相乘到一起,大概就是九万多千焦,折合成千瓦时的话,也才不过是二十五度电而已。   “最近伦敦的电价已经降低到了两便士一度,换而言之,把我浑身上下加到一起,都没有五枚先令硬币值钱.”   可能是因为下午和老舍见过面后,陈慕武沾染上了耍贫嘴的坏毛病。   所以他这一套天马行空地胡扯乱扯,逗得席间这几个人忍俊不禁。   “陈博士,你在说什么玩笑话!如果你只值五先令的话,那我肯定先掏二百五十英镑,买上一千个陈博士,把他们统统安排进剑桥大学天文台里打工。   “我觉得用不上三五年,别说是整个宇宙的全部奥秘,说不定连你所设想的那种能穿越时间回到过去旅行的时空列车,都能够被这些陈博士给制造出来了!”   爱丁顿附和着开了一句玩笑。   他在里面暗戳戳地提了一句时间旅行,大概是想提醒在餐桌旁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他们当初可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忘年交啊。   “到时候别忘了分我们格林尼治天文台几个!”   不明所以的戴森也跟着打起了趣。   “我觉得不行,”爱因斯坦虽然板着脸摇了摇头,但是他话语当中轻松的语气出卖了他,“我认为一千个陈博士并不能和谐地同处一室,根据他提出来的不相容原理,两个陈博士在一起,就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我只需要出半个英镑,买上两个陈博士足矣。   “我十分希望能看到那个持相反意见、认为因果论是正确的反陈博士,把眼前这个满脑子都是概率波和不确定性原理的陈博士,给驳得体无完肤。   “或者说,那个才是真正的陈博士,而现在坐在我们身边的,是反陈博士才对.”   爱因斯坦的话中绵里藏针,最终还是毫无意外地落在了攻击陈慕武的理论上来。   “博士,我并不是狄拉克-陈子,而是单纯的陈子才对。   两个我在一起不会不相容,一千个我聚在一起,只会凝聚得更紧才对!   “但我从您的话语里,似乎听出来一些攻击的意味。   看来您还是对我提出来的这些个理论,有些耿耿于怀.”   爱因斯坦毫不留情地纠正起陈慕武言语上的错误来:“不是有些,是十分耿耿于怀。   陈,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抛弃掉因果关系这件事呢?”   “因为它确实就应该被抛弃.”   “不,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两个人之间心平气和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开始剑拔弩张。   爱丁顿再次站出来打圆场:“阿尔伯特,陈,等明天皇家学会的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我们再去讨论有关量子力学的一些问题吧,如何?”   爱因斯坦却不领情:“不如就今晚吧,我刚刚叫了一壶咖啡,等晚餐之后,大家一起到我的房间里聊聊天.”   正常人谁大半夜地喝咖啡啊?   看来爱因斯坦这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今晚根本就不打算放过自己。   不过,在这一两天的时间里,爱因斯坦先是从德国的柏林去到法国,然后渡过英吉利海峡又来到伦敦。   历经了这么多的舟车劳顿,今晚他又打算和自己挑灯夜战。   也不知道爱因斯坦这个四十多岁中年人的疲惫的身体,还能不能撑得住这一夜。   陈慕武觉得自己今晚即使在辩论当中取得胜利,但也终究是胜之不武。   昔有骑手战鹰熬老太太,今有他陈慕武熬半大老头儿?   “博士,您刚刚跨越了半个欧洲大陆,今晚又熬夜的话,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当然没问题!我反而还有点儿担心你,在外面跑了一下午,到现在还没吃饭吧?赶快叫点吃的填一下肚子,等晚上,我们还有重头戏呢!”   ……   其实当晚饭后这场小型讨论会的氛围整体而言还是融洽的,并没有太过激烈地争吵发生。   爱因斯坦只是列举出了他的第一个思想实验,一个带有快门的单缝衍射。   假如快门在某一时刻突然打开,然后放粒子通过狭缝。   按照辐射压强的计算,那么在快门打开的一瞬间,入射粒子还有快门的边缘,两者之间将会发生动量转移。   因为粒子和快门之间的动量是守恒的,那么只要能计算出快门的动量,就能从中反推出粒子的动量。   而只要狭缝的精度足够高,就又能同时测定粒子的位置,所以动量-位置不确定性就是不成立的。   这个思想实验很容易反驳,陈慕武完全就是摸着玻尔过河。   他假设在t的时间里,狭缝打开的宽度是x,那么快门运动的速度就应该是v=x÷t。   而如果粒子和快门之间转移的动量是p的话,那么也必须要伴随有能量的转移,e≈vp。   因为能量-时间不确定性,有et≈h。   所以vpt=px≈h,仍然遵循着动量-位置不确定性原理。   听到陈慕武给出来的回答,爱因斯坦露出来鱼上钩了的表情。   终于露出马脚,被我给逮到了吧!   “太棒了陈,你的想法可真是精彩。   “但不好意思,这只不过是从能量-时间的不确定性原理,推导出了动量-位置的不确定性原理。   “你自始至终都处在一个闭环当中,在我看来,这根本就算不上是一种真正的推导.”   没想到陈慕武却丝毫不慌:“博士,我不认同你的说法。   “在我看来,不确定性原理,它就是一条普适的基本原理,根本就不能从量子力学以外的假设里推导出来。   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确保它在不同的实验当中,保持相同的一致性即可.”   稍加解释之后,陈慕武更是反将一军:“难道你的相对性原理和不确定性原理不同,它就能被直接推导出来吗?”   这最后一句话直接让爱因斯坦闭上了嘴。   原理,就是具有普遍意义的最基本的规律,只能由实践来确定它的正确性。   自己的相对论可以建立在相对性原理的基础上,那么陈慕武的量子力学,建立在他的不确定性原理上当然也没问题。   爱丁顿在旁边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在心里悄悄给陈慕武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之前他没看自己写的那本《相对论的数学原理》,但这次总算是看了他最新写的那本量子力学的科普书籍。   现在引用的这个观点,不也正是被自己写进书里的嘛!   孺子可教也!   这下,爱因斯坦勉强同意了陈慕武给出来的解释。   但他同时也找到了一种新的攻击方法,那就是如果在思想实验当中,能够找到不确定性原理没有保持一致性的地方,是不是就能说明不确定性原理,乃至建立这个原理基础之上的整个量子力学,都是不自洽的了?   稍作思考的爱因斯坦,再次发起了冲锋:“陈,你说的没错,在你的量子力学当中来看,确实不可能用同一个系统,在既确定了粒子位置的同时,来精确测量其动量的。   “可是,如果我用的是双系统呢?在狭缝后面,我再加上一个有两条狭缝的另一块光栅,通过最终屏幕上的干涉条纹……”   双缝干涉是吧?   能确定路径,也就是粒子到底是从哪条缝里面通过的是吧?   这可比刚才的那个单缝衍射更加经典,陈慕武解答起来也是毫不费力,他直接就指出来,如果能确定粒子究竟是从哪条狭缝中通过的话,体现出百分之百的粒子性的话,那么最终屏幕上的干涉条纹就会消失。   爱因斯坦想了想,也确实就应该是如此。   这一局看来依旧没能找出破绽,仍然能算的上是不分胜负。   他本打算对不确定性原理继续发起第三次冲锋,但是爱丁顿又当起了和事老来。   他虽然不认同爱因斯坦在量子力学上的固执,但后者仍然是他心里最好的朋友之一。   就像陈慕武所说的那样,爱因斯坦毕竟风尘仆仆地赶了几百英里的路,如果不能得到良好休息的话,那对身体一定不好,所以爱丁顿才叫停了今晚的首轮对决。   对此,爱因斯坦也没有表示他的异议。   他的心情甚至还很不错,觉得在和陈慕武的两次交锋当中,自己找到了一个十分好玩的游戏。   作为攻城的一方,他要努力寻找一种思想实验的设计方法,并从中找出不确定性原理的矛盾之处。   而做为守城的一方,陈慕武的任务就是,不断地反驳他的观点,然后让他再在这基础上,对之前的思想实验进行进一步地修改。   爱因斯坦相信,只要在经过不断地完善过后,那他就一定能找到最终推翻不确定性原理的那个实验。   这场对错之争确实不在于朝夕之间,而是来日方长。   “陈,不如今晚我们的游戏就到这里吧?反正有的是时间,那就等以后再找机会。   “可我要提醒你一点,陈,你千万要做好一项心理准备。   那就是总有一天,我会在这个游戏当中打败你的!”   在爱因斯坦的和谈请求中,他直接就说出来了游戏这个单词。   “当然,爱因斯坦博士,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当然乐于奉陪.”   看似这个晚上像是完美休战了,直到陈慕武也有些报复性地说出来他的结束语:“博士,我也想再向您表达最后一个观点.”   “请.”   “我认为量子力学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理论,不需要再对它的基础数学物理假设,进行任何的修改了。   所以,无论如何,在这个游戏当中,您是永远也战胜不了我的.”   陈慕武说完话之后,就和爱丁顿起身告辞离开了爱因斯坦的房间。   但是他这最后一句话,爱因斯坦却是越琢磨就越生气。   你这量子力学怎么就是一个完整的理论了?   我觉得它在逻辑上,一定还存在着大问题!   而爱因斯坦越生气就越睡不着觉——当然也可能有咖啡的缘故,越睡不着觉就越琢磨如何才能驳倒陈慕武的思想实验。   他这夜一熬就是整个后半宿,直到天光都有些蒙蒙亮,爱因斯坦终于躺在床上,稍微打了个盹儿。   所以在今天的皇家学会颁奖典礼现场,没有休息好的爱因斯坦在讲台上,才表现出了有些滑稽搞笑的这一幕。   看见爱因斯坦仍丝毫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打算继续“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伦敦作柏林”下去,他身边的主持人兼英文翻译,赶快走到身边,用德文小声地提醒了他。   “抱歉,实在是太不好意思。   我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导致今天大脑的反应速度有些变慢,就在座位上面打了个盹。   刚刚醒来之后,听见有人用德语喊我,我就下意识地以为这里是德国,所以才说了几句错误的发言。   抱歉,我实在是失礼了.”   反观坐在台下、昨天晚上和爱因斯坦打了几个小时嘴仗的陈慕武,他今天的打扮依然十分得体。   毕竟还有一枚休斯奖章的主人是他。   这奖章虽然名气不显,但好歹也有一千英镑的奖金拿。   这钱再添两百英镑,就能买一辆卡皮察同款的拉贡达汽车。   不添钱的话,也能折合成四十分之一座理论物理研究所大楼,或者是购买四千个单价五先令的陈博士。   蚊子腿再小,它也是肉啊!   道了歉的爱因斯坦,继续说着他的获奖感言:“谢谢英国皇家学会对我的认可。   “虽然说这个奖项,是因为相对论和量子方面的贡献,才颁发给我,但最近无论是在相对论,还是在量子领域,我都受到了来自同一个人的挑战。   “陈博士摆事实讲道理,提出来的宇宙膨胀模型,否认了我的宇宙常数,在这一点上我没什么意义。   “只是陈博士在他自己创立的那门量子力学当中,引入的几个歪理邪说,我实在是无法苟同,尤其是那个不确定性原理。   “陈博士,能否请你也来到讲台上啊?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爱因斯坦没好意思说他昨天失眠的原因,就是为了能找到反驳和陈慕武的思想实验,“梦里我做了另外一个实验,在这个实验当中,你的那个量子力学,似乎就是不成立的.” 第176章 124第一次陈爱论战   在前一秒,陈慕武还乐呵呵地坐在台下,等着之后去领奖呢。   结果下一秒。   战槌挑战者触发了战吼……   铁铠冥魂莫德凯撒使用了技能轮回绝境……   海月使用了技能幻海映月……   讲台上的爱因斯坦向您发起了挑战,邀请您登台,在英国皇家学会大部分会士面前进行,一对一的皇城pk,不死不休。   怎么台上的怹老人家不按套路出牌啊?   昨天晚上不是还聊得好好的,说是要以后再找机会。   敢情在爱因斯坦看来,“以后”的意思就是第二天咯?   难怪他今天如此无精打采,原来是昨天晚上想了一夜的呀!   你说你好好地发表属于自己的获奖感言,然后回国,或者是跟我回剑桥大学当客人,好吃好喝地玩上几天,不好吗?   非要在颁奖典礼搞这么一出,谁输了都不光彩,何苦呢?   冤冤相报何时了!   爱因斯坦在大庭广众下向他发起了挑战,陈慕武没办法不应战。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们要求和平,但我们也不惧怕战争。   只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基本上能算是整个英国最顶尖的一批学者聚会。   论战赢的人无所谓,但是谁输谁尴尬。   除了陈慕武,坐在台下即将成为一场学术争论背景板的诸位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士们,听到爱因斯坦的这个要求,也都是十分惊诧。   似乎皇家学会创立这三百多年、科普利奖章首次颁发后这两百多年的时间里,还从来没有人在发表获奖感言时,提出过这种要求来。   不过在吃惊过后,台下的众人更是对这场马上到来辩论产生了极强的兴趣。   爱因斯坦大战陈慕武,媒体人嘴里的前后两任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间的直接对话,这是旧王的复仇战,还是新王的加冕礼?   陈慕武提前在心里和爱因斯坦说了一句对不起。   “爱因斯坦博士,我在这儿,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他一边应答一边起身,不过并没有上台的意思。   因为毕竟爱因斯坦这次不是颁奖者,而是领奖者。   他俩只要一开始讨论问题,那么就一定会大大超过典礼流程当中,给这段获奖感言所预留的时间,这之后的一切安排,也都将会被打乱。   陈慕武觉得这么做好像不太合适。   “陈博士,请你到台上来,我有一个好玩的问题,想要和你来探讨一下.”   但是台上的爱因斯坦不依不饶,他可能是真觉得自己想出来了一个绝妙的方法,能够证明量子力学是错误的。   那好吧,长者唤,不敢辞,陈慕武只能遵命照办。   他离开座位,沿着过道走到礼堂正前方,登上了讲台,同时在心里盘算着,爱因斯坦可能会提出什么样的一个新问题。   几步路很快就走完了,陈慕武自觉站到了爱因斯坦的另一侧,两人之间的像极了法庭上的原告和被告,辩论会上的正方和反方。   “爱因斯坦博士,请问你有什么指教?”   爱因斯坦走到讲台上挂着的黑板前面,拿起粉笔在上面画了一条线段,然后又在线段的中央位置上,用手指擦去了一小段白色的粉笔笔迹。   “陈,我想问你的是,如果一束光波在行进的过程当中,遇到了这个只开有一个小孔的屏幕阻挡,那么会发生什么事?”   “当然是会发生衍射,博士.”   给出答案的同时,陈慕武还有些疑惑不解。   他还以为,爱因斯坦这次给出来的思想实验,会是那个光子箱,结果又是衍射。   这个问题,昨晚不是讨论过一次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难道说,是爱因斯坦还没睡醒,把他们最晚讨论的内容,当成是梦里的仙人所赐了?   “没错,就是衍射,”爱因斯坦没给陈慕武继续思考的机会,“衍射之后,这个平面光波就会变成以这个小孔为球心的球面波,继续向屏幕另一侧传播,对吧?”   “正是这样.”   “那好,假设我有一个以这个小孔为圆心的半球型屏幕,在衍射后的某一时刻,光波一定会到达这块屏幕上。   “按照光波的方程来看,光打在这块屏幕上任意处的光强,都是相等的.”   “不错.”   “既然你认同这个观点,那么我现在再换一种说法,继续表述一次这个衍射的实验现象。   “这一次我们只考虑一个光子。   “假如说,一个笔直入射通过小孔的光子,经过这个小孔之后,它仍然还是一个光子。   “但由于光子同时具有波动性,那么这个光子的波同样也会被小孔给衍射,所以光子的波函数在这个半球型屏幕上的Ψ值也应该是处处相等才对。   “按照你的那个概率学解释,|Ψ|就应该是光子分布的概率,所以这个概率在屏幕上也是处处相等的。   “现在问题就来了,如果把这个光子当成是一种波的话,那么它可能会出现在屏幕上的任意位置。   “而如果把光子当成粒子的话,它只能和屏幕上的一个抽象的点接触。   “陈博士,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一些相互矛盾呢?”   台下有些人听了爱因斯坦举出来的这个例子,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其中还有到现在为止,仍然是光的波动说的坚定支持者的人。   爱因斯坦这个实验当中存在着的这个矛盾,只有两种解决办法。   要么就是陈慕武的量子力学概率波是错误的,要么就是他的光的粒子说是错误的。   当然,后者最一开始是爱因斯坦提出来的,他不可能自己反对他自己。   那这样看来,就只能说明前者才是错误的了。   倒要看看陈慕武究竟会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或者说,狡辩?   不过,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却不以为然。   嗐,还以为是什么呢,搞得自己怪紧张的。   原来是这个啊!   爱因斯坦自己在十几、二十几年前都没明白的肥皂泡,现在又被他重新搬到了台面上。   这不就是量子力学的各种诠释吗?   “爱因斯坦博士,解释这其中的矛盾,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如果没有那个小孔之后的球面屏的话,波函数在这个以小孔为球心的球面上,确实是处处都相等的,这也正是像你所说的那样,这颗光子在经过小孔之后,出现在这个球面上的任意位置处的概率都是相同的。   “但是在你放置了那个球面屏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球面屏也是对这颗光子的一种观测,在观测这个行为发生的一瞬间,这颗光子的波函数发生了坍缩,从而给出来了一个实际的结果,也就是这个光子射在屏幕上的具体位置.”   这个当初折磨了物理学家们好几年才最终给出来的一种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就这样被陈慕武从他的口中轻描淡写地讲了出来。   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这种说法,爱因斯坦一辈子都不会认同。   所以在开口的那一刻起,陈慕武就已经做好了在今天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不会被爱因斯坦所接受的准备。   果然,在听完陈慕武的解释之后,爱因斯坦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他再次拿起粉笔,先是在之前的图上画了一个位于小孔后面的半圆实线,很显然,这就代表着他刚刚所提到的半球型屏幕。   他给这个屏幕标注上了字母a,然后又在紧贴着这个半圆的内侧,又画了一个半圆虚线,然后标注上了字母b。   “陈博士,我很难认可你提出来的这个观点。   “按你的说法,我现在只考虑比这个半球型屏幕a半径只小一点点的,另外一个虚拟的球面b。   “在没到达这个屏幕的时候,光子会在球面b上任意一个地方出现的概率都是相等的。   “而就在到达屏幕的那一刹那,光子的位置就被瞬间确定了?   “我想,如果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在此期间,就一定发生了一种特殊的超距作用,它不会让一个连续分布在空间的波,在屏幕上两个不同的地方同时产生效应。   “仔细想想,这个说法实在是荒谬,它和相对性原理是矛盾的.”   好!   爱因斯坦直接搬出来了他的相对性原理,这是真打算和自己鱼死网破了。   要么是你不对,要么是我不对,反正今天,咱们两个人当中,必须得死一个。   陈慕武却努力地纠正起爱因斯坦的错误:“爱因斯坦博士,我不得不纠正你一个错误。   “并不是说,在光子到达这个屏幕a上的时候,和它之前经过球面b时这两个时刻之间,发生了超距作用,而是在你放下这个屏幕a,静静等候着光子落在上面的那一刻起,光子的波函数就已经坍缩了,所以他的位置和轨迹也就被固定了下来.”   爱因斯坦兵来将挡:“好,陈博士,我承认刚才的说法不确切,让我再换一种说法来修正一下,现在我什么屏幕都不要了,还是像之前说的那样,一个在经过这个小孔之后,光波发生了衍射,变成了以小孔为球心的球面波继续向前传播,对吧?   “但它只是一枚光子,它总会穿过一个个假想存在的同心球面,在穿越某一个球面继续向前传播当中,光子作为一种粒子,它只能也必须从这个球面上的一个点经过。   而不是像你的概率波里所说的那样,光子在这个球面上各点的概率相等,所以它是从球面上的每一个点经过的.”   绕来绕去,爱因斯坦仍然纠结于那个光子是怎么从无处不在,突然就汇聚到了一个点之上这件事。   “爱因斯坦博士,我想您可能还没搞明白观测这件事情,所以才会误认为光子在穿越这个虚拟的球面时,是从其上某一点穿过的。   “实际上,正是因为这个球面不存在,所以光子仍然是在各点上的概率都相等。   “这是因为,观测这个行为并没有发生,所以光子的波函数也就没有坍缩。   “我知道,您肯定对我给出来的这种解释并不满意,而观测本身也是一种很模糊的概念。   “究竟什么才是‘观测’?是人用眼看到,是用手触摸到,还是用精密的仪器仪表记录到?   “还是回到刚刚的那个问题上来,如果人不去看那一块半球型屏幕,而或者干脆像您一样移除这块屏幕,而是用一个被能工巧匠做成半球形状的感光底片来替代它的话,那么光子在接触到这个感光底片的时候,是会让整张半球形底片全部曝光,还是只会让上面的某一个点进行曝光?   “换言之,光子的波函数会不会在接触到照相底片的那一瞬间发生坍缩?   “在我看来,光子的波函数是不会坍缩的,因为那张用以记录光子位置的照相底片,本身也是由不确定的粒子所构成的,同样拥有着他自身的波函数。   “当用这张照相底片来拍照记录时,光子和底片之间形成了一种系统,光子的波函数和照相底片之间的波函数相‘叠加’,为这个光子-底片系统生成了一个新的波函数。   “不仅如此,假如我又在这张照相底片后方放了一台望远镜,用以记录照相底片记录光子的这个过程,那么光子-底片系统的波函数,就同样也会和望远镜的波函数相叠加,系统进一步扩大为光子-底片-望远镜系统,这个新系统的波函数,同样也不会坍缩。   “就这样以此类推,望远镜后面再加第三种仪器,第三种仪器后面再加第四种仪器……即使增加了无数种仪器,也就只会导致这个系统的规模越来越大,但是系统的波函数,却是不会坍缩的。   直到……”   陈慕武故意拉了一个长音,吊了吊爱因斯坦和场内众人的胃口。   “直到有一个淘气的小男孩,我给他取名阿尔伯特,他到最后一个仪器那里,看了一眼仪器记录下来的结果。   “在结果当中,阿尔伯特发现光子在照相底片上,只曝光成为了一个点。   “也就在他看结果的这一刻,整个连锁系统瞬间崩塌,波函数也跟随着发生了坍缩。   “波函数的坍缩与否,只和人是否进行了观测有关系。   “我认为,波函数只有在被‘意识到’的情况下,它才会坍缩,得到   一个确定的结果.”   听到这个解释,爱因斯坦欲言又止。   陈慕武觉得,他一定不会赞同自己这个看法的,或许他不说话的原因只是是在思考,到底怎么骂自己才在解气的同时又不失体面。   陈慕武不想被骂,所以他决定不给爱因斯坦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许多人都还没能理解,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再用另外一个思想实验,来解释我的这个观点.” 第177章 125量子力学的诠释   陈慕武的大脑飞速运转,但到最后也没有想出来,英国人和德国人最讨厌什么动物。   那没办法,只能请出来老演员了。   只是很可怜那只世界上最出名的猫,连续两辈子,被不同的人给关进了同一个黑盒子里。   “爱因斯坦博士,我能否在您刚刚提出来的这个思想实验上,稍微改变一些东西?”   “当然没问题,陈博士,请您自便.”   得到允许之后,陈慕武先是擦掉了那条虚线半球b,然后拿起粉笔,在半球型屏幕上画了一条线,把这个屏幕一分为二。   “爱因斯坦博士,我打算借着你的思路,继续讲下去。   “我想把用一个过球心并且垂直于第一个屏幕的平面,把这个半球形屏幕平均分成1和2两个小屏幕。   “那么现在,这个光子到每一部分的概率,是不是都是二分之一?”   “没错.”   “那好,我接下来就要继续改造这个屏幕。   我请了一位手艺无比精妙绝伦的天才电工师傅,让他帮我把屏幕1改造成为了一个电路的开关。   “只要有光子照射到屏幕1上,那么电路的开关就会断开。   “电路的另一侧其实是一个磁力极强的电磁铁,电磁铁产生的磁力,能让一块质量很大的羊角铁砧悬浮在空中。   “而在这块羊角铁砧的正下方,是一瓶密装有剧毒物质氢氰酸蒸气的密封完好的玻璃瓶,在玻璃瓶的傍边,则有一只猫。   “如果有光子照射到这个屏幕1,那么控制电磁铁的电路就会断路,然后电磁铁也跟着失去磁力,接着羊角铁砧从空中掉落,砸碎摆在下面的玻璃瓶,而玻璃瓶中的剧毒物质在被击碎后释放出来,就会毒死那一只猫。   “做完这个改造之后,我把除光子源开关之外的其他所有实验装置,全都放进一个密闭且丝毫不透光的盒子当中。   “现在就来到了激动人心的启动实验的时刻了。   我站在这个密闭的盒子外,启动了这个光子源,让它向小孔处发射了一枚光子。   “你刚刚也同意,这枚光子,有一半的概率会射在屏幕1上,与此同时,经过一系列很快的连锁反应,那只猫就会被毒死。   “不过由于有另一半概率的存在,当光子射在屏幕2的时候,那只猫就会活蹦乱跳,毫无影响。   “但是这一切都是在这个密闭的盒子当中发生的。   如果不打开这个盒子的话,就不知道这只猫究竟是死是活。   “或者说,对于盒子外面的我来说,猫正处于死或生的叠加态.”   “只有在打开了盒子的那一刻,我观测到了盒子里面的状态,猫的波函数发生了坍缩,才能具体成为了一只活猫或者是死猫.”   陈慕武舍弃了当时的那个原子衰变触发盖革计数器的装置,而是直接在爱因斯坦这个思想实验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引入了那只倒霉蛋猫。   刚刚爱因斯坦就想开口,就预判了他的预判的陈慕武给直接打断了。   然而现在在听陈慕武讲完猫处在一种或死或生的叠加态当中,爱因斯坦更觉得他这种说法实在是荒诞不经。   陈慕武再次看到爱因斯坦皱起了眉头,他的喉咙动了动,马上就要开口说话了。   “爱因斯坦博士,我知道您现在很急,想要知道黑箱子里的这只猫究竟是死是活。   但请您先别急。   “我这个思想实验还没讲完,还有另外的一部分。   “在刚刚的这个实验当中,我同样也有一位十分心急的朋友阿尔伯特,他同样也不认可我的说法,认为箱子里的猫非活即死,绝不可能处在一个死或生的叠加态当中。   “所以这个心急的阿尔伯特,希望我能够再做一次这个实验,但和第一次实验不同的是,他穿上了隔离服,也带好了防毒面具和充足的氧气,随着那只猫被一起关进了那个和外界相隔绝的黑盒子当中。   “在这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我仍然留在黑盒子之外,再一次启动了光子源,让它再向小孔发射了另一枚光子。   “因为这一次,我同样留在黑盒子之外,所以我仍然不知道盒子里面的那只猫究竟是死是活。   “对我而言,盒子里的猫仍然处于或死或生的叠加态。   “但不同的是,阿尔伯特他已经在盒子里,只要装置一起动,紧盯着猫的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盒子里的那只猫究竟是死是活,而不会再让猫处在叠加态当中。   “假如说我和他之间,有一条电话线相连,那么此时阿尔伯特就可以通过电话,第一时间向我喊话,‘陈,那只猫咪还活着!’或者是‘陈,很不幸,那只猫咪已经死了。   ’   “我和阿尔伯特的唯一区别,就是是否在对盒子里的那只猫进行了观测。   “他的意识影响到了系统的波函数,而我的意识没有.”   讲完这些话之后,陈慕武终于结束了他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又重新回到了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儒雅随和状态。   看他这个样子,讲台另一侧的爱因斯坦明白,看来陈慕武已经讲完了他所设计的思想实验,现在轮到了自己的回合。   “陈博士,你讲的内容十分新奇,我感觉我大脑的反应速度,差一点儿都要赶不上你的语速了。   “现在,我不想和你讨论什么波函数坍缩这件事究竟是对还是错,不想去纠结那只可怜的猫咪究竟是死是活,同样也不去探讨,意识决定波函数的坍缩,究竟是不是一种唯心主义。   “我强迫我的大脑完全顺着你的思路思考下去,却发现了这么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觉得你这个思想实验当中,似乎存在着另一个悖论。   “你说是否被意识到,才是决定波函数是否坍缩的唯一决定因素。   “或许对整个系统来说,你才是最终的观测者。   当你意识到结果的那一刻,整个系统才的波函数才最终得到坍缩。   “但别忘了,阿尔伯特和你一样,也是具有意识的一个人,他的意识同样也能影响到猫咪的波函数。   “现在问题就来了,这只可怜的猫咪的波函数,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坍缩的呢?是被阿尔伯特意识到的那一刻,还是被他告知你这一个消息,然后被你意识到的那一刻?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同样作为有意识的人,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的地位是不相同的呢?   “难道说是你更高级,对你而言,阿尔伯特就和之前的照相底片和望远镜那样,他也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测量工具了么?”   精彩。   场下有些人在爱因斯坦发言结束之后鼓起了掌,就连陈慕武都差点忍不住,想要跟着鼓上几下。   没想到爱因斯坦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故意留下的这个破绽,继续深入他的陷阱当中来。   “爱因斯坦博士,您的这个观点非常犀利,这确实是这个思想实验里不严谨的地方。   “那么我现在想对其进行一个修正。   “我干脆剪掉那一根该死的电话线,我和阿尔伯特之间现在不再有即时的联系。   “于是我触发了光子源的开关之后,不去打开盒子,就仍然不知道盒子中猫的死活。   “但是对盒子中的阿尔伯特而言,他只要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猫,就一定会在我还没有打开盒子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猫的死活。   “那么现在就会出现这样一个问题,对阿尔伯特而言,猫只能处在活态和死态;但是对我而言,猫仍然处在死或生的叠加态当中。   “只有我打开盒子之后,我才会知道猫是处在活态还是死态当中。   “如果我和阿尔伯特观测结果相一致,那当然没问题。   “但如果我和阿尔伯特的观测结果不一致的话,难道说那只猫能够突然暴毙,或者是死而复生么?   “这想想都不可能!   “为此,我还能再给出一种新的解释,一种新的可能性。   “那就是人和人的意识是等价的,并不存在谁比谁更高贵的优先级。   “在盒子里的阿尔伯特观测的那一刻,并不是猫的波函数发生了坍缩,整个宇宙一分为二,分别是活猫宇宙和死猫宇宙。   “在活猫宇宙当中,我打开盒子之后,猫一定就会是活猫,而在死猫宇宙当中,猫也一定就是死猫。   “换言之,每一次观测,我们的这个宇宙就会重新分裂一次。   “如果在四维时空当中把这些宇宙的示意图给画出来的话,那么他们都是彼此独立,且平行于时间轴的。   “所以,我把他们称为平行宇宙.”   先是观测会导致波函数的坍缩,再是只有人的意识会让波函数坍缩,最后到人的观测行为,会让宇宙分裂成几个平行宇宙。   陈慕武给出来的三种截然不同的解释,一次比一次离经叛道。   包括爱因斯坦在内的与会观众,那心情简直就不是坐上过山车了,而是沿着地球半径一路俯冲,直达地狱的最深处。   有人甚至怀疑陈慕武是不是吃错了药,又有人认为陈慕武的大脑被开发过了度,他虽然在两年多时间里,提出来不少天才般的物理学发明和发现,但同样也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反噬作用,才会让他变得如此疯狂。   会场内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但基本上没人能听懂,也就没人能认可陈慕武的这些观点。   整个英国皇家学会,甚至比当初罗马教廷第一次听说“日心说”理论时还震惊。   站在一旁的爱因斯坦总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次组织了半天语言之后,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颁奖典礼的原本计划里,让爱因斯坦发表获奖感言的时间,预留了十分充足的十五分钟。   但是被两个人这么一搞,足足超出去了一个多小时。   会议的主持人,也本应该是爱因斯坦的英文翻译,根本没时间在两个人的辩论当中插上嘴。   他在听完两个人谈论的内容之后,渐渐从惊呆中清醒了过来。   主持人认为如果放任这样下去的话,那么说不定整个上午的时间,都要浪费在这些个实在是太虚无缥缈的问题上面。   不能再让他们把颁奖典礼当成是闹剧上演的舞台了,必须要有所行动才行。   “爱因斯坦博士,陈博士,因为我们这次颁奖典礼的时间有限,实在是不能再让两位进行进一步的学术讨论了。   “爱因斯坦博士,请您拿好您的证书和奖章。   “陈博士,也请您先下台稍事休息。   “诸位,我们先临时休息五分钟,等之后,颁奖典礼将继续进行.”   主持人十分贴心地给大家留出来了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希望能让众人从震惊、怀疑、愤怒等种种心情当中走出来。   困意全无的爱因斯坦,有些行尸走肉般地从台上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但是陈慕武的返程之路,则行进得异常艰难。   过道两旁的座位上,问题一个又一个地向他抛来,甚至还有人干脆拦住了去路。   这时候,这个世界上最绅士的国家里最绅士的那一批人,已经没人再去想自己是否应该保持绅士风度了。   唯一面带笑意、彬彬有礼,表现出绅士姿态的可能是陈慕武,但他也同样是把这些绅士们给逼疯了的罪魁祸首。   看到如果让陈慕武返回他自己的座位,花费的时间可能会比五分钟休息时间更多,主持人干脆好人做到底,把被堵住的陈慕武,重新请回了后台。   反正他之后也要上台领奖,还不如直接在后台等着就好了。   ……   在骚乱过后,颁奖典礼终于又渐渐回归了正轨。   又颁发了几枚奖章,就轮到了陈慕武所获得的那一个休斯奖章。   这次英国皇家学会给出来的颁奖词,比瑞典皇家科学院的要大方得多。   他们不再是明褒暗贬,而是直接说出来了陈慕武在这两三年间,在物理学上取得的全部成绩。   “因为他在光学、统计力学、原子物理学等方面取得的一系列突出贡献,英国皇家学会经过研究决定,把1925年度的休斯奖章,授予陈慕武博士。   “陈博士,现在请您上台领奖.”   陈慕武从后台走出来,从主持人手里拿过了属于他的奖牌和证书。   “陈博士,请问您还有没有什么获奖感言要补充的?”   主持人话中的潜台词就是,您拿了奖就赶快下台吧,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可陈慕武偏不。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讲两句吧.”   主持人恨不得给自己抽两个嘴巴,他这张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搞得现在好像是陈慕武本来不情愿再说,却因为他的邀请而盛情难却了。   “感谢英国皇家学会吸纳我为会员,并授予我今年的休斯奖章。   “刚刚因为爱因斯坦博士的邀请,我已经占用了大家不少的时间,(他的潜台词是“你们别怪我,要怪就去怪爱因斯坦”),所以我现在只想简单讲两句,并且请大家放心,我这次绝不会再说那只猫了.”   听到陈慕武的后半句话中的承诺,会场里最少有半数人或开口或在心里默念,他们异口同声:“感谢上帝……”   “我现在给大家讲一个比较轻松的事情,即使在座的诸位当中,有些人可能没看过我发表的第二篇论文,但我相信大家或多或少地都在报纸上了解过时间旅行这件事。   毕竟在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时间旅行可是当时街头巷尾讨论度最高的一个话题。   “在时间旅行的方向性选择这个问题上,我想应该是回到过去的时间旅行,更让人心驰神往。   “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些遗憾,如果能回到过去弥补就好了。   “现在,我请大家考虑这么一件事情。   假如未来有一天,人类真的研究出了时间旅行的技术。   “有一个叫做约翰·史密斯的人,成为了一位时间旅行者。   “他在体验到这项新技术给人们生活带来的改变之后,有一天突发奇想,如果自己回到几十年之前,把当时还是没遇到自己外祖父的外祖母给杀死,那么也就不会再有自己的母亲。   “而没有了自己的母亲,也就不应该再有自己才对。   “可是杀死自己还没结婚的外祖母的,正是他自己。   “如果没有了约翰·史密斯,那么他也就不能通过时间旅行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外祖母。   “还是说在他杀死自己外祖母的那一刻,约翰·史密斯也会同时跟着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一具外祖母的尸体,和一把杀死她的刀?”   陈慕武又提出来了一件违反了因果关系的哲学难题。   台下的观众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不过听完陈慕武的阐述之后,爱因斯坦却又再次激发出了斗志。   他干脆也不举手,直接从第一排站起身来说道:“陈博士,你提出来的这件事,违反了因果律,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时间旅行,至少说回到过去的时间旅行,这是一种不可能存在的事物呢?”   “爱因斯坦博士,在今天之前,确实可以像您这么理解.”   虽然说钓鱼佬永不空军,但每次上钩的都是这条大鱼,陈慕武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是呢,我们或许也能换个角度考虑。   如果平行宇宙存在呢?   “在约翰·史密斯开始回到过去的时间旅行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离开了之前所处的宇宙a,而是又开启了一个新的平行宇宙b。   “他在这个宇宙b当中,杀死了还没遇到外祖父的外祖母,那么在宇宙b当中,未来就不会再出现一个叫约翰·史密斯的人。   “可是对来自宇宙a的约翰·史密斯来说,这一切完全没有问题,他是宇宙a中的外祖母的外孙,并不受宇宙b中消失的外祖母影响。   “所以他完全不会消失,而是能完好无损地继续存在于杀人现场,等待着经过福尔摩斯或者陈乔治指点过后的雷斯垂德警官,最终把他逮捕归案.”   “荒谬!荒谬!陈博士,你这个平行宇宙理论,实在是过于荒谬了!按照你的说法,测量会导致各个分支的状态共存,这意味着宇宙会在多次测量当中不断分裂,但是,我们现在没有任何一个观察者,能够感受到各个分支状态的共存.”   “爱因斯坦博士,你的这套说辞,就像是当初反对哥白尼‘日心说’的那批人。   “他们也和你一样,认为地球上的人并不能感受到地球在运动,所以哥白尼所说的,地球是围绕太阳在运动,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在此之后,才有了伽利略从惯性的观点解释,为什么地球上的人不会感觉到地球在运动。   “理论本身能够解释其预言和经验之间的表观矛盾,这正是成功理论的精妙所在。   “时间有限,我的获奖感言到此结束,再次感谢英国皇家学会,能够颁发给我这枚休斯奖章.”   陈慕武说完之后鞠躬下台,主持人这次的反应速度很快,他直接就把陈慕武请进了后台,没给他再和观众席发生一次激情碰撞的机会。   这次台下的反应更加激烈。   怎么陈慕武讲了半天的时空旅行,到最后又转到了平行宇宙上了啊!   趁着台下有些骚乱的这段时间里,陈慕武直接从后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之后,就离开皇家学会,直奔国王十字车站。   他买了一张最近一班前往剑桥郡的火车票。   尽管已经坐在了头等车厢里,可陈慕武的心情依然很激动。   他在颁奖典礼上扯了在未来几十年的时间里,发展出来的各种量子力学诠释。   即使在一百年之后,也没人能说清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   放到现在这个年代更是王炸。   陈慕武的这番言论,都不能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简直就像是“一个大伊万蒸发出了几万吨水蒸气”。   火车头拉响了汽笛,车厢也跟着缓缓向前移动。   装完逼就跑,这件事可真刺激。 第178章 126护犊心切卢瑟福   第二天早晨出版的报纸上,刊载着各种各样的新闻。   《倒霉的猫和可怜的外祖母:陈慕武博士在皇家学会提出了他异想天开的新理论》。   “伦敦,1925年2月1日。   “刚刚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剑桥大学陈博士,在昨日结束的皇家学会会议上,面对从德国而来的爱因斯坦博士提出来有关量子力学方面的质疑,又提出来了几个异想天开的新理论。   “据陈博士描述,在一个盒子里放置了一个与能引发致命事件的开关在一起的猫。   “根据该理论,在盒子没有被打开之前,猫被认为是同时既是活着的,又是死了的。   “只有在盒子打开之后,才能知道猫是死还是活。   “为了解释这只倒霉的猫既是死的又是活的这个荒唐事:陈博士在接下来又引入了他的第二条理论,平行宇宙。   “据陈博士解释,该理论认为,在不同的时空维度当中,存在着多个与我们世界相似但又稍有不同的平行宇宙,人类生活的经历和历史也因此呈现出不同的走向和结果。   “如果回到刚刚的那只猫身上,在猫被决定了是死还是生的一瞬间,我们所在的宇宙就立刻一分为二,变成了一个活猫宇宙和一个死猫宇宙,两者之间相互平行,互不相干。   “陈博士又指出,这种理论还能很完美地帮助你回到过去,然后谋杀你的外祖母:如果一个人回到过去,谋杀了他的外祖母,那么外祖母不会生下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也就不会再生下他,于是在杀死外祖母的那一刻,他本人也不复存在。   “如果引入平行宇宙理论,那么这个人穿越回到过去时,就进入了另一个平行宇宙,他杀死了那个宇宙当中的外祖母,从而导致在那个宇宙里不会再出现他的身影,而对现在的他毫无影响。   “陈博士表示,平行宇宙理论是基于量子力学学和相对论的结合而产生的,通过数学模型计算得出。   虽然该理论目前还未得到实验验证,但陈博士相信随着技术的发展和研究的深入,它将成为人类认知世界的重要突破。   “不得不说,这两个理论如同科幻小说当中的情节一般,极具有想象力。   “只是这些理论颠覆了当下经典的物理学和哲学思想,挑战了在场的会士们的传统认知,当即就在皇家学会内引发了学者和专家们的激烈争论:   “有些会士赞成陈博士的新理论,是一项开创性的发展,剑桥大学天文台的台长爱丁顿教授,也就是在两年之前曾经因为陈博士的论文不被发表,而动手打了《哲学杂志》编辑的那一位,高度赞扬了陈博士提出来的哲学思想。   “他说:‘陈慕武博士的那只猫,要比拉普拉斯的那个妖怪好得多。   这只小猫只不过喵喵地叫了几声,就驱散了妖怪带给人的阴霾。   “‘靠着量子力学,我们终于摆脱了决定论式的宇宙观,不再受机械式的形而上唯物主义所桎梏。   “‘真正支配我们这个世界的,不再是经典物理学,而是陈博士提出来的量子力学在发挥作用。   “‘虽然量子力学里充满了随机、波动和概率等各种复杂又模糊不清的规则,打烂了原本整齐划一、循规蹈矩的经典物理世界。   “‘也正是这些令人生恶、混乱不堪甚至毫无逻辑可言的奇怪量子法则,让我们生活的整个宇宙,看到了一线生机。   ’   “但更多的人,却对陈博士的新理论的有效性表示出了怀疑。   “而爱因斯坦教授在接受本报记者的采访时,难得说出了一句重话:‘我觉得,炼狱已经为陈博士和他的量子力学支持者们,保留了一些特别的位置,他们之后会被罚在那里每天至少听十个小时的经典物理学讲座,直到洗清他们大脑中那些罪恶的量子想法为止。   ’   “陈博士提出来的这些新理论究竟是对还是错?就目前为止,应该没人能说的清。   “或许就像陈博士所说的那样,在他提出来新理论的那一刻,我们所处的宇宙同样也一分为二。   在其中一个宇宙里,他的理论都是正确的。   但是在另一个宇宙里则相反.”   ……   《谁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爱因斯坦博士和陈博士在皇家学会展开激情论战》。   “伦敦,1925年2月1日。   “在昨日举行的皇家学会的会议上,颁发了1925年度的学术荣誉奖项。   “科普利奖章被授予了192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来自德国的爱因斯坦博士,而休斯奖章则被授予了去年,也就是1924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来自剑桥大学的中囯籍博士,陈慕武。   “然而,就在颁奖典礼进行的过程中,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一幕:爱因斯坦博士在演讲中,邀请陈博士上台,并与后者就一系列的物理学和哲学问题展开辩论。   好在双方都很克制,并没有把学术争论转化成流血冲突。   “有关爱因斯坦博士和陈博士之间争论的内容,实在是高深又晦涩,本报在此不进行深入探讨。   “但是,另外一件事情却引发了笔者的关注:一个德国人,和一个中囯人,在英国最高的学术中心,英国皇家学会当中,相互之间使用德语探讨了一个多小时的物理学问题,期间只有陈博士曾经讲过几句英文。   “这是否是对皇家学会,乃至对英国都不尊重的一种行为?毕竟英语才是世界上最高贵的语言,如果一个人不会讲英语,就不应该授予他皇家学会的会士头衔.”   ……   陈慕武虽然在颁奖典礼结束之前,就已经逃离伦敦回到了剑桥郡。   他虽然从皇家学会落跑,但已经来到了英国的爱因斯坦,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呢?   于是在皇家学会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在打听好陈慕武的去处之后,爱因斯坦也跟着爱丁顿一起来到了剑桥郡。   就在当天晚上,爱因斯坦就再次杀到了三一学院陈慕武的房间里,企图继续和这个不知悔改的年青人进行论战。   “爱因斯坦博士,既然您已经来到了剑桥大学,那么我想,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进行学术上的探讨的。   只是今天天色已晚,而我还有一些要紧的工作要做,今晚实在是不能聆听您的教诲了。   “这是您第一次来到剑桥大学,不如你这几天先在学校里转一转,看看物理学前辈牛顿和麦克斯韦生活工作过的地方,如何?”   陈慕武曾经在爱因斯坦的传记里读到过,据说无论是在德国时期还是在美国时期,他只会在自家的墙上挂三位物理学家的画像,分别是艾萨克·牛顿、迈克尔·法拉第和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没有其他人。   而剑桥大学正是其中两位的母校,陈慕武的建议直接就戳到了爱因斯坦的心坎当中。   “好吧,陈博士,那我这次就先听从你的建议,参观一下这处物理学圣地。   但我也希望你能遵守诺言,而不是说出一句空话来.”   忽悠走了爱因斯坦,陈慕武又连夜跑到自己老师卢瑟福的家里。   给他开门的是卢瑟福的女婿福勒,看到来人是陈慕武,福勒笑道:“陈博士,你可真是在皇家学会上出尽了风头.”   “我也正是为这件事而来,老师他还没休息呢吧?”陈慕武问道。   “当然,我们刚刚才吃完晚饭,而且在餐桌上还讨论了你这件事,快进来吧!”   福勒一直都对陈慕武很有好感。   在他还没来到剑桥大学之前,福勒就从爱丁顿找来的论文里,见识到了这个远东天才的物理学水平有多么深厚。   而且虽然身为卢瑟福的女婿,可是他的这个岳父老泰山,对理论研究一直都不怎么感兴趣。   在陈慕武来到剑桥大学之前,福勒每次想要和人讨论问题,都只能先去伦敦,然后漂洋过海,到欧洲大陆上和他的物理学同行们研究理论。   所以虽然身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理论教授,福勒待在实验室的时间一直都很少,每天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在陈慕武的到来后,这一切都渐渐发生了改变。   剑桥大学里终于有了一个能一起探讨理论问题的人,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福勒又发现了一点,那就是别看陈慕武年轻,但是他的学术观点,似乎比欧洲的那些同行都要高明。   福勒最近的学术研究重心,正是利用狄拉克-陈统计的原理,考察恒星向白矮星转化的这一过程。   而这个狄拉克-陈统计,正是陈慕武和自己的好学生狄拉克一起研究出来的。   福勒之所以会知道在皇家学会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不是听自己的岳父卢瑟福转述的,而是因为比陈慕武大了十三岁的他,同样也在今年成为了皇家学会的新会士,自然也就亲眼目睹了在最后一天颁奖典礼上发生的一幕幕。   “陈,你来了?”看到爱徒,卢瑟福笑得胡子都比平日里高了几分,“不过我先确认一下,你是哪个宇宙里的陈?在你们那个宇宙当中,原子核里的那种电中性的粒子,找到了没有?”   只是卢瑟福的一句玩笑话,陈慕武却认真思考了很久,该如何回答。   是“老师,这都被您发现了,我确实不是这个宇宙中的人,原子核里确实有一种电中性的粒子,我们叫它中子,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铍原子核就能得到”?   还是“老师,您可真会开玩笑,我当然就是我,平行宇宙那种事,只是一个偶然得到的猜想罢了”?   见陈慕武一直不给出回答,卢瑟福又继续说道:“陈,我只不过是开了个玩笑,你现在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还真被我给说中了不成?”   “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让我紧张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陈慕武干脆不回答卢瑟福的第一个问题,而是直接交待了他此行的目的,“老师,您知不知道,就在今天,爱因斯坦博士也来到了剑桥大学?”   “你说了之后,我才了解这件事情。   不过,我却知道他此行前来的目的.”   卢瑟福把烟斗装满烟丝,然后叼在了嘴上。   有求于人的陈慕武也不顾自己十分讨厌烟草燃烧的气味,赶紧像个狗腿子一样拾起桌面上的火柴,划燃给老师点燃了烟斗。   深吸一口之后,卢瑟福才又满足地说道:“他肯定是为了你才来到剑桥,而你这么晚还来找我的目的,同样也应该和这位大物理学家有关系。   说吧,你又有什么好点子?”   陈慕武装出来一脸可怜的样子,想要博取卢瑟福的同情:“老师,虽然您对理论上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但我还是要从头讲讲这件事。   “我和爱因斯坦博士在一开始的时候交情很不错,毕竟我也能算是被他从远东的中囯带到欧洲这个世界学术中心来的,一直都对他心怀感激。   “但在去年夏天,我发表了几篇论文之后,一切就都发生了改变。   “爱因斯坦博士不太赞同我在微观领域提出来的许多观点,多次写信指出他认为的我的错误,并劝我迷途知返。   “只是我自认为我并没有什么错误,所以一直都不肯向他低头。   “您之前曾经对我说过,科普利奖章本不需要远在别国的获奖者亲自来到皇家学会领取,而爱因斯坦博士此番前来英国,领奖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他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要和我理论理论。   “于是老师您也亲眼所见,就在昨天的颁奖典礼上,那一幕发生了。   “我觉得我的观点,爱因斯坦博士是一定不会也不能接受的,所以这才让他追到了剑桥来,想要和我继续讨论学术上的问题。   “另外,今天的报纸您看了没有?爱因斯坦博士居然和那帮记者们说,他诅咒我会下炼狱!”   说了这么多,陈慕武给自己成功地营造出了一个被学术霸凌的受害者身份。   他的这个小把戏,戏弄别人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是却骗不了卢瑟福。   “陈,说实话,我只是一个整天混迹在实验室里的粗鲁人,你昨天讲的那些理论,我大部分都没怎么听懂。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至少你在那个可怜动物的选择上面,选用的是猫,而不是我这条老鳄鱼。   所以呢,陈,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来做什么?联系校监,把爱因斯坦教授给赶出剑桥大学吗?”新西兰壮汉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那些结实的肌肉,“要不然我去揍那个不知好歹的德国佬儿一顿,替你出出这口气?” 第179章 127树欲静而风不止   陈慕武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师是在说笑话。   卢瑟福肯定不会和爱因斯坦动手,而且他也不想看着他们两个人打起来。   爱丁顿已经因为自己而揍过一次人了,要是卢瑟福再因此而打爱因斯坦一顿,那自己可就是比斐迪南大公更厉害的角色了。   毕竟那个倒霉大公只挑起了一次欧洲人和欧洲人之间的内斗,而他陈慕武却挑起来了两次,足足翻了一倍。   倘若这件事最终发生,并且传出去的话,那么经过那些报纸一渲染,陈慕武估计自己很可能就会被比喻做一条蛇,一个既聪明又狡诈的邪恶动物。   “老师,您可真会开玩笑,英国物理学的领军人物,揍了德国物理学的领军人物,这件事足以引发两国的外交争端了.”   “我是想说,爱因斯坦博士作为如今全世界最知名的物理学家,他第一次来到剑桥大学,我们是不是应该热烈欢迎,表示表示?   “要知道,爱因斯坦博士在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就成了大忙人,他去过美国,也去过远东讲学,但是从来没有在剑桥大学讲过课。   “虽然他不来英国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因为欧洲战争,两国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但现在战争已经过去,而且他也来到了剑桥大学,别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那就总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把爱因斯坦博士给放走吧?   “我觉得,老师您身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又是剑桥大学物理学专业的领军人物,有义务要邀请爱因斯坦博士留在剑桥大学,讲上一段时间的课.”   铺垫了那么半天,陈慕武终于说出来了他此行的真实意图。   “我明白了,陈,你的意思就是让我用讲学留住爱因斯坦博士,让他没有时间再找你的麻烦,是么?”   “老师,我就是这个意思.”   自始至终,陈慕武的核心战略都没有变,那就是一个字,“拖”。   他能用拖字诀逃掉爱因斯坦一次,那么也就可以逃掉第二次。   “只是,陈,你有没有想过,讲学总有结束的一天吧。   等到结束之后,如果他愿意的话,那么爱因斯坦博士仍然抽出大把的时间来,继续和你讨论学术上的问题.”   卢瑟福的思维始终在跟着自己的学生走,针对陈慕武给出来的“建议”,他的目光看向了更远的地方,指出了一个计划的不足之处。   然而卢瑟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助纣为虐,帮陈慕武给爱因斯坦挖坑,是不是有点儿对不起他的德国同行。   应该如何应对老师提出来的这个问题,陈慕武早就已经有了对策,那就是跑,敌进我退嘛!   狡兔三窟,不用去法国也不用去瑞典,除了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外,陈慕武在英国还有另外一处落脚的地方。   “老师,我们之前不是和布拉格爵士约定好,要去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搞研究么?我想我刚好可以去皇家研究院住上一段时间.”   在陈慕武的计划当中,只要卢瑟福能拖住爱因斯坦几天,给他留出来收拾行李和安排工作的时间,那么他就能顺利地离开剑桥前往伦敦,做他那些不务正业的低温物理学研究。   “所以你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些事情的,对吧?”卢瑟福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头终于打开了,“好吧,那我就帮你这个忙,这几天我会就派詹姆斯和爱因斯坦博士研究一下,邀请他在剑桥大学办讲座这件事。   “不过,在此之前,陈,我希望你能和我讲实话,你昨天提出来的那些平行宇宙理论,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还是你真心认为,我们生活的这个宇宙就是这个样子?”   “呃,老师,我想这只是一种能够描述宇宙运行规律的可能性,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之前,谁也说不清宇宙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们一直以来还都以为仙女座只是在银河系里的一个星云呢,前不久不也被美国的天文学家哈勃给证明这个看法是错误的了么?”   “停停停,怎么又聊到宇宙上去了!我希望你能尽快处理完被你搞出来的这些烂摊子,尽快回到有关原子和原子核的实验当中来。   陈,说好了,我只帮你这么一次,下不为例.”   ……   如果来剑桥大学找陈慕武的只有爱因斯坦一个人,那么他的安排应该说还算不错。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陈慕武完全低估了他的那些个新奇的理论,被报纸传播之后的影响力。   随着报纸的曝光,他的名字再次响彻英国,乃至全世界的街头巷尾。   在德国慕尼黑,有一个在去年年底才被巴伐利亚州最高法院赦免,提前离开兰茨贝格监狱的有些失意的中年人。   他在报纸上读到了陈慕武的相关理论,觉得平行宇宙这种说法有些新奇,但又好像有点儿道理。   当晚,中年人就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感觉自己似乎进入到了一个当前世界完全相反的平行宇宙。   这一次,他在少年时代没有两度落榜,而是在第一次考试当中就一举夺魁,直接进入到了维也纳艺术学院就读。   他按部就班地入学,就读,毕业,然后逐渐在国内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他的国家和民族也在这期间不断发展壮大,在欧洲战争中,同盟国打赢了协约国,奥匈帝国和德国联手瓜分了他们那个不太老实的邻居波兰。   法国向德国投降,同时割让了北方的大片领土和工业区。   比利时和荷兰成了德国的附庸,威廉二世也成功为表哥尼古拉斯二世复仇,消灭了东方刚刚兴起的红色政权,在俄国扶植了一个亲德的国家政府。   在非洲,德、奥瓜分了法国的殖民地。   而在远东,德国又接受了英国的盟友本在亚洲的全部利益。   ……   就在落榜美术生做着他的春秋大梦的同时,在英国伦敦,柯南·道尔爵士同样也读到了陈慕武有关平行宇宙的新理论。   他觉得这个理论如果是正确的话,那么就能进一步证实,他一直以来所提倡的心灵学,是有着非常扎实的科学基础的。   或许也存在着这么一个平行宇宙,在那里,他的小儿子亚瑟·阿莱恩·金斯利并没有在索姆河战役中受伤,也就不会在受伤之后的康复期间患上肺炎,并最终因为肺炎的并发症而不幸去世。   这也就解释了,他一向推崇的招魂术,为什么能和死去的金斯利的鬼魂对话。   因为那招来的根本就不是金斯利的鬼魂,而是在和另一个平行宇宙当中的金斯利,因而两人之间才能畅通无阻地进行沟通。   道尔越想越觉得就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只是报纸的篇幅终究是十分有限,对平行宇宙这项可能完全从头到尾改变世界的新发现,只用了寥寥几句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这些文字内容对他来说远远不够,道尔干脆离开他在伦敦的家,随手拦了辆马车,让车夫把自己送到国王十字车站。   道尔走了爱因斯坦的老路,他打算亲自到剑桥大学找这个聪明至极的陈博士,继续和他探讨有关平行宇宙的各种问题。   ……   道尔来到剑桥大学的时候,他所要找的那位陈博士,正在和卢瑟福还有老汤姆孙,陪着远道而来的爱因斯坦博士打麻将。   今天上午,爱因斯坦果然像陈慕武所安排的那样,参观了两位物理学先贤牛顿和麦克斯韦所工作和生活过的三一学院和卡文迪许实验室。   他还瞻仰了两人存世的手稿,并作为客人,被邀请参加当晚举行的三一学院规模最高的晚宴。   在等待晚宴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爱因斯坦又想找陈慕武来理论一二。   他当然想不到后者早有准备,直接变出来了一副麻将,还拉来了两个爱因斯坦没办法拒绝的牌友。   “爱因斯坦博士,之前我曾经在您的信中读到,你似乎很喜欢打麻将这项脑力运动。   今天难得有机会也有时间,不如我们也一起打上几圈吧?”   欧洲物理学界乃至学术圈最近两年兴起的打麻将风潮,滥觞于剑桥大学。   而把麻将引入剑桥大学的,正是陈慕武这个始作俑者。   他当时只想堵住话痨卡皮察的那张嘴,没想到却引领出了这股风潮。   在1922年访问中囯和本的旅程中,爱因斯坦曾经多次看到四个亚洲人聚在一起,玩这种用象牙、兽骨或者是木头制成的四方块,他虽然很好奇,但始终没有深入了解过这种游戏的具体玩法。   去年的索尔维会议结束之后,被朗之万带去德国拜访爱因斯坦的德布罗意,终于把麻将介绍给了爱因斯坦。   自此之后,陈慕武就在他和爱因斯坦的往来通信当中,多次见他提到了麻将这个词。   估计他是很喜欢这个游戏的,因为甚至就连那句著名的“上帝不掷骰子”,都被魔改成为了“上帝不打麻将,所以祂才不掷骰子”。   不知道爱因斯坦的麻将水平究竟如何,但陈慕武却十分清楚,自己在这上面,完全就是一个臭牌篓子。   现在,剑桥大学和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陈慕武身边的老师、朋友和同事在组织打麻将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拉上他。   虽然明知道他就是一个散财童子,可比起赢的那几枚先令便士的硬币,他们更嫌弃陈慕武的参与,会拉低整场游戏的竞技水平。   陈慕武今天主动拉爱因斯坦打麻将,当然不是为了赚钱——他自己也没那个水平。   这是上辈子陪实验室老板打拖拉机时带给陈慕武的灵感,只要多给爱因斯坦喂牌——或者说连牌都不用喂,陈慕武能发挥出他的正常水平就行。   让爱因斯坦赢得开心一些,说不定就会忘了再去提起那些让他心烦,同时也让自己心烦的事情。   即使爱因斯坦仍然想开口,他也不得不顾及身边两位英国物理学界的泰山北斗,不能打扰他们打牌的雅兴。   请来卢瑟福和老汤姆孙,是陈慕武给自己安排的双保险。   纵然陈慕武已经算无遗策,可爱因斯坦仍然不想放过他。   才刚开始洗牌,爱因斯坦就再次开口,所说的仍然都是两天前,在皇家学会的讲台上,两个人讨论的那些内容。   很显然,陈慕武给出来的那些个荒唐的解释,只是十分短暂地蒙蔽了爱因斯坦的大脑。   在琢磨明白之后,爱因斯坦决定自己应该从源头入手。   他觉得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局面,根本原因就是陈慕武的基础理论是存在问题的。   量子概念,没问题。   量子力学,有问题。   波动方程,或许没问题。   波函数的解释,有问题。   只要移除了它的地基,那么被陈慕武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这座十分畸形的量子大楼,自然就会崩塌。   眼看聊天就又要变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谁也不服谁,又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慕武在琢磨到底如何才能停止这些毫无意义的片儿汤话,他甚至都考虑,是不是转移一下注意力,和爱因斯坦聊聊有关统一场论的事情?   比如,基本相互作用到底有几种?   但理智最终还是阻止了他作这个死,现在有关量子力学方面的事,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如果又引出来一件让爱因斯坦感兴趣的事情的话,陈慕武真害怕这个老头儿会辞去柏林那边的教职,直接来剑桥大学应聘,每日和自己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好在及时到访的道尔,帮陈慕武化解了眼前尴尬的情形。   当听到学院的工作人员通知他,有客人前来拜访,陈慕武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听客人的名号,就直接从牌桌旁站了起来,朝着三位,尤其是爱因斯坦连连作揖:“汤姆孙爵士,卢瑟福爵士,爱因斯坦博士,对不住对不对,实在对不住,我有客人,就只能先走一步了.”   把卡皮察拽到了牌桌之后,陈慕武直接一路小跑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心里去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意念也更加强烈,至少在爱因斯坦走之前,这烂怂剑桥是一刻都不能呆了。   (请放心,不是切书通知,只是临时的一个偷懒通知)   这书从2月20号上传,到昨天为止,刚刚好更新了一百天,从未断过一天。   可能是因为进入到了写书的疲劳期,再加上最近生活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还有就是比我书成绩不好的书都有推荐而我没有,在五月份的最后几天,我感觉自己成功得了五月病。   虽然脑子里有东西有剧情,但是晚上坐在电脑书评前面,就是不想动手打字。   书评也有一个多礼拜没看,反正就是提不起劲。   在上架感言里,我只说自己能保证每天更新四千字。   但在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基本上都是每天六千字以上。   最近打算降到日更四千试试,调整一下状态,争取能够尽快恢复过来。   多谢大家的一路支持。   老赵。 第180章 128伦敦鬼魂俱乐部   一边往外走,陈慕武一边和来人打听:“你刚刚说,是找我来着?”   “是柯南·道尔爵士,陈博士.”   来英国两年多,陈慕武觉得他身边有头有脸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爵士起步,再往上可能还有勋爵。   上了岁数的英国上流社会的人,要是自己姓氏前面不加上一个sir(爵士)的头衔,那见面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是吧,爱丁顿,教授?   当然,爱丁顿后来也成了爵士,只不过现在的他还处在论资排辈的阶段,要再等上几年才能被皇室册封。   也就是民囯共和了,讲究人人平等,不兴这个。   不然他现在被授予的那个勋一位章,放到前清朝,陈慕武自己高低也得是个公爵。   对比一下,光头十分推崇的曾剃头,剿灭太平天国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劳,到最后也只不过是个侯爵而已。   而他的学生,网庙十哲之一的李中堂,活着的时候甚至是连侯爵都没捞到,只是一个伯爵,在死后才被追封为侯。   这样想想,如果不是北洋政府滥发勋章,导致爵位通货膨胀十分严重的话,那陈慕武的地位已经非常高了。   那个每年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拨款一万英镑的英国二王子,不也只是个公爵而已么!(狗头)   事情总有例外,陈慕武那个性格孤僻的前室友狄拉克,他是主动拒绝了皇室册封,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姓氏狄拉克前面突然多了一个前缀,听上去总觉得有些奇怪,让他不太适应。   狄拉克不但拒绝了皇室的册封,他甚至还差点儿连诺贝尔奖都不想要。   他和老师卢瑟福讲的理由是,他不想出名。   但是卢瑟福告诉他,如果你不去瑞典领奖的话,那你就更出名了。   被卢瑟福这么一套路,狄拉克最终才决定去瑞典领奖。   当时卢瑟福也有他自己的心思在里面,毕竟剑桥大学好久都没出过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了,狄拉克可千万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听到道尔来访,作为一个推理小说爱好者的陈慕武当然很高兴。   毕竟他创造出了世界上最知名的侦探的形象,没有之一。   可陈慕武不知道道尔来找他,具体是为了什么事。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陈乔治系列的作者钱德勒·约克了吗?   在三一学院的某一间房间里,陈慕武见到了已经等在这里的道尔。   “道尔爵士,您好,初次见面,我是陈慕武.”   道尔已经是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他的一生基本上都活在维多利亚时代中后期和爱德华时代,正是大英帝国最鼎盛的时期。   虽然日不落帝国的坚船利炮,一次又一次地敲开了那个闭关锁国的清朝的大门。   但对于遥远东方的中囯,道尔倒是没什么偏见,在福尔摩斯系列的小说当中出现的中囯元素都是中性的,比如刺青和陶瓷。   当然,作为侦探小说的前辈,福尔摩斯系列也没必要受现在还没出现的诺克斯十诫的约束。   现在因为有陈乔治系列的存在,估计这个世界的诺克斯十诫里,应该也不会再出现那个颇具争议的第五条规定了。   有人曾经为这这条规定洗地,说诺克斯提出“在推理小说中不得出现中囯人”,其中是用中囯人来代表神秘现象。   但是在陈慕武看来,那个叫罗纳德·诺克斯的宗教人士写这一条,单纯就是一种种族歧视,毕竟中囯人(chinan)这个称呼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词。   “陈博士,你好,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见到进来了一个中囯人,道尔觉得这应该就是陈慕武无误。   他还掏出了随身带来的礼物:“我读了报纸上刊登的你在皇家学会和爱因斯坦博士辩论的文字,在上面看到你提到了福尔摩斯和他的警察朋友雷斯垂德。   我觉得你应该也是我的读者之一,所以就自作主张,想要送你一件小礼物。   “这是福尔摩斯系列小说里的第一部,《血字的研究》第一版,我还在上面签了名字.”   陈慕武十分激动又十分小心地接过这本书,他打开封面,扉页上果然写着花体的英文书法:“送给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博士,亚瑟·柯南·道尔。   1925年2月.”   第一版《血字的研究》,那可是出版于将近四十年前的1887年,比陈慕武本人的岁数都大。   而且关键是上面还有作者的亲笔签名,这书如果能传到未来,估计能从本人手里赚走一大笔钱。   “多谢爵士,这件礼物可实在是太珍贵了,不知道您此次来剑桥大学,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陈慕武觉得,道尔肯定是看了报纸上有关平行宇宙的报道。   只是这项理论和他一个写侦探小说的人,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才对。   难不成道尔是在看了报纸上的新闻之后顿悟,想继续在写作上面发光发热,转行写科幻小说么?   道尔的回答直接让他有些哭笑不得:“陈博士,请问你对心灵学当中的招魂术有什么看法?”   呃,这个问题,在两年之前的仩海公共租界的工部局大讲堂里,陈慕武亲眼见到那个张静江的侄子张君谋,向爱因斯坦提问过一次。   当时的爱因斯坦在回答了各种关于日全食和广义相对论的科学问题之后,也十分爽快地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句话,无稽之谈。   陈慕武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他也能被人问这个问题,而且问这个问题的人地位还不低。   陈慕武记得道尔也是心灵学、招魂术的忠实信徒,所以他的话也没办法说得太重,毕竟自己刚刚才收下了一份很贵重的礼物。   “爵士,我虽然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但是我很尊重这种看法。   毕竟在中囯的乡村,鬼魂论也有不少的群众基础。   “只是乡村不像城市,更不像美国和英国,没有能记录灵魂的照相机这么高端的玩意儿。   “但他们也搞出了一套土方法来,那就是让被姜黄水浸泡过的纸和碱水发生反应,然后宣称这个化学反应当中产生的红色,就是鬼魂被剑斩杀时溅出来的血水.”   陈慕武很隐晦地表达了他的观点,那就是这只是一种化学反应,不是什么鬼魂存在的证据。   现在在英国上层社会很流行的通灵,也不能证明什么鬼魂的存在。   鬼魂也好,通灵也好,这些东西并不是产生于英国本土,而是漂洋过海来到大不列颠的舶来品。   其真正的发源地是上个世纪的美国。   一群美国骗子在大西洋对岸的美洲大陆上行骗,他们宣称自己的照相机能够通灵,可以替人们拍摄出和他们已逝的亲人的合影。   美国总统林肯的太太玛丽·托德,发明了摩尔斯电码的塞缪尔·摩尔斯,都是灵魂摄影的忠实信徒。   只不过是简单的双重曝光这么个鬼把戏,但是有了这些冤大头背书,能通灵的灵魂摄影,在美国很吃香。   随着这些骗子们在美洲大陆上赚了个盆满钵满,美国国内也渐渐有了质疑声。   本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原则,他们又把眼光投向了在当时全世界最富有的英国,开辟了骗局的第二战场。   正赶上第一次世界大战和西班牙大流感,欧洲青壮年死伤惨重,于是这些青壮年的父辈们,也就成了通灵论的忠实信徒。   陈慕武眼前的道尔如此,张君谋的那个老师,伯明翰大学的校长奥利弗·洛奇也是如此。   只是因为摄影技术逐渐发展,灵魂摄影不是那么好骗了,所以这些骗子到了英国之后,换了一种新的办法,那就是把通灵继续发扬光大,不但能在照片上见到亲人,还能和亲人进行简单的对话。   这不就是西洋跳大神么?   不知道他们请神之前,唱不唱什么“thesundeclinedstrdandtheskysdark,everyhousehascloseddoors(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   通灵术在英国发扬光大之后,又反哺回到了美国,道尔和洛奇都经常被邀请到美国办巡回演讲,宣传这一神迹的存在。   道尔听完陈慕武说的话之后也很激动:“对,陈博士,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鬼魂!”   嗯?这不对啊!   这和陈慕武印象当中不太一致,道尔应该是一个坚定的神秘学支持者才对,前不久发生的那个轰动了全英国的仙女照片事件,道尔正是其背后的有力推手之一。   是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改变了他的看法了吗?   在陈慕武疑惑的同时,道尔则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利用通灵术所招来的,也不是故去的人的鬼魂,而是他们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的本尊!”   得,看来不是自己说服了他,说到底道尔找上自己,还是因为他的那个平行宇宙。   对于道尔提出来的这个说法,陈慕武不想去反驳,他甚至也愿意相信道尔所说是真的,人们真的能和生活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当中的其他人交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不就能找到平行宇宙存在的真实证据了么?   “或许,也能这么解释吧?不过道尔爵士,这个理论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到现在仅停留在猜想阶段,并没有实验能够证实,也并没有人观测到过平行世界的存在.”   “那就赶快做实验,想尽办法去观测!陈博士,并不是我恭维您,这项理论如果被证实的话,那就绝对是二十世纪、哦不,是整个人类历史进程当中,最伟大的发现!”   “道尔爵士,我当然也想做实验来证实,但是现在并没有什么思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废话,这实验即使是几十年之后也没人能做出来,这个道尔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是钱的原因吗?如果是实验经费不够的话,那我想我们鬼魂俱乐部可以在资金上提供一定的支持.”   鬼魂俱乐部?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组织?   看到陈慕武脸上显示出的疑惑表情,道尔继续向他介绍道:“说起来,鬼魂俱乐部和陈博士你所在的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还颇有渊源。   “在1855年,正是几位三一学院的研究员,在这装宏伟的建筑里,开始讨论鬼魂和通灵现象。   “随着这几位研究员陆续毕业离开剑桥大学,到了1862年,鬼魂俱乐部转移到了伦敦并最终创立,当时最著名的那位大作家查尔斯·狄更斯,便是俱乐部的创始成员之一,他同时也是俱乐部的中坚力量。   “正是在狄更斯的提议下,俱乐部才建立了永恒会员制,即一个人不论是生还是死,他都永远是我们鬼魂俱乐部的一员.”   “虽然俱乐部曾经在七十年代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低谷时期,但是又在八十年代重新复兴,并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俱乐部的成员都对神秘学和心灵学,尤其是有关鬼魂的研究感兴趣,因此才志同道合地走到了一起.”   被道尔这么一解释,陈慕武终于明白了这个俱乐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又是一群有钱有闲的上流社会人士,吃饱了没事做,所以成立了这么一个俱乐部来打发时间。   难怪道尔说,他们可以为平行宇宙的项目提供经费支持。   只是不知道,他们能拿出来的经费有多少?   这钱他不赚,估计到最后也会被骗子给赚走。   不过在想了想之后,陈慕武最终还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牛顿晚年转向神学研究,还被世人所耻笑。   他陈慕武一定到不了牛顿那种地位,还是少和这些神神鬼鬼的扯上关系才好。   “呃,道尔爵士,我想还是算了吧。   “一方面是因为我目前的主要研究方向并不在这上面,另一方面是我自己的水平不足,恐怕也取得不了什么进展,只能白白浪费钱财.”   陈慕武拒绝得已经算是十分客气,如果不是因为道尔是他喜欢的一位作家,那肯定早就让他滚蛋了。   道尔虽然也听出来了陈慕武的逐客令,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他的新理论想要发扬光大,就必须要有陈慕武这个平行宇宙的提出者来给他站台。   “陈博士,那我能不能邀请你到伦敦鬼魂俱乐部办一场不公开的讲座?内容不谈鬼魂也不谈通灵,只是讲讲平行宇宙就好。   “请你放心,报酬方面绝对说得过去。   我记得你刚刚获得皇家学会颁发的休斯奖章,是拿了一千英镑的奖金对吧?   “只要你能去鬼魂俱乐部办一场讲座,那我们给出来的出场费,也绝对不会少于这个数字.”   今天又听说了几本成绩不如我更新不如我但是推荐不断的书,又是心态爆炸的一天。   真不知道起点这些运营一直不给推荐的原因是什么,唉。   我猜可能是题材的事?但是这题材都能上架,应该没问题才对啊。   谢谢大家在月末这几天投的月票和打赏,感谢。 第181章 129肥水不流外人田   “道尔爵士,您说多少?一场讲座一千英镑?”   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我的陈慕武,都开始有些不自信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为了防止自己听错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他干脆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道尔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一千英镑,陈博士,我提出来的这个报酬还不错吧?”   英国这帮老贵族新贵族们,可真他奶奶滴有钱啊。   陈慕武一直觉得他现在已经在欧洲立稳了脚跟,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上都走上了正轨,接下来只需要稍微发力,靠着各种还没出现的发明专利,他也应该能赚不少钱。   可眼前就有这么个机会,只需要去伦敦办场讲座,动动嘴皮子,撑死两个小时的工夫,报酬就是一千英镑。   这还费劲巴拉地搞什么研究,辛辛苦苦地争什么诺贝尔奖?   一年只要开七场讲座,那就能赚到一个诺贝尔奖金那么多钱。   难怪那帮骗子会上赶着来英国骗钱,实在是这帮人的钱太好骗了一些。   直到一百年以后,浑元形意太极拳的马老师,仍然还能在伦敦骗得风生水起。   有那么一瞬间,陈慕武都甚至想要把气功给引到英国来。   等到时候,成千上万人聚集在特拉法尔加广场上,每个人头上顶着一个铝制的“信息锅”,用以接收来自宇宙大气的磁场,那场面一定非常壮观。   只是陈慕武不知道的是,道尔作为通灵论的支持者,本身又是享誉全球的福尔摩斯系列的作家。   他去美国巡回演讲,给通灵论站台,每次的出场费不比陈慕武这次能得到的报酬少。   “陈博士?”   道尔那个老头儿见陈慕武突然陷入沉思状态,嘴角还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半天都没给自己一个回应,他忍不住小声叫了陈慕武一声。   “啊、啊,爵士,我在呢?这讲座大概什么时候举行?”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陈慕武就亲自示范了,什么叫做光速打脸。   他刚刚还在心中做心理建设,说什么千万不能和神神鬼鬼扯上关系。   但转眼间他就叛变了,这次给他带来心理安慰的,还是前辈牛顿。   连人类史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都去研究神学了,那俺老陈到最后未能免俗,也就情有可原了吧?   人嘴两张皮,反正都是理,摸着牛顿过河,准没错儿!   “陈博士,你这是答应了么?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正只需要提前几天和我说,我就能召集会员们开一场临时的聚会。   不过最好还是选在周六比较好,那时候到场的人应该会更多一些.”   “没问题!道尔爵士,等过几天之后,我也要去伦敦一趟,到时候我再和您联系.”   “那再好不过了,”道尔说着话,从西装内兜里稍微摸索了一下,“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在伦敦的地址和电话。   而这五十英镑就当做是车马费,供你从剑桥前往伦敦的路上开销.”   老板大气。   从剑桥郡的火车站到伦敦的国王十字车站,火车行驶的里程不过六十英里,即使坐票价最贵的快车头等车厢,车票钱也花不了一英镑。   道尔给陈慕武的这笔车马费,足够他在两座城市之间往返二三十次了。   “好的,爵士,到时候我一定尽快联系你!”   送走了道尔,陈慕武因为害怕会被爱因斯坦继续纠缠,就没有返回三一学院的晚宴现场,而是久违地去了一趟布朗太太家。   自从赵忠尧和施汝为从国内来到剑桥之后,陈慕武基本上就没怎么有时间能和他们好好交流过。   尤其是在北欧两国盘桓的那几个月,他们只在瑞典的首都斯德哥尔摩短短见了一面。   到了目的地之后,他没想到还能在这房子里看到奥本海默。   三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他,却很自觉地有着大师兄的觉悟。   陈慕武之前曾经让奥本海默多帮从国内来的两个人多补习一下最新的物理学知识,顺便帮忙练习英语,没想到他到现在还仍然坚持着这件事。   其实奥本海默完全把每一次的同门聚会当做是外语角,他帮赵、施两个人补习英语,也顺便和他俩学习并联系汉语的听说读写。   他觉得自己虽然身处英国,可是陈老师和他的学生圈子里这四个人,除了他之外全都是以汉语为母语,为了照顾他这个美国人,才一直都用英语交流。   奥本海默觉得自己像是个累赘一样,所以才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学好中囯话。   比起他的两位同胞,陈慕武带着奥本海默完完整整地去北欧出了一趟差。   可是回到剑桥之后的这小一个月时间里,他因为要处理堆积的事物,以及陪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英国来一趟的大哥,和他这位大弟子也有些聚少离多。   因为不是皇家学会的成员,奥本海默前些日子没和陈慕武一起去伦敦参加会议,只能在报纸上读他老师提出来的那些充满争议的理论。   今天几个人终于见了面,话题自然还是离不开那只倒霉的猫,和那个不可思议地一直处于分裂状态的宇宙。   这几天,只要陈慕武和别人见面,那么谈论的话题就永远都是这几个。   在皇家学会的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就第一个向记者们表态的爱丁顿,自始至终都是陈慕武新理论的支持者。   现在,他的坚定支持者又多了一个奥本海默。   虽然无论哪种量子力学诠释,都还处在空想阶段,别说是实验验证,就连设计能验证的实验都还很困难,但是奥本海默的内心当中存在有一种直觉,那就是陈慕武说的都是对的,他是绝不会骗自己的。   闲扯几句之后,陈慕武和这三位表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过几天要再去伦敦一趟,可能要在皇家研究院的实验室里做上一段时间时间的研究.”   “是因为那个超导的事情吗?”   奥本海默在丹麦的时候,就知道陈慕武一直在忽悠,也不能说是忽悠,应该是“劝说”理论物理研究所的那个本人,去研究超导。   在领完诺贝尔奖返程的途中,他又跟着陈慕武去了荷兰,所以奥本海默知道陈老师在莱顿的时候,一直都在洽谈购买低温物理实验设备的相关事宜。   结果等回到剑桥之后,有关低温物理的事情,仿佛就像突然消失一般。   奥本海默在四处打听之后才明白,是卢瑟福舍不得花钱,把陈老师给介绍到了伦敦的老布拉格那里。   当初从哈佛大学来到剑桥大学的奥本海默,一开始没能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就是因为卢瑟福在从中作梗。   现在卢瑟福又卡了陈慕武的研究,这让他更加不爽了。   自己老师靠着在奥运会赛场上辛辛苦苦给实验室赚来的钱,结果到最后他却一分也花不了,全都被投入到那些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对原子核的研究当中。   奥本海默觉得卢瑟福可能比比他年纪还大的老汤姆孙还老糊涂,只要能把陈慕武给拍好了,那么想要取得更多的研究成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   自己和老师去北欧出差了几个月,在此期间,离开了陈慕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又做出来了什么成绩?   在最主要的研究方向原子核上面,几乎就毫无斩获,唯一取得成绩的是什么?是在高空物理上,发现了大气层中的电离层!   奥本海默心想,卡文迪许实验室甚至可以把其他的教授和工作人员都给辞退,只留下陈慕武一个人,再加上自己和两个师弟给老师打打下手,每年也能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研究成果。   “没错,我想去搞些低温物理方面的研究,你们谁想和我一起去伦敦?”   陈慕武一直都说要做低温实验,但他也一直都没想好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   不过,他很明确,到了伦敦之后,自己肯定不会去研究元素单质变成超导体的临界温度,尤其是第八十一号元素铊。   现在摆在陈慕武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在低温条件下,从液态氢里通过分流得到液态氘,从而找出氢的第一种同位素。   二是继续研究超导,从而发现超导体的迈斯纳效应,证实超导体内部的磁感应强度为零,也就是说,超导体排斥体内的磁场。   第一项研究,毫无疑问地能获得诺贝尔化学奖。   原时空里,1934年的诺贝尔化学奖,正是给了发现了氘的哈罗德·尤里。   而第二项研究,陈慕武觉得应该也能获得物理学奖。   只是因为在原时空里,迈斯纳效应的发现者迈斯纳是德国人,而德国又像一战那样,再一次输掉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所以才让他因为国籍的原因,很遗憾地没能获得诺贝尔奖。   去年冬天,陈慕武已经吃过一次独食,他现在对诺贝尔奖的兴趣没有之前那么强烈。   而且他琢磨着瑞典皇家科学院那帮评委,应该也不太愿意把诺贝尔奖屡次三番地颁发给同一个人,爱因斯坦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于是陈慕武考虑,是不是能帮他身边的这些人也搞几个诺贝尔奖出来,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今天和自己的三个学生提出来要去伦敦做低温实验,就是对自己的这个想法进行一个尝试。   只是因为没能确定最终跟自己一起做实验的人选,也就没确定他最终要做什么实验。   在陈慕武的计划当中,他要把物理学奖留给他的两位同胞。   如果赵忠尧和施汝为当中有一个愿意跟自己去的话,那么到了伦敦之后,他就去做超导体的磁效应那个实验。   而如果奥本海默要跟自己去的话,看在他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地伴随自己左右的份上,那么就送他一个化学奖好了。   他的老师卢瑟福看不上化学奖,所以在陈慕武这个好学生心里,就同样也有些身为物理学家的骄傲在里面。   说到诺贝尔化学奖,陈慕武又想起来一件好玩的事情。   之前说最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是因为发明了点燃航标灯和浮标灯的瓦斯自动调节器而获得1912年诺奖的瑞典工程师尼尔斯·古斯塔夫·达伦。   野史上有一种说法,达伦之所以能在当年获奖,是因为瑞典皇家科学院本想着把该年的物理学奖同时颁发给爱迪生和特斯拉。   结果这两个死对头,谁也不愿意和另外一个同时领奖,所以双双拒绝。   瑞典方面不得已,才把本国的这个工程师拉出来临时救场。   但要说最水的化学奖,毫无疑问应该是原时空里1945年的那一个。   同一年的物理学奖,颁发给了发现不相容原理的泡利。   而生理学或医学奖,则颁发给了发现青霉素的亚历山大·弗莱明等人。   前者促进了物理学尤其是量子方面的发展,而后者挽救了无数条性命。   而同年的化学奖,其得奖理由却是如何储存饲料。   这个发明能让欧洲人在冬天也获得充足的牛奶供应,单独拎出来的话,确实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只是横向一对比,它的含金量就不是那么足了。   这个奖实在是太水了,水到陈慕武都没有把它据为己有的欲望。   不过这倒是让他再次神游物外,而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又让他的嘴角带上了笑意。   这让奥本海默误以为他老师提的这个实验,应该又能得到一个重大发现。   他第一个举起了手:“老师,我想和你一起去!”   “你确定么?”重新回过神来的陈慕武第一反应不是答应,而是质疑,“我先警告你,这个实验会十分的枯燥无味.”   他不是为了拒绝奥本海默才这么说,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液态氘的沸点是,而液态氢的沸点是。   利用两者之间这三开尔文的温度差,是完全能够从液氢中分馏出氘气来的。   只是这种做法的产量很惨不忍睹,5升液态氢蒸馏到最后,也只能产出1毫升的氘出来。   陈慕武觉得奥本海默的耐心,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个需要多次重复而又枯燥无味的实验。   想到这里,他已经选好了和自己一起做实验的人选了。   “舜若兄,不如你和我一起去伦敦走一趟吧?”   奥本海默愈发觉得学好汉语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陈老师选的究竟是谁,只知道反正不是他自己。 第182章 130洛克菲勒基金会   舜若是施汝为的字,也是四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   目前来说,陈慕武是四人当中学识水平最高的,可他的年龄却是排在第三位,也就只比奥本海默大两年而已。   他虽然请那两个同胞从国内过来,但却一直都没表现出师长的姿态。   而赵忠尧还有施汝为,也十分感激陈慕武能自掏腰包请他们来剑桥留学。   他们同样也没因为年纪少长几岁就摆架子,孔子都尊称只有七岁的项橐为老师。   自己肯定比不上孔子,而陈慕武一定比项橐要厉害的多。   毕竟他的学术成就和地位摆在那里,称他为中囯最懂物理学的一个人都不为过。   陈慕武这次点了施汝为和他一起去伦敦并不算是心血来潮,而是早就开始作了铺垫。   到了剑桥大学之后,他除了安排施汝为跟着上课,补习一些理论知识之外。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陈慕武也把他托付给了磁学部的助理主任卡皮察,还有之前因为原子核外电子实验而结识的那个以研究磁学而著称的斯通纳。   施汝为未来会成为中囯的磁学泰斗,陈慕武觉得还是不要改变他的轨迹比较好。   至于给赵忠尧安排的那个诺贝尔奖,他也早就想好了,当然就是那个很遗憾的正电子,上辈子错过的,这辈子必须亲手拿回来才行。   而且陈慕武也在论文中早就预言过正电子的存在,之前他自己提出这个概念,之后又和自己的同事一起找到,很合理的一件事情,对吧?   这次被拒绝了,奥本海默也没说什么。   只是这次的拒绝,让他的牛角尖越钻越深,认为陈慕武之所以不选他,是因为他不会说汉语。   如果自己能尽快学会汉语,并和陈慕武交流起来畅通无阻的话,说不定他下次就会选自己了。   当晚的这场聚会结束之后,陈慕武干脆就住进了布朗太太家楼上的空房间,他打算在离开剑桥大学前的这两三天时间,都临时住在这里。   因为他最近有点害怕,知道自己住在三一学院哪个房间的爱因斯坦,会再次找他彻夜长谈。   还好狡兔三窟,爱因斯坦一定想不到陈慕武在剑桥大学里,还有另外一个落脚点。   布朗太太对陈慕武的重新归来表示欢迎,并毫不掩饰地直接询问他,之前那个圆脸的乔治,什么时候能再来剑桥大学转一转。   “快了,快了,等暑假的时候,我写封信邀请他来剑桥玩,顺便再来看看您.”   陈慕武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估计叶公超最近一段时间里,都怎么不想见到自己,也不想见到自己给他写的任何信件了——除非是分给他的版税钱。   临行之前,他还收到了一封从瑞典发来的电报,发信人正是之前瑞典王储给他介绍的那个瓦伦堡家族的代理人小马库斯。   他询问陈慕武最近是否在剑桥大学,如果在的话,他就将于不日前来,和他探讨一下建学校的那件事情。   他立刻给瑞典方面发去了回信,通知小马库斯自己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会在伦敦,如果他来英国的话,不必来剑桥,而是去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来找自己。   他同时也给道尔拍了封电报,告知对方自己即将启程的消息。   把一切都安排准备好的陈慕武,和施汝为一起,在几天之后的一个清晨,被卡皮察开着他那辆拉贡达小汽车给送到了剑桥郡郊外的剑桥火车站。   大清早就被抓来当苦力的卡皮察,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取笑好朋友的机会,他挖苦陈慕武说,陈博士这是被爱因斯坦给吓破了胆子。   明明剑桥大学应该是他的主场才对,可现在的情形完全反了过来。   “你跺,你也麻!”   卡皮察不像奥本海默,他完全不懂汉语也完全没有学汉语的欲望,不知道有些气急败坏地陈慕武说了句什么话。   但是身为崇眀人,懂中文也说吴语的施汝为同样也没听懂,他还以为这是陈慕武讲了一句仩虞方言,猜测这可能是一句骂人的话。   ……   到了皇家研究所,老布拉格很热情地接待了陈慕武,并跟他说低温物理实验室那里的全部仪器设备他都可以使用,没有丝毫的限制。   只有一点,皇家研究所不提供住宿,他和施汝为想在伦敦生活几个月的话,就必须选择住旅馆,或者是像剑桥郡的布朗太太家那样,找本地房东租两个房间。   租房这件事还是算了,住旅馆陈慕武又怕不安全。   在剑桥郡那个小地方,陈慕武靠着他在运动和学术上取得的成绩,还算积攒了一定的名声。   人人都知道剑桥大学有卡皮察那么一个话痨而又自来熟的矮个子俄国人,也都知道有陈慕武这么一个中囯学霸帅哥。   可是到了伦敦,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虽然最近几年,英国的这个京城已经被美国的纽约超越,痛失世界上规模最大城市的称号。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伦敦的城市规模比剑桥大得多,人员组成方面自然也是鱼龙混杂。   人人都知道,有个在英国的中囯博士,发现过行星,拿过奥运会冠军,拿过诺贝尔物理学奖,又是皇家学会的院士。   只是走在大街上,他们不一定能知道出现在面前的陈慕武,就是经常登上报纸的那个中囯人。   所以与其住旅馆,陈慕武想不如还是找自己的老熟人,驻英临时代办朱兆莘帮个忙。   住到公使馆里,就不必担心自己的行李是否会失窃,而且还能顿顿都吃中餐。   每天上下班也都有车接车送,虽然不挂国旗也不挂公使馆的车牌,但总比走在大街上安全一些。   关键是公使馆对此还没有任何怨言,甚至他们还有些巴不得,陈慕武在伦敦多住几个月。   因为现在国内的政坛一片混乱,与其选边站队押宝,还不如抱紧陈博士的这条大腿。   临离开皇家研究所前,陈慕武还特意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给自己的电报或者是信件。   小马库斯果然给他留了消息。   他比陈慕武早一天到达了伦敦,并且在皇家研究所留下了他在这座城市的住处。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陈慕武不敢怠慢,他先是把施汝为送回了波特兰大街,然后让公使馆派车把自己送去找小马库斯。   之前在剑桥大学时收到瓦伦堡家族的这封电报,陈慕武隐隐约约就觉得,在瑞典盖学校这件事似乎有戏。   如今和小马库斯一见面,后者果然就告诉他了这个好消息。   不过他倒是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先聊起了有关爱立信公司那件事。   “陈博士,在和您见面之后,我向家族传达了您的提议。   他们对和苏连做生意这件事摇摆不定,但是也尝试着派出人去,和那边接触了一下。   “最近得到消息,说那边确实需要电话交换机等各种设备,家族才开始着手入股爱立信公司这件事。   “我的父亲对您的眼光称赞不已,而当他听说您要在斯德哥尔摩该学校,在培养中囯学生的同时,也能振兴瑞典的教育,就决定支持您的这个义举。   “瓦伦堡家族打算在斯德哥尔摩近郊提供一块土地,并拿出五十万克朗作为启动资金,建设王子学院——我们目前把学校暂定了这个名字——的一期工程,率先供王储殿下的中囯历史文化,和您的物理学这两门学科的教学所使用。   “同时我们还联系到了美国的洛克菲勒基金会,他们听说要兴办教育,也愿意出资五万美元,当做是对这个学校的支持.”   从小马库斯张口说话开始,陈慕武就很高兴,自己那个盖学校的计划,这么快就要落实了。   他对用古斯塔夫·阿道夫的头衔来命名这个学校也没什么异议,既然王储殿下喜欢名声,就随他好了。   直到陈慕武听到了基金会这个词,就产生了天然的抵触情绪。   而且这个基金会,还来自美国的洛克菲勒家族。   人一有钱就爱道貌岸然地搞慈善,而医疗和教育,又是慈善的两个大方向。   陈慕武早就听说过这个基金会,一是他们在邶京,帮助修建了协和医院,也就是误诊了梁启超的那一家。   二是海森堡到丹麦理论物理研究所玻尔手下参与工作,也正是洛克菲勒基金会为他提供的路费和奖金。   刚好一个是医疗,一个是教育。   当初玻尔想邀请陈慕武到哥本哈根,提出来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帮助他申请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奖金。   虽然现在老洛克菲勒仍然掌舵着整个洛克菲勒家族,这个基金会或许依旧保持着它做慈善的初心。   但总感觉用不了多久,基金会就会成为美国间谍网的一部分,陈慕武实在是不想和他们这么早就扯上关系。   “瓦伦堡先生,我不知道您清不清楚,其实我很抵触大西洋对岸的那帮暴发户,不怎么想和美国人联系到一起。   “您刚刚说,洛克菲勒基金会打算提供五万美元帮忙建立学校。   我粗略换算了一下,这笔钱应该是不到二十万克朗的,对吧?   “也就是说,这所学校的首笔投入,大概在、嗯、七十万克朗左右?”   小马库斯点了点头:“陈博士,您计算的不错。   从建材到装修再到施工队伍,我们家族都能提供帮助,这七十万克朗的投入,绝对比哥本哈根的那一所要更气派!”   看来瓦伦堡家族的前期调研很充分啊,他们甚至都去邻国丹麦,考察了玻尔的理论物理研究所。   “我想,不要美国人的那笔钱,瓦伦堡家族也不必出五十万克朗那么多。   “我的想法是,由我本人拿出两万五千英镑,折合一下大概是不到四十万克朗,然后再由你们补齐剩下的,如何?”   “陈博士,您出这么一大笔钱,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诉求?”   “没错,不瞒您说,瓦伦堡先生,我想要这所学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换言之,我要在管理上有足够的话语权.”   看上去,陈慕武掏的钱占了这笔开支的多一半,但别忘了,人家瓦伦堡家族还额外提供一块地皮呢!   而且学校以后肯定还有后续的投入,不知道到时候,陈慕武还会不会继续出现,他这个要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实在是有些太霸道了。   小马库斯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同时也不明白陈慕武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美国人的钱不拿白不拿,他非要当这个冤大头是要做什么?   “这个……陈博士,我不能做主,估计要和家里面再商量一下.”   “哦对了,我要再补充一点,”看到小马库斯的犹豫不决,刚才越说越激动的陈慕武才意识到自己忘说了一点,“这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只要二十……对,二十五年。   等二十五年之后,我就把这些股份无条件转移给王储殿下。   至于王储殿下到时候如何处置,那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二十五年这个时限,是陈慕武经过仔细计算之后给出来的结果。   1950年,陈慕武的这个好朋友瑞典王储,会登基为成为瑞典新的国王。   而到了那时候,估计陈慕武也会彻底离开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欧洲,带着他的学生们还有各种仪器重返国内,所以这个时间刚刚好。   可是小马库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他还以为,是陈慕武想要过过当校长的瘾。   而且一当就是二十五年,他这还真够贪心的。   即使陈慕武提出来了这个让步条件,但是小马库斯仍然不能拍板做最终决定。   他说一定会向家里转达陈慕武的意思,并且尽快给他带来新的回复。   和小马库斯这次见面,得知学校的事情取得了很大的进展,陈慕武很高兴。   但他同时又多了一个新的烦恼,那就是去哪搞到那么多钱?   他现在身上主要的资金来源,就是诺贝尔奖和休斯奖章等等的几笔奖金而已。   再加上几本书的版税,最多也只能抽出一万五千英镑来。   这基本上算是陈慕武的全部身家,距离他向小马库斯吹出去的牛,还差足足一万英镑。   难不成这次真要装一装从遥远东方漂洋过海来到英国的神棍,教道尔他们这帮有钱的凯子们练气功了吗? 第183章 131小陈初试卖军火   朱兆莘对报纸上写的陈慕武提出来的什么平行宇宙,什么猫都不感兴趣。   我堂堂民囯连人的死活都不在乎,一只猫的死活,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论语里不是说了么,就连孔夫子他老人家退朝之后,也只问了一句“伤人乎?”,不问马。   临时代办大人,更感兴趣的是陈慕武的新头衔。   名义上的驻英国公使顾维钧,只在几年前匆匆来伦敦走马上任了几天,然后就回国参与政治去了。   自那之后,朱兆莘就一直是公使馆里官职最大的那一个,迎来送往了一批又一批留学生。   这些学生里,虽然大多数都是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但是也有寒窗苦读认真做学问的。   他们在英国读了几年书,能在自己的姓氏前面,加上一个道克脱称谓,就已经是魁星高照了。   朱兆莘上次和陈慕武见面,是他去丹麦之前来伦敦办签证,当时刚来英国一年的他,就已经是道克脱陈。   这学业完成的速度,已经让代办大人很是惊讶。   没想到时隔不到半年,再次和陈慕武相见,他不但拿了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金牌牌,还进入到了英国的皇家学会当会士。   这下姓氏前面不但能加道克脱,还能加上frs了。   真是后生可畏!   等当晚陈慕武从小马库斯处离开,回到公使馆,朱兆莘早就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席晚宴。   “鼎公,这一餐如此丰盛,晚辈实在是受之有愧.”   陈慕武觉得这一次,比他前几次来公使馆打秋风的时候更加奢华。   看来朱兆莘应该是让公使馆的厨子,把最好的食材和压箱底的手艺都拿了出来。   “汉臣你是国之栋梁,老夫怎敢怠慢!”   在餐桌上客气了几句之后,两个人聊的基本上还是国内的那些破事。   什么前清朝的小皇上,被架在景山上的大炮给轰出了紫禁城,什么孙先生从広东北上,参与段祺瑞在邶京召开的善后会议。   说的好像战争打完了,和平就有希望了一样。   陈慕武笑了笑,没说话。   他听出来了朱兆莘的言外之意,似乎这位临时代办觉得国内的局势估计很快就会安定下来,所以动了往上升一升的心思。   他已经在驻英临时代办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年多,也该摘了这个不太好听的称谓,像陈慕武一样更进一步,搞个公使的帽子戴戴了吧?   朱兆莘今天大排筵宴,大概也是想让自己向国内方面美言几句,当成他向上晋升的一个筹码。   陈慕武觉得帮这个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比起法国那个前倨后恭的公使陈箓来说,陈慕武和朱兆莘相处得更加融洽,而且他也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   如果他这次能晋升成公使的话,自然是一件好事,以后对自己提出来的请求,也能更竭心尽力一些。   陈慕武只怕朱兆莘升为公使之后,会被调往其他国家。   于是他在那封在当晚的饭桌上“自发”写给国内外交部的表扬信里,把朱兆莘一同夸奖,说朱代办在英国对自己对中囯留学生们照顾有加,和英国上层社会相处的也很融洽,希望他能继续留在这里为同胞们服务。   也不知道自己这封信寄出去之后有什么效果,反正朱代办对他是眉开眼笑,千恩万谢。   晚宴结束之后,公使馆的工作人员,又给陈慕武送来了道尔的邀请函。   上面写着邀请陈慕武在两天之后参加鬼魂俱乐部的聚会,到时候会有车辆提前到公使馆门前接他。   邀请函上连地点都不写,并且还是以这种古老的形式接他出席,这个俱乐部真是和它的名字一样神秘。   坐在马车上的陈慕武心想。   他现在很无聊,和他面对面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英国人,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大贵族手底下的一位训练有素的管家。   陈慕武没有了搭话的欲望,只能闭上眼睛听着从车下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才最终停了下来。   路旁是一幢古老而气派的建筑,按照灯光的密集程度来看,此地应该是伦敦的近郊,但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管家打开车门,引导着陈慕武下车并走进这栋建筑里。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灯火辉煌,正中央是一个长长的条形桌,宾客们分坐在两旁。   陈慕武还以为道尔说的讲座,会是在那种有讲台有黑板的教室或者报告厅里举行,没想到地点却是这种餐厅。   他现在觉得自己穿了一套以为足够正式的西装出现在这种场合很不妥了,因为除他之外,在场的人穿着的都是比西装更正式的燕尾服。   燕尾服他只穿过一次,正是去年冬天到斯德哥尔摩领诺贝尔奖的那回。   那件衣服还是在丹麦得知了获奖的消息之后,在玻尔的带领下,找哥本哈根当地最好的裁缝赶制的。   然后陈慕武就受到了从法国来的德布罗意的耻笑。   他表面上是嘲笑北欧裁缝的手艺不行,实则是讽刺了同为丹麦人的玻尔,身上流着的维京血液不够欧罗巴正统。   不过作为今天重金邀请来的客人,陈慕武并没有受到在场的鬼魂俱乐部成员的耻笑和鄙夷。   毕竟他们见惯了像他这样对礼节一知半解的美国暴发户,虽然有钱,但是和天子脚下的老伦敦比起来,总是差着一些地道。   “陈博士,你终于来了.”   之前邀请陈慕武来参加聚会的道尔站起身来打招呼,并热情地向在场的众人介绍道:“我一直都认为中囯是一个盛产天才的国家,当我还在爱丁堡大学读书的时候,学校里就有一位辜姓天才……”   道尔口中的辜姓天才,应该就是陈慕武前年到邶大讲学前刚刚追随蔡元培辞职的辜鸿铭,他同样也是爱丁堡大学的毕业生。   他没想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之间,居然还有这层联系。   道尔继续说道:“最近我又结识了一位新的中囯天才,剑桥大学的陈博士,他是我前不久介绍的那个平行宇宙理论的提出者,同时也是你们早就知道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是奥运会游泳冠军,是皇家学会的会士,是一位取得了丰硕成果的天文学家……”   道尔突如其来的吹捧,让脸皮越来越厚的陈慕武都忍不住有些含羞。   不过他说的都是实话,给自己按上的这几个头衔也还算货真价实,说出去的话最少能让荒郊野岭的老头儿给自己开门借宿一宿,不会像那个“主持人、作家、民谣歌手、调酒师、油画画师、皮匠、银匠、手鼓艺人、老背包客、投资顾问、法国骑士、禅宗弟子”一样被拒之门外。   介绍完之后,道尔并没有让陈慕武落座的意思,而是又向他一一介绍今天参加聚会的其他人。   他先是介绍了一个白发老头儿:“这位是威廉·巴特勒·叶芝,他是在场众人当中,除你之外的另一位诺贝尔奖得主……”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没读过《当你老了》也总听过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更何况陈慕武在当文青的那几年里,还真读过这首《当你老了》。   没想到他居然也是鬼魂俱乐部的一员。   “叶芝先生,您好,认识您很荣幸……”   陈慕武赶紧和这个大诗人握了握手,心里盘算着等今晚结束之后,高低也要和他搞张合影,再搞几个签名。   道尔又向陈慕武介绍了一位中年人:“这位是伦敦国王学院的动物学教授,朱利安·赫胥黎……”   “陈博士,您好,我听约克公爵殿下提起过您的名字。   每次在私人聚会上,他总是向我们这些牛津毕业生炫耀,剑桥大学出现了一位在体育、天文和物理学上的全才.”   就像不知道道尔和辜鸿铭有交集一样,他同样也不知道,二王子和这位赫胥黎之间也有关系。   而且听上去,经常能参加私人聚会的话,那么关系还不错咯?   这在十几年之后,最起码也能混个从龙之功。   不过,赫胥黎?   这个姓氏好耳熟啊。   严复当初翻译的那本《天演论》,其原作者,似乎也姓赫胥黎?   “赫胥黎教授您好,不知道您和另一位赫胥黎先生是什么关系?”   “陈博士,他是我的祖父.”   “我十分荣幸能和赫胥黎的后代结识,令祖的那本有关进化论的著作在曾经在我国风靡一时,并推动了一场维新运动的发展.”   陈慕武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个朱利安·赫胥黎,他还有一个小几岁的亲弟弟,阿道司·赫胥黎。   在国外,可能是朱利安更出名一些,而在国内,这兄弟俩当中最著名的无疑是弟弟,写出来《美丽新世界》的那个阿道司。   如果陈慕武知道他还有这么个作家弟弟,那么他高低也要让阿道司和企鹅出版社签约,成为旗下的摇钱树之一。   “这位是休·卡斯沃尔·道丁爵士,他是一位皇家空军的准将,现在担任内陆总部的参谋长一职.”   好,当兵的都来了。   皇家空军的准将也来搞封建迷信这一套,是不是应该给他普及一下什么叫义和拳,什么叫红灯照?   如果英国兵也学会画符念咒,请神上身那一套,并教会了他们的盟友法国人。   下凡的护国公克伦威尔,和一起下凡的法兰西皇帝拿破仑一道领兵作战,是不是就没有敦刻尔克大撤退了?   那画面想想就可乐!   “你好,”两人握手的时候,道丁竟然说出来了一句十分蹩脚的粤语,“陈博士,二十年前我刚当兵那会儿,曾经在萫港的皇家炮兵部队服过役,很久之后才转到空军.”   陈慕武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年代的汽车时,曾经被吓过一跳。   在他的刻板印象里,民囯时期的汽车,应该都是像《潜伏》里的斯蒂庞克那样。   没想到大街上跑的基本上都是敞篷,少有的几种封闭式的汽车,也都是四四方方。   都1924年了,卡皮察买的还是一辆敞篷车。   连汽车都搞不明白,现在这个年代里飞机长什么样子,陈慕武更是不清楚。   之前德布罗意让他从巴黎飞回伦敦被陈慕武拒绝,害怕飞机出故障失事,掉到英吉利海峡里葬身鱼腹是一方面的原因,他不知道飞机的情况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记忆中的一部法国老喜剧电影《王中王》,里面有一战时期空战的情形。   当时还都是敞篷的双翼飞机,而且在低空飞来飞去。   敞篷飞机可比敞篷汽车刺激多了,穿着风衣带着风镜,听着几百几千米高空中的风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不知道一战结束以后的这些年时间里,飞机发展成什么样了,是仍然保持着敞篷,还是已经封闭了座舱?   提到封闭的座舱,陈慕武突然好奇,不知道面前的这位空军准将,能不能和飞机制造厂和空军的采购部门说上话。   他想到一笔很合适的军火生意,如果能成功牵线搭桥的话,盖学校的那一万块英镑的亏空,也就不成问题了。   还没开始讲座,陈慕武就已经谈起了生意。   “道丁将军,我也很荣幸能认识您.”   荣幸这个词,今晚他不知道自己说过多少次了。   陈慕武也没想到,道尔带他来的这个鬼魂俱乐部里非富即贵,卧虎藏龙。   “不知道您是否能介绍我和军方的采购部门认识一下,我手上有一种新型材料,或许他们应该很感兴趣.”   “陈博士,您能不能具体讲讲,您的这种材料是什么?”   “这是一种和玻璃类似的材料,它的透明度和玻璃相当,同样也无色无味。   “不过和玻璃相比,这种新型材料的耐冲击性强,即使遭受极端撞击也不会破裂,只会出现裂纹。   “我想当初如果有这种材料的话,或许前几年的那场欧洲战争,就不会先从巴尔干半岛打响第一枪。   “这种材料的耐候性也好,即使长期暴露在阳光和气候变化当中,也基本不会褪色和老化。   “此外,它的密度只有玻璃的一半左右,所以也就更加轻便。   “而且关键它还容易加工,只需要加热到一定温度,就能轻易做出各种形状。   “如果把这种材料用在飞机上,取代那些厚重还易碎的玻璃,说不定就能很轻易地把驾驶员的座舱给封闭起来了.” 第184章 132不装了我摊牌了   聚甲基丙烯酸甲酯,在未来,它的俗名被称作有机玻璃,或者是亚克力。   但是目前来说,这还是一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高分子聚合物。   有机玻璃的发展,和一战二战之间飞机制造业的发展,算是相互促进的。   随着技术和工业的进步,飞机越飞越快,飞行的高度也随着越来越高,高空中的空气也就跟着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寒冷,迎面风力也越来越大。   在环境越来越恶劣的状况下,再使用敞篷的驾驶舱设计,就很可能对驾驶员的人身安全造成一定的危险,所以不得不开始采用封闭的座舱。   为了不遮挡驾驶员的视野,玻璃渐渐出现在了飞机上。   然而玻璃本是就是一种易碎品,为了防止气压变化,或者是飞鸟撞击可能导致的破碎,就使得飞机上的玻璃必须非常厚,而且窗面也不可能开的太大。   这就导致加大了飞机的负载,而且也会减小驾驶员的视野范围。   假如真如陈慕武所说,有这么一种和玻璃的透明度不分上下,比玻璃轻便,又比玻璃的强度高,而且耐候性也更好的材料的话,对飞机来说,确实能带来大大的提升。   可能有人会说,陈慕武为了赚几个钱,就提前搞出来用于飞机上的有机玻璃,是一种变相的资敌行为。   敌人的武器越先进,那么对中囯的侵略也就会越变本加厉。   但其实,有机玻璃的出现与否,对飞机的发展来说,是影响最小的一环。   没有推力更强劲的发动机,没有更加符合空气动力学的飞机设计图纸,那么飞机的性能就不会得到大范围提升。   所以用有机玻璃取代飞机上的玻璃,实在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件事。   而且陈慕武只知道这种材料叫聚甲基丙烯酸甲酯,是用甲基丙烯酸甲酯聚合而成的聚合物。   他虽然对道丁说,自己可以提供这种材料。   但他是否能在实验室里把有机玻璃制作出来,制作出第一块有机玻璃需要花费多少时间,陈慕武心里也没什么底。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他吹牛,军方在武器装备上的投入一向很大方,研究经费能骗到一笔是一笔,陈朗台绝不嫌多。   其实不用陈慕武解释那么多,道丁就对这种不知道叫什么的新型材料很感兴趣。   然而最吸引他的不是什么轻便,也不是什么易加工,而是防弹。   一种防弹且透明的材料,那就不仅能装到飞机当中飞上天,在陆地上也有其大用途。   替换玻璃装到汽车、马车甚至坦克上,对人身安全也起到多一层的防护作用。   但是道丁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他不能只听信陈慕武的一面之词,连实际样品都没见到,就凭空和他拍板做生意。   即使这种新型材料确实有如陈慕武所说的那么神奇,道丁这个准将也做不了最终的决定。   现在的他顾不上利用早就打好腹稿的萫港见闻来和陈慕武套近乎了,而是迫不及待地和陈慕武讨论起这种新型材料:“陈博士,您所说的这种新型材料,今天带来了吗?”   “当然没有.”   陈慕武心想,我这都是见到你之后,才临时起意想出来的点子,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一见这种新材料?”   陈慕武今天被邀请过来,是要给鬼魂俱乐部的这帮神棍们做演讲的。   他再继续和道丁谈生意,就有些喧宾夺主,不太礼貌了。   “您不妨给我留个地址,等过些日子我再联系您.”   陈慕武不怕道丁会看不上他提出来的这种“新型材料”有机玻璃,他也不怕英国的皇家空军会把这个技术和专利从他手中巧取豪夺。   毕竟除了道丁之外,他还有另外的一位潜在买家,那就是刚刚赫胥黎提到的那个约克公爵。   遵照王室的传统,阿尔伯特王子在年轻的时候入伍当过兵,进入到了皇家海军。   按理说,王子当兵就应该像《高山下的花环》里那个赵蒙生那样,走走形式而已。   只是没想到在他入伍之后没几年,欧洲就爆发了大战。   爱德华王子当时也在英国部队里服役,可是身为英国的王储,未来的王位继承人,没人敢让爱德华王子亲临前线。   但阿尔伯特王子身为国王家的老二,立刻就变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倒霉蛋了,没人像关心他大哥那样,关心他的死活。   阿尔伯特参加了一战当中最激烈的那场日德兰海战,不知道他见没见过同样参加过这场海战的布莱克特。   就这样,阿尔伯特王子成为了威廉四世之后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第一位在前线参加过战争的英国君主。   后来他又从皇家海军转到皇家空军,学习了飞机驾驶技术,并一直晋升到了中队长。   离开军队,被他父亲国王乔治五世封为约克公爵之后,他就开始承担起了更多的王室职责,替自己的父亲参观煤矿、工厂和铁路,获得了“工业王子”的绰号。   陈慕武想,和皇家空军做生意,不如直接和皇家做生意。   瑞典的那个王储,直接替他和全瑞典最有钱的瓦伦堡家族牵线搭桥。   英国的这个王子虽然是老二,但架不住大嘤帝国家大业大,他手里的资源应该也不会比古斯塔夫差到哪里去。   如果这个道丁将军对有机玻璃不感什么兴趣的话,那么他可以直接去找约克公爵谈。   约克公爵同样当过空军,还对工业很感兴趣。   而且刚刚赫胥黎也说过,约克公爵经常在私人聚会当中用陈慕武的名字,向他们那帮牛津毕业生吹牛。   这个牛岂是白吹的?侵占了自己的姓名权,总得放放血吧。   ……   在道尔的介绍下,陈慕武总算是把今天到场的这十几个人给认了个遍。   至于那个平行宇宙的讲座,陈慕武发言总共没超过半个小时。   他只是讲了讲物理学的知识而已,关于鬼魂的事情,是一句都没提过。   接下去就是观众的提问环节,那些问题问的都十分业余,有些东西在刚刚的讲座里甚至都出现过。   可见除了少部分像道尔那样的狂热分子之外,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对鬼神之事也不是那么认真。   他们似乎只是把这个鬼魂俱乐部当成是一个社交场所,来排解他们有些过剩的精力。   餐后,有人张罗去旁边的房间打几圈麻将。   明知道这帮人的赌注一定非常大,但陈慕武也肯定是不会去参加,因为自己的水平十分有限,他白白错过了一个为学校赢钱的机会。   陈慕武不去,道尔作为邀请他来办讲座的人,自然也不能去。   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和陈慕武继续探讨有关平行宇宙的问题:“陈博士,您今晚的讲座很精彩。   只是我还要再确认一下,就是我们和另一个平行宇宙中的其他人交流这件事,您认为真的不能实现吗?”   “与其相信能和他们交流,还不如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ufo.”   陈慕武小声吐槽了一句。   道尔不解地问道:“ufo?那是什么东西?”   完了,自己这是又多嘴了?   可陈慕武一时半会又找不出这个缩写的另外一种解释,只好老老实实地和道尔说实话:“道尔爵士,您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吗?   “ufo,unidentifiedflyingobject,不明飞行物。   无论是在中囯还是欧洲的古书中都有记载,人们在白天或是傍晚,偶尔就能于天空当中看到一些稀奇古怪,不能分辨出是什么的东西。   “他们不像鸟,不像云,也不像风筝、飞艇或是飞机。   “我想,这些东西或许可能会是外星人的交通工具,他们或许就是乘坐着这种ufo,来我们地球做客拜访。   “这正是我目前正在构思的一篇科幻小说当中的一个设定.”   “陈博士,你是说,科幻……小说?”   “没错,爵士,正是小说。   作为英国最著名的侦探小说作家,不知道您最近看没看过那个陈乔治系列的小说?”   “当然,那本书写得确实不错,而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中囯人做主角的侦探小说。   “而且很巧合的是,那位中囯天才也姓陈。   我觉得这是作者在报纸上读过你的种种光荣事迹之后,向陈博士致敬的一种行为。   “只是,你突然提起那本书干什么?还是说,陈博士你就是背后的作者?”   “不愧是能塑造出福尔摩斯这个伟大文学形象作家,爵士您猜的不错,我就是陈乔治的作者。   “这一切的发生都是阴差阳错,我在剑桥大学有几个朋友,他们在毕业之后开了一家出版社,就是那家企鹅出版社。   “但因为是新出版社,找不到合作的作者,就只能尝试着向身边的朋友和同学约稿。   “我偶然间也听说了这件事,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投了一篇,没想到居然通过了层层筛选,更没想到竟然能得到广大读者的喜欢,并且在英国一炮而红。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整个出版社都靠着我那几本书来进行营收,只是我最近没什么好点子,就想着说先不写侦探小说,去尝试一下科幻小说的创作.”   陈慕武想着既然如此,干脆就和道尔摊牌这件事好了,他同时还想到了另外一个新点子。   “我的天!”听到这个答案之后,道尔惊呼道,“陈博士,您隐藏得可真够深的!不光是我,英国其他有名的侦探小说作家,都对陈乔治系列书籍很感兴趣。   “不过比起猜测陈乔治是如何在最后时刻解出谜题来,大家更感兴趣的,是这套书的作者约克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要不是你今天和我说出来,我完全想不到这陈乔治背后竟然是你.”   既然已经交了底,陈慕武直接向道尔发出了约稿邀请。   “爵士,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出去。   “另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福尔摩斯也是我最喜欢的文学形象。   “我希望您能创作一篇福尔摩斯和陈乔治之间的联动小说,当做是帮我的陈乔治做一个宣传和推广。   “我向您保证,如果您写出这样一篇小说来,企鹅出版社那边在报酬方面绝对不会亏待您。   “同时我也会把平行宇宙加入到未来的研究课题当中,有机会的话,就会去深入研究一下,我们和另外一个宇宙之间交流的可行性.”   陈慕武知道道尔靠着福尔摩斯系列的版税,根本就不缺钱。   即使企鹅出版社那边出再高的钱,他不愿意写,就不会去写。   所以陈慕武才有些昧着良心地哄骗道尔,说自己会去研究平行宇宙的事情,希望他能创作出一个福尔摩斯和陈乔治的联动作品。   如果能有道尔的背书,那什么小丑罗黑犬笔下的傅满洲,在欧美的影响力,就更不会是陈乔治的对手了。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提议,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陈慕武急切地问道,他可不想听到拒绝的消息。   “……陈博士,你做有关平行宇宙的研究还缺不缺钱,不够的话,尽管和我提。   我再去美国做个巡回演讲,应该就足够为你提供研究经费了!”   他真的,我哭死。   自己骗道尔,道尔就去骗美国人。   估计美国人自己都想不到,他们当初打着通灵论的旗号来到英国,是想骗像道尔这样的英国傻子的钱。   没想到道尔竟然能从他们的美国同胞身上,骗回更多的钱来。   “好的,道尔爵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向您开头的。   这几天我就去联系企鹅出版社那边,让他们派专业人士来和你沟通相关的问题.”   “没问题,陈博士,那就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   ……   出席完这个宴会式的讲座,除了拿到早就商量好的一千英镑报酬以外,陈慕武还结识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名人大佬,找到了一个可能会和英国皇家空军做生意的渠道,还得到了福尔摩斯的作者道尔对陈乔治的背书,他这一趟还真是收获满满。   来到伦敦之后,陈慕武已经和瑞典的小马库斯见过面,也给鬼魂俱乐部的众人办完了讲座,接下来,他就应该尽快回归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当中去了。   不过他并不是要去那里研究既定的超导体磁效应,而是想着,赶紧把有机玻璃的样品给搞出来,然后赚些钱花。 第185章 133完全背离了初心   在伦敦各处不务正业地游荡了一个多礼拜之后,陈慕武终于又回到了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   实验室的主任老布拉格,还保持着他和陈慕武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热情。   老布拉格不但亲自把陈慕武领到了实验室里,还很郑重地告诉他说,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来,只要能解决的,老布拉格就能帮他解决。   在老布拉格身上,陈慕武看出来了点事必躬亲的意思。   但同时,陈慕武又觉得有些奇怪:   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几乎要把陈慕武当成亲儿子看的卢瑟福,对他都没有这么嘘寒问暖。   怎么到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老布拉格比自己的老师,让他更能感觉到如沐春风呢?   进到实验室里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检查这里的实验器材。   虽然前人杜瓦在低温物理学上的成就,基本上能和荷兰莱顿大学的昂内斯持平。   但英国在低温物理学上的研究,并没有产生像莱顿大学那样的产学研联合体,在低温物理学领域,也就只有杜瓦和他的几个学生而已。   陈慕武想着,即使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有研究低温物理学的基础,可最终应该还是逃不开要向莱顿大学那边购买一些器材和试剂。   但是一检查实验器材,陈慕武就傻了眼。   实验室里的器材不是不能用,只是和他去年年底在莱顿大学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些比起来,就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了。   在向相关人员打听之后,陈慕武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器材有些老旧。   一是因为杜瓦不像昂内斯那样,在低温物理学上获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而英国有名厉害的物理学家,又不只他一个。   所以英国政府并没有给杜瓦所在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拨太多的款,自始至终,杜瓦在这间实验室里一直都是苦难行军。   二是自打第一次世界大战开打之后,因为军费的开支加大,实验室里能获得的经费就更少了。   再加上杜瓦手下本就不多的几个学生,像莫塞莱那样被英国军队征召并派往前线,有许多还战死在了欧洲战场。   在这种财力和人力双重不足的情况之下,杜瓦只能在学术生涯的暮年改弦易辙,告别了烧钱的低温物理学研究,而是研究肥皂泡的表面张力问题。   战争结束后,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基本上就算是处在一种名存实亡的状态。   老布拉格在实验室前任主任杜瓦爵士去世之后接任主任这个职位,多少带着些临危受命,基本上就是想让他来重建这个祖上曾经阔过的实验室的意思。   一年之前,陈慕武和老布拉格初次在去年的索尔维会议上见面时,彼时的他还没有参加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也没拿到奥运会金牌,更没有结识约克公爵。   当时老布拉格说要提名陈慕武获诺贝尔奖,那应该是对他真的喜欢。   但是一年之后,陈慕武拿了金牌,拿了诺奖,搞出来了量子力学,还指出来了爱因斯坦的错误,成为了媒体口中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他的地位和之前相比,虽然提升了不少。   但陈慕武觉得,这应该还不足以让老布拉格对他如此献殷勤。   之前仔细思考了很久,他也没找到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现在看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的情况,陈慕武终于有些想明白,为什么老布拉格会对他这么热情。   估计是自己的老师卢瑟福,向他的这位同在南半球大洋洲生活过的前辈吹过牛吧。   毕竟自己手下出了一个牛逼的学生,和皇室那边搭上了关系,直接让实验室每年的经费翻了一番还多。   自己爽不算爽,不经意间向别人炫耀出去,让他们表面上恭维,内心里羡慕,那才是真的爽。   老布拉格大概也希望自己像之前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拉经费那样,给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也拉来一笔么?   陈慕武的这个想法,在他向老布拉格提出来要购买些新的实验器材这一要求之后,基本上得到了印证。   一听到要花钱,他在老布拉格脸上看到了久违的苦笑。   上一次见到这种表情还是前年秋天,陈慕武向卢瑟福提出来,他想要购买一台要价八千美金的真空泵的那次。   自从英国王室把经费打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账上之后,卢瑟福就再也没有苦笑过,甚至连他的身高,都比之前还高了几厘米。   “陈博士,杜瓦爵士留下来的这些实验器材,难道就不能用了吗?”   看着装傻充愣的老布拉格,陈慕武真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能用的话,我还会来管你要钱买器材吗?   没穿越之前,他之前在大学做普物实验的时候,倒是拿到过一个电阻箱。   那个古色古香的电阻箱铭牌上,刻着各种他看不懂的西里尔字母。   陈慕武只认识上面的两组字母,一个是cccp,一个是1955。   苏连出产的电阻箱,在五十多年以后使用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做普通物理实验这种精度不高的实验完全够用。   可是生产于十九世纪末的制冷和保温器材,在三四十年之后,能用的实在是不多。   “布拉格爵士,这些器材的年代有些久远,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有许多甚至比我的年纪还要大,实在是没办法使用了.”   眼见装傻充愣不起作用,老布拉格又和他诉起了苦:“陈博士,我也很想帮你购买相应的实验器材,只是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现在是真没什么钱。   “不信的话,你也可以跟我去我的那间实验室里看一看。   我现在做晶体衍射的那个x射线源,都是我自己从伦敦大学学院带过来的.”   陈慕武现在在心里,有些埋怨自己的老师卢瑟福。   他为了省钱,拒绝了自己想要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搞一个低温物理实验的请求,而是把他介绍来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   如果想要在这里做自己之前计划当中的实验,看来就必须自掏腰包了?   那必不可能!   马三立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曾子曰:‘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   既然已经让约克公爵放过一次血,那么陈慕武不介意,让这个二王子再放一次。   剑桥大学是他们老温莎家的产业,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同样也是啊。   而且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相比,这后者的前面还挂着“皇家”两个字呢!   皇家实验室没钱,那不就是打他们皇家的脸么!   去年夏天,在英国驻法国大使馆的那次晚宴上,约克公爵在掏钱的同时,还曾当着瑞典王储的面向陈慕武承诺过,如果他在剑桥大学遇到其它问题,都可以给这位二王子写信。   可是也没有空着手找人上门要钱的道理,还是要先把有机玻璃的样品给搞出来,赚到自己盖学校的那笔钱,然后再送给老布拉格一个顺水人情好了。   反正陈慕武一开始,也是想先搞这块有机玻璃。   聚甲基丙烯酸甲酯,顾名思义,那就是把大量的甲基丙烯酸甲酯聚合到一起。   所以搞到原材料甲基丙烯酸甲酯,是制作有机玻璃的关键。   陈慕武满怀斗志地到市场上打听了一圈,甚至还去了伦敦大学的实验室和郊外的化工厂,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不但没有有机玻璃,甚至连原料都还没出现。   看来这下只能遵循教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陈慕武一头钻进皇家学会的资料室里查资料,打算一步步往上推,看到底现在能生产出什么东西来。   他的这个举动,让老布拉格十分疑惑不解。   之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这个陈博士还不购买他做低温物理实验的器材,或者是给实验室拉来经费,反而仍然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根本就没打算做实验?   在某一次于实验室里和陈慕武见面之后,老布拉格旁敲侧击,向他提出来了自己的疑问。   “陈博士,你不是要来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从事一些低温物理学的实验研究吗?最近的实验进展如何?”   “布拉格爵士,因为实验器材还要向荷兰那边采购,而筹集这笔不菲的开支又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目前我临时改变了一下研究方向,打算先做一些简单的化学实验来打发时间.”   “化学实验?我没记错的话,不论是原子也好,还是相对论也罢,一直以来你的研究范围从未脱离过物理学吧?怎么陈博士,你还对化学感兴趣?”   “爵士,我也是最近在实验室里偶然得到的灵感。   每天上下班,我都会看到实验室名字上的两位先贤,汉弗莱·戴维爵士和迈克尔·法拉第。   “法拉第是一位伟大的实验物理学家不假,但是他的老师戴维爵士,却是一位伟大的化学家。   “可能是戴维爵士在无形之中给我的指引,让我突然想在这间实验室里,做几个化学实验.”   可能是鬼魂俱乐部的后遗症,让陈慕武也和死了快一百年的大化学家戴维之间,来了一次“通灵交流”。   他的说辞天衣无缝,在以化学家姓氏命名的实验室里做化学实验,那不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么?   这段小插曲发生之后,陈慕武仍然重复着之前的流程,每天公使馆-皇家学会资料室两点一线,偶尔会去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点个卯。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从一篇发表于1865年的有机化学文献当中,找到了从丙烯酸制备甲基丙烯酸的办法。   所以说他现在能买到的最基础的材料,是甲基丙烯酸。   让甲基丙烯酸和甲醇发生酯化反应,就能得到有机玻璃这种聚合物的单体,甲基丙烯酸甲酯。   可是陈慕武没按套路出牌,他打算从制备甲基丙烯酸开始。   其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别人知道,有机玻璃到底是由哪几种材料合成而来。   如果直接向化工厂购买,或者说定制甲基丙烯酸这种现在还不太常见的有机物,那么很容易就能让别人破解出有机玻璃的原材料。   就算同时购买几种其他的试剂来放烟雾弹,被破解出来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是,从更基础的原材料入手就不一样了,陈慕武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购买现在已经十分常见的丙酮、氢氧化钠、氢氰酸、浓硫酸和甲醇。   即使这些材料被别人花钱买通戴维-法拉第实验里的其他人也好,或者是翻垃圾桶找到药品的标签也罢,他们也很难猜测陈慕武究竟要做的是什么,合成出来的东西又是什么。   唯一遇到麻烦的是氢氰酸。   和铊不同,人们早就知道了氰化物都是剧毒物质。   作为皇家学会会士的陈慕武,第一次想要大量购入氢氰酸的时候,竟然遭到了拒绝。   他只能请老布拉格出面,由这位实验室的主任担保,才最终买到了这种实验材料。   摸不着头脑的老布拉格更加好奇,陈慕武这究竟是要做化学实验,还是要谋财害命?   按照那篇几十年前论文的步骤,陈慕武先是让丙酮和氢氰酸在氢氧化钠水溶液当中发生氢化反应,生产出中间产物丙酮氰醇。   然后再让丙酮氰醇和浓硫酸进行酰胺化反应,生成甲基丙烯酰胺的硫酸盐。   酰胺盐水解之后,就能得到甲基丙烯酸,而甲基丙烯酸再加入甲醇酯化,就能得到最终的单体,甲基丙烯酸甲酯。   这是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但是有类似大蒜的辛辣刺激性气味。   化学制备单体的步骤,到现在就已经彻底完成。   接下来摆在陈慕武面前的,就只剩下一件事。   就是如何把这些容易挥发的单体聚合,生产出世界上第一块有机玻璃来。   好在甲基丙烯酸甲酯这种材料的聚合方式比较简单,本体聚合可以使用引发剂和催化剂加速聚合反应,也可以什么都不加,大力出奇迹。   陈慕武选择的正是后一种方式,他找到两块平板模具,让甲基丙烯酸甲酯夹在其中均匀受热。   从制备原材料开始,经历了数不清的失败和从头再来,在将近三个多月之后,陈慕武终于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当中,制造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块,可以被称为有机玻璃的东西。   他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却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打着研究低温物理学的旗号,逃离剑桥来到伦敦的初心。   他只不过是为了躲避爱因斯坦的纠缠而已! 第186章 134约克公爵的邀请   有机玻璃做是做出来了,但是在这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陈慕武去忙。   因为是第一次制作,没什么经验,他又花了几天时间把玻璃表面打磨平整,然后切割成大小均等的几块,连同剩下的边角料,一同装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其实最后的这几件事,完全可以交给熟练工人来做,但是陈慕武怕在最后关头泄露出去,功亏一篑,所以每件事他都亲力亲为。   老布拉格对陈慕武的所作所为不怎么感兴趣,甚至还有些失望。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这个陈博士就天天摆弄什么伽马射线源x射线源,做的都是高精尖的物理学实验。   怎么一到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他就开始研究起烧杯烧瓶这些个瓶瓶罐罐来了?   老布拉格之前还还很感兴趣,他想不明白,陈慕武让他出面购买氢氰酸,是要做什么。   他偶尔就来陈慕武这边观摩一下,但是之后就开始逐渐失望,然后甚至一个月的时间里也不曾来一回了。   身为主任的他还要重建这个实验室,既然卢瑟福吹破了牛,陈慕武搞不到钱,老布拉格就必须要想些其他的法子。   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基本上全程参与了这项工作的,只有陈慕武一个人。   施汝为虽然和陈慕武一起在年初来到了伦敦,但是在认清实验室简陋的环境和零经费的现状之后,陈慕武最终决定还是让他先回到剑桥大学上课好了。   幸亏当初做了这个决定,有机玻璃生产出来已经是四月份末,剑桥大学的春季学期早已结束了,甚至连复活节学期都已经开始了。   如果当初留在伦敦,那简直就是白白浪费时间。   每天往返于民囯公使馆和皇家研究所,陈慕武倒是一直都能从朱兆莘口中了解一些国内外的大事。   抱病北上的孙先生最终没能返回南方,而是客死他乡,而之前朱兆莘请陈慕武帮忙美言几句的那件事,也有了最终的结果。   好消息是,朱兆莘终于更进一步,从一等秘书兼临时代办,晋升为了民囯驻外公使。   坏消息是,他的这个驻在国不是英国,而是义大利。   好消息是,他要先留在英国这边,等和新任的驻英公使交接完公使馆内的全部事情之后,再去义大利那边赴任。   而新任驻英公使还不知道是谁,估计应该是因为这是个肥缺,外交部那边几方势力正处在明争暗斗,互不相让当中。   陈慕武也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出面替朱兆莘写那封推荐信。   如今他要是走了,那么岂不是还要再劳心费神地和新来的公使搞好关系?   唉,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现在有机玻璃已经做了出来,接下来就是要把这件奇货给卖出个好价钱来。   自从想明白卖给同样在空军服过役的二王子,应该比卖给那位道丁准将更赚钱之后,陈慕武就没再去想和后者联系这件事。   他翻出约克公爵在去年给他留下的地址,写了一封信寄了出去。   在信里,陈慕武没说明具体的内容,只是说自己有一件宝贝,想要请约克公爵过过目。   写完信之后,陈慕武觉得自己很像那些古代给皇帝上奏折拍马屁,说某某某地莲花并蒂,某某某地出现灵芝仙草,企图借此来升官发财的佞臣。   然而约克公爵现在还不是皇上,陈慕武也不是他大英的臣民。   谈不上升官拍马屁,他只是单纯地想发财而已。   给约克公爵写完信之后,陈慕武又给剑桥大学的奥本海默也写了一封。   接到信之后的奥本海默,又是一阵自我感动,他觉得老师还是记挂着自己的。   当初陈慕武邀请施汝为跟着他一起去伦敦,奥本海默虽然没记恨,但是心里总归有些不乐意。   现在老师写信来,第一个就邀请自己去伦敦,而且他又问了问,剩下那两个人,并没有收到老师的召唤。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师的心里还是把自己排在第一位的!   收到信之后的奥本海默连夜买票,从剑桥大学赶到了伦敦。   其实,陈慕武给奥本海默写信,只是因为他自信通过约克公爵那边,联系上英国皇家空军之后,他们为有机玻璃这个项目和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拨款就是早晚的事。   所以陈慕武打算先把奥本海默喊到自己的身边,等钱一到账,就立刻派他去荷兰莱顿大学那边,去办理采购实验仪器的相关事宜。   作为夏洛克的同族,又是商人的儿子,虽然最后走上了学术研究,而不是继续从事经商这条路,但种族天赋应该让他多多少少具有一些讨价还价的能力吧?   给约克公爵写的那封信,也很快就有了回复。   自从上次在法国巴黎的英国大使馆一别之后,二王子还没和他这位三一学院的好校友陈慕武见过面。   时间一长,他也就忘了“情感导师”陈慕武“三句话,让他花了一万英镑”这件事。   拿诺贝尔奖,宇宙大爆炸,当选皇家学会的会士,和爱因斯坦斗得昏天黑地。   约克公爵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位三一学院的校友,陈博士愈发深不可测。   他一直都想以私人的身份回到剑桥大学和陈慕武见上一面。   但由于皇室的工作太忙,约克公爵连网球都没什么时间打,只能缩减到每周两次,他就更没时间去见陈博士了。   收到陈慕武写的信,得知他居然不在剑桥,而是在伦敦。   而且他还在信里说有一个宝贝想要让约克公爵看一看,那就不得不见一面了。   二王子只是因为很想去见一见这位好久都没见的杰出好校友,绝不是为了看劳什子宝贝。   约克公爵叫来自己的贴身仆人,研究最近哪天有时间。   他想着不光是和陈慕武单独见面,既然是献宝,总得让自己的那些朋友们长长见识,尤其是以赫胥黎为代表的,牛津大学毕业生那一批。   ……   陈慕武是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见到约克公爵派来的王室仆人的,此人正是去年夏天在巴黎的奥运会现场,陈慕武见过的那个。   通过邮局写回信实在是没有逼格,而且时效性也不高,还容易丢件,所以阿尔伯特王子直接派人把邀请函和球票送到了陈慕武工作的皇家研究所。   “陈博士,好久不见。   约克公爵殿下,邀请您在本周六下午三点,到温布利大球场观看今年的足总杯决赛,并在赛后参加一场由公爵殿下举办的私人晚宴.”   足总杯?   陈慕武感觉次元壁又一次被打破了。   上辈子他不是摩洛哥人,所以不是一个纯粹的足球爱好者。   而且自己国家的足球又不争气,他对足球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偶尔玩玩梗的云球迷层次。   下午三点,正是一天中比较热的时候。   到露天的球场里接受九十分钟的太阳暴晒,那真不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   陈慕武估计约克公爵以为自己是一个运动健将,所以才邀请他去欣赏这一年一度的体育盛事。   他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报纸,年的决赛是哪两个队伍踢球。   如果是后世英超那些有名的球队,那么之后也可以吹吹牛,说自己早就看过阿森纳的比赛什么的。   对了,不知道阿森纳现在是什么水平的一支球队?还是排在第四位吗?   然而看着报纸上两个球队的名字,陈慕武有些傻了眼。   谢菲尔德联队对阵加迪夫城,这两个名字他都听过,但是也仅停留在只是听过这个阶段了。   虽然心里抵触,但是为了能把有机玻璃成功地推销出去,陈慕武还是在四月二十五日这天中午,准时出现在了温布利大球场的门口。   这个建成于1923年的宏伟球场,应该是现如今世界上最大的一栋体育场,比去年陈慕武在巴黎参加奥运会开闭幕式的那个科伦布体育场还要气派得多。   只是球场没有vip通道,球票也没有提前发售,而是在开赛前才开放窗口,让观众们排队购买。   所以球场外人山人海,而且秩序也很混乱。   陈慕武虽然有vip球票,但是这个球场却没有vip通道,他只能站在人群当中,随着人流向前缓慢涌动。   挤进球场之后,按照场内提示牌的指引,陈慕武终于来到了包厢,在这里,他也在将近一年之后,见到了那个未来的英国国王。   “殿下,好久不见.”   “陈博士,好久不见,恭喜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您真是我们剑桥大学的骄傲!”   “殿下,您谬赞了。   应该我感谢您才对,感谢您对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是支持,有了您提供的经费,实验室最近越来越好了.”   落座之后,陈慕武才发现这个包厢位于球场观众席视野最宽阔的地方,而且包厢内除了陈慕武和约克公爵,还有一些提供服务的王室仆人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   王室仆人在桌子上摆放好一些精致的茶点,和同样制作精美的茶壶。   “陈博士,请享用正宗的英国下午茶。   今天因为您的到来,我特意让他们选用了中囯茶,而不是印度茶.”   约克王子真贴心,但是陈慕武高兴不起来。   正常人谁喝茶的时候,往茶叶水里面加牛奶、加糖啊!   “算了,殿下,我不怎么爱喝红茶,”他礼貌地拒绝了二王子好意,“我没想到,您会邀请我来看一场足球比赛。   难道您是足球爱好者吗?”   “我喜欢骑马,喜欢打网球,但是不怎么喜欢看足球。   今天这也是不得已而来到现场,因为我是替国王陛下出席,并要为冠军颁奖的。   “我收到您的来信之后,想到您是奥运会冠军,才决定把见面的地点约到这个场合的。   “自从法国一别,我一直都盼着能收到您的来信,怎么这么久才来这么一封!”   客气话,谁当真谁是傻子。   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和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是在信里和你聊物理学的最新进展,还是聊天文学上的各种星相?   “殿下,鄙人夜观天象,发现火星一直徘徊在天蝎座阿尔法星附近.”   按照中囯古代星象学的说法,荧惑就是火星,而心宿二就是那个天蝎座阿尔法星。   火星侵入天蝎座阿尔法星,换算过来就叫做荧惑守心。   荧惑守心,大凶之兆。   轻则太子失位,重则皇帝驾崩。   如果陈慕武真在信中这么写,那不如干脆就更进一步,继续写“天蝎座阿尔法星和西格玛星的星光黯淡,而天蝎座套星则明亮异常”好了。   天蝎座的西格玛和套这两颗星星,和阿尔法星一样,同属于心宿,对应着心宿一和心宿三。   在古星相学里,心宿二代表着皇帝,心宿一代表太子,心宿三代表庶子。   刚刚那段话的潜台词就是,你爹和你大哥到最后都不行,有你坐上英格兰圣爱德华王座和苏格兰命运之石的那一天!   陈慕武现在在道尔那帮鬼魂俱乐部的人眼里,已经颇具有神秘色彩。   如果他真的再去给约克公爵写这么一封信,把日后会发生的事实,提前十几年用星相学表述出来。   那么等到约克公爵登基之后,细细品味他在信里写的这番话。   估计到时候陈慕武在乔治六世面前,高低能得到一个和拉斯普京差不多的待遇。   陈慕武又陷入了那种不顾在场有人而瞎想,嘴角还带着傻乐的状态。   约克公爵虽然感觉陈慕武现在的表现有点不合乎礼仪,可是良好的家教没让他把这种不满表现出来。   或许是看到足球,所以又想到了些什么学术新发现吧?   “陈博士,您在想些什么?”   约克公爵好心提醒道。   “没,没什么,殿下,是我失态了,”陈慕武连忙道歉,“我刚刚听您说您不喜欢足球,只是因为要代替国王陛下来参加最终颁奖仪式。   “看来贵为王室成员,也有自己的苦衷。   我只担心一点,那就是您日后出席这种场合的机会,只会多而不会少.”   不剧透不舒服,陈慕武到底还是把心里话给很隐晦地说了出来。 第187章 135布伦纳蒙德公司   没听出陈慕武弦外之音的约克公爵,总觉得陈慕武这句话像是在诅咒自己。   国王陛下确实公务繁忙,不能事必躬亲。   但是排在自己前面的还有威尔士亲王他大哥呢,总不能每次看足球这种倒霉事情,都要落在他自己头上吧。   早期足球的风格注重朴素和实用,再加上规则还有很多地方都不完善,所以在大部分比赛上,球员们的踢法都很粗糙很暴力。   英国绅士们哪看得了这些?   他们还是更偏爱网球、骑马和帆船这些绅士运动更多一点。   不过今天这场比赛,可能是个例。   大概是联赛还没结束,所以两队之间的竞争不太激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大巴车司机对阵大巴车司机。   这就给了两人更多的时间来聊天。   约克公爵没再去计较刚刚陈慕武说的那句很莫名其妙的话:“陈博士,您怎么到伦敦来了?”   “殿下,我来伦敦,是在皇家研究所的一间实验室里做实验,已经来了将近三个月了.”   “这是关于哪个方面的实验,剑桥大学做不了,非要让您到伦敦来?您所在的那个卡、卡文迪许实验室?不是已经有人把经费给拨过去了吗?难道那些经费还不足以支撑您留在剑桥做实验吗?”   在约克公爵的认知里,一年一万英镑,再加上原本就有的九千多英镑,这些经费放在一个小小的实验室里,怎么着也够用了。   除非他们是在研究点金成铁这种烧钱的技术。   他想的不错,这些钱确实够用。   但前提是,主管实验室的主任舍得花钱的话。   想到这件事,陈慕武还是有些气不过,他又想起来,等回到剑桥之后,一定要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研制加速器,让卢瑟福心甘情愿地看着自己花钱如流水。   可面对约克公爵的提问,陈慕武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小火苗,耐心回答起来。   毕竟今天和这位金主见面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帮老布拉格也拉一笔赞助。   陈慕武一五一十地向约克公爵细说着,自己获得诺贝尔奖之后,是怎么在从瑞典到英国的返程途中路过荷兰,参观了莱顿大学的低温物理实验室。   又是怎么想在剑桥大学复刻一个低温实验室出来,却被老师卢瑟福给否定,并把自己推荐到伦敦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来的。   然后他就说到了这次和约克公爵见面的重点内容。   “殿下,我到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之后,才发现这间实验室环境之简陋,实验条件甚至比之前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更糟糕。   “这里确实有一间低温实验室不假,但是里面的实验器材已经十几年都没有更新过一次了。   “初来乍到的我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像一个愣头青一样向实验室的主任布拉格爵士索要经费,没想到布拉格爵士也是一脸无奈地告诉我说,实验室的经费一直都不足,他也是迫于无奈接受了皇家学会的邀请,奉命来重建这间皇家研究所里的实验室来的.”   陈慕武特意在最后几句里,多次重复了royal(皇家)这个词。   同时他也一直都在观察,约克公爵脸上的表情。   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次见面是来要钱的话,还会不会答应这件事呢?   听到皇家研究所也没钱这件事,约克公爵也的确像陈慕武设想中的那样,眉头微微皱到了一起。   虽然他比全小将要帅气的多,但是两个人几乎做出了同款表情。   他妈的,国家怎么成了这么个样子!   关键是,丢脸还丢到了外国人面前。   虽然陈慕武来自远东那个孱弱的中囯,还不至于引发什么友邦惊诧。   但他同时也是诺贝尔奖得主,最近在报纸上的风头,甚至都已经超过了爱因斯坦!   拨款,必须得给这个皇家研究所的那个什么实验室拨款,让陈博士看看,我们日不落帝国的财力到底如何!   就在约克公爵整理思路,考虑要如何发言回应陈慕武,才能让场面不那么尴尬的时候,陈慕武继续开口了。   他这人就是这么贴心,今天唯一的目的是来要钱的,总不能真让金主吃瘪吧?   “公爵殿下,在我国有一、一本很古老的书籍,叫做《变化的书》,里面有一句话讲,人穷的时候就要考虑变化,变化了就会通达,而通达之后才能持久。   ……”   到目前为止,《易经》的英文翻译还是“bookofchanges”,而不是那个音译的“iching”。   而陈慕武也故意翻译错了“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句话中的穷字,把“尽头”的意思,改成了贫穷。   他一开始想脱口而出的其实是另外一句话,那就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可是话到嘴边上,陈慕武才发觉这句话实在是太不文雅,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也不好意思当着未来会成为国王的约克公爵面直说。   “……。   虽然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的实验条件,确实不足以支持我做实验,但是在此期间,我也找到了另外一件能在这个实验室里做的实验,并取得了很棒的结果。   “今天我特意把实验成果带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能向殿下您来展示.”   终于到了献宝的环节,陈慕武打开他随身携带一个公文包,从中取出来了一块被裁切成纸张大小的有机玻璃。   “殿下,您请看,这就是我在实验室里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循声望过去,第一眼看到陈慕武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约克公爵还以为他和自己开了个玩笑。   “陈、陈博士,这、这是、一块玻璃么?”   他说宝贝,结果就拿出来了一块玻璃来糊弄我?   这是不是在暗示,皇家研究所里实在是一穷二白,除了能用玻璃刀切割玻璃之外,就再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实验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陈博士的这个讽刺,最起码能达到马克·吐温的水准。   约克公爵被陈慕武气得不轻,他的语言障碍甚至都比平时严重了几分。   “殿下,不错,这正是一块玻璃,”陈慕武一边笑着回答,一边起身离开座位,端着“玻璃”向包厢中的一处空地走过去,“假如我说,现在把这块玻璃扔到地上的话,会发生什么结果?”   “当然是会四分五裂地摔碎成小块,还会有很多能伤人的碎屑.”   玻璃扔到地上当然会碎,约克公爵的固有思维,让他很快给出了答案。   不过看着陈慕武脸上的笑容,他又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大脑飞速运转之后,约克公爵连忙补充道:“难不成这块玻璃不一样?”   “您说得对,正是如此.”   “嘭!”   说话间,陈慕武举起“玻璃”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两者之间相接触时,发出的声音并不清脆,而是一声闷响。   然后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这块神奇的“玻璃”不但毫发无损,甚至还能肉眼可见地弹跳了几厘米起来。   虽然无事发生,但陈慕武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把一旁的王室仆人们给吓了一跳。   文化差异没有让他们想到摔杯为号,而只是害怕,他会在玻璃破裂之后从地上捡起最锋利的一块,然后刺王杀驾,行刺毫无防备的约克公爵。   在众人还沉浸在诧异当中的时候,陈慕武已经弯腰把那块“玻璃”给重新拾了起来。   他再次来到座位旁,然后把手里的“玻璃”交给了已经看呆了的约克公爵:“殿下,请您检查一下,我没骗您吧?”   下意识地接过陈慕武递来的东西的约克公爵,仔细检查起这块神奇的玻璃。   他也很快就察觉出来了,这块“玻璃”有些不对劲。   只是不对的感觉并不是从眼睛传来,而是从手上。   “陈博士,这似乎并不是玻璃的手感,并且它的重量好像也不太对.”   “没错,殿下,这确实不是一块用沙子烧出来的玻璃,而是用了些其他的东西.”   “是什么?魔法吗?我最近听赫胥黎提起过您,他对您的平行宇宙理论很是推崇,认为您的身上肯定有那么点儿魔力在.”   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拜托,哥们现在的人设,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笃信科学的物理学家。   呃,至少大部分时间里是。   只有偶尔兴起管不住自己嘴的时候,才讲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像什么穿越时空啦,平行宇宙啦。   明明只是一种新材料而已,怎么就扯到魔法上去啦!   即使你真想当亚瑟王,但我也不是梅林啊!   “嗐嗐,”陈慕武只能用假笑来掩饰尴尬,“殿下,您可真会开玩笑!我向您保证,至少这块玻璃里没有任何的魔法成分,里面装的都是满满的科学.”   说话间,他又向这位潜在的金主介绍起有机玻璃的其他特性。   但最让约克公爵印象深刻的,还是刚刚陈慕武惊世骇俗的那一摔。   玻璃怎么能摔不碎呢?   这又不是“铁锤捶玻璃锤不碎”那种文字游戏,而是铁证如山摆在眼前。   举着有机玻璃的约克公爵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走到陈慕武刚才摔玻璃的地方,很狐疑地跺了几脚,确认刚刚的表演,不是事先准备好的魔术。   “神奇,就像您这么神奇!陈博士,您发明的这块玻璃,实在是太厉害了!”   “殿下,这块玻璃,其实还有不小改进的空间。   但是我的本职还是一位物理学家,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继续投放到这个研究上面。   “要知道,能研究出这么一块玻璃来,只是因为我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没钱买器材,做不成我想做的实验,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   “您别说了,陈博士!”约克公爵有些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就冲这块玻璃,我马上派人给皇家研究所,你说的那个实验室拨款,开个价吧,要多少?”   “殿下,您稍安勿躁,我还没说完.”   陈慕武心想,我要两万五千英镑,你能给吗?   我还指望着这块玻璃能给我赚出一所学校来呢!   “去年您已经向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拨过一次款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您再掏钱。   “我之前见过皇家空军的道丁准将,不知道您认不认识这个人。   “但这都不重要,我想说的是,正是道丁准将给我的灵感,我认为这种新型玻璃,完全可以用在飞机上面。   “我在报纸上读过您的事迹,知道您是皇家空军的中队长飞行员。   “殿下,恕我冒昧,请问您能不能和皇家空军那边牵线搭桥,我想把这个新材料的专利转让给他们,靠着专利的转让费,帮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渡过难关.”   陈慕武话说得既诚恳又硬气,看上去他拒绝约克公爵的再次拨款。   但他拒绝是一回事,冤大头二王子给不给钱又是另外一回事。   堂堂皇家研究所,靠一个外国人搞发明卖专利来赚钱做研究,那成何体统!   约克公爵虽然没有立刻表态,但他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派人给皇家研究院那边拨一笔款子。   “陈博士,您之前找上我,是不是早就为这块玻璃找好了去处?”   陈慕武点了点头。   “我虽然是皇家空军的一员不假,但我认为,您这块玻璃的去处,不应该是皇家空军。   “皇家空军连飞机都不生产,而是像各个制造厂下订单采购的,他们又怎么能会生产您这种玻璃呢?   “据您刚刚所说,这块新型玻璃,是通过化学手段制造出来的,那我觉得布伦纳蒙德公司应该对您手中的专利感兴趣。   “这是全英国最大的化学工业公司,而我最近又刚好代替国王陛下访问过这家公司位于柴郡诺斯维奇的纯碱工厂。   “陈博士,不如我替你和这家公司的相关负责人牵线搭桥,你把这种新型玻璃的专利卖给他们,如何?”   约克公爵话音刚落,温布利大球场的四面八方传来了欢呼声。   谢菲联队的左边锋费雷德·滕斯托尔打进了一粒进球,终于打破持续了三十多分钟的闷平局面。 第188章 136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个进球,只是略微改变了一下足球场上沉闷无聊的局面。   一比零的比分一直持续到了比赛结束,谢菲联战胜了卫冕冠军加迪夫城,获得了今年的足总杯冠军。   趁着约克公爵从包厢离席,去球场中央给新科冠军颁发足总杯的时候,陈慕武赶紧跟着王室仆人退了场,提前到温布利大球场外的汽车里等候。   虽然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在今天的足球比赛中谈妥了,但他今晚还要参加约克公爵在私邸举办的私人聚会。   一边往球场外走,一边听着约克公爵的发言通过喇叭传递到球场的各个角落。   陈慕武终于明白了约克公爵为什么说,他不太愿意来参加这种活动。   这位大哥说话本来就不流畅,在观众这么多的盛大场合发言,心里也就跟着更加紧张。   他的发言,无论是对在场观众还是对他自己来说,都是一种听觉上的折磨。   虽然观众们可能会因为他的皇室光环而忽略这个言语上的小瑕疵,但这在约克公爵心里,应该也能算是一副很沉重的担子。   陈慕武没能力也没义务帮这位王子除去这块心病,对约克公爵和对其他人一样,那就是自己最大的温柔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其他人在类似的情况下,做过和陈慕武完全相反的事。   这回的主角,还是他最“亲近”的首席大弟子奥本海默。   如果本时空里没有陈慕武这个因子出现的话,那么奥本海默在因为给布莱克特投毒而被剑桥大学退学之后,会凭借家里的关系,转到哥廷根大学,跟着玻恩继续读博士。   玻恩手下有另外一个博士生,帕斯夸尔·约当,他也算是一个数学水平不错的物理学家,和自己的老师玻恩,还有德国物理学天才海森堡一起,完善并建立了最终的矩阵力学。   约当这个人和约克公爵在言语表达上有同样的毛病,而且他的口吃症状可能比后者更为严重。   初来乍到的奥本海默,在加入玻恩门下,结识了他的师兄约当之后,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约当的口吃。   自大的美国人的这种行为,放到哪个人身上都受不了。   但是约当给出来的反应,不是像当时在德国大学里流行的那样,邀请奥本海默来一场击剑决斗。   他联合了同组的其他年青人,给共同的导师玻恩写了一封信,要求他处置奥本海默。   玻恩知道奥本海默在剑桥大学的时候,就给另外一个也曾在哥廷根大学交流访问的布莱克特下过毒。   他也知道奥本海默之所以能逃脱英国法律的制裁,是因为他找到了精神科医生,给他开具了一张临床抑郁症的诊断证明书。   玻恩很头疼,觉得自己进退两难。   不惩戒奥本海默吧,约当那边说不过去。   而如果惩戒奥本海默呢,他又把自己收到投毒的东西。   玻恩只能假装不经意地把这封信给“遗落”在了奥本海默的办公桌上,希望他在看到之后,能够稍微收敛一些。   当奥本海默最终取得博士学位,离开哥廷根大学之后,玻恩才最终松了一口气。   他在给埃伦费斯特写的信里吐槽,说这个美国学生让他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痛苦,好在被奥本海默折腾到瘫痪许久的哥廷根,总算能在他毕业之后而恢复正常了。   现在想想,那个表面老实的德国人约旦,在一边研究学问的同时,一边在背地里用笔名悄悄地在激进主义杂志上发表仇视犹太人的文章,乃至于最终加入了小胡子的那个纳嗯党,可能和他的这个美国犹太人同学有很大的关系。   如此看来,陈慕武御下的手段还真是了得。   奥本海默在遇见他之后,就被驯化的服服帖帖,忠贞不二,没再像上辈子那样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约克公爵终于结束了讲话,在警察们的护送之下,离开温布利大球场,和早就等候在车里的陈慕武汇合。   汽车也终于慢慢启动,向着伦敦郊外平稳地驶去。   看起来,约克公爵的脸色如常,估计他今天的心情还算愉快,这次颁奖典礼进行的还算顺利。   “偶尔看一场体育比赛也不错,至少能通过大喊大叫来放松一下因为工作积累下来的压力,而且看这帮运动员们举起奖杯的那一刻,我也跟着心潮澎湃了起来.”   陈慕武嘴上客气地应答着。   而心里却想,你能有什么工作压力?但哥们儿是真的缺钱!   但愿你介绍的那家布伦纳蒙德公司能够出手大方,让我把专利卖个好价钱。   陈慕武知道自己虽然现在名气很大,学术地位也很高,但是想要凭借一项热门专利来源源不断地收欧美人的钱,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电子显微镜的那项专利,他倒是可以攥在手上,因为市场很小,利润也不是太吸引人。   但是像有机玻璃这种很轻松就能够批量生产,并且未来市场很广阔的产品专利,即使不授权,那么别人也能通过各种途径和办法,照生产不误。   作为专利持有人的陈慕武,如果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还则罢了。   如果咄咄逼人向这些财阀们索要高额的专利费的话,说不好就会在不知道哪天突然急性铜钱合金中毒,脑洞大开。   还不如直接把有机玻璃的专利卖出去,靠着一锤子买卖而赚上一笔快钱,只要能把学校修起来就行。   约克公爵继续说道:“陈博士,算算时间,似乎又要到今年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的时候了。   我真希望能再次看到您在泰晤士河里游泳的身影!”   二王子这话说的,真是越来越搞笑了。   哥们堂堂奥运会游泳比赛冠军,四块金牌得主,几项世界纪录的保持者,要到泰晤士河里,欺负几个牛津大学的弱鸡学生?   还要不要脸啦!   “公爵殿下,还是别了吧。   我今年实在不合适再去参加这个运动会了,再者说我应该也没什么时间,等专利卖出去,拿到钱之后,我就要开始在皇家研究院里做实验了.”   约克公爵也察觉出自己提出来的问题有些欠妥:“那是当然,还是工作更重要一些。   我希望您能发明出更多像有机玻璃这样新鲜而有用的东西来,如果缺钱的话,我个人会大力支持.”   他话说得很真诚,尤其是这最后一句,让陈慕武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遇到了弗雷德里克二世的第谷,刚好,约克公爵的全名阿尔伯特·弗雷德里克·亚瑟·乔治里,也有弗雷德里克的这个名字。   这未尝不是一种历史的巧合。   汽车行驶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在位于伦敦近郊里士满公园。   里士满公园是伦敦最大的皇家园林,也是英国第二大的有围墙的城市公园,基本上就相当于是邶京的圆明园。   这里原本是几百年前英国国王乔治一世狩猎的地方,而乔治一世为了狩猎方便,也在这里建了一座临时行宫。   这座行宫经过历代英国王室的修缮,现在被称作白屋。   而这幢白屋,正是今晚即将举办的晚宴的场地。   陈慕武刚到英国那段时间,刚好赶上约克公爵大婚。   结婚之后,这位王子就和他的王妃在这里度蜜月,并一直住了下来,把白屋当成了一处私邸。   说是一场私人晚宴,但其实还是像之前道尔邀请他去鬼魂俱乐部里举办讲座那次一样,更像是一个社交场所。   除了陈慕武在试图努力填饱肚子以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在相互敬酒寒暄。   之前见过的那个朱利安·赫胥黎,也端着酒杯来到陈慕武身边打过招呼。   而约克公爵殿下,则先是向在场的众人介绍了一下他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那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校友陈慕武,然后就开始展示他今天下午才得到的一块新鲜玩意儿,由这位天才陈博士所发明的有机玻璃。   众人先是轮番对着有机玻璃人云亦云地夸赞了一番,然后就又开始吹捧起陈慕武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博士才是今晚约克公爵最重要的客人。   谁要是怠慢了他,谁就是和公爵殿下过不去。   ……   约克公爵很守信用,在晚宴结束的几天之后,果然有人找到了皇家研究所。   他在向门房的自我介绍当中说,自己是布伦纳蒙德公司的一个工程师,来找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陈慕武博士。   “陈博士,侬好!”   见面之后,这个英国秃顶中年男人,居然在和陈慕武打招呼的时候,蹦出来了一句中文,而且还是让他倍感亲切的不太标准的仩海话。   陈慕武先是吃了一惊,自己现在的面子有这么大了吗?居然能让别人为了和自己见面先学上一句中文。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个人之所以会一些洋泾浜仩海话,大抵是在仩海的公共租界里面生活工作过吧?   秃顶男接下来的介绍很快就印证了陈慕武的想法。   “陈博士,我叫伯特,是卜内门公司的一位工程师,曾经在仩海的英商卜内门洋行里工作过……”   擦,我就说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布伦纳蒙德公司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brunner(布伦纳)nd(蒙德),这名字连起来读,不正是卜内门吗!   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陈慕武可太知道卜内门这家公司了。   至少在他离开仩海之前,这家英商卜内门公司,一直都垄断着全中囯,甚至整个东亚地区的纯碱行业。   本和英国在一战时是盟友又能怎么样?   该赚你钱还是要赚你的钱。   一战的时候海路不畅,远洋运输更是困难。   这家卜内门公司,直接将纯碱的价格提高了将近十倍,甚至搞了个有价无市,把纯碱堆在仓库里捂住不卖,使得当时国内纯碱的价格冲上了天,基本上一顿纯碱能值一盎司(约为三十克)黄金。   邶大讲学返乡时,陈慕武在天侓溏沽见到的永利碱厂,正是国人范旭东和侯德榜为了应对卜内门公司垄断纯碱而做出来的反击尝试。   没想到约克公爵给自己介绍的英国化工厂,竟然是卜内门,那不狠狠宰他一刀的话就真说不过去了。   而且英国人也挺废物的,这家卜内门,在现在来说不可一世,是英国四大化工公司,全世界五大化工公司之一。   而到了他穿越前的那个年月,制碱厂的厂房虽然仍然位于英国柴郡的诺斯维奇。   但是“卜内门”这个名称却早就流水落花春去也,那时候这家工厂的名字,叫做塔塔化学欧洲公司。   没错,就是印度收购了路虎和捷豹两家汽车公司的那个塔塔集团。   三哥真是大手笔,不但收购汽车,还收购了英国的钢铁和化工产业。   谁还敢说大嘤正统不是在南亚次大陆?   不过说到永利碱厂,陈慕武想起来,自己去年曾经通过哈伯的关系,替永利和德国的巴斯夫工厂就购买合成氨工厂一事而牵线搭桥。   也不知道永利那边的谈判顺不顺利?纯碱生产得怎么样了?   公使馆的朱兆莘,一直以来向陈慕武转述的国内动态基本上都是和政治相关的。   所以陈慕武并不知道,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包括提前剧透了侯氏制碱法,还有帮助永利碱厂购买合成氨工厂这些事,已经让永利提前生产出了质量更好的红三角牌纯碱。   这个仩海卜内门洋行的工程师伯特,之所以会从仩海回到英国,也和红三角牌纯碱的异军突起有关系。   红三角不但在中囯国内的各种纺织厂那里销售火爆,在邻国工业化程度更高的本,也抢占了卜内门的市场。   本人又不是傻子,虽然卜内门是有口碑的老牌企业,但是现在有了质量更高而价格更好的红三角,他们也不愿意再去花冤枉钱!   伯特就是因为失去东亚市场,办事不利,而被英国总部给撤掉了在仩海的差事,回国述职等候发落的。   但是还没来得及处理他,约克公爵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博士现在正在伦敦的皇家研究所,他有一个不错的新发明,想和你们谈谈生意。   为了帮陈博士推销,约克公爵甚至还邀请了卜内门公司的高层,初代梅尔切特男爵阿尔弗雷德·蒙德到自己家里,向他展示了那块陈慕武赠与约克公爵有机玻璃的样品。   作为卜内门公司的第二代掌门人,阿·蒙德当然看出来了这块有机玻璃中蕴藏的商机。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派出伯特来找陈慕武,希望他们将功折罪,拿下有机玻璃的专利权,来弥补他在远东给公司造成的损失。 第189章 137一次爽快的交易   卜内门公司特意派伯特来找陈慕武的本意,就是想着靠一个能讲中文能讲仩海话的人,用乡音来博得陈慕武的好感。   他们完全没想过,这么做其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伯特先生,我们还是讲英文吧.”   陈慕武连忙制止了他那个洋泾浜仩海话,听着真让人上头。   “所以你今天是来和我洽谈这种新型玻璃的专利权问题的,对吧?”   “没错,陈博士,就是这样,蒙德勋爵对您的这项新发明很是重视,听说您打算出售专利权,就派我来和您进行一个初步的沟通和接触.”   “那没问题,请您先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我去请布拉格爵士过来.”   做实验的时候,老布拉格是一点忙都没帮,只是提供了一个实验场地而已。   到了现在谈判要钱的时候,陈慕武觉得布拉格再不出来就不合适了。   他需要一个有地位的人帮自己站台,压一压对面伯特的气势。   还有就是虽然这笔钱是陈慕武拿大头,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也能就此获得一笔经费,必须要让这个实验室的主任见识一下,搞到这笔经费是多么不容易。   一个中囯人,为了帮助英国的物理学发展,把能源源不断赚钱的一个热门产品的专利,一次性给卖了出去。   任谁看了,不得说一声陈公高义?   陈慕武哼着小调去主任办公室找老布拉格,留下自己学生的奥本海默,在实验室里和这位到访的卜内门公司代表伯特大眼瞪小眼。   奥本海默接到陈慕武的信之后,就离开了剑桥大学。   来到伦敦已经有几天了,可是陈慕武一直也没给他安排任务,他也不知道老师把自己喊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这几天,奥本海默一直都跟着陈慕武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做着规划,这里应该放哪个实验器材,那里应该放什么实验药品。   只是无论器材还是药品,全部都是空中楼阁,是实验室里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陈老师这是在做什么?   今天这个上门拜访的不速之客,就更让奥本海默疑惑了。   他一上来先说了几句好像是中囯话,但自己却又完全听不懂的中囯话。   然后他又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一个布伦纳蒙德公司的工程师。   这不是一个化工公司吗?   老师怎么能和他们之间产生联系?并且听上去好像是在说,要卖专利?   同样感到奇怪的,还有老布拉格。   他已经有十几二十来天没见到过陈博士了,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跑上门。   这是还不死心,又来要经费了吗?   “布拉格爵士,我需要和别人去谈一个专利转让的事情,如果这件事办妥的话,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经费就有着落了。   不如,您和我一起去看看?”   前一秒还不愿意见到他的老布拉格,下一秒恨不得能狠狠地给他一个拥抱,甚至像那些法国人一样,也在陈慕武的双颊各亲上一口。   卢瑟福那个新西兰老家伙果然没吹牛,他的这位好学生,还真能给实验室带来好运。   “好说,好说。   陈博士,是什么专利?就是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实验室里鼓捣的那个?”   “正是那个,爵士.”   听到这个回答,老布拉格心里稍微有些失望。   就那些瓶瓶罐罐,能搞出什么值钱的专利来?   这间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发明过的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之前的主任法拉第发明的圆盘电动机。   不过他的这种失望情绪,很快就散了去。   不管多少,总归是陈博士的一片心意。   而且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试验规模,比卡文迪许实验室要小不少。   卡文迪许实验室一年有两万英镑的经费,戴维-法拉第实验室能有五千英磅也就足够了。   而且陈博士在得知自己被骗了之后,本可以转头回到剑桥大学,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有钱的卢瑟福那里做实验。   可他却留了下来,不但留了下来,还尝试着搞发明创造并最终制作出来,就为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走出困境。   老布拉格觉得自己当初在从比利时返回英国的船上,和陈慕武提出来,要提名他参选诺贝尔物理学奖,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这个中囯陈,和最近新兴的那本侦探小说里的同胞陈乔治一样,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只要陈博士能靠着他的发明拉来一千英镑,自己就应该好好感谢他一番。   而且老布拉格还认为,等到自己退休之后,可以推荐陈博士接替自己出任这间实验室的主任职位。   凭借他的功绩,和对实验室的帮助,等到一百年之后,这间实验室可能会被命名成戴维-法拉第-陈实验室也说不定。   ……   重新回到实验室之后,陈慕武开始帮他们相互做介绍。   “布拉格爵士,这位是我在剑桥大学带的一个学生,罗伯特·奥本海默,这位是布伦纳蒙德公司的伯特工程师。   “两位,这就是皇家研究所富勒化学教授,同时也是这间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主任,布拉格爵士.”   介绍完之后,老布拉格和产生了和刚刚奥本海默一样的疑惑,陈慕武怎么和布伦纳蒙德这家化工公司产生了联系?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他在实验室里鼓捣了几个月的瓶瓶罐罐,不务正业地做起了化学实验,那么搞出来的成果卖给化工厂,倒是很名正言顺。   “陈博士,你究竟发明出来了什么东西,才能让布伦纳蒙德公司的工程师,专门跑到实验室里来求购专利?”   老布拉格问出了奥本海默一直都很感兴趣的那个问题。   “就是这种,新型玻璃,”陈慕武从他这几天一直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的包里面,又取出来了一块新的有机玻璃,“它更坚固也更轻盈,而且完全采用的化学原料合成,不需要用二氧化硅党员材料,也不需要在一千多摄氏度的高温下烧制.”   不光是老布拉格和奥本海默,就连卜内门公司过来的伯特,都是第一次见到陈慕武手里拿着的这种新鲜玩意儿。   约克公爵把陈慕武送给他的那块玻璃当成是宝贝,只在自己的家里给卜内门的那个总经理阿·蒙德看了几眼,根本就没答应他想把玻璃带走研究化验的请求。   解释那么多,也不如让他们眼见为实。   当着三个人的面,陈慕武又表演了一下那个把玻璃摔到地板上,玻璃不会碎的神奇魔术。   实验室发出了三声惊呼。   老布拉格改变了他之前对陈慕武这个发明的看法,他估摸着,这块玻璃卖一千英镑实在是少了些。   看来这次是他时来运转,等这个专利卖出去,经费一到位,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也终于能挺直腰板硬气一回了!   奥本海默虽然也觉得这块玻璃很神奇,但是他现在有些习以为常,自己老师陈慕武是个天才,他发明出这种稍微有些创新的东西来天经地义。   对陈老师的这个新发明,奥本海默甚至还有些不满意。   陈老师不应该当个发明家,发明这些改善人类生活的小玩意儿。   他应该不忘本心,继续做一个伟大的物理学家,去发现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物理学新东西,从而改变人类对我们生存这个宇宙的认知:   比如老卢瑟福一直都在寻找的原子核内的电中性粒子;   比如老师在论文当中提出来,却一直都被别人嘲笑为异想天开的“正电子”;   甚至比如报纸上刊登的那个,老师在和爱因斯坦辩论当中提出来的平行宇宙;   ……   奥本海默相信,总有一天,陈老师能把上面这些东西全部都给找到的。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   伯特的眼睛更是瞪得溜圆,他虽然不怎么会做生意,但毕竟也是一位科班出身的化学工程师。   他知道如果这种不怕摔的玻璃能在布伦纳蒙德公司量产,那么一定就能很快打入欧洲和北美乃至世界各地的市场,为公司带来的盈利也就十分可观。   东亚纯碱市场因为红三角横空出世而带来的亏空,还有几年前伦敦郊区银镇的一家化工厂三硝基甲苯爆炸造成的损失,也都能用这种生产销售这种新型玻璃带来的利润给弥补了。   伯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阿·蒙德勋爵连对自己的处罚都来不下达,就那么着急地让自己来伦敦找陈博士,商量购买专利的这个事宜,而且还把自己的权限给提升了那么多。   这完全就是一个取之不竭的聚宝盆!   “陈博士,您对您这个专利价格的心理预期是多少钱?”   “嗯……”   眼看进入到了正式话题,陈慕武沉吟许久。   他不善于商业,他也不知道这个专利卖多少钱合适。   盖学校那边的亏空,还差一万英镑。   不过这个价格已经是昨日黄花,鲍德温二次内阁的财政大臣,陈慕武现在心里的大财神爷丘吉尔,最终还是推动英镑恢复了金本位。   于是英镑兑瑞典克朗的汇率也跟着上涨,如果以瑞典克朗计算的话,他现在用不着再掏两万五千英镑了。   一般人砍价都是怎么砍来着?   陈慕武思考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砍价小技巧:不论别人的第一个报价是什么,先对半砍,砍到一半之后,还能再往下砍大概百分之二十。   那么反向推算一下的话,(10000÷80%÷50%)……   “伯特先生,您应该知道这个专利究竟意味着什么,它能给贵公司带来多少的利润。   “如果不是我现在着急用钱,又没有前期资金能支持我独立建厂生产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请约克公爵帮忙,为我这个新专利联系买家的。   ……”   一旁的老布拉格吓了一跳。   陈博士的能量可以啊!   他为了卖出去一块玻璃,都找到约克公爵的门路了?   陈博士到英国才来几年?他就已经和皇室成员间取得联系了!   “……所以让我给这个专利开个一口价吧,两万五千英镑,如何?”   他这话越说越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刚刚计算得出来的这价格,在陈慕武心中也实在是高到离谱,他给瓦伦堡家族的小马库斯提供的建学校经费,也不过是这个数而已。   刚刚才被约克公爵吓了一跳的老布拉格,这下又吃了一惊。   陈博士怎么敢要这么高啊?   自己做为皇家学会的会士,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到每所大学里都能拿到最顶级的教授工资。   即使这样,这两万五千英镑,也需要勤勤恳恳工作三十年才能拿到手。   老布拉格几欲开口劝劝这个年青人,漫天要价也不是这么个要法,别把这位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金主给吓跑咯!   但是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伯特先生,我觉得陈博士这个价格开得很合理。   “如果贵公司不愿意为了这样一项伟大的发明提供与之对应的专利转让费的话,我想,美国的杜邦公司,应该很愿意为此支付十二万五千美元的价格。   “老师,我的父亲在美国生意做得虽然不算大,但替您和杜邦公司牵线搭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英国重新实行金本位制后,一英镑兑美元的汇率固定在了。   奥本海默给出来的那个价格,换算出来比两万五千英镑还要多一些。   陈慕武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位学生是在帮自己摇旗呐喊,帮腔造势。   “对的,伯特先生,如果美国杜邦公司不要的话,我之前也和德国的巴斯夫工厂那里有过生意往来。   如果他们见到这块新型玻璃的话,我觉得应该也不会拒绝我的报价.”   伯特在一旁赶紧赔笑:“陈博士,请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只要这块玻璃经过我们的检验检测,确认其在各方面都性能上都符合要求之后,这个价格,对卜内门公司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陈博士,我们要不要先签一个意向合同?”   听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上了年纪的老布拉格,差点没从座位上掉下去。   陈慕武同样也在心里有些懊悔。   看伯特这意思,自己的价格好像还开低了? 第190章 138学物理死路一条   “陈老师,您先等一下,我这就去给美国打电话,让我家里帮忙联系一下杜邦公司。   “这么好的东西他们没理由不要,估计等一接到消息之后,他们就会立刻派常驻英国的代表,来和您取得联系的.”   奥本海默还在抬价。   陈慕武觉得,自己这个学生的身上,颇有曼联之风。   不过陈慕武没答应他的这个提议。   毕竟是约克公爵在中间当联络人,总还是要尊重一下王室,对这个卜内门公司客气一些的。   而且中间有二王子担保,想必这家卜内门公司也不敢压价太狠。   美国的那些公司,他实在是信不过。   而且万一杜邦公司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给你点股票吧,要还是不要?   至少这几年,自己还要待在英国。   和约克公爵搞好关系的话,那么王室就是一堵在前面替自己遮风挡雨的墙,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情,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算了罗伯特,我看我还是先和这位伯特先生谈谈好了。   毕竟布伦纳蒙德公司是英国老牌的化工企业,又是约克公爵介绍来的,殿下他估计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新型玻璃的生产地不在英国本土,而是被美国公司截胡的状况出现.”   否定了这个提议之后,陈慕武又转头望向那个听了奥本海默的话,有些着急的伯特:“伯特先生,我已经拿出满满的诚意来了,希望贵公司也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价格.”   “对的对的,这是当然。   在刚才两万五千英镑的基础上,我们还有再往上商量的余地.”   阿·蒙德交给伯特的底线,是三万英镑,只要不高于这个数的话,他完全就可以自己定夺。   陈慕武不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不过听到说价格还能再往上涨,他突然想到了摆在面前的另一个难题。   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的设备还没着落呢!   不如就用这多出来的一笔钱,送老布拉格一个人情,帮他拉拉赞助好了。   “伯特先生,我能制作出这种新型玻璃来,离不开布拉格爵士的支持,我刚刚介绍过了,他是皇家研究所的富勒化学教授,也是这间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主任。   “这间实验室的历史很悠久,想当初,汉弗莱·戴维爵士在这间实验室里发现了钾、钠、钙、锶、钡和镁六种元素;法拉第先生在这里发明了圆盘发动机;杜瓦爵士在这里第一次成功液化和固化了氢气;而我这次侥幸步了这几位前辈的后尘,发明了这种新型玻璃。   “但是,伯特先生,如你所见,这间实验室的环境很环境恶劣、条件简陋而且设备老旧,其实已经很不适合从事实验工作了。   “我和约克公爵曾经说过这件事,他本人曾表示愿意自讨腰包,来赞助这间英国科学史上很伟大的实验室,不过我给拒绝了,……”   刚刚听到陈慕武提起实验室的事情,老布拉格很快从听到巨大数额而带来的震惊里走了出来。   能主动给实验室争取权益,卢瑟福说的对,他这个学生陈博士真是一个大好青年。   等等就问问他结没结婚,如果没有的话,给他介绍一个英国姑娘也不是不行。   老布拉格正在遐想着自己将来出现在陈慕武的婚礼上,给他当证婚人的这件事,忽然又听到了他拒绝了约克公爵给戴-法实验室的拨款。   不是,小陈他怎么能这样呢!   有钱为什么不要哇!   还是不给他介绍对象了,等这个来谈判的工程师走后,自己必须好好批评他一下才行。   陈慕武不知道老布拉格的心理活动,他继续说道:“我想,贵公司能否对这间实验室稍微提供一些赞助?科研单位和企业工厂合作的话,说不定以后还会创造出更大的效益来.”   陈慕武当然知道,像卜内门公司那么大的一家化工企业,他们必然会有自己的实验室,而且也很有钱,根本不需要和戴维-法拉第这间破烂寒酸的实验室搞联合。   可是他还是不得不提这件事情,因为他还需要在这间实验室里搞低温物理学的研究,但是又不想花自己的钱买仪器和设备。   他早就有钱向莱顿大学购买那些东西,只是花自己的钱做实验多没意思,他又不是那个有钱没地方花只好做实验的物理学圣人卡文迪许。   而与此同时,老布拉格也因为经费问题找了自己不知多少次,必须给他一个交代才行。   面对陈慕武新附加上的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伯特没有丝毫的不满。   反正自己此行的任务就是一定要拿下陈慕武手里有关这个新型玻璃的专利,至于花多少钱,那是公司该考虑的问题。   “陈博士,这些都好说,不知道这个赞助大概要多少钱?”   “伯特先生,我目前只是临时在这间实验室里做实验,具体的赞助事宜,您应该还是和实验室的主任商量才是,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把布拉格爵士请到这里来的原因。   “你把意向书给我,我先在上面签个字,接下来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关于赞助费的事情,希望您能直接到主任办公室里,和爵士直接谈.”   有关经费的问题,老布拉格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伯特先生,我的办公室就在楼下,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和我到那里去聊聊有关赞助费的事情?”   “当然没问题,布拉格爵士.”   多赢的局面,很快就诞生了。   光是这一个专利卖出去,陈慕武就拿到了足够的钱来盖瑞典的那所学校,根本不需要再动用自己的种种奖金。   而戴维-法拉第实验室获得了重建经费,解决掉了老布拉格爵士的一块心病。   同时初步谈好合同的伯特,也能回到卜内门公司和他的上司交差,说不定这次就能将功折罪,抹除掉在仩海工作不力带来的负面影响。   卜内门公司获得了一种新技术。   而约克公爵也帮助了英国的工业发展……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老布拉格带着伯特走后,奥本海默连忙凑到陈慕武身前:“陈老师,您这几个月没回剑桥,一直留在伦敦,就为了发明这个新型玻璃吗?”   “没错,这几个月的时间不算白费,总算搞出来了一些成果.”   “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您这么着急就把专利给卖了出去,如果是杜邦公司开价的话,我想应该会比这些扣扣索索的英国人给出来的价格更高.”   “罗伯特,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我现在实在是太需要钱了.”   和瓦伦堡那边早就谈好了盖学校的事宜,他这笔钱早一天打过去,斯德哥尔摩的学校就能早一天奠基开工。   “那老师您这次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我见您这几天一直都东奔西走,就没好意思打扰.”   “罗伯特,我接下来就想要和你说这件事情,”陈慕武找出纸和笔,一边在上面写着些什么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对他说道,“我希望你能替我去荷兰的莱顿大学跑一趟,找低温实验室的基瑟姆主任采购这些东西。   “至于采购所需要的花费,等实验室的经费到账之后,我就立刻给你打过去.”   奥本海默明白了,原来陈慕武这么拼命地研发这种新型玻璃,为的就是能赚足经费,然后做他一直以来都心心念念的低温物理学实验。   老师已经取得了如此多的成就,但是在做学问搞研究上面,仍然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态度,这或许就是他能够成功的原因。   不对,陈老师能成功是因为他是天才,剩下刻苦勤奋之类的美好品格,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又低头看了看陈慕武在纸上写的那几个项目,忽然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老师,买这些东西,真的需要花费掉两万五千英镑吗?我怎么感觉连一千英镑都用不了。   “剩下的钱,您打算做什么?不如我帮您联系我的父亲,让他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帮您开通一个账户。   “在美国,目前投资股票是一个不错的抉择.”   “罗伯特,多谢你的提议,这个问题我会认真考虑的。   只是这笔钱我还有其他的用处,目前还不能用于投资方面.”   陈慕武抬头看了奥本海默一眼。   幸亏现在是1925年,不是1929年。   否则他真不知道他这位好学生这是想让他好,还是想想让他死。   虽然记不清大萧条开始的具体时间,但现在美股还是能闭着眼买的,等到时候只需要提前抛掉就好了。   只是这两万五千英镑不能动,他必须把钱赶快打到小马库斯的账户上,陈慕武已经等不及看到学校开工的那一刻了,虽然他大概率不会到斯德哥尔摩去参加那所学校的奠基仪式。   因为在北海的那次坐船经历,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不过自己还有一万多英镑的积蓄,不然就从中拿出一部分来,扔到美国股市里吧。   明知道有发财的机会但没能发财的话,比赔钱还让人难受。   看见自己的建议又被陈慕武所接受,奥本海默觉得自己和老师的关系又亲密了几分。   继上次连夜从剑桥赶往伦敦之后,他这次又马不停蹄地从伦敦赶往荷兰。   临走之前,陈慕武让他帮自己再捎一封亲笔信,带给莱顿大学里的那个已经被自己忽悠瘸了的仁科芳雄。   陈慕武在信里告诉仁科芳雄,几经波折之后,自己终于要开始从事低温物理学的研究。   他同时使用了激将法,说自己一定会在低温超导上取得进步,如果仁科芳雄不努力的话,很快就会被自己给超过去。   最后陈慕武还不忘勉励,说些什么“在学术研究上,目前还处于劣势的东亚人要相互扶持,相互进步”,什么“一百年后看东亚”,什么“东亚必将会重新成为世界的中心”,还有“荣耀属于亚细亚!”等等这些中二感满满的话。   他这些话说的不全是谎话,至少其中有不少,在未来都实现了。   只不过他提到的那个东亚大国,不属鸡而是属兔。   陈慕武写信的时候,就觉得羞耻感满满。   等他写下最后一个句点,甚至在不知不觉间都有些脸红。   但是没办法,想要激发本人的斗志,让他们在超导这条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话,就必须这么做。   说不定在几十年之后,他写给仁科芳雄的这封信被公布出来,本就会有一个题为《荣耀属于亚细亚》,以科学家为题材的热血漫画,主角就叫做仁科芳雄。   而在里面像龟仙人和斯普林特那样给予他灵感和智慧的导师,不出意外的话,自然就是「『东亚の大智慧』陈慕武」了。   基本上就在奥本海默离开伦敦的同时,老布拉格和卜内门公司之间的谈判也达成了协议。   陈慕武没兴趣去问他要到了多少经费,只是问老布拉格,能不能把去荷兰买器材的花费给全部报销。   “当然没问题!陈博士,你帮了我,帮了整个戴维-法拉第实验室这么大忙,我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无论买多少器材和设备,我都能报销!——只要别超过一千、不、两千英镑.”   看老布拉格这说话的语气,他应该是没少从卜内门那边拿钱。   不过本来就是实验室经费,报销些器材钱而已,又算哪门子感谢啊!   等待奥本海默押送实验器材和液氢液氮回英国的这段时间,见到了在哥廷根大学待满一年之后,重新回到英国的布莱克特。   又是半年多的时间没见,两人之间自然也有很多话要说。   陈慕武再一次住进了布莱克特位于伊斯灵顿的家里,两个好朋友彻夜长谈。   一向不善言辞的布莱克特,这次却给陈慕武带来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陈,你和泡利这个人的关系如何?我听说当初他为了驳倒你,特意从德国跑到丹麦,然后被你给打了一顿?”   “是、不是,我们那是正常的学术交流,只不过稍微激烈了一些而已……不过,这件事连你都知道啦?”   他没想到,居然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吃了哑巴亏的泡利自己肯定不会往外说,那么泄密的人,估计就是海森堡了吧?   “他回国之后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而且一直都对物理学的未来感到十分绝望。   我听哥廷根的老师们说,当初他因为没办法解释塞曼效应,就患上了抑郁症,差一点要放弃物理,转行去当一个小丑演员。   “而这一次,当他看到你的那只讨厌的猫,还有平行宇宙的假说之后,好像旧病复发了。   “他这次声称要改行去写侦探小说,还说已经读了不少福尔摩斯和陈乔治系列书籍,来学习思路和创作技巧.” 第191章 139有中间商赚差价   和奥本海默比起来,泡利的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   连当初爱因斯坦面对玻尔和他两个学生联合提出来的那个bks理论的时候,都曾经对玻恩说过“如果bks理论是正确的话,那么他宁愿改行去当一个修鞋匠,或者是赌场的工人”,泡利想要改行又有什么稀奇?   当然,爱因斯坦在信里说的修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去路边摆摊。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提过,他在瑞士伯尔尼专利局的那七年小职员工作,就和“修鞋匠生涯”差不太多。   当然,对于他这么聪明的人来说,不研究物理学问题的话,那么在专利局糊口和在路边修鞋,这两项工作也就差不多了。   进入到二十世纪之后,物理学的发展实在是太快,只要稍微一走神,就会跟不上脚步。   精确测量了光速的迈克尔逊,因为不愿意相信以太不存在而拒绝相对论,一直以来都是以反面人物的形象出现在教科书上的。   而那个卡着康普顿论文,不让他发表在美国《物理评论》上的杜安教授,也在后世有关康普顿效应的记载上,成为了可笑的背景板。   已经成名的物理学家,或者还未成名的物理学工作者,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新兴的物理学概念,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泡利在历史上,也确实有两次想要放弃物理而转行从事其他职业的想法。   第一次的塞曼效应不能用理论完全解释,让他郁闷到想去当一个小丑演员。   当时陈慕武还没在物理学界崭露头角,所以也就并没有赶上这一次。   不过陈慕武倒是把泡利从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当中挽救了回来,因为他在索尔维会议上,提出来了电子自旋,让一直困扰物理学家们二十多年的反常塞曼效应,终于能够得到良好的解释了。   只是那一次,泡利多少有些忘恩负义,他不但不感激陈慕武把他重新拉回了物理学研究的正轨,反而还指责电子自旋就是一个荒谬的想法。   直到陈慕武和卡皮察成功做出来了那个氢原子基态的施特恩-格拉赫实验,证明了电子的自旋确实存在,才让一向傲慢的泡利闭上了嘴。   泡利第二次想要改行,历史上是因为波动力学上的那些事。   只是陈慕武的到来之后,把量子力学的摊子铺得太大,而速度又过于快,这才导致前赶后错,让泡利没把想要改行的锅扣到波动力学,而是扣在了平行宇宙身上。   不过他的这番言论谁也不会当真,泡利最终还是会回到物理学上来的。   陈慕武相信,这种心高气傲、连爱因斯坦都看不上的天才人物,绝对不会因为一时期内而放弃他一直以来喜欢的物理学研究。   相反,有陈慕武的存在,还能给泡利竖起了一个永远都可望不可及的目标。   让他的心里始终都攒着一股劲儿,想要有朝一日战胜陈慕武,然后证明自己。   所以陈慕武根本不想去劝泡利认清形势,放弃幻想,早日回到物理学研究当中来。   他反而还想出来了一个激将法,把陈乔治从第一本到现在出版的所有书籍打了个集合,签上钱德勒的名字,然后以企鹅出版社的名义,寄给了远在德国汉堡的泡利。   “泡利先生,听说您想改行,并且很喜欢阅读我的作品,我很荣幸,特将陈乔治系列目前出版的全部作品随信附寄,请您雅正.”   与之相反,布莱克特算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他虽然和陈慕武是好朋友,但也只是给他讲了讲在德国做访问学者时遇到的一些有趣事情而已。   他完全没去向陈慕武打听始终是热点的平行宇宙这个事,因为布莱克特觉得,与其给自己找些麻烦,不如给陈慕武找些麻烦。   他不一定能听懂陈慕武的那些理论,但是说不定能从陈慕武那里,得到一些自己研究方向上的灵感。   在哥廷根大学期间,布莱克特渐渐开始对在1912年就被发现了的宇宙射线产生了兴趣。   他一直以来都在使用并改进威尔孙云室,而这个云室,不仅仅能观测原子核内外的粒子的轨迹和反应,对宇宙射线当中的粒子,也同样适用。   布莱克特问陈慕武,他对宇宙射线的研究,有没有什么看法。   “呃,帕特里克,你这个研究方向非常好,请一定要坚持研究下去。   我们对宇宙的认知还十分有限,说不定宇宙的秘密,就藏在这些射线里.”   想了想,陈慕武还是只说了一圈车轱辘话。   他没好意思说,宇宙射线里有正电子,你只要多在云室里观察,并且考虑给射线加个磁场,观察一下粒子发生的偏转什么的,说不定就能帮我发现大家一直以来都不相信的那个正电子出来。   布莱克特在自己家里短暂地休整了几天,就离开伦敦返回剑桥大学报道,而陈慕武也终于等到了从荷兰押解实验设备和各种液态气体的奥本海默回来。   他带着这些东西过英国海关的时候,还闹出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海关的工作人员见到奥本海默带着一堆钢瓶,还以为他携带的都是液化石油气,一不留神就可能发生爆炸的那种。   但即使是进口液化石油气,也基本上都是靠着大型铁罐进行运输,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带着这么多日常使用的钢瓶过关的。   虽然出示了美国护照,但是奥本海默说话还带有些家族传下来的德国口音。   英国海关觉得这可能是德国鬼子又搞幺蛾子,企图发动恐怖爆炸袭击,于是连忙疏散了在场的人群,还想把奥本海默扣下来好好审问一番。   幸亏在奥本海默的一番辩解之后,电话打到了皇家研究所。   经过陈慕武的一番解释,海关的工作人员才明白,这些钢瓶里装着的是皇家学会想要进行科学研究的液氮液氢,而不是那些有危害的液化石油气。   当然,装在钢制杜瓦瓶里的液氮和液氢同样也能爆炸,只不过陈慕武刻意地隐瞒了这一点。   因为电话是层层转接,才最终打到皇家研究所这里来的所以老布拉格也知道了,陈慕武指派他的那个美国学生,从荷兰带了许多“危险品”回来。   等这些器材和钢瓶终于运到实验室之后,老布拉格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他也想要看看陈慕武究竟买了些什么,同时估算给这些东西报销,需要花费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多少的经费。   看到这些瓶瓶罐罐的时候,老布拉格已经忍不住了:“陈博士,这些,这些都是他从荷兰买回来的吗?”   “也不全是,”自觉劳苦功高的奥本海默率先抢答,“只有这里面的液态气体是买来的,这些钢瓶都是只交了一部分押金,和莱顿大学那边租借使用的。   “莱顿大学那边还说,如果下次买的更多的话,价格还能再优惠一些.”   “陈博士,你说去荷兰采购设备和药品,就是买了这些液氮和液氢回来吗?可是这些东西,英国本土就有卖的啊!”   听他说完,陈慕武的眉头立刻就拧成了麻绳。   不对啊,当初是昂内斯和自己说,莱顿大学的那间低温工厂,能向欧洲百分之八十的大学和实验室提供液态气体,所以自己才决定向他们购买,来进行超导和分离液氘的实验来着。   怎么现在买回来了,老布拉格又说英国本土也有的卖?   如果英国有低温工厂的话,那为什么杜瓦爵士晚年还是放弃了低温物理学研究?   他把自己的疑惑讲了出来,老布拉格听后哭笑不得。   “陈博士,看来你的天才大脑,也就仅限于物理学和天文学而已了。   如果跑去做生意的话,估计会被别人坑得血本无归.”   他这话说得陈慕武十分不服,前两天不还亲眼见证,自己把一块玻璃给卖出了几万英镑的高价吗?   老布拉格继续说道:“昂内斯教授说的并不错,莱顿大学的低温工厂确实很厉害,也确实能向欧洲百分之八十的大学和实验室提供液态气体。   “只不过英国是在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里,不光英国,还有法国,连输了战争而元气大伤的德国也是如此。   “无论是高亮度的灯光照明,还是用氧气和乙炔进行金属焊接,在工业里,氧气的地位非常重要。   “难道你认为像英法德这样的工业大国,也没能力自己生产氧气,而必须要向莱顿大学进口他们液化出来的纯氧吗?   “陈博士,你现在应该能够明白,昂内斯教授说他们的液态气体能够供应全欧洲百分之八十的大学和实验室,是什么意思了吧.”   老布拉格把大学和实验室这两个单词读得很重,就是为了点明当初昂内斯话语里的文字游戏。   他还告诉陈慕武,英国的生产氧气的这家机构,名字取得很直白,就叫做英国氧气公司。   他们利用制冷压缩设备,从液态空气里把氧气很和氮气给分离出来。   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也会帮忙分离液氢。   无论是运输还是售价,向英国氧气公司直接购买,总比跨域海峡向莱顿大学购买要便捷和便宜许多。   陈慕武这下算是开了眼界,他哪里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存在?   昂内斯教授,看上去多么慈眉善目的一个老人,没想到都已经退休了,还不忘坑自己一把。   等到打开那个装有低温仪器的箱子之后,老布拉格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   “陈博士,你不光是在气体上被人给骗了,就连这台仪器,同样也被人给骗了。   “你来看这台仪器上的铭牌,林德(linde)公司,虽然里面既有字母l,又有字母d,但这家公司和莱顿(leiden)大学毫无关系,甚至他的所在地都不在荷兰,而是在德国。   “林德公司是现在全世界最好的制冷设备生产商,你向莱顿大学订购仪器,看样子对方也只不过是又转手向德国的林德公司订购了一台新的而已。   “这家公司最早是做制冷设备起家,为的就是能让德国的那帮酒鬼,在夏天喝上更冰凉更清爽的啤酒。   “之后有啤酒厂商向他们订购能液化二氧化碳的机器,这才导致了他们开始转而研究液化空气,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我刚刚和你说的德国液化空气的公司,就是这一家,其规模比莱顿的那家小工厂要大得多,就连英国氧气公司,都被他们所持股。   “陈博士,你真是在荷兰上了个大当,吃了个大亏!”   恨铁不成钢的老布拉格,在批评教育陈慕武的时候,不自觉就提高了自己讲话的音量。   他多半是心疼好不容易拿到的实验室经费,就这样被陈慕武这个冤大头又给浪费掉了。   不过,现在再去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钱已经花了出去,设备和液态气体都已经来到了实验室里。   老布拉格只能强忍着心疼,对陈慕武进行劝勉。   “陈博士,这半年以来,你为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重建工作,做出了不少的贡献,我作为实验室的主任,十分感谢你!   “这次买仪器吃亏的事情,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毕竟花出去的那些钱,和你帮实验室赚来的经费相比,不值一提。   “现在既然仪器已经归位,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安心忙你早就设计好了的实验了吧?   “我衷心祝愿你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能够取得好成绩!”   陈慕武的计划再次发生了改变。   他没理由把辛辛苦苦跑了一趟欧洲,替他买回来高价器材和气体的奥本海默赶回剑桥,然后再重新把施汝为请回来。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那也就只能先不做超导体内部磁通量的研究,而是先从液态氢气中分离出氘好了。   一到动手做实验,奥本海默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他自己捋胳膊挽袖子亲自上场了。   当初在老板手底下,要自己亲自动手做实验。   穿越过来换了个新老板,还是要自己做实验。   结果好不容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当了导师手下有了免费的劳动力之后,还需要自己上场。   自己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哇! 第192章 140太上老君炼仙丹   陈慕武觉得,上了年纪的老布拉格,像是那个不停念着紧箍咒的烦人的唐僧。   因为直到他转身离开自己的实验室时,嘴里仍然保持着絮絮叨叨的状态。   把老布拉格送走以后,奥本海默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摸出来一封回信,递给陈慕武。   写这封信的,当然就是陈博士在莱顿大学内的头号迷弟,一心决定要为低温物理学事业奋斗终生的仁科芳雄。   仁科芳雄在回信中的遣词造句颇为正式,体现出对在物理学上对自己帮助和提携颇多的陈慕武满满的尊敬。   他同时还向陈慕武汇报了,自己在莱顿大学研究金属铊超导过程进行的并不顺利。   但是读到了陈博士的一番鼓励,自己一定会坚持下去,绝对不会放弃,直到探索出铊金属的超导特性为止!   读了这封回信之后,陈慕武才发觉自己给他去的那封信是有多么中二。   用平成废物的口吻写信,那多多少少是对明治男儿有些不尊重了。   估计当时读到信的仁科芳雄也觉得别扭,只不过出于对陈慕武尊重,他没在回信当中说出来而已。   除了这封回信,奥本海默还捎来了莱顿大学低温物理实验室主任基瑟姆的口信。   他能理解陈慕武为什么会购买液氢。   虽然氢气的液化温度比最低的气体氦气高上那么几开尔文,制冷效果没有液氦那么好。   但是因为氢气比较容易制备,不像氦气基本上只存在于空气当中。   所以液氢的价格,相应地也要比液氦的价格低上许多。   只是他不买液氦买液氢也就罢了,为什么在买液氢的同时,还要买比液氢沸点还要高上几十开尔文的液氮?   要知道,现在人们找到的超导临界温度最高的金属单质,也只不过是铅的卡尔文。   七十多开尔文的液氮,对做超导实验来说,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而如果只是把液氮当做是一种降温介质的话,那么只比液氮高几个开尔文的液态空气,应该是一个更加实惠的选择才对。   刚刚听老布拉格说,陈慕武被荷兰人给坑了一大笔钱,奥本海默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他在转述的最后,还不忘吐槽:“这帮荷兰人真是伪善,他们明明从这次交易里赚了很多钱,但是偏偏还要假惺惺地装出一副替我们着想,为我们省钱的样子来。   我相信陈老师您点名买液氮而不是液态空气,自然有您的道理,只不过是他们脑子笨,想不明白罢了.”   想不明白吧?想不明白就对了!   我只是怀念当初在近代物理实验室里偷偷用液氮冻香蕉吃的美好时光,想要重新回味一下,不行嘛!   其实陈慕武哪有什么道理,他根本也没想着用液氮怎么样,这只不过是他的一种障眼法。   如果这次被派去买器材的不是奥本海默,而是仁科芳雄的话,他甚至都还想再买点液氧。   假如不买这些掩人耳目的东西,只是大量购买液氢,等到陈慕武从液氢里面蒸馏出氘之后,估计基瑟姆也会更加怀疑,是不是这个陈博士,早就知道氘这种氢的同位素存在了?   不然他点名道姓地只买走那么多液氢干什么?   “好了罗伯特,别去想那么多,接下来,我们就该认真做实验了。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把烟给彻底戒掉。   每次到实验室里来,别说香烟了,连火柴也不能带进来一根.”   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是一个很玄学的地方,在这里陈慕武不得不小心谨慎。   将近四十年前的1886年,杜瓦爵士已经有过前科。   他在这里曾经把液氧和液态乙烯混合到了一起,直接在实验室里引发了一场震惊伦敦的大爆炸。   幸亏杜瓦爵士福大命大造化大,躲过一劫,否则他根本就活不到成功液化氢气的那一天。   而液态氢的威力,比液态乙烯还要大上几倍。   如果说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法国巴黎镭学研究员那种存在放射性辐射的环境下做实验,是一种慢性自杀。   那么在存在有液氢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面点火抽烟,就绝对是一条能瞬间超度自己升天的捷径。   而且还是精神肉体双重升天,发射空间站的那个长征五号火箭里,装的不就正是液氢这种东西么!   倘若液氢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爆炸,说不定第一个掌握把人送上太空技术的国家,就不是苏连而会变成英国。   第一个进入到太空的人,也不是尤里·加加林,而是他陈慕武了。   当然,这并不能改变苏连是第一个把活人送上太空的国家这个事实。   也不能改变加加林是第一个进入到太空的活人这个事实。   “陈老师,这点不用你说,我也明白!离开莱顿大学的时候,他们已经和我交待得清清楚楚,我丝毫不敢怠慢.”   奥本海默或许曾经是个烟鬼,但当他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并得知陈慕武不抽烟而且厌恶闻到烟草的气味,就已经慢慢减少了抽烟的频率和次数。   即使陈慕武这次不说,他也有很强的自制力来自觉遵守戒烟这件事了。   在实验室门外以及走廊上,都贴满了“禁止吸烟”的标识之后,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两个人又把那台已经拆封的制冷设备,从箱子里轻轻地抬到了专门为其搭建的一个实验台上。   仔仔细细检查一遍,陈慕武发现老布拉格说的对也不对。   这台机器上面确实有林德公司的铭牌不假,但已经被莱顿大学低温物理实验室的工作人员给改装过了。   别人收他一个改装费用,应该算不上什么中间商赚差价吧。   老布拉格话语里的恶意满满,大概是他作为一个英国人,对那些和他们打了几百年仗的荷兰人一种偏见。   按照陈慕武当初在莱顿参观访问时学到的操作流程,再对照随机器附赠的操作说明,把这台机器组装好。   再加入制冷剂启动电源,通过层层冷却,确实能把温度降低不少。   想要到达一开尔文左右的极低温环境,也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陈慕武现在不太需要把温度降到那么低。   他现在只需要把液氢转移到实验容器当中,然后再让实验的环境温度维持在大概20开尔文到22开尔文之间就足够。   这个温度区间,能使沸点较高的氘气和氘代氢气仍然保持液体状态,而液态氢气则由于达到沸点,会变成气体被蒸发掉。   一直保持这个温度,重复蒸发这个步骤,就能使液体当中的液氢含量逐渐减少。   相应地,液态氘(d)和液态氘代氢(hd)的含量,就也跟着逐渐增加。   当氘的浓度增加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在这种混合气体的谱线当中,观测到氘的光谱了。   由于氘原子比氢原子多了一个中子,利用原子光谱的公式进行简单计算,就能氘原子的巴耳末谱线,会在氢原子谱线的基础上发生蓝移,波长的改变量,在纳米到纳米之间。   这个蓝移的量虽然很小,但是在分光计里观察到,完全没有问题。   说白了,从液氢里分离出氘气这个实验除了保持低温环境、小心谨慎避免发生爆炸之外,就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   虽然将近每七千个氢原子里面才有一个氘原子,但只要有耐心,就能得到最终想要的结果。   陈慕武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奥本海默不知道。   在他的视角下,陈老师好像是在恣意挥霍自己历尽千辛万苦,从荷兰买回来的这些个液态气体。   纵使奥本海默对陈慕武再怎么无条件信任,他也不能对老师的这种“浪费”行为视而不见。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您之前在莱顿的时候,不是说要做低温物理学实验,研究金属的超导特性吗?   “可是现在我不太明白您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把这些不多的液态氢气都蒸发掉的话,那我们还能拿什么做介质来获得更低的温度?”   事已至此,陈慕武只能和他的好学生讲实话:“罗伯特,在你去荷兰的这段时间里,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金属在极低温环境下突然丧失电阻这个超导特性,看上去确实很美。   但我认为,它和我的新想法相比,还是差着点儿意思。   “所以我打算换个研究方向,不过请你放心,你从荷兰带回来的这些仪器还有液态气体,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你的这趟旅程,并不是徒劳无功地白跑一趟.”   最后一段话是陈慕武临时加上去的,因为他看到奥本海默的情绪正在飞速低落下去。   任谁带着一堆那么危险的东西跋山涉水,结果刚一回到实验室,就被突然告知没什么用了,都不会开心。   近一年以来,奥本海默还是第一次有些不能接受陈慕武的这个说法。   他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那,陈老师,您现在是在做些什么研究?”   “你听说过同位素这个东西吗?自从前年年底,我和布莱克特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发现了氧的第一种同位素氧-17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一种元素的同位素没有被发现,这种元素,就是元素周期表上的第一位,氢.”   “所以说,您是在寻找氢的同位素吗?现在这个低温蒸馏实验,就是在做这件事?”   “没错,在等你从荷兰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曾经利用德拜模型进行过一个简单的计算,算出来的结果是,重同位素组成分子的沸点,应该比轻同位素的略高。   “如果是换做其他元素的话,我还会考虑它的同位素和其本尊相比,应该是重还是轻。   “但是对于氢元素,就完全没有这种烦恼了。   “因为氢原子再减去一个原子质量单位的话,就什么也不会剩,所以如果氢也存在同位素的话,其质量一定会比氢的重,相应沸点也就更高一些.”   “我明白了,您是打算通过反复蒸馏,看最终会不会仍然剩下些液体存在,对吗?如果剩下的话,就能说明氢的同位素存在?”   “用不着那么麻烦,只需要偶尔从剩下的液体里取出一些,观察其光谱,说不定就能通过新的谱线找到重氢的存在了。   “观察氢原子光谱这个实验,我想哈佛大学总应该教过你怎么做吧?”   陈慕武觉得不能像布莱克特那样,派奥本海默独自完成实验,也不能让他像个甩手掌柜的那样,什么都不做。   还是应该给这位好学生上上强度,让他也增加一些实验的参与感。   免得这个刺儿头天天无所事事,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   说不定哪天,观察着实验仪器的自己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套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   激将法果然有用。   “陈老师,您真会开玩笑,我承认我的动手能力是有些差劲,当初要不是您,我也绝对进不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但使用分光计观测光谱我都不会的话,我也没脸再留在您身边。   “不过,您就真的确信,一定能从液氢里面发现这种重氢同位素吗?而且就算找到了重氢,它又能有什么用?”   能有什么用?   好像是没什么大用,只不过就是能带你刷一个区区诺贝尔化学奖而已。   老默啊老默,你怎么就不懂为师的一片良苦用心呢?   而且等以后有了回旋加速器,还能用氘核轰击钼靶,得到被化学家们找了八十多年的那个极其神秘的四十三号元素。   元素周期表上都已经排到九十二号铀元素了,但中间总是空着那么一个位置也不叫个事儿,对吧?   奥本海默还是从善如流地在实验室里支起了分光计,时刻准备观测产物的光谱。   而陈慕武仍然像往常一样,盯着仪器里液氢的蒸发过程。   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守在炼丹炉旁的太上老君,而奥本海默就是兜率宫里那个扇扇子的小道童。   只可惜炉子里装的不是能上天入地的弼马温,而是氢。   今天本来写了半天有关五卅的东西,但想来想去,为了这本书能活得长久一些,还是决定不写了,只能让作者和主角选择性遗忘掉这件事,于是删删减减改了半天。 第193章 141黯淡无光的谱线   氢虽然不是能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可还是搅得陈慕武有些心烦意乱。   漫长的蒸发过程终于结束,将近六升的液态氢,在二十开尔文的低温环境下,被蒸发到仅剩几毫升液体。   按照他的设想,在大量沸点最低的氢气被蒸发出去之后,这些液体里面应该聚集了很多沸点更高的液态氘气和液态氘代氢气。   下面要做的,就是把这仅剩的几毫升液体,放入真空玻璃管并使之汽化,再给给玻璃管内的电极接通电源,激发混合在里面的氢气、氘气和氘代氢气,使它们产生发射光谱。   陈慕武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把这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完成之后,交给奥本海默了一个发光的玻璃管。   这真是已经把饭喂进了嘴里,他的这个动手能力比较差的学生,现在只需要在分光计下找到观察那条特殊光谱谱线的位置和强度,就能得出来这个混合气体样品里究竟有什么。   办完这些事情之后,忙碌了很长时间、有些疲劳的陈慕武终于可以轻松一下。   他慢悠悠地走出实验室房门,串到了老布拉格的办公室,想要和他聊天打屁,消遣一下无聊的等待时间。   “稀客,稀客!我这几天见你也没怎么离开实验室的房门,怎么今天这么有时间?难道是你那个超导的研究取得阶段性成果了吗,陈博士?”   虽然之前因为认为陈慕武被荷兰人骗了钱,老布拉格把他给训斥了一顿。   但是今天看见仅靠一块小小的玻璃,就给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带来了许多经费的这位财神爷,实验室主任的脸上还是洋溢起真挚的笑容来。   “算是吧,”陈慕武应和着说道,他并没有告知老布拉格,自己现在没有按原计划研究超导,而是正在挥金如土地蒸发着从莱顿大学买来的高价液氢,“罗伯特正在实验室里替我进行观测,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得到这次观测的结果了.”   坐到椅子上之后,陈慕武把一个大号的玻璃烧杯摆在老布拉格的办公桌上。   里面满满登登地装着草莓,每个上面都覆盖着一层白霜,烧杯口还向外源源不断地冒着白气。   陈慕武最终还是对那些实验室里有些多余的液氮下了手,虽然没买到产自热带的香蕉,但正赶上英国市面上已经有草莓上市,于是他就搞了些液氮急冻草莓出来,当做是解暑消夏的一种小吃。   “布拉格爵士,您尝尝这个.”   摸到草莓时指尖传回来的温度,已经让老布拉格愣了一下。   等把这颗草莓放进嘴里,用牙齿感觉到它的硬邦邦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样的草莓是如何而来。   在嘴里含了好一会,他才把这颗草莓嚼碎并咽了下去,然后笑着说道:“陈博士,还是你们年青人会享受。   等做完这个超导实验之后,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是回到剑桥,还是干脆留在伦敦,我可以在伦敦大学学院给你谋一个教授的职位.”   看着当今物理学界最聪明的青年才俊,而且还可能是一颗能源源不断赚钱的招财树,老布拉格又怎么能不动爱才的心思呢。   他打算从老朋友卢瑟福那里截个胡,让陈慕武留在自己的手下。   听到教授这个词,陈慕武才想起来,自己的老师卢瑟福当初怕自己到了丹麦之后一去不复返,也是这么忽悠自己的。   他说等自己从丹麦回来之后,就把他运作成新一任的卢卡斯数学讲席教授,即使运作不成功,也会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给自己单独设立一个理论教授的职位。   现在自己已经回到英国半年了,可是教授的职位在哪儿呢?   老布拉格的一番话提醒了陈慕武,他决定等在伦敦做完这一系列的实验之后,回到剑桥大学,一定要去和老师讨个说法。   当了几年的,他这头衔也是时候换一换,早该变成了!   “爵士,我还是打算回到剑桥大学,大城市伦敦的生活水平太高,我负担不起.”   陈慕武找的这个借口很拙劣,但老布拉格也没有戳穿他。   他只是在心里有些羡慕卢瑟福,不仅能把那么大的一个实验室管理的井井有条,还培养出了那么多有能力有才华的学生,搞出来了许多优秀的物理学成果。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说起些别的事情来。   一烧杯冻草莓还没吃掉三分之一,办公室外就又传来了敲门声。   “陈老师,陈老师,你在里面吗?”   听这个称呼,就知道是奥本海默。   他的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兴奋,这是已经找到氘原子的谱线了吗?   看来奥本海默的动手能力还不算差,他所花费的时间,比陈慕武设想中的还要短上不少。   “应该是实验室那边的最终结果出来了,布拉格爵士,那我就先告辞了.”   陈慕武一边告辞一边起身。   走出办公室之后,他发现奥本海默脸上的兴奋,比刚刚声音里的更明显。   奥本海默从美国来到英国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虽然作为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一员,但今天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他才第一次亲眼见证到实验成果。   “找到那条谱线了?”   “找到那条谱线了!陈老师,我们找到了氢的同位素!”   那是当然。   听到结果之后,陈慕武特意表现得风轻云淡。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有氘,他又何必花大价钱去荷兰买液氢,又何必浪费时间在二十开尔文的环境相爱盯着一个“烧开水”的炉子?   陈慕武在心里盘算着,等回到实验室,检查分光计目镜里的那条谱线,确认就是氘原子的光谱无误之后,就又该准备写论文这件事了。   似乎,好久都没有写论文了?   分光计仍然保持在奥本海默离开时的那个位置上,为的是能让陈慕武第一眼就能看到目镜中央的那条线。   只是这条谱线的光芒实在是太过黯淡,要不是奥本海默提示,谱线就在目镜的正中央。   陈慕感觉如果换成是自己独自观察的话,他肯定会把这条谱线给忽略掉。   谱线黯淡的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之前企图在低温环境下通过蒸发来富集氘的这个实验失败了,或者说是不够成功。   现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陈慕武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氘,奥本海默也先入为主地相信陈慕武说这世界上有一种比氢重的氢的同位素。   所以这条谱线被他们两个人认为是氘的光谱,完全没问题。   只是对别人来说,这条谱线的强度,完全不能说明氘的存在,说不定只是液氢中存在的一些杂质而已。   想要让论文站得住脚,就必须提供更强有力的证据才行。   比如说,一条更加明亮的谱线。   那么长时间的努力打了水漂,没办法,只能从头再来了。   陈慕武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高,他得想办法降降压。   对啊,降压!   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在一个标准大气压的环境下,蒸发液氢失败了,那么就换到氢的三相点来试试看!   所谓三相点,就是能使一种物质的气相、液相和固相这三相同时存在的一个温度和压强。   对于水来说,在帕斯卡的压强下,水会在摄氏度时发生固液气三相共存。   这是科技馆里经常能见到的一个演示实验,在这个压强和这个温度下,密封在烧饼中的水,会十分神奇地一边沸腾,一边结冰。   而英国低温物理学的前辈杜瓦爵士,他当年在这间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液化氢的时候,给陈慕武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那就是他测出了氢的三相点:压强七千一百帕斯卡,温度十四开尔文。   陈慕武重新掏出来了那个德拜理论,在液氢的三相点附近进行新的计算。   这次的计算结果表明,在三相点附近,氢气和氘气的蒸气压比小于零点五。   这也就是说,在三相点蒸馏氢气,就能确保氘的浓度达到要求!   自从陈慕武开始一言不发,又把眼睛从目镜上移开之后,奥本海默就一直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看。   他的心情也随着老师的表现,从高兴变得越来越没底。   难道自己观察错误了,那条谱线并不是氘发出来的么?   直到陈慕武离开实验室,又抱着杜瓦的研究数据返回,然后放下他在纸上计算的笔之后,奥本海默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陈老师,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吗?可是那条谱线就在那里啊!”   “罗伯特,刚刚确实有些麻烦……”   陈慕武向他解释了一下,那条谱线存在的问题。   “……不过我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抓紧时间再重新做这个实验,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哦还有,你也别闲着,趁这个时间给谱线拍一张照片,看能不能清晰地把它记录在底片上,留着之后对比用.”   陈慕武忙着给实验仪器里降温降压,奥本海默在这边回想他在哈佛大学曾经学过的,如何用底片记录光谱。   经历过怀疑、郁闷和慌乱,实验室里的两人又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   好在几天之后,实验必须成功也终于成功了。   如果这次还失败的话,陈慕武就要怀疑人生了。   难道说莱顿大学的那帮人,卖给自己的是不带一点儿杂质的纯氢?   怎么可能嘛!   奥本海默这次在分光计的目镜里,在之前发现那条谱线的相同位置上,看到了一条比上一次明亮了数十倍的清晰谱线。   虽然没能制备出纯氘气,但是这条出现在氢原子光谱之外的新的谱线,就像是犯罪分子的指纹一样。   它表明了一种比氢重的同位素,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奥本海默刚想跳起来,和自己的老师来个美国人那样的拥抱庆祝。   结果一只手马上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把奥本海默按在了座位上:“别激动,不小心碰到分光计的话,就又要调半天。   先用底片记录一下光谱才是正经事,毕竟写论文的时候还会用到.”   美国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发现,对自己来说,足以称之为“伟大”。   但是对陈老师来说,这个发现在他的科研生涯当中,也只能排在很后面,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成果罢了。   所以他才能如此淡定。   奥本海默拍起了照片,而陈慕武则是换了一张桌子写信。   h-1,h-2和h-3这三种三种氢的同位素,在中文里有着很形象的翻译,氕,氘,氚。   气字头下面的丨或丿的数量,就代表着同位素原子核里所包含核子的数量。   原时空里,尤里发现氘只花了不到半年时间。   可是有关重氢h-2命名这件事,美国和英国却吵了两年多。   美国人劳伦斯,也就是发明了回旋加速器的那一位,希望用希腊语中的表示“第二”的deuteros为词根,把重氢命名为deuteriu重氢核命名为deuteron。   但是卢瑟福在皇家学会上作报告时,却指出英国学界都希望以希腊语中表示“双倍”的diploos为词根,把重氢叫做diplogen,重氢核叫做diplon。   两位欧内斯特(很巧合的一件事是,卢瑟福和劳伦斯都叫这个名字),代表着两国学界,对应该用哪一个希腊语单词对重氢命名,隔着大西洋吵得喋喋不休。   最终还是发现了重氢的美国人取得了胜利,英国人的提议没有被接纳。   不过现在,发现重氢的换成了中囯人。   在陈慕武心里,重氢就是氘,一个简洁而优美的汉字。   至于英文是叫deuteriu是叫diplogen,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那么不如就送个顺水人情,把重氢的命名权交给自己的老师好了。   即使美国人再因为名字问题和卢瑟福吵起来也不怕,毕竟陈慕武是重氢的发现者,他这次能肆无忌惮地帮老师来拉偏架。   他把命名权送出去还有另外一点原因,那就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卢瑟福的生日又要到了。   去年是朱兆莘替他送了许多贵重的礼物,但是因为盖学校而越来越抠门的陈慕武,这次并不想花那么多钱。 第194章 142幸福婚姻破坏者   给卢瑟福写的那封信寄出去后的第三天,老头儿一大早就从剑桥大学赶到了伦敦。   还没见到陈慕武,才刚到阿尔伯马尔街二十一号的皇家研究所,卢瑟福就被他自己的宝贝学生给来了个下马威。   为了赶今天的头一班到伦敦的火车,他起了个大早,又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旅途颠簸,刚下车的卢瑟福打算摸出烟斗,叼上一袋烟走进研究所的大楼,振奋一下自己有些疲惫的精神。   结果在皇家研究所的大门外,他就看到了这里已经贴上了禁止吸烟的告示。   这让卢瑟福很奇怪,老布拉格不同样也是一个烟鬼吗,他怎么会在自己管理的皇家研究所里,立这么一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奇怪规矩?   可这里究竟是人家的地盘,远道而来的卢瑟福也只好客随主便。   还是站在门外抽完这一袋烟之后,再进去吧。   做完实验一身轻松的陈慕武,今天来得比卢瑟福还晚。   发现重氢论文的初稿,被他扔给了奥本海默。   他虽然在做实验方面没什么耐心,但是写篇论文初稿还是不成问题的。   更何况奥本海默现在正处于搞出人生中第一个研究成果的兴头上,别说是让他写论文,就是让他到伦敦最繁华的大街上,面对来来往往的人流高喊“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估计奥本海默也不会拒绝,甚至还有可能在喊完之后还觉得不过瘾,脱掉衣服再在大街上裸奔一圈。   陈慕武刚一走下朱兆莘派给他的那辆公车私用的驻英公使馆小轿车,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站在大门外吞云吐雾。   “老师!老师!”   制作出有机玻璃之后,就又马不停蹄地发现起了氘,一直泡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从未回过剑桥大学一次的陈慕武,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见过卢瑟福了。   “陈,好久不见!接到你几天前写的那封信之后,我就想过来亲眼见一见你找到的这种新东西.”   分隔几个月之后,再次听到久违的大嗓门,陈慕武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太适应。   被卢瑟福强行拥抱过之后,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并站到上风口,继续和老师闲聊。   “听说,你靠着一个新发明,帮老亨利赚了一大笔钱,足够他重建实验室了?”   “老师,这也不能说是我在帮布拉格爵士赚钱,而是帮我自己。   “这间历史悠久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里面的实验器材十分陈旧,根本就不足以支持我做一直都想做的那些低温物理学实验。   “要不是有这么一笔钱解决了燃眉之急的话,估计到现在我都没办法进行实验,更别说在偶然间发现了重氢这件事了.”   陈慕武的语气虽然很诚恳,但是一直都在暗戳戳地给卢瑟福上眼药。   当初就是你推荐我来这间实验室的,说什么这里杜瓦爵士的专用实验室,是英国低温物理学研究的中心,在昂内斯成功液化了氦气之前,曾经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   说的时候是玄之又玄,但事实上就是为了省钱,不让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搞低温物理学的研究。   卢瑟福明白自己的好学生这是在很委婉地表示着抗议,干脆就故意不接他的话茬儿,而是继续说着发明的事情。   “你发明了什么东西,居然能赚那么多钱?需不需要卡文迪许实验室帮你注册申请专利?”   “不用麻烦了老师,专利已经被我卖给了布伦纳蒙德公司。   这应该能让他们大赚一笔,或许能让他们从经济危机当中走出来,避免破产、被收购或者是合并了.”   听到专利已经被卖,卢瑟福便开始教育起他来,说什么直接卖掉就相当于是杀鸡取卵,不能持久,只有一直握在手上,才能细水长流。   一方面,他确实是为自己的学生好,替那么便宜就把专利给卖出去了的陈慕武而感到不值。   而另一方面,卢瑟福看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拿到一笔经费也有点儿眼红。   如果陈慕武的专利能挂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之下的话,那么实验室也能从中分得专利费的两成。   如果早知道,陈慕武能发明这么赚钱的东西,卢瑟福说什么也不会把他介绍给老布拉格。   “老师,这没什么用。   这种赚钱的专利和电子显微镜不一样,它就像是一块腐肉,肯定会吸引更多的苍蝇来关注的。   “即使这种专利被我一直攥在手里不卖,他们也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把专利从我手里偷走,就像之前,他们对我的国家所做的那样.”   几个月不见,自己这个好学生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卢瑟福觉得这天没法聊了。   好在他总算是抽完了那一袋烟,终于可以进入到皇家研究院里看看了。   卢瑟福刚要抬腿往里走,就又被指着贴在门上告示的陈慕武拦了下来:“老师,把您的烟丝和火柴盒都留在这里,里面带不进去.”   “这是你贴的?”   小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走在楼道里,卢瑟福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和陈慕武聊起来,有关重氢的问题。   在1919年发现了质子之后,卢瑟福人生后半段的工作重心,除了管理卡文迪许实验室,就是寻找存在于除氢之外其他原子核中的那个电中性粒子。   整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有关电中性粒子的理论“建立、推翻又建立”,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多次,可是谁也没找到那个神秘的粒子到底在哪里。   现在有关这颗电中性粒子的主流说法是,它其实是由一颗质子和一颗电子组合而成。   质子和电子带电大小相等电性相反,组合到一起之后,就能互相抵消,故而变成电中性。   又因为质子的质量是电子的1836倍,所以这个电中性粒子的质量就和质子相差无几。   而各个元素及其同位素的质量,也才会接近原子质量单位(等于碳-12原子质量的十二分之一)的整数倍。   这个理论正是卢瑟福提出来的,在现在物理学家的认知当中,已经是非常正确的一项理论了。   按照后世的观点来看,也不能说这项理论不对,只能说是不全面。   毕竟当时连中子都还没有发现,更不可能会发现一种叫做中微子的粒子了。   看了陈慕武在信里写的内容,得知他发现了重氢的存在,卢瑟福对这种新的氢同位素很感兴趣。   重氢原子的质量比氢大一倍,但是化学性质和氢相同。   这也就说明,和氢原子核比起来,重氢原子核里多出来了一颗,大家一直都在寻找的那种电中性粒子。   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电中性粒子从重氢核里分离出来呢?   做金箔实验起家的卢瑟福,率先想到的就是大力出奇迹,也就是轰击。   所以他把自己的想法,和身边的陈慕武讲了出来。   虽然这个好学生好像变得有些叛逆,但没办法否认,他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陈,你说,如果我用一束速度极快的质子流,来轰击你发现的这种重氢的原子核,那么是不是就有可能把重氢核里的那个电中性粒子给打出来?还有,这个重氢和重氢核的称呼实在是有些别扭,你什么时候才能给这种新同位素来命个名?”   “老师,我基本上不会希腊语,所以取名字这件事,您能不能代劳?”   陈慕武不动声色地把球传给了老师。   “好吧,那我就帮你想个名字.”   卢瑟福点头答应,可他却没仔细想想,如果陈慕武真不懂希腊语的话,他当初又是如何把光子命名为光子(photon)的?   “陈,你说我这个想法有没有道理?如果可行的话,等你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我们就去做这个实验.”   老师的眼中充满了斗志。   第一时间就能从氘核联想到里面的中子,卢瑟福的学术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并且他提出来的用氢核去轰击氘核,也确实能发生核反应。   只是反应后得到的产物并不是两个氢核加一个中子,而是氦-3。   这个核反应每天都在大量发生着,就在大家头顶上的那个太阳当中。   但陈慕武又不能直接问卢瑟福,“老师,您听说过太阳吗?”这句话,他怕挨揍。   氢核加氘核虽然不能出中子,但是氘核和氚核的核反应能啊!   这两个东西凑到一起,可能会生成一个氦核,再外加一颗高能中子。   老师,您听说过氢弹吗?   呃,这句话好像也不能问。   不过,陈慕武很快又发现了卢瑟福话里出现的另一个问题。   他说用高速质子流去轰击,但是怎么才能把质子加速到那么高的能量呢?   质子和氘核生成氦-3,质子的能量怎么说也要达到兆电子伏特级别才行。   真是一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陈慕武刚想建个加速器,老师就自己送上了门。   “老师,您所设想的这个实验,究竟能不能找到那个电中性粒子,我也说不太好。   然而,这个实验的基础就有问题。   “您说要用一束速度极快的质子流去轰击重氢核,可是,这束高能质子应该如何才能得到?   “难不成仍然像之前加速低能低能电子那样,在电极两端构造电势差吗?   “可是那么高的电势差,估计没等加速开始,电极之间就已经被击穿了。   “我们在考虑如何用高能质子流轰击之前,应该先考虑如何加速质子。   “或许在尝试进行您提出来的那个实验之前,我们应该先建造一个能为质子提供能量的加速器.”   “你是说,像瑞典人伊辛所设想的那样吗?”   卢瑟福很清楚高能粒子在对原子核研究当中有多重要,所以他也一直都在关注着这方面的事情。   就在去年,世界上已经有了粒子加速器的第一种设计方案,也就是用漂移管加高频电压制造直线加速器。   而其提出者,正是卢瑟福口中提到的瑞典物理学家,古斯塔夫·伊辛。   但是这种想法真正在现实当中实现,还要等到1928年。   挪威工程师罗尔夫·维德罗在那一年,于德国的亚琛工业大学制造出直线加速器的实物。   可因为孱弱的高频技术,这台加速器只能把钾离子加速到50千电子伏特。   注意,这里不是质子,而是质量约为质子四十倍的钾离子。   所以这台人类历史上排第一的加速器,只能算是完成了一种验证,没有多大的实用意义。   “可能和伊辛提出来的那种加速模式不太一样,对于粒子加速来说,我有一些其他的新想法,但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就像您一直教导的那样,必须要把理论落实到实处才行.”   陈慕武才不会一步一步地复刻维德罗,制造出一台不太成功的加速器来。   他只要做,就必须一步到位,最少也要搞出来一个兆电子伏特数量级的来才行。   等加速器建成之后,卢瑟福如果还想着用它来加速质子轰击氘核寻找中子的话,那也就随他去吧!   在陈慕武的那间实验室里,卢瑟福亲眼见到了氘原子发出来的光谱谱线……的照相底片。   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很高兴,习以为常地夸赞陈慕武,祝贺他又取得了一项新的成果。   卢瑟福还提出来,要在下个星期的皇家学会例会上,向学会会士们宣布这件事情,并和大家讨论,应该给这个重氢取个什么名字。   卢瑟福看完光谱之后,就离开实验室去找老布拉格聊天。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俩还想叫陈慕武一起到外面吃饭,但这个邀请却被后者以要指导奥本海默写论文的理由给拒绝了。   和两个困在皇家研究所一上午的大烟枪一起去吃饭,陈慕武怕自己会变成烟熏人肉干。   当天下午,卢瑟福的副手,把卡文迪许实验室上上下下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大管家查德威克,也来到了皇家实验室。   他之所以没在早上和卢瑟福一起过来,是因为这几天查德威克根本就没在剑桥,而是在比剑桥更北边的利物浦。   三十四岁的查德威克,这几天正在利物浦筹备自己的婚礼。   结果卢瑟福的一封电报,就把他给叫到了伦敦,说是要让他到这里来见识见识,陈慕武搞出来的新发现。   和查德威克一起来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还有卡皮察。   卡皮察觉得,新郎官都不在利物浦了,他一个伴郎留在那里好像也不太合适。   而且好朋友陈慕武这次又搞出来了新成果,自己必须要来给他捧个场! 第195章 143室温超导可行吗   一直都泡在伦敦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的陈慕武,根本就不怎么清楚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的消息。   在此期间,虽然有奥本海默从剑桥大学来到了伦敦。   但是自从陈慕武年初离开之后,他就一直都跟在老汤姆孙周围,并不清楚也不想去了解卢瑟福那边的情况,当然也就不清楚是卢瑟福最为依赖的副手查德威克要结婚这个事情。   陈慕武一心想着搞钱搞奖,没那么多时间来联络感情。   要不是这次发现了重氢的话,或许他还不会给卢瑟福写信。   毕竟有机玻璃虽然赚钱,但是不算什么重要的实验成果。   如果给老师写信通报这个好消息的话,说不定还要被卢瑟福给臭骂一顿。   因为在他那么纯粹的一个实验物理学家眼中,搞理论是旁门左道,搞发明,而且还是搞化工发明,那完全就是不务正业。   就连重氢这件事,陈慕武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师能有这么大反应,不但亲自从剑桥跑来,还把准备结婚的查德威克从利物浦叫到了伦敦。   1891年出生的查德威克,可以算是晚婚晚育的典范。   他到今年已经三十四岁,可在陈慕武年初离开剑桥大学之前,一直都保持着单身状态。   也不是查德威克不想早早结婚,只是在他在年轻的时候,遇上过一件巨倒霉的事情。   十年之前,他正是陈慕武这个年纪。   刚刚拿到维多利亚大学理学硕士学位的查德威克,拿到了一笔1851年研究奖学金,这让他能暂时从曼彻斯特的卢瑟福手下离开,前往德国进行留学。   到了德国的第二年,一战就爆发了。   仍在柏林的查德威克,直接被德国人当成了俘虏,关进了战俘营当中。   陈慕武取得成果的这几年,查德威克只能在战俘营里数星星。   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回到英国的他已经成为了二十七岁还没拿到博士学位的大龄青年。   想着先成家后立业的他,跟着卢瑟福从曼彻斯特来到剑桥,靠着自己的努力拿到了剑桥大学冈维尔与凯斯学院的哲学博士学位。   又因为卢瑟福的赏识,他被任命为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副手。   查德威克现在终于算是事业有成了,也开始考虑起成家的事情来。   年初的时候,他在曼彻斯特家中时,偶然去了一趟利物浦,并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利物浦证券交易所经纪人的女儿。   两人感情火速升温,到了夏天,都已经考虑起结婚的事情来。   正在准备婚礼的节骨眼儿上,卢瑟福一封电报把他喊了过来。   “查德威克先生,恭喜您!要不是您这次来伦敦,我都不知道您要结婚这件事。   真是不好意思,在准备婚礼正忙的时候,还让您大老远地跑过来.”   陈慕武虽然很尴尬,但是客气的话却总是还要说的。   “还是公事要紧,我早两天结婚晚两天结婚,都不碍什么事。   卢瑟福爵士说你的这个发现很伟大,说不好就能从里面发现原子核电中性粒子存在的证据.”   “老师今天上午已经和我说过他的想法,他想用氢核去轰击重氢核,如果能在核反应产物当中找到除了质子之外的其他东西的话,说不定那个新生成的产物就是电中性粒子。   “只是如何才能加速质子,眼下还没有比较好的办法,我向老师建议,不如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建一个加速器出来.”   陈慕武又开始忽悠建造加速器这件事,虽然发现中子并不需要用加速器去加速阿尔法粒子。   但是用氢核轰击氘核这个办法是卢瑟福提出来的,他刚好可以拉大旗扯虎皮。   在陈慕武和查德威克说加速器的时候,卡皮察则是盯着那块玻璃底片上的光谱,若有所思。   “陈,你到英国之后,有过什么失败的经历吗?我怎么感觉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很成功?而且这些成功好像都来的很容易,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陈慕武觉得卡皮察下一句就又要老生常谈,问他为什么会如此成功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低估了俄国人的脑回路,也想不到卡皮察接下来所说的话:“你虽然是老鳄鱼最好的学生,但却不是詹姆斯最好的人.”   詹姆斯是查德威克的名字,比他小三岁的卡皮察直呼其名没什么问题,但是比他小将近一轮的陈慕武,就一直称呼他的姓氏。   beststudent是最好的学生没错,可bestn却不是最好的人,而是特制婚礼上的伴郎。   卡皮察一语双关,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伴郎身份一般。   “彼得,你说的对,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比不过你,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似乎伴郎都要选朋友当中长相最丑的那一个,为的就是能够衬托出新郎的高大和英俊.”   陈慕武和好朋友开了一个玩笑,可是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卡皮察都已经结过婚了,怎么还能当别人的伴郎?   可他又不能直接开口询问,因为卡皮察的第一任妻子因为染上了西班牙大流感,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陈慕武只能在心里猜测,或许是因为风俗不同,英国人可能不忌讳这件事吧。   到了第二天,曾经借给陈慕武真空泵,又被小陈投桃报李回送他一个精度更高真空泵的阿斯顿,也从剑桥来到了伦敦。   作为研究同位素的专家,卢瑟福把他请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就是想要让这个权威确认,陈慕武确实发现了氢的同位素。   其实光谱上的那条谱线很清晰,阿斯顿来也不必要再确认什么。   他更像是卢瑟福请来,为自己学生背书的。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众人跑到了皇家研究所来团建,作为所长的老布拉格无可奈何。   论辈分,他可以算是卢瑟福的老师。   卢瑟福还在新西兰种土豆的时候,老布拉格就已经是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大学的数学物理教授。   卢瑟福离开新西兰去英国留学的途中,还曾借着轮船停靠阿德莱德的时候登岸拜访,向老布拉格请教一些在英国生活的相关问题。   但是论地位,老布拉格现在是比不上卢瑟福的。   大家虽然都是皇家学会的会士,都在手下掌管着一个实验室,可是卢瑟福马上就要接任成为皇家学会的会长,而且他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无论是经费、人才还是研究成果,都比皇家研究所要强上太多。   老布拉格唯一能赢过卢瑟福的,是他拿过诺贝尔物理学奖。   但这话又没办法说,一说出来,他害怕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禁不住新西兰壮汉的拳头。   不论是卢瑟福还是阿斯顿,都点名要带更多的重氢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研究。   前者还在想着他的那个轰击实验,而后者则是想要把重氢核放到质谱仪里,并尝试去测量一些重氢的物理化学性质。   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查德威克和卡皮察在经过陈慕武的简单培训之后,就匆匆在这间实验室里上了岗。   他们必须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把两位要的重氢给制出来。   而陈慕武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呢?   因为和查德威克还有卡皮察不一样,他是尊贵的皇家学会会士,要和卢瑟福、老布拉格和阿斯顿他们一起,到皇家学会去参加发现重氢核的报告会。   陈慕武自然是这次报告会的主讲人。   主持会议的卢瑟福,无比得意地向与会众人宣布,这是第一次向全世界公布重氢核的发现。   可事实上,他到伦敦的第一天,就让陈慕武把发现重氢的消息和照片,送到了《自然》编辑部。   比起卢瑟福的第一反应是能否从重氢核中发现原子核内的电中性粒子,在场的会士们听到重氢核被发现之后,则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重氢核的发现,让大家终于能解释清楚,为什么同样是十分纯净的纯水,在世界各地测量出来的密度却不一样。   也有人举一反三,既然质量为2相对原子质量的重氢核存在,那么有没有质量为3的更重的氢核?   氢的同位素,相对原子质量最大又能达到多少?   陈慕武用在低温下蒸发液氢来找到氘的这种笨办法,对于氚来说可能不太适用。   因为氚在氢里的存量非常少,地球上的氢原子里,有%是氘,但是只有十的十八次方,也就是一百亿亿分之一是氚。   想要找到氚,还是需要大力出奇迹,虽然卢瑟福的设想里,用氢核轰击氘靶不能得到中子。   但他随后又用了氘核来轰击氘靶,最终第一次发现了相对原子质量为3的“超重氢”氚的存在。   只是发现氚的前提,还是要先造出来加速器才行。   介绍完重氢的发现过程之后,卢瑟福又带着大家讨论起,应该给这种重氢取个什么名字这件事。   作为重氢的发现人,陈慕武率先表示自己对给这个同位素命名毫无兴趣。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十分无聊地看着场内的皇家学会会士们的讨论,他们的希腊文张口就来,而且频频引经据典。   陈慕武一直觉得一件事很神奇,那就是为什么氢的不同同位素,有不同的名称和符号,而其他元素的同位素们却没有这个待遇?   第二天《泰晤士报》的科学版上,用《thelastnoknoeverything(世界上最后一个什么都懂的人)》作为标题,报道了昨天皇家学会召开的会议。   而这个标题的所描述的那个人,当然就是陈慕武。   陈慕武正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看着当天的报纸,又有新的客人前来拜访。   这一位算得上是远道而来,也就比从中囯仩海来英国的陈慕武稍微近了一点。   这位头上包着头巾的印度人,用充满南亚口音的英语自报家门:“陈博士,您好,我是钱德拉塞卡拉·拉曼,来自印度加尔各答大学。   “我昨天在皇家学会听了您的报告,得知您现在正在皇家研究所里进行研究,所以就特来拜访.”   拉曼早在1924年就成为了皇家学会的会士,而老布拉格也是在阿德莱德大学任教的时候当选的。   这两个人当时都没取得过什么拿得出手的学术成果,可似乎皇家学会对在几大殖民地任教宣扬王化的他们格外宽容,入会的门槛非常之低。   相比之下,如果留在英国本土搞研究,想要进入皇家学会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查德威克成为会士要等到1927年,而卡皮察更是要在两年之后。   继德布罗意之后,陈慕武又一次被正主找上了门。   拉曼很早就已经在研究那种神奇的可见光散射现象,然后就被陈慕武给截了胡。   他绝对想不到,其实是陈慕武提前发表了他的研究成果,还为陈博士能解决一直困扰他的问题而表示感谢。   当然,拉曼这次登门,并不仅仅是为了说一句谢谢,作为印度物理学教育的先行者,他也想和陈慕武探讨一下,未来物理学的方向在哪里。   听到这个话题,小陈突然就来了兴致,他把拉曼带到了自己发现重氢的那间实验室里,指着那台被查德威克和卡皮察围着的机器介绍道:“拉曼教授,您请看,我就是在这台机器上,发现了氢的第一种同位素的。   “只是这不过是偶然的发现,我当初购买这台机器的本意,是想研究低温物理学下的超导问题。   “我认为超导就像是一座蕴含有很多宝物的大山,人们对其研究和理解都远远不足。   “我们现在能在7开尔文的温度实现超导,那么能不能在10开尔文找到超导材料?随着研究的深入,未来超导的临界温度会不会更高?一百开尔文?两百开尔文?甚至是三百开尔文的室温超导?”   既然你们印度人能忽悠全世界说找到了室温超导的材料,那么我陈慕武当然也能先提前忽悠忽悠你们印度人咯!   你们吃没吃最近三哥搞出来的室温超导那个瓜?我感觉更像是骗经费的,属于是三哥的基操了。 第196章 144第三次工业革命   对于一个物理学家来说,只要简单地动动脑子,就能明白室温超导如果真的实现了的话,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眼下这个二十世纪早期,欧美等一系列帝国主义国家,还处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尾声阶段。   人们已经切身体会到了,电力在改善人类生活,和推动社会进步方面取得的重大贡献。   可是现在仍然有两大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从而制约着电力进一步的发展。   一是电力的来源问题。   现在的发电厂,基本上都是通过燃烧化石燃料,而且主要是煤炭,来释放热能,然后再利用加热水产生的蒸汽,带动发电机运转来进行发电。   二是电力传送过程中的能量损耗,尤其是传输的距离越长,能量损耗的就越多。   这就导致人们只能在工业地区就近的建立发电厂,利用缩短距离的方式来尽可能的降低损耗。   如果真的能实现常压下的室温超导,甚至都不需要室温,只需要在冰的熔点零摄氏度,或者是固态二氧化碳升华点两百开尔文附近,能够实现常压下超导的话,对人类来说都能算是半个工业革命。   在电力运输上,无论多么远的距离,都不再是问题。   在交通出行上,两个轮子的电动车能比f1赛车还跑得快。   而且电池储能问题也能够解决,到时候给一辆电动车充满电,比给一辆油车加满油还迅速。   实现室温超导之后,也别搞什么磁悬浮列车了,有轨道束缚终究还是不太方便。   直接上磁悬浮公路,他不香吗?   芯片技术也能跟着超导的实现而突飞猛进,一直制约芯片发展的散热问题突然得到解决,那么芯片的运算能力也会大大提升。   或许到时候的人工智能,会比那个乍一看很美的chatgpt更加惊艳。   至于说超导引发的能源紧张问题要怎么解决?   拜托,都已经掌握超导技术了,那么可控核聚变不就是早晚的事儿了吗?   上面说室温超导算半个工业革命,可控核聚变则补齐了剩下的那半个。   这两项技术加在一起,发起一场完整的工业革命完全没有问题。   说不定到时候人类社会,真就能够跑步进入共嗯主义了。   有关第三次工业革命,有人说是航空航天,有人说电子计算机,有人说是生物技术,也有人说是纳米技术……   但这些东西,怎么和“超导”加“可控核聚变”相比?   1986年,瑞士苏黎士的两位物理学家,约翰内斯·贝德诺尔茨和卡尔·米勒搞出来了陶瓷超导,用“高达”三十三开尔文的临界温度,打破了人们一直以来都认为超导临界温度不可能超过三十开尔文的观点。   结果到了第二年,他们两位就凭借陶瓷超导的功绩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这个得奖速度,在诺贝尔奖史上已经能算非常快的了,可见物理学界对超导技术取得突破的渴望有多么强烈。   陈慕武之前忽悠哥本哈根的仁科芳雄,让他离开丹麦去荷兰莱顿大学研究超导,本意是为了让本人点歪他们的科技树。   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那些举动,有一定的可能会无心插柳。   如果仁科芳雄因为过多地接触到了金属铊,导致中毒,最终英年早逝的话,陈慕武可能会说,这是物理学界的一大遗憾,总有英雄会牺牲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   如果上述情况没有发生,仁科芳雄在欧洲学有所成,平安回国。   然后按照历史原本的发展轨迹,他仍然成为本研究原子弹的“仁计划”的负责人,那么陈慕武有信心提前几年,就为那个一衣带水的邻邦送去胖子和小男孩。   可如果回国之后的仁科芳雄,没有发起并参与到“仁计划”当中,而是成功地被陈慕武领上了超导的“正道”,并在本国内开枝散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徒子徒孙,前仆后继地投身超导事业上的话,搞不好在这个时间线上,本人真能在超导研究上搞出些什么大新闻。   虽然本也存在有不少的学术造假问题,但是和三哥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超导的一个最显著的特性,就是电阻变成了零。   可是仅有电阻变成零,却不能说明,材料已经进入到了超导状态。   很简单的一个事情,你拿一个万用表,把档位调到测电阻的那一档。   然后再让两根表笔相对接,万用表上显示的电阻也是零。   这能说明万用表的两根表笔,也在常温常压下进入到了超导状态吗?   不能!   这只能说明,你他妈的把万用表给搞短路啦!   本人好歹还有那么一点儿羞耻心存在,几年前的那个学术妲己被指出学术造假之后,可以走那个“道歉、鞠躬”的流程。   实在不行,还能让自己的导师来自杀谢罪。   但是三哥的学术造假,完全没有什么心理上的压力存在。   他们面对别人提出来不能复现实验现象这件事,给出来的解决办法是,坐忘道:请另一位三哥出面,利用前一位三哥提供的材料,来证明前一位三哥的实验没有问题。   但材料的制备方法是不会公开的,制备出来的材料也是不会公开。   至于为什么你做出来了同样的材料,却没能实现室温超导?   那大概是因为太平洋西岸的环境不适合搞室温超导研究,室温超导只有在太平洋东岸才可以做到。   这国怎,我陷思,定体问……   以上种种原因,让陈慕武不觉得他今天向拉曼宣传“超导是未来物理学主流”这件事,会起到什么实际的效果。   他只是今天看到了这个印度物理学的先行者,就忍不住想要吐槽一下而已,根本就没指望拉曼能被自己成功忽悠,把他所说的一切都记到了心上,回到印度之后,就立刻就在加尔各答大学组建低温物理团队,在超导问题上展开科学研究。   毕竟印度又不是经历了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脱亚入欧,已经进入到了帝国主义阶段的本。   陈慕武不好说,现在的印度和民囯相比,谁更穷一点。   可他相信两国在教育水平上,基本上能算是半斤八两。   虽然在高等教育上,可能印度还稍微强上那么一点儿,毕竟他们在这一时期,出过拉曼、玻色和钱德拉塞卡。   不过,两个国家在教育上面对的主要问题是一致的,那就是基础教育没有普及。   没有基础教育为科学研究源源不断地提供大量新鲜血液,就永远都不可能建立牢靠的科研体系。   拉曼虽然一直都在从事促进印度教育事业发展这个工作,可是他所谓的教育事业,也只服务于高种姓人群而已,低种姓根本就不算人。   陈慕武只希望拉曼回国以后,能稍微在国内普及一下超导这件事,别在一百年之后的未来,让他们的同胞把超导变成一门神学。   另外,有关印度教育的这个问题,也同样是陈慕武同样要面对的一件事。   他在瑞典建学校,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能让民囯的高等教育上个台阶。   可是没有基础教育,高等教育发展得再华丽,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   是不是应该再搞一笔钱送回国内,分别在川渝和陕甘宁一带,为基础教育提前布布局什么的?   拉曼和陈慕武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一聊就是一上午,话题涉及到了物理学、教育等方方面面。   除了因为口音问题导致交流起来有些不便,两人之间基本上还算是相谈甚欢。   在谈话的最后,拉曼又向陈慕武提出来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是请求。   他问陈慕武,等以后能不能给他推荐些印度学生,让他们到剑桥大学留学,跟在陈慕武手下做些事情。   “我有个侄子就很聪明,但我感觉让他留在印度的话,会被那里的教育水平,耽误他的前途和发展.”   看来想介绍学生什么的都是虚的,介绍这个侄子来剑桥大学,才是拉曼最后一段话的真实目的。   无论到哪里都离不开人情社会,拉曼好不容易从印度来到英国一次,除了参加皇家学会会议,和物理学同行进行学术交流之外,帮自己的侄子找个出路,也可能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当然没问题,既然是拉曼教授您推荐的,那么我相信,他也一定是一位在物理学上十分有天赋的人才.”   陈慕武答应得十分痛快,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不答应拉曼的请求,拉曼的那个叫钱德拉塞卡的侄子,未来也会去到剑桥大学学习,并最终也拿到了诺贝尔奖。   那还不如送一个顺水人情,反正他又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说不定等钱德拉塞卡入学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剑桥,去瑞典搞教育了呢!   一直在旁边桌子上写论文初稿的奥本海默,全程都在竖起一只耳朵,偷听老师和那个印度人的谈话。   他觉得陈慕武从中囯找几个学生没什么问题,毕竟那里是天才的故乡。   无论是当初在哈佛大学时的那个博士师兄叶企孙,还是如今在剑桥大学的那两个中囯同学,他们的学识和性格早就得到了奥本海默的认可。   可是为什么陈老师要答应招收印度学生?难道他是想看眼镜蛇表演了么?   对陈慕武这一举动持有异议的,还有在一旁做实验的查德威克。   在拉曼离开之后,他也向陈慕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陈博士,你这样未经允许,就擅自答应招收那个印度人,可能会引起卢瑟福爵士的不高兴,谁知道那个印度人究竟是什么水平?”   查德威克这句话,本意是想说陈慕武根本就没见过拉曼的侄子,就贸然招收他为学生,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可能会为实验室增添一个不学无术的累赘。   但他说的这番话,却让心思敏感的奥本海默产生了误会。   因为当初他就是被卢瑟福拒绝之后,又被陈慕武招收进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来的。   他虽然不太瞧得起印度人,但是此时此刻,奥本海默却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印度人产生了共鸣。   查德威克究竟是在说那个印度人,还是在用这个人来讽刺自己?   还没等陈慕武说话解释,奥本海默就已经开口回呛道:“印度人又怎么了?印度人不也是英国人吗?别忘了,如今你们英国的国王陛下,还身兼有一个印度皇帝的头衔呢!”   “罗伯特,你还是换个房间,赶快去写论文吧!一篇初稿而已,又没什么高深的原理,都磨叽多久了,还没写完!”   怎么因为这件事还能吵起来呢!   陈慕武有些头痛,一直以来都很安分的这个学生,最终还是展现出了他刺头的一面。   可他现在又不能得罪那个即将给粒子加速器拨款的查德威克,只能大声装模作样地呵斥自己的学生,让奥本海默稍微受点委屈。   ……   准新郎官查德威克,在陈慕武和卡皮察的帮助下,总算是制备出了一批新的包含有大量氘气和氘代氢气的氢气。   这些氢气样品将会被阿斯顿教授带回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在那里继续通过实验来研究重氢的各种性质。   而查德威克则是忙里偷闲,抽空回了一趟利物浦,和自己的未婚妻结了个婚。   婚礼的伴郎仍然是卡皮察,而证婚人是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卢瑟福。   陈慕武也跟着去了利物浦,他在离开伦敦之前,还去中囯城买了一块绣着鸳鸯的刺绣,当做是送给查德威克的新婚礼物。   可能参加婚礼,见证一对新人步入婚姻殿堂,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在从利物浦返回剑桥郡的火车上,卢瑟福还是一脸笑呵呵的表情。   虽然为了躲避那杆大烟枪,陈慕武已经坐得离卢瑟福非常远。   但他还是没能躲避老师抛来的问题:“陈,现在詹姆斯也终于结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居里家的那个小姑娘给娶过门?我也要给你们当证婚人!” 第197章 145康河偶遇老朋友   本来高高兴兴地坐着火车唱着歌儿,没想到老师突然就把团开到了自己身上。   陈慕武环视了一下车厢里的这几个去利物浦参加婚礼的老师和同事们,除了他之外,应该是都结婚,或者是结过婚了。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只剩下他和卡皮察。   可是又没人会去问卡皮察同样的问题,因为他当初正是由于家庭遭受了重大变故,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了许多位亲人,包括他的第一任妻子和两个孩子,所以才离开了彼得格勒到国外去散心,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   虽然卡皮察一直都保持着乐观状态,但直接问他有关婚姻的问题,很可能会再次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老师,我现在还是太年轻了,满脑子里装的都是物理学,结婚这件事么,暂时还在不考虑范围之内.”   陈慕武并不想和众人谈论这个十分神圣而又私密的个人问题,况且什么时候结婚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必须也要征得女方那边的同意才行。   而且他还想借着结婚的这个机会,把家里人全部都接到欧洲,所以他必须好好规划才行。   陈慕武一开始想的说辞是“做完超导实验建完加速器发现正电子发现中子之后就结婚”,但总感觉这种说法好像是在立flag,于是就改了口。   好在卢瑟福也并不是像老太太那样,满脑子都盼着自己的小儿子赶快结婚。   他只是为了几个小时的火车旅程找一个话题,让大家不要太沉闷无聊而已。   既然陈慕武不太愿意聊他和艾芙的感情问题,那么换了一个其他的话题就是了。   很可惜这次临时出行,没有带上一副麻将牌。   否则的话,哪里还需要费尽心思找话题呢?   陈慕武这次没有直接去伦敦的皇家研究所,而是跟着众人一起回到了剑桥。   他已经在伦敦那边出了小半年的差,搞出来了一个发明和一个发现。   陈慕武打算在大学里给自己放个短假,去康河里泡泡水,稍微休息几天。   然后再带上已经放了暑假的施汝为,返回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继续做他的超导实验。   虽然已经将近半年没回自己的剑桥,可他在三一学院的那个房间仍然被仆人打扫的一尘不染,这都是他在成为学院院士后,才能享受到的尊贵待遇。   在房间里换好泳装,陈慕武重新回到康河。   今年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他虽然没有参加,可是剑桥大学依然取得了好成绩。   贝斯特认为,这都是陈慕武的功劳。   毕竟是他在奥运会上夺了冠,给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挣得了面子,打出了精气神,人人才能以他为榜样奋勇争先。   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的会长贝斯特,带着成员们站在河岸边,热烈欢迎陈慕武这位奥运会游泳项目金牌得主、俱乐部的功勋成员。   质疑陈慕武、理解陈慕武、成为陈慕武。   自从陈慕武在奥运会上夺冠之后,游泳俱乐部的成员们就对游泳装备进行了更新换代。   他们放弃了用羊毛编织的连体泳衣,而是全部换成了水下阻力更小的奥运冠军同款丝绸短裤。   “汉臣兄!”   “汉臣兄!”   刚跳进康河水,游了还没两个来回,陈慕武就听到岸边有人在喊他。   而且这个称呼,最近似乎很久都没有听过了。   虽然他不止一次地同那两位中囯同胞赵忠尧和施汝为说过,大家彼此之间称字就好,也能更显得亲密一点。   但是面对资助他们来英国留学的自己,赵、施二位却总是一口一个“陈博士”,或者“陈先生”。   起初陈慕武觉得还很别扭,但是无论如何都纠正不过来,也就只能慢慢接受。   公使馆的临时代办朱兆莘,倒是一直都喊他的字,可是年龄和地位的差距摆在那里,他是绝对不会在“汉臣”后面再加一个兄的。   只有叶公超会用“汉臣兄”这个称呼来叫他,难道是他趁着暑假,从巴黎到剑桥大学来探望自己了吗?   不应该啊,叶公超被自己当成枪手,做了那么多文字苦力的工作,他恨不得能躲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又怎么可能亲自送上门来继续接受他剥削呢?   陈慕武游到声音传来的那个岸边,从水中刚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小圆眼镜,头上顶着中分的黄种人。   别说,这位还真是他的熟人,还没来剑桥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此人结识了。   “志摩兄,你怎么来剑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陈慕武双手撑住岸边,跳出了水面,“请稍等一下,我去那边换身衣服.”   他跑到岸边的棚子里擦干身上的水,罩上袍子,才走出来和徐志摩重新见面。   “我四月份就到了英国,来剑桥大学也有很多次,但始终都没能和汉臣你见到面。   “昨天刚听罗素教授说,你回到了剑桥,没想到今天竟然就在康河边偶遇了你.”   如果没有陈慕武,那么徐志摩一定是剑桥大学最有名的一位中国校友。   即使他连正式注册的学生都不是,但“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那首诗歌实在是太优美太出名,以至于剑桥大学在以后,还专门为他在河边立了一块碑来纪念。   在从康河到三一学院的路上,陈慕武已经大致了解了,徐志摩此行来英国的目的和行程。   他号称是来欧洲进行旅行考察的,三月份坐火车经西伯利亚铁路,横穿了欧亚大陆。   结果刚从苏连到了柏林,徐志摩就得知道二儿子夭折的噩耗。   虽然徐志摩只见过这个二儿子一面,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还是很伤心。   走出阴霾之后,他在英、法两国之间多次往返,期间还陪同样伤心的前妻张幼仪,到意大利的威尼斯游玩了半个月,然后前妻返回柏林,他又独自一人去了佛罗伦萨。   陈慕武觉得,那篇曾经登上过中学课本的《翡冷翠的一夜》,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写出来的。   但不知道他现在写没写出来《再别康桥》?   陈慕武心思飘忽,而徐志摩继续讲述着他的行程:在前几日他离开意大利,才刚到伦敦,就从报纸上读到了那个称赞陈慕武为世界上最后一个什么都懂的人的新闻。   徐志摩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英国还有这么一位早就结识的故人。   他先是按照报纸上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伦敦的皇家研究所。   结果到了之后他却被那里的人告知,陈博士刚刚离开这里,去利物浦参加婚礼。   扑了个空的徐志摩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先来剑桥大学拜访一下他的老师罗素,等过几天再去伦敦碰碰运气。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他终于和陈慕武见上了面。   三年前在邶京,徐志摩就对那个在邶大礼堂的讲台上讲解相对论的陈慕武十分欣赏,并且在最后一场讲学结束之后,他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对陈慕武的赞美。   这三年的时间里,陈慕武在各个方面取得了那么多的成就,因而徐志摩对陈慕武的夸奖,从一张嘴就停不下来。   他细数了国内报纸上详细报道过的陈慕武的功绩,甚至比陈慕武自己记得还要清楚。   陈慕武一直都觉得自己脸皮很厚,之前忽悠外国人那么多次,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可是今天听到了如此高强度的夸赞,他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么一个有意思的文学大家,却是英年早逝,说实话还是怪可惜的。   如果他能不坐那次飞机的话,说不定语文课本上,还会多几首要求必备的现代诗。   要不等学校盖起来之后,把徐志摩连哄带骗,骗到瑞典去教书吧?   陈慕武的那所学校,真实的意图是为了国内培养学术和工业方面的人才。   可这所学校名义上的办校目的,还是瑞典王储想要为瑞典国内培养一些了解东方文化的人才,总得要找些懂这些知识的老师过去撑撑场子才像话。   徐志摩好像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教好国学?   除了徐志摩之外,要不然也把徐志摩的老师梁启超,也请到国外教几年书?   欧洲的医疗水平怎么也要比邶京的协和医院高,说不定这一次远离了庸医的诊断之后,梁先生能活得更久一些。   当然,还有那些在抗战刚刚开始的时候,一直秉持着“抗战必亡国”这种悲观态度的国学大师们,陈慕武觉得必须要把他们通通请到瑞典来讲课。   这些人的国学水平固然很高,可惜他们对时局的判断能力却很低。   面对异族的入侵,全国上下万众一心同仇敌忾,他们这些不和谐的声音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对,就这么办!   “汉臣兄,何故愁眉不展?难不成是有什么心事吗?”   陈慕武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让徐志摩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不过陈慕武现在的想法,以及在瑞典盖了所学校这件事,目前还不能对徐志摩和盘托出。   他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讲出来,徐志摩回国之后,一定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又一件功绩,替自己宣扬出去。   可能徐志摩的本意,是想称赞陈慕武成才之后不忘报效国家。   但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一定会吸引到不少的苍蝇,他们会用尽办法到陈慕武这里碰瓷,想要从他那本就不多的办学经费里分一杯羹。   这可万万使不得。   陈慕武又开始编起了胡话:“志摩兄,你远道而来是客人,我今天理应留你在这里吃饭。   只是小弟做的饭实在是拿不出手,我正在发愁今天应该请你吃什么!”   ……   徐志摩在剑桥待了没几天,就收到从国内传来的一封电报。   发报人是此时正和他处于热恋期的那位,和仩海的唐瑛并称为“南唐北陆”的北方名媛陆小曼。   她在电报里说自己生了一场病,希望徐志摩能赶快回国。   得知这个消息,身为红尘中人的徐志摩马上就陷入到了焦虑的状态。   他恨不得能生出双翼,马上就从英国飞回民囯。   陈慕武在剑桥大学的假期,因为突然发生了这件事情而提前结束。   他尽地主之谊,帮徐志摩安排处理好了回国的事宜,买了从英国到法国的车船联票。   自己也带着施汝为,跟着徐志摩一起回到了伦敦。   陈慕武当初为了让仁科芳雄把研究方向转到超导上来,给自己也挖了个坑。   虽然已经在低温中找到了氢的同位素,但是现在的陈慕武在超导上仍然是毫无建树。   他必须要赶快把迈斯纳效应那个坑给填上,让仁科芳雄见识到超导研究的“广阔前景”,才能让他坚定信心,在这条路上一直走到黑。   迈斯纳做实验的时候,用到的金属材料是第四主族的锡和铅。   这两种金属的临界温度,一个是开,一个是开。   而且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铅仍然是到目前为止,发现的超导临界温度最高的一种元素。   这个温度,比他之前蒸发液氢时的那个14开还要低。   再加上还要往材料里添加一个测量磁通量的感应线圈,实验难度也有所增加。   陈慕武想着,是不是应该在不经意间,搞出来一个临界温度比较高的材料,这样做实验也就能更方便一些。   比如说,二硼化镁?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到目前为止,人们对超导临界温度的测量,仅限于元素周期表上存在的元素单质,并没有人往化合物那个方向上考虑。   虽然寻找超导材料这件事,本身就像是炼丹一样有点玄学在里面。   可如果陈慕武突然掏出来了一种临界温度高达39开的化合物,也实在是太玄学了一些。   二硼化镁不切实际,那还是用铌好了。   只需要打上研究副族元素超导特性的旗号,就能在不经意间发现铌这个临界温度高达10开的金属材料。   发现了铌的超导临界温度,然后又偶然间发现了超导铌在磁场中悬浮起来的神奇现象,这个学术逻辑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第198章 146一花独放不是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么面带笑容地来找我,一定就没有什么好事!”   老布拉格有些面色不善地拾起陈慕武放到他办公桌上的一张纸条,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念了起来:“钇、锆、铌、钼、钌、铑……陈博士,你别开玩笑,你要这些东西的单质干什么?难不成你真的要从物理学上转行,在化学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吗?我现在甚至都有些后悔,把你骗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来了!”   纸条上写得这几个元素的名称,被老布拉格念得磕磕绊绊。   这倒不是因为他被自己脑海中臆想出来的陈慕武要转行这个消息所震惊,而是他平时是真没有什么和这些不太常见的小众元素们接触的机会。   上学那会儿,大部分人背元素周期表,也就只会按老师的要求背上前二十位,从“氢氦锂铍硼”,背到“硫氯氩钾钙”。   学霸们可能还会往后再多背个十位或者二十位,可基本上也都只能背到“锌”,或者是“锆”。   毕竟除了专业相关人士以外,谁会想不开,背这些东西?   实在闲着没事干,想要给自己积攒一个吹逼的资本,那背元素周期表,也不如去多背几位圆周率。   前几天,奥本海默没跟着众人一起去利物浦,参加查德维克的婚礼,所以他也就没跟着众人回到剑桥,而是卡了个bug,一直都留在皇家研究所里。   陈慕武也是回到伦敦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件事。   这就有点尴尬了,他总不能直接对奥本海默说“你没什么事就回剑桥吧,我们下一个实验不带你做”吧!   不过目前看起来,奥本海默留在伦敦,还是有些作用。   陈慕武写那张纸条的时候,靠的就是奥本海默从笔记本里翻出来的一张元素周期表。   他当然也记不清那些元素的名称和符号,又何况是英文名字。   现在元素周期表的制式,和那些附在化学书最后的有很大不同。   比如说零族的稀有气体位于第一列而不是最后一列。   当然,他们现在的名字还叫惰性气体。   比如说第三主族的硼和铝下面不是镓、铟、铊,而是被钪、钇、镧系和锕这些第三副族鸠占鹊巢。   反倒是,镓、铟、铊这些原本属于主族的元素,也就误打误撞地成为了副族。   没错,这张元素周期表上面只有镧系而没有锕系,而92号的铀元素,就是整张表里的最后一位。   寻找比铀原子序数还大的超铀元素,一直是化学家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且这张元素周期表上有许多元素的符号,和陈慕武认知当中的也不太一样。   比方说氩的符号是a,而不是ar。   这个事陈慕武倒是很清楚,好像是因为二战以后,随着美国的崛起,英语在全世界的地位越来越重要。   在学术交流中也是如此,战败国德国的德语期刊的权威性一落千丈,英语成为为学术语言的主流。   为了防止氩的符号a和英语中的那个定冠词a混淆产生歧义,所以化学家们才聚到一起开了个会,把氩的符号从a改成了ar。   也幸亏德国的学术地位一落千丈,否则如果元素周期表是德文一种版本,而英文一种版本的话,那么化学界非要乱了套不可。   就拿现在来说,德国人在1925年的元素周期表,摆在第一位开头的居然不是氢h,而是一种假想中的零号元素nn。   零号元素的相对原子质量被设置成了,和氢的相差无几。   和氢不同的是,零号元素被认为原子核外没有电子,从而它的原子核里带的电量也应该是零。   在还没于真实世界里发现中子,德国人就已经预言到了中子的存在。   除此之外,在德国人的元素周期表里,氩的符号反而是ar,不是a;碘的符号是j,不是i;还有氙的符号是x,不是xe;   以及镧系中的71号元素,这是元素发现史上的一段公案。   1907年,法国化学家乔治·乌尔班发现了这个元素,他以自己工作单位所在地巴黎的旧称卢泰西亚lutetia,为这个新元素命名为lutetiu镥,符号lu。   但是关于镥的发现问题,德国人却认为是由奥利地矿物学家卡尔·冯·韦尔斯巴赫在1907年首先发现。   韦尔斯巴赫把这个元素以仙后座cassiopeia命名为cassiopeiu镏,所以在德国的元素周期表上,71号的位置上,写的符号是cp。   还有43号元素,这个被人们一直认为存在,但是怎么也找不到的未知元素。   1871年,门捷列夫就预言了四种未知元素的存在,分别是类铝、类硼、类硅和类锰。   几年之后,前三种元素就被科学家们发现,分别是31号镓、21号钪和32号锗。   可是43号元素类锰,一直到门捷列夫去世,也没能看见这种元素问世。   从此之后,矿物学家们和化学家们对寻找43号类锰元素的热情,一点儿也不比寻找大于92的超铀元素低。   先是1908年,本人小川正孝说自己在矿物里发现了43号元素,并为之命名为nipponiu词源正是本的国名nippon。   只是后来人们并不能重复小川正孝发现这个元素的实验,于是也就不认可他的这个结果。   十几年之后,德国人也宣称他们在对铌铁矿用x射线进行衍射,发现了43号元素,并用东普鲁士的马祖里地区suren,来将之命名为suriu鎷。   可是德国人宣称对鎷的发现,也和十几年前的小川正孝完全相同。   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别人并不能用同样的实验得到同样的结果。   但德国人就是拒不承认实验失败,在元素周期表上,也一直用表示着第43号元素。   相比之下,还是奥本海默给陈慕武的这张美版元素周期表更实诚一些,他们在锰的正下方,钼和钌之间,并没有标注着任何元素符号,而只是标注了一个问号“?”,代表该元素尚未发现。   陈慕武当然知道这个43号元素是什么,在他“发现”了氘之后,就想着在加速器建成之后,用氘来轰击钼进而“发现”这个新元素。   到时候,无论是小川正孝宣称的nipponiu还是德国人宣称的鎷,就能不攻自破。   陈慕武甚至已经给这种43号元素取好了名字,他肯定不会再按历史上那样,用表示“人造”的希腊文technetos,将其命名为technetiu锝tc了。   小川正孝给了他灵感,不如就以中华的中命名为zhoniu汉字当然是钟,符号zh。   等到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大把的新元素,以各种诸如qiniu钅秦)q,haniu钅又)ha,tangiutg,songiu钅宋)so,ngiu钅明)类的名字出现在元素周期表上,给全世界一点小小的五千年震撼。   朝代名用完了也没关系,还可以用地名嘛!   比如说beijine(石北)bj,邶京卤素?   陈慕武越想越激动,现在的他斗志满满。   但是想要命明这些元素的前提,就是要先发现它们。   而要发现这些元素的前提,则是要先把加速器给搞出来。   可是在建造加速器之前,摆在陈慕武面前的,还有这个超导。   他这次可再也不想像之前造有机玻璃那样,一点一点地从原材料开始合成甲基丙烯酸甲酯了。   这些金属材料早就有了金属单质,直接找人购买就行。   而且他们那些一辈子就研究元素的化学家们,提炼出的单质纯度,一定会比他这个半吊子要高得多。   而买材料这些事情,仍然还是要交给老布拉格。   他在伦敦待了那么多年,一定知道哪所大学的哪个实验室里,有哪位教授能提炼这些技术材料。   陈慕武本来只想着手让老布拉格去找点纯度高的金属铌来,因为这是常温常压下,元素周期表上超导临界温度最高的单质。   可他又怕自己的这种行为太过明显,所以最后还是从奥本海默给他的这张元素周期表上,在41号元素的前后各选取了几个,把它们的名字一一抄到了纸条上。   然而,陈慕武才刚提起笔,就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怎么这表上41号元素的符号,并不是他记忆当中的nb,而是cb啊!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印错了,所以又去仔细看了一下附在下面的小字,也就是这个元素的全名。   coluiu直译过来,就是哥伦布元素。   而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正是美国人的精神符号之一。   看来不是表上的印刷错误,可能是美国人真把41号元素叫cb(钶)这个名字。   没办法,奥本海默提供的这张元素周期表,在最后一刻证明了它没能起到作用。   陈慕武只能亲自跑了一趟皇家研究所的图书室,在那里找到了铌的名称niobiu同时也验证了他的猜想,这种元素在欧洲和美国确实有着不同的名字。   总算把几个元素的名称都抄在了那张纸条上,陈慕武拿着纸条再次找到了老布拉格,也就发生了刚刚老布拉格质问他的那一幕。   “布拉格爵士,我可不想研究什么化学。   我只是想检验一下,这几种金属能不能在低温时产生超导效应,如果能的话,它们的超导临界温度又是多少?   “可是我在伦敦人生地不熟,自己是万万买不到如此种类繁多的金属样品的,思来想去,我只能把这件事托付给我在伦敦最尊敬、同时也是最信任的布拉格爵士您。   “我相信不管是在伦敦大学大学学院,还是在帝国理工,凭爵士您的声望,在那些学校里找到熟人帮忙解决这几种金属材料肯定不成问题。   “对您来说,这只是一件比眨眼还要轻松的小事而已.”   明知道陈慕武是在给自己戴高帽抬轿子,为的就是让自己帮他去跑腿。   可陈博士说的话确实让人很舒服,而且老布拉格相信,陈博士一定会实验成功的,那对提升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声望,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实验室主任觉得自己没理由拒绝这个诚恳的年青人,那也就只能替他去帝国理工跑一趟了。   几天之后,老布拉格终于找齐了纸条上写的那几种金属材料,陈慕武也终于可以开始进行近期之内,他在皇家研究所里的最后一个实验了。   陈慕武利用那台从莱顿大学高价买回来的机器,把实验的环境温度设定到了三开尔文。   其实这台机器的制冷极限是一开尔文,甚至还能达到更低。   可陈慕武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即使找到那些其他元素的超导临界温度,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   他只需要发现临界温度接近十开尔文的铌具有超导现象,便已经足够。   老布拉格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其他几种元素单质,只是陈慕武的障眼法。   他甚至还欲盖弥彰地从45号元素铑开始,然后是钌,然后是钼。   这三种材料,在三开尔文环境温度下始终存在着电阻,并没有体现出超导效应的存在。   陈慕武对此波澜不惊,而他手下的两个学生,在第三次实验仍以失败告终之后,表现出来的态度截然不同。   奥本海默基本上已经完全对实验丧失了兴趣,他更加认为超导只不过就是一种骗局而已。   为了骗那个本人,陈老师连自己都搭了进去。   但是施汝为仍然是任劳任怨,虽然实验在不断失败,可他却能在这么多天的实验过程中,掌握了制冷机器的操作办法。   从蒸发液氢找氘开始,到刚刚结束的测量钼的超导效应,自始至终都是陈慕武在操作这个仪器。   奥本海默虽然也曾在仪器刚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时候,想要学习一下操作方法,只是枯燥无味的降温过程,让他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施汝为对仪器使用的掌握正是时候,陈慕武这下能名正言顺地“偷懒”了。   “舜若兄,连着做了这么久的实验,我实在是太过乏累了,不然,接下来的41号元素铌,就请你来代劳,如何?”   每次功劳都划在自己身上的话也总不是个事,像铌的超导性这种无关痛痒的小发现,还是能让出去就让出去吧。   更何况,他让给的又不是外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第199章 147国民英雄布拉格   在低温物理学上,人类对温度的探索,基本上是呈一个v字型过程。   从干冰到液氧,再到液氮、到液氢,英国人之所以能一直走在低温物理学的前列,主要功劳都要归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前任主任,杜瓦爵士身上。   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在离最低温度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杜瓦被别人给抢了先。   就在杜瓦成功液化了氢气前后的同一时间,之前被认为只存在于宇宙当中,从太阳光谱中发现的“太阳元素“氦”,也被人们成功地从地球上找到并分离了出来。   作为地球上最后一种还没有被液化的气体,液氦就成了这场低温竞赛的终点。   谁能最先找到液氦,谁就能夺得最终的胜利。   荷兰莱顿大学的昂内斯教授,成为了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他最先液化了氦气,打算在液氦的基础上,继续向温度更低处出发。   然后他就在实验中,偶然发现了水银的超导现象。   于是人类对低温物理学的探索,就此发生了转折。   之前大家只是想要比,看谁能达到的温度更低。   可是由于器材等因素的限制,再加上温度越低,实验进行的就越困难,大多数科学家们就开始转变思路,寻找起超到临界温度更高的材料来。   但和当初的低温竞赛时不一样的是,那一次是给定了目标,就看谁能先把氦气液化。   而这一次,纯粹是比谁的运气更好,在那么多个元素组成的周期表上,想要找到超导临界温度最高的一种,那么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昂内斯1911年,发现超导效应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临界温度为开尔文的水银。   两年之后的1913年,他又找到了临界温度为开尔文的铅。   可是自那以后又过去了十几年,人类能找到的超导临界温度最高的元素,仍然是这个开尔文的铅。   不过在这十几年里,人们对超导材料的探索,始终都在围绕80号元素汞和82号元素铅的周围取得成果,在这些主族元素的范围里,陆陆续续地找到了锡、镉、锌的超导临界温度。   而常见的一些金属,比如金银铜铁,钠镁钾钙等等,却始终没能在常压下,发现它们当中存在超导效应。   陈慕武之前建议仁科芳雄,探索一下夹在汞和铅之间的铊元素的超导效应,也十分符合现在物理学家们探索超导临界温度的逻辑。   可能是因为材料很难寻找不太常见的缘故,还没人把超导的目光投向到过渡金属这里,所以陈慕武就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让老布拉格帮他寻找了一堆过渡金属回来。   虽然从各种托关系找门路,千辛万苦找来的那六种金属材料里,有五种都没能在3开尔文在实验环境当中,发现它们具有超导效应,可老布拉格依然喜上眉梢。   因为留在戴维-法拉利实验室做低温超导研究的不是别人,而是陈博士。   且不说他在理论物理学当中的各种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提出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论,有一些被实验验证了,而有一些仍然处于争论当中。   只说陈博士来到英国的这近三年时间里,只要物理学实验有他参与,不管这实验是哪个分支学科的,那么就一定会成功,未尝败绩。   这次有关材料的超导效应研究,依然如此。   即使六种材料当中,五个都失败了,可在仅存的那一种铌元素上,陈博士和他的同伴们,成功地发现了超导效应的存在。   而且铌的超导临界温度,成功超越了铅元素的开尔文,打破了他保持了十几年的纪录,开尔文的“高温”,已经十分逼近10开尔文的大关。   一直以来都保持悲伤的尼俄伯,这一次终于笑了一下。   老布拉格总觉得,自从陈博士来到戴维-法拉利实验室之后,运气也跟着重新回到了这里。   他带来的不仅是足以支持实验室重建的经费,而且好像把全世界低温物理研究的中心,又重新从荷兰人手里抢了回来。   如果杜瓦爵士能够多活几年的话,那么他一定很乐意见到现在这种情况的。   不久之前,陈博士在实验室里发现了氢的同位素氢-2,就已经让世界上大部分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们感到震惊。   只是那一次的功劳,被从剑桥赶过来的那帮人喧宾夺主。   明明是在戴维-法拉利实验室当中发现的成果,可是在皇家学会的那次会议上,卢瑟福爵士向全体与会人员公布,又得到了阿斯顿教授的确认做背书,而重氢的发现者陈博士,又是众人皆知的卢瑟夫的高材生。   被他们这帮人一搞,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还以为,重氢是陈博士在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发现的。   “采得百花酿成蜜,为谁辛苦为谁甜”,他老布拉格前后忙碌了那么久,结果实验成果却被别人抢走,换成谁心里都不好受。   好在这一次,卢瑟福他们那边似乎对铌的超导临界温度不太重视,老布拉格决定在这个话题上大做文章,帮戴维-法拉利实验室提升一下知名度,说不定还能借此拉到更多的赞助。   可是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与其自己绞尽脑汁想破头皮,还不如去问问整个实验室里最聪明的那个人。   于是老布拉格借着视察工作的由头,再次走进了陈慕武的那间低温物理实验室。   陈慕武这实验室生涯过得十分滋润,毕竟是刚拿到经费新装过修,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窗明几净,比起自己之前整日蜷缩在的那间会议室要好太多,让他都有点儿乐不思卡。   发现了超导临界温度高达开尔文的铌,同样也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所以现在他们正在写着新的一篇论文。   与此同时,实验室里冰冻水果的种类也比之前丰富了许多。   除了老布拉格之前曾经品尝过的液氮急冻草莓之外,最近他们又开发出了液氮急冻香蕉,荷叶蛋急冻菠萝。   处在温带的英国本土,并没办法生产香蕉和菠萝这两种热带水果。   市面上虽然偶尔能够买到,可那些都是联合果品公司历尽千辛万苦,从南美洲的种植园里收获之后,再通过海运运到英国的进口水果,价格高昂的很。   陈慕武虽然已经很有钱,可他也不会花高价当冤大头。   这只是因为他之前用液氮冻草莓的时候,偶尔提了一句液氮冻香蕉更好吃,然后就被奥本海默记到了心里。   富商之子出身的奥本海默肯定不差钱,他想起来之前陈慕武说的这句话,就跑到市面上买香蕉的同时又挑了几个菠萝,只为感激老师带着他一起,发现了重氢和更高的超导临界温度。   老布拉格进来的时候,施汝为和奥本海默正在一起研究新的一篇论文该怎么写,而陈慕武也没有继续当他的甩手掌柜,同样也伏在桌旁,在打字机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什么。   “我这次只是侥幸,发现了临界温度在开尔文的铌的超导性。   “可即便如此,无论是低温物理学还是超导效应,对我们来说仍然是一片未知的大海,等待着吾辈去征服。   “我十分期待仁科君超导学研究上取得成果的那一天,希望你我二人携手同行,为人类造福,为东亚争光!”   敲下最后一个感叹号之后,陈慕武才抬起头,假装刚发现早就进来的老布拉格:“爵士,您怎么来了?吃水果,吃水果!”   奥文海默也赶紧配合自己的老师,从保温瓶里倒出液氮,浇在早就准备好的香蕉上。   人上了年纪,难免牙口不太好。   冻得邦邦硬的香蕉,让老布拉格望而却步。   他婉拒了陈博士的一番好意,而是直接向他陈述了自己最近的困扰。   “陈博士,我想请几位记者到实验室里采访你一下,帮我们戴维-法拉利实验室做个宣传,你看方不方便?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   听老布拉格描述完问题,陈慕武惊讶于他居然在一百年之前又有了如此头脑,能想到营销这回事。   只不过他路走的不对,采访自己算怎么一回事?   他陈慕武确实取得了很多成绩不假,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中囯人。   那些板上钉钉的成绩虽然不能被否定,可也不太能招来英国人的认同。   更何况这次发现铌的超导性,论文第一作者上写的名字也不是陈慕武,而是施汝为。   他可不想因为接受了老布拉格找来的记者采访,再把这一功劳抢到自己身上。   要想让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在英国出名,那么就必须要抓住英国人的自尊心。   刚刚恢复了金本位,英国佬们还认为自己是天朝上国。   可就是这么一个天朝上国,在低温物理学的研究上,却被欧洲大陆上的一个小国荷兰,狠狠甩在后面了二三十年。   爽文应该怎么写?   先让配角跳脸,压制主角,让读者的情绪跟着一起压抑。   然后主角再开始装逼打脸,让读者们被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就能产生巨大的爽感。   在过去几百年里,荷兰人和英国人打了好几场仗,这本来就是一个天然的反派。   一个小反派,窃居低温物理学榜首位置三十多年,然后在老布拉格爵士的带领之下,戴维-法拉利实验室全体同仁知耻后勇,最终重新夺回了榜首宝座。   如果英国的报纸上能刊登这样一篇报道,那么读到新闻的民众,一定会把老布拉格,把戴维-法拉利实验室当成大英雄。   到那时候,别说是给实验室拉到更多的赞助,老布拉格说不定都能接受皇室的册封,从爵士变成有封号的勋爵,和他的前辈瑞利还有开尔文一样,那多光荣!   在他百年之后,小布拉格也能继承他的封号,成为二世。   “陈博士,你说的这种做法,真的可以吗?”   虽然陈慕武忽悠得很卖力,可是老布拉格还是拿不定主意。   “爵士,请您相信我。   让我接受采访,对我来说不仅不是帮助,而且还可能招来一些麻烦。   “我现在身上的光环已经足够多了,发现铌的超导性这件事,对我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   “而且我们中囯有句俗话,叫‘物极必反’,如果我继续频繁地在公众面前曝光的话,非但不会获得更多的尊重,反而可能会招致别人的反感。   “请您别举拉马努金的那个例子,拉马努金之所以能在英国成为一段佳话,是因为他不幸英年早逝,虽然他的名气很大,但是取得的成就其实并不突出。   “我希望您能按我说的这么做,以实验室主任的身份,去接受记者们的采访。   并且一定要强调,最近取得的这些成就,都是实验室全体人员的功劳,让英国在低温物理学上重回了世界之巅。   至于我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成绩,就一句话带过吧,甚至最好提都别提.”   “可是这么抹黑荷兰人,是不是也不好?”   看着老布拉格举棋不定的样子,陈慕武心想,前几天你不是还在咒骂那些荷兰佬儿高价卖给我了仪器和气体吗?怎么现在就又开始担心起这个来了。   “爵士,这怎么能算是抹黑呢?只不过是陈述了一种事实,荷兰人确实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走到了英国的前面.”   发现金属铌的超导临界温度接近十开尔文,在物理学上来说,并不算什么重大的发现。   施汝为、陈慕武和奥本海默的那篇论文,也只是在莱顿大学和多伦多大学这两所主要研究超导的大学溅起来了小小的浪花。   铌虽然是临界温度最高的元素单质,可一旦人们的研究目标从单质转到化合物,这个纪录就会被很轻松地打破。   但这件事,却在英国舆论界造成了巨大的反响。   那些记者们在报道当中,还加上了对杜瓦爵士晚景凄凉的描述。   他打输了和膳魔师关于保温瓶的专利权官司,虽然膳魔师公司因为生产保温瓶赚得盆满钵满,但是作为杜瓦瓶保温系统的发现者,杜瓦没能拿到一分钱的专利费。   他又因为没钱而告别了低温物理学研究,到最后郁郁而终。   这段描述很成功地引发了人们的共情,很多读者读到这里,都纷纷咒骂这家德国公司太不是个东西。   一夜之间,带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重回世界之巅的老布拉格,成为了英国的国民英雄。   甚至有关低温物理,有关超导的热度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亚于陈慕武的量子力学,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第200章 148超导和科幻小说   有关低温物理方面的这些新闻,为整个英国在炎炎暑热当中,增添了一分清凉。   不过伦敦本来就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温和湿润,夏天也不是太热。   陈慕武所在的实验室,再一次因为科学因素成为了英国舆论界的中心。   只是这一次他躲到了幕后,把老布拉格推出去遮风挡雨。   铌的超导这件事,原本也不是什么重大的科学发现。   可老布拉格急于宣传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想给实验室拉到更多的经费,都问到陈慕武这儿了,那也就只能教他这么一招。   英国人带领英国团队,让英国在某一领域重回世界第一的位置,老布拉格被人们讨论的热度,远比值钱陈慕武一个中囯人因为科学出圈的热度高。   英国的王室和政府都对老布拉格在科学上取得的“重大发现”做出了表态。   说不好老布拉格这次能不能够被册封成为勋爵,但在明年新年的皇室册封当中,他应该能获得功绩勋章了。   财政大臣丘吉尔在报纸上大力夸赞老布拉格,据传言,鲍德温首相也要在近日前来戴维-法拉利实验室里参观访问。   之前因为有机玻璃的专利,被陈慕武赚了一笔钱,又被老布拉格敲了一笔实验室经费的布伦纳蒙德公司,也很快做出了新的反应。   他们开始在报纸上宣传,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之所以能在低温物理学研究上取得重大进展,是因为不久之前布伦纳蒙德公司刚刚对实验室捐赠了一笔经费。   布伦纳蒙德公司的董事长,初代梅尔切特男爵阿尔弗雷德·蒙德甚至还宣布,要追加一笔对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捐助,由他个人出资一万五千英镑,挂靠在英国皇家学会,新建一个蒙德实验室,专门进行低温物理学的研究。   之所以取名蒙德,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纪念他的父亲路德维希·蒙德,当初正是他和合作伙伴约翰·布伦纳爵士一起,创立了布伦纳蒙德公司。   蒙德实验室这个名字听上去很耳熟,陈慕武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在未来的剑桥大学,应该有一所和这个名字完全相同的实验室。   那是因为建立了将近一个世纪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无论是空间、环境还是实验设备都已经十分的陈旧老化,在卡皮察的游说下,卢瑟福向皇家学会申请了一笔钱,在剑桥郡的郊外新建了一所实验室,作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分部,卡皮察也被任命为了新建好的蒙德实验室的主任。   那笔钱也是从挂靠在皇家学会的蒙德基金会里拿出来的,但现在蒙德实验室已经提前几年创立于伦敦,也不知道在未来,剑桥大学那边还能不能拿到钱来盖一所新的实验室。   说不定剑桥大学少了一间实验室更好,那么陈慕武就能把更多的人挖到瑞典去了。   在铌元素里发现了超导效应,对陈慕武来说只是一道开胃菜,接下来要做的有关超导体的磁学研究,才是他来到伦敦的真正目的。   一旁的奥本海默还在摩拳擦掌,他觉得接下来的工作,一定是对更多的元素单质进行超导效应的测定,说不定就能找到比铌的临界温度还要高的元素,一举突破10开尔文大关。   为此他还偷偷地给美国的化学家和地质学家们寄去了几封信,试图向他们索取更多的金属元素材料。   可没想到陈慕武却突然告知他,实验室即将转变研究方向,从寻找临界温度更高的超导体,变成研究超导体的磁效应。   突然开始研究超导体的磁效应并不是心血来潮,早在1917年,就有人提出来比起电阻率,超导时的磁效应更值得重视。   美国物理学家弗朗西斯·西尔斯比在一篇题为《关于金属在低温下导电说明》的论文里写到,超导体的临界电流在超导体表面产生的磁场强度,等于它的超导临界磁场,无论是磁场大于临界值,还是电流大于临界值,都会使超导体丧失超导态。   从他之后,人们在寻找临界温度更高的超导体的同时,也一直没忘了对超导体的磁效应进行研究。   到目前为止,所有关于磁效应发表的论文,都得出了超导体内没有随时间变化的磁场的结论。   所以,目前的物理学家认为超导体是一种电阻无限小甚至可以被视作电阻为零的理想导体。   对于理想导体来说,如果一块理想导体板放在永磁体上,根据楞次定律,导体板中会感应出电流,感应电流产生的磁场,刚好能和环境磁场大小相等而方向相反,从而相互抵消。   又因为理想导体没有电阻,所以导体内的电流不会衰减,这块导体板就会永久漂浮在永磁体上。   如果把超导材料降温到临界温度之后,那么这种材料也就会被视为理想导体,此时把它放到磁场环境下,自然也会在磁场中像理想导体一样悬浮。   但是如果采用理想导体的分析方法,把超导材料先放入磁场当中,然后再对环境温度进行降温到达超导体的临界温度之下,让超导材料进入超导状态的话,在理论上认为此时理想导体内部仍然保留有磁场,也就是说即使进入超导状态,超导材料依然不会在磁场中悬浮,因为它内部的磁感强度并没有消失。   人们在观念中,已经默认了材料进入到超导状态,就会变成理想导体。   所以一直以来,实验室内的物理学家们都是采用先降温让材料进入超导状态,再加磁场进行研究的办法,从来没有人想过先加磁场再去降温,和他们设想中的现象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迈斯纳当年之所以能发现以他名字命名的迈斯纳效应,就是因为他稍微更改了一下实验的先后顺序,这种更改可能是有意的,但更像是一种无心之失,先加磁场,再降温,然后就为物理学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原本被认为不会再漂浮的材料,在获得超导性之后,居然从磁场中飘了起来!   这种特性完全不同于理想导体,也就是说,是超导体所独有的一种效应。   之后人们研究超导体,确认一种材料进入超导状态,不仅仅去观测它的电阻率是否为零,还要看它会不会产生这种抗磁性,以及热容会不会发生变化。   三哥的室温超导不但遮遮掩掩,而且只提供了电阻的曲线,至于抗磁性和热容变化全不敢说,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   最近几天陈慕武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个先加磁场再降温的“失误”,发生的不那么明显,不像他是在故意为之。   他打算在发现了超导体的这种完全抗磁性之后,提出一个“超导电性二流体模型”,给出一组方程,对这种效应进行一种宏观上的理论解释,然后就收手。   陈慕武觉得自己在做完这些之后,基本上也就告别了低温物理学的研究,至少在未来二十年内,他不会再涉足这一领域。   那组方程就是大名鼎鼎的伦敦方程,而方程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其发现地在英国的首都伦敦,而是因为发现这个方程的一对物理学家,弗里茨·伦敦和海因茨·伦敦的姓氏。   一对德国兄弟物理学家,姓氏却是英国的首都,陈慕武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儿意思。   直到前些天,他拜托老布拉格去买那些金属单质的时候,被后者介绍认识了帝国理工学院的院长,纯种英国人,托马斯·亨利·荷兰。   嘭嘭嘭。   实验室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陈博士,有一位叫做赫胥黎的先生现在正在楼下,他说是您的朋友,想要拜访您.”   一边敲门一边说话的,是皇家研究所的门房。   不出意外的话,他口中的赫胥黎,应该就是陈慕武在鬼魂俱乐部和约克公爵的那个私人聚会上,已经见过两面的那个人。   只不过他一个继承祖父遗志,研究进化论的生物学家,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难道说是鬼魂俱乐部那边,又有挣外快的机会了吗?   可是这超导体,和幽灵研究也不沾边儿啊!   叮嘱了施汝为和奥本海默几句,让他们继续做实验,陈慕武跟着门房,一起到了皇家研究所一楼的会客室。   “陈博士,你好!”   看到陈慕武进了会客室,坐在椅子上的赫胥黎连忙站起身和他握手打招呼。   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陈慕武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并不知道这人是谁。   “赫胥黎教授,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位是?”   “陈博士,威尔斯先生,请允许我向你们彼此相互介绍对方。   “威尔斯先生,这位就是剑桥大学的陈博士,他也是约克公爵的好朋友,最近一直都在伦敦的皇家研究所里做着物理学研究。   “陈博士,这位是赫伯特·乔治·威金斯,他可是我们英国现在最著名的一位小说家.”   h·g·威尔斯,科幻文学史上越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之前陈慕武提出来时空旅行,在英国乃至欧美都产生了巨大的反响,威尔斯就已经和他在报纸上隔空交流过一次,表示了对陈慕武这种想法的欣赏。   只是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直到今天为止。   “您就是威尔斯先生?我读过您的著作《时间机器》,正是这本书,在相对论研究上给了我灵感.”   这倒不是陈慕武的一句客气话,几年前在公共租界的工部局礼堂,他向爱因斯坦提出时间旅行这个概念时,就是引用了威尔斯书中的例子。   两人之间握了握手,打过招呼,赫胥黎才向陈慕武介绍他们两个今天来皇家研究所的目的。   威尔斯虽然把自己目前的工作重心投入到了社会活动当中,可仍然没有落下自己的老本行,创作科幻小说。   尤其是近年来,科学界又传来了许多重磅发现,不但时间旅行有了理论支持,而且还出现了波粒二象性,出现了一只不知死活的猫,出现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天马行空的平行宇宙理论。   这些崭新的科学发现,为威尔斯提供了无数新的创作灵感。   最近报纸上,又开始大量报道英国在低温物理学研究上取得了重大进展。   只是这次,威尔斯研究了半天,也没明白这超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导体没了电阻,能量传输再无损耗,可是要维持他们达到超导的低温环境,不是要耗费更大的能量吗?   大肆吹嘘这种镜花水月虚无缥缈的科学研究,有什么用?   他在一次私人沙龙上,提出来了自己的疑问。   威尔斯的忘年交,也就是这位热心的赫胥黎教授也参加了这次沙龙,对于低温物理学,他有着自己的看法。   “威尔斯先生,那报纸上写皇家研究所也好,写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也罢,您觉得那位布拉格爵士,他能有多少的功绩?   “他虽然确实得到过诺贝尔物理学奖,可是爵士今年已经六十多岁,这个年龄打打高尔夫球,应该还没什么问题,但是搞科学研究嘛,恐怕就不太行了.”   “赫胥黎教授,您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在指舰队觉得那帮家伙们造假,可以迎合官场中那些老爷们的虚荣心?”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布拉格爵士背后另有其人.”   赫胥黎没说鬼魂俱乐部的事情,而是具体说了说,在之前约克公爵家举办的那次聚会上,约克公爵向众人展示的那块新型玻璃。   “据我所知,那种新型玻璃就是之前提出来‘时间旅行’和‘平行宇宙’的陈慕武博士研制出来的,而他研制玻璃的地点,就在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   “然后我又去翻了翻最近出版的低温物理学论文,发现陈博士恰好出现在了论文的作者一栏。   “他不但研究了超导,而且在此之前,还找到了一种新的氢。   “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重回世界第一的实验室,确实是在布拉格爵士的领导下,只是我认为在这背后出力最多的,应该还是陈博士。   “既然威尔斯先生,您对超导这件事存在着自己的问题,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去皇家研究所,问问神奇的陈博士呢?   “我和这位陈博士的关系还不错,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代为引荐.”   赫胥黎讲完了今天两个人来到皇家研究所找他的来龙去脉,陈慕武没想到,他和以写《时间机器》而闻名于世的威尔斯第一次见面,谈论的话题居然不是和时间旅行有关,而是超导。   不过这样也好,陈慕武突然就想到,如何才能在不经意间造成那个“失误”的办法了。   送上门来的威尔斯和赫胥黎,刚好能当他发现超导新现象的见证人。 第201章 149意料之外的漂浮   “威尔斯先生,赫胥黎教授,既然你们今天都已经找到了皇家研究所,那就别只待在这间小小的会客室了,不如和我一起,到楼上的实验室里亲眼看一看,这所谓的超导,究竟是种什么东西.”   陈慕武好心邀请两个人到实验室里观摩超导实验,希望他们能顺便帮自己给做个见证。   “陈博士,这合适吗?”   赫胥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是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动物学教授,在他的印象当中,实验室这种科研重地,应该是闲人免进的。   外人随意进入到实验室里,很容易就触发各种奇奇怪怪的不稳定因素,从而影响实验的结果。   “赫胥黎教授,当然没问题。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事实上,那间实验室里只有一台小小的制冷机器,我们所有实验都是在那台机器里进行的,它受到外界的影响很小。   “我对二位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你们身上带着的香烟、火柴以及其他可能会引燃物品的东西留在这里,我们实验室禁止一切火源进入.”   威尔斯和赫胥黎两个人遵照陈慕武的要求,把身上携带的所有火源都留在了会客室里,然后跟着后者走楼梯到了楼上的实验室当中。   “这两位是我的助手,”作为主人的陈慕武,向房间里的四个人互相介绍彼此,“这个是写《时间机器》的英国著名作家威尔斯先生,这位是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赫胥黎教授,他的祖父便是那位写《天演论》的赫胥黎爵士.”   在介绍两位来客时,面对不同的学生,陈慕武的侧重点也有所不同。   对喜欢诗歌和文学的奥本海默来说,威尔斯对他的吸引力应该更大一些。   而对于自己的中囯同胞施汝为,写《天演论》的赫胥黎的大名,才是在知识分子当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我带两个客人参观一下实验室,今天下午就放半天假,二位可以是自由活动了.”   其实陈慕武接下去要说的话也没有什么背着人的,只不过是要和威尔斯吹吹牛而已,但他还是把这两个学生给请了出去,唯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两位请看,”施汝为和奥本海默离开之后,陈慕武托起一块灰白色的金属,向现场的两个人演示起来。   铌金属的稳定性极强,平常环境下不会和空气发生反应,而且又无毒无害,所以他才敢直接用手接触。   “这就是最近报纸上报道得沸沸扬扬的那种金属铌.”   “陈博士,”威尔斯打断了他的话,“这种金属的名字铌,和希腊神话里的那位泪水女神尼俄伯,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您说的不错,威尔斯先生,铌的这个名字,正是来源于这位希腊神话中的人物。   “当初在发现这种金属之前,人们先发现了一种金属钽,名字来源正是希腊神话当中宙斯的那个儿子坦塔罗斯。   “而铌是在钽矿石中分离并发现出来的,于是就以神话当中坦塔罗斯的女儿,尼俄伯的名字来为之命名。   “但其实铌这种元素,是美国人率先预测到存在的。   “一个美国人在很早之前认为某一种矿里面含有新元素,并以发现美洲大陆的哥伦布对其进行命名,把这种新元素叫做钶。   “只是他没能给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这是一种新元素,所以他的这个发现也就没能被人所信服。   “之后欧洲的科学家们,先后发现了钽和铌这两种元素,并以希腊神话中的两位人物名字进行命名。   “现在全世界范围内,只有美国人还固执的把这种元素叫做钶,除了他们之外,其他国家的科学家们都把它称之为铌.”   其实在当前的中华民囯,也有许多化学家和矿物学家把这种元素按照美国的称呼叫做钶,并为其专门创造出了一个汉字,钶。   这主要是因为庚子赔款的缘故,让大部分人都到美国留学,接受的自然也都是美式教育,沿用美制学术词汇不足为奇。   “先是在没找到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就提前宣布新金属的存在,被别人真正发现之后,仍然坚持自己先前的名字,固执地不更改到和国际标准接轨,这确实像是那帮毛毛躁躁又骄傲自大的美国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一旁的赫胥黎精准吐槽,威尔斯听后也跟着微笑起来。   在一战当中,法兰西男儿打出了血性,那些喜闻乐见的乳法笑话,此时还没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英国人早就看大西洋对岸的那个爆发户小表弟不顺眼,所以取笑起来也是毫不留情,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不过不光是美国人,英国人是眼睛长在脑瓜顶,对谁都瞧不起,毕竟他们此时还沐浴在日不落的余晖之下。   三人笑过之后,威尔斯继续提出他之前已经在某次沙龙上问过的那个问题:“陈博士,这一定就是你说的那台制冷机器,有关超导的实验,也就是在这台仪器中完成的吗?”   “正是如此.”   “可是我看这台机器,后面连着的电线可不细。   它运转起来的时候,功率也一定不低吧?   “那就算你说这种铌金属会在低温的时候电阻变为零,传递起电能来将没有损耗,可是这制冷所消耗的能量和损耗相比,不是大的多吗?”   刚刚在一楼的会客室里,赫胥黎转述他们来皇家研究所原因的时候,陈慕武就听到了威尔斯的这个问题。   一针见血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这恐怖的科学敏觉,威尔斯不愧能成为一代科幻小说大家。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两个人请到实验室当中来,打算来个将计就计。   “威尔斯先生,话不能那么讲。   虽然现在在实验室里,确实是像你所说的这种情况,制冷所消耗的电能要比利用超导特性传输所节约的电能多。   可如果以后能找到温度更高的材料呢?如果某种材料能在零下二十摄氏度范围内达到超导的材料的话,那我们在北极圈内进行无损耗的电力传输。   “又如果某种材料的超导临界温度达到零度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在冬天进行传输。   “到达室温所在的二三十摄氏度,那么人类以后在电力传输方面,将不会再有任何损耗.”   欸,这话怎么听着好耳熟?好像之前好和加尔各答大学的那个拉曼,也是这么说的。   “而且威尔斯先生,这个材料在进入超导之后,电阻变成零产生的影响,不仅仅是在电力传输过程中没有任何损耗,而且它还能漂浮在磁场中央,就像这样.”   陈慕武没有再进行过多的理论解释,而是举着那块铌片,另一个手里拿着一块磁铁,摆放到了泥片的下面,做起了模拟。   “不如我现在就向两位演示一下,不如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把机器打开,把温度降到临界温度之下,让金属铌进入到超导状态当中.”   陈慕武说完这番话之后,很“自然”地把手中的铌片摞在了磁铁之上,然后把二者一齐放入到制冷机当中,再把各种绝热措施都做好之后,启动了机器。   “两位,机器的降温过程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请到这边来稍微休息一下,”陈慕武把两人请到了实验室内另一角,如法炮制了之前的液氮急冻香蕉和菠萝,“下午茶时间,只是实验室里没有煮茶的条件,只能请你们品尝我最近就地取材,开发出来的夏日解暑冰品了.”   “陈博士,还是你会享受.”   美食家赫胥黎在吃完一根香蕉之后,一脸满足地点评道,“只是很可惜,你这里没有什么冰啤酒。   在炎炎夏天来上那么一杯,才是真正的享受.”   威尔斯则是仍然坚持刚才的问题:“陈博士,就算你说的那样,这种超导材料会在磁场当中漂浮起来,可那又有什么用?”   “可以用来做火车,做汽车,做交通工具啊!如果超导技术就能实现的话,未来的交通工具就会悬浮在地面上,没有和地面接触带来的摩擦力,前进的时候,只会受到空气阻力带来的影响,所以之后的交通速度也会变得更快咯.”   “你是说像飞机和飞艇那样?”   “是,也不是,虽然这些交通材料都只受空气阻力的影响,但是让它们漂浮起来的原因却截然不同。   “飞机是靠空气动力学产生的升力,飞艇则是靠填充气体的浮力,而将来的这种超导悬浮,就是靠超导体的这种磁学特性。   “而且同飞机和飞艇相比,这种交通工具远离地面的高度更低,也就不会发生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空中灾难.”   “陈博士,如果真能像你说的这样,那我就十分想到未来去看一看了。   你什么时候研究时间机器?等你成功之后,我一定第一个申请乘坐它到未来去旅行.”   威尔斯开了个玩笑,毕竟在他眼前的陈慕武,可是在理论上提出时间旅行可行的第一人。   “未来又未必会比现在好,威尔斯先生,说不定您到了未来之后,会感觉更失望呢!”   “陈博士,反正你的机器制冷还需要一段时间,能否请你从一个物理学家的角度来设想一下,随着科学的发展,你想象当中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陈慕武正在发愁该怎么拖延时间,好让机器制冷温度达到10开尔文以下之后,进入超导态的铌会忽然在磁场当中漂浮起来,威尔斯就给他送上了话题。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威尔斯,你是在问哪个未来?   是那个英国在海外的殖民地基本上全部独立或回归,甚至连已经合并了几百年的苏格兰都开始闹独立,不可一世的大不列颠变成小不列颠,印度人骑到了主子头上当首相的未来吗?   陈慕武真心觉得,如果威尔斯坐着时间机器回到未来之后,看到的全是这种东西,这位老先生没准会血压爆表,翻了一个白眼后被活活气死。   算了,还是说点好的吧。   可是说什么?   互联网,机器人,人工智能,医疗技术,转基因……   陈慕武想了想,他从物理学家的角度来说,上面哪个粒子都不太合适。   不过刚才的话题中提到了飞机飞艇这种上天的东西,那不如就说说天上的事情吧?   “威尔斯先生,您信不信,人们将来会飞到宇宙当中去?   “牛顿爵士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提出来了一种大炮的设想,在一座高山的山顶架起一座大炮,只要炮弹的速度足够快,那么炮弹就会永远向前飞行,而不会落到地面上。   “在他那个时代,这种大炮只能存在于幻想当中,但是随着科学的发展,人们找到越来越坚固的材料,找到效率更高的燃料,说不定真的就能达到那个能让炮弹一直围绕地球旋转而不掉落的速度。   “如果速度更快一些,说不定炮弹还会脱离地球的引力束缚,离地球越来越远呢!   “这并不是我突发奇想,在十年之间,已经有一位叫做康斯坦丁·齐奥尔科夫斯基的俄国人计算过这个速度,只要炮弹的速度达到每秒五英里,那么它就能环绕地球。   “而炮弹的速度达到每秒七英里,那么它就能从地球的引力束缚当中逃逸出去。   “如果它的速度更高,说不定就会逃出太阳系,乃至整个银河系,向宇宙更深处去前进,去探索!”   “之前我也曾经看到过这位齐奥尔科夫斯基先生的论文,他的这个计算数值,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人类真的能让物体达到如此惊人的速度吗?”   “我想是可以的,在中囯武术里曾经有一个设想,一个人左脚蹬自己的右脚背,而右脚再去蹬他的左脚背,两只脚之间相互借力的话,就能让他从原地腾空而起。   “这个想法自然是荒谬的,除了会得到两个被踹得通红的脚背之外,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但是放到那枚炮弹上之后,就不一样了。   如果能经历层层加速的话,让炮弹达到每秒五英里的速度,应该还是很容易……见鬼,这个铌金属片,怎么自己就在磁场当中漂浮起来了!”   陈慕武把最后的那声惊呼,表演得很逼真。 第202章 150蒙德实验室主任   看到机器中的那个铌金属片,和想象当中完全一样地漂浮了起来,陈慕武也不顾和赫胥黎还有威尔斯一起发火箭、放卫星,而是甩下他们,径直跑到了机器前。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依照陈慕武的计划进行着,可即使这样,他的脸上也一直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道:“见鬼了,见鬼了,怎么可能呢?”   “陈博士,发生什么事情了?”   威尔斯和赫胥黎也紧跟在他后面赶了过来,后者还连忙向他打听目前的情况,生怕是今天自己带人进入实验室里,对陈慕武的实验结果产生了影响和破坏。   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可是如今英国最炙手可热的一间实验室,而有关低温物理学超导的研究,则更是实验室中的王牌项目。   如果因为两个人的到来,让陈慕武的超导实验出了差错,那么他俩就一定难辞其咎,说不好还会成为英国最大的罪人。   “赫胥黎教授,实验现象有些出乎意料,和理想导体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陈慕武指着氦气温度计上的读数说道,“你看,现在仪器内部的环境温度已经到达了8开尔文,这个温度比铌的临界温度要低,说明样品此时已经进入到了超导状态。   “按之前的设想,样品进入超导状态之后,就可以被视作理想导体,但理想导体是不会在磁场中浮起来的.”   “陈博士,那现在的现象说明了什么?”威尔斯也有些不放心的跟着问道。   “不好说,”陈慕武故意摇了摇头,“我可能要再重复几次这个实验,看看是不是有其他因素对实验进行了干扰。   如果在重复之后依然是这个结果的话,那么就说明铌,或者是其他金属在进入超导状态之后,并不能被视作理想导体,而需要给他赋予一种新的解释了.”   威尔斯还想继续追问,陈博士刚刚不是还说,材料进入到超导之后,就能悬浮在磁场当中了么?   现在也已经出了这个结果,那块叫做铌的金属,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仪器里面,可为什么他却如此大惊小怪?   可惜陈慕武不会给他再次提问的机会了,看见自己想要得到的现象终于出现,这两位客人在实验室里当见证人的工作也就此完成,是时候端茶送客了。   “威尔斯先生,赫胥黎教授,真不好意思,今天本来是想向二位演示一下超导的,没想到实验居然突发变故,似乎是产生了一种新的效应。   “接下来我将要对这种新的实验现象进行研究,估计是没时间向两位继续介绍有关超导的事情了。   实在是对不住!”   “没关系,没关系,陈博士,你的实验要紧。   那什么,我们就先离开吧,不打扰你继续从事科学研究了.”   看到陈慕武的表情当中没有焦急的神色,说话的语气也还算平稳,赫胥黎的心终于放了半颗到肚子里。   但他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陈慕武才刚一送客,他就急忙带着威尔斯匆匆告退。   可威尔斯还想继续和这个有意思的年青人多聊聊天,他说的那个把炮弹发射到天上,虽然算是老生常谈,可是说以后火车不用铁轨,就能贴地飞行这件事还是蛮有意思的。   威尔斯在临走前不忘和陈慕武邀约下一次见面:“陈博士,等你这个实验完成之后,很欢迎你到我的家中去做客.”   “威尔斯先生,等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府上拜访.”   两个人走后,陈慕武没有继续从事他的研究,而是直接关掉了机器,打扫完剩下的冷冻水果之后,就悠哉游哉地打卡下班回家。   光发现这个实验现象不够,等明天还要引导着他那两个学生,让他们针对这种实验现象,给出一种合理的解释才行。   施汝为虽然是发展金属铌超导效应的那篇论文的第一作者,可是铌毕竟不是陶瓷,它的超导临界温度还不够高,仅凭这一个小小的发现是拿不到诺贝尔奖的。   不过再加上超导体的完全抗磁性之后,就应该很有竞争力了。   “说说吧,针对这种新奇的现象,你们二位有什么想法?”   第二天,在给施汝为和奥本海默重新演示完铌会在进入超导态之后,自发地从磁场中漂浮起来这种新现象之后,陈慕武提出来了自己的问题。   奥本海默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不擅长动手做实验,更擅长理论问题的思考,可是磁学问题对他来说,仍然算是很偏的一门物理学分支。   陈老师是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方面的高手,上了剑桥之后,奥本海默也一直都在这两方面下功夫,但完全没想到,他在磁学的研究上也有如此高的造诣。   人比人得死,陈慕武对奥本海默来说,就是一座永远可望不可及的高峰。   这又让他联想到一个最近新学会的中囯成语,叫什么高山仰止。   可施汝为就不一样了,他在去年进入到剑桥大学之后,不光依照陈慕武的要求,在大学课堂和图书馆里补习理论知识,还被陈慕武似有意似无意地安排进了卡文迪许实验室,跟着磁学部的助理负责人卡皮察,还有那个他在和德布罗意一起做实验时认识了斯通纳,一起搞研究。   这一年的时间下来,施汝为虽然不能说是精通,可还是积累了很多的磁学方面的知识。   奥本海默早就已经表了态,可是陈慕武却一直也没有说话,而是笑吟吟地盯着两个人,看样子他就是在等施汝为说出自己的想法。   “汉臣兄,这块铌片既然能够漂浮起来,那就说明必然会有一种升力的存在,而且这种升力的大小,最起码要大于金属片的重力才行.”   陈慕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种升力,肯定不会是空气带来的浮力,而它又置身在磁场当中,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这应该是一种依据磁场而产生的电磁斥力。   “再联想到理想导体在磁场中的表现,以及和先使金属进入到超导态,然后再加磁场的实验现象进行类比。   我认为可能是在这种铌金属因为降温而进入到超导状态之后,把它体内的磁感线全部排了出来,换一种说法,也就是它产生了一个和环境磁场方向相反的新磁场.”   奥本海默仍然是一脸懵逼状,而陈慕武则点头微笑:“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种想法。   只是光靠大脑思考还不够,物理学是一门实验的科学,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来设计实验进行验证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换一种元素试试看,比如说,铅.”   铌是一种顺磁性金属,而铅则是一种抗磁性金属,两种金属在磁场中的表现有一些不同。   如果铅金属片同样也是像铌一样,先加磁场再降温,进入超导态后同样也悬浮于磁场中,那么就能说明这种表现并不是顺磁性材料所特有,而是对所有材料来说都适用,无论顺磁性还是抗磁性,它们都会在超导时排出自己体内的磁感线,成为一种抗磁性物质。   迈斯纳当时在做实验的时候,也考虑了顺磁性和抗磁性。   抗磁性金属,他选择的当然也是铅。   只是他用到的顺磁性材料,是金属锡。   锡在进入超导状态的临界温度在3开尔文,所以陈慕武才在早些时候“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临界温度更高的顺磁性材料铌的超导性,为今天的实验做好了基础。   讲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陈慕武继续当他的甩手掌柜,让施汝为和奥本海默验证一下铅是否也能同样漂浮。   他觉得这个简单的实践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可是不出意外地,意外还是出现了。   “陈老师,温度都已经降到了5开尔文,可是磁场当中的铅片,还是没能像铌那样漂浮起来.”   跑来向他报告的是奥本海默,脸上带着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是么?那我去看看.”   起身走到机器前,看着那片比之前的铌还大还厚的铅片,陈慕武鼻子好悬没被气歪。   磁场还是那个磁场,金属却从铌换成了密度更高的铅。   而且不光密度增加,连样品的体积也都跟着增大了。   那个小小的磁场当中,能否产生足以抵消这个铅片,甚至可以叫他铅块重力的斥力,还真不好说。   “这样品是谁找来的?”   “是我,陈老师.”   一猜就知道。   奥本海默不会操纵机器,他只能帮施汝为打打下手,没想到却连样品都准备不好。   “再重新找一块铅来吧。   现在的这个样品太大了也太重了,要不然就加大一下磁场,再试试看.”   真不让人省心,这种事情都还要自己教。   终于经过几次改进,铅片也于磁场当中成功地漂浮了起来。   这种新的现象在抗磁性的铅当中也同样出现,也就说明这并不是只会在铌中出现的特有现象,应该是对所有超导体全都适用的。   接下来,就该设计实验,对超导体内部的磁感应强度进行检测了。   施汝为和陈慕武谈起这个实验应该如何设计,奥本海默依旧在旁边“摇旗呐喊”。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心里却不停地在告诫自己,等实验告一段落之后,自己也一定要好好学习一下磁学的知识。   最终两人确定下来的实验方法是,准备两块圆柱形超导体,把它们上下平行地摆到一起中间只留一个很小的间隔。   然后把一个搜索线圈放入间隔之内,线圈的另一端则连接在冲击电流计上。   然后分别在高于临界温度和低于临界温度的两种条件下,记录电流计上的读数,并进行对比。   对于施汝为和奥本海默两个人来说,实验能否成功,谁也说不好。   可他们的心中都期盼实验能成功,因为如果失败的话,就要再次为那个漂浮现象寻找一种新的理论解释,并再为新理论重新设计实验验证。   可对陈慕武来说,这个实验完全就是先射箭再画靶,是注定会成功的。   实验结果,和他预想的完全一致。   至此,陈慕武在实验室里对低温物理学的研究工作就全部都结束了,等写完有关这种新效应的论文,在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之内,他应该都不会再从事低温物理的研究。   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发明了有机玻璃,给瑞典的学校赚到了足够多的经费,又搞出来了重氢和超导体完全抗磁性这两个诺贝尔奖级的发现,陈慕武觉得这还是挺值的一段时光。   虽然他当初进行低温物理学研究的本意,只是试图去点歪本的科技树。   再把论文交给主编格里高利,从《自然》周刊的编辑部大门走出去之后,陈慕武又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投进了邮筒。   他的信和上次一样,以一种十分谦虚的口吻,向仁科芳雄通报了自己又侥幸在超导方面,取得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成就这件事。   远在荷兰的仁科芳雄读到信之后怎么想,和陈慕武再没有关系,反正他这次是终于要逃离低温物理学的苦海,回归到粒子研究的怀抱当中了……   ……吗?   有的人却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得知陈慕武做完了在皇家研究所的全部实验,打算要离开伦敦返回剑桥,老布拉格急了。   现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名字已经在全英国家喻户晓,实验室的经费充足,而新的蒙德实验室也已经选址完毕,即将开工建设。   老布拉格正准备大显身手,实现他心中的宏图大志,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博士却要离开?这可万万使不得。   能让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重获新生,是因为老布拉格遵循了陈慕武的意见,在报纸上对英国的低温物理学发展,进行了大力宣传。   在建的那个蒙德实验室,也是一个主要研究低温物理学的专科实验室。   现在全英国在低温物理学实验上水平最高的一个人,在英国人心中是他老布拉格。   而在实际水平上,则是无人能出陈慕武之右。   如果陈博士要回剑桥,那么自己岂不是就要露怯了吗?   正巧,那个新的蒙德实验室还缺一个主任。   如果陈慕武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想要当上主任,最少也要熬到卢瑟福那个退休之后。   可看那个老家伙的身板儿,再干个二三十年,似乎都不成问题。   虽然伦敦大学的教授职位留不住你,这个一言九鼎的实验室主任职位,还拿不下你吗? 第203章 151汉臣走马荐彼得   老布拉格来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时候,陈慕武正在这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虽然那些机器和液态气体,都是奥文海默辛辛苦苦从荷兰押运回来的,但花的都是这间实验室的经费。   即使这笔经费也是由陈慕武赚来的,可从账面上来说,这台制冷机器仍然是皇家研究所的固定资产。   而且陈慕武在低温物理学领域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他也完全没必要把这些东西都打包回卡文迪许实验室。   不过如果真把仪器给带回去的话,估计老师卢瑟福会笑开花,说不定还会赶快让查德威克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来放这些东西。   只是,好像当初也是他说卡文迪许实验室不想研究低温物理,只想关注原子核里的事情来着?   “陈博士,陈博士!我最近给你谋了一份好差事!”   老布拉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布拉格爵士,可是我马上就要回剑桥大学了.”   “别着急嘛,我这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而且这个职位,还非你不可!”   “您是说蒙德实验室的负责人吧?”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猜的。   自己要离开的消息才刚刚传出去,老布拉格就迫不及待地前来见他。   陈慕武知道他这次来的目的一定不是为自己践行,而是想要把自己留下。   毕竟老布拉格本人是主要研究固体物理的一位晶体学家,让他搞搞实验室的管理工作还可以,但是把一个低温物理学专科的实验室交给他,可就不太灵光了。   然而这间蒙德实验室,对陈慕武的吸引力完全不够。   且不说这是一间专科实验室,可是担任实验室主任,就相当于是走上了管理岗位,以后实验室里发生的大事小情,都是要他自己劳心费神。   这哪有躲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安心做实验搞研究舒服?   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上面都有他的老师卢瑟福顶着,生活工作上的事情,又有大管家查德维克统筹安排,而三一学院那边,还有自己的师爷老汤姆孙。   除此之外,陈慕武的背后还有老鹰俱乐部和剑桥使徒社两个组织撑腰。   前者是由剑桥大学内最有地位的运动员们组成,而后者的成员,则是学校里最聪明又最有权势的一批学生。   这样一看,陈慕武简直就是剑桥大学的小衙内,可以毫无顾忌地在校园范围内横行霸道,欺行霸市,强抢民女……   当然上面的三个成语是玩笑话,最关键的一点是,陈慕武还等着回去剑桥大学去造加速器。   留在蒙德实验室这么一个专门研究低温物理的地方,研究加速器,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   “抱歉,爵士,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和您在一起工作真的很愉快,只是我真的在剑桥大学那边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陈慕武去意已决。   “这……可陈博士,你现在应该是英国国内在低温物理方面最权威的一位研究人员了。   而且我已经和英国氧气公司那边谈好了合作,他们日后将会负责向实验室供应各种液态气体。   现在是万事俱备,倘若你就这么离开的话,那个即将建好的蒙德实验室,又要托付给什么人呢?”   “爵士,贵公子,小布拉格先生现在又在哪里高就?为什么不把他请来伦敦,来管理这个新建成的实验室?”   跟在老布拉格身边工作了这么久,陈慕武一次都没见到过他的儿子小布拉格。   直到最近,他才第一次见到小布拉格,可见面的地点却不是伦敦,而是在利物浦,查德威克的婚礼上。   小布拉格出生在1890年,在年龄上看,只比出生于1891年的查德维克大一岁。   但其实,按照师承关系来说,他确算是查德威克的老师。   1909年,小布拉格在跟着他父亲从澳洲的阿德莱德回到英国之后,就进入了父亲的母校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跟随父亲的同学老汤姆孙学习。   到了1914年,小布拉格毕业之后,顺利成为三一学院的研究员和讲师。   而此时的查德威克还在德国过他悲惨的战俘生涯,直到战争结束回到英国之后,他又跟着卢瑟福从曼彻斯特转战剑桥,这才和小布拉格之间建立起了一段短暂的师生之谊。   如果说陈慕武能取得成功是穿越者福利,那小布拉格就是一名纯粹的物理学天才。   只是他的研究方向不在微观世界,而是跟着父亲的步伐,一直在固体物理上搞晶体学的研究。   “你说劳伦斯?他现在在曼彻斯特的维多利亚大学,自从你的老师卢瑟福离开曼彻斯特之后,劳伦斯就接替了他,出任兰沃西物理学教授一职.”   小布拉格在曼彻斯特,这也是为什么陈慕武能和他在离曼彻斯特不远的利物浦见面。   小布拉格的人生前半程,可以算是摸着卢瑟福过河了。   1919年,卢瑟福刚一离开曼彻斯特,小布拉格就接任了他在维多利亚大学的职位和实验室,并在此一呆就是十八年。   而到了1937年,卢瑟福因病去世之后,小布拉格就又一次接任了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一职。   也正是在他入主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就放弃了实验室一直以来对核物理的研究,而是大力扶持起他的老本行,固体物理学来。   德国因为种族问题,把一堆优秀的犹太物理学家逼到了美国。   而小布拉格之后的那次让卡文迪许实验室改弦更张,也使得大批的英国籍和在英国从事核物理学研究的核物理学家们,失去了他们在英国的研究中心,从而转向了更有钱的美国人。   1943年,查德维克就率领了一批英国科学家,去到了美国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参加到了原子弹的研制工作当中。   倒不能说小布拉格的决策是错误的,在让卡文迪许实验室更改了研究方向之后,实验室也取得了不少成就。   就比如那个发现了dna双螺旋结构的沃森和克里克,他们都是小布拉格的学生,而且用到的x射线衍射,也正是小布拉格一直以来都在使用的研究方法。   可他把一大批核物理学家从英国白白送给了美国,这件事办的是对是错,还真不好说。   陈慕武觉得不如就别让小布拉格去祸害卡文迪许实验室了,还是让他跟在自己父亲手底下,来当这个蒙德实验室的主任吧。   可老布拉格接下来的一番话表明,他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儿子接到身边的意思:“况且劳伦斯他也和我一样,一直都在研究晶体,让他来当低温物理实验室的主管,同样也是专业不对口。   “陈博士,这间蒙德实验室虽然已经立项,也已经选好了址,可等它真正盖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如你先回剑桥大学,把事情忙完之后,再回到伦敦来当这个主任,怎么样?”   老布拉格还不死心,仍然想把他留下来。   可陈慕武心里想的却是,等我在剑桥大学真好了静电加速器,你这间蒙德实验室是完工了不假,可是我在瑞典的那所学校基本上也能竣工。   那时候我怎么可能还留在英国伦敦等轰炸吗?到时候肯定早就润到北欧去了呀!   “爵士,小布拉格先生不能来伦敦,你们父子二人不能共享天伦之乐,那还真是挺遗憾的。   “不然,我再向您推荐另外一个人吧?”   “谁?”老布拉格求贤若渴。   “我的一位好朋友,他和我一样,也是您在三一学院的后辈,而且现在也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工作。   在我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年年拿实验室最优秀学生奖学金的人,一直都是他.”   既然老布拉格不愿意和他的儿子一起工作,陈慕武想,那也就只能提前让这间比原时空提前出现的蒙德实验室物归原主了。   “彼得·卡皮察,您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噢、噢,我知道他,你没到英国之前,我每次和欧内斯特见面,他总是会提起那个人。   只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卡皮察先生,好像是个苏连人?”   老布拉格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属于是现如今英国人当中很常见的谈苏色变了。   去年,因为针对工党麦克唐纳政府的不信任案投票通过,所以在当年的10月29日,英国要举行新的一次大选。   在选举日到来的前四天,英国的便士报《每日邮报》上刊登的一封据称是共嗯国际领导人季诺维也夫,给大不列颠共嗯党的一封信。   在这封指令信中,季诺维也夫命令后者在英国国内从事煽动、叛乱。   因为工党首次在英国组阁,并且麦克唐纳首相在任期内同苏连恢复了外交关系,所以很多人认为工党也是和共嗯国际之间有着密切联系。   这个后来被称作“季诺维也夫书信”的事件,虽然在之后的研究中认为信是偏向保守党的《每日邮报》伪造的,但是在当时却被认为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一封信,不但让英国选民纷纷抵制工党,使得保守党在本次大选中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同时也让英国民众对遥远东方的神秘红色国家多了几分忌惮。   听到陈慕武要举荐一个苏连人来出任蒙德实验室的主任,老布拉格心中或多或少总要有些顾虑。   “爵士,您应该不会否认,即使现在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是全英国最出名的一间实验室,可卡文迪许实验室,仍然是全英国实力水平最高的一间物理学实验室.”   老布拉格点了点头。   “而卡皮察他又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水平极高的一位学生和工作人员。   爵士您应该清楚,我的老师卢瑟福爵士,他是多么吝啬自己夸奖的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足以出任蒙德实验室的主任,您不应该因为他的苏连人身份,就对卡皮察有所顾忌。   “如果真的是因为国籍这个原因,就让蒙德实验室错失一位优秀的人才,那这种做法又和那帮荒唐的美国人,因为和《圣经》当中‘上帝创造世界’相违背,就判处在学校里教授《进化论》违法,有什么区别?”   陈慕武引用的例子,是最近在报纸上极为轰动的一个新闻。   虽然这件新闻发生在大西洋对岸的美国,可在全世界都闹得沸沸扬扬。   就像他话里说的那样,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已经出版了65年,可在美国的田纳西州,居然于去年年底通过了一项名为“巴特尔法案”的法律,该项法律禁止学校老师向学生们讲授《进化论》的知识。   这项法案颁布之后,各种势力就你方唱罢我登场,都想出来蹭一蹭这个热点。   有人想借机刷脸熟,进而竞选总统。   而有人则发愁自己的生意不好做,他刚好处在田纳西州的一个小镇,就想着能否用这个法案做些文章,策划一场宗教和科学的大审判,是不是就能为小镇吸引人气,也能进而带动他的生意?   本来是十分荒唐而且不起眼的一件事,却成为了美国法律界有史以来,第一次面向全国广播直播的庭审。   法庭上争论“《圣经》是否允许人是由猴子变的”这个问题,经过无线电波被传到美国各地,乃至让这次审判获得了一个响亮的外号,“猴子审判”。   猴子审判的法官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他当然判了那个在课堂上讲授进化论知识的老师败诉。   这就相当于在法律上承认了《圣经》高于科学,于是这次审判不止在美国,在整个基督教世界都造成了巨大反应。   或许虔诚的民众们会反对“人是猴子变的”这件事,可是作为科学工作者,老布拉格是支持进化论是正确的。   他也明白陈慕武举这个例子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人是在告诉他,科学就是科学,和宗教没有关系,同样和国籍也没有关系。   只是心中的偏见,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说动的,老布拉格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有关实验室主任的人选,还是让我再想想吧?   “不过陈博士,事情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不好意思,爵士,我真的不能再留在伦敦了.”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陈博士,你今年多大?”   虽然不知道老布拉格问自己这个干嘛,可他还是如实地回答道:“我今年二十三岁.”   “那你也就是1902年出生的咯?”   陈慕武点了点头。   “是这样,劳伦斯还有一个叫格温德琳的妹妹,她1907年出生,比你小差不多四岁,不然我介绍你们两个人认识一下,在你离开伦敦之前,找个机会见一面,如何?”   这……   陈慕武本以为老布拉格长得浓眉大眼,一身正气,怎么到最后也像玻尔一样,搞这一出啊? 第204章 152我只有一个问题   对一般的物理学家们来说,能够入赘到布拉格家,呃,也不能说入赘,能够娶到老布拉格的小女儿格温德琳的话,绝对是很光荣并对自己很有帮助的一件事。   毕竟在未来,格温德琳丈夫的老丈人会当上英国皇家学会的会长,而他的大舅哥又会成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   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只要不是太废物,都能获得不错的学术资源。   获得诺贝尔奖或许费劲,但是在英国物理学界混到退休,那肯定是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陈慕武他不是一般的物理学家,哥不娶豪门,哥就是豪门。   但是,该如何拒绝老布拉格突然提出来的这个,和他们家姑娘见面的请求呢?   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是想把艾芙这个人的存在给说出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句话没办法说出去。   哦,因为看上了居里夫人家的女儿,所以连见都不和老布拉格的闺女见一面。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潜台词不就是,老布拉格比不上居里夫妇么?   这时,陈慕武的目光又落在了一直都在实验室里假装收拾东西,但其实是在偷听他和老布拉格对话的好学生奥本海默身上。   “布拉格爵士,我看还是算了,我和您女儿之间的年龄差太大了。   不过,您看那个罗伯特,他是1904年的,和小姐的年龄差距刚刚好.”   老布拉格见状,知道让自己女儿和陈慕武相亲这件事基本没戏,叹了口气之后,也就不再提这茬。   奥本海默听到陈慕武突然提到自己,身子就是一个激灵。   但是见到老布拉格没表态,他的心里还有些许不满。   陈老师很优秀不假,自己虽然比不上陈老师,可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凭什么老布拉格他连客气话都不说一句啊!   他完全不敢去抱怨,陈慕武把他推出去做自己的挡箭牌。   等老布拉格离开实验室之后,奥本海默就开始替陈慕武感到遗憾和惋惜。   “陈老师,您为什么要拒绝那个实验室主任的职位?您现在无论是学术水平还是名声,都足够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另起炉灶了,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怎么说拒绝就拒绝了呢!”   “罗伯特,你还是要多培养一下自己的耐心。   等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好的机会呢!”   陈慕武完全不想告诉他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奥本海默本还想着继续追问,但是突然间又想起来陈老师刚刚提到的另外一件事情。   “陈老师,我还是想解释一下,美国人也不都是像田纳西州的那帮泥腿子那么笨。   您可千万不要因为那个愚蠢无比的‘猴子审判’,就对美国戴上偏见的眼镜.”   二十世纪初是美国的黄金年代,工业水平的飞速提升,极大地推动了各行各业的发展,可身为一个农业州的田纳西州却不在此列。   奥本海默是纽约州纽约市出生的纽约爷,又是富商家里的孩子,自然看不起田纳西的那些种地的老农民。   但如果一切历史都按原轨迹发展的话,奥本海默在未来会频繁地奔波往返于田纳西州和新墨西哥州这两个美国的穷乡僻壤之间。   因为在本有不少熟人的小男孩和胖子,里面装着的铀和钚,便是在田纳西州的橡树岭的几所工厂中分离的。   而奥本海默,则正是制造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的技术负责人。   “罗伯特,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想举个例子,希望能够说服布拉格爵士同意,让彼得出任那间蒙德实验室的主任.”   陈慕武嘴上很客气地安慰奥本海默,可心里仍然在止不住地吐槽。   别说现在宗教禁止在课堂上给学生们教授《进化论》了,到了一百年之后,宗教还认为堕胎违法呢!   离开伦敦之前,陈慕武和驻英临时代办,现在应该叫驻意公使的朱兆莘好好告了个别。   朱兆莘虽然还留在英国,但等新任驻英公使到任,交接完公使馆内的工作之后,他就将离英赴意。   朱兆莘身上虽然有着民囯时期官僚的通病,但是在英国的这几年时间里,他对陈慕武还算不错,也提供过不少有用的帮助。   老陈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人,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这么一走,以后除非心血来潮去意大利旅游,否则应该就再也见不着了。   朱兆莘对陈慕武也挺感激的,他始终认为自己在任上摊上了这么一个功劳簿,是自己能升官的一大原因。   于是一顿普普通通的践行宴,甚至还吃出了些伤感的味道来。   陈慕武含泪多吃了一碗饭,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回到剑桥大学之后,再过多长时间,才能吃到这么地道的中餐了。   虽然一别几个月,可剑桥大学没发生什么变化,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回归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向老师报到。   陈慕武进入到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卢瑟福正提笔刷刷点点,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看清来人之后,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第一件事不是和陈慕武打招呼,而是拉开抽屉,拿起烟斗和烟草袋,装填好点燃再深吸一口,然后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好学生。   陈慕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卢瑟福的这个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老师表达对自己不满的一种方式吗?   然后他便想起来,之前发现重氢那次,自己曾经在皇家研究所门前缴了老师的械。   卢瑟福今天那么做,多少是有点儿向他示威的意思:虽然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你不让我抽烟,可你今天回来之后,应该要意识到谁才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话事人。   “陈博士,”吸过瘾之后,卢瑟福终于开始说话,“老亨利给我写过几次信,信中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想从我这里要人,把你留在伦敦。   这么长时间不见,我还以为你真不打算回来了呢?”   几日不见,陈慕武感觉自己的老师突然新增了一种傲娇的属性,明明在查德威克婚礼前后才见过,并且无论是在伦敦还是在利物浦,大家在一起相处了好几天。   又明明是你当初不愿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研究低温物理学,所以才把自己推到伦敦老布拉格的手下,现在反而“埋怨”起自己不愿意回来了是吧?   “老师,您还别说,我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既然喜欢开玩笑,那自己高低也要陪着老师把这场戏演下去。   “布拉格爵士为了能留下我可是下了血本,甚至想要把他的女儿嫁给我呢!”   “这是一件好事儿啊!那你为什么还回来,而不是留在伦敦呢?”   陈慕武故意装出一副师徒情深的表情:“可是我想到原子核当中那个还没有被发现的电中性粒子,一直在困扰着老师您,就没什么心思再去考虑个人问题了。   这不是一做完伦敦那边的实验,就连忙跑回剑桥来了吗?”   卢瑟福也十分配合地为陈慕武这番表演,敷衍地鼓了几下掌:“陈博士,我只能说你这个选择是非常正确的,但之所以正确的具体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你难道有找到那个电中性粒子的办法了吗?”   “没有,可是我记得您说,打算用质子轰击重氢核试试看,看能不能把里面的那种新粒子给轰击出来呀?我倒是想到了一种给质子加速的法子.”   陈慕武总是拐弯抹角地提起加速器的事。   “可我们现在连纯粹的重氢都没办法制取,又怎么用质子来轰击它呢?”   卢瑟福说的是事实,在低温环境下蒸发液氢,确实能让里面的氘更富集。   真的想要得到纯氘,用分馏的办法但目前来说很困难。   “这很好办,莱顿大学卖给我的那批液氢,都是先用电解水制备氢气,然后再液化的。   “根据阿斯顿教授最新发表的那篇的论文,通过计算,这些液氢中的重氢含量,要比理论计算值小了不少。   “我认为其中的原因,是因为在电解水时,氢离子比重氢离子更容易获得电子,从而收集到的也就更多。   “如果能够把水中的氢原子都通过电解排出去的话,就能让重氢在水中大量富集。   “在此基础上,再电解这些重氢水,应该就能获得非常纯的重氢气体了。   “可是老师,我不想去尝试制取重氢,还是想和您说说,应该如何加速质子这件事.”   “好吧,陈博士,我刚刚只不过是和你开了一个小玩笑,欢迎你回到剑桥大学。   自从上次在伦敦,你说要建质子加速器之后,我也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我只有一个问题,……”   陈慕武觉得几年下来,他已经和卢瑟福心有灵犀了,所以有些不太礼貌地在卢瑟福说话间隙打断了他。   “老师,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加速器的原理,我并不打算采用,呃,至少目前并不打算采用瑞典人的办法,而是……”   “不不不,”卢瑟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也打断了陈慕武说的话,“原理什么的都好说,我也相信你这颗聪明的脑袋里能想到更好的点子,但是你的回答却并没有对上我想要提出来的问题。   “我刚刚不是加速器原理,而是你这个加速器,它贵吗?”   陈慕武第一次感受到,古人说的话也不全都是对的。   由奢入俭难不假,但由俭入奢也一点儿都不易。   自从约克公爵拨款之后,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经费翻番都一年了,可是老师卢瑟福他还是这么抠门!   对别人抠门也就算了,怎么对这笔额外经费的来源,陈慕武,同样还是这么抠门啊!   “不贵,不贵!完全不贵,而且这个加速器的原理也非常简单。   老师,要不然等我回去之后,先制作出一个模型来,然后再向您演示,如何?”   卢瑟福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你记住,一定要控制经费这件事,我大概能给你拨一千八……两千……三,两千五百英镑,不能再多了!”   看自己老师咬着牙说出来的这个数字,陈慕哭笑不得。   在原来的那个时空里,在几年之后,卡文迪许实验室着手准备研制加速器,卢瑟福给这个小组的拨款,也不过是一千英镑而已。   现在陈慕武得到的经费直接翻了一倍,还多出来四分之一,说明老师对自己这个学生还真重视!   又简单聊了一些别的事情之后,陈慕武离开卢瑟福的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即使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房间十分紧张,但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之前被分配的那间屋子,也没有被查德威克收回去挪作他用。   陈慕武摸出钥匙,打算往锁眼里捅,才发现实验室的门居然虚掩着。   推门而入,屋子里不但有他意料之中的赵忠尧,正在桌旁看书学习。   还有他意料之外的,坐在沙发上稍微卡皮察,正像卢瑟福一样叼着烟斗吞云吐雾。   看到房间的主人回来,他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更别说起身相迎了。   陈慕武不明白,自己在皇家研究所因为烟的问题,得罪了卢瑟福也就罢了,可是又在哪里得罪卡皮察了吗?   难道是自己之前答应过他什么事情,却没有办到吗?   卡皮察在得知陈慕武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消息后,就来他的实验室里等他,心中是有一些牢骚存在的。   他一直以来都在研究磁学,但是最近遇到了一些瓶颈,就想着转换一下思路。   所以卡皮察才放下手中没有进展的工作,跟着查德威克去了利物浦,帮忙准备婚礼事宜。   刚巧,陈慕武在伦敦利用低温蒸发液氢的办法发现了氢里面的重氢,卢瑟福一封电报,就把两人从利物浦叫到了伦敦。   磁学和低温能不能产生些什么联系呢?   卡皮察同样也想到了西尔斯比的那篇论文,打算也去尝试着研究一下超导体的磁学特性。   结果,他就看到了施汝为、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一起发表的第二篇论文,内容也正和他的想法一致。   刚想到的想法,结果就看到别人的论文,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他这次来等陈慕武,只是想向他好好吐槽抱怨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从陈慕武这里讹一顿饭解解心宽。   可陈慕武却不知道卡皮察的心思,他看着后者脸上满是兴师问罪的表情,打算先入为主:“彼得,彼得,我正想着等下去找你呢,没想到你直接送上门来。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天大的好消息!” 第205章 153一曲忠诚的赞歌   虽然八字都还没一撇,但陈慕武还是把他向老布拉格推荐卡皮察去担任蒙德实验室主任这件事,告诉了此时正一脸不快的卡皮察。   他这并不是在画大饼,因为蒙德实验室建成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这张大饼在日后能否真正兑现也无所谓。   陈慕武是真觉得,即使自己没向老布拉格推荐,卡皮察依然很有希望出任这间实验室的主任一职。   蒙德实验室虽然是从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分离出去的,可他前面的前缀,冠着的却是皇家学会。   等蒙德实验室盖好之后,卢瑟福已经是皇家学会的会长,他在实验室主任的人选上,一定会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也不能说任人唯亲,但是谁也不想把这么一间十分重要的实验室,交付到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手里面。   老布拉格手下没什么好的人选,唯一一个有实验室管理天赋和经验的,是他的儿子小布拉格——可是他又不想把小布拉格叫到自己的身边。   老布拉格找不到,那他也肯定会向卢瑟福去求援,毕竟正像之前陈慕武和他说的那样,卡文迪许实验室是英国最好的物理实验室,其中的物理人才储备也是第一流的。   而在卢瑟福身边,陈慕武已经明确拒绝了老布拉格的挽留,查德威克作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管家,卢瑟福也一定不会放他走。   那么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实验室里这批学生和工作人员当中,聪明能干水平排到第三位的,也只能是卡皮察了。   如果在蒙德实验室盖好前的这段时间,英国物理学界没有再横空出世一个新的实验天才的话,陈慕武觉得,卡皮察去当这个主任,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一件事情。   听完陈慕武这无比坦诚的一番话,卡皮察觉得自己刚刚多少有一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么好的机会,陈慕武居然还能想着自己,如果这都不算是朋友的话,那么什么才算是朋友?   而且自己之前想到的那个点子,也并没有提前和陈慕武说过。   他能比自己先想到,并且最终落实到实验当中做出来,不能说是陈慕武剽窃了自己的学术成果,只能说明是他比自己更聪明一些。   卡皮察并不觉得,自己最后得到的这个结论有什么不妥。   报纸上说他陈慕武比爱因斯坦都要聪明,更何况是自己!   不过,陈慕武为什么自己不接受蒙德实验室主任这一职位,反而要推荐他去呢?   卡皮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并最终以一个十分委婉的提问把它问了出来:“陈,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一直都是研究磁学,在低温物理上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而且不像你一样是个天才,能在短时间内就在新的领域取得成果,又如何担任得了蒙德实验室主任这个职位呢?”   陈慕武心想,哥们这可是在帮你一把。   研究低温物理学的蒙德实验室已经提前开始建设了,如果卡皮察也能早点从磁学向低温物理学上转行,说不定在他还没离开英国留在苏连之前,就会发现液氦在低温时的超流现象。   这样一来,没准能让卡皮察在战争开始前就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而不是等他回到苏连之后,因为意识形态各方面的问题,被诺贝尔奖评委会那帮人拖上几十年。   陈慕武这次不打算像卢瑟福那样,插手卡皮察在探亲假期被留在苏连那件事。   毕竟他们双方并不是像报纸上说的那样,苏连政府无端扣压科学家不让出国,而是郎有情而妾有意的。   苏连政府希望他能留下来帮助提升祖国的物理学水平,而卡皮察也愿意这么做。   而且卡皮察留在苏连,对陈慕武来说也能算是有益无害。   以后无论是坐火车从陆路回国,还是因为别的一些事情,他总绕不开这个国家。   在苏连科学界高层,有个能说上话的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陈慕武可不希望等以后他去了苏连,接待他的科学界同僚,不是自己的好朋友卡皮察,而是那个在著名钓鱼贴中,“让中囯人穿上秋裤”的李森科。   聊完了蒙德实验室主任这件事,卡皮察还是没忍住问了陈慕武,他是怎么从重氢转移到超导的磁学性质上去的。   于是陈慕武又绘声绘色地向他讲述起,自己前段时间,是怎么在和威尔斯还有赫胥黎面前,误打误撞地发现了铌片飘起来的那个现象。   “陈,你把那个铌和磁铁放到一起,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是故意的……不是,当然是不小心放进去的啊!”   陈慕武觉得卡皮察鼻子上面缺副眼镜,脸上的表情也不够咬牙切齿,他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没有那个味道。   可是由于惯性思维,他还是差一点儿就回答出错误的答案。   “看来你不光是天才,而且运气也不一般,一个失误,却能发现一种新的现象。   我和考克罗夫特在一起讨论了很久,也打算去做这个实验去研究一下,没想到还没具体行动,你就已经把实验给做了出来.”   “谁?你说谁?考克罗夫特?”   “对啊,你认识约翰吗?他在今年夏天和詹姆斯前后脚结婚,结完婚之后,就被老鳄鱼派来给我当助手.”   在和卡皮察不经意间的谈话中,陈慕武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约翰·考克罗夫特。   这个人现在已经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了么?   如果不算维德罗造出来的那个只能算是验证,但没什么实际作用的直线加速器,那么考克罗夫特就是制造出能在实验室里真正使用的粒子加速器的第一人。   之前说卢瑟福咬牙拨出来一千英镑来研究粒子加速器,这笔巨款的去向,正是考克罗夫特的研究小组。   而且从卡文迪许实验室到蒙德实验室,考克罗夫特还一直都担任着卡皮察的助手。   在卡皮察回到苏连之后,继任成为蒙德实验室主任的,也正是他。   考克罗夫特是狄拉克的院友,在去年夏天从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毕业,然后就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成为了一名研究生。   但就在同时,陈慕武先是备战并参加了巴黎奥运会,刚回到剑桥不久,就又北上丹麦,到玻尔那里待了几个月,顺便从瑞典拿了个诺贝尔奖。   然后今年一开年,他就被卢瑟福送到了伦敦老布拉格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重返卡文迪许实验室。   所以陈慕武根本就不太清楚过去的一年里,实验室里的人员变动,而且每年都有不少的研究生,他没时间也没必要把他们一一认识过来,不知道考克罗夫特已经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也很正常。   但是,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考克罗夫特这个人在实验室里,那就不得不把要到自己手下了。   且不说他的理论水平如何,单是能徒手搓出一个粒子加速器来,考克罗夫特的动手能力就一定不会差,正是陈慕武现在继续的人才。   但是这个人却不能现在就和卡皮察要,还是等之后找机会,和老师卢瑟福说一声吧。   卡皮察在办公室里又盘桓了很长时间,和陈慕武仔细说了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卡文迪许实验室发生的各种大事小情。   这让陈慕武想在回到实验室第一天就开始进行科学研究的愿望泡了汤,只能等明天,再去制作他答应提供给卢瑟福的那个迷你版粒子加速器模型了。   早期的加速器分为三种流派,其中两种是高压加速器,而另外一种则是回旋加速器。   回旋加速器直接被陈慕武给筛选掉了,因为造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费钱了,就算陈慕武能造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模型来,卢瑟福也肯定不会出钱,把他落实到现实当中的。   在卢瑟福去世前一年的1936年,卡文迪许实验室也开始探讨,是否应该在剑桥大学建造一个更先进能量更高的回旋加速器。   但是这个提议直接被卢瑟福所否决,因为没钱。   到最后,还是奥斯汀男爵捐助,才能让这个项目顺利进行下去。   奥斯汀男爵,原名赫尔伯特·奥斯汀,是英国著名的大企业主。   他和美国的亨利·福特一样,都生产以自己姓氏作为品牌名的汽车。   奥斯汀男爵为了这台36英寸,约合910毫米的回旋加速器,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捐了二十五万英镑!   卢瑟福今天十分大方地给陈慕武提供了两千五百英镑的粒子加速器经费,足足是奥斯汀男爵这笔大额捐款的一百分之一。   卡文迪许实验室现在每年的经费是不到两万英镑,即使从明年1月1号开始,一便士不花,把钱全部攒下去,攒到十年后的1936年,也攒不出这二十五万英镑来。   既然不能去造回旋加速器,那么也就只能从剩下的两种直流高压加速器中做选择。   所谓高压加速器,就是要先产生高压,有了高压就有了电势差u,让带电粒子e从这个巨大的电势差中经过,e=eu,就能使其带上巨额能量。   制作这种粒子加速器的关键,是如何产生高压。   考克罗夫特给出了一种办法,他设计了一种利用了电容和二极管的直流电路,低电压经过这种电路之后,就会成倍增加,到最终达到加速粒子所需要的高压。   而美国的罗伯特·范德格拉夫却给出了另外一种制造高压的办法,那就是利用静电。   他研制出来的这种制造高压静电的机器,被称作范德格拉夫起电机。   这种起电机不但能提供高压来加速粒子,因为造价便宜,也经常出现在科普当中,用以展示静电的威力。   随便进到一家面向中小学生的市级科技馆,里面总会有一个摸了就能让头发爆炸的金属圆球,那个圆球也正是一种小型范德格拉夫起电机。   相较之下,范德格拉夫的静电加速器,比考克罗夫特的直流加速器造价低,结构简单,而且稳定性和能提供的电压也要更好和更高一些。   陈慕武打算制造模型来游说卢瑟福在剑桥大学制造的粒子加速器,正是这一种。   只是,他让考克罗夫特来帮助自己一起研制范德格拉夫式的粒子加速器,这是不是也能算一种ntr?   说起来,除了考克罗夫特,陈慕武的那位中囯同胞赵忠尧,也和范德格拉夫静电加速器颇有渊源。   他在1955年,建造出了第一台七十万电子伏特的静电加速器。   而这台加速器中的大部分元件,都是赵忠尧在1946年参观完比基尼岛原子弹试验之后,去美国向高压工程公司(hvec)购买来的。   这家公司是范德格拉夫和别人一起联合成立的,专门生产静电加速器。   但是卖给赵忠尧加速器元件的却不是范德格拉夫,而是他的一位合伙人,约翰·乔治·屈t润r普p。   当时一台完整的静电加速器,hvec给出的报价最少也要四十万美金。   而赵忠尧最多能拿到的购买经费,也只不过有五万美金而已。   如此悬殊的金钱差距,他本来是应该买不到加速器的。   但是在相处中和赵忠尧越来越投缘的老屈,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把一台即将退休,要被送到废品厂销毁的加速器,以废品价格卖给了赵忠尧。   老屈家虽然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却在两代人里,出了两位爱国志士(不是),这真是一曲忠诚的赞歌!   赵忠尧和静电加速器之间有这么一层联系,这次陈慕武研制粒子加速器都带上了考克罗夫特,那怎么也不能少了他。   确定好帮手的人选之后,陈慕武终于开始制作这种静电加速器的模型。   这个模型制作起来很是简单,他让奥本海默给自己准备的原材料,只有一个金属锡罐、一个小马达和一条绝缘性很好的丝带。   奥本海默自己掏了买这些东西的钱,他根本不好去找陈慕武报销。   因为这三种东西加在一起,也没花掉他五个先令。   老师要这些便宜东西做什么? 第206章 154卢瑟福幸灾乐祸   陈慕武让奥本海默买的这三样东西,稍加组装,就能支撑一个最简单的范德格拉夫起电机。   如果想要再省钱的话,那么金属锡罐可以换成吃完罐头剩下的空罐头皮,镀锌的马口铁和锡罐的效用没什么区别。   而那个小的电动马达也能被精简掉,换成手摇的齿轮组同样没有问题。   只有那条绝缘的导电带必不可少,它是运送电荷的载体,如果想要进一步省钱,倒是可以把材质从丝绸替换成其他的东西。   很可惜,尼龙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否则奥本海默就能给陈慕武找到比丝绸更便宜并且更牢固的绝缘带了。   这种起电机的原理就是让绝缘的丝绸带在底部时带上电荷,然后靠马达的转动带动丝绸带向上缓缓移动,从而带电荷的部分也缓缓移动到了起电机的上方,最后再通过电刷,把这些电荷转移到扣在最上面的金属锡罐上。   这些转移而来的电荷会出现在锡罐的外表面,并且随着时间慢慢积累,锡罐的电势也就会不断增加,直到上面累积的电荷的电势,足以击穿周围的空气。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才能让绝缘丝带在底部的时候带上电荷。   这同样也有两种办法,一是利用尖端放电,让一个高压直流电源的负极接地,而正极连接尖端,把正电荷转移到绝缘丝带上。   另一种办法更简单,用不到需要花钱的高压直流电源,只需要利用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一个电学原理,摩擦起电。   印在一百美元上的本杰明·富兰克林,是《独立宣言》的起草人之一。   但在美国国父之外,富兰克林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就是一个科学家。   小学课本上写,为了研究电学他曾经在雷雨天的时候放风筝,试图用金属杆来把闪电给引下来。   除此之外,富兰克林还发现并命名了正负电荷,用丝绸摩擦过的玻璃棒带的电荷叫做正电荷,而用动物毛皮摩擦过的橡胶棒,带的电荷叫做负电荷。   丝绸本来就是一种很好的起电物质,如果在这种起电机的底部,用一个一端接地的玻璃棒和丝绸进行摩擦,则同样也可以为这条绝缘带源源不断地提供电荷。   只不过由于电子是从玻璃棒向丝绸转移的,如此起电的起电机,到最后锡罐上面积累的都是负电荷,因而电势也为负,不能加速带正电的质子,只能加速带负电的电子。   不过这对陈慕武来说没什么问题,他又不打算用手头的这些价值几个先令的东西,把粒子加速器真的做出来。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搞一个演示用的起电机来说服老师卢瑟福,用这种办法得到高压静电是可行的,从而建议他把粒子加速器从空想落到实处上来。   在卢瑟福的计划当中,陈慕武制造好这种加速器的模型,最少也要个把月。   如果那个模型演示失败了,就可以把它打回去让他重做。   而成功了的话,也可以借口到了年底实验室的经费不太富裕,又要进行年终盘点,从而把造粒子加速器的经费,拖到明年的1926年。   所以卢瑟福才能在咬牙说话的时候,稍微松了一下口,把拨给陈慕武的经费,破格提升到两千五百英镑巨款。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个好学生在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花了还不到半个礼拜的时间,就带着他那个所谓的“粒子加速器”模型,再次走进了自己的这间办公室当中。   陈慕武多半年的时间都没在剑桥郡,卢瑟福已经很不适应这个中囯风暴一如既往的高效率了。   “陈,你手里拿着的这个,就是你之前所说的加速器模型吗?”   “老师,确切地说,这只是加速器的一部分,它负责提供加速粒子时所需要的高电势差.”   “就这个?它能提供多高!”   陈慕武在心中估算了几秒:“上面这个金属锡球的半径,大概是在十厘米左右,在零摄氏度和七百六十毫米汞柱的标准状况下,空气的击穿场大概在三万伏特每厘米。   如果能把这个金属电极做得无限接近于一个球,并且将表面抛光的话,只是这个小家伙,就能提供十五万伏特的电势差。   目前这个情况,我手中这件物体,实际产生个几千伏特不成问题.”   十五万伏特,只看这个电压,就已经是维德罗还没造出来的那种加速器的三倍了。   百闻不如一见,看到老师脸上的表情中充满了怀疑,陈慕武干脆就把起电机模型放到了他的办公桌桌面上。   “老师,请您借我一张纸,用过的就行.”   接过卢瑟福递给他的一张草稿纸,陈慕武从上面撕下一小条,把它放到了锡罐的顶部。   “因为只是一个演示用的模型,我制造的也很粗糙,所以就没必要再去具体测量它能产生的电势具体有多高,干脆就用这张纸条来做个大概的估计就好了。   随着机器的启动,这张纸条也会因为带上了电量,和锡罐相互排斥,所以越来越高.”   简单讲述完原理之后,陈慕武接通电源,让那个马达启动,带着那条用丝绸制作的绝缘带慢慢运转起来。   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锡罐顶端的那张纸条高高飘起,像一面旗帜一样,在无声宣告着胜利。   卢瑟福站起身子凑近观察了一下,这回就连他的胡子也跟着飘了起来。   他沉吟许久,然后才开口:“陈,按照你的这个说法,只需要让这个圆球的半径到达三十五厘米的话,那么就能制造出一百万伏特的超高压了么?”   “老师,那只是在一种理想情况下,不过百万伏特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就是把圆球电极的半径再调高一点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只要圆球电极半径调得无限大,我们就能造出无限大的电势差?”   “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我觉得应该也要有个上限,当传送带输送电荷的速度,和电极上电荷流失的速度达到平衡,电势也就不会再增加了。   这个上限,我估计在五百万伏特左右.”   陈慕武给出来的数据不算是空穴来风,在十几年之后,为了能更好地研究核裂变,西屋电气确实搞出来了一个能把电压提升到五百万伏特的庞然大物,并为之取了一个很形象的名字,“西屋原子粉碎机”。   “五百万……”   卢瑟福显然被陈慕武放出去的卫星给吓到了,刚刚那个一百万伏特的电势,都已经被他当成是自己想象力的极限了。   如果真能造出五百万伏特的粒子加速器,然后用五百万伏特的电势差去加速一个质子,然后再让如此高能的一个质子,去轰击其他原子的原子核……   卢瑟福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可是那需要多少钱啊?   “陈,你这真是提供了一种天才的发明。   但是我们必须一步一步地走,且不说一下子就建造出一个五百万伏特的机器没什么必要,现在这个起电机只停留在模型阶段,在实际当中能否建造出完全按照模型设计而运转的起电机器也不好说。   “这样吧,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两千五百英镑的加速器经费一便士也不会少你,只是……”   又快要到了一年当中的秋天,陈慕武又在向卡文迪许实验室实验的主任卢瑟福,索要一笔两千英镑以上的经费。   此时此刻,恰如两年之前的彼时彼刻,当时的陈慕武正在为一台美国通用电气要价两千英镑的真空泵而发愁。   卢瑟福也再次搬出来了之前不想给陈慕武买真空泵时的那套说辞,说什么马上到了年底,而且十月份开学之后,实验室里又会再来一批新人,总要留些钱以备不时之需等等。   但说着说着,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毕竟办公桌那一头站着的,可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一个学生。   “……不如这样,陈,我知道你很有钱,光是诺贝尔奖的奖金就有七八千英镑。   “那么巨额的一笔奖金,存在银行里吃利息也只不过是一笔死钱,要不然你先把这笔钱掏出来,垫付一下建造一个粒子加速器所需要的开支,等明年经费富裕之后,我再让詹姆斯把钱给你补上报销,如何?”   “老师,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又没钱了吗?”   预想中的讨价还价情节没有出现,陈慕武反而是一脸真诚地问了一句。   这倒给卢瑟福整不会了,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陈慕武既然能给老亨利搞到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经费,又能白送他一间新的蒙德实验室,是不是也有新的手段能像之前那样,让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经费能变得更多一些?   有枣没枣打三竿子,这个穷,我欧内斯特先哭为敬了。   卢瑟福点点头,就要顺势继续说下去:“陈,虽然你之前让实验室的经费翻了番,但是有钱之后,人人就都想要更好的实验设备和材料,这笔钱依然不够用……”   “好的,我知道了,老师,”继刚刚的一脸真诚之后,陈慕武又表现出一副十分理解的姿态,“既然卡文迪许实验室没钱,那我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伦敦吧,到那边问问布拉格爵士愿不愿意出这笔钱.”   说完话之后,他拿起桌子上的模型,就要转身离开。   陈慕武有点寒心,老师不给钱也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的诺贝尔奖金都盯上了。   而且奖金他也早就打到了小马库斯的账面,用作在瑞典支付学校的建设费。   不对,盖学校的那笔钱,是直接用的卜内门公司的专利购买费,诺贝尔奖金还存在自己的银行账户里。   但即使那样,陈慕武觉得自己也不能自带干粮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建加速器,自己账户中林林总总的那些钱,还要交到奥本海默手上,托他带到美国的股市里去大赚一笔呢!   所以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给老师来了一出以退为进。   局势风雨突变,卢瑟福再次措手不及。   “陈,老亨利是一个研究固体物理的晶体学家,只需要给他几种晶体,再加上一个x射线源,就足够他做几年研究的了,粒子加速器对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用。   不然我们再商量商量?我让詹姆斯今年先给你拨一千英镑,然后等到明年经费充足之后,再把剩下的那部分钱给你.”   这还差不多嘛,先给一半陈慕武能够接受,一分不给想直接白嫖,陈慕武是真的忍不了。   “老师,虽然咱们卡文迪许实验室没钱,可是年底您就要上任皇家学会的会长了,是不是也能从皇家学会那边搞些经费过来?咱们要做就做个大的加速器出来,五百万伏特虽然有些困难,但是先造个一百万伏特的,总没什么问题吧?”   卢瑟福还没有正式成为会长,陈慕武就已经盯上了皇家学会这只肥羊。   “再说吧,再说吧.”   老头儿有点心疼钱,所以也就无视了陈慕武的插科打诨。   拿到钱之后,再次变得体贴的陈慕武见不得自己老师这个样子,决定想个办法安慰一下他。   “老师,我还有一件事.”   “还要钱吗?”   “不要钱,不要钱.”   陈慕武赶忙摆手摇头,他感觉如果自己肯定这个问题的话,卢瑟福估计会当场犯心脏病倒地。   “那你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这个陈氏起电机的专利,能不能通过卡文迪许实验室帮我注册一下?之前的规矩我都懂,实验室二我八,虽然不知道这个专利能赚到几个钱,但是应该能把我们投入的这两千五百英镑,多多少少赚回来一点儿.”   听到这个回答,卢瑟福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不少。   他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你抓紧时间把专利书搞出来,交给詹姆斯就行。   陈,你还有什么事吗?”   “倒是还有一件事……”   卢瑟福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他怎么就多嘴,问出来了最后的那个问题呢?   他原本认为,这其实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逐客令,潜台词就是没事的话就赶快走,本主任今天不想再见到你这个有些气人的学生了。   可他陈慕武还挺实诚,居然真的答应了下来。   卢瑟福决定他这次如果再要钱的话,自己绝不会答应他了。   “老师,马上就要建加速器了,我目前虽然有了钱,可是还缺一个助手。   彼得手底下新去的那个研究生,约翰·考克罗夫特先生,能不能调到我这边来?”   “那没问题,这几天我和詹姆斯说一下。   “怎么,你终于也受不了那个美国人了?我当初就不想把他招进卡文迪许实验室,结果你非要听汤姆孙爵士的话,把他要到自己的手底下。   现在自食苦果了吧?”   得知陈慕武不是要钱之后,坐在过山车上的卢瑟福再次心情愉悦,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一物降一物,看来是上帝都看不下去陈慕武这个不听话的学生天天气自己,于是派来了一个比他更加不听话的奥本海默,来让陈博士尝尝被自己的学生气是一种什么滋味! 第207章 155站在巨人肩膀上   奥本海默虽然已经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有一年了,可是卢瑟福对他还是带着深深的偏见。   没办法,当初哈佛大学的布里奇曼教授在推荐信当中,就已经写明了奥本海默虽然有颗聪明的大脑,但是不擅长动手做实验。   而且这人被卢瑟福拒绝之后,又通过找关系和老汤姆孙搭上了关系,他的老师还在他面前当了几次说客,企图让奥本海默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   虽然十分讨厌英国的这种人情关系社会,可老师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卢瑟福十分不愿意收下卡皮察,所以就借口说再考虑考虑,企图用一个“拖”字诀解决战斗——就像他想把陈慕武造粒子加速器的经费拖到明年一样。   没想到老汤姆孙又误打误撞地找上了自己的好学生陈慕武,而且彼时的陈慕武刚刚因为在巴黎奥运会上因为优异的游泳成绩,结识了同为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出身的约克公爵,为实验室赚回来了一大笔经费,这就导致卢瑟福不得不卖给他陈慕武一个人情。   他一开始想的是,这个看上去就是一个很不靠谱的美国人,应该是属于那种没什么耐心又招人烦的类型,估计在陈慕武手下也待不了几个月。   正好借此机会,也能让陈慕武这个好学生体会一下老师不是那么好当的,比起做出几个成功的实验来,要难多了。   可没想到从奥本海默进入实验室到现在,这都过了一年多的时间,陈慕武才来向自己提出要新研究生。   卢瑟福猜测,可能是他把奥本海默从剑桥大学喊到伦敦,去做低温物理学实验,让这个美国人最终露出了马脚来。   陈慕武已经成功发现了重氢,但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协助的奥本海默,却不能独自复现实验过程。   之前阿斯顿从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带回来的那些重氢,还是查德威克和卡皮察紧急上马,经过短暂培训之后才制备出来的。   虽然时间比自己猜测得更久了一些,不过这样也好,晚来至少比不来强。   把奥本海默这匹害群之马给踢出去,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效率估计会提高不少,说不定就能做出更多更好的成果来。   听完卢瑟福说出去的那些话,又看着老师写在脸上的那种“我早就说过他不靠谱”的表情,陈慕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初次答应老汤姆孙的请求时,他确实十分忐忑,认为奥本海默就是一个刺儿头,而且还是心狠手辣,敢给布莱克特下毒的那种。   在奥本海默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后不久,陈慕武就找他谈了一次话,字里行间都是想把他从剑桥大学给清出去,推荐给德国的柏林大学或者是哥廷根大学,把这块烫手山芋从贫道的手上甩给道友。   可是奥本海默就像是认准了他一样,说什么都不去德国,连爱因斯坦对他都没有吸引力。   陈慕武以为自己拿到的是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所以在一开始和他相处时总是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也收到毒苹果。   但这以后的发展,完全打破了陈慕武的刻板印象。   奥本海默固然是动手能力差做不好实验的一个人,可他对自己却是一片赤诚。   就像小岳岳一样,“帅、卖、怪、坏”占个“忠”字。   这个比喻好像也不太恰当,奥本海默在物理学上的水平,还是比小岳岳在相声上要高得多的。   而且不光是在物理方面,身边跟着奥本海默这样一个助手,也让陈慕武过得很是舒服。   毕竟是在未来能领导原子弹研制的人,现在虽然因为年龄问题还没成长为完全体,能力方面还有些欠缺,但是帮陈慕武打打下手,跑跑后勤已经足够了。   关键是他还任劳任怨,让去荷兰就去荷兰,让去买绝缘丝带就去买丝带,没有丝毫怨言。   美国有苹果,中囯有菠萝……   啊不是,是卢瑟福有查德威克,陈慕武有奥本海默。   即使老师现在提出来,让他们两个人把助手换一换,把大管家派过来给陈慕武打下手,他都不一定舍得。   “老师,您完全误会罗伯特了,他是非常不错的一个人。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年龄偏小,所以他表现出来了一些年青人的狂妄而已。   “我向您要考克罗夫特只是因为这个新项目人手实在不够用,毕竟以前我只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搞研究,但是这次却要造一个大家伙出来.”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卢瑟福有点怀疑,是不是奥本海默手里抓住了陈慕武的什么把柄,要不然他为什么如此这般地替美国人说好话?   但自己话都已经说成这样了,陈慕武依然没有打算把奥本海默踢出去的打算,那就随他去吧。   他之前送给自己的那本辜博士的《中囯人的精神》里不是也写了,中囯人是一个懂得隐忍的民族吗?   “再有,我很希望能看到你的成果,这个粒子加速器对我、对卡文迪许实验室甚至对整个物理学界来说都十分重要,陈,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盼.”   “老师,我一定加油努力,争取不负所托——另外我多一句嘴,那第一笔一千英镑的经费,什么时候能拨下来?”   “就在这几天,我就让詹姆斯联系你,顺便把考克罗夫特先生派到你的小组里!”   陈慕武再一次提起有关钱的问题,终于把卢瑟福兴致给消磨了个干净,让他今天再也没有和自己这个学生继续聊下去的想法了。   “好的,多谢老师!”   看到目的终于达成,陈慕武也知趣地告退,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   几天之后,查德威克带着一千英镑的支票,和陈慕武点名要的那位考克罗夫特一起,敲响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属于陈慕武的那间屋子的房门。   得知自己被陈慕武点名要他做研究生,考克罗夫特心里是很激动的。   虽然年龄上他比陈慕武还要大上五岁,但是他的心里完全没有因此而感到羞愧,感到不好意思。   毕竟陈慕武是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也是实验室里最聪明同时也最容易出成果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自己,但考克罗夫特知道,只要能够抱紧陈博士的大腿,那么自己在物理学史上留名,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不过在查德威克离开之后,陈慕武实验室里出现的另一个人,却让考克罗夫特有些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来的这个人,除了卡皮察,还能是谁?   时隔几日,他再次来这里,再次向好朋友陈博士兴师问罪。   卡皮察觉得之前陈慕武比自己提前在超导体当中发现了一种新的磁效应,还可以说是“天才所见略同”。   可是这一次,他又把刚分配给自己的助手给抢了过去,不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挖墙脚行为吗?   他的到来让考克罗夫特很是尴尬,不论是主人还是客人,这间屋子里的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考克罗夫特不知道自己是该一言不发,还是该选择站队新老师陈慕武来表忠心?   好在陈慕武及时化解了还没能在实验室当中弥漫开来的火药味儿。   “彼得,我不白要你的学生,我和你换,总可以了吧?   “施汝为,你的一个老熟人。   他之前就一直跟着你在搞磁学研究,前段时间又和我去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已经很熟悉那种制冷机器操作流程。   “刚好你不是也打算搞低温物理学研究吗?毕竟蒙德实验室就是这样一间专门研究低温物理学的实验室,你提前熟悉掌握的话,等到主任竞选的时候,也就更有竞争力。   “施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帮手,我希望你能收下他.”   虽然推辞了蒙德实验室主任的职位,可是自己给老布拉格赚来的这间实验室里,也不能没有自己的人。   而且施汝为和卡皮察的专业对口,把他留在自己的手底下,还不如让他跟着卡皮察,说不定也能闯出更广阔的一片天地来。   考克罗夫特是查德威克最近分配给自己的一个新人,而施汝为则是很久之前就开始跟着自己学习和工作。   对卡皮察来说,后者的学习能力和动手水平早就已经获得了认可,是一个很不错的学生和助手。   怒气冲冲来,高高兴兴走,卡皮察觉得自己算是捡了一个便宜,   他甚至还认为,陈慕武用施汝为换考克罗夫特,是对自己的一种补偿。   “考克罗夫特先生,欢迎你加入到我们这个小组。   听说前不久你刚刚结婚,那也祝你新婚快乐!”   卡皮察走后,陈慕武在实验室里,给这个刚刚加入的新人办了一个简便的欢迎仪式。   奥本海默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老师对这个新人的称呼,就在刚刚,陈慕武手下团队中增加了一位除自己之外的白种人,让他心里突然就多了一种危机感。   在听到陈慕武使用的依然是剑桥大学传统的“姓氏+先生”这种方式之后,奥本海默暗自松了一口气。   除了卡皮察、布拉克特和狄拉克那几个陈慕武的好朋友之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只有他奥本海默会被陈慕武称呼名字,罗伯特。   这在无形之中就表明了一种关系的远近亲疏,新来的这个英国佬儿,应该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多谢,多谢陈博士。   不知道您把我要到这个小组来,是要做些什么研究呢?”   考克罗夫特一口一个陈博士,让陈慕武意识到,因为一直惦记着的都是粒子加速器,自己好像又一次忘了向卢瑟福提出有关教授职位的那件事。   不过看在老师这次还算痛快地给了经费,陈慕武觉得等粒子加速器搞出来,再去和卢瑟福去谈谈心也不算迟。   陈慕武再次摸出来了他之前做好的那个起电机模型,虽然已经在老师面前演示过,但是自己临时组建的这个小组里的成员,却都像考克罗夫特一样,不知道他们即将要做些什么。   看到机器已经被陈慕武组装了起来,奥本海默才知道之前老师让他去买的那几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并不是在消遣自己,而是真的有用。   随着锡罐上带的电荷不断增加,附在上面的那张纸条也渐渐飘了起来。   实验室的门刚好在这时候被打开,奥本海默也就没对这个现象在意,以为纸条能够飘起来是开门后空气流通带来的对流作用。   度假归来的三一学院院长老汤姆孙今天心血来潮,打算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逛一逛。   他虽然在几年前就已经卸任了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的职位,可是为表示对他的尊重,实验室里仍然为老汤姆孙划分出了几间屋子,供他做实验时所使用的。   卸任之后的头几年,老汤姆孙还会经常来实验室做些实验,和阿斯顿一起,用质谱仪研究一下原子和同位素。   可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老汤姆孙在学术研究上也就越来越力不从心。   再加上“人事有代谢”,他认识的最后那几批老学生纷纷毕了业,而招进来的新人又都以卢瑟福马首是瞻,老汤姆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也就不剩几个熟人。   除了学生卢瑟福,还有两位老助手威尔孙和阿斯顿以外,在新生代的学生当中,也就只有当初被爱丁顿和卢瑟福举荐,而被他特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和三一学院的陈慕武,和老汤姆孙最为相熟了。   还有那个找了几层关系找到自己,说什么都想要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美国小伙,姑且也算是半个熟人。   他被自己托付给了陈慕武,不知道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们相处的如何?   老汤姆孙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陈慕武刚好在给几位学生讲着他这个起电机的灵感来源:“这种用介质运送电荷,慢慢积累电势的办法,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参考了开尔文勋爵在六十年前发明的一种滴水起电机。   “报纸上总说我是什么天才,总能想到各种新奇的点子。   但这些都是以讹传讹,真相就如同牛顿爵士说的那样,我只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我希望你们也应该时不时地就去翻翻前辈给我们留下来的东西。   如果本实验室的第一任主任,麦克斯韦教授不去翻阅前人留下的手稿的话,就永远都不会发现,赋予我们这间实验室名字的那一位亨利·卡文迪许先生,是多么伟大的一位物理学家!” 第208章 156老主任锦上添花   很难说陈慕武在讲解起电机原理的时候,突然就说了一番夸赞古人的话,究竟是偶然间的心血来潮,还是在见到老汤姆孙悄然进门后的故意而为之。   不过,他这番话里最想提出来的那位物理学家不是牛顿,不是麦克斯韦,也不是卡文迪许,而是在最一开始的开尔文勋爵。   把英国有名的这些物理学家们,用中囯传统的师承关系来计算,那么卢瑟福就是陈慕武的师父,卢瑟福的师父老汤姆孙,就是陈慕武的师爷。   老汤姆孙的师父是瑞利勋爵三世,瑞利三世的师父则正是开尔文。   如果再代入到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中的话,那么卢瑟福就是陈慕武的爹,老汤姆孙是爷爷,瑞利三世是曾祖父,而开尔文则是高祖父。   陈慕武主要是穿越得稍微晚了一点,等他来到这个世界的1922年,瑞利三世都已经去世了三年,更别说在十五年前就去世的开尔文。   所以在他的这一脉上,陈慕武只见过自己的师爷老汤姆孙。   卢瑟福稍微幸运一些,他不但见过自己的师爷瑞利三世,和开尔文也有过几面之缘。   卢瑟福是1895年离开新西兰到了英国的,在剑桥大学读了两年书,然后在1898年就被老汤姆孙给推荐到了加拿大的麦吉尔大学,直到1909年才再次回英国。   开尔文虽然活到了1907年,可是两人见面的机会和次数都不多。   1904年,从加拿大出差到英国的卢瑟福,被邀请去皇家学会做一个有关放射性的演讲。   在自己的演讲稿中,卢瑟福打算讲讲放射性会产生巨额能量,地球内部的温度很高,正是因为里面源源不断地进行着放射性反应,从而获得了能量。   他之所以要在放射性讲座中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地球年龄这个话题,一直都是学术界的热门。   从牛顿开始,人们就一直都球究竟有多久的历史。   牛顿给出的办法是找了一个直径为一英寸的铁球,把它加热到红热状态,然后再冷却到室温,测定这个降温过程所需要花费的时间。   最后把地球的数据代入到铁球上,推算出地球的寿命是五万年。   后来到了开尔文这里,他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经过一番热力学计算,给出的答案是九千八百万年,但是同时也给出了一个很大的误差范围,两千万到四亿年。   到了皇家学会的会场之后,卢瑟福直接傻了眼,他没想到八十多岁的开尔文直接坐在会场的第一排,来听他的这场讲座。   开尔文当时是全英国物理学乃至科学界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受册封的勋爵身份,又让他成为了进入到英国议会上议院的第一位科学家。   相较之下,当时的卢瑟福平平无奇,只能算是开尔文的再传弟子的弟子中的一个。   他根本就不敢当着开尔文的面,说因为放射性会产生热量,所以之前开尔文估算的地球年龄并不准确这回事。   直到看到卡尔文闭上双眼,以为他是年纪大了坚持不住睡着了,卢瑟福才敢在演讲当中提起地球的年龄。   谁知道开尔文根本就没睡着,只不过是在闭目养神。   他听到这种说法后直接把眼睛瞪得很大,把卢瑟福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陈慕武的老师足够机灵,立马给出来了一个不太站得住脚,但是别人听起来很受用的解释。   “但这也并不能说明开尔文勋爵的论文是错误的。   “在那篇论文当中,开尔文勋爵同时指出,论文中热力学测年法只有在地球内部没有新的热源的情况下才是正确的。   “换言之,正是开尔文勋爵圣明烛照,最早预言了放射性现象的存在!”   老头儿很满意地笑了笑,看见笑容的卢瑟福也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放射性现象是被老对头法国人抢先发现的,但是英国人也没因为卢瑟福的一句话,就大肆宣传开尔文是最先提出来放射性的那一个人。   卢瑟福害怕开尔文,可是老汤姆孙却完全不害怕他的这位师爷,相反还十分感激他。   卡文迪许实验室,当初还叫做德文郡实验室,是因为出资人是当时的剑桥大学校长,第七代德文郡公爵,威廉·卡文迪许。   实验室创立阶段,德文郡公爵找过威廉·汤姆森,也就是后来的卡尔文勋爵,只不过此时还没有接受册封,所以也就不能用封号所称呼。   汤姆森没兴趣出任这间实验室的主任,所以德文郡公爵又去找了德国最有名的物理学家亥姆霍兹,后者同样对主任这个职位没什么兴趣。   就这样,实验室第一任主任才能轮到当时还不是太出名的麦克斯韦,他在研读手稿时,发现了亨利·卡文迪许的伟大。   为了纪念这位被埋没的物理学家,以及他那个慷慨的出资人亲戚,所以在麦克斯韦的建议下,实验室的冠名才从德文郡被改成了卡文迪许。   麦克斯韦英年早逝之后,剑桥大学找上了三一学院的校友瑞利三世,希望他能来继任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第二任主任。   但在当时,瑞利三世还有另外一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出任皇家研究所的自然哲学教授。   卡文迪许实验室这种初创的草台班子,吸引力肯定不如冠以皇家名号的皇家研究所。   可是母校来人请他帮忙,瑞利三世又很难拒绝这个要求。   所以他临危受命,和剑桥大学之间订立了一个五年之约,那就是他这个救火队员会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当上五年的主任,帮助实验室走上正轨。   等时间一到他就卸任这个职位,到伦敦去追求一个更好的发展。   五年之后,瑞利三世如约离开剑桥去了伦敦,卡文迪许实验室再次面临主任人选这个问题。   不过在瑞利三世临走前,他向剑桥大学评审委员会推荐了自己的学生,时年二十八岁的老汤姆孙,接任自己成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第三任主任。   而年轻的老汤姆孙也懵懵懂懂地遵循了老师的建议,写了一封申请信。   当时和他一起竞争的,有瑞利三世在实验室里的两个副手,奥斯本·雷诺兹和理查德·格莱兹布鲁克。   老汤姆孙最终能入主卡文迪许实验室,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其实是他的那位和自己同姓的师爷,德高望重的开尔文勋爵在背后的推动。   他和自己的学生瑞利三世说,要给年青人一些机会,他手下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约瑟夫看上去就很不错。   瑞利三世又向剑桥大学的评审委员会转述了开尔文的话,年轻的老汤姆孙才能成为实验室的第三任主任。   他以两位前辈麦克斯韦和瑞利三世作为自己的榜样,在他的带领下,卡文迪许实验室也跟着蒸蒸日上。   没有开尔文的慧眼识珠,老汤姆孙就只是三一学院的一个讲师,在剑桥大学里靠着混时间混出学术地位之后,很可能会回到家乡曼彻斯特,在维多利亚大学里谋一个教授的教职。   而没有卡文迪许实验室如果没有老汤姆孙的话,是绝对不会到达现如今的这个地位的。   今天在的这间屋子里,听到了他偶然间提起了自己的师爷开尔文勋爵,让老汤姆孙的神思就是一恍惚。   正像陈慕武话里说的那样,物理学的发展离不开一辈又一辈物理学家们的传承。   如果没有自己的师爷卡尔文勋爵当初向师父瑞利三世推荐,自己就不会担任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并从此平步青云,成为皇家学会会士,发现电子,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当选皇家学会的会长,成为母校三一学院的院长。   而如果没有当初卢瑟福向自己推荐陈慕武,那他也不会从遥远的中囯来到这里,更不会在物理学和物理学之外,取得现在这么多的成就。   老汤姆孙看向正对着一个机器模型侃侃而谈的陈慕武,眼睛里满是自己年轻时,在这间实验室里跟着老师瑞利三世一起做实验的影子。   这个机器模型,难道也受到了开尔文勋爵的启发吗?   “汤姆孙爵士,好久不见.”   讲完话的陈慕武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个学生也一边起立一边回头,和老汤姆孙之间有一层关系的奥本海默还向他老人家点头致意。   “陈,你说这东西,是受到滴水起电机的启发,所以这也是一种静电机器咯?”   老汤姆孙完全没跟他客气,而是开门见山,直接向陈慕武问起眼前的这个模型。   “爵士,没错,这正是一种起电机器,而且它现在已经带上了电,您请看现在这张飘扬起来的纸条……”   接下去就是一番十分细致的原理讲解,老汤姆孙听得也十分认真。   “我明白了,开尔文勋爵的那个滴水起电机,是靠着水滴从上到下把电荷运送到水桶里。   而你的这个新型起电机则是把这个过程反了过来,也同时把电荷的载体从水滴换成了丝绸带,让它从下往上运送电荷。   你的这个大脑还真是聪明,总能想到这么新奇并且有用的点子来!   “这台机器,也是欧内斯特让你设计的吗?”   “是的爵士,老师让我设计一个粒子加速器,我就打算用这种办法,获得一个静电高压来加速带电粒子.”   “在卡文迪许实验里吗?”   “不,应该会在剑桥郡另一块空地上,毕竟要把电压提升到一百万伏特,在这栋楼里面没空间,也十分危险.”   “多少?一百万伏特?”   “对,一百万伏特,我打算先做出一个来练习一下,如果成功的话,将来再建设一个电势更高的出来.”   这个数字还是让老汤姆孙产生了一些小小的震撼,他知道开尔文勋爵设计的那种滴水起电机,因为各种因素的限制,那个机器产生的电势差基本上在几千伏特左右。   如果制造得更精密一些,倒是能再把电势差提升一个数量级,可和一百万伏特相比,两者之间还差着两位小数点。   陈慕武手里的模型虽然成功了,可是把它放大几十倍之后,还会成功吗?   老汤姆孙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他还是很希望陈慕武能成功的。   “那你们的经费够不够用?”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如果陈慕武再听不出来的话,那他就真是一个傻子了。   老汤姆孙这摆明了是要再帮他搞些钱!   “卢瑟福爵士给我拨了两千五百英镑,虽然不知道够不够,能不能把粒子加速器成功地造出来,但总要试试才知道。   而且卡文迪许实验室一向都很穷,可是我们不依然取得了那么多成就嘛!”   陈慕武脸上的表情很悲壮。   “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我觉得这个粒子加速器很重要,绝对不能出现错误。   陈博士,要不然我帮你从院里再额外拨出来一笔经费,怎么样?”   当了院长就是不一样,卢瑟福还在各种省钱各种化缘,想把一便士掰成两半花的时候,老汤姆孙却能堂而皇之地直接从三一学院里拿钱。   “对了陈博士,你的这台机器,取名字了没有?”   陈慕武本来打算叫它陈氏起电机,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汤姆孙就已经在对面自问自答。   “既然你说是受到了开尔文勋爵的启发,才从他的水滴起电机中改进出了这个机器,如果没取名字的话,我看不如就把它叫做开尔文-陈起电机吧!”   老汤姆孙的这种口吻,看上去像是和陈慕武商量,但其实完全不容别人拒绝。   他可能是想起来了开尔文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想要以这种方式,对自己的这位师爷做个纪念。   但作为一个伟大的物理学家,开尔文名下完全不缺以他名字命名的公式、定律和各种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热力学中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开尔文表述、开尔文温标、焦耳-汤姆森效应,静电学中的汤姆森定律,还有开尔文平衡、开尔文球……等等等等。   老汤姆孙的这个举动,其实也只是为了自己寻求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一般人被抢了命名权,很可能会不高兴。   不过对陈慕武来说,他的心里却没什么不痛快。   因为在过去和在未来,也会有很多公式和定律以他的名字命名。   这台起电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相反他还很高兴,老汤姆孙能为这台机器取这样一个名字,让自己和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联系在一起。   可陈慕武没想到,老汤姆孙给他带来的惊喜还不止于此。   “汤姆孙爵士,这个机器确实还没有名字,您取的这个名字,我本人完全没有什么异议.”   “那就好,那就好,开尔文勋爵身后没有子女,所以在他和夫人双双亡故之后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其中有很多都捐给了皇家学会,成立了一笔‘开尔文勋爵基金’。   “陈博士,既然这台机器叫做开尔文-陈起电机,那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去皇家学会看看?说不定就能从这笔基金当中支出一笔来。   “有了这笔钱,再加上欧内斯特的经费和三一学院的拨款,这样一来,你在剑桥的工作,说不定就会轻松不少.” 第209章 157骑行健将爱丁顿   人在实验室坐,钱从天上来。   陈慕武眼馋第谷和伽利略背后的那些大金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他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也陆陆续续地结识了法国的德布罗意,英国的约克公爵和瑞典的王储,从他们那里用各种办法得到了不少的赞助,可是每个人都像刘秀那样,人苦不知足,平陇复望蜀。   这种不用社交,不用忽悠,只需要挂个名,就能爽快掏钱给赞助的冤大头,正是陈慕武所梦寐以求的,他巴不得照单全收,有多少要多少。   只是英国国内,像开尔文勋爵这种既有钱又有名的科学家贵族,实在是太少了。   除了他之外,有名的还有瑞利三世的儿子瑞利四世,有达尔文的孙子查尔斯·达尔文,当然还有赫胥黎他们那个家族。   可是这些人又不像开尔文那样身后无儿无女,而是都有自己的后代,他们完全没必要把钱都捐出去,贡献给科学研究。   像开尔文这样的情况可遇而不可求,陈慕武觉得完全没必要局限于此,只要肯出钱,那么布就愿拜为义父。   他又想到了那个为了一台回旋加速器捐了二十五万英镑的奥斯汀勋爵,如果日后在研制回旋加速器的时候,陈慕武把这台机器叫做奥斯汀回旋加速器,那个老贵族是不是就能爆出更多的金币来了?   现在不是幻想时间,因为在他的面前还站着三一学院的院长老汤姆孙。   陈慕武现在必须赶快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避免夜长梦多,发生什么变故:“爵士,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很感激您能帮这个忙。   这样一来,我在剑桥大学研制这个粒子加速器,就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伦敦?”   “等下一次皇家学会开会的时候吧,反正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经费,我再去三一学院找会计把钱给你拨过来,最近一段时间也应该够用.”   老汤姆孙说着话就要起身,陈慕武也赶紧从办公桌里跑了出来:“没问题,爵士,您要走了吗?我送您!”   作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前任主任,老汤姆孙还是很受人尊敬的。   路过一楼的开放实验室的时候,在里面做实验的那些学生和工作人员纷纷驻足,向这位老主任注目致意。   如果麦克斯韦算是高祖,那么瑞利三世和老汤姆孙也就能算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文帝和景帝,有了他们在前面的铺垫,才有了卢瑟福接手实验室之后的井喷发展。   陈慕武像是站在老虎背上的那只狐狸一样,一路跟着走了下来,他在想自己未来会不会也有这种被很多人尊敬的机会。   走到实验室的大门外,陈慕武就想在这里和老汤姆孙分别,毕竟他的房间里还有三个学生,等着他回去之后还要继续讲有关加速器的事情。   “陈博士,你再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汤姆孙爵士?”   陈慕武都已经转了身,却被身后的老汤姆孙一叫后就再次回了头,他生怕那笔开尔文勋爵基金会提供的奖金会出什么变故。   “我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也是我今天找你来的最初目的.”   人老了之后,记忆力会减退,再加上老汤姆孙听到陈慕武提起开尔文,心里面一激动,竟然把他之前想要来找陈慕武的本意给忘了。   还好及时记了起来,否则的话,就又要辛苦他老人家再往实验室里跑一趟了。   “你今年被评为了三一学院的院士,对吧?”   陈慕武点了点头,难道是有院士身份的话,在学院里申请经费就会更容易一些吗?   “是这样的,按理来说,学院的院士每年都要在学院里至少开一门课,现在两个学期都已经过去了,只剩十月份的那最后一个学期,你看,你能不能准备一门课出来?如果没时间的话,以几场讲座的形式也行,我看你那个量子力学的题材就很不错,之前不是已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讲过一次了吗?”   看来钱还真不是白赚的,活儿这不就找上门来了吗?   不过早在陈慕武当上院士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明确告知了,院士确实会有这么一项义务,每年至少要开一门课。   不过也有狠人,就比如他面前的院长。   老汤姆孙在年轻的时候,每年要开七八门课,基本上涵盖了当时数学和物理学上的方方面面,还在空闲时间编写了一套教科书。   陈慕武今年前半年一直都在伦敦,所以今年的前两个学期,他一直都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在剑桥大学开课,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学期了。   老汤姆孙可能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很贴心地连讲课的题材都给陈慕武想好了,来帮助他混过当上院士的这第一年。   只是,陈慕武不怎么想讲量子力学。   说到要讲课,他的第一反应是那本《费曼物理学讲义》。   书写的很好,所以现在是《陈氏物理学讲义》了。   1918年出生的理查德·费曼,现在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正太。   倒是那个比他早十年出生的列夫·朗道,好像应该要读大学了吧?   陈慕武想怎么着也要把这位给挖来,送到瑞典的那所即将建成的王子学院里,好好听自己讲讲课。   他写的那本十卷套《理论物理学教程》,当时对陈慕武造成的打击,可比他的同胞吉米多维奇要大多了!   陈慕武之所以要不讲量子力学,而是讲力学,也和瑞典的王子学院有直接关系。   这所学校估计最晚到了明年也就该建成了,估计到了1927年,应该就会有第一批学生。   按照陈慕武的设想,这些人应该都是高中毕业生。   因为他打算用中文讲课,所以也就没必要让他们像那些为了考取庚子赔款留美的人一样,先到清华学校里面学上几年的英语和预科。   当然也要看情况,很可能在前几批的学生里,有很多大学毕业生也要来争取这些来之不易的留学机会。   可不管是高中毕业生还是大学生,陈慕武总不能一上来就给他们讲量子力学吧?总要从最基础的力学入手才行。   那就不如借此机会,先在三一学院试试水,研究一下讲课的节奏。   想到这里,陈慕武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汤姆孙爵士,谢谢您为了这件事,特地来卡文迪许实验室通知我一次。   “开课没什么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我今年就应该一直待在剑桥了,一堂课还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我不太想讲量子力学(quantuechanics),希望能把‘量子’去掉,只留下‘力学’这一个词。   “我想开一门力学的课,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力学?   老汤姆孙完全没想到,陈慕武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被谣传曾经站在比萨斜塔上向下扔铁球的那位伽利略,可以算是开拓者。   而三一学院历史上最伟大的牛顿爵士,完全就是力学的祖宗了!   陈慕武突然说想要开一门力学课,他这是要致敬物理学的祖师爷了吗?   看到老汤姆孙迟迟没能给出回复,陈慕武打算退而求其次:“如果力学不行的话,微积分也是可以的……”   不讲力学,改讲微积分?   这也是牛顿爵士的东西啊?   陈博士这是什么意思?   他和牛顿爵士过不去了吗?   老汤姆孙突然想起来,之前卢瑟福曾经向自己打听过,那个卢卡斯数学教授席位的事情。   欧内斯特一个只研究实验物理,从来没怎么学过数学的大老粗,是不可能为他自己谋求这个职位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陈慕武倒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他虽然一直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但是对理论物理学也很是精通,而且数学上的能力估计也不会太差,否则他怎么会突然想到那种冷门的工具——矩阵呢?   老汤姆孙觉得,卢瑟福之前找自己打听这个教授席位的事情,很可能是要为他的这位爱徒来争取的。   陈慕武的数学物理水平固然够资格,只是,现任的卢卡斯教授,发现了拉莫尔进动的那位约瑟夫拉莫尔爵士正春秋鼎盛,他还在这个位置上待得好好的,总不能,也没理由把这位教授给请下来啊?   老汤姆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在心里误会了陈慕武的意思,陈慕武同样也误会了他的意思。   看这意思,好像微积分也不行?   “呃,爵士?我知道力学和微积分都是很热门很基础的学科,对任课教师的水平有着很高的要求,如果贸然安排我去的话,学院很可能不放心。   “那么我去讲讲线性代数,也是可以的.”   在陈慕武说出最后的那个课程名之前,老汤姆孙依然提心吊胆。   他怕陈博士提完力学和微积分之后,再把光学这门课给提出来。   牛顿爵士研究过宇宙,陈慕武也研究过宇宙。   牛顿爵士研究过光学,陈慕武也研究过光学。   牛顿爵士用太阳光发现了光的色散,陈慕武也用太阳光发现了一种新的散射。   牛顿爵士说光是一种微粒,陈慕武也说光是一种微粒。   ……   老天爷!   难道说这世界上真有转世这么一回事,牛顿爵士在两百年之后,转生到了中囯么?   好在这次陈慕武没说和牛顿爵士相关的课程了,线性代数这门课在他死后才渐渐出现,要不然就先答应了他吧?   至于那个卢卡斯数学教授席位,等回到学院里再慢慢考虑。   等回学院之后就找人开会研究一下,即使当不成卢卡斯数学教授,给他安排个其他的教授职位应该也不成问题。   “爵士,爵士?”   “啊……好好好,没问题,那就线性代数吧,我回去就和教务负责人去说一声,陈博士这学期先开一门线性代数!”   虽然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但还是很艰难地达成了一项协议。   “多谢爵士.”   “今天耽误你太多的时间了,你快回去继续做实验吧!粒子加速器,我很看好你!”   客气完之后,老汤姆孙头也不回地沿着自由校巷远离卡文迪许实验室。   就连在原本打算中去老鹰酒吧喝一杯这件事,都被他给放弃了,只是因为害怕陈慕武会因为课程的问题再找上自己。   明明老汤姆孙下楼的时候还颤颤巍巍,但离开时却健步如飞,陈慕武觉得自己好像搞明白了这位师爷长寿的原因了,应该是经常健走参加锻炼的缘故。   现在除了要制造粒子加速器,还要准备线性代数课程,他觉得自己要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了。   目送着老汤姆孙的背影消失在了自由校巷的尽头,陈慕武转身就想返回卡文迪许实验室。   但这时他又听到了从另一半传来的清脆铃声,接着就是一个十分熟悉但又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陈!陈!”   陈慕武转头发现,那位平时彬彬有礼的绅士爱丁顿教授,此时正骑着一辆自行车朝他奔来。   爱丁顿是剑桥大学里远近闻名的自行车爱好者,他还曾经发明过一个有关自行车的数字,被称作“爱丁顿数”。   陈慕武之所以知道,是他曾经在c语言课上做过这道题。   所谓爱丁顿数e,就是一个人一辈子的自行车之旅当中,能够满足有e天单日骑行超过了e英里的最大整数e。   爱丁顿本人的爱丁顿数是84,也就是他这一辈子当中,有84天骑行了超过84英里距离。   只是这八十七天,他就骑行了84x84=7056英里。   换算成公里数,就是一万一千多公里,基本上就是从邶京到南极的直线距离。   而且爱丁顿胯下的“宝马良驹”,不是公路车也不是山地车,而接近于未来的那种“大二八”,全金属车身,不带避震和变速,非常硬核。   爱丁顿教授对他还不错,曾经为了自己的一篇论文,打过《哲学杂志》的编辑。   并且在自己和爱因斯坦之间产生分歧之后,他又像之前坚定不移地支持爱因斯坦那样,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陈慕武觉得有必要帮爱丁顿把变速器和避震这种东西搞出来,让他在未来的骑行之旅更舒适一些,自己说不定还能凭借这两个不起眼的小发明,赚上一笔。   “爱丁顿教授,您也好久不见!”   为什么要说也?   说话间,爱丁顿已经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门口,也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   他不想和陈慕武客套,可能是运动的原因,语气里也显得有些焦急。   “陈博士,你怎么不是你们国家天文学会的会员?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件事!” 第210章 158犹太恩公贝尔福   虽然陈慕武拒绝了很久,但是在爱丁顿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屡次三番地“邀请”下,他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坐上了爱丁顿自行车的后座。   为了防止自己从自行车座上摔下去,陈慕武还紧紧扶着爱丁顿的腰。   电影《罗马假日》当中的经典桥段在剑桥郡提前上演,只可惜后座坐着的不是奥黛丽·赫本,骑自行车的倒是一位绅士,却也不是格利高里·派克。   在这趟从卡文迪许实验室到剑桥大学天文台的铁马旅行当中,陈慕武从爱丁顿的口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大概听了一遍。   1919年的夏天,比利时、加拿大、法国、英国、希腊、本和美国这七个国家的天文学家们,参加完在布鲁塞尔举办的国际研究理事会预备会议上一商量,就联合成立了一个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这样一个组织,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抱团取暖,通过国际合作,从各个方面促进和维护天文学。   之前陈慕武发现了黄帝星的那一次,爱丁顿就是率先替他向联合会通报了这个情况。   也是因为这件事,联合会还专门召开了一次临时的会议,最终同意以黄帝来命名这个新行星的名字。   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商定,每过三年就会举办一次全体成员大会,用来让全世界的天文学家们互相通报最新的研究成果。   第一次会议,是1922年五月份在意大利的首都罗马举办的。   距离那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年的时间,第二届全体成员大会,举办地刚好就轮到了英国的剑桥郡。   按理说,陈慕武作为当今世界上最有名的天文学家和天体物理学家,一定会被邀请出席这次的全体成员大会。   但是在有关他的邀请函这件事情上,却闹出来了一个大乌龙。   之前,之所以是爱丁顿替陈慕武向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通知发现太阳系新行星这件事,是因为中囯当时虽然已经成立了天文学会,但是并没有和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联系到一起,也就没资格向联合会发送消息。   而陈慕武当时也不是联合会下属的成员协会英国皇家天文学会的会员,所以他也没资格向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发消息。   在这之后,他才被皇家天文学会吸纳成为了会员,有资格参加今年的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的全体成员大会。   一开始的邀请函,也就想通过皇家天文学会派发给陈慕武。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中囯天文学会也找到了组织,与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取得了联系,将会以观察员的身份,派人来伦敦参加这次的第二届全体大会。   这下子,到底应该通过哪边来邀请陈慕武,就成了一个程序上的问题:虽然陈慕武是皇家天文学会的会员,但是他毕竟不是英国人。   最后,联合会还是决定通过向中囯天文学会发函,来邀请陈慕武与会。   形式上必须要走这么一个形式,大不了私下里再通知他一声也就是了。   毕竟不论是爱丁顿还是卢瑟福的女婿福勒,他们都会参加这次的第二届会议,而且还都是剑桥大学的东道主,负责在剑桥郡来筹备这次的会议。   可是阴差阳错就在这里,中囯天文学会虽然联系上了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但这位陈大天文学家,却并不是中囯天文学会的会员。   他在国内的时候,只在邶大讲学过一次,而且那次讲学真正去听科学内容的专业人士很少,大部分都是来听个乐子。   所以陈慕武的真实水平并没能展现出来,也和天文学毫无关系,自然也就没能和中囯天文学会产生联系。   再加上最近半年,陈慕武一直都在伦敦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在剑桥的时间屈指可数,并不知道他们正在筹备举办天文学大会这件事。   而到了爱丁顿和福勒这里,事情的发展就更加乱套了。   爱丁顿以为福勒天天都会出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因为他的办公室就在这里,一定会很经常地和陈慕武见面,很自然也就会通知他有这么一件事。   而福勒则认为爱丁顿和陈慕武的关系更好,肯定会在陈慕武回到剑桥大学后的第一时间就来找他。   大家都以为对方会去做这么一件事,结果就是谁也没能把这件事情给做好。   到了开幕前一天大会签到的时候,终于才有人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工作人员替陈慕武准备了一份能参加更高级宴会的邀请函,结果却被来者告知,中囯天文学会只派来了他自己一个人,并没有陈慕武——而且陈慕武虽然是现在全世界最有名的中囯籍科学家,但他却不是中囯天文学会的一员。   这就尴尬了,工作人员连忙层层上报,最终报到了爱丁顿这里。   而爱丁顿当时正在准备接下来的活动,听到这件事之后,就立刻放下了手边的所有工作,蹬上自行车往卡文迪许实验室冲了过来。   讲完这些事情之后,爱丁顿还不忘向陈慕武抱怨,吐槽他的那个三一学院的学弟福勒不靠谱。   “这拉尔夫也真的是,天天都在实验室里,可却一直不通知你有这么件大事?”   “呃,爱丁顿教授,我这些天虽然一直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但总是待在我的那一间房子里,没怎么露面,更没和福勒教授碰过头,您别冤枉他。   既然现在大会还没开幕,而我又知道了这件事,那这一切就还都不算晚,不是吗?”   爱丁顿可以骂福勒,陈慕武却不能附和,只能把责任分担到自己身上一部分,做起了两位师哥之间的和事佬。   经历了一路的颠簸,两个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坐在金属管焊接而成的自行车后座上,他的那个年轻的老腰差点没被折断。   陈慕武再次感慨,爱丁顿能在这种车况和路况条件下,把爱丁顿数e刷到84,是一项多么了不得的壮举。   有一个很常见的思维误区,那就是从把爱丁顿数从80提升到84,只需要再多骑行四次单日超过84英里的长途旅行即可。   事实上,e从80升到84,在最坏的情况下,需要再多骑行八十四次单日超过84英里的长途旅行,也就是从头开始。   “爱丁顿教授,您的车技很好,但是您这辆自行车的乘坐体验,实在是不敢恭维。   “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我忙完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的事情,就帮您把这辆自行车给升级一下,如何?”   不过陈慕武并不打算自己动手,他最多也就只能做到画几张图纸,然后找个工匠,帮他在自行车上搞个避震装置出来。   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再加上一套变速系统吧。   爱丁顿倒是不怀疑陈慕武的动手能力,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上好几年实验的人,手上的功夫都不会太差。   他当年也曾经在三一学院毕业之后,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在老汤姆孙的手下研究过一段时间热辐射。   但爱丁顿本人并不擅长摆弄实验台上的那些机器,所以进入实验室还没几天,他就被老汤姆孙劝退,只能跑到了伦敦的格林尼治天文台,去分析小行星爱神星的视差。   那是爱丁顿第一次接触到天文学的工作,老汤姆孙的这次人员筛选,让卡文迪许实验室从此少了一个碌碌无为的工作人员,可也让英国多了一位杰出的天文学家。   他只是不明白,自己这辆已经是英国市面上最好的一款自行车了,陈慕武说要给他升级,又能升级成什么样子?   陈慕武简单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用硬质弹簧来稍微增加一下遇到颠簸路段的骑行舒适性,然后再用齿轮组,让骑行在上下坡时更省力一些。   爱丁顿听完点了点头,觉得倒是可以让他试试看。   “不过,爱丁顿教授,你今天不是只要通知我一声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陈慕武在讲解最后,提出来了自己的疑问。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已经阔别了将近两年的剑桥大学天文台。   而不远处的那个望远镜圆顶,就是他当初发现黄帝星的地方。   “呃,陈博士,是这么回事。   从前来说,我们在剑桥大学举办什么学术交流活动,都会组织参与者到三一学院和卡文迪许实验室去参观,带大家去切身感受一下牛顿爵士和麦克斯韦教授工作的地方。   “本来,我们这次的会议,也想按照往常的惯例,带他们去上面提到的那两个地方。   “可是,毕竟这次来开会的都是天文学家,而我们剑桥大学天文台又在不久之前,提出了一个重大的天文学发现,所以就临时把参观的地点转移到了这里。   “而我这么火急火燎地请你过来的原因,也是想让你来当这次参观的嘉宾.”   爱丁顿嘴里没具体表明的那个重大事件,就是指陈慕武发现黄帝星的这件事。   这确实是最近天文学上的一个热点,但是在去年年底,陈慕武在诺贝尔演讲当中先是提到仙女座在银河系外,银河系并不是宇宙的全貌,然后又指出宇宙不是静态不变的而不断膨胀的之后,天文学家的视线就投向了大家头顶上更辽阔的地方。   可不管怎么说,发现了天文学家们找了几十年的行星x都算是一个大事。   既然都已经来到了剑桥大学,那么总要到这颗黄帝星的发现地来参观一下。   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的台长斯特罗姆格伦在当初陈慕武拜访天文台时曾经设想,如果陈慕武在那里发现了太阳系的第十颗行星的话,自己就在望远镜旁边立一块牌子,表明是“第十颗行星发现地”,然后就让世界各地的天文爱好者和游客们买票参观,从中赚取一定的费用,来贴补天文台的开支。   他的这个设想中的前半部分虽然很遗憾没有实现,可是后半部分却在剑桥大学天文台变成了现实。   爱丁顿这次真的这么做了,只是作为一个英国绅士,他没好意思向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文学同僚们收钱。   两人到达天文台后,稍微休息整备了一下,就迎来了一个小型的参观团。   陈慕武觉得这个参观团应该都是一些来参加会议的大人物,因为他发现,陪同这些人一起来的,居然是剑桥大学的校监,阿瑟·贝尔福。   这位贝尔福勋爵也是从伊顿公学直升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贵族学生,曾经在1903年到1905年担任了三年的英国首相,在一战中先后担任了海军大臣和外交大臣,然后又专任爱尔兰事务大臣,为了镇压爱尔兰独立的运动,采取了不少血腥手段,被称为“血腥的贝尔福”。   虽然对自己国家的爱尔兰人很残忍,可是贝尔福却又很支持那些犹太人。   以他姓氏命名的《贝尔福宣言》,就是带嘤政府表示赞同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国家的公开保证,也是中东地区在未来持续祸乱几十年的源头。   带嘤当初签署这份宣言,只不过是希望那些有钱的犹太人,能从经济上支持正在和同盟国作战的协约国而已。   被爱丁顿介绍之后,陈慕武才知道这位竟然是他第一次见到的校监大人。   不过陈慕武对此人并不感冒,因为在一战结束后的巴黎和会上,也出现了贝尔福的身影。   对中囯人来说,贝尔福是一个反派,他为了替英国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就开始信口雌狂,说什么中囯为战争未花一先令,未死一个人。   这完全忽视了一战战场上的那些华人劳工们的贡献!   等开完和会,回到英国之后,贝尔福更是卸磨杀驴,借口华工们“妨碍地方安定”,立刻就把华工们遣送回国。   没穿越过来时,他只是在上学时的历史书上,曾经读过这么模模糊糊的几句话,说中囯在巴黎和会上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所以外交官们拒绝在和约上签字,以示不满。   直到去年在巴黎参加奥运会,一直充当民囯代表团领队的那位旅法华人、曾经在巴黎和会期间担任过《大公报》外聘记者的谢东发,向他讲述了这些国际关系上的龌龊事之后,陈慕武才切身体会到了这么一段备受屈辱的近代史。   在爱丁顿的介绍下,陈慕武客客气气地和贝尔福握了握手。   然后还没等校监大人开头称赞,陈慕武就有些不符礼节地直接开口说道:“贝尔福勋爵,很高兴见到你!不知道同样作为一个中囯人的我,是不是也应该被立刻驱逐出境、遣送回国啊?” 第211章 159加州大学的邀请   校监的英文叫chancellor,而一个学校还有另外一个职位,叫做vicechancellor。   vice做形容词时,有“副的”的含义,所以后一个职位也经常会被翻译成副校监,或者是干脆就被叫做副校长。   但其实,chancellor更像是一种荣誉职位,虽然是学校的校监,也是评审委员会的主席,但是他却没有实际权力,只是一种类似吉祥物的存在,就像是英国的国王。   而vice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代理”,vicechancellor的实际工作,是代替校监来管理学校的领导、学术及日常行政事务,他才是一所学校当中的真正掌权者,话事人。   作为全英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一所大学,剑桥大学的校监完全就是一种荣誉称号,让像贝尔福这些从高位退下来的政治家们,出去和别人自我介绍时有些能说出去的资本。   事实上,贝尔福一年也不会在剑桥大学露几次面,要不是这次即将召开全世界范围的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全体大会,他才不会在炎炎盛夏顶着大太阳,从伦敦的大房子里跑到这种乡下的穷地方。   看到会议的流程安排时,贝尔福还是挺高兴的。   报纸上那么大肆地报道,他也知道陈慕武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也知道这颗行星的发现地点,是剑桥大学的天文台。   贝尔福今天陪着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全世界最有名最厉害的天文学家。   能亲自向他们吹牛,剑桥大学的天文学水平有多厉害,那么他这个校监也与有荣焉。   结果刚一见面,还没来得及介绍,贝尔福就被陈慕武话语里明晃晃的软刀子给捅了一下,笑容也跟着僵在了脸上。   穿越了快三年多的时间,陈慕武在待人接物这方面,基本上一直都保持着儒雅随和的一种状态。   甚至他在对待本“友人”的时候,也同样很亚撒西,为他们指明了未来物理学的研究方向。   像今天这么跳脸开大,似乎还是陈慕武的第一次。   一是他知道,这个校监是没有实际权力的傀儡,根本就没办法开除自己。   二是因为陈慕武有足够的自信,即使贝尔福通过各种卑劣的手段把自己排挤出剑桥大学,那么只要他前脚离开学校,后脚就会有全世界的各种大学或者是研究所向他抛来橄榄枝。   七十七岁的贝尔福,在官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早就变成了一只有着千年修为的老狐狸。   他稍微尴尬了几秒钟,然后在脸上继续强行微笑道:“怎么会呢,陈博士!您可是剑桥大学里最聪明的一个年青人,我是万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反正恶心人的目的已经达到,陈慕武就没再继续和他争辩下去。   他虽然一时逞了口舌之快,可想要被别人看得起,还是需要打铁自身硬,这正是他未来将会去努力的方向。   在贝尔福的身边,有一个看起来比他稍微年轻一些的另一个老头儿,也脸带笑意地用一种十分轻松的口吻说道:“陈博士,如果贝尔福勋爵要把你赶出剑桥大学,那我第一时间就会亲自给你下一份聘书,邀请你的加州大学执教.”   美国老头儿的这一番话,验证了陈慕武刚刚的猜想,自己这个水平还是有人要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是谁,但他的心里对这个美国人还是稍微带着些好感。   还没来得及开口感谢,美式口音结束后,又冒出来了一个英式口音:“坎贝尔先生,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恐怕事情并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发展。   当你的聘书还在大西洋上漂泊的时候,陈博士已经进入到我们帝国理工了.”   从这个英国老头儿口中,陈慕武大概猜到了刚才那个美国老头儿的身份。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应该是加州大学的校长,也是加州大学下属的利克天文台台长,威廉·坎贝尔。   没错,就是那个不相信爱丁顿在1919年发表的日全食观测结果,在1922年亲自带队去澳大利亚再次观测日全食,最终证明了广义相对论预言的引力红移是准确无误的坎贝尔。   1923年元旦,在仩海的工部局礼堂,也有人向到访的爱因斯坦提到过这件事。   坎贝尔之所以会带队从美国千里迢迢奔赴澳大利亚,一是因为爱丁顿公布的结果误差太大,二是因为反德。   德国人打输了一次一战,连带着爱因斯坦理论都被人质疑了好几年。   坎贝尔的晚景很凄凉,作为一个用眼睛去探测去揭秘头顶星空的一位天文学家,到了晚年却双目失明。   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最后在七十六岁的时候,从加州旧金山的一个四楼窗户纵身而下。   “坎贝尔教授,久仰大名,很高兴见到你。   我是陈慕武.”   小陈赶快和这位握了握手。   他现在虽然知道了这位是谁,可又开始搞不清楚这第二个英国老头儿的身份了。   帝国理工?除了老布拉格曾经到帝国理工替自己购买金属之外,自己和帝国理工也没什么联系了啊?   一边的爱丁顿也赶快打起了圆场,他是这次会议的东道主,刚刚被到访的客人看了笑话让他有些难堪,尤其看笑话的还是个曾经不太相信自己观测结果的美国人。   可这也不怪陈慕武,贝尔福办的事情确实不太讨喜。   如果他早就知道陈慕武不喜欢这位校监大人的话,那么在今天是绝不应该让他们两个见面的。   而且不会出现的那一个很有可能是贝尔福,毕竟这是一次科学家,而不是政治家的聚会。   “陈博士,我来向你介绍,伦敦大学帝国理工学院的阿尔弗雷德·福勒教授,他是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的秘书长,而刚刚那位你已经认识了的坎贝尔教授,则是联合会的会长.”   一个会长一个秘书长,难怪今天校监贝尔福会亲自陪同参观天文台。   握手的时候,a·福勒还不忘挖人:“陈博士,我刚刚说的那件事,你一定要多考虑考虑。   帝国理工随时恭候你去任教.”   “有机会一定,一定.”   就算离开剑桥大学,就算还想继续研究天文学,但陈慕武也肯定不会去帝国理工。   伦敦的光污染太过严重,而帝国理工的望远镜还没剑桥大学的大,去那里能研究出什么来?   还不如三句话,让男人为我建造一个新的天文台!   别误会,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陈慕武真有那个能力。   去年年底,在斯德哥尔摩全程聆听了陈慕武诺贝尔奖演讲的阿道夫·古斯塔夫王子,可能是受到了盘古开天辟地这个中囯神话传说的吸引,对演讲中提到的宇宙膨胀很感兴趣。   物理学虽然难懂,可是对常人来说,天文学却是在夜晚抬头就能看见,谁都能聊上两句的一门学科。   瑞典倒是出过有名的天文学家,不算和邻国丹麦之间有争议的那位近代天文学始祖第谷,历史上最出名的一位天文学家,是安德斯·摄尔修斯。   摄尔修斯在科学史上的最大功劳,是率先提出了以水的沸点为零度,冰点为一百度的一种温标。   后来这个温标被现代生态学之父卡尔·林奈把这两种温度做了个颠倒,就成了生活当中最常见的摄氏温标——这正是以摄尔修斯的姓氏所命名的。   瑞典虽然有好的天文学家,却没有好的天文台。   无论是乌普萨拉大学天文台,还是斯德哥尔摩大学天文台,都是在和摄尔修斯同时代的十八世纪中叶修建完成的。   可是在将近两百年之后,这两座天文台已经完全丧失了从事科学研究的功能。   现在的瑞典国内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天文学观测的条件,要不然的话,斯特罗姆格伦也不至于跑到邻国的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担任台长,并最终选择入籍丹麦。   总而言之,陈慕武的出现,让瑞典王储产生了能重振瑞典天文学的念头。   再加上国内也确实没有拿的出手的天文台,所以他就想在修建王子学院的同时,也附带再修建一个附属的天文台。   但当时瑞典王储刚提出这个想法,就被陈慕武给拒绝了。   盖个房子虽然不贵,可是造光学望远镜贵啊!   王储亲自办学,那怎么着望远镜的口径也不可能太寒酸。   口径越大,钱越贵,而且陈慕武也没有在天文学方面继续研究下去的打算了。   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还不如多给学院盖几间房子,或者把这笔钱留到未来研制射电望远镜的时候。   ……   脑袋里想着奇奇怪怪的事情,陈慕武已经跟着人流,进入到了剑桥大学天文台的圆顶内部,那台已经九十二岁的诺森伯兰望远镜,就静静地摆在支架上。   在来访的世界各国的天文学家眼里,这台望远镜的口径不说是世界领先,但也中规中矩——除了美国人。   美国有钱人对天文学的热情非常之高,天文望远镜的口径,也是像比赛一样节节攀升。   坎贝尔对面前这台将近百岁高龄的望远镜十分不屑,在他所管理的利克天文台,那个已经建成将近四十年的天文望远镜,同样是折射式,但是口径尺寸却是诺森伯兰望远镜的三倍。   “陈博士,你就是在如此老旧落后于时代的望远镜里,发现了黄帝星的吗?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刚刚说的可不是玩笑话,而是很真诚地邀请你到加州大学的利克天文台来继续研究天文学!”   坎贝尔故意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把在一旁陪同的爱丁顿气得不轻。   在东道主面前挖别人墙角也就罢了,怎么还开始揶揄起了剑桥天文台的这架功勋望远镜了呢?   望远镜虽然小,但就是能发现新的行星。   你那个利克天文台的望远镜口径再大,可不还是一无所获吗?   虽然发现了几颗木星的卫星,但是卫星又怎么能和我们陈博士发现的行星相比呢?   气不气,气不气?   陈慕武当然也不会接受坎贝尔的邀请。   他不想继续研究天文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心里对那所利克天文台也有些别扭。   利克天文台,是利用当时的加州首富詹姆斯·利克的遗产所修建的,所以才以这位富豪的姓氏来命名。   可是利克天文台和利克的关系,还不止于此。   天文台内有一台以利克姓氏命名的“伟大利克望远镜”,而利克本人的遗体,也安葬在了这台望远镜的基座下面。   陈慕武很尊敬这位大富豪为了人类科学发展所做出的贡献,但是他绝对不会去利克天文台搞什么天文学研究。   众所周知,使用光学望远镜观测星空,基本上只能在太阳落山后的夜晚里进行。   半夜三更,你坐在望远镜前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望远镜下面默默看着你,那感觉得多慎得慌!   “坎贝尔教授,谢谢您的邀请,但我现在在剑桥大学过得很不错,这里的老师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而且因为种种原因,我个人并不愿意前往美国,去从事科学研究工作……”   坎贝尔很失望,倒不是因为陈慕武好像在嘲笑他的美国口音。   他只是觉得陈博士年纪轻轻就已经取得了这么多的成就,而他的学术寿命最起码还有四五十年。   如果能把陈慕武挖到自己身边,那么就一定能确保加州大学未来几十年在物理学和天文学方面,可能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化学,处于美国国内领先甚至是第一名的水平。   坎贝尔在心里咒骂美国国内那些吃饱了没事做的政客老爷们,好端端地非要搞劳什子排华法案!   爱丁顿在一边听得心情很是舒畅,陈慕武不愧是一个一门心思都在科学研究上的人,也对得起剑桥大学对他的培养。   有钱的美国佬儿或许能靠着大把的钞票挖走其他人,但是绝对挖不走如此纯粹的一个人的!   他又看到了已经被冷落在一旁的校监贝尔福勋爵,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个计划。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剑桥大学天文台的望远镜被目中无人的美国佬儿奚落嘲讽,这是很失颜面的一件事。   但关键时刻,是陈慕武站了出来,让大献殷勤的坎贝尔吃了个瘪。   现在有自己人陈博士撑腰,可以后万一陈博士离开剑桥大学呢?   爱丁顿打算以此为借口来游说这位今天亲眼目睹了全部情形的大学校监,希望他能在下次的评审委员会会议上提出给天文台拨经费这件事。   或者干脆以自己的名义,为天文台捐赠一架新的望远镜也行。   这架诺森伯兰望远镜,不也是由之前的校监诺森伯兰公爵捐赠的吗?   被参观人群挤到角落里的贝尔福还在闷闷不乐,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经打起了他钱袋子的主意。 第212章 160一万美金的支票   剑桥大学天文台的圆顶下,众人各怀心思。   只有被临时抓来到这里充当吉祥物的陈慕武,觉得眼前的情形十分无聊。   虽然现在聚集着的这批人,除了他和那个讨人嫌的贝尔福之外,都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天文学家。   可是陈慕武现在满脑子里想着的都是那个开尔文号粒子加速器,还有他要在剑桥大学开的线性代数那门课,已经完全没有在天文学上更进一步的那个欲望。   他只想赶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参观,马上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   陈慕武的办公室里还关着三个学生,也不知道自己这次突然不告而别,他们会不会着急。   一台摆在架子上的天文望远镜实在没有什么好参观的,现场几乎所有的工作单位或者是家里,都有不止一台的这种东西。   所以爱丁顿还提前派人翻出了陈慕武去年年初拍摄的那些黄帝星的天文底片,也逐一排列在望远镜的周围。   好在这些展品带来的参观时间依然有限,在天文台里又盘桓了半个多小时,这场黄帝星发现之旅终于落下了帷幕。   临别之前,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的会长坎贝尔教授再一次找到陈慕武,给他留下了美国代表团在剑桥郡驻地的地址,并邀请他在几天之后,一定要到驻地来一趟。   陈慕武没往心里去,他还以为坎贝尔唱这么一出,一定还是想要再次邀请自己去加州大学。   既然别人已经如此热情,那确实不好拒绝,也只能答应下来。   分别之后,他再次从天文台转回到实验室。   还没到晚上六点,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官方下班时间,所以小组内的三个成员,还都仍然待在实验室里。   陈慕武今天召开自己小组的第一次组会,本来是想为接下来的粒子加速器工作开个好头。   结果却被突如其来的各种事情冲了个零零碎碎,也不知道这个兆头究竟是好是坏。   他临时改变了一下自己未来一个星期的计划,给三人重新分配了一下工作。   陈慕武希望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能先去了解并完全掌握这个粒子加速器的结构和原理,做些头脑风暴,看能不能拿出几个起电机的设计草案来。   他之前虽然已经做出了一个起电机的模型,可那个只是为了向老师卢瑟福演示并说服他对这个项目进行立项,而匆匆赶制出来的最简单最基本款,并不能对其进行等比例放大,成为这个起电机的最终定型。   陈慕武给奥本海默布置的任务,是让他去准备一下线性代数的材料和教案。   去年夏天,当初来剑桥还有些看不到希望的奥本海默,在得知自己的老师是陈慕武之后,就狠狠恶补了一把线性代数。   因为陈慕武在奥运会前发表的矩阵力学论文,正是当时物理学界最火的一种量子理论。   把这项工作交给动手能力很差的奥本海默正合适。   至于陈慕武在这段时间里做什么?   当然是去参加那个,时间跨度整整一个星期的天文学家联合会全体大会了!   今天,那些大佬们去参观剑桥大学天文台,只是一场在会议开幕前的预热活动。   而会议真正的开幕时间,却是在明天。   安排完实验室的一切事情,陈慕武依稀记起来,他刚刚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时候,爱丁顿曾经告诉过他,中囯天文学会这次也派人以观察员身份来参加了今年的会议。   他想着是不是应该去向组委会了解一下,他的中囯同胞住在哪里,然后去登门拜访,尽一尽他的地主之谊?   可是看着天色渐晚,又想着明天的开幕会议上又一定会见到,所以陈慕武才偷了个懒,打消了这个念头。   ……   第二天一早,陈慕武赶到了圣彼得学院的大礼堂。   这是剑桥大学所有学院的礼堂当中可以容纳观众人数最多的一个,所以学校里一有什么大型活动,基本上都会把会址选安排在这里。   除了昨天见到的那些天文学界泰斗级人物,还有不少陈慕武的熟人也都出现在了会议的现场。   老汤姆孙身为剑桥大学的科学家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也被邀请代表剑桥大学来参加今天的会议开幕式。   卢瑟福倒是没来,这位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现任主任,还是对原子当中的那个太阳系更感兴趣一些。   陈慕武是在会场的最后几排,找到自己的位置的。   在标注着“观察员”的那些座椅上,他看到了孤零零坐在其中的唯一一个中囯人。   会场当中的黄种人并不是只有陈慕武和这位仁兄,还有好多身材矮小但是穿着打扮异常西化的本人坐在前排。   本是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成立时的七个创始成员国之一,据说这次还有一个本天文学家,将要被选为联合会的副会长。   陈慕武一边客气地说着“打扰”,一边从已经坐在位置上的几个人面前穿过,最后坐在自己同胞的身旁。   “仩虞陈慕武,不知道老兄怎么称呼?”   “陈、陈博士,久仰大名!”   虽然早在昨天签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陈慕武也将要来参加这届大会,可是见到真人之后,还是难免会很激动。   “开伻张云,现在正在法国的里昂大学,攻读天文学博士学位.”   名字里的云,让人听到之后立马就能联想到天空,和他的研究方向天文学很是相符。   原来是一位留法的博士,只不过他在里昂而不在巴黎,所以陈慕武未曾在去年和张云见过面。   中囯人自报家门的时候,总是会在名字前面加上自己的籍贯,张云自然也是遵循旧例。   可如果不是他的国语中带着浓浓的広东乡音,他说出来的这个地名开伻,就会让陈慕武产生一些误会。   在広东有一个开伻,是一个著名的侨乡,美国洪门的那位司徒大佬,故乡便正是这个开伻县。   在陈慕武曾经上过学的傏山交大附近,也有一个开伻。   为了开采当地的煤炭资源而在此地设立的开伻矿务局,是晚清洋务运动时期大力兴办的一个企业。   那条被称作中囯第一条铁路的唐胥铁路,也是为了把开伻矿务局开采出来的煤炭运到天侓的港口,然后再装船通过海运运到全国各地。   先有煤矿,然后才有铁路,最后再有为了铁路和煤矿服务的路矿学堂,也就是傏山交大的前身。   他的脑子里在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身边的这位西装领带圆眼镜,标准留学生打扮的张云,还是处在一种很激动的状态当中。   陈慕武自己可能感觉不到,可在同样漂泊海外的中囯留学生当中,他本人绝对是一个榜样般的存在。   年纪轻轻就已经取得了很多的成就,在国际学术界获得了巨大声望,也让他们这些在国外的中囯留学生受益匪浅。   张云的切身经历就是,随着陈慕武越来越成功,越来越有名,他在里昂大学的课堂上,也开始渐渐获得老师和同学们的尊重,而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当成是“黄色瘟疫”,遭到别人嫌恶与鄙夷。   走在学校里面,偶尔也会有陌生人前来打招呼,带着一些好奇地询问张云来自哪个国家。   在之前他回答自己来自中囯,大部分人都会出言奚落,只有极少数友善的人脸上才会露出一些失望的表情,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但现在他给出同样的回复,大部分人接下来的话题都是和他聊起“认不认识剑桥大学的那个陈博士”,然后再进行一些比较友善的交流。   反而是那些本留学生,仍然像往常一样,带着骄傲地报出自己的国籍,结果却收到了之前并不曾见过的失望表情。   趁着会议还没开幕,陈慕武和张云在一起又闲聊了几句。   张云因为离着英国最近,又是专门学习天文学的留学生,所以才被中囯天文学会派来参加这次会议,还给他专门汇过来了一笔旅费,是名誉会员柯鸿年为这次会议专门捐赠的“澹园奖金”。   张云说自己在去年就曾经给陈慕武写过一封信,祝贺他发现了第九大行星黄帝星,为中囯人涨了志气。   陈慕武想了想,他去年确实因为这件事情收到了不少来自国内国外贺信,刚开始还曾经热情地一一回复,到后来因为信件实在太多,所以就只捡着重点人物的回了几封。   张云又说自己这次接到通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依然是他。   结果写来的信再次石沉大海,一度让他以为陈慕武已经离开了剑桥大学,到别处另谋高就。   小陈听后小脸一红,连忙解释自己前半年基本上都在伦敦做实验,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话间,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唯一一位理论教授,拉尔夫·福勒走上了讲台,同样身为东道主的他是开幕式的主持人,宣布了本次全体大会的开幕。   大哥不笑二哥,全世界的会议都没有什么新意。   在r·福勒的主持和引导下,剑桥大学的校监贝尔福伯爵第一个上台发言。   他先是自谦,说自己只是一个政客,远不及他的前任瑞利三世那样,在科学研究上取得了许多成果。   然后贝尔福开始对着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吹彩虹屁,称赞这些天文学家们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在天文学研究上取得了许多成绩:发现了黄帝星,发现了银河系外的星系,发现了宇宙的膨胀……   陈慕武感觉他提到的这些,似乎都很耳熟。   贝尔福发言完毕之后,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的会长坎贝尔又登上了讲台。   来而不往非礼也,剑桥大学校监吹了半天天文学研究,他这个会长就要好好吹一吹东道主剑桥大学。   坎贝尔的演讲稿显然也是提前准备好的,他说这次会议之所以会选在剑桥大学,就是想要对物理学和天文学前辈牛顿爵士的一种朝圣。   伽利略发明了折射式望远镜,而反射式望远镜则诞生于剑桥大学。   除了反射望远镜,还有研究光谱的分光棱镜是在剑桥大学首次使用。   对天体运行的动力学理论研究,也是诞生于剑桥大学。   而上述这些,全都是牛顿爵士一个人的功绩。   然后坎贝尔转换了话题,说第二届会议的会址,早在三年前第一次会议上就已经选定,但是在这期间的三年里,剑桥大学又为天文学的发展做出了许多贡献……   陈慕武毫不意外地又被点名表扬了,坐在台下第一排的老汤姆孙听着演讲,琢磨着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把牛顿爵士和陈慕武联系到一起的人,然后又想起他之前的那套转世理论。   坎贝尔讲完,皇家天文学会的会长金斯又登上了台。   两年任期已到,陈慕武之前在格林尼治天文台见过的那位牛津大学的丹麦天文学家德莱尔,已经卸任了皇家天文学会会长的职位。   接替他的詹姆斯·金斯爵士,正是之前和瑞利三世一起计算出瑞利-金斯公式,发现紫外灾难的那一位,他也是三一学院的毕业生。   金斯讲完,又是联合会的秘书长a·福勒,a·福勒讲完,又换成其他人。   总之在第一天的开幕式上,就是轮番变幻着不同的人登台致辞。   这些人的致辞当中除了又臭又长,就只剩下又臭又长,让陈慕武在圣约翰学院的大礼堂里,美美地睡了一整天。   开幕式结束之后,陈慕武打定主意要翘掉接下来几天的报告会,等到最后选举接纳新的成员国时,他再露面去为中囯天文学会站台。   他趁这几天的时间,把接下来要讲授的线性代数课程备了个七七八八。   陈慕武还按照和坎贝尔约定的时间,到美国代表团入住的旅馆登门拜访。   一番客气寒暄之后,坎贝尔递给他了一枚封着信封。   陈慕武还以为是,信封里面装着的是去加州大学任教的聘书。   可他接过来之后才发现,信封上印着的却是哈佛大学的徽记。   陈慕武疑惑不解地看着坎贝尔,难不成这位加州大学的校长,要为他人做嫁衣吗?   后者不发一言,只是微笑着示意他把信封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信封里装着的,除了一张写有花体字的考究信纸,还另有一张支票。   支票上注明的金额,整整有一万美金之多。 第213章 161小陈初试金融圈   这这这是何意啊?   难道说坎贝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劝说不成,改用金钱利诱了么?   只是这说不通印在信封上的哈佛大学的标志,也说不通这张支票顶部正中的波士顿第一国民银行的徽记。   在客运飞机航线还没有成熟的这个年代,想要从位于美国西海岸的加州来英国,就必须先搭乘火车横跨整个美洲大陆,到达东海岸地区。   然后再选择从几个知名的大港口乘坐蒸汽轮船横跨大西洋,最终抵达英国。   这几个办理往来英美航线的港口,有纽约、有费城、有巴尔的摩,当然也有波士顿。   或许坎贝尔这次来英国,的确是在波士顿港登上的轮船。   可他也完全没必要在波士顿第一国民银行开个账户,就为了给陈慕武打这一万美金的款。   加州的意大利银行同样可以办理这样业务,而且后者的业务能力还要比前者大的多。   既然想不通,那索性就不要再想了。   陈慕武眼里充满疑惑地盯着坎贝尔,可嘴上却是一句话不说。   小李子在他的那部电影《华尔街之狼》里的那句台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heospeaksfirstloses!   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   坎贝尔笑道:“陈博士,不需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这笔一万美金的巨款也不是我出的,而是受到了他人所托,让我代为向你转交。   “事情的真相全都写在了那封信上,敬请一读,便知其中的原委.”   对了,那里面还有一封信呢!   陈慕武只是看了一眼信封和支票就起了疑心,完全忘了还有信这么一回事。   “尊敬的陈慕武博士:   “您在去年年初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在全世界范围内都造成了一场轰动,美国自然也不例外。   “我的哥哥,珀西瓦尔·洛厄尔,毕生都在致力于寻找海王星外的那颗神秘行星x,并为此个人出资,在亚利桑那州修建了一座洛厄尔天文台。   “可惜的是,直到十年前他去世的时候,行星x依然没能现身。   “作为珀西瓦尔的弟弟,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人类能够尽快发现这颗神秘行星x的踪迹,实现大哥的遗愿,以慰他的在天之灵。   “我很清楚地记得在去年年初的某一天,一夜之间波士顿各大报纸上,都开始疯狂报道了英国皇家天文学家向全世界公布,发现太阳系第九颗行星x的消息。   “不久之后,您发现的‘黄帝星’被全世界各地的天文学家们所证实,也被天文学界确认为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   “与此同时,我也在报纸上深入了解到了许多有关您个人方面的消息。   “原来您不仅在天文学上有所建树,在物理学等方面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哈佛大学也有一些中囯留学生,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是学校里最勤奋最刻苦的那一批人。   “您的出现,打破了我对中囯学生的刻板印象,也让哈佛大学开始招收更多的中囯学生。   “在去年夏天,我还久违地给瑞典皇家科学院诺奖评审委员会寄出了一封信,行使了我身为哈佛大学校长,却没怎么用过的一项权力,那就是提名您去参选该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最终果然如我所愿,您成功获奖,虽然理由并不是我在提名时写下的‘发现太阳系第九颗行星’。   “您在诺贝尔奖演讲中提出来的有关宇宙模型的理论很新颖,在我的建议下,哈佛大学天文系和天文台的教授们,已经开始对这种宇宙膨胀现象展开了研究。   “我之前曾经提出,由我个人出资,向您提供一万美元奖金,当做是您发现了‘黄帝星’的奖励。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您不愿意来美国,而我又没时间前往英国,所以这笔钱一直以来,都没能被送到应该拥有它的人手上。   “好在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虽然因为身体上的原因,我没办法离开美国,可得知第二届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全体大会即将在英国剑桥召开,我就给我的老友,加州大学校长坎贝尔教授写了一封信,请他把这封信和信中的一万美金支票转交给你。   “在信的最后,祝愿陈博士您能在科学研究当中继续取得更多更好的成绩,也希望在未来,我能够和陈博士您亲自见面。   “雅培·洛厄尔,哈佛大学校长.”   陈慕武又看了看手里的那张支票,上面也签着一个和信纸落款处同样的签名。   他当然记得这个人,也记得这笔钱。   之前在英国采访陈慕武的《时代》周刊记者,曾经问过他会不会去美国领这笔钱。   除了a·洛厄尔的奖金之外,好像美国国家科学院也要给自己颁发一个沃森奖。   他当时拒绝了奖金,也拒绝了那个奖项。   没想到a·洛厄尔这个人来真的,几年之后,这一万美金还是到了自己的手上。   哈佛大学校长这人不错,能处,有钱他是真舍得往外掏。   只是,这钱稍微来晚了些。   如果能够早来半年,陈慕武兑换出来的英镑,绝对会比现在多。   丘吉尔想不开,恢复了英镑的金本位,英镑和美元之间实行起了一比四点八六的固定汇率,而且这一汇率一直持续到了1933年。   在未来的这么多年当中,一万美金一直都只能兑换两千英镑多一点儿。   太亏了这笔买卖,干脆还是别换英镑了,直接把这张支票交给奥本海默,让他抽出时间来回趟国内,替自己到纽约证券交易所也开个股票账户好了。   他心想自己不是中肯的老胡,美股也不是大a,这一次的投资一定会闭着眼睛发财的!   陈慕武的心里虽然埋怨丘胖子,但是脸上还要保持微笑,因为他现在还在别人的宾馆里作客:“多谢您,坎贝尔校长,谢谢您为我送来洛厄尔校长的信件和支票.”   “雅培还让我代他来邀请你去哈佛大学执教,我本来想的是,先把你聘请到加州大学,然后再和你说这件事,毕竟在他这张面值一万美金的巨额支票面前,我们加州大学完全没有吸引力.”   “怎么样陈博士,你之前已经拒绝了我,那这次你对哈佛大学有没有兴趣?”   哈佛大学,一百年后的世界第一名校。   一百年前的现在么,不知道它在美国能不能排到第一名,但是在剑桥大学面前,也只是一个弟弟而已。   且不说陈慕武去不去美国,光说这所哈佛大学。   他在这里既有熟人布里奇曼教授,同时又有仇人杜安教授。   而且他的这位仇人,还是哈佛物理系的主任。   杜安之前一直反对光的粒子性,为此和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直到陈慕武的横空出世,让这场持久的学术争斗落下帷幕。   在无可辩驳的实验事实面前,杜安成了失败的那一方。   不知道这位杜安教授是不是小心眼儿,如果陈慕武真去了哈佛,谁能又保证,他不会被系主任给穿小鞋?   会还是不会?如会!   “算了吧,坎贝尔校长。   虽然我很感谢洛厄尔校长为我提供的这笔奖金,可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最近没有前往美国的打算。   “我希望能请您在回国之后替我转告洛厄尔校长,我很感谢他的奖金,也谢谢他的邀请,只是我在剑桥大学还有工作要做,不爱方便离开。   “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亲自向他表示感谢!”   “陈博士,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甚至比谁都希望你能拒绝雅培的邀请。   否则的话,陈博士前脚拒绝了加州大学,后脚就选择了哈佛大学,这让我这个校长的面子往哪儿搁!”   没想到坎贝尔都已经这么大年纪,竟然还会毫不遮掩地把内心当中的想法给说出来。   不过也确实就像他说的这样,看别人赚钱,比自己赔钱还难受。   他这话里还有另外一层,那就是以退为进,自嘲加州大学入不了陈慕武的法眼,暗含着希望他能再考虑考虑。   这个时候附和着坎贝尔一起哈哈大笑就对了,随便回复一句什么话,都会被坎贝尔继续扯到邀请他到加州大学执教这件事上去。   ……   第二天,陈慕武刚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就把奥本海默给叫出了门外。   “罗伯特,你来英国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去年冬天,你跟着我去了北欧,又去了欧洲大陆,没回美国和家人们一起过圣诞节。   “今年冬天应该没什么事情了,不然你就回国过圣诞节怎么样?临近假期的时候,横跨大西洋的船票一定会很紧张,你最好趁现在提前把往返的船票买好.”   陈慕武明明是一番好意,但奥本海默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之前组里除了他之外都是中囯人,所以他一直都在学习汉语和中囯文化,希望有朝一日能用汉语和大家交流。   虽然最近又新来了一个同样只会说英语的考克罗夫特,可奥本海默学习的脚步却一点儿也没放缓。   在这些洋学生里,别人都不会说汉语而只有自己会说,那老师下意识地会和谁更亲近呢?   奥本海默最近新学到的一个概念,叫做逐客令。   中囯人即使看别人很不爽,也不会直接表达出来,往往都选择一种很委婉的方式。   比如送客不能直接开口,而是要端起茶碗来请别人喝茶,暗示他们“你该滚了”。   这才刚入秋,陈老师就让自己回美国过圣诞节,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卢瑟福又跟他说了什么,让陈慕武改变心意,不要他这个学生了?   “陈老师,我不回美国过圣诞,只想留在您身边,跟着您多学些知识。   我是不是最近什么地方做错了?请您不必隐晦,直接指出来就好,我一定会改!”   陈慕武琢磨了一会,才想明白了为什么他好心说出这件事,奥本海默却一直哭丧着脸。   “罗伯特,你想多了,我没有任何把你赶回美国的意思。   恰恰相反,我让你回美国,除了希望你和家人团聚,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相求.”   陈慕武把他想买些美国股票,希望奥本海默这次回国的时候,能帮他开个股票账户并代为持有的事情讲了出去。   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时,陈慕武靠着卖有机玻璃的专利,入账了一笔巨款。   奥本海默并不知道陈慕武急需这笔钱盖学校,所以才给出了投资股票这么个建议。   听完他讲的这些话,奥本海默没想到陈老师居然听从并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转嗔为喜。   “好的,我这就去找旅行社,请他们帮忙置办圣诞节回国的船票!或者干脆也别等到年底了,我坐最近的一班轮船回去,怎么样?”   陈慕武劝奥本海默不必激动,还是按原计划圣诞节回国就好。   他心想如果你现在就回国的话,我那门线性代数课的助教不就没人了吗?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陈慕武只在最后一天的上午,再次出现在了会场当中。   下午是这届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全体大会的闭幕式,上午将要进行本次会议的最后一项议程,那就是选举通过新的成员国。   法国的张云博士,是代表中囯天文学会以观察员国的身份来参加这次会议的。   他参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向联合会申请,成为正式成员国。   所谓观察员国,其中的“观察”一词其实是双向的。   观察员观察它所参加的国际组织,来判断是否最终加入到组织当中。   而国际组织同时也在观察它的观察员,来判断是否应该批准其加入。   在原时空里,联合会拒绝了中囯天文学会的申请,给出的理由是认为学会的水平不够,连专业的天文台都没有一个。   当时中囯的唯一一个现代天文台,还是法国天主教耶稣会建立的徐家汇观象台。   而在这次会议上申请入会被拒绝的张云,也见识到了国内天文学水平和外国的巨大差距。   他回国之后被広州的双鸭山大学聘请任教,然后就开始各方奔走筹集资金,最终有心人天不负,建成了国人自主建设的第一个现代天文台,中大天文台。   一直到1935年,中囯天文学会才摆脱了观察员的身份,成为联合会的正式会员,这和张云以及一台中囯天文学人的努力不无关系。   但是,现在有陈慕武这么个人存在,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就巴不得赶快吸纳中囯天文学会为正式的成员国。   如果连全世界最年轻有为的天文学家不是联合会的成员,那这个联合会不就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了吗?   最终新成员国的结果宣布之后,张云觉得自己这次像唐睢一样不辱使命,和他身边默默改变了历史进程的陈慕武,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第214章 162宗师摸鱼训练师   在闭幕式以前,陈慕武和这些天文学家们见面交流的机会,就仅限于开幕式前一天,被爱丁顿用自行车载到剑桥大学天文台的那一次。   而且那次参加活动的,也全都是天文学家当中的巨佬。   除了他们之外,再没人知道陈慕武长什么样子。   他虽然也全程参加了会议第一天的开幕式,但在那天圣约翰学院的会场中,讲台之上讲话的大佬们你方唱罢我登场。   与会的众人都不会知道最近两年风头正盛的那位青年天文学家也在当天的开幕式会场里,而且就坐在最后几排的观察员国席位当中。   但是到了闭幕式就不一样了,中囯天文学会成为了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的正式成员国之一,总要走个上台接受相关证书再合影的流程。   陈慕武的意思是让张云登台,毕竟他才是中囯天文学会的正式成员,被指派来参加这次全体大会的官方代表。   但张云给出来的理由让人没办法拒绝。   “汉臣兄,这次鄙学会能成功加入联合会,全都是靠着您的面子。   “这几天,我亲眼看到了同为观察员国的别的国家,因为种种指标没达标,而被联合会拒绝吸纳成为正式成员。   “我扪心自问,民囯的天文学发展水平同样也达不到联合会划定的那些条件,但是我们最终能成功加入成为正式成员,只是因为有您这样一位人才,在国际天文学界为国家争了光。   “我一个里昂大学的学生,连学位证书都还没有得到,贸然上台只会给国家丢脸,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您去上这个台.”   既然无论如何都推辞不掉,那就只好答应下来。   陈慕武跟着西班牙。   葡萄牙、挪威还有瑞士,这其他四个在本次全体大会上加入联合会的国家的代表,一起走上了大礼堂内的讲台。   卢瑟福的女婿,r·福勒在这七天的时间里,一直都在担任会议的主持人,最后的闭幕式上也不例外。   在介绍别的国家时,他只是照本宣科地念了一下国家的国名,还有该国国内天文学组织的名称。   可是到了中华民囯这里,这位三一学院的学长话很明显就多了起来。   r·福勒这次也在某天的会议上做了一份报告,报告的主题是有关恒星向白矮星的转变过程。   他在报告中,使用了一个基本上算是最新的统计原理,狄拉克-陈统计。   别人或许不知道把这两个姓氏并列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可能会认为在这个统计中,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剑桥大学在读博士狄拉克,占据了理论研究的主要地位。   但是作为狄拉克的导师,r·福勒还是很清楚,如果没有陈慕武珠玉在前,那么狄拉克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找出来这种统计规律的。   而且陈慕武还是自己老丈人卢瑟福最喜欢的学生,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新生代当中的领军人物之一。   于是r·福勒在台上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把陈慕武狠狠地夸奖了一通。   那感觉就像是读中学时每到礼拜一,升完国旗又讲完国旗下的讲话之后,校长登台一边怒骂考了坏成绩的学生不争气,一边表扬在月考当中考了年级第一名的好学生。   好学生还要双手端举着奖状,一动不动地站在主席台上,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陈慕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心想,自己最近应该没有得罪r·福勒教授的地方吧?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呢?   这下子,陈博士总算在全体与会的天文学家面前出了名。   或者应该说,他一直以来都很有名,只是之前大家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这次终于真人露了相。   于是闭幕式结束之后,陈慕武成为了圣约翰学院大礼堂里,最忙的一个人。   每个天文学家都想和他攀谈几句,陈慕武受欢迎的程度,比在选举中战胜了帝国理工学院的a·福勒,再次当选蝉联了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会长一职的坎贝尔还要高。   “陈博士,冒昧打扰,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副会长、也是本国立天文台台长平山清次教授,这次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没能来英国,可他一直都希望能邀请您去东京帝国大学讲学.”   “我最近几年都不会有去本讲学的打算。   而且我本人又不会说语……”   “没关系,陈博士,到时候我们可以给您配备翻译.”   “抱歉,你们本人说的英语,我也不太能听得懂,就比如说现在.”   “我们可以提供汉翻译,这不是问题.”   真热情啊。   围在他身边最多的,还是本人。   这个民族有一种病态到极致的慕强心理,陈慕武如此受欢迎,同为黄种人的他们也与有荣焉。   “有机会再说吧.”   他只能敷衍了事。   “陈博士……”   “陈博士……”   陈慕武一边和众人周旋,一边尝试着挤出人群,好不容易才成功地来到了坎贝尔的面前。   “坎贝尔校长!坎贝尔校长!”   坎贝尔周围同样也围着一圈人,这让陈慕武只能站在人群外围高声叫嚷。   经历一番波折之后,两个人总算说上了话:“陈博士,你有什么事?难不成是改变主意了,要和我去加州大学?”   “……那倒不是。   我这里有一封感谢信,希望你能代我转交给哈佛大学的洛厄尔校长.”   只是因为侥幸实现了他大哥珀西瓦尔的遗愿,雅培就直接掏出来了一万美元的奖金。   陈慕武思前想后,觉得之前让坎贝尔帮自己捎个口信表示感谢实在是有点不地道,就连这封连夜写出来的亲笔信,他都觉得寒酸。   这要是在国内,说什么也还得让坎贝尔在帮忙捎回去几斤茶叶和几块苏绣才行。   为期一周时间的联合会全体大会终于落了幕,来宾们分批次地离开剑桥大学,这个伦敦周边的学术小镇,也逐渐回归到了会议前的平静当中。   忙完本次会议的筹备、接待和善后等各种工作之后,爱丁顿终于有时间去找贝尔福勋爵。   他向这个剑桥大学的校监,说出了学校天文台的那架九十二岁高龄的诺森伯兰号天文望远镜年龄大、口径小、制造工艺也落后时代这件事。   还给他讲述了将近一百年前的剑桥大学校监,第三代诺森伯兰公爵自己掏钱捐赠了这台望远镜的典故。   爱丁顿的话里话外,都是想让这位校监大人要么拨款,要么捐钱的意思。   其实,贝尔福和开尔文勋爵一样,完美符合陈慕武心中对冤大头的定义标准。   首先他很有钱,在六岁的时候,就因为父亲去世而继承了一笔四百万英镑的巨款。   要知道那可是1854年,当时的一英镑比现在的一英镑值钱多了。   陈慕武觉得即使作为一个穿越者,自己的眼界依然很低,他现在仍然会为获得一笔一千英镑的奖金而高兴不已。   但是这钱在富人的眼里,完全就不算什么。   马克·吐温在1893年写的那本讽刺小说里,两个富豪兄弟随便打个赌,就送出去了一张百万英镑的钞票。   其次,贝尔福还是单身,没有子嗣。   他曾经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爱人,只是这位姑娘因为染上了伤寒,在他二十七岁那年就因病去世。   贝尔福把一枚自己母亲送给他的戒指放到了姑娘的棺材里,自此之后终身未婚。   名下拥有巨额的财富,身后还没有继承人,爱丁顿觉得应该很容易就能从这位校监大人手里,拿到一笔打造剑桥大学天文台新望远镜的钱,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为这台新的望远镜命名为贝尔福号的打算。   可他完全没想过,校监大人根本就不打算自己掏钱,而是说要放到学校的评审委员会会议上,和各位委员讨论一下。   贪婪、吝啬、守财奴……   爱丁顿在心里,用尽各种恶毒的词汇,把这个名叫贝尔福的老家伙给骂了一遍。   剑桥大学的评审委员会会议,在秋季学期开始前召开。   除了校监贝尔福向各位委员转述了爱丁顿的提议之外,三一学院的院长老汤姆孙,还带来了另外一份议案。   他提议在三一学院旗下新设立一个牛顿理论物理学教授的职位,以纪念剑桥大学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   如何安置陈慕武,已经成了老汤姆孙的一块心病。   剑桥大学的教授职位是有限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除非前任教授去世或者主动提出要退休,否则根本不可能安排新人出任教授职位。   拉莫尔教授在卢卡斯数学教授席位上待得好好的,老汤姆孙没理由也没权力,能把他从这个位子上请下去。   那这样一来,想要给陈慕武找个教授的职位,就只能帮他新设一个。   在现在的剑桥大学,新设教授职位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是有大善人捐款,像之前第七代德文郡公爵威廉·卡文迪许捐款建设实验室,并设立卡文迪许实验物理学教授那样。   要么就是向评审委员会提出申请,走一个极其复杂的申请流程,而且有很大的概率都不会成功。   老汤姆孙有钱,却又不是很有钱。   他喜欢陈慕武,却也不是那么喜欢。   所以老汤姆孙绝不会为了帮陈慕武拿到教授职位,就向剑桥大学捐一笔巨款的。   且不论他能不能掏出来这笔钱,如果老汤姆孙真有这笔钱,又为什么要给陈慕武搞个“捐生”呢?   把他那个被发配到了偏远的苏格兰阿伯丁当教授的儿子小汤姆孙给运作回剑桥大学来,让父子团聚不是更好吗?   那就只能采取第二种办法,把压力抛给学校那边了。   ……   评审委员会会议结束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虽然没能从这个抠门的校监手里要到足以修建先进天文望远镜的一笔巨款,可是爱丁顿还是拿到了比平时更多的经费。   这些钱,能让他为剑桥大学天文台更新许多设备了。   而老汤姆孙的提案,却被完完整整地驳了回来。   纪念牛顿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在三一学院院长说出这个教授席位的首任提名后,校监贝尔福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和这两份提案都或多或少有些关系的陈慕武,对评审委员会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他一方面要盯着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那个静电起电机的设计方案,一方面又要准备线性代数的课程。   甚至离开学的时间越近,他就越紧张。   第一次在课堂上完整地讲一门课,而且学生还都是天下最聪明的剑桥生。   如果讲课的时候出现很明显的错误,是不是会被很多人写进他们的回忆录里?   陈慕武专门向实验室里的福勒教授取了取经,询问他在教学方法上,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   福勒办公室装了一扇很神奇的门,陈慕武皱着眉头走进去,开开心心走出来。   “陈,你没必要这么紧张。   你自己都说了,你将面对的学生,是全英国还有全世界最聪明的一批。   “这些聪明人,难道还需要靠老师的讲授,才能学到新的知识吗?错了,他们靠的完全是自学!   “只要提前把讲义给发下去,在第一堂课开始之前,你那个班级里最少有一半的学生能把知识全部学完,你信不信?   “当老师么,最注重的就是因势利导,陈博士,你应该多多培养他们的自主性!”   福勒的一席话,让陈慕武豁然开朗。   自己一直都在担心会被聪明学生嘲笑,可是对于线性代数这种基础的知识,聪明学生根本都不需要老师。   他又想到了之前和狄拉克做了舍友的那一年,狄拉克曾经转述过,福勒在课堂上是如何授课的。   整个课堂就像是一间安静的自习室一样,每个学生都在各自地看书、演算。   而福勒只不过是这里看一眼,那里看一眼,如果发现谁的计算过程当中有明显的错误,他才会给学生指出来。   高,实在是高!   如果摸鱼有等级,那么福勒绝对是宗师水平。 第215章 163汉学教授陈慕武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中囯人刻在骨子里的尊师重道,让陈慕武一直都把上课这件事情看得很神圣。   所以在无形之中,他自己给自己上了很多压力。   福勒的话,勉强算是给陈慕武吃了一枚定心丸。   可他忽然又联想到了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每到夏天新生入学以前,学校的bbs上总会有各种指点选课的帖子,同院系的学长学姐也会口口相传。   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例如哪门课给分松,哪门课点名勤……   也有一些是对任课老师的吐槽:某某老师上课只会对着电脑屏幕念投影上的课件,某某老师上课连错误百出……   基本上里面的绝大多数,都是对老师教授的负面评价。   陈慕武大一的时候不信邪,为了赶快选完课好继续打游戏,没去看帖子直接在网站上盲选了专业课的老师。   结果他遇到了一个奇葩的力学老师,不仅普通话讲不清楚,而且上课的时候每次都拿出大部分时间吹嘘自己是某某学校毕业,又到外国的某某学校留学读博,现在是某某杂志的编委,下次要去竞选系主任等等等等,但就是不讲课。   那个学期为了通过考试,陈慕武只能借来别的班同学的笔记,咬牙看书自学。   后来他在上过那种认真负责、有教无类、深入浅出的课之后,才知道一个好的老师对学生是多么重要。   陈慕武决定,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去使用福勒教给他的办法。   他还是要好好准备这门课,要对得起学生,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开学前,剑桥大学教务处的工作人员送来了选课名单,看完选了《线性代数》这门课的学生名字以后,陈慕武总算是把悬着的心完全放了下去。   作为一个穿越者,陈慕武的优势并不仅仅只有大脑中领先这个时代一百年的各学科的知识,他还能记得历史发展的大概动向,以及一些已经出现,或者将来会出现的名人的人名。   这些剑桥大学的学生,固然都是那些和他们同龄的人当中智商佼佼者,可是陈慕武遍历了自己的记忆,也没能从中检索出一位未来有名的物理学家或者数学家来。   如此一来那就很好办了,他甚至都觉得在日常答疑的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出马,让摇身一变荣升为助教的奥本海默去就足够了。   开学前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按照惯例,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教授、老师、工作人员和学生们又聚到一起,依然是借用那个属于圣体学院的布尔萨斯花园,站在草坪上拍摄一年一度的实验室大合照。   陈慕武第三次出现在这张照片里,但和前两次不同的是,他这回坐到了第一排的椅子上。   他身后站着奥本海默、赵忠尧、施汝为和考克罗夫特,卡文迪许实验室当中的陈山头,已经逐渐开始成型。   陈慕武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剑桥大学的受欢迎程度,他高兴的太早了。   选他课的人只有二十来个,这并不假。   他走进教室的时候,这些人也都整整齐齐地坐在座位上。   但是,除了这二十多个上课的同学之外,教室里还有更多从剑桥大学的其他学院赶过来,没选课却想着来旁听看热闹的人。   陈博士虽然是剑桥大学的一位名人,可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基本上每天都只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并不怎么公开露面,整个人都神秘得很。   之前他虽然也在卡皮察俱乐部和卡文迪许实验室内部做过讲座,可是那毕竟是小范围。   现在陈慕武终于要在剑桥大学开讲,这个消息经过人们的口口相传,很快就吸引到了更多的人来关注这件事。   站在讲台上,望着台下一个挨一个的人头,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陈慕武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做了大量的心理建设,深深呼出一口气之后说出了他早就准备好了的开场白。   不过大家也只给了他一个说开场白的机会。   介绍完自己和课程的名字之后,陈慕武刚想开口讲讲线性代数的历史,从而快速切入到课程的正式内容。   他转过身去,打算在黑板上写下“历史”这个词,结果刚写到第四个字母,教室里已经有人率先大胆地开了口:“陈博士,我们今天来了不是为了听数学课的,您还是讲些比数学更有意思的东西吧?”   听到这个人话里面说的内容,还有他毫无礼貌地打断自己上课,陈慕武很是生气。   可是听这个人的声音,他又觉得很耳熟。   陈慕武还是固执地把历史这个次最终写完,他一边写一边开口,继而放下粉笔转过头来,从始至终都十分不快:“先生,你来旁听我的课,我十分欢迎。   你不想听我讲的内容,我也无所谓。   可是应该在课堂上讲什么,那是我的事情而不是你的事情,你不想听,大可以滚出……彼得,你来捣什么乱啊!”   看见说话的人,陈慕武是又气又乐。   卡皮察这个俄国佬儿,不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实验,跑到教室里来凑什么热闹!   他为了自己喊话不会被发现,还故意更改了自己的声线和口音。   如果不是及时回头,说不好还就真的被他给蒙混了过去。   “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而是今天来到这间教室里的人,大家都这么想.”   卡皮察根本就不想为了他刚刚的冒失而道歉,反而把祸水泼到了在场众人身上。   可气的是,还有好多人都跟着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一种附和。   “别闹了卡皮察先生,这间教室里面,还有这么多学生呢.”   似乎是想要故意和他作对一样,这次是一个学生举起了手:“陈老师,您这门课的内容,我们已经自学完了.”   嘿,还真让福勒给说对了!   最基础的线性代数本身就不算是一门难的课,陈慕武个人甚至觉得,这门课的难点既不是概念也不是定理,而是庞大的计算量。   “你们全都自学完了?”他追问了一句。   这次是全班学生一起点头。   你们这么诚实,陈老师很下不来台啊。   辛辛苦苦编讲义,又备了那么久的课,这不就全变成无用功了吗?   陈慕武还是有些不放心,他随便点了几个学生,又随便抽了几道课后习题,让他们给出题目的答案。   因为题目的难易程度不同,所以他们给出答案所花费的时间也不一致。   但无论快慢,至少那些答案都是和之前奥本海默帮他计算出来的结果完全一致。   都说在大学里上课难。   可是,给大学生上课也不容易。   尤其是剑桥大学的大学生!   这让陈慕武又一个希望落了空。   他在剑桥大学讲课,一方面是为了遵循三一学院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想为以后的讲课练练手。   但谁知道,这些学生连最后一章的习题都给做出来了,那再讲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可怜他准备了很久的这一门线性代数,才刚一出生,就立马夭折了!   临时改课吧,又不太现实,至少今天这第一堂课不太现实。   除了线性代数,陈慕武什么都没准备啊?   难不成给大家讲讲,自己最近做了个好玩儿的起电机,能产生几万几十万伏特的高压静电,市场前景良好,欢迎大家来投资?   干脆还是把这个难题,抛给提出来的那些人吧!   “既然你们不想听线性代数,那你们想听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台下便七嘴八舌地给出来了各种各样的回答。   有人说想听相对论,有人想听量子力学。   还有人对宇宙膨胀感兴趣,难不成中囯古代的时候真有那么一个拿着斧子的盘古氏,大斧一挥,就把天地分成了两半吗?   那肯定是没有啊!   都说了是神话传说,怎么还能当真呢?   不过这个人的建议,倒是给陈慕武提供了一个消磨这堂课剩余时间的点子。   他之前带着些恶趣味地进行文化输出,把盘古和大爆炸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那现在也能如法炮制啊,讲讲中囯古代的物理学发展不就好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墨家的《墨经》就成为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在中学物理的教科书上,讲到“光沿直线传播”这一节,总会举一个小孔成像的实验。   并且在这个实验的介绍里,也会指出墨子是世界上第一个发现这种现象的人。   但是到了那些喜欢夸大事实的公众号上,墨子的功绩就被各种毫无底线地歪曲放大了。   说什么“墨子比阿基米德早几百年发现杠杆原理”啦,“墨子比牛顿早几百年发现力的本质”啦,这些全都是无稽之谈。   就拿杠杆原理来说,虽然墨子生活的时代,确实比阿基米德早,可是《墨经》中记载的“负而不翘,说在胜;衡而必正,说在得”,充其量算是一种实验现象,不但不是完备的杠杆原理,也完全没有给出具体推导证明过程。   为什么“墨子发现小孔成像”会被写进教科书,而“墨子发现杠杆原理”却在课本上不见踪影?   这正是因为教科书是很严谨的地方,容不得半点模棱两可。   如果只观察到实验现象,就能说是得出其背后的原理的话,那么何不更加大胆地说,尼安德特人比墨子还早了几十万年,就发现了杠杆原理呢?   虽然盲目自大不可取,但是这些公众号中谈到的噱头,倒是可以让陈慕武化用到唬人上面,反正他也不知道这节课要讲什么。   于是陈慕武在剑桥大学上的第一堂课,就从枯燥无味的线性代数,变成了“暴论”发布现场:   比亚里士多德更早发现小孔成像,比阿基米德更早发现杠杆现象,比欧几里得更早对圆做出了定义……   凭一己之力,虐了三位古希腊的科学家。   这让墨子和他的著作《墨经》,也在课堂上火了起来,并渐渐传遍了整个校园。   从那天之后,陈慕武的线性代数课仍然按照课程表上的时间进行着。   只是他在课堂上讲的内容,就和线性代数毫无关系了,反而更像是《中囯古代科学技术史》。   除了墨子的《墨经》,还有张华《博物志》当中的摩擦起点。   除了这些勉强算是科学书的典籍,还有各种成语俗谚。   “釜底抽薪”:液体沸腾的两个条件,一是温度达到沸点,二是达到沸点之后,液体还要继续吸热。   “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物质是不是具有无限可分性?德谟克利特说不行,庄子说可以。   出于对某位长者的尊重,陈慕武甚至着重地讲了讲最后这一句,并且还堂而皇之地把它和卡文迪许实验室联系到了一起。   “有人说原子不可分,可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前任主任汤姆孙爵士却发现了原子里的电子。   “又有人说原子核不可分,可是我的老师卢瑟福,却又发现了原子核中的质子,并且一直坚信除了质子以外,原子核中还存在着另外一种电中性粒子。   “现在又有人说,质子就是最小的一种粒子,绝对不可能再继续分下去了。   “这种说法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我觉得质子未必不能继续分,说不定他里面还有更小的东西存在着.”   这样一来,若干年后,他陈慕武是不是又能成为了预言夸克存在的第一人了?   这门名为《线性代数》的课,在剑桥大学引起的反响越来越大,以至于在学期进行过程中,连教室都换了几个。   也就是李约瑟已经从冈维尔与凯斯学院博士毕业了,最近不在学校。   他要是旁听了陈慕武的这门课,估计都能提前几十年就开始思考他的那个“李约瑟难题”了。   陈慕武这个课的爆火,也给了老汤姆孙一些启发。   在三一学院新设教授的提案,被评审委员会给驳回了。   可如果以剑桥大学汉学系的名义申请,让陈慕武这个正儿八经的中囯人去当个汉学教授的话,这次是不是就能通过了呢? 第216章 164只需要二十英镑   从仲秋到初冬,陈慕武在时长八个星期的秋季学期里,讲了若干节挂羊头卖狗肉的线性代数课。   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并不是让越来越多的人年青人喜欢上数学,而是让剑桥大学汉学系接到了无数个询问,他们下学期会开什么课。   许久不见的企鹅出版社甚至都又找到了陈慕武,问他能不能把《墨经》翻译成英文,然后再交给他们出版发行。   自从今年年初,最后一本陈乔治的书稿被他交到了出版社之后,他就开启了摆烂状态。   期间,企鹅出版社的人还跑到伦敦的皇家研究所去催了几次稿,可陈慕武给出来的说法一直都是,自己没时间。   这不是借口,而是事实如此。   从今年年初开始,陈慕武基本上就没怎么休息过。   虽然今年论文发表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可是他出的成果却一点儿也不少。   当然不继续写陈乔治系列的背后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叶公超他罢工了。   一开始,叶公超答应写陈乔治系列的小说,想的就是用自己手中的这杆笔,向之前在剑桥大学因为喝醉了就和他动手打了一架的那个醉汉复仇,向一直以来饱受的种族歧视所复仇。   所以在1924一整年,他足足写完了三本陈乔治,连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勤奋。   而叶公超之所以能在一年时间写出这三本书来,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好朋友陈慕武,提出来的一个又一个新奇的点子。   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靠的是他自己的勤劳。   去年夏天,在巴黎奥运会,陈慕武在赛场上奋力拼搏,为国争光,叶公超在德布罗意的家里奋笔疾书。   去年冬天,在瑞典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陈慕武在礼堂中语出惊人,叶公超在斯德哥尔摩的旅店里奋笔疾书。   在瑞典去荷兰、荷兰去法国的火车上……   叶公超始终都在奋笔疾书。   勤勤恳恳了一整年,不是做饭就是写书,他想稍微休息一下了。   于是今年企鹅出版社向陈慕武催过几次稿,陈慕武就给叶公超写过几封信。   可是每一次的回信里,叶公超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除了绝口不提陈乔治之外,他什么都提。   没办法,面对着如同雪片般飞到办公桌上的催稿信,企鹅出版社只能临时挂出编造的借口,“钱德勒·约克先生为了寻找创作灵感,已经启程踏上了环球旅行的轮船。   等旅行结束之后,就会奉上绝对精彩的新作品”。   这个借口不算拙劣,因为没有飞机的年代里,环球旅行真的很浪费时间。   而且,这送上门的题材不就来了吗?   陈慕武觉得下次和叶公超再见面的话,完全能让他再写一本《尼罗河上的惨案》。   随着这几年的发展,企鹅出版社逐渐找到了赚钱的路子,不再是只有陈乔治这一条。   他们按照陈慕武提供的思路,办了一本整合了精选文章的杂志,还招揽了一个书的质量不错但是没什么名气的推理小说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   最特别的是在今年夏天,写福尔摩斯系列的那个柯南·道尔爵士找上了门。   他的到来,让企鹅出版社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欣喜若狂。   这位神仙平常人见都见不到,请都请不来,这次不但亲自来到出版社,还送来了一篇福尔摩斯和陈乔治联手破案,追捕凶手的中篇小说,点名让他们出版。   不过书中的反派不是研究《小行星动力学》的莫里亚蒂教授,也不是为了讨好欧洲读者,陈乔治系列刻意安排的反派德国人,而是红色苏连人。   但管他呢?   只要这本书的作者栏上标注着柯南·道尔爵士,那就绝对不愁卖了!   而且还能顺便平息那些天天催稿陈乔治系列快出新作的书迷,道尔写的陈乔治,也是陈乔治啊!   翻译《墨经》这个活,陈慕武没有自己接,而是推给了施汝为,让他们在学业之余也赚些外快。   企鹅出版社那边唯一要求的一点,就是必须在译者栏上写陈慕武的名字,这样销量就会得到保证。   陈慕武倒是没拒绝这个提议,因为他是出版社的大股东之一。   出版社赚的钱越多,给大股东分的钱越多。   谁还会嫌赚的钱少吗?   ……   虽然线性代数这门课异常火爆,但是到了学期中的时候,陈慕武不得不向学院里请了几天的假。   每次皇家学会一召开全体会议,剑桥大学的老师和教授数量,至少比平时要少个二三成。   这次卡文迪许实验室更是重灾区,基本上几个上了年纪的教授和老师,以及陈慕武都要离开。   幸好还有个不是会士的查德威克,可以留下来和卡皮察一起主持大局。   实验室主任卢瑟福风光无限,等了一年多的时间,前任会长谢灵顿任期已满,他也终于继任了皇家学会会长的职位。   陈慕武这次去皇家学会开会,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给自己的老师捧场和站台。   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去向开尔文勋爵基金会来申请那笔修建“开尔文-陈式静电起电机”的经费。   他也终于明白了此前老汤姆孙说,等下次去伦敦的皇家学会开会的时候,再申请这笔经费的原因。   主管开尔文勋爵基金会的皇家学会的新任话事人,既是老汤姆孙的好学生,又是陈慕武的好老师。   而且这笔经费的支出项目,还是要为卡文迪许实验室修建粒子加速器,为了能更好地研究原子核当中的结构,寻找新的粒子和元素。   于情于理,卢瑟福都不可能拒绝这一项申请的。   “朝里有人好做官”,无论英国还是中囯,这句话都很适用。   这次的换届会议之后,老布拉格暂时从皇家学会的领导层退了下来。   在过去的五年,他是皇家学会的副会长,主管的学会中有关物理学方面的相关事宜。   而之所以说是暂时,因为十年之后的1935年,老当益壮的老布拉格还将以73岁高龄,当选皇家学会会长。   他这种身份,即使已经退下来,也能坐在会场的前面几排。   可老布拉格还是趁着趁着开会间茶歇的时候,和别人换位子,坐到了陈慕武的身边。   “陈博士,好久不见啊?”   “爵士,好久不见,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皇家学会开全体会议嘛,劳伦斯也从曼彻斯特来到了伦敦。   你最近几天有没有时间,到家里一起吃个饭啊?”   哦,小布拉格也来啦。   那倒是应该去和他见个面,跟未来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搞好关系。   更何况,老布拉格今天还如此盛情邀请了……   不对,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让自己和小布拉格认识是假,和小布拉格的妹妹见面是真。   而且和小布拉格见面的话,在这皇家学会里见面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跟着老布拉格回家呢?   看来,这位英国老绅士,还在惦记着当自己老丈人那件事。   “算了吧,爵士,这几天的时间实在紧张,我还要去中囯公使馆办些事情.”   这不算是假话,陈慕武本以为之前离开伦敦的那次,就是他和朱兆莘分别前见的最后一面了。   结果几个月的时间过去,这位已经被任命了半年多的民囯驻意大利大使还是没能去罗马走马上任,因为国内完全没有传来任何命令。   接任他的新任驻英公使一天不到任,他就一天不能高升。   陈慕武这几天还是照例住在公使馆里,每天在饭桌上,他总是一边大快朵颐地往嘴里扒拉着心心念念的中囯菜,一边听朱兆莘向他喋喋不休地抱怨,国内外交部的那帮饭桶们有多不靠谱。   “爵士,您找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吧?”   老布拉格绝对不会因为介绍自己的女儿和他谈朋友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而专门换位置换到陈慕武旁边的。   “嗯,确实还有一件事。   今年皇家研究所的圣诞节讲座,你有没有兴趣当个主讲人?”   老布拉格提到的圣诞节讲座,算是皇家研究所一年一度的保留节目,主打的就是在圣诞节假期,向憧憬科学的年青人做一场或几场科学普及的活动,激发他们求学的兴趣。   基本上就相当于是《开讲了》那种类型的讲座,只不过比它早了将近一百多年。   而举办这种科普性质的讲座,最早是由当时主持皇家研究所的法拉第提议设立的。   首次讲座举办的时间,刚好是1825年的圣诞节。   也就是说到了现在,圣诞节讲座已经整整走过了一百年头。   1925年的圣诞节,皇家研究所的礼堂里将要上演的那场演讲,将会为圣诞节讲座开启未来新的一百年。   陈慕武完全想不到,老布拉格居然会把如此具有纪念意义的一次讲座,让给他自己。   只是小陈在圣诞节里还有别的安排,他虽然不想和老布拉格的女儿一起吃饭,却想要趁着圣诞假期,和居里夫人的女儿一起吃饭。   一边是扬名立万,一边是儿女情长,陈慕武现在有点选择困难。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即使不能在一起过圣诞节,一起过元旦,大概也行吧?   “爵士,谢谢您这么看重我,这次讲座的内容是什么?”   “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只是稍微简单一些,别那么深奥就好.”   “那讲座的时间呢?是在平安夜当晚吗?”   老布拉格笑了笑:“陈博士,时代不同了,娱乐方式也更丰富了,圣诞前夜这么重要的日子,比起去听一场不那么讨喜的演讲,为什么不选择和家人一起围在火炉旁,听留声机里播放的圣诞颂歌呢?   “今年的演讲时间,是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也就是12月20日.”   双喜临门。   这个日子选得很好,陈慕武不但能完成他的演讲,还能在演讲结束之后,不慌不忙地去法国巴黎,而且不用那么赶。   巴黎这地方的那些著名景点,真是看一眼少一眼,   有些地方小胡子都舍不得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烟烘烔”。   “爵士,再次感谢您能把这么重要的讲座交到为我的手上,我一定不负所托.”   “我还想把蒙德实验室交到你手上,你看行不行?”   “呃,这个,再说吧……”   老汤姆孙提案,卢瑟福批准,最终挂靠在皇家学会下面的开尔文勋爵基金会,给陈慕武研发“开尔文号起电机”这个项目,拨款足足两千英镑的经费。   加上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给的两千五百英镑经费,和三一学院给的一千五,一共就是六千英镑,几乎达到了实验室一年经费的三分之一。   来到英国这么多年,他陈慕武终于阔了一回。   只是,有人却想让他阔都阔不起来。   这个人不是反派,也不是陈慕武的死对头,而是他新招来的那个学生,考克罗夫特。   陈慕武在剑桥大学讲课的同时,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也一直都在努力进行静电起电机的设计工作。   他们的这个小组虽然只有两个人,可分工很明确:精于理论的赵忠尧负责计算和设计图纸。   而工程师出身的考克罗夫特,则负责指出赵的设计在工程学当中的不合理之处,并对制造起电机进行造价的预估。   最终他们两个人拿出来了一版几乎没有缺陷,并且完全满足陈慕武所有要求的设计图:   一个直径八十厘米的球形金属电极,安装在一根两米高的绝缘玻璃支架顶端。   提供电荷的供电装置,只需要一个几百伏的直流电源即可。   只是充当电荷传导介质的丝带需要单独定制,算是整个静电起电机当中最贵的一笔花销了。   这样的一台静电起电机,赵忠尧的计算结果是,它能提供一百五十万伏特的高压。   而考克罗夫特给出的报价,让带着巨款回到剑桥大学的陈慕武惊掉了下巴,甚至一度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二十英镑,先生。   我保证只需要二十英镑,我们就能造出这样一台机器出来.” 第217章 165美女 火炉 相对论   “考克罗夫特先生,你说多少钱?二十英镑?”   听到这个报价,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英国人不老实,把他当成了凯子来骗自己。   可是,二十英镑这个数字未免也太低了吧?   什么人骗钱,会骗二十英镑?   就算是如愿骗到了二十英镑,这些钱又能干什么?   奥本海默之前买的那些进口香蕉和进口菠萝,都花费了好几磅呢!   陈慕武想不明白。   而且他还看到了考克罗夫特那坚定的眼神,脸上更是仿佛写满了“求表扬”三个大字。   这回他彻底不确定了,难道这个人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并没有唬自己?   对早就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的陈慕武来说,二十英镑好像确实不怎么值钱。   可是对考克罗夫特来说,二十英镑无疑是一笔巨款,足足是圣约翰学院每年给他提供的奖学金的三分之二了!   之前狄拉克从圣约翰学院拿到的奖学金,是每年七十英镑。   像他这种不抽烟、不喝酒、不社交的清教徒苦行僧,每年七十英镑都不足以支撑在剑桥大学过生活,必须还要加上布里斯托尔大学额外供给的一百四十英镑奖学金才行。   而考克罗夫特每年只有三十英镑,他想在剑桥大学活下去,不仅要从家里获得一部分支持,还要在空闲的时间找些赚钱的办法。   尤其是今年夏天结婚之后,他生活开销一下子就变得更大了。   在进入到陈慕武小组之后,考克罗夫特才了解到这个陈博士居然自掏腰包给赵忠尧发钱,于是他的心里也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想法。   如果自己表现得足够优秀的话,陈博士大概也能给他发些钱吧?   看着陈慕武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考克罗夫特立刻在心中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这个起电机的报价给报高了?   他连忙掏出自己早就做好的预算表,向陈慕武解释了起来:“陈博士,我这次已经尽可能地压低预算了,这个价格和最终价格相比,浮动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想要继续削减的话,那就只能从连接机器的螺丝、螺母还有铆钉下手。   “如果不购买这些小零件,而是直接使用卡文迪许实验室提供的,那大概还能再省下几个先令的经费出来。   除此之外,实在是不能再削减下去了.”   陈慕武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次从卡皮察手底下撬来了这么实诚的一个人。   他是真正在为自己着想,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才能省钱。   “约翰,你误会了。   我不是嫌弃你给出来的预算太多,而是嫌他有些太少了。   “一开始我觉得,成百上千英镑都不一定够建一台起电机,所以必须到处化缘找经费。   “我从未想过,建造一台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伏特高压的静电起电机,居然只需要二十英镑。   “你猜猜我现在搞到了多少经费?六千英镑!照你给出来的这个预算,应该足够建三百个静电起电机了!   “所以说完全没必要给我省钱,一切都按最好的来!”   “可是,陈博士,我这预算里面,使用的全都已经是已经最好的材料了.”   听到了六千英镑这个数字,考克罗夫特虽然很震惊,但还是一脸耿直地说道。   他拿着预算表的手仍然悬停在半空中,那意思就是执意要让陈慕武看看这上面写的东西,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八十厘米的球形电极,两米高的支架……   等等,这岂不是说,根本就不需要造一个类似西屋电气的粒子粉碎机那种几层楼高的加速器。   只要在一个比平常屋子稍微高一些的实验室室内,就能把这个百万伏级的起电机给造出来了?   那如此看来,二十英镑好像还真够用了。   无论是铁、是锡、还是玻璃,这些材料本身的价格都不贵。   就算是把它们打造成特定的形状,也只不过是再多掏一些加工费就可以了。   类比一下,就好像是之前通用电气卖给陈慕武的那个真空泵。   不过就是几根玻璃管,几个单向阀门,若干毫升水银柱……   这些材料的成本,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十英镑。   可是人家就敢卖给你两千英镑的价格,材料费十英镑不假,技术费要你一千九百九十英镑,你又能奈我何呢?   想要吗?想要就乖乖掏钱买吧!   估计通用电气那边也知道,在真空泵上的交易,完全就是一锤子买卖,所以他们才敢要也必须要这么高的价格。   事实的确如此,自从陈慕武做完电子衍射实验,真空泵就被交到了阿斯顿教授的手上。   他现在已经成功仿制出来了精度更高和速度更快的真空泵,用于他的质谱仪当中。   陈慕武觉得,如果以后剑桥大学对外发售这款“开尔文-陈式起电机”的话,估计也会面临和通用电气真空泵同样的结果。   所以这款起电机的定价也一定不能太低,通用电气成本十英镑敢卖两千,自己这个成本二十英镑,怎么说都要卖四千英镑才能回本吧?   虽然考克罗夫特说二十块钱足够,但是陈慕武不能真的只给他们二十英镑。   要经费的时候狮子大开口,往外掏钱的时候却扣扣搜搜的。   如果这件事真传出去的话,那自己不就会被别人看扁了吗?   所以在最后,陈慕武让奥本海默从经费里拿出两百英镑给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让他们自己试着搞搞。   他还特意叮嘱了奥本海默,是从“经费”里拿出两百英镑,不是从他自己的钱包里。   如果两个人的一号机试验失败,那么就继续加大经费的投入,直到成功为止。   但如果他们的试验一次成功,真的做出来了一个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伏特的高压,那陈慕就可以向老师交差了。   花费两百英镑,还剩五千八百英镑。   这笔钱陈慕武肯定不会独吞,但也不会还回到查德威克的账本上。   他想着要在一百五十万伏的基础上,继续提高这种静电起电机所能达到的电势差。   现在全世界的海军都在搞什么“大舰巨炮主义”,那自己也完全可以效仿,搞一个“大电极高电压主义”出来嘛!   美国人取名字还是有一套的,“原子粉碎机”这个名字一听就很霸气。   不知道到时候这个冠名权能卖出去多少钱的高价,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的研究经费。   俺老陈还真是一个赚钱的小天才!   ……   拿到经费的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开始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按照图纸上的设计方案,把起电机从纸面慢慢变到现实当中来。   陈慕武没有参与到其中,因为他还剩最后几节课,讲完就算完满完成了他这学期作为三一学院院士的义务。   明年说什么也不能开这么简单的课了,得给这帮剑桥大学的天之骄子们上上强度。   进入十二月份,某天夜里,卡皮察又跑到陈慕武的房间里做客。   他俩都住在三一学院里,彼此之间串个门也很方便。   卡皮察这次来,是打听陈慕武在即将到来的冬季假期去哪里。   他仍然保持着每年都回圣彼得堡,现在已经改名叫列佇格勒探亲的习惯,只不过总是把探亲之旅安排到夏天。   冬天的俄罗斯实在是太冷了,根本没有让人回去的欲望。   去年跟着陈慕武去了一次斯德哥尔摩,让他再次回想起了在高纬度地区,被寒冷冬天支配的恐惧。   “我圣诞节前要到伦敦做一场圣诞节讲座,讲完之后,应该就要去法国了.”   “陈,你说什么?圣诞节讲座?我记得你连教都不信吧?伦敦哪家教堂的神父会想不开,请你去给他们布道啊?”   “呃……彼得,我确实不信教。   但有没有可能,邀请我的不是什么神父,而是布拉格爵士?今年皇家研究所的圣诞节讲座,我是那个主讲人.”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连剑桥郡第一话痨都被噎了个无话可说。   陈慕武的实力和名气都摆在那里,他去办这个圣诞节讲座,完全够格。   俄国人只能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好吧,好吧,你说你要去巴黎是吧?哪天出发?”   “应该就在讲座之后,大概21号吧。   我不知道罗伯特帮我买到的是哪一天的船票,等明天我去问一问他.”   “你都买好船票了!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去巴黎呢!”   之前的寒暄,全部都是卡皮察在铺垫。   他真正想说的,只有这最后一句话。   今年夏天,卡皮察在利物浦给查德威克当了伴郎之后,就开始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他想到自己已经过世的妻子,想象着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西班牙大流感的话,自己是不是早就已经儿女绕膝,琴瑟和鸣了。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趁着剑桥还没开学,就一个人跑到了巴黎去散心。   然后,来到法国的卡皮察,再次遇到一个让他心动的人。   安娜·阿列克谢芙娜·克雷洛娃,是一名在法国巴黎留学的苏联留学生。   她的父亲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克雷洛夫,是一个苏连数学家,曾经在圣彼得堡为沙俄海军服务过,也是第一个把《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从英文翻译为德文的人。   他翻译这本书的时候是1915年,而牛顿写这本书的时候,是1687年。   题外话,这本书的中文初版甚至比俄文版还要晚十六年。   到了1931年,商务印书馆才出版了由郑太朴翻译的全集。   卡皮察和安娜在巴黎苏连驻法大使馆举办的舞会上相识,两个人的故乡都是列佇格勒,再加上又都是在西欧留学举目无亲的留学生,于是自然而然地就一见钟情,坠入爱河。   “你也想去巴黎吗?”陈慕武明知故问,“那没什么关系,再让罗伯特帮你买一张船票就是了。   反正圣诞节前后,英吉利海峡上的渡轮一定会加开,而他最近也三天两头地往伦敦跑呢!”   奥本海默天天往返伦敦和剑桥郡,不是为了给陈慕武帮忙跑学术和工作上的事。   他已经买好了圣诞节前回美国的船票,在临走前的这二十多天,想着多买些英国的特产带回家里去。   奥本海默这个做派,和那种头一次离开父母出远门,到国外留学的大学生别无二致。   只是他一不小心,就在不经意间买到了许多deinusa的东西。   有福特制和泰罗制的加持,美国在生产效率上,把全世界其他国家都甩出去了一大截。   从一战开始,他们就把产品倾销到欧洲各国。   现在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了,可是欧洲对美国商品的依赖性,却早已经根深蒂固。   ……   陈慕武讲完了最后一节线性代数课,剑桥大学也进入到了冬季假期。   随着节日一天比一天接近,英国各地的圣诞氛围也一天比一天浓郁。   和卡皮察走在伦敦的街头,陈慕武突然无端想起来一部合家欢电影,《真爱至上》。   同样是在伦敦,同样是圣诞节,只是时间早了九十多年而已。   得知今年的主讲人是陈慕武,有正好赶上圣诞节讲座的一百周年,bbc打算运用一下还不算太完善的直播技术,对全伦敦实时广播这次讲座。   这样一来,讲座的对象就从热爱向往科学的青少年,变成了伦敦范围内收音机前的全部听众。   陈慕武的讲座内容只能临时更改,老布拉格叮嘱他,一定不能太深奥,也不能太小众。   那无论是量子力学,还是低温物理都不太符合条件,思来想去,只有相对论最合适。   爱因斯坦在十几年后最经典的那个段子,被陈慕武无情地据为己有。   “面对美女时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坐在火炉上却感觉时间过得很慢,这就是相对论.”   如此精彩的开场白,获得了场内观众热烈的掌声和笑声,也随着无线电波飘满了整个伦敦。   陈慕武的圣诞节讲座大获成功,第二天毫无意外地登上了《每日电讯》报的头版。   当这一份报纸被早起的邮差和报童们送到千家万户的时候,陈慕武和卡皮察,已经坐在渡轮当中,飘荡在英吉利海峡那平静的海面上了。 第218章 166攀援高手卡皮察   入境的时候,陈慕武头一次见到一个白种人过海关比自己这个黄种人还麻烦的情况。   工作人员看到他的这本苏连护照,对着护照和卡皮察本人就是上上下下各种打量。   因为爱情而充满力量的卡皮察对此毫不在意,他满脑子里都是心爱的姑娘,只要成功踏入法国的土地,那就离安娜更近了一步。   坐在去巴黎的火车上,卡皮察一路都在和陈慕武说,自从奥本海默给他买完票,他就把自己的行程写信告诉了安娜。   他相信他最亲爱的姑娘一定会出现在火车站外,给自己一个惊喜的。   在皇家科学院做完讲座,连夜赶火车、换轮船、再换火车,本来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觉,还要不停应付这个剑桥大学第一话痨,陈慕武苦不堪言。   他真后悔当初多了句嘴,让奥本海默帮卡皮察买到了和自己同一天的车票。   真应该告诉他很不巧车票已经售罄,让他换个日子自己去法国。   火车停靠在巴黎车站的站台,陈慕武觉得这趟折磨人的旅程马上就要到终点。   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女朋友。   等见到了安娜,卡皮察一定会暂时忘记他这个最好的朋友的。   只能说他还是太天真,完全想不到待会儿下了火车出了站,还有此行最大的一个惊喜在等着他。   时值圣诞假期,巴黎火车站外的人流数量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这种人口密度下想要在火车站外接到人,堪比大海捞针。   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来接站的安娜,一般人的想法应该都是找一个比较明显的高处位置,来让别人发现自己。   卡皮察也是这种想法,只是他对“比较明显的高处”的定义有些异于常人。   “陈,你帮我照看一下行李.”   “好的,彼得,你干什么……我去!”   才答了个话的功夫,身边的卡皮察已经消失不见。   陈慕武扭头观瞧,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已经跑到了路边的一根煤气路灯杆下。   卡皮察也不顾巴黎的寒冷,他三下两下,扶着铁杆就攀爬到了顶端。   马戏团里的杂技演员,说不定都没他的技巧娴熟。   “安娜,安娜,……”   陈慕武不懂俄语,所以也就只能听懂人的名字。   据他猜测,这后半句应该无外乎就是“我在这里!”之类的话。   二十世纪的人,见不到二十一世纪的显眼包。   就如同二十一世纪的人,不曾见过二十世纪的卡皮察。   也就是现在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也没有tiktok。   不然他办出来的这件事,绝对会登上巴黎同城热搜的第一名。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稳重。   一路上也没见卡皮察喝酒啊,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人来疯了?   如果你有一个朋友,在大街上突然办出来这种事情。   那么最尴尬的不是朋友本人,也不是看笑话的路人,而一定是你自己。   陈慕武现在就正在“享受”着这种尴尬,同时有些心疼那个还没见到的叫安娜的姑娘。   自己丢人只是一时,而她一丢人就是一辈子。   卡皮察果真预判对了,安娜会来到火车站外接自己。   而后者在发现抱住路灯杆的男朋友之后,她从拥挤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挤了过来。   卡皮察也像是每天下午一点格林尼治天文台房顶的那个报时球一样,沿着路灯杆从顶部滑落下来。   然后他跑到自己那个被巴黎冬天的温度冻得双颊通红的爱人身旁,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他一个俄国人,反而比巴黎本地的法国人还要浪漫一些。   拥抱结束之后,安娜很尴尬地走过来,和同样很尴尬的陈慕武打了声招呼,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一起过圣诞节这件事。   其实陈慕武之前还是和卡皮察说过一次的,既然彼此同在巴黎,而且都要配女朋友的话,不如就来一个四人约会,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   但是卡皮察拒绝了陈慕武的提议,比起热热闹闹,他还是更享受过二人世界,既不希望会被其他人打扰,也不想去打扰到其他人。   于是三人在那根路灯杆下面分别,再见面估计要等到新年之后,卡皮察还要和他一起返回剑桥大学。   自从结识了德布罗意,陈慕武再到巴黎,就没自己掏钱住过旅馆。   刚刚卡皮察的表现,不仅吸引到了安娜的注意,也吸引了不少其他人的目光。   德布罗意派来接站的司机,就是这样发现站在路灯下不远处,脚趾抠地的陈慕武的。   “陈先生,您的那位朋友,他、呃、他的精力可真旺盛!”   估计这司机也是酝酿了半天,才最终挑选出了一个攻击性没有那么强的词汇。   经过一段时间的行驶,汽车慢慢驶入巴黎郊外的一座大庄园里。   叶公超上一秒还在高高兴兴地和德布罗意聊着天,感谢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在圣诞节前还想着邀请自己来家中做客。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汉臣兄,然后又看到了德布罗意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门口,和陈慕武先是拥抱,然后行了个贴面礼。   “陈,你好像又瘦了不少!英国那个地方的饭菜实在是不行,要我说,你不如来索邦大学,和我一起当同事.”   除了贵族家的小儿子之外,德布罗意现在有了新的身份。   博士毕业之后,他在巴黎索邦大学获得了教职。   比起英国来,法国的美食确实不错,可是在巴黎当教授还是算了,敦刻尔克的船票不太好买。   “咱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过面了?上次分别,还是你领完诺贝尔奖从瑞典回来那次.”   “确实,刚好整整一年的时间.”   “唉,真是可惜,陈。   我觉得无论是重氢还是超导体当中的陈效应,都是诺贝尔奖级别的发现。   “如果你的那两篇论文能够早发表半年的话,说不好今年的物理学奖和化学奖就都是你的了。   “可惜啊可惜,你今年的两个成果发表时间都稍微晚了一点,所以才让那三个德国佬儿捡到了便宜。   “不过今年的文学奖评委们倒是很有眼光的,他们把奖颁给了爱尔兰人萧伯纳。   我去年在伦敦看了他的那部得奖作品《圣女贞德》,剧本创作得很不错,很客观地讲述了我们法兰西女英雄伟大的一生.”   德布罗意话里的槽点实在是太多了,陈慕武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吐起。   他是不是以为诺贝尔奖是老陈家开的,还是他们家自己开的?   想拿奖就拿奖,而且还是想拿几个就拿几个?   估计就连陈慕武的另一个好朋友瑞典王储,都不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氘和超导体磁效应,能拿奖吗?   能。   就算提前几个月发表论文,陈慕武今年能拿奖吗?   不能。   他去年已经拿了一个诺贝尔奖,如果今年再拿,那就不仅仅是一个人拿两次诺贝尔奖,而是一个人连续两年,每年都拿了一个诺贝尔奖。   又如果像德布罗意在话里说的那样,陈慕武今年既拿物理学奖又拿化学奖,那他创造下来的记录就将更加惊人。   一年同时拿两个奖,连着两年拿了三个奖。   把瑞典皇家科学院当成超市了是吧?   为了维持诺贝尔奖的权威性,就算陈慕武提前几个月公布自己的成果,诺奖评委会的那些人,也一定不会把奖再次颁给他,让他蝉联的。   那么在未来,陈慕武还能拿奖吗?   说不好。   至少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两度获得诺贝尔奖的,是居里夫人。   她在科学界的地位,可是泰山北斗级的。   陈慕武一个毛头小子,完全不可能和他未来的丈母娘同日而语。   就连自己的老师卢瑟福都没能拿到第二个诺奖,人家又凭什么会把奖再给他呢?   陈慕武感觉自己未来想要再拿到第二个诺贝尔奖,至少也要等到评委会不再那么注重论资排辈,而是只凭对科学和技术发展的贡献进行评奖的年代。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估计他早就回到中囯去了,因为意识形态的不一样,瑞典皇家科学院会不会把奖二度颁发给他,还真不好说。   而且今年获奖的三个人,弗兰克、赫兹和席格蒙迪,对科学发展的贡献当然也很大。   但到了法国人德布罗意嘴里,他们就变成了三个德国佬儿。   至于《圣女贞德》……   陈慕武很如果正白旗老巴黎德布罗意,能看到那张ai生成的奈飞版《圣女贞德》的剧照的话,究竟会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好朋友见面之后的寒暄终于结束了,陈慕武伸手拦住了准备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走的叶公超。   “公超,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见我吗?”   叶公超对陈慕武的感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这是自己家里面世交的大哥,当然或许称呼他为叔叔更为准确。   写书之前,自己只是一个靠着叔叔每年打钱放浪形骸的公子哥。   写书之后,他就品尝到了自力更生努力赚钱的甜头,靠着版税的收入,和法国相对较低的物价水平,他在巴黎的生活,远比在英国时要丰富多彩。   写书赚钱是赚钱,但另一方面,这个陈慕武压榨起人来也毫不留情。   他们家不是耕读世家吗?怎么比起读书人,他更像是那些地主老财呢?   “汉臣兄,好久不见,真是想死小弟了!你是什么时候来到的法国?怎么不提前写信告诉小弟我一声呢?”   陈慕武在心里冷笑:写信?给你写信有用吗?   写了那么多信,一开始还在回信里装傻充愣,到后来干脆连回都不回。   所以陈慕武才提前请德布罗意把叶公超邀请到家里来,给他来个出其不意,上屋抽梯。   虽然将近一年不见,可两个人之间的交情在那里。   陈慕武要和叶公超说的话,比刚刚和德布罗意说的只多不少。   说来说去,到最后他才图穷匕见,给叶公超讲完了发生在尼罗河上的故事。   出乎意料地,叶公超并没有展现出抵触的情绪,反而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陈慕武一开始以为是他要么是想通了,要么就是手痒,打算再次提笔。   可叶公超给出的答案却是另外一个:他打算等明年夏天学年结束后就回国,并且已经在邶大谋到了一份英文系教师的职位。   少小离家,在美国和欧洲已经留了很多年的学,他想家了。   所以叶公超才不介意在临走之前,再帮陈慕武一个忙,顺便还能给自己的回国之旅赚些旅费。   这就没办法劝了。   如果叶公超只是想进入到大学里,过一过当老师的瘾,那么陈慕武还能把他邀请到瑞典去。   但是他想家,那也就只能祝这个小兄弟一路顺风了。   陈慕武在德布罗意家休整了一晚,让连日来的旅途劳累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第二天,他拿着奥本海默帮他置办的礼物,坐着汽车,到居里夫人家登门拜访。   作为欧洲最重要的节日,圣诞节前的准备工作同样很复杂很繁琐。   今年到准丈母娘家帮忙的,除了陈慕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当然,这个人不是陈慕武的情敌,而是艾芙姐姐伊蕾娜的男朋友,让·约里奥。   他去年进入到居里夫人的实验室里做助手,同时也就结识了同样在这里帮忙的伊蕾娜。   陈慕武等的就是这一天。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个连襟应该会在明年夏天和伊蕾娜结婚。   在那之后,他也就能着手筹备自己和艾芙的婚礼了。   房子里的五个人,每个人的心思各不相同。   居里夫人既开心见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两个女儿都有了意中人,又因为预见到了她们很快就要嫁为人妻离自己而去,而感到一些伤悲。   本来,和居里夫人的女儿相恋,就已经给了约里奥很大的压力。   他经常会被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在背后指点,说他是一个想要借着居里家的名气一飞冲天的投机主义者,所以才会和比自己大三岁的伊蕾娜谈恋爱。   现在,居里家又来了个陈慕武。   虽然早就知道陈慕武这么个人,也早就知道他和艾芙之间的关系,但是见到真人之后,约里奥心里就更自卑了。   除了那个天真无邪,没有投入到科学研究工作的小妹妹艾芙,自己好像是整个家里面最“废物”的那个人。   确实如约里奥所想,艾芙是五个人里面最没有心理负担的那一个。   虽然在今年夏天,她已经从巴黎的塞维涅学院毕了业,可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一年不见的爱人从英国来到法国,陪自己过圣诞节,艾芙高兴都来不及。   等陈慕武终于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她一把就环住了他的胳膊:“我们今天去看卓别林的《淘金记》好不好?听说那部电影拍得很有意思!” 第219章 167抠门的巴黎大学   《淘金记》绝对能算是一部经典的卓别林式无声电影,这部电影在今年夏天上映,但是快半年的时间过去,巴黎的电影院里还能看到它的排片。   一个讲述穷酸的阿拉斯加淘金工,最终如愿变成大富豪的喜剧,再加上一个大团圆的完美结局,电影的题材倒是很适合在圣诞节这种合家欢的节日里观看。   卓别林不愧是全世界最有名的喜剧大师,全场观众的笑声不断,连来自娱乐项目十分丰富的后世的陈慕武都没能免俗,每一次都属他笑得最大声。   也幸亏这部电影是默片,不然换成法语配音的话,陈慕武还不一定能明白台词的意思。   虽然陈慕武的衣着很精致很考究,身材也很高大壮硕,但是一个东亚男人加一个欧洲女人的组合走在大街上,还是很吸引别人的目光的。   这些目光里,十有八九都是充满着嘲笑甚至敌视的。   无论是做生意的华侨,学知识的留学生,还是因为一战来到法国并在战争结束后落地生根的那些华工,都不能逃脱被法国人歧视的命运。   尤其是一战之后,作为主要参战国的法国失去了很多青壮年劳动力,使得不少适龄婚配的女性青年缺少合适的结婚对象,于是有很多姑娘都把择偶的目光盯上了老实巴交还不乱花钱的华工。   这让法国男人很不爽,说什么这些低劣对中囯人赚法国的钱,娶法国的女人,将来一定会侵占法国人的土地,未来法国就将变成东亚国家。   于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一方面是受英国那边贝尔福驱逐劳工的影响,一方面也是这种民族主义作祟,法国也把华工们都遣返回国。   只能说这一辈的法国人还算是有着先见之明,可惜他们却预判错了对象,也预判错了法国将来会被划入到的大洲不是东亚,而是西非。   就连蔡东发这种中法混血也不能避免,虽然他的面孔已经带有不少的欧洲人特征,可走在路上偶尔还是会被人无端地破口大骂,让他滚回中囯去。   在巴黎奥运会期间,蔡东发就不止一次地向陈慕武吐槽这件事,并称他能交到一个法国本地的朋友,每次出行都能坐在汽车里,无疑是最明智也是最安全的一种选择。   艾芙现在挽着陈慕武手臂走在巴黎最热闹的大街上,她本人又长得非常漂亮。   因而陈慕武也就变成了此时街上法国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少人在心里或者口头对他小声咒骂,更有甚者还会开aoe,把攻击溅射到艾芙的身上,说她身为法国人不知羞耻,为了几个臭钱,就委身于来自中囯的黄皮猴子。   之所以他们能判断出是中囯而不是东亚,很可能是因为陈慕武身材过分高大,绝不可能是身材矮小还习惯性点头哈腰的本人。   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女儿,在巴黎街头遭到嘲讽谩骂,可谁也不以为意。   艾芙她妈当初被法国人骂得比现在还狠,可那又怎么样呢?并不能妨碍她成为如今法国也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女科学家。   艾芙甚至还和陈慕武开起了玩笑:“电影里的那个查理,和你的穿着打扮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比你多了一根手杖.”   “卓别林先生其实是英国人,他的这幅打扮就是标准的英国绅士打扮,只是他在电影里故意扮丑罢了.”   “啊?他居然是英国人?那就不那么奇怪了.”   英法两国的国民,骨子天生里对对方国家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瞧不起。   稍有不同的是,除了英国人,法国人只看不起德国人。   而英国人,则是众生平等地看不起世界上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所有国家的人。   艾芙曾经不止一次劝陈慕武离开英国,到巴黎的大学里找份工作,或者干脆就到她母亲的镭学研究所里。   如果他真的进入镭学研究所,那她妈妈就可以放心退休,不用再每天都到实验室里身体力行地做实验了,而她的研究所也能交到自己家人手上。   陈慕武心说,这个傻姑娘还没嫁过来就已经和自己一条心了。   只是,如果他接手了镭学研究所,那你大姐和大姐夫将来去干什么呢?   在电影院里,艾芙还吐槽他深受英国人的影响:陈慕武都已经坐到了椅子上,可帽子还一直都顶在头顶——全世界除了英国人,没人会这么做。   英国人的习俗很奇怪,他们是唯一一个在剧院里看戏还喜欢戴帽子的国家,摘掉帽子反而会被认为是不礼貌的行为。   之前在英国,陈慕武就因为在剧院里脱帽,而被英国人笑话。   待了几年好不容易养成了习惯,结果现在到了法国,又因为没把帽子放到衣帽间里,而再次被别人嘲笑。   于是在电影开始前,陈慕武只能灰溜溜地折返回电影院的衣帽间,把自己的帽子交给里面的侍者,并同时接受后者不爽的目光。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12月24号。   居里夫人一直在镭学研究所里工作到昨天为止,连带着她的助手约里奥,还有大女儿伊蕾娜,也都在圣诞节前一天才开始享受圣诞假期。   伊蕾娜和约里奥抓住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也像前几天的艾芙和陈慕武一样到巴黎街头逛一逛。   闲不下来的艾芙去了厨房,帮德布罗意派来做饭的女佣打下手。   她也可能是在逃避和自己的母亲还有未来的丈夫同时相处,故意给他们两个大忙人留出彼此交谈的时间和空间。   这下就只剩陈慕武和居里夫人面对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或者说是前者履冰临渊地接受自己未来丈母娘的问话。   “陈,你这一年,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我怎么没见到你发表相关论文呢?”   居里夫人开口的第一个问题,问的居然不是有关她的女儿,而是关心起自己学术上的同行兼竞争对手卢瑟福,还有他手下的那间实验室。   虽然现在全世界范围内,研究放射性的物理实验室有很多,   但其中排名第一的,毫无疑问是卡文迪许研究所。   排第二的是奥地利的维也纳镭研究所,第三则是德国的威廉皇帝化学研究所。   维也纳之所以能排的比柏林还靠前,是因为现在全欧洲只有一个铀矿产区,就是约阿希姆斯塔尔地区。   这里之前正属于以维也纳为首都的奥匈帝国,在一战以同盟国的失败告终后,才被划分到了捷克斯洛伐克手里。   前三位要么是国家性质的研究所,要么就是背后有国家和学校提供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做支持。   只有镭学研究所,虽然名义上挂靠在巴黎大学下面,可是这所法国的大学,对在研究所里掌舵的那位波兰女人不是那么支持。   小学课本上曾经有一篇课文,题目叫做《三克镭》。   讲的就是居里夫人因为放弃了镭的提纯技术专利,到了1920年竟然连一克镭都买不起。   这件事在被美国记者曝光之后,美国人民筹款了十万美金,合力购买了一克捐赠给了她。   艾芙曾经和陈慕武说过,她在1921年跟着姐姐和妈妈去了美国一次,受到了美国人民的热烈欢迎。   那次去美国的旅行,就是为了能把那一克镭给领回法国。   这篇课文主要是想描述居里夫人是一个伟大且无私的人,但也不能忽视另外一点,那就是她在巴黎大学的这间研究所里,连冠名研究所的镭都买不起。   为什么买不起?   因为抠门的巴黎大学不给钱!   去年领完诺贝尔奖回英国的途中,陈慕武就曾经去镭学研究所拜访过居里夫人一次。   虽然冠以研究所的名号,可是也仅仅是在一栋大楼里的一间实验室而已。   不说和有整栋大楼使用权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比,就连在皇家研究所里占了整整一层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都比不上。   但即使是这样,居里夫人只凭着她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就把镭学研究所在放射性研究的地位推到了世界第四位,比那些只会花钱但不会搞科学研究的美国人强太多了。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伟大的人!   虽然居里夫人经常能看到剑桥大学那些学者们在各种杂志上发表的论文,并从中了解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最新研究动态。   但这终究不如直接和卢瑟福手下最聪明的年青人交谈来得快。   让居里夫人很奇怪的一点是,她今年只读到了三篇有陈慕武姓名的论文一篇是有关氢的同位素,另外两篇则都是关于超导。   这个孩子去年从荷兰回来,就一直说要研究低温物理学,没想到还真让他搞出了些名堂来。   只是陈慕武为什么不研究放射性,研究微观的原子核,或者说是他提出来的那种名叫量子力学的新学科了呢?   而且他这三篇论文的通讯地址也发生了变化,不在剑桥大学,而是去了伦敦。   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研究方向发生了变化?还是只有陈慕武改变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听到居里夫人这个问题,陈慕武先是愣了愣神,然后想到好像今年自己真的没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搞出什么成果来。   唯一一件完成并投入使用的项目,还是他在空余时间里,帮爱丁顿改装好的那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行车。   继误打误撞帮助剑桥大学天文台从校监那里获得了一笔经费之后,爱丁顿再次对陈慕武赞不绝口。   他说自己一定会向英国各家自行车厂推荐陈慕武送给他的这辆多级变速自行车技术,并让他们来购买陈慕武的专利。   除了自行车,就只剩“开尔文-陈式起电机”了。   只是这台高压起电机目前还在研制当中,想要最终竣工并投入测试的话,肯定是要等到明年了。   不过能向居里夫人说的,也就只剩这台起电机了。   总不能告诉她,我帮爱丁顿设计出了一款目前世界上最省力的自行车,如果您需要的话,之后我也可以送您一辆。   这像话吗,像话吗?   居里夫人怎么也不像爱丁顿那种好动不好静的人。   “夫人,我最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负责设计并建造粒子加速器,估计等到明年,应该能建成一个百万伏特级的试验装置.”   听到这个回答,居里夫人总算是放心了些。   果然陈慕武没有改变研究方向,只是他还没做出成果而已。   不过,一百五十万伏?   这个数值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吧!   她和卢瑟福的研究方向相同,并且还没像他那样退居实验室管理岗,自然也知道一个能把带电粒子加到高速的加速器意味着什么。   基本上谁率先拥有这种大杀器,谁就能更早地在这个领域做出来更多的成果。   听陈慕武那个意思,这个加速器志在必得,而且已经到了研发的关键时期。   虽然很想要这个加速器,虽然他和自己的女儿谈恋爱,可居里夫人也不太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把陈慕武给挖过来。   卢瑟福还真是捡到了一个大宝贝!   “陈博士,你这个加速器,背后的原理复不复杂?造价又如何?等到建成之后,专利授权费用高不高?”   她只能旁敲侧击地问这些问题,如果加速器不算太贵的话,那么自己就筹钱也造一台。   “夫人,这个加速器不贵,而且原理也并不复杂。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和您具体讲讲其背后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不过您放心,等加速器造出来并且成功通过了验收,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送您一台.”   虽然在心里,陈慕武已经参考通用电气的真空泵,把加速器定价到了四千英镑一台。   可他自己拿货肯定不需要走定价,只需要二十英镑的成本而已。   二十英镑谁还出不起吗?   而且这台加速器他一定要送,只是不一定送到巴黎来就是了。   “陈博士,这不太好吧?”   “夫人,不说我和艾芙的关系,单说您在物理学界,在放射性研究上的地位,素昧平生的美国人都能送您镭,我又为什么不能送您一台加速器呢?   “只是有一点,就是这台加速器对空间的要求比较高,在剑桥也没有建造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而是额外找了一片空地。   “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我感觉那个逼仄的镭学研究所里,肯定是放不下的。   “如果巴黎大学为您新建一间实验室,能放下加速器的话,我就把加速器送到巴黎来。   “如果他们不能提供这个条件的话,”陈慕武话锋一转,图穷匕见,“我的好朋友瑞典王储在斯德哥尔摩建了一个学院,邀请我去那边研究物理学。   不如我们到瑞典建造一个电势差更大的加速器,然后请您到那里继续做放射性研究,如何?” 第220章 168皇家学会又开会   陈慕武没好意思直接说,巴黎大学不会掏钱给居里夫人买粒子加速器。   他只是旁敲侧击地说,大学方面可能不会给镭学研究所批新的地方,粒子加速器所需要的空间很大,现在的那间小实验室里面是绝对装不下的。   但其实他这番临时起意想到的话里面,还是有很多漏洞的。   如果只指望着巴黎大学的拨款,那么镭学研究所根本就运行不下去。   居里夫人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这从之前美国人民集体向她捐赠一克镭的那件事当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近年来,居里夫人总会在每年挑出一两个月的时间,到欧洲各国还有美国进行讲学,靠着主办方提供的讲学劳务费,来维持镭学研究所的运转。   甚至连邶大校长蔡元培,在他的上次旅欧考察教育期间,也和居里夫人见过一面,邀请她去中囯去邶大讲学参观访问。   只是那年刚好是1921年,不久之后居里夫人就要启程访美,去领取捐赠的那一克镭,所以只能很遗憾地拒绝蔡元培的邀请。   谁都知道粒子加速器提供的高能粒子,在针对原子核的研究当中有着重要作用。   所以即使一次讲学赚到的钱不足以购买,哪怕再多讲两次写,居里夫人也一定会买下加速器。   至于放置加速器的场地,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瑞典王储是陈慕武的好朋友,那么德布罗意就不是他的好朋友了吗?   如果德布罗意知道陈慕武要给他的丈母娘送一台加速器,小公爵肯定会很大方地为此提供场地的。   不就是地吗?说得好像谁没有似的。   没准德布罗意很可能在土地之外再多加些什么,只要能把自己的好朋友陈慕武留在巴黎陪他就行。   但是陈慕武还是最终决定把他在瑞典建了一所学校这件事,告诉给居里夫人。   他甚至连卡皮察和布莱克特都没告诉。   虽然这两个人是他在剑桥大学最好的三个朋友里面的两个,可毕竟也是卢瑟福的左膀右臂。   老师正是春秋鼎盛、当打之年,卡文迪许实验室也处在蒸蒸日上的上升阶段。   现在这种情况,挖卢瑟福的墙角实在是不合适,况且陈慕武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剑桥大学三个最好朋友中的第三个是狄拉克,他也是唯一一个陈慕武准备挖走而没有心理负担的。   他虽然是工科出身,但是到了剑桥之后就投入到了理论物理学的怀抱,不算是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核心成员。   即使陈慕武不挖他,他也会在明年博士毕业之后,先去哥廷根大学找玻恩,到德国找泡利还有海森堡,然后转战丹麦,到理论物理研究所里投入到玻尔麾下,成为哥本哈根学派当中的一员大将。   与其去哥本哈根,还不如去斯德哥尔摩。   至少陈慕武把他当朋友,而不是叼着烟斗翘着二郎腿,嘴里说着些高深又不知所云的话,让狄拉克逐字逐句地记录下来。   和这三个朋友不一样,居里夫人已经能算是陈慕武的家人了。   等一两年之后,他和艾芙结完婚,那按照中囯人的习俗,居里夫人就是陈慕武的妈。   家人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而且陈慕武还是真心想把居里夫人给请到瑞典。   陈慕武虽然获得了诺贝尔奖,也在各个学科上取得了不少成就,学术地位上去了,但他到底还是太年轻,学术声望不够,吸引不到什么优秀的人才。   人的名树的影,如果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里,能有居里夫人这尊大佛坐镇,那么情况无疑就会改善很多。   另一方面,他这几位亲戚,未来在法国过得也不是太好。   第二次世界大战,对居里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居里夫人没能见到战争的爆发。   伊蕾娜在战前就因为肺结核的原因在法国的邻国,号称永久中立的瑞士疗养。   在战争爆发后,她又把两个孩子给带了过去。   她的丈夫弗雷德里克则是一直留在了法国,积极参加法国抵抗运动。   还和他的老师朗之万一样,也成为了法共的成员。   问题就出现在了弗雷德里克的这个法共身份上。   在战争期间,大家相安无事,齐心协力抵抗卐。   但是战争结束之后,法国人开始对这些共嗯党人进行清算了。   弗雷德里克被免去了大部分职务,到最后只保留了法兰西教授这个职位。   而伊蕾娜更是被无端殃及,她在人生中第三次访问美国,去参加反法西斯难民联合委员会的会议时,因为她的丈夫是共嗯党,不但被禁止入境,甚至还被拘留在了埃利斯岛的移民管理局里。   法兰西的英雄和他的家人们,在战后却受到这种待遇。   那还不如直接把他们请到瑞典去。   有了陈慕武和约里奥-居里夫妇,居里夫人可以提前从实验一线退下来,说不定身体状况能得到一些改善,比原时空里活得更久。   而约里奥-居里夫妇,也可以在更好的实验环境下做实验,说不定能比原时空做出更多的成果来。   听完陈慕武对未来的描述,居里夫人捕捉到的关键一点是:“陈,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对吗?”   “没错,夫人,我对未来确实是这么规划的.”   “我想不明白,瑞典人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吗?斯德哥尔摩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学院,究竟有什么比卡文迪许实验室更吸引人的地方?”   听到陈慕武要离开剑桥大学,这对居里夫人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让她高兴的,不是竞争对手实验室里少了一名得力干将。   而是如果陈慕武给出瑞典比英国好的理由并不足以说服自己的话,那么居里夫人就要考虑,劝说陈慕武到巴黎的镭学研究所来。   这样她既能获得一个好帮手,又能让自己的女儿留在身边。   “他们有钱,他们很有钱.”   陈慕武回答当中的第一句,直接粉碎了居里夫人刚刚的幻想。   “瑞典王储很希望能发展他们国内的教育事业和科技水平,但苦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领头人。   “我和王储殿下因为偶然的原因在巴黎相结识,又在斯德哥尔摩的颁奖典礼上重逢。   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这个想法,并邀请我去斯德哥尔摩出任这所学院的领头人。   后来他又介绍了瓦伦堡家族的人和我认识……”   陈慕武在一些微小的细节处做了不是乱编的改编,中心思想只有二点:   一,瑞典人很有钱。   二,陈慕武去那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在科研方面更加便利,而且还能为他的祖国培养人才。   既有充足的经费,又有民族大义,这个条件加这个理由,实在是不容让人拒绝。   而这也恰恰是最能吸引居里夫人的两点理由。   居里夫人成名已久,而在一战之后,她那被侵占已久的波兰,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获得独立,成立了波兰第二共和国。   在重新独立之后,波兰曾经几次邀请居里夫人回到自己的祖国,并承诺为她在华沙建立一座镭学研究所,供她继续从事科学研究。   可是居里夫人却拒绝了她的祖国的召唤,仍然选择留在法国。   这并不能说明她的爱国是叶公好龙的表现,只是因为波兰政府太穷了,别说提供研究经费,他们连镭学研究所都盖不起来。   而巴黎大学这边最少还能给点钱。   居里夫人一生中都致力于为了祖国的华沙镭学研究所的成立而奔走,到了1932年,这个研究所才最终建成。   当时的美国人民又给居里夫人捐了一克镭,也是三克镭当中的最后一克。   这克镭在研究所的开所仪式上,又被她转送给了华沙镭学研究所。   居里夫人爱国,陈慕武也爱国。   居里夫人缺钱,陈慕武、呃、虽然他不缺钱,但是能找到比巴黎镭学研究所给钱多得多的地方。   关键是陈慕武刚刚说出来的那个异地办学的思路,也为居里夫人提供了一些启发。   她在法国早就见识过赴法勤工俭学的那些中囯学生,他们踏实好学勤劳可靠,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个合作办学的模式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现在听到陈慕武说,瑞典人愿意提供学校和一部分经费,帮助中囯培养学生。   那么同时帮助培养一些波兰学生,是不是也可行呢?   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值得自己以后再考虑考虑。   居里夫人没有当时表态,陈慕武也不急这一时。   反正还有的是时间,瑞典的学校也还没盖好。   圣诞节前一天的谈话,谈了很久很久。   除了这些有关学业和工作上的话题,到最后居里夫人还是问到了逃不过去的一件事,小陈你什么时候我的女儿结婚?以后会生活在哪里?   得知陈慕武打算在一两年之内结婚,并在婚后带着他的妻子一起去瑞典之后。   居里夫人心中就又多了一个去斯德哥尔摩的理由。   外出逛街采购的约里奥和伊蕾娜在晚餐之前回到了家里,即将成为一家人的五个人围在餐桌吃了一顿圣诞大餐。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就到了大家拆圣诞礼物的时候。   奥本海默早就给陈慕武准备好了得体的礼物,这让这位准女婿在娘家人面前很有面子。   他给艾芙和伊蕾娜送的都是首饰,只不过前者拿到手里的更精美一些。   给居里夫人送上的是一台收音机,在现在还算是一种比较新奇的高科技玩意儿。   而他给约里奥的,则是一块手表。   这也是在最近才新兴起的一种钟表形式。   至少在十年之前,绅士们的随身计时器,都还是以带链子的怀表为主。   陈慕武是钞能力选手,但是刚刚毕业的艾芙却不是。   她回赠给心上人的是一件亲手织成的毛衣,因为隔山跨海,没能亲自量尺寸,可是这件毛衣穿在陈慕武的身上却恰好很合适。   相比之下,居里夫人从她女儿手里拿到的礼物,远不如陈慕武。   同样是毛线织成的衣物,陈慕武是一件毛衣,居里夫人是,一副手套。   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是用织毛衣时剩的毛线织成的。   艾芙在送礼物时却还振振有词:“这副手套送给妈妈,我看您现在骑自行车时戴的那副已经非常破旧了,所以为您织了一副新的.”   居里夫人心中想的是,女儿还没嫁出去呢,心里面就已经装的全是女婿了。   而陈慕武则从艾芙的话里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他昨天还以为居里夫人不骑自行车,所以才没和她说帮爱丁顿改进了自行车这件事。   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回到剑桥大学之后,为居里夫人做一辆省力的自行车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他势必要做居里家最招丈母娘喜欢的姑爷!   ……   圣诞节后是新年,新年之后,就到了要返回英国的时候。   在巴黎的火车站外,卡皮察又见到了之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相处得很不错的德布罗意,也第一次见到居里夫人的女儿艾芙。   陈慕武则是从叶公超手中接过他在假期中赶制出来的《尼罗河上的惨案》,并向他交待了下一本书的题材。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回国了,那么在回国之前,必须要最后压榨一次才行。   陈慕武甚至还给出了一个像是为叶公超着想的理由:你也不想空着手回国,而不在巴黎给你的叔叔叶玉甫带礼物吧?   带礼物就要花钱,什么东西最能赚快钱呢?当然是写稿啦!   众人在离别之前的寒暄和不舍,还有感觉又被套路了一次的委屈不必多提。   等坐上火车之后,卡皮察迫不及待地给了陈慕武一拳。   “你小子可以啊!把居里夫人的小女儿骗到手里面也就算了,关键是艾芙长得还这么漂亮!”   “和你的安娜相比,如何呢?”   “嗯……美则美矣,但是只可惜和安娜相比,你的艾芙还是略逊一筹.”   “切!”   总之又经历了一整天的火车和轮船颠簸,两个好朋友再次回到了剑桥大学。   都说家庭是避风港,这趟巴黎之旅,陈慕武觉得自己也算是在第二避风港里充满了电。   他现在斗志满满,准备好了要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大干一番。   结果刚撸起胳膊挽起袖子,陈慕武就接到了通知,皇家学会要在伦敦开会,邀请他去参加。   进入到英国学术体制内之后就是有这点不好,隔三差五一个会。   之前因为发现了重氢,卡皮察不也是召集分布在全英国的会士们,到伦敦走了一回么?   陈慕武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什么理由翘了这个会。   此时一封来自国外的电报,就彻底打散了他的这个念头。 第221章 169人命关天的疏忽   这封来自哥本哈根的电报,收报人其实不是陈慕武,而是卢瑟福。   发报的自然是理论物理研究所的主任玻尔,他在电报上说,自己将在近期启程,从哥本哈根坐轮船到英国的诺维奇港,然后坐火车到伦敦的皇家学会参加会议。   他请老师卢瑟福一定要去伦敦见一面,还在电报中特意提到了他最聪明的小师弟,陈慕武,也务必要跟着老师一同前来。   于是在陈慕武刚从巴黎返回剑桥大学,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卢瑟福就让查德威克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他看了这封电报。   玻尔去皇家学院开会,这既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皇家学院在去年就公布了1926年年初新接纳的会员名单。   玻尔和普朗克都榜上有名,他们将成为皇家学院的外籍会士。   或许看上去很奇怪,玻尔和普朗克,在物理学上取得成就闯出名气的时间,比陈慕武要早得多。   可为什么他们直到1926年,才成为皇家学会的会士呢?   这可比去年就成为会士的陈慕武还晚了一年!   皇家学会会士的构成,分为三种情况。   一种就是正式成员,也就是俗称的会士frs,fellohipoftheroyalsociety。   另外一种则是像玻尔这种外籍会士,fors,foreignerofroyalsociety。   最后一种是荣誉会士honfrs,honoraryfellohipofroyalsociety。   这三个头衔分别会授予不同的人群。   荣誉会士完全就像名字带的那个单词一样,纯粹就是一种荣誉头衔。   获得者也算是为科学研究做出过一定的贡献,但是取得的成就还不足以获颁会士或外籍会士。   至于会士和外籍会士,则都是在科学研究上取得了足够成就的人。   两者之间的不同点在于,外籍会士的国籍,和取得主要成就时的地点都不在英国及其海外殖民地之内。   陈慕武虽然是中囯人,可是他在物理学和天文学上取得的研究成果,都是在英国本土进行的,所以他才能获得会士头衔,而不是外籍会士。   这也算是英国学界对他的一种认可,那意思就是说,你是我们自己人。   在未来,卡皮察也同样如此,即使他是一个苏连人。   其实皇家学会外籍会士,更像是个荣誉称号,获得此称号的学者们,没必要亲自到伦敦参加入会仪式。   普朗克虽然比老汤姆孙小两岁,今年也已经是六十八岁的老人。   他这一把年纪,肯定是不会先从柏林坐火车到法国的加莱,然后再转轮船折腾到英国了。   陈慕武本以为玻尔肯定也和普朗克一样,不会到伦敦参加入会仪式。   但没想到电报上说他居然要亲自前来,这才让人感到意外。   玻尔上一次访问英国,还是在1923年。   当时的他风光无限,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大楼刚竣工不久,前一年年底,他又获得了1922年度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那一次到访英国,玻尔见到了自己在英国的老师、同学和同行,顺便领取了曼彻斯特维多利亚大学和剑桥大学的两个荣誉博士学位。   在这之后,玻尔就一直忙他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各种事情:买地啦,扩建啦,盯着新楼的工程施工啦等等。   基本上这几年他都没离开过丹麦,期间只去过一趟邻国瑞典的首都斯德哥尔摩。   这还是为了能千方百计劝陈慕武留在哥本哈根,而陪他去领了一次诺贝尔奖。   1924年的索尔维会议玻尔也没参加,所以他已经有快三年的时间,没有和自己的老师卢瑟福见面了。   于是玻尔选择参加这次在伦敦举办的皇家学会外籍会士的入会仪式,也想着到英国见见自己的老师和同学。   当然,还要顺便再挥舞几下锄头,尝试一下,能不能把他的师弟陈慕武给挖到哥本哈根去。   这个小伙子有些不地道,明明之前自己也曾经问他,是不是认为物理学未来会在超导在低温方面取得进展,否则为什么要把那个本留学生送到荷兰的莱顿大学?   陈慕武当时信誓旦旦地保证,低温物理学或许会有些进展,但是主流绝对还是在量子方面。   结果他回到英国之后,就连发了三篇论文,篇篇都是在低温物理学实验上取得的成果。   玻尔不理解,为什么陈慕武要骗自己这个忠厚长者。   从曼彻斯特跟着卢瑟福的那时起,他就没怎么自己动手做过实验,而是充当卢瑟福的理论顾问。   玻尔已经十几年都没做实验了,难不成陈慕武还怕自己会抢他的成果,所以才故意撒谎的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又有另外一点说不通了。   既然陈慕武和自己说的低温物理学毫无前景是假话,那么他和本人仁科芳雄说的,应该就是真话了。   因为在听完他所说的话之后,仁科芳雄就从丹麦转学去了荷兰,投入到了低温物理学的研究工作。   可陈慕武不是说他很讨厌本人吗?   难道这句也是骗自己的假话?   玻尔在心里想到,这次见面的时候,除了继续要挖陈慕武之外,还要问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玻尔点名要自己去,陈慕武不得不去。   他也没办法埋怨玻尔不通人情,一封电报,就让已经那么大岁数的卢瑟福,往伦敦跑一趟。   因为卢瑟福本来就是皇家学会的会长,这种由皇家学会召开的全体会议,谁都可以不参加,但唯独他不能。   于是才刚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陈慕武,在剑桥大学休整了没几天,就又跟着卢瑟福还有其他的会士们一起,坐着火车来到伦敦。   剑桥郡到伦敦的这条铁路线路,虽然只是英国铁路主干线外的一条连接支线,可经常会在某些时刻成为世界上智商最高的铁路线路。   只是和这些平均年龄在自己一倍以上的教授老师们坐在一起,陈慕武实在找不到和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   他甚至都开始怀念起前几天和卡皮察一起坐火车的日子。   听他喋喋不休地讲自己和安娜之间的爱情故事,也比在头等车厢里享受烟草气味炙烤要强。   自己的老师偶尔还会把“矛头”对准他,进行一番调侃。   卢瑟福也知道陈慕武在假期的时候去了法国巴黎,去那里找谁,不言自明。   他始终记得自己在去年从利物浦回剑桥的火车上,说给陈慕武当证婚人的事情。   现在同样是坐着火车,于是卢瑟福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调侃了一番。   煎熬了几个小时后,总算是到了伦敦。   陈慕武拒绝了和其他人一起到学会准备的地方住宿的邀请,而是仍然像往常一样,跑到了英国公使馆。   铁打的公使馆,铁打的朱兆莘。   从去年升任驻意大利公使之后,朱兆莘就一直为赴任在做准备。   从此他俩每一次见面,都会让彼此认为是在英国见的最后一面。   结果这一年当中,就见了至少三次最后一面。   没有任何意外,朱兆莘依然在伦敦留守。   同样没有任何意外,这次确实是在英国的最后一面了。   国内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新任驻英公使已经确定,只等过完春节之后,就从国内出发,来英国赴任。   虽然外交部给出来的名单上,这新一任的公使是曾经担任过总理的颜惠庆。   可朱兆莘却告诉陈慕武,叫他别抱太大希望。   他在英国当了五六年临时代办,名义上的驻英公使始终都是顾维钧,可是这位顾公使在英国履职的时间,从头到尾加起来都不够几个月。   据朱兆莘估计,这位颜前总理也同样不会在英国待多久。   或许他干脆来都不来,只会再派一个参事或者一等秘书继续做临时代办应付差事。   这其实对陈慕武算是个好消息,在英国“代天巡狩”的人地位越低,那么自己也就越能更好地便宜行事。   ……   欢迎新加入学会的会士们,为去年取得成就的一些人颁发隶属于皇家学会的各种奖牌奖章。   陈慕武早就预见到了这次会议的无聊,玻尔虽然在最后一天出现在了会场当中,可两人也仅仅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玻尔教授,祝贺您成为皇家学会的外籍会士!”   “哎呀,陈博士,好久不见,过去一年你又取得了那么多的成果,真叫人羡慕.”   寒暄之后,玻尔并没有继续和陈慕武谈心,他也不急于在这一刻就开始挥动小锄头。   在伦敦参加完皇家学会的仪式之后,玻尔还会到剑桥大学住上几天,做做报告,参观参观实验室,和物理学同行们交流经验。   到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的是时间。   但这次伦敦之旅对陈慕武来说,除了浪费时间之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1月26号,卢瑟福邀请了几位皇家学会的会士,包括他的两位好学生,陈慕武和远道而来的玻尔,一起去伦敦苏豪(soho)区弗里斯街22号的一间实验室里参观访问。   一开始听说是实验室,还是建在富人区的实验室,陈慕武以为多半是伦敦那个有钱人闲得无聊,心血来潮,想要研究一下科学。   他能做出这种推测,并不是完全出于仇富心理,而是因为去参观访问的除了他们这些皇家学会的会士,同行的还有《泰晤士报》的记者和摄影师。   只有无聊的有钱人,才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可等到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此前的猜测大错特错,这间实验室里还真有新鲜玩意儿。   苏格兰人约翰·贝尔德,是实验室的拥有者,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发明了电视机的人。   早在去年的3月25日,他就已经在塞尔福里奇百货公司进行过为期三周的公开演示,用他发明的电视系统向人们展示移动剪影。   这次,他又通过《泰晤士报》,邀请皇家学会的会士们到实验室里参观作见证,来证实他确实发明了一种能够实时传输运动图像的新鲜玩意儿。   当电源开关接通之后,一个被打了很多个孔的圆盘开始转动,转盘后的电灯泡被不断遮挡又释放,从孔洞当中通过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射在贝尔德的助手奥利弗·哈钦森的脸上,然后反射的光被一种设备捕捉并转换成为电信号。   这些电信号经过传输,和一系列的逆向操作,最终把哈钦森先生的脸,在贝尔德的电视上显示了出来。   《泰晤士报》的摄影师按下照相机的快门,世界上第一张电视显像照片,就这样被记录在了照相底片当中。   陈慕武对贝尔德发明的这个电视不怎么感兴趣。   因为像这种机械扫描式的电视,用不了几年就会被淘汰。   用电子扫描的电视才是未来电视发展的主流,淘汰机械式的,也正是这一种。   不过陈慕武也算不虚此行,他从这次的实验室参观活动里受到了两点启发。   第一点是关于那个已经被卡文迪许实验室搁置的电子显微镜项目的。   之前陈慕武一直没弄明白的一点,是如何把电子显微镜观测到结果具体呈现。   他当时想的解决办法,是每进行一次样本观察就在里面放上一张显像底片,通过照相的方式,记录观测到的最终结果。   不过既然有了电视,那么也可以直接把电子显微镜观测结果转移成电信号,然后额外安装一块荧光显示屏幕,这样就能在不频繁更换底片的情况下,来观察显微结果了。   在二十年代,能在电子显微镜上利用这种技术,无疑是很先进的。   至于得到的第二点启发,是贝尔德在演示完接受《泰晤士报》采访时,陈慕武无意间听到的。   他向记者们讲述了研制电视时的艰辛过程,说自己曾经在一次实验当中,接触到了高达一千伏特的电压。   虽然这次意外没有闹出人命来,但还是让他的手变形,留下了残疾,并被房东赶了出去。   贝尔德继续在那边忆苦思甜,而陈慕武的思绪却早就放到了高压电上面。   现在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小组,也正在研究和高压有关的东西。   这种高压不但能够加速粒子,对原子进行粉碎,同样也能电死人。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就必须对起电机周围的环境做到绝缘处理。   这是自己之前从未注意到的疏忽,而这个疏忽还是人命关天的!   还好起电机的材料没准备完全,也没开始正式建造。   牢还没破,羊也没亡,不需要补,只要提前加固就可以。   如果真要是因为忽视了这一点而闹出人命,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第222章 170仁科芳雄的推荐   1月28日,皇家学会的几个会士,对贝尔德实验室访问参观,并实地考察了贝尔德电视系统演示的报道,连同那张摄影记者拍下来的电视成像的照片,全部被刊登在了当天的《泰晤士报》上。   皇家学会的会长卢瑟福,在报纸上称赞,贝尔德的电视系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从丹麦来到英国做客的玻尔教授,也对《泰晤士报》的记者们表示,英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从珍妮机到蒸汽机,从发电机到电视系统,英国在科学技术方面的发展,始终都处在全世界领先的位置,并且这一领先就是几百年,至今还无人能够撼动。   陈慕武也当了一回夸夸党,对着记者们吹捧起贝尔德的伟大发明,说自己也从当天的参观中收获了不少启发,对自己未来在科学研究上很有帮助。   请来了各个国家的许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做背书,这下贝尔德发明的电视,想不造成全英国上下的国民轰动都难了。   陈慕武不知道包括上面两位在内的其他几位会士,把那个每秒只有五帧的电视吹捧得那么高,是发自内心,还是故意在记者面前讲出来的场面话。   不过他说的却句句都是事实,贝尔德的这个电视,的确给他提了很重要的两个醒。   等回到剑桥大学之后,有关电子显微镜的那个可以稍微放一放,但是有关给起电机周围环境绝缘这个,必须要立刻予以落到实处,人命关天,刻不容缓。   无论是赵忠尧当初在设计图纸时,还是考克罗夫特在核算建造一个起电机所需要花费的费用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想到绝缘这件事,因而也就只算了主体部分的材料价格。   毕竟陈慕武用锡罐还有丝绸带做的那个起电机模型,只能提供千伏左右的“高压”,而且电荷量又不多。   即使这个起电机模型和人体之间形成通路,所产生的电流,基本上也就和冬天脱毛衣的时候被电了一下那种感觉差不多,肯定不会是触电时的那种酥麻感。   但是当起电机从模型变成实物,球形电极的尺寸上升到八十厘米,电压也达到百万伏特级别的时候,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为如此高压的起电机提供绝缘,所需要的开销一定不菲,估计又要支出一大笔经费。   陈慕武根本不会心疼这笔额外的开支,钱花的越多,相应地,将来制造出来的起电机成品售价也就能跟着水涨船高。   向通用电气的那帮资本家们学习之后,二十英镑的成本,他就敢要四千。   如果再加上绝缘的费用,又能狠狠地赚上一笔了。   也是在这张《泰晤士报》出版发行的同一天,开完皇家学会会议,又参观完电视演示的剑桥大学众人,终于要从伦敦返回剑桥了。   坐在返程的火车上,陈慕武这次终于能安心地躲在头等车厢角落里,做一个不被别人注意到的小透明了。   无论是卢瑟福,还是他的好学生玻尔,这两位都是在各自的实验室或研究所中掌握绝对话语权的大人物,他们一言九鼎,很少会被别人反驳,所以久而久之就变得十分健谈。   再加上师徒情深的两人,已经有三年没有相见,彼此之间有说不完的话,从上车伊始就打开了话匣子。   玻尔在理论物理研究所时,在那些物理学青年才俊面前威风凛凛。   可是当他到了卢瑟福身边,性格立刻就变得很温顺,像只小绵羊一样。   这足以说明卢瑟福的人格魅力有多大,也能看出在英国求学的那几年时间里,玻尔有多尊敬他的老师,并把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只是这次清静下来的陈慕武,仍然躲不开车厢内的烟雾缭绕。   或许是因为师承卢瑟福,或许是因为烟草里的某些成分能够提神醒脑,在物理学上提供灵感,玻尔同样也是一杆大烟枪。   现在人在屋檐下的陈慕武只能低头,不过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等瑞典的学校建好之后,自己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都贴上禁止吸烟的标语,并且把抽烟罚钱这一条,写到校规校训里。   晚上到了剑桥大学,陈慕武婉拒了卢瑟福为了给玻尔接风洗尘,而在三一学院举办的晚宴——反正那里的饭也不好吃,而规矩又十分繁琐。   他蹬上自行车,急匆匆赶往了为了修建粒子加速器,卢瑟福为他在剑桥郡专门找的另外一处地方。   这辆自行车是之前给爱丁顿改造的时候,陈慕武自己也做了一辆。   他终于摆脱了三年的十一路生涯,加入到剑桥自行车大军之中。   卡文迪许实验室,经过几十年时间的发展,里面的布局早已经定型。   一楼有会议室、图书室、讲堂和一个硕大的开放实验室,二楼和三楼则都是独立的实验间,还有各位老师教授的办公室。   虽然经过计算之得到的结论是,没必要像陈慕武想象中那样,建造一个直径将近二十米,离地面的高度也有十四五米的巨型球形电极,也能产生百万伏特的电势。   可是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给出来的设计图,整个起电机的高度仍然已经达到了两米五。   这个高度,肯定是远远超过了老旧的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层高。   在原时空里,为了处理越来越老旧的实验室不能满足各种更新式、更精密的仪器需要的环境这个矛盾,卢瑟福选择在会长任期的最后一年,向挂靠在皇家学会旗下的蒙德基金会申请并批准了一笔经费,又在剑桥大学附近选了一块土地,新建了一个蒙德实验室,作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分部。   可是因为种种因素,这个蒙德实验室已经提前很多年就开始在伦敦选址建造。   将来卡皮察,或许仍然能担任蒙德实验室的主任,不过是把办公地点从剑桥搬到伦敦而已。   可卡文迪许实验室还能不能建设新的分部,就变成了未知数。   之前他曾经吐槽过小布拉格,说正是他在接手实验室之后,把这间历史悠久的实验室的研究方向,从放射性和核物理转变成了固体物理,导致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渐渐丧失了世界物理实验中心的地位,并最终衰落。   不过那是在英国战时和战后经济衰落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小布拉格不那么做的话,可能卡文迪许实验室会衰落得更快。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罪魁祸首更像是他自己?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   换个思路,如果加速器项目给卡文迪许实验室赚到大钱的话,老师好像没必要再利用职权走后门,从皇家学会拨款,也能独立把新实验室给建起来了吧?   对的对的,自己并不是罪魁祸首,而是大大的忠臣!   因为远离卡文迪许实验室,所以在这处为了加速器准备的新地方,并没有严格执行卢瑟福制定的六点钟准时收工的规定。   陈慕武到达的时候,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   只是进到里面之后,就变得空空荡荡,除了几套桌椅,和一块可移动的黑板,连起电机的影子都看不到。   即使考克罗夫特是工程师出身,但让他和赵忠尧一起,手搓一个加速器出来,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无论是圆球形金属电极,还是特定的绝缘玻璃支柱,他们两个人都搞不定。   但是又有图纸又有钱,只需要向和卡文迪许实验室合作的工厂下订单订做即可,傻子才会自己上。   陈慕武向他们提出来了自己的想法,趁着订制的各部分零件都还在工厂中没有运到这里来,要立刻对这间屋子进行绝缘改造。   没有各种高分子材料的年代,当今主流的绝缘方式,是利用沥青将云母片粘合在一起。   粘合的层数越高,绝缘的效果越好。   当然也可以把沥青,用绝缘效果更好的聚苯乙烯。   只是在1926年,聚苯乙烯只存在于大学、研究所和化工企业的实验室里,完全没有商业化生产的办法和能力——人人都在寻找这个东西。   德国的巴斯夫工厂,在三十年代才能把生产线搞出来,陈慕武实在是等不及。   他又不能像之前生产有机玻璃一样,自己继续手搓聚苯乙烯,时间上同样来不及。   而且刚上线的产品一定会贵得要死,相比之下,沥青量大还便宜。   绝缘材料中,另一种云母片的价格可不低。   欧洲少有云母矿,市面上见到的,基本上都是从非洲的殖民地或者南美洲运来的。   讲出绝缘这件事情之后,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也都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幸亏陈慕武想到了这一点,否则真要是闹出人命来,第一批尝到电击滋味的,很可能是他们自己。   奥本海默还在美国没回来,采购的事情只能交给考克罗夫特。   在英国本土大量采购这些工业用品,他那个工程师身份,可能还会比奥本海默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犹太公子哥更方便一些。   其实就算是贵点也无所谓,反正六千英镑的经费在手,陈慕武根本不差钱。   交代完这一切,他把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赶出”了房间,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还有很大的工程量要做。   陈慕武也又骑上自行车,回到自己位于三一学院的房间。   他在三一学院的男仆,为他送来了这几天去伦敦开会的时候,积攒下来的信件还有电报。   可能是因为在寒假前后,这些信报里有关科学交流讨论的内容很少,大部分都是国人之间在春节前夕互相问候拜年的信件。   其中也有一封信,是仁科芳雄从荷兰莱顿寄来的。   他在英文收件地址和姓名之外,还额外用毛笔恭恭敬敬地写下了“陈汉臣様”四个大字。   中文名字后面接了本的称谓,属于是尊敬人了,但又没完全尊敬。   可是,本人不是为了脱欧入亚和西方接轨,早在明治年间就已经废除了农历改用公历了吗?   仁科芳雄为什么要给他寄春节贺信?   自己的面子已经这么大了吗?   打开之后,陈慕武发现信里的内容还是老几样:   先是称赞他在物理学上取得的各种成就,是东亚之光云云。   然后又说自己时刻以他为榜样,不求追上,也不能再被落得更远。   看到信的最后,陈慕武也没见到春节问候语,却看到了仁科芳雄在结尾处隐藏着的真正目的。   这完全就不是一封贺信,而是一封推荐信!   难怪他要花费那么长的篇幅把自己捧得老高,还说一些东亚人要同仇敌忾,一起发展,将来制裁欧米鬼畜云云。   在二十年代,仁科芳雄的这套说辞,在中囯还是有很多的支持者。   有不少人认为俄战争中,本人打败了俄国,是证明东亚人有能力战胜欧洲的白皮。   两国人民“同文同种”,更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应对欧美。   甚至先总理都曾有过这种看法,不过不一定是出于本心。   他的对手是奉系时,对言论就很激烈。   等到对手换成亲英美的曹、吴,就又开始期待联合本,一同反对英美了。   可是这套说辞骗得了别人,骗不了陈慕武啊!   他本着看乐子的心态,把信看到了最后,结果就又看到了一个更大的乐子。   仁科芳雄向他推荐,说有一位东陵帝国大学物理系的毕业生,想要到欧洲来留学。   自己向这个毕业生推荐了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并告知东亚之光陈博士也在这间实验室当中。   仁科芳雄请求陈慕武能大开方便之门,让他的同胞能够顺利入学剑桥大学,跟着陈博士一起研究超导体。   推荐自己的同胞,这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笑的。   关键是,仁科芳雄推荐的这个人,叫做荒胜文策。   二战时期,本对原子弹的研发一点都不比美国的曼哈顿计划晚。   最有名的是本陆军和理化研究所联合研发原子弹的“仁”计划,以学术领头人仁科芳雄的姓氏首字命名。   除了仁计划,其实海军也有他们的原子弹研究小组。   从萨摩藩和长州藩开始,本海军和陆军就开始看彼此不顺眼。   研发原子弹这种秘密武器,自然也不可能参与到一起。   陆军和理化研究所联手开发仁计划,那么我们海军就和京都帝国大学联手,开发“f”计划。   而这个f计划的负责人,正是仁科芳雄给陈慕武推荐的荒胜文策。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陆军马鹿把海军马鹿推荐给了自己,这是陈慕武近期见到的一个最大的乐子。 第223章 171卢瑟福固步自封   荒胜文策和仁科芳雄比起来,要没名得多。   但陈慕武之所以会知道有这么个人,是因为他曾经在蔡伪总统还没上台,两岸关系还算缓和的时候,到佁湾大学学术交流过。   由于是参加物理学的学术交流,所以负责接待的佁大物理系,专门派人陪同他们参观了物理文物厅,向这些来自海峡对岸的泥腿子同胞们,展示佁大的光辉历史。   位于文物展示厅最中央的,就是一圈被围栏围起来的仪器,那些仪器的外形看上去,非常有年代感。   那个讲解员操着一口佁湾腔很自豪地说道:“眼前这一台240kev的cockcroft-lton(考克罗夫特-沃尔顿)倍压整流经典加速器,是1934年在佁北帝国大学建造的。   “这是亚洲第一台加速器,比当时本本土的仁科芳雄还要早。   “建造这台机器的,是佁北帝国大学‘物理学讲座’的首位讲座教授荒胜文策建造的。   “荒胜教授在1926年被聘为佁大教授,但是在入职之前,先被派到了欧洲留学两年,曾经在柏林做过爱因斯坦的学生,又去过卡文迪许实验室,在卢瑟福手下做过实验。   ……”   反正那个讲解员很是骄傲,言谈举止间,都充满了南波湾的语气和姿态。   一个本人在殖民地搞出来的科学发展,让她这个佁大人也跟着与有荣焉。   她当时的那种颐指气使的表演,让陈慕武记忆很深刻,所以他现在才能清楚地知道,仁科芳雄在信里所写的这位荒胜文策到底是谁。   就像那个讲解员说的那样,荒胜文策在1926年,也就是今年到欧洲留学的不假。   可是这个人先去的应该是德国柏林,然后再来卡文迪许实验室才对啊!   怎么看这意思,他这次是直接就奔着剑桥大学来了呢?   难道说这也是自己扇动翅膀,引发的蝴蝶效应吗?   自己因为意外结识了仁科芳雄,仁科芳雄又认为陈慕武博士是真的在为亚洲崛起而殚精竭虑,所以才把荒胜文策推荐来追随自己?   这玩笑开的未免太大了一点!   乐子归乐子,但是这个人一定不能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也不能让他留在剑桥大学。   那个讲解员说,荒胜文策在佁北建好考克罗夫特型加速器,是1934年。   而考克罗夫特型加速器的发明者,目前正在陈慕武手下的考克罗夫特,他在剑桥大学建成世界上第一台加速器的时间,是1932年。   这就说明荒胜文策的山寨模仿能力,非常出色。   或许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留学期间,就已经结识了考克罗夫特,并听后者讲过加速器的思路。   可荒胜文策在1928年就离开欧洲重新回到佁湾,肯定是没见过考克罗夫特建造出来的粒子加速器长什么样。   只凭借之前的短暂交流,他就能在两年的时间里复刻出一台加速器。   而此时此刻,陈慕武手下的团队,也正在进行加速器的研发当中。   把这种人招到手下,或者留在身边,绝对是一个心腹大患。   没看到实物,荒胜文策都能用两年时间把考克罗夫特型加速器给造出来。   如果这次让他在剑桥大学看到实物,而且一种还是理论比考克罗夫特型更加简单的加速器,估计荒胜文策能花更短的时间把加速器给复制出来。   在佁北帝国大学造出加速器后,荒胜文策第一时间就被京都帝国大学召回国内,回归到了本本土的主流物理学界,去研究核物理。   陈慕武已经把加速器的出现时间往前提了几年,如果这一次荒胜文策让本学界更早地把视线放到核物理上,那么未来出现的变数就太多了。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那么多,或许本人能把技术磨砺得很精湛,可是光有技术没有足够多的铀,那也就是空有一身屠龙术而已。   游泳健将去沙漠比赛,望着一滴水都没有的泳池,同样也只能无可奈何。   不过这依然让陈慕武很不爽,为了忽悠仁科芳雄去研究超导物理学,他不但在丹麦费了半天嘴皮子,而且去年还强行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在伦敦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研究了那么久的低温物理——虽然取得了不少成果,也赚到了一大笔钱。   如果现在因为荒胜文策的到来,又把本引上核物理的正途,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都前功尽弃了吗?   说什么都不能让他来!   不但自己不会去实现仁科芳雄的请求,更要说服自己的老师卢瑟福,让他像当初拒绝奥本海默那样,拒绝荒胜文策的入学申请才行!   陈慕武打定主意,先是搬出打字机,给仁科芳雄写了一封回信,向他“痛斥”了一番自己的老师卢瑟福的不近人情:   老布拉格年岁已高,戴维-法拉第实验室能取得这么多研究成果,让重新回到世界低温物理学的前沿,全靠我陈慕武一个人。   老师把自己从伦敦召回到了剑桥大学,以停止提供奖学金来威胁自己不要再去研究已经出了大量成果的低温物理,让自己把工作的重心重新放到原子核物理当中来,去寻找那个虚无缥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电中性粒子”。   卢瑟福无疑就是因为眼红皇家研究所获得的关注和经费,眼红他们能修建新的实验室,出于嫉妒,所以才做出如此举动。   他这种做法,就是想要毁了英国低温物理学!   在信的最后,陈慕武写到,自己这次离开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投入到低温物理学的研究当中。   超导这门前途无量的学科未来的发展,就只能拜托仁科君了。   希望他能努力钻研,为亚洲争光!   至于有关荒胜文策的事情,陈慕武以亲身经历不建议他来卡文迪许实验室。   随着年龄的增大,卢瑟福不再是当年的卢瑟福,他身上已经出现了老年人的通病,那就是开始固步自封,不断抹杀年轻人对科学研究的激情,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被抹杀的例子。   陈慕武说自己可以帮忙,给莱顿大学写推荐信,让他们收下荒胜文策,让仁科芳雄在异国他乡也能有同胞陪伴。   写完这么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他好悬没把自己都感动哭。   陈慕武在信里吐槽和诉苦的文字都很是诚恳,其中包含着浓浓的愤怒和无奈。   只是信纸上的这些内容,除了英文字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为了能让仁科芳雄信以为真,他只能稍微造些口业,不那么尊师重道,让老师背一次黑锅了。   陈慕武在心中对卢瑟福默念了无数声对不起。   这样就应该能继续把本人忽悠过去了吧?即使能让他们晚几年才发现上当受骗了也好啊!   在把信装入信封并封好的那一瞬间,陈慕武心中甚至诞生出了一个有些荒诞但又不那么荒诞的想法:要不然找个机会,真去本讲学一次?   忽悠几个像仁科芳雄这种在国外的留学生没什么用,他们都太年轻了,回国之后想要掌握足够的话语权,至少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必须让本物理学界从上到下,都认识到低温物理和超导的重要性才行。   如果真到本走这么一趟,说不定此时正在读大学的汤川秀树,未来都可能会变成低温物理学的专家!   对了,他们不是爱研究世界上最快的火车吗?   我承认阁下的铁路技术很强,但是假如我掏出超导悬浮列车的原理,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光是给仁科芳雄写信还不够,陈慕武觉得最好还是要为这件事情上一个双保险。   今天天色已晚,等明天就去找卢瑟福说一说这个事,让他一定不要往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再招本学生了!   中囯学生比本人吃苦耐劳还听话,出现绝顶聪明的人,比如他自己,的概率也高,倒是可以考虑多招一些。   第二天天亮之后,规划好的行程又出现了新变数。   陈慕武吃完早餐,就想要去卡文迪许实验室找卢瑟福。   刚一走出三一学院,他就又遇到了正朝这里走来的奥本海默。   “陈老师,陈老师!”   看他脸上的表情,陈慕武就知道此前拜托给他的事情,应该都办的差不多了。   手里拎着东西的奥本海默一路小跑,陈慕武没好意思站在原地,也往前迎了几步。   “罗伯特,你什么时候启程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写信了啊!我买到船票之后就写了一封信,扔到了港口的邮筒里。   估计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所以才没能送到吧?”   “呃、罗伯特,你买的是不是最近一班来英国的船?”   “当然了,我已经受够了那个禁酒的美国,恨不得能飞到英国来,喝一杯啤酒解渴!”   美国虽然禁了酒,可按理说奥本海默那个家境,想喝酒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陈慕武没去在这一点上过于纠结,他只是觉一个多月不见,奥本海默怎么还多出来了一个天然呆的属性呢?   虽然在1919年,英国皇家空军的飞行员已经就驾驶飞机,从加拿大飞到了当时还属于英国的爱尔兰,完成了人类史上第一次驾驶飞机横跨大西洋的壮举。   但是直到1926年,美欧之间用以运输邮件的飞行航线仍是八字没一撇。   两个被海洋相隔的大陆之间信件往来,还是只能通过邮轮来输送。   已知奥本海默买到了最近一班来英国的邮轮的船票,又在同时向英国邮寄出了一封告知具体行程的信件,那么这封信将会搭乘哪一班邮轮来到英国呢?   肯定不会是已经出发的前一班。   所以奥本海默有很大的概率和他写的那封信,搭乘同一班邮轮来到英国的。   他连夜赶到了剑桥,可是他的那封信,还要再经过英国皇家邮政的分拣和运输,到剑桥的时间只能比他晚而不能早!   听完了陈慕武的一番解释,奥本海默臊了个大红脸,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办出这么失智的事情。   可是他又有些不甘心:“所以陈老师,买了最近一班船票的人,就永远不能告知对方自己的行程了吗?”   “这种情况下,我们一般会发一封电报.”   奥本海默虽然在写信问题上闹出来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乌龙,但陈慕武拜托他办的事情,还是办得很靠谱。   他告诉陈慕武,自己已经把他拜托买美股的六万美金,全部买入了股价在二十块美金左右的通用汽车。   奥本海默还具体阐述了一下自己的选股策略,随着经济的繁荣,美国汽车行业得到了井喷式发展。   他一开始想要买福特汽车,可是到了交易所之后,被告知福特根本就没有上市,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股票市场中规模最大的通用汽车。   “干的不错,罗伯特!”   对陈慕武来说,买什么股无所谓,只要买了就行。   反正是还要一直持续几年的大牛市,闭着眼睛买都能发财!   在过去的一两年里,美国国内有两种东西特别流行。   在1922年,古埃及的图坦卡蒙陵墓被考古学家发现,因为古老而神秘,让美国市面上出现了很多有古埃及元素的商品。   而另外一种,则是同样来自历史悠久国家的东西,麻将。   越是没有历史的国家,越是喜欢这些历史悠久的东西。   麻将来自陈老师的故乡,而且据小道消息,也正是他把这种骨牌游戏传入了剑桥,并在此地引领起一股风潮,这种东西拿来送礼肯定不合适。   所以奥本海默手里拎着的,正是他要送给陈慕武的一套带有图坦卡蒙元素的茶具。   又是轮船,又是火车,能把一套易碎的茶具从美国带到英国来,足以见得他是多么用心。   感谢并收下了奥本海默送的礼物,把它交给三一学院的门房之后,陈慕武和他一起赶往卡文迪许实验室。   他让奥本海默先去自己的那间实验室里等一会,自己却去了卢瑟福的办公室。   陈慕武进门就发现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办公桌后的老师和沙发上的玻尔教授,正在叼着烟斗吞云吐雾。   还没等他说话,玻尔反倒是先开了口:“哎呀,陈博士,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你聊一聊!”   他想见的人,想见他的人和他自己,三个人此时恰好聚到了一起。 第224章 172数学同样不完备   “那个啥,您二位先抽完这一袋,抽完之后我再进来.”   陈慕武在心里是很想这么说的,但是他不敢。   虽然师出同门,但玻尔是客人,卢瑟福又是自己的老师。   这种话如果真说出去的话,就实在是太不知分寸了。   “玻尔教授,这不是巧了吗?过去一年间我们通了不少次信,可是自从在哥本哈根一别,已经这么长的时间没见面。   您这次来到了剑桥大学,我也想着看有没有机会和您聊聊天呢!”   说话间,陈慕武假装漫不经心地一步步踱走到卢瑟福的身后,站在窗前,一只手搭上了窗户的把手:“今天外面的天空可真不错!在您没来之前,剑桥郡的天空连着几天阴沉沉雾蒙蒙的。   您来了之后,太阳也就跟着出来了!   “在我们中囯有一句话,叫贵人登门,即使是用竹子和茅草搭建的简陋房子,也能像用黄金铸造的房子一样,发出万丈的光芒.”   说完了这套恭维话,陈慕武“不经意”地按下把手,推开了窗户。   冬日早晨的那股清新的冷空气,总算是涌进了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   他完全没过脑子的一番话,让玻尔听起来很受用。   但是简单思考之后,玻尔又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吧,陈慕武这几天不都一直和卢瑟福还有自己一起,待在伦敦吗?他怎么会知道剑桥郡的天气呢?   卢瑟福看出来了玻尔脸上疑惑的表情,也早就听出来了陈慕武话里胡编乱造的那些瞎话。   “尼尔斯,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学术、体育……在各个方面,陈表现得都不错,都很好,唯独他的那张嘴,只要你稍不注意,就开始满嘴跑火车!   “他刚才说的没几句真话,只不过是嫌弃你我两杆大烟枪,把这间屋子里弄得烟气太大,想要趁着别人不注意,打开窗户通风罢了!   “陈,你放心,抽完这一斗我们谁也不抽了!”   “老师,我讨厌烟草的味道固然是一方面,可这东西本身对人体也并不好,我劝您平日里还是少抽点烟比较好,别让身体落下一堆毛病.”   卢瑟福的一席话,说得玻尔心有戚戚焉。   他想到了自己此行来英国找陈慕武谈话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问他,当初为什么要在超导问题上骗自己。   因而玻尔也接过了卢瑟福的话题,继续对陈慕武展开批判:   “爵士,您说的没错。   之前在哥本哈根,陈博士还和我说,他不想在我的理论研究所看到本人,所以才把那个仁科骗到了荷兰的莱顿大学.”   “仁科?……芳雄?是叫这个名字吧?”卢瑟福有些不确定地回忆道,“他之前也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就离开剑桥大学,听说是去了德国的哥廷根?还是汉堡来着?尼尔斯,他现在已经到了你的手下工作了吗?”   “是曾经在理论物理研究所学习过。   这位陈博士对他说,未来物理学的主流方向是低温物理学和超导,然后就又转头和我说,“未来物理学的主流方向绝对不会是低温物理学和超导,他是在骗本人!   “结果到了第二年,陈博士就连发三篇论文,而且其中有两篇都包含了物理学或是化学方面的重大发现!   “我这次来剑桥大学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问问陈博士,这件事情该怎么解释.”   玻尔故意绷起来了一张脸,虽然他的心里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反正不管陈慕武怎么说,他也不会相信,未来的物理学当中,超导会成为主流。   “玻尔教授,我确实没说错啊?如果低温物理学的前景真的那么好的话,那为什么我在伦敦就只待了半年多的时间,然后就又回到剑桥大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继续研究粒……”   “喀、喀!”   “……继续研究粒子.”   卢瑟福用两根手指头抵住嗓子,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两声。   在别人眼中,卢瑟福这好像是抽完烟之后,嗓子里面卡了一些痰。   虽然说科学是无国界的,但老师一直把粒子加速器,当成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机密等级最高的一件事。   他可能是想让卡文迪许实验室成为世界上第一个造出这种东西来的地方。   或许也有一部分考虑,是想把保密工作做好,说不定之后能凭借对外售卖粒子加速器来大赚一笔。   卢瑟福还特意叮嘱过陈慕武,一定要交代自己的组员,注意保密工作,尤其是那个不靠谱的美国人。   结果那个不靠谱的美国人守口如瓶,反而他最喜欢的、也是手下最聪明的学生,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他未来的丈母娘。   不过陈慕武也只是和居里夫人说了他们在做加速器,却丝毫没敢把其中的原理给说出来。   除了他们这个小组,实验室里也就只有卢瑟福和负责管理后勤工作的查德威克知道。   其他人或许会知道陈慕武很忙,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忙。   即使卡皮察曾经问过一次,陈慕武也没有说。   卢瑟福在剑桥郡另外划了一块地方用来建设粒子加速器,一方面是因为老旧的实验室楼确实装不下这个大家伙,另一方面,估计就是出于保密考虑了。   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人多眼杂,隔三差五还会有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物理学者,到此参观访问交流。   看来即使是面对玻尔,卢瑟福也并不想和他透露这件事。   陈慕武从老师的咳嗽声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暗示,让他立马就“忘掉”了,粒子后面好像还有一个别的单词。   “玻尔教授,低温物理学真的没什么好研究的,不然我为什么会不答应布拉格爵士的邀请,继续留在伦敦,当那个即将建成的蒙德实验室的主任呢?”   “可就是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你就发表了三篇论文。   这不正可以说明,低温物理学前途无量吗?”   “话不能这么说,玻尔教授。   我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还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呢?这难道就能说明天文学的前途无量,其他人同样可以用几个月的时间,就再次找到太阳系的第十颗星星吗?   “不,这并不能,只能说明似乎我的运气比别人稍微好了一点。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您说我没和您说实话,我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低温物理学容易出成绩,所以才劝仁科芳雄去了荷兰。   “但算算时间,那个人到莱顿大学已经一年半了,他难道出了半点成果吗?   “还是那句话,这只能说明我比别人稍微多想了一些,运气又比别人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而已.”   陈慕武说出来的这些话,根本就没人信。   但是又不能反驳他,运气很多时候就是能否得到实验现象的关键。   对于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这些人来说,更是如此。   如果不是伦琴运气好,偶然把几张感光底片放到了他的实验台上,就不会有x射线的发现。   如果不是卢瑟福和他的助手盖革还有马斯顿运气好,偶然发现了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金箔的时候,会有一些发生偏转或者弹回来,就不会有原子核的发现。   当事人就坐在这间办公室当中,那么当事人的学生,也靠运气发现了一些物理学现象又怎么了?   而且发现超导体磁效应这件事,后来写科幻小说的那位威尔斯,事后还专门在《泰晤士报》上发表了一篇回忆性文章。   他在里面详细记述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的陈博士,是如何在和自己闲聊畅想太空旅行的时候,因为一个失误发现了超导体磁效应的。   威尔斯身为早就成名的大作家,有他的作证,陈慕武完全造不了假,关键是他也没必要造假。   倒是卢瑟福发现了事情的另外一面。   “陈,那你为什么要骗本人,在我的印象当中,那个仁科好像是个不错的年青人,在待人接物方面都彬彬有礼的.”   陈慕武从遣隋使和遣唐使开始说起,讲了讲本人的慕强文化。   近代因为东方衰落而西方崛起,本人又开始向西方学习,却把昔日的老师踩在脚下,心里完全不念当初的师生之情。   倘若有一天,世界上又有其他一个地方比西方更先进的话,本人肯定还会做出和之前完全相同的事情的。   接着他又把他之前在哥本哈根怎么和玻尔还有海森堡解释的,又向卢瑟福讲了一遍。   他举的仍然是法国和德国之间,有关阿尔萨斯和洛林那些地方的事情,也同样说了最近几年各种世界级学术会议,都不会邀请德国科学家参加这件事。   为了防止老师像当初海森堡一样,说出“科学家有国界,科学没有国界”这种话,陈慕武甚至还提前举了一个例子:“似乎这些科学家们没有直接参与到战争中来,但是在欧洲战场上首次投入使用的毒气,却正是在这些科学家们的实验台上被研制出来的.”   卢瑟福听完之后,思考了很久。   “陈,你的意思是,因为本侵占了中囯很多领土,所以他才讨厌本人,不愿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见到他们,对吗?”   “老师,正是如此.”   陈慕武点了点头,顺便说出来了仁科芳雄给自己写信,推荐他的同胞荒胜文策报考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件事。   他请求卢瑟福一定不要把这个人招进实验室,找个理由把他打发走。   “我还是有点不理解,陈,按理说俄国也侵占了不少中囯的领土,可为什么你和彼得,仍然能走得那么近?”   陈慕武本来找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想把这件事敷衍一下就算完事。   但不知卢瑟福是上了年纪还是怎么样,反而像个硬座车厢里“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中老年人一样,突然就关心起国际形势来。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因为仁科芳雄未来要替本人研究原子弹,但是卡皮察不会吧?   且不说陈慕武为什么能预知历史,单说原子弹是什么东西?   哦,核裂变啊……   可核裂变又是什么?   哦,用中子轰击……   中子又是什么?   他现在敢说出中子,卢瑟福就敢把他关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一天不把中子找出来,就一天不让他出门!   陈慕武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找到了一个还算能糊弄过去的理由:“呃,老师,因为我觉得本人绝对不会安于现状,他们未来一定会对我的国家另有所图.”   “那你怎么能保证红色俄国不会呢?他们也是你们的邻国.”   卢瑟福虽然很喜欢卡皮察,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新兴政权带有成见。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谈论红色永远都是禁忌话题。   “因为莫斯科离远东太远了,就算苏连觊觎邻国的领土,那也不会是远东,我认为可能会是……波兰?”   “行了,行了,”玻尔不忍看到话题走向越来越歪,于是出声制止做起了和事佬,“爵士,您就答应陈博士的这个请求,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反正十个本人也比不上一个陈博士,如果真因为招进来一个本学生,让陈博士不愿与之为伍,从而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话,那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感到剑桥大学来,把陈博士请到哥本哈根去,并且发自内心地感谢您.”   他又转头望向仍然站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的陈慕武:“陈博士,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大家都盼望你能在量子力学上再搞出些新成果的。   结果日日盼夜夜盼,有关量子力学的论文一篇都没有。   “虽然我们哥本哈根理论物理研究所,上上下下都站在你这一方,但是德国的爱因斯坦教授却不这么想。   他从英国回去之后,一直仍然坚称量力子学是不完备的,虽然现在还找不出,但等将来一定会找到能支持这个观点的证据来!”   “完备?他们德国人倒是一直都很迷信这一点。   从希尔伯特教授那里最先开始,现在又传染到了爱因斯坦教授身上。   “我很尊敬希尔伯特教授,但是却对他在前两年提出来的那个希尔伯特计划不太满意。   “殊不知他的那个计划连根基都不牢靠,就连数学家们引以为傲的数学,都是不完备的!”   玻尔觉得自己刚刚试图结束卢瑟福和陈慕武之间有关国际关系的谈话,把话题转变到正轨上这件事,成功了,但是又没有完全成功。   现在的话题确实不再是什么本和俄国,可也不是物理,而是再次成功地偏向了更让人头疼的数学。 第225章 173陈博士无欲无求   众所周知,人不能立flag。   一时心血来潮吹出去的牛,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巴掌,重新扇到自己的脸上来。   而在用中文写成的科学史当中,喜欢把科学家们立flag的这种行为,称作是“盖大厦”。   其中最有名的两次,一次发生在1900年,另一次也是发生在1900年。   第一次的主人公,是刚刚帮过陈慕武,为他提供了一笔研制粒子加速器经费的开尔文勋爵。   说他在1900年的皇家学会新年演讲中,对即将到来的新的一百年当中的物理学发展,进行了一番展望,然后就说出来了赫赫有名的那一句:   “物理学的大厦已经落成,就剩下一些敲敲打打的修饰性工作,美丽而晴朗的天空中,只飘着两朵小乌云.”   鲁迅先生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但这次开尔文勋爵也要说:“我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事实上开尔文确实在当年提到过乌云这个概念,但他从没说过大厦。   演讲的地点不是皇家学会,而是皇家研究所,时间也不是新年的第一天,而是四月二十七号。   开尔文在那天发表的演讲,名为《覆盖在热学和光学的动力学理论上的十九世纪的乌云》。   他在演讲时所说的话,也不像中文表述里那么云淡风轻:“动力学理论断言热学和光学都是运动的形式,现在这种理论的优美性和清晰性,被两朵乌云遮蔽得黯然失色了.”   黯然失色这个词,体现了这两朵乌云的严重性,完全不像第一种表述里的那样云淡风轻,仿佛两朵小乌云无足轻重一般。   陈慕武总感觉中文中使用“大厦”这个词,是想要来描述一种一种地基并不牢固,摇摇欲坠的危机感。   然后天降两个猛人,普朗克和爱因斯坦,“扶大厦于将倾”,为物理学的发展打通了量子理论和相对论这两条新的道路。   至于第二个子虚乌有的大厦,则是在1900年发生在法国首都巴黎的第二届国际数学家大会上。   也不知道是在开幕式还是闭幕式,大会的召集人,法国数学家亨利·庞加莱,据说曾说了这么一段话:“……借助集合论的概念,我们可以建造整个数学大厦……今天,我们可以说数学绝对的严格性已经达到了!”   庞加莱说没说过上面这段,只出现在中文数学史中有关大厦的发言,有些存疑。   只是当时的数学大厦和物理学大厦一样,同样摇摇欲坠。   在那之后,数学家们就搞出来了一堆悖论,其中以罗素,也就是把陈慕武招入剑桥使徒社的那位哲学家,提出来的“罗素悖论”最为出名。   在一些科普书籍当中,罗素悖论被简化成为了理发师悖论。   在一个城市中,有一个理发师。   他宣称他将为城市里所有不给自己刮脸的人刮脸,同时他也只给这些人刮脸。   某一天,这位理发师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胡子长了,他下意识就抓起了刮胡刀,但在动手之前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他不给自己刮脸,那么他就属于“城市中不给自己刮脸的人”,所以他就要给自己刮脸。   但如果他给自己刮脸,他就又属于“给自己刮脸的人”,所以他就不应该给自己刮脸。   除了理发师悖论,罗素悖论还有另外一种通俗易懂的科普形式。   一个图书馆编写了一本书名词典,这本词典里包含图书馆里所有不列出自己名字的书。   那无论这本词典是否把自己名字列进去都不合适,其中的原理和上面的理发师悖论差不多。   罗素悖论的提出,狠狠地打那帮说“一切数学成果可建立在集合论基础上”的数学家的脸。   一个德国的逻辑学家戈特洛布·弗雷格,写了一本关于集合的基础理论的书籍。   在这本书马上就要交到印刷厂的时候,弗雷格收到了罗素关于罗素悖论的一封信。   他立刻发现自己这一本书被罗素悖论搅得一团糟,只能在书的末尾添了一句:“一个科学家所碰到的最倒霉的事,莫过于是在他的工作即将完成时,却发现所干的工作的基础崩溃了.”   罗素悖论发表之后,又有一系列悖论接踵而至:理查德悖论、培里悖论、格瑞林和纳尔逊悖论……   这些悖论被称为语义悖论,动摇了数学大厦的基础,引发了第三次数学危机。   前两次数学危机,第一次发生于古希腊时期。   毕达哥拉斯的学生希帕索斯发现边长为一的正方形对角线的长度,既不是整数,又不是两个整数的比。   当时的古希腊数学家不知道根号二,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无理数这种东西存在。   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他们,最终选择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他们把希帕索斯扔到爱琴海里喂了鲨鱼。   第二次数学危机,萌芽于古希腊的芝诺悖论,阿基里斯能不能追得上乌龟,运动的箭矢到底是动还是不动?   古希腊人第一次接触到了无穷小带来的问题,而这次数学危机真正爆发,则是到了牛顿和莱布尼茨的年代。   他们两个人发明了用起来很方便的微积分,只是有一个问题,微积分中的无穷小量,到底是不是零?   无穷小量可能会出现在分母上,所以它就不应该为零。   可如果把无穷小量看成是零,去掉那些包含它的项,得到的公式能在力学和几何学当中的证明是正确的。   当时有人批评微积分是“恶魔的把戏”,是“用双重的错误,偶然得到了科学但不正确的结果”。   这次危机直到十九世纪,以柯西为首的数学家们,完善了极限的具体概念之后,才最终得以解决。   至于这些由悖论引发的第三次数学危机,反倒是解决得最快的一次。   德国数学家恩斯特·策梅洛和亚伯拉罕·弗兰克尔·分别在1908年和1922年提出来了两套理论,这两套理论加在一起,就成为了z(erlo,策梅洛)-f(raenkel,弗兰克尔)公理体系。   这个公理体系将集合的构造公理化,来排除了像罗素悖论中这样的集合的存在性,算是解决了这场数学危机。   也就是在同一年,希尔伯特想到为已经爆发了三次的数学危机,找到一种普适的解决方案。   他提出了一个名为希尔伯特计划的想法,提出将所有现有理论都建立在一组有限的完备的公理上,并给出这些公理是一致的证明。   希尔伯特希望数学是完整的,也是可判定的,希望数学建立在严谨的逻辑之上,是世界上最无懈可击的真理。   希尔伯特计划中有这样一条,也就是所谓的完备性,人们可以从公理出发,推导出所有的定理来。   如果推导不出来,那不是上面这条完备性出了问题,而是个人能力出了问题。   公理是人们在长期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基本数学知识,并作为判定其它命题真假的根据,不能被证明也不需要被证明。   而定理,则是从公理出发,用推理方法得到的真命题。   希尔伯特是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数学家,他的话一言九鼎,很有号召力。   从他提出这个计划开始,数学家们就一直坚信这个计划是正确的,也都一直在试图证明它是正确的。   只是很多年过去,数学家们谁也没能得到这个证明。   在原时空直到1931年,才被哥德尔证明了另外一点,在一个公理系统中,总有至少一个命题是不能证明是真是假的,想要证明或者证伪这些命题,就必须要使用到系统之外的新公理。   这是哥德尔不完备性第一定理,这个定理的出现,也就算是彻底否定了希尔伯特计划,粉碎了希尔伯特和所有数学家们的梦想。   希尔伯特的本意是彻底解决数学危机,没想到却差点推倒了数学大厦的地基。   此哥德尔,正是那个求解爱因斯坦引力场方程,解出来了支持时空旅行哥德尔宇宙的那一位。   陈慕武因为哥德尔宇宙了解了这个人,也就自然知道了他提出来的两个不完备性定理。   听到玻尔话里提出来的不完备,他就联想到了这个定理,也联想到了希尔伯特这位数学家。   陈慕武对希尔伯特没有多大的偏见,只是他很清楚地记得希尔伯特曾经说过一句话,“物理对于物理学家们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他的本意是说,现代的物理学虽然高度依赖高等数学,可是却一直都使用的不太严谨。   但是这句话从一个数学家嘴里面说出来,让一个学物理的人听到还是很不爽。   反正现在粒子加速器也在按部就班地制造当中,陈慕武除了监工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   那么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不如就把这个不完备性定理给搞出来好了,也算是给希尔伯特大人一点小小的来自物理学家的震撼。   “痛斥”完德国人之后,陈慕武再次陷入到了漫长的走神当中。   卢瑟福早就习惯了自己爱徒时不时就来这么一次灵魂出窍,干脆拉着他的另一位爱徒玻尔,探讨并传授起了实验室和研究所的管理心得。   过了很久之后,陈慕武才算是从入定当中醒了过来,张了张嘴又眨了眨眼睛。   “你总算是活过来了,刚才又想到什么好点子了吗?”   知徒莫若师,卢瑟福笑着问道。   陈慕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刚刚确实懵懵懂懂地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哪个方面的,粒子……实验吗?”   玻尔紧随其卢瑟福后:“还是量子力学?”   “呃,都不是,就是刚刚在玻尔教授提醒之后,我好像突然对数学产生了些想法.”   他挠头的频率又加快了。   虽然卢瑟福已经习惯了陈慕武随时变换千奇百怪的研究方向,但他还是想不到,好学生会去研究数学。   他下意识就往放在办公桌上的烟斗伸手,然后又想起来,陈慕武不喜欢这个烟草的味道。   玻尔脸上更是出现了一些失望的表情。   “不过,玻尔教授,在量子力学上我也有新几个想法,在最近可能会写一两篇论文,到时候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我也谈不上指教,就当是彼此之间的相互探讨.”   办公室里又开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当天的闲聊结束之后,宾主尽欢。   卢瑟福算是默许了陈慕武此行的目的,不往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招收本学生。   玻尔也从陈慕武这里得到了还算满意的一个结果,他既然要研究理论知识,还说要和自己请教,那就免不了书信电报往来。   说不定一来二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愈发亲近,这样就能徐徐图之,一定要把他挖到,哦不,请到哥本哈根去。   玻尔在剑桥大学又待了几日,然后北上曼彻斯特,继续走亲访友,探望故旧,最后依然是从诺维奇登船,返回丹麦的哥本哈根。   陈慕武则是从他维持了一年多的悠闲状态当中走了出来,再次开启了肝论文的模式。   隔行如隔山,虽然知道不完备性定律,还曾经了解过哥德尔是怎么证明的,可是想要把那篇论文给复刻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陈慕武除了自己本人有外挂,他在剑桥大学还有着人形外挂。   剑桥使徒社里有不少都是数学家兼逻辑学家,他们都是罗素的学生,甚至是罗素本尊。   不完备性定理和罗素悖论之间有着本质联系,两者都涉及到了否定自指和对角线方法。   有这种现成的大腿不抱,反而去自己研究的话才是傻子,于是趁着每个星期六晚上,使徒社聚会的机会。   别的公子哥们,都在端着酒杯谈天说地,陈慕武一边吃着餐桌上准备的名贵食材打牙祭,一边放低姿态向其他人请教有关数学和逻辑上的问题。   他还找机会专门去罗素的办公室里请教了几次,就为了能把这篇不完备性定理的论文给写好,得到数学界的认可。   剑桥大学坊间传闻,三一学院的陈博士在拿完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在物理学上变得无欲无求。   他近期和罗素走的很近,可能要往哲学方向发展了。 第226章 174有些开心的罗素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外的那个房间里,造着粒子加速器;   施汝为被陈慕武送到卡皮察的小组,跟着他做助手;   只有大闲人奥本海默,每天在剑桥大学里面无所事事。   他白天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属于陈慕武的那间屋子混日子,一到晚上六点钟收工的时间,不是去实验室隔壁的老鹰酒吧里喝酒,就是去剑桥大学附近的舞厅,跳上几支舞,发泄一下整日里待在斗室当中的郁闷。   但就算在跳舞的时候,奥本海默依然很不满意。   虽然身边的一切和之前相比几乎都没有变化,但他刚刚才在美国接受了一两个月的新鲜事物,再次回到有些保守的刻板的英国,仍然有些不适应。   在纽约的时候,奥本海默也和朋友去了几次舞厅。   纽约市内知名的几家舞厅,都已经纷纷把乐队换成了演到同款乐器的黑人乐队,音乐类型也变成了较为新潮的爵士乐。   可是剑桥大学附近的舞厅里,乐队组成仍然是以钢琴小提琴为主,演奏的也仍然是诸如波尔卡和华尔兹这种传统的欧洲舞曲。   这让食髓知味的奥本海默觉得很没意思,只是有些可怜这些欧洲人是土豹子,没怎么见过世面,在这些老旧乐曲的伴奏下,仍然跳得那么津津有味。   让奥本海默每天如此闷闷不乐的罪魁祸首,是“不务正业”地跑去研究数学的陈慕武。   关键是他为了写好一篇数学论文,干脆不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而是整天都在三一学院的图书馆。   这一方面,是希望能从古往今来和他使用同一间图书馆的先贤学者们那里吸取一些灵气。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遇到什么不懂的或者拿不准的地方,跑去和罗素请教更方便一些。   关键是,罗素本人也很奇怪这件事。   之前是他邀请陈慕武加入到的剑桥使徒社,也在每周六的例行活动上,和这个中囯小伙子见过几次。   可是除了偶尔会分享一些中囯古代哲学之外,陈慕武在聚会上总是扮演倾听者这个角色的时候居多。   别人分享其他有关政治、体育、社会、民生等各方各面话题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面带笑意,一言不发。   至于那几个善谈的成员,经常在喝了些葡萄酒微醺之后,就开始讨论数学、逻辑和哲学,可每到这时,却永远也看不到陈慕武的身影。   数学家们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不太看得起其他学科,希尔伯特如此,罗素也是这样。   他一直以为陈慕武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像是一个眼里只有物理实验的一根筋。   在物理学、天文学、通俗文学和体育等各个方面都取得了不少成绩的他,或许很优秀,但是还不足够优秀,因为他不爱数学。   只是最近,罗素对陈慕武的观感有些发生变化了。   他可能并不是不爱数学,只是开窍的稍微晚了一点而已。   就说嘛,没人能够拒绝数学的魅力!   因而罗素在回答陈慕武问题的时候十分尽心竭力,在每一处细节上,都要给后者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陈慕武也听得认认真真,他这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在虚心求教。   能被大佬亲自授课的机会本来就很珍贵,而且陈慕武也想把论文写得更好、更漂亮、更没有错误一点。   这篇论文是他以一个物理学者的身份,向那些自视甚高的数学家们打出的有力一拳,而且还是打完就跑,绝不拖泥带水地那种偷袭。   所以这唯一的一拳,务必要打得漂亮,一定不能是拳法丑陋的王八拳,最起码也要是浑元形意太极拳,这种一听就很帅气很飘逸的拳法才行。   经历了若干次罗素耐心细致的培训,又结合自己大脑的记忆,陈慕武总算写出来了一篇他自己看上去还算满意的、证明了不完备性定理的论文。   他一开始想的是,拿着这篇论文去请罗素审阅一下,帮他把把关,顺便给国际知名的那些数学期刊写封推荐信,把论文发表在上面,让更多的数学家能在第一时间看到。   请罗素把关,倒是没什么问题。   陈慕武这些天频繁地向他请教数学上的问题,而且也曾经把论文当中比较浅显的几个观点,暗暗抛给过罗素。   他突然拿出一篇完整的证明不完备性定理的论文来,至少罗素不会感到惊讶。   罗素或许也曾从这些观点上,萌生出了一些想法。   可他终究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给陈慕武补课已经是规划之外的事情,也占用了额外的时间,所以罗素不太可能有时间继续深入地研究下去了。   但是,让罗素推荐数学期刊就没什么必要了。   陈慕武不是数学专业的从业者,也不知道那些专业期刊的发表流程是什么。   而且他能想到当那些期刊的专业编辑,看到罗素推荐的一篇论文作者栏上写着自己名字时候的表情,以及内心中所想的事情。   这个人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物理学家不假,但是一个物理学家,写了一篇不是有关微积分的数学论文,而且还要上来就否定当今数学界的无冕之王,伟大的数学家希尔伯特先生提出来的希尔伯特计划?   那多少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陈慕武估计即使有罗素的推荐,那些编辑们也绝对会质疑论文的正确性。   他们肯定会为陈慕武的论文找多个同行评审,只要能从里面找到任何一处细小的错误,都不会让这篇论文尽快发表。   这样一来一回,估计就要几个月才能让论文最终发表。   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有的编辑会想不开,想要恶趣味地使论文尽快发表,为数学家们立起来一个靶子供大家嘲笑:“看吧,所谓的物理学家,他们的数学就是这种水平!”   陈慕武决定还是不去数学期刊那里浪费时间了,干脆就把论文投稿给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好了。   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陈慕武又是为会报供稿的大户,在那上面发表论文更方便一些。   至于说没有把论文发表在数学专业期刊上,可能不会第一时间被世界上的数学家们看到这件事……   拜托,没能尽早地读到论文,只能是他们的损失,而不是他自己的损失。   抱着这种心思,陈慕武把打印誊抄好的论文稿,装进信封中写好皇家学会《自然科学会报》编辑部的地址,扔进了剑桥大学的邮筒里。   之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发表有关物理方面的论文,都是由专人定期送到编辑部。   这一方是因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实验人员众多,而且论文产出量还不错。   可是这次陈慕武写的是数学论文,他也就没好意思再走这个途径。   就在皇家邮政的邮递系统,把运送这封信件从剑桥到伦敦的同时,陈慕武在罗素心中的风评,再次变差。   人在学术上取得足够高的成就之后,就总想着开宗立派,开枝散叶,玻尔如此,罗素当然也不例外。   前者是哥本哈根学派的开创者,后者则是逻辑主义学派的宗师。   罗素心中认为,自己这个水平,再加上陈慕武的聪明劲儿,不说把他培养成维特根斯坦那种青年哲学家中的佼佼者,但是培养出第二个拉姆塞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一别,陈慕武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再来找自己请教数学和逻辑学上的问题了。   这让罗素有些寒心。   难道是因为他认识不到逻辑之美,认为这门学科太枯燥无味,所以坚持不下去了吗?   波斯谚语曾说,谁没有耐心,谁就没有智慧。   像陈慕武这种虎头蛇尾、半途而废的家伙,是绝对研究不了数学的,也就只能研究研究物理学了!   可是罗素转念又一想,陈慕武可比他那个叫徐志摩的同胞好多了。   那个人在多年之前就开始给自己写信,而且在去年也曾经专门到剑桥大学拜访过自己,就算是已经回到了中囯,彼此之间也从未断过通信。   可是他写来的那些信中,除了表达对自己的崇拜,表示他在中囯国内帮助宣传自己的学说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内容。   即使和他聊些数学和逻辑上的问题,也会在回信中被自动忽略。   只是,他既然连数学和逻辑都不明白,又是如何能够在国内帮忙宣传自己的学说呢?   在罗素心中,徐志摩的这种行为,别说和曾经虚心求教,尝试过投入到数学怀抱当中的陈慕武比了,甚至连自己在前几年到邶大讲学时,遇到的那些求知若渴的中囯学生都比不上!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么一看,陈慕武这个人也还行哈!   《自然科学会报》编辑部的值班编辑,在收到陈慕武的来信之后,起初并没在意。   剑桥大学陈博士在前几年交稿的论文,每篇都能顺利在本报上发表。   不但能够顺利发表,而且基本上都能在科学界产生不小的反响。   这让《自然科学会报》这本供多学科发表成果的综合期刊,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大家似乎都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期《会报》送达的时候,先打开看看有没有本学科知名的大家发表了论文,然后再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论文标题。   现在,很多人都会在这两个步骤之间再加上一项,那就是看看作者栏有没有陈慕武,如果有的话,就要进一步确定,他写的论文是不是本学科方向的。   先是物理学家,然后又多了天文学家,去年再加上了化学家。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陈慕武送来的论文是有关物理学、天文学甚至化学的,那么绝对是审都不用审,直接发表就行。   毕竟有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卢瑟福、剑桥大学天文台的爱丁顿和戴维-法拉第实验室的老布拉格这三位名师大家把关,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只是这一次,陈博士送来的,居然是一篇数学论文?   他又开辟了新的战场!   也不算开辟新战场,之前陈慕武就曾经把微观物理学和数学上的矩阵结合到了一起,开创了一种矩阵力学,又从矩阵力学上发展出了一门叫做量子力学的理论物理新学科。   他是有不错的数学功底在的。   只是,陈慕武最新的这一篇论文,是不带一丁点儿物理学的纯数学。   他本人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通讯地址上才没选择用卡文迪许实验室,而是用的剑桥大学三一学院。   那需不需要公事公办,请人审一审稿呢?   值班编辑们讨论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要走审稿流程。   虽然陈慕武是现在皇家学会会长卢瑟福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可是也要保持《自然科学会报》的权威性。   于是专门审阅数学论文的编辑,第一个先看了陈慕武的这篇论文,然后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这篇论文的结论准确无误,那么希尔伯特在四年之前提出来的计划,就将被全部推翻,这将会在数学界引发一场大地震。   但是如果这篇论文是错误的,还被刊登在《会报》上,不但会让陈慕武受到数学家们的耻笑,也会让《自然科学会报》的风评也连带着变差。   编辑判断不了这篇论文到底是不是对是错,而且不管是对是错,这个险他也万万冒不得。   因而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请神了。   虽然当今世界数学的中心仍然在欧洲大陆,可英国也有不少一流的数学家。   《会报》编辑部把论文复制了几份,并把它们按照这些人的通讯地址寄了出去,请求他们帮忙审阅。   论文原件是怎么通过皇家邮政系统从剑桥寄达伦敦的,其中的一个复制件,就是如何从伦敦重返剑桥的。   收到从伦敦寄来的信件,打开之后,发现是《自然科学会报》编辑部发来的审稿请求。   罗素刚开始还不以为意,心中甚至还在吐槽皇家学会也不多找一些靠谱的编辑,每次有这种拿不准的论文,都要麻烦自己。   《论数学原理和有关系统中的形式不可判定命题》。   标题还算中规中矩。   作者,陈慕武。   原来他并不是放弃了数学,而是因为偷偷在写论文,所以才不来找自己的呀?   那当初好像有点错怪他了!   果然数学的魅力非常大,他陈慕武也根本拒绝不了。   误会消除之后有些开心的罗素,抱着批改学生作业的轻松心态,看起了这篇论文的具体内容。 第227章 175爱因斯坦的笑容   罗素第一开始,完全是抱着一种批改学生作业的心态,在看陈慕武的这篇论文。   这里有点眼熟……   这里很有意思……   嗯,应该是他把之前的提问和思考结合到了一起。   不错不错,举一反三的能力非常强。   然后,罗素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消失,表情越来越严肃,态度也越来越认真。   因为他看到了论文上出现了这样的一段话:   “众所周知,数学正在朝着更为精确的方向发展,并且已经导致大部分数学分支的形式化,以至于人们只用少数的几个机械式的规则,就能证明任何定理。   “因此,人们可能猜测这些公理和推理的规则,足以决定这些形式系统能够加以表达的任何数学问题。   “下面将证明情况并非如此.”   陈慕武自发地做课后练习题,这种行为值得表扬。   但你做题就做题吧,为什么要把教科书上的内容给改了呀?   关键是,教科书上的内容还真有问题。   这相当于是陈慕武仅用了一篇论文,就把从世纪伊始,数学家们就一直尝试做的努力,给全部推翻了。   罗素又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当时才三十岁出头的他,提出来的罗素悖论,也让全世界的数学家们震惊恐慌了很久。   好像直到前几年,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才被最终提出来。   只是和当初的那个罗素悖论相比,陈慕武这次搞出来的花活更重磅了一些。   如果说罗素悖论,相当于是拆了数学大厦的一幢承重墙。   那么陈慕武提出来的不完备性定理,简直就像是用了足够多的炸药,直接把全世界数学家们辛辛苦苦正在建设中的大厦的地基,给炸了个灰飞烟灭。   罗素刚好也是其中的一员。   这个人,一出手就这么狠吗?   不过罗素又想起来了另外一些事情。   好像陈慕武不光是数学的破坏者,他之前早就已经在物理学和天文学上提出来了许多惊世骇俗的观点,甚至连哲学都没能幸免。   关键是,经过人们反复验证之后,大家发现这些科学上的观点居然还都是正确的,并不是痴人说梦,更不是无稽之谈。   这次的不完备性定理也是一样。   因为之前陈慕武一直都在向他请教这方面的问题,所以罗素只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论文,就已经能够判断这篇论文所写的全都是正确。   可这毕竟是和现在主流观点非常不同的一种新观点,为了保险起见,罗素不但亲自动手验算,甚至还从国王学院叫来了拉姆塞。   他请拉姆塞也看看这篇论文中所用到的数学和逻辑,是否有什么自己还没发现的错误存在。   “罗素教授,这篇论文真是三一学院的陈博士写的?”   拉姆塞脸上的表情既震惊又怀疑,他的心里亦是如此。   作为剑桥使徒社的一员,拉姆塞见证了从今年开始,陈慕武从之前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社团成员,突然对数学和逻辑学开始感兴趣的全过程。   在社团聚会时的讨论上,他经常聊起德国数学家希尔伯特的那个计划。   拉姆塞当时还以为,陈慕武应该是对计划当中希望把数学标准化这件事很感兴趣。   好像物理学家那边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那个提出了相对论的爱因斯坦,不也正在尝试着要把引力还有电磁力这两种基本相互作用力,把所有的物理学规律统一到一起吗?   这让拉姆塞还以为陈慕武要做和爱因斯坦一样的工作,只是在此之前想到数学这边来找找灵感。   结果他就看到了,罗素交给他的这篇论文复制件。   这哪里是找什么灵感,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啊!   可关键是他这砸的有理有据,不容反驳。   “罗素教授,可能是因为我的水平有限,但我确实没从这篇论文中找到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我也觉得是这样.”   “所以说……陈博士的这篇论文,直接把希尔伯特教授提出来的那个宏伟计划,给直接否定了吗?”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件事,但不得不说,确实如此.”   确认论文里的内容正确无误之后,罗素先是提笔,给《自然科学会报》的编辑部写了一封回信。   他在上面说,编辑部拜托审阅的这篇论文里的内容,全部正确无误,没有任何一处需要修改,可全文发表。   公事公办完之后,罗素又用德语,给德国的希尔伯特教授写了一封信。   开头处是简单的寒暄,然后就开始向他介绍陈慕武论文当中的核心观点,并很遗憾地告知希尔伯特,他从1900年二十三个问题开始,到1922年正式筹备的希尔伯特计划,即将在陈慕武论文发表以后,被宣告失败。   写完这两封信之后,罗素感到既轻松又失落。   轻松的是,他完成了编辑部交来的任务,而陈慕武推翻的也不是他自己的观点。   失落的则是,这毕竟是数学界的一次重大失败。   虽然还没达到自己之前那次,用悖论引发了第三次数学危机的程度,但其破坏力比起罗素悖论来只多不少。   也不知道希尔伯特教授在接到来信,并看到论文的正式版本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想法,对年迈的他来说,精神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一次打击。   罗素忽然又很想再和陈慕武聊一聊,他是因为已经察觉到了数学是不可能完备的,所以他来向自己请教那些问题了吗?   他先是去了同在三一学院的陈慕武的房间,却被告知,陈博士一大早就离开学院,去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可等罗素去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打听一圈却发现,根本没人能说得清楚,不在实验室里的陈慕武究竟去了哪儿。   连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都有些语焉不详,他当着罗素的面,叫来了自己的助手查德威克。   后者也只是很含糊地说出了一句,陈博士接到一封电报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谁也说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卢瑟福和查德威克顾左右而言他,是因为他们不想告诉罗素,陈慕武去了研制粒子加速器的地方。   他们两个巴不得罗素能够别再纠缠赶快离开,以至于谁都没问,罗素此次过来找陈慕武的目的是什么。   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如此,因为人人都知道,陈慕武这段时间和罗素走的很近,不务正业地搞起了数学。   整间实验室中,只有一个人的感觉很敏锐,他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陈慕武和罗素走得很近不假,但每次都是说前者到后者的办公室请教问题。   只是这一次,罗素找陈慕武,居然破天荒地找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来。   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其他的事。   “罗素教授您好,我是《曼彻斯特卫报》的驻校科技记者,克劳瑟。   请问您这次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找陈慕武,是有什么事情吗?”   罗素心说,真不愧是干记者的,他的嗅觉十分灵敏。   事到如今,也已经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即使他今天不说,用不了几天等论文在《自然科学汇报》上发表之后,全英国甚至全世界也都将会知道的。   “确实是来找陈博士的。   他在一篇论文中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我就想着过来和他聊一聊.”   “是什么论文?数学吗?那他的发现又是什么,您方便简单说说吗?”   罗素欣然同意的这个请求,跟着克劳瑟走进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会议室,简单讲了讲陈慕武的“小”发现。   许久之后,送别了罗素的克劳瑟,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笔记,觉得陈博士的这个“小”发现,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儿。   大虽大,只是有些不好报道。   可能是因为数学太曲高和寡,数学家们又自视甚高,从很早之前开始,数学的热度就始终都比不过物理学。   再加上促进社会进步的两次工业革命,都是建立在物理理论知识的基础之上,所以报纸上的物理学家们,也比数学家更出名。   在十九世纪,物理学的媒体红人有法拉第。   到了二十世纪初,又出了一个全世界范围内的顶流top1,爱因斯坦。   相对论无疑是二十世纪初媒体舆论当中最顶流的物理学学科,没有之一。   量子力学打不过,前段时间在英国调动起国民积极性的低温物理也打不过。   虽然陈慕武一直以来,因为物理也好,天文也好,还有去年最火的低温物理学,频繁登上英国的报纸,甚至还被别有用心的记者冠上了“比爱因斯坦还聪明”的称号。   但是如果在英国街头随机采访路人,问他们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谁,最少有一半人会给出爱因斯坦的答案。   当然剩下的那一半给出的回答也不是陈慕武,而是牛顿。   《剑桥大学陈博士证明希尔伯特是错误的》。   在纸上写下了这个标题,略作思考之后,克劳瑟在上面又画了条横线。   他觉得英国报纸读者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德国有一个叫希尔伯特的数学家,即使他是现在全世界数学的领军人物。   《陈博士推翻数学大厦》、《陈博士重建数学基础》……   这些题目起得又太大,很容易让陈慕武被人当成批判的靶子。   而且对于连乘法都算不清楚的普通人来说,谁也不会关心数学基础是不是被颠覆,只要一加一仍然等于二,一英镑仍然能换二百四十便士,那他们的日常生活就不受影响。   大家同是三一学院毕业生,又同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克劳瑟不想把这位卡皮察的朋友推向风口浪尖。   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去年英国媒体是如何报道皇家研究所在低温物理学上取得进展的。   《在罗素的指点下,剑桥大学博士生击碎了德国人不切实际的数学梦》。   虚化他在数学方面取得的成就,重点指出罗素和剑桥大学这两个英国元素,再把矛头对准希尔伯特的德国人身份。   克劳瑟觉得自己取了一个不错的新闻标题,这一定能够助力《曼彻斯特卫报》大卖的。   正像他想的那样,刊载这篇新闻报道的报纸,不但比刊载着陈慕武论文的《自然科学会报》率先出版,而且很快就被其他各家的报纸疯狂转载。   对于不懂数学的人来说,英国再次赢了德国。   但对于懂数学的人来说,大家都在期待着最新的一期《会报》出版。   克劳瑟的这篇报道,愣是让陈慕武的论文获得了和知名作家们同样的待遇。   书还没出,报纸上的预告信息就已经让人翘首以盼了。   新闻传播的速度,甚至比国际信件在欧洲传递的速度还要快。   希尔伯特还没收到罗素给他写的信,德国的报纸上就已经有了克劳瑟那篇报道的转载。   当然标题还是被换成了正常一些的,德国人虽然严谨,但也没有严谨到跟着英国人一起贬低德国。   在柏林,爱因斯坦看到了《柏林日报》上的新闻。   无论是陈慕武,还是希尔伯特,这两位都是他的老熟人。   前者在他眼中,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学生。   而后者在他眼里,则是一个已经和解了的仇人。   爱因斯坦原本是很尊敬希尔伯特这位德国的科学前辈的,直到他提出广义相对论的前几个月,1915年夏天。   在6月28日到7月5日,爱因斯坦受希尔伯特的邀请,到哥廷根大学访问了一个星期,期间他曾经做了六次报告,介绍的都是他对广义相对论的研究。   然后希尔伯特的兴趣,就被爱因斯坦的报告给吸引到了广义相对论上。   当时爱因斯坦对广义相对论的研究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所剩的目标只有一点,那就是要在数学上给出引力场方程的具体形式。   爱因斯坦已经把抽象的物理概念数学化,而希尔伯特刚好又是数学家,这两个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同时宣布,自己是第一个写出场方程的人。   爱因斯坦是在当年的11月25日,于普鲁士科学院做的报告,并且在当天提交了论文,一个星期后的12月2日发表。   但希尔伯特做报告的时间是在11月20日的哥廷根大学,指从报告日期上讲,希尔伯特比爱因斯坦早了五天。   但是他的论文,却发表再小半年之后的1916年3月31日,论文时间比爱因斯坦晚了将近四个月。   这两个人都宣称自己率先发现了广义相对论,并一直为此争论不休。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希尔伯特才主动让步,承认爱因斯坦是广义相对论的发现者。   因而爱因斯坦也写信给希尔伯特,希望能和他握手言和。   这两个人表面上是和解了,但是心中是否真的放下了,谁也说不清。   希尔伯特在和解之后,还曾经说过一句很傲娇的话:“哥廷根大街上的每个小孩儿,都比爱因斯坦更理解什么是四维几何。   不过尽管如此,爱因斯坦还是做成了这件事(广义相对论),而数学家们没有.”   在报纸上看到陈慕武居然在数学方面,击败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希尔伯特,爱因斯坦嘴上的胡子不自觉地翘高了几分,脸上更是笑意盎然。   这个中囯小伙子本质上还是不错的,如果他能放弃在量子力学上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就更好了。 第228章 176从柏林到哥廷根   在原来的那个时空里,爱因斯坦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交到的最后一个好朋友,也是一位忘年交,正是提出来不完备性定理的哥德尔。   他们两个人能成为好朋友,其中的因素有许多个:   比如都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工作;   一个德国人一个奥地利人,生活习俗相近,说的也都是德语;   大家又都是聪明人,彼此之间交流起来,智商上没有过大的差距;   等等。   但谁也说不清,爱因斯坦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哥德尔,甚至在1951年的第一届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奖的时候,他就选择把这个用自己名字命名的奖项,颁发给了哥德尔这个好朋友。   除了上面说到的几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   比如说,哥德尔提出并证明了不完备性定理,狠狠地抽了自己死对头,那个不讨喜的老光头希尔伯特一巴掌。   反正现在这个时空里,爱因斯坦看到报纸上登出了陈慕武提出不完备性定理,让希尔伯特最近几年的努力全部落了空这件事,他是非常之高兴的。   爱因斯坦甚至还专门去找了《柏林日报》的记者,发表他对陈慕武不完备性定理的看法。   当是时,《柏林日报》的记者也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去采访谁。   希尔伯特是德国德高望重的数学家,而且年龄已经很大,又是事件的当事人之一。   他被一个小辈提出之前的观点都是错误的,可能正在气头上,也可能着急上火。   第一种情况下,去采访希尔伯特很可能会被骂一顿。   但第二种情况下,去采访他就相当于在伤口上撒盐,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万一急火攻心,背过气去,那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而不采访希尔伯特,记者又找了几位柏林的其他数学家。   可是他们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   希尔伯特现在已经是德国数学界的宗师级人物,其他的数学家不是他的徒子、徒侄就是他的徒孙。   正式刊载陈慕武论文全文的《皇家科学会报》还没有发行,谁也不知道这篇论文全貌到底长什么样,里面的内容有没有错误。   只凭借报纸上的一则转载自英国媒体的新闻,即使有罗素背书,谁也不敢评价这件事的对与错。   而且不管对错,贸然接受报纸记者的采访,对这件事情发表自己看法的话,不就相当于对自己的师父、师叔或师爷评头论足,肯定会得罪到希尔伯特他老人家。   正在这个时候,爱因斯坦送上了门,算是帮记者解了一个燃眉之急。   爱因斯坦虽然不算是数学家,但是他在德国乃至全世界的科学地位都极高,名气也是数一数二。   让他来发表看法完全没有问题,这样一来报纸的销量也会比采访那几个在大众眼中没什么名气的数学家要高的多。   于是记者很热情地接待了爱因斯坦,并就陈慕武指出希尔伯特错误这件事,征求他的看法。   爱因斯坦对陈慕武的评价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1924年秋天之前,后者还没提出来那个该死的概率波,还是前者在相对论和光子说领域的坚定支持者。   他的一通夸奖和称赞,让坐在对面的记者忍不住怀疑,陈慕武究竟给爱因斯坦汇款了多少马克的好处费,才能让他这样吹捧。   “虽然刊登有陈博士论文全文的《皇家科学会报》还没有发行,我们还无从得知,他是如何证明了不完备性定理,但我相信这一次,胜利者一定会是陈博士。   “当初在中囯第一次见到陈博士,只和他进行了短短一次交流,我就知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你看,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我所料,陈博士到了剑桥大学才一年时间,就已经拿到了他的博士学位;没用两年,就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而且他涉足的科学领域,早就不止一个方面,最早是物理学,然后是天文学,化学,现在又到了数学。   “上一个在科学研究上能做到如此全面的,我想到了法国的庞加莱,和英国的瑞利勋爵三世。   “可是这两个人,他们和陈博士比起来,也各自有各自的不足。   “瑞利勋爵从未研究过天文学,而庞加莱却和我一样,动手做实验的能力非常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纯粹理论家。   “可无论瑞利勋爵、庞加莱教授还是陈博士,他们三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在德国之外接受的教育。   “为什么同样是欧洲国家,英国和法国的教育能够培养出像他们那种多方面多学科的复合型人才,而我们德国却不行呢?   “因为德国人内斗的十分严重,哥廷根看不起柏林、汉堡,所谓的‘德意志’科学家们看不起他们的犹太人同事,数学家们看不起其他学科……   “长此以往,德国在教育方面和英法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永远也培养不出来像陈博士这样的人才。   这是很值得德国教育工作者们反思的一件事情。   “我现在甚至多少还感到有些庆幸,幸亏当初普朗克教授没有邀请陈博士到柏林洪堡大学留学,而是放他去了英国的剑桥大学。   “如果陈博士真的来到了德国,那我想可能人类科学史上就会永远失去一位多学科的全才,而多一位古板的物理学家.”   “说了这么多,还是让我再说回陈博士这次在数学上取得的新发现。   “我之所以在还没看到论文的情况下,就认为陈博士是正确的,是因为此前他在其他学科上的研究,偶尔会像现在这样让人难以接受,但基本上全部都是正确的。   “并且这次还有英国的数理逻辑大家罗素为他站台,希尔伯特教授信心十足地提出来的那个计划,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在这里我想借贵报喊话,劝说一下希尔伯特教授,希望他不要因为自己的错误被一个年轻后生指出,就为此感到不快。   “他在数学上取得的功绩已经非常伟大了,一个小小的失误,难掩他在其他方面的光辉。   “早在希尔伯特教授之前,陈博士就通过天文观测的数据,指出来我在引力场方程中的一个错误,不应该为了维持一个静态的宇宙,就在方程里盲目添加了一项宇宙学常数。   “后来经过验算之后,我发现陈博士提出来的这个观点是正确的,所以也已经向物理学界承认了我们这个错误。   “人人都会犯错误,犯错误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改正就好。   “就连陈博士同样会犯错,只是他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罢了。   “我希望他能早日认识到自己在量子力学上犯的错误,及时迷途知返改正过来,为科学的发展人类的进步作出更大的贡献。   “最后我还要说一句,那些数学家们企图把数学完成标准化,以达到让科学统一,这个想法多少是有些不切实际的。   “在我心中,数学只是一门‘花哨的学问’,远不如物理学实在。   “即使想找到我们整个宇宙的普适性规律,也不应该从数学入手,而应该是物理学。   “我现在进行的工作,就是尝试着把引力和电磁力这两种基本相互作用力给统一到一起,试图找到宇宙运行的终极规律.”   记者在心中乐开了花,他还以为爱因斯坦的观点只是短短几句话,没想到就发表了如此一篇被长篇大论,而且里面有许多句话单独拎出来都很具有话题性。   至于他在话里面抨击德国的教育,攻击数学,又把陈慕武捧得那么高。   这些虽然有争议,可记者并不打算更改一句、一个单词甚至一个字母。   反正话都是爱因斯坦红口白牙说出来的,他只是一个忠实的文字记录者。   “爱因斯坦教授,感谢您今天能到这里来接受我的采访.”   “没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个采访估计哪天能够发表?”   “可能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我争取尽早把它刊登出来.”   “很好,很好,那就麻烦你了.”   爱因斯坦心情愉悦地走出了《柏林日报》的编辑部,他今天接受的这个采访,通过对陈慕武的明吹,做到了对希尔伯特的暗贬。   他爱因斯坦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可是你希尔伯特犯了错误,我说两句也没什么问题吧?   到最后,他还喊话了陈慕武,在这次的采访当中,把他捧得那么高,这个小伙子应该对自己很感激吧?   说不定就会放弃他那个幼稚且固执的想法了呢?   整个德国,转载《曼彻斯特卫报》上那条新闻的,不止《柏林日报》一家报纸,而看到这个消息的,也不只有爱因斯坦一个人。   在哥廷根,希尔伯特的在今年年初刚刚招到的新助手冯·诺依曼,拿着转载了新闻的《哥廷根日报》,走进了自己老师的办公室。   《哥廷根日报》是歌厅跟当地发行量最大的一家报纸,它在最开始就是一份德国民族主义的报纸,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迅速转向,越来越多的采取右翼极端主义和国家社嗯主义的立场来报道新闻。   之前说到玻恩的学生兼助手约当,用笔名在报纸上发表仇视犹太人的文章,就正是在这一家报纸上。   这样一家报纸,在转载新闻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再使用英国人的那个原版标题,而是换了一个更符合他们的立场的新标题,《自大的英国佬可笑地宣称他们推翻了伟大的德国数学家的理论》。   在有用的时候,希尔伯特是伟大的德国数学家。   可是在用不到他的时候,纯种雅利安人希尔伯特,甚至也被怀疑是一个犹太人,只因为他的名字大卫,是一个犹太人经常会使用的名字。   虽然标题取得有些针锋相对,但《哥廷根日报》还是完整转载的那个消息,只不过在最后加上了编辑部的评论,说英国人不自量力,早就放弃了梳理研究转向社会批判的罗素,更是有名无实。   冯·诺依曼不是第一次在报纸的看到陈慕武的名字,他从小就被人们誉为神童,上了大学,又突然发现英国多了一个声名鹊起的同龄人。   而冯·诺依曼现在在哥廷根大学所从事的工作,也和陈慕武有关。   他正在尝试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在数学上是严格等价的,远在剑桥大学的狄拉克,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而这个课题,正是希尔伯特让冯·诺依曼研究的。   希尔伯特在1900年提出来了二十三个数学问题,其中的第六个,就是要把物理理论公理化。   希尔伯特一直都看不惯物理学家们把数学当成工具,但却不能严谨地使用它。   他同样也看不惯陈慕武在量子力学上发表过的某一篇论文,那篇论文里指出用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对同一个物理问题计算能得到相同的结果。   物理学家们都认为这篇论文证明了两种力学的等价性,可是希尔伯特却对此嗤之以鼻。   可他不屑于又腾不出手来做这件小事情,就一直把它搁置下来,直到刚刚从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取得博士学位的冯·诺依曼,来到哥廷根做自己的助手,才把这个课题分给了他。   只是希尔伯特想要把物理理论公理化的雄心壮志是不可能实现了,不但物理理论不能公理化,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数学,其公理化也被一个剑桥大学的后生宣布为不可能。   冯·诺依曼带着报纸走进希尔伯特办公室的时候,后者正在看着罗素给他写的那封信。   尽管希尔伯特在形式系统中仔细区分过“真”和“可证明”这两个概念,但他一直都认为这两个概念在实际上是相同的。   所以在读完罗素来信之后,他仍然认为英国人在信里言过其实,信中罗列的陈慕武论文中的关键步骤,也不能证明他的计划是错误的。   “约翰,你有什么事情?怎么是这样一副表情?”   “希尔伯特教授,报上说,剑桥大学的陈博士提出了两条不完备性定理,证明了您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论文将发表在下个月出版的皇家学会《自然科学会报》上……”   “哦,你说这个啊?用不着等英国人的那份期刊了,那篇论文的核心步骤,罗素教授已经来信向我阐述了.”   希尔伯特向冯·诺依曼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信纸。   “对于这件事情,我的评价是物理学家就应该好好研究物理,千万不要妄想着能搞明白数学。   “因为物理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了.” 第229章 177风暴中心的平静   希尔伯特虽然对罗素的信不以为然,但是当冯·诺依曼听到说老师手里拿着的那封信当中,有陈慕武还未发行的那篇论文的核心思路,他还是对信的内容产生了好奇。   冯·诺依曼今天早上读到这条新闻,并没有被《哥廷根日报》改的那个煽动德国人对英国人仇恨的标题遮蔽双眼,而是直接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按照报纸上的意思,如果这篇论文最后被证明是正确的话,那将不啻为一次摧毁数学根基的行为。   都是同龄的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也都曾经被冠以过“神童”的美誉。   陈慕武比冯·诺依曼早脱颖而出了几年,后者固然很佩服前者,可年轻气盛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存在着一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一较高下的心思的。   他之所以答应希尔伯特给他布置的那个任务,愿意去严格论证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两者之间是等价的,也是因为有这种心思存在。   你陈慕武做不好的工作,我冯·诺依曼却能做好,那是不是说明我比你强?   冯·诺依曼最近心里一直都是这种争强好胜的心态,结果却发现,陈慕武不好好研究物理,反而发表了一篇数学论文?   之前你在物理学上取得那么多成绩也就罢了,毕竟你是物理学家出身。   但现在居然又发表了一篇数学论文,而且还在媒体上如此大肆宣传。   这让冯·诺依曼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但同时也意识到,和陈慕武碰一碰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他打算等新一期的《自然科学会报》一寄到哥廷根,就第一时间去图书馆的期刊阅览室里通读全文,看看是否能找出来陈慕武论文中的错误,给他来个绝地反击。   冯·诺依曼带着报纸来找希尔伯特的意图也很明显,只要老师一声令下,自己绝对会做第一个冲出去的开路前锋。   希尔伯特此时云淡风轻的态度,更给冯·诺依曼带来了信心。   老师只是看了简单的核心步骤,就能指出陈慕武的论文是错误的。   看来真的像他老人家所说的那样,物理学家只要好好研究他们的物理学就得了,千万不要妄想自己能搞懂数学,否则的话就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最终肯定会贻笑大方之家。   “老师,那封信能不能也让我看一看?我也博士到底有了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才让他自以为能够否定伟大的希尔伯特计划?”   “喏,拿去拿去,”希尔伯特一边把信纸递给冯·诺依曼,与此同时还不忘点评几句,“能很明显地看出来,这个陈慕武的数学基础很薄弱,完全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人,他有的地方繁琐得太过繁琐,有的地方简单得又太过简单。   不过有一说一,他的思路还行,如果当初学的不是物理而是数学,估计也能成为一个,嗯,三流的数学家.”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里多少有些轻蔑的意味。   冯·诺依曼也一脸陪笑地接过信纸,随着目光落到纸上的文字,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因为笑舒展开的眉头,又慢慢聚到了一起。   把信递出去之后,希尔伯特就开始处理自己手边的工作。   半晌之后,他忽然觉得有一些不对劲,自己这个学生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带着疑惑的他刚一抬起头,就看到了冯·诺依曼一脸严肃的表情。   “出什么事情了吗,约翰?你怎么一声都不吭.”   “老……老师,陈……陈博士的论证,我感觉很可能是对的。   您设想当中的那个系统,大概可能真的是不完备的,希尔伯特计划,似乎、真的被推翻了。   “但我也不确定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此,还是要等论文的全文问世之后,再去读一读它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比较好.”   冯·诺依曼从希尔伯特的眼睛中好像看到了忽然燃起的熊熊怒火,所以才让他不得不临时在话语最后加上了那么一段话。   “我以为你身为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的博士,必有高论,没想到说来说去全是模棱两可的话。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有什么可纠结的?至于他的这篇论文,完全没有再去看全文的必要,绝对是错的无疑。   “你走吧约翰,你的数学基础还是不足,所以思路才会被这种歪理邪说给带偏。   “不要瞎操心这些空穴来风,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完成我交代给你的工作。   “先证明好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两者之间是完全严格等价的,做完这件事,我们就去把物理形式公理化给完成了。   “务必要给这个狂妄自大小伙子上一课,让他知道数学家们不研究物理,只是因为不愿意去研究物理;   “而物理学家们不研究数学,是因为他们搞不懂数学.”   即使收到了罗素的来信,希尔伯特依然很乐观。   他的这种乐观一直持续到了新一期《自然科学会报》发行,并随着全球的邮政系统,寄递了到世界各地。   因为在期刊发行之前,陈慕武发表了一篇数学论文的消息,就已经通过报纸转载,传播到了四面八方。   并且还越传越玄,说什么陈慕武从根源上否定了数学,陈慕武向全世界数学家宣战等等。   这就导致了陈慕武备受瞩目,就算知名作家在出版新书前在报纸上打的预告,得到的宣传效果都没有这篇论文好。   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都等着看乐子,然而他们也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想要看数学家的乐子,另外一派则是想看陈慕武的乐子。   天下苦数学家久矣,他们总是那么自视甚高,又总是认为数学才是科学的基础,瞧不起除了数学之外的其他所有学科。   如果能让这些人吃瘪,那当然是很喜欢乐见的一件事。   而想看陈慕武乐子的物理学家们,理由则是多种多样。   有人觉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慕武一直以来在物理学上都高调行事,虽然他全是对的,可是感觉依然让人很不爽,很希望他这次能在数学上栽个大跟头。   有的人只是单纯反对陈慕武提出来的一系列概念,什么光是粒子、电子是波、电子自旋、量子力学、宇宙膨胀等等。   因为反对这些概念却找不到反驳批判的理由,就进而开始反对陈慕武这个人,所以期待他这次能被数学界打脸。   而全世界的数学家们同仇敌忾、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如果真像报纸上说的那样,陈慕武一举摧毁了数学的根基,然后他们应该如何应对?   处在风暴中心的剑桥大学,反而成了最平静的地方。   参与审稿工作,让罗素早就得到了陈慕武论文的全文。   他审稿时不放心,还特意让拉姆塞帮忙确认了一遍。   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论文中的不完备性定理没有错误,希尔伯特心中的数学大厦,要从根部开始推倒重建。   罗素还专门在三一学院召开了一场学术研讨会,向来参会的数学教授、学者还有学生们传达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并且具体讲了一遍陈博士的论文。   接受了这个事实的剑桥大学数学圈子,成为了世界上最早一批开始研究如何重建数学的人。   至于卡文迪许实验室……   罗素那天过来找人却没有找到,第二天卢瑟福就又把陈慕武喊到了自己办公室。   好学生一时想不开说要去研究数学的这件事,是那天在这间办公室里当着玻尔的面提出来的。   卢瑟福权当是陈慕武每天监工粒子加速器建设,感到无聊打算去散散心,就像他之前去搞劳什子天文学和低温物理学一样。   在他心中,陈慕武去研究的那些数学,可能和当初牛顿研究微积分差不多,不过是物理学的一种计算工具罢了。   虽然微积分前人之述备矣,可不是还有矩阵呢嘛!   这个学生就爱鼓捣一些奇奇古怪的东西,去就去吧,如果真能发现个什么定理出来,那不同样也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嘛!   可卢瑟福没想到找上门来的不是代数学教授,而是罗素。   罗素当然也是数学家,毕竟他的代表作之一,题目就叫做《数学原理》嘛!   可是他的数学,和卢瑟福想象当中的数学完全不同。   一次心血来潮,他曾经让查德威克帮忙找过这本书,想看看数学的原理到底是怎么样的。   结果,查德维克从曼彻斯特维多利亚大学的图书馆,抱回来了三本大部头的书。   这套罗素和他的老师怀特海,用时十年写成的三卷书,一共有两千多页之巨。   卢瑟福的好奇心,驱使他翻开了书的第一卷,然后很快就被书中各种奇奇怪怪又密密麻麻的逻辑符号给恶心到了。   相比之下,福尔摩斯《跳舞的小人》那一篇中的符号都不算什么了。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终究还是没能在这本书面前坚持过一分钟。   后来他从报纸上读到了一段轶事,罗素写的这本《数学原理》,还真就是从最基础的数学开始入手,所以他花了三百六十多页的篇幅,才最终定义了数字“1”究竟是什么。   然后又在第三百七十九页,证明了“1+1=2”这个结论。   你说陈慕武招惹谁不好,怎么就招惹到他了呢?   卢瑟福支支吾吾,到最后也没说出陈慕武去制造粒子加速器这回事。   他一方面是不想泄密,一方面又是想保护自己的学生。   把陈慕武叫到自己办公室也有这方面的意思,虽然和数学家们打交道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但如果惹出这个麻烦的人是陈慕武的话,卢瑟福的第一反应就是替他出面解决问题。   “陈,昨天罗素教授来找你了,你难道又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你当初说是要去研究数学,可谁也没想到,你居然想要研究的是这个数学。   “出了什么事都不怕,放心大胆地说出来,你的背后还有我,有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   真有事也不可能让卢瑟福出面,更何况也没什么事。   可老师一番话说得很是诚恳,让陈慕武顿生一种“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感慨。   “老师,没什么事,我和罗素教授之间相处得很融洽,最近在他的辅导下,我的数学水平突飞猛进.”   “那为什么他昨天来实验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陈慕武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也就知道了罗素为什么来找自己。   “老师,是这样的。   不是说我的数学水平突飞猛进吗,所以我就尝试着写了一篇数学论文,投稿到了《自然科学会报》。   “我想可能是会报的编辑部,拿不准我论文中写的是对是错,所以寄了一份给罗素教授,请求他当审稿人吧。   他昨天来找我,估计也就是想要和我聊聊论文的内容.”   “原来如此,没什么事情我就放心了.”   听到陈慕武的回答,卢瑟福脸上的表情顿时舒缓了下来。   “对了,陈,你写的那篇论文是关于什么内容的?还有没有后续的研究?”   “只是提出来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定理而已,论文写完之后,我已经重新投入到了粒子加速器的建设当中.”   这个回答,让卢瑟福彻底放心。   陈慕武“误入歧途”在他这里已经不算个事情,只要别一去不复返就好。   几天之后,报纸比《自然科学会报》更早地刊登了这件事,卢瑟福才反应过来,新闻上说已经撼动了数学根基的论文,正是几天前好学生告诉他的那个“小定理”。   于是陈慕武再次到了老师的办公室,在后者的要求下,讲起来了什么是不完备性定理。   又过了半个小时,卢瑟福收回了他之前提出来的要求。   陈慕武讲得很明白,除了自己听不懂之外,没什么毛病。   之前以为他得罪了罗素,卢瑟福还想着拼尽全力也要保下自己的学生。   但现在才知道,陈慕武得罪的是整个数学界。   那还保个屁!   别说是他自己,就算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是剑桥大学,都不一定能保下他来。   自求多福吧。   这是卢瑟福目送陈慕武离开自己办公室时,大脑中的唯一想法。   实验室里的众人也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消息,他们同样也很好奇,陈慕武如何推翻了数学。   于是陈慕武又久违地出现在了卡皮察俱乐部的讨论会上,充当了一次前沿知识的宣讲人。   结果大家的表现也和卢瑟福十分一致,这次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讨论会就变成了一场单纯的晚餐会。   新一期《自然科学会报》送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大家表现的都非常淡定。   似乎没人记得陈慕武的论文就发表在这期的期刊上,更没人在第一时间翻开期刊,从目录上寻找页数,阅读这篇论文的具体内容。   但剑桥大学如此,并不代表全世界都如此。   数学家们写的信或是发的电报,通过万国邮盟的邮政系统或是架设在铁路线上、横亘于大洋之下的的电报线,来到欧洲,又一次分为两股。   一股奔向了英国的剑桥大学,一股则是去往了德国的哥廷根。 第230章 178希尔伯特不服输   全世界的数学家们给陈慕武寄来的信大概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称赞,夸他在数学上取得了重大成果,写信过来,是想要进一步进行学术交流。   第二种,就觉得陈慕武是来拆台子的,希尔伯特没有错,希尔伯特提出来的计划也没有错,完全就是陈慕武这个外行搞出来的小题大做。   但总的来说,这些信件里还是前一种比后一种要多的多。   希尔伯特收到的信件同样也分为两种。   一种是安慰,说希尔伯特老先生一辈子在数学上已经取得了非常多的成就,这一次的失败瑕不掩瑜,说明不了什么。   另一种则是感到迷茫,前来寻求建议,陈慕武的不完备性定理一出来,数学大厦的根基都倒了,那未来应该何去何从?   突然收到这么多封信,希尔伯特本人感到非常奇怪。   无论是安慰他的,还是寻求建议的信,他都不能理解。   自己明明没犯错,出错的是陈慕武的那篇论文,为什么他们却都表现的这样呢?   朕正欲死战,众爱卿何故先降?   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的希尔伯特,让冯·诺依曼送来了已经邮寄到哥廷根多日的《自然科学会报》。   他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一遍陈慕武论文的完整版,忽然觉得稍微有点不确定了。   可是新招来的这个助手冯·诺依曼人微言轻,他在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拿的还是化学博士学位。   他虽然一直说希尔伯特计划失败了,可是希尔伯特不太相信,冯·诺依曼说的话。   邮差又一次送来了一批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希尔伯特从中翻出来了同样来自瑞士首都苏黎世的一封。   写信的人是他的好学生,赫尔曼·外尔。   外尔同样是一位有名的数学家,也是希尔伯特在心中钦定的,将来要继承自己衣钵的人选。   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希尔伯特觉得自己再干几年就退休,享受人生当中最后几年悠闲的生活。   退休之前,他就要向哥廷根大学的校方推荐外尔,让他们把他从苏黎世请回来,继任数学研究所的所长。   可现在意外偏偏要出来了,不知道在这种变故之下,希尔伯特是要按照原计划退休,还是会提前或者推迟几年?   冯·诺依曼不被希尔伯特认可,但外尔他还是非常认可的。   外尔过了好几天才给他写这封信,里面的内容应该都是深思熟虑后的肺腑之言。   不知道他是来支持自己,还是要安慰自己呢?   如果外尔认为希尔伯特是正确的,那么他这个当老师的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去操心。   也就是过了两千多年的时间,人类发展得越来越文明。   否则的话,一个不知好歹的门外汉,在数学界搞出来一场虚惊。   这要是放到古希腊,陈慕武绝对会像希帕索斯一样被喂鲨鱼。   希尔伯特急忙拆开了这封来自瑞士的信。   虽然外尔小心翼翼斟酌了许久的措辞很隐晦,可希尔伯特明白,自己这个学生同样也认为,陈慕武的不完备性定理,推翻了一直以来都寻求创立的那个宏伟计划。   前有罗素,后有外尔,这两个人都说希尔伯特计划不可能实现。   他双手颤抖着放下信,空洞的双眼里充满着迷茫。   前一秒,希尔伯特还在琢磨着给陈慕武送到爱琴海中洗一个海水澡。   但这一秒,他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希尔伯特突然又想到自己那个英年早逝的老朋友,庞加莱,在由罗素悖论引发的第三次数学危机被暂时解决之后,打的那个比方。   “为了防狼,我们用篱笆把羊群圈了起来。   可谁也不知道,现在篱笆里面还有没有狼.”   庞加莱话中的狼,指的就是以罗素悖论为代表的那一系列语义悖论,羊群则是数学大厦。   而篱笆,则是策梅洛在1904年提出来的公理体系,又被弗兰克尔于1922年加固完善。   没错,zf公理体系解决了第三次数学危机,解决的办法不是证明了罗素悖论不是悖论只是佯谬,而是像驱赶狼一样,把罗素悖论里面构造的那种集合,排除在了集合论之外。   可怜的希帕索斯,肉体被消灭在了大海里。   罗素比希帕索斯稍微幸运那么一点,他被消灭的只有自己的思考而已。   现在,狼,又出现了。   上一只狼是罗素搞出来的,而搞出这一只来的,是罗素在剑桥大学的学生,陈慕武。   要说这帮英国佬还真是烦人,他们总能时不时地就给你来上一个致命一击。   冯·诺依曼从未在自己老师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   茫然,颓唐,眼神中还带着些许不甘。   “呃,老师,我觉得……”   他尝试着开口安慰,但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在《自然科学会报》邮寄到哥廷根的第一时间,冯·诺依曼就到图书馆阅览室借阅了这本新的期刊。   读完陈慕武的论文之后,他更加确信,不完美性定理是十分正确的,希尔伯特计划永远不能实现。   这些天,作为助手的他,帮忙送了不知道多少封信到这间办公室里,足以见得陈慕武的那一篇论文,在数学界溅起来多么大的一片水花。   可冯·诺依曼不敢向老师表明这件事,于是就一直拖到了今天,外尔的来信,让他最终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个错。   希尔伯特朝他摆了摆手,算是缓解了冯·诺依曼的局促不安。   “约翰,你不必说了。   你想说的话,我都清楚。   “错了就是错了,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我这辈子在数学上取得了那么多成绩,到了临退休的时候,犯一个错误,应该无伤大雅吧?   “我原本想着,再在哥廷根大学工作几年,等到了1930年就退休去颐养天年。   “只是很可惜,陈博士的这篇论文,这篇再简单不过的论文,在数学界横空出世,把我未来的计划全打乱了。   “不过他这次又给了我新的动力,让我认识到了数学的神秘和自己的无知,我现在有了新的研究方向,那就是要在不完备性定理的基础上,对我的计划进行修补。   “这个计划一天不修补好,我也就一天不退休,实在是因为带着遗憾退休不甘心啊!”   原时空里,希尔伯特确实是在1930年退休的,而哥德尔发表论文,提出不完备性定理的时间,是一年之后的1931年。   两者之间存在着时间差,所以才能让希尔伯特在退休仪式,说出那句最著名的“我们必须知道,我们必将知道”()。   现在陈慕武在希尔伯特退休前就提出来了不完备性定理,而后者又打算延迟退休。   这句名言还能否出现,我们就不知道了。   发表完这段“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般的雄心壮志式的感言,希尔伯特又把目光落在了站在面前的助手的身上。   “约翰.”   “老师.”   “我交给你的任务,大概什么时间能够完成?”   希尔伯特指的是那个,严格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在数学上是等价的事。   “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希尔伯特点了点头:“嗯,那你抓紧时间,争取越快越好。   在速度提升的同时,也千万要保证论证步骤的严谨和准确.”   “好的老师,我尽快.”   冯·诺依曼觉得自己老师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多少有点扯。   他从瑞士苏黎世来到德国哥廷根,还没多长时间,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出结果嘛!   而且,如果这个问题这么简单的话,怎么可能陈慕武1924年就提出了量子力学,到了1926年仍然没有人能证明出来呢?   想到这里,冯·诺依曼脑子里突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陈慕武他,他连不完备性定理都能提出来,那他是真的证明不了量子力学的两种计算方法等价吗?   还是说,他其实是因为没时间,或者不愿意,或者认为太简单没必要证明?   冯·诺依曼立刻就变得危机感满满,趁着陈慕武的注意力都还放在数学当中,自己手头这项工作必须要抓紧了。   否则再这样拖下去的话,保不齐哪一天,英国的杂志上就又刊登出来一篇论文,论文的作者依然是陈慕武,而内容正是自己目前的工作。   “我一定尽快!”   不知不觉中,他又把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如果这是在江田岛,或许能得到一声“很有精神!”的称赞。   但这里是哥廷根,希尔伯特只是微笑地看着冯·诺依曼,然后又不疾不徐的开口向他解释。   自己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催促得紧。   “约翰,我让你尽快完成,是想在最近一两个月争取一笔奖学金,把你送到剑桥大学去。   “量子力学应该是陈博士在物理学上最用心的一个理论,你能证明那两种计算方法等价,和他之间也就有了共同话题。   “然后你到那里跟在陈博士身边,学习工作一段时间。   了解一下我们这个时代当中的天才,日常生活中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最后,如果有可能的话,你看能不能邀请陈博士到哥廷根大学,让他到我这里,一起为了重建数学大厦而携手努力。   “柏林的那个爱因斯坦教授,在报纸上说德国的教育制度培养不出全科天才。   “我偏不信这个邪,非要让这个在瑞士的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的拿到学位证的人看一看,最正统的德式教育是什么样子的!   “呃,约翰,我刚刚那句话无意冒犯,也并不是针对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只是有点不赞同爱因斯坦的说法,你别往心里去.”   希尔伯特把希尔伯特计划被证明失败后压在心中的怒火,转移到了爱因斯坦身上。   可等他痛快淋漓地骂完才发现,眼前的助手竟和爱因斯坦是校友。   希尔伯特最后的那些话,确实让冯·诺依曼的心中有些不舒服。   这倒并不是因为老师骂了自己毕业的学校,而是因为希尔伯特说他想要邀请陈博士到哥廷根大学,来证明德国的教育同样能培养出全才。   可是非要陈慕武的到来,才能证明这件事吗?   站在老师面前的这个人,同样也可以啊!   这是不是有点太看轻自己了呀!   不过一想到,如果能去剑桥大学,见到陈慕武的话,那似乎还是很不错的。   年青人之间应该有很多科学话题,说不定还能从陈博士那里,获得很多新的灵感。   “好的,老师,我一定会抓紧时间的.”   冯·诺依曼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与此同时,剑桥大学。   剑桥使徒社每周六例行的私人聚会上,陈慕武再次成为聚会的焦点人物。   应该说隔三差五就登上一次新闻报道的他,始终都是焦点人物。   但陈慕武不爱声张,也基本上从不在聚会上发表什么高谈阔论,一直以来都低调的很。   这次又上了新闻的他,想低调也不太可能。   使徒们也像卢瑟福还有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同事们一样,请陈慕武在聚会上讲讲,什么叫做不完备性定理。   和前两者不同的是,使徒社的这些成员,大部分都是贵族出身,家族中从小就培养他们,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除了拉姆塞和几个罗素、摩尔的学生之外,其余大部分人都听不懂陈慕武他在讲些什么东西。   可他们还是秉持着绅士礼节,脸上带着笑意地全程听完了这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自从不完备性定理发表之后,拉姆塞早就想和陈慕武聊上几句。   于是在演讲结束之后,他就凑到了陈慕武的身边。   拉姆赛刚要开口,有人端着酒杯过来和陈红人打招呼。   “陈兄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伊沃·蒙塔古,今年新加入到的使徒社.”   已经成为了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研究员的拉姆塞,在一旁补充介绍:“这位是国王学院的学生,父亲是斯韦思林男爵二世.” 第231章 179羊毛出在羊身上   “蒙塔古兄弟,你好你好!”   陈慕武敷衍地问候了一句,心里想着,果然能进入剑桥大学的英国本地人,除了聪明之外,家庭大部分都非富即贵,这随随便便的一位,就是男爵家的公子。   公侯伯子男,英国的贵族等级共分五等,刚好和中国传统的贵族分级数目相同,所以才被翻译得如此接地气。   和那种被尊称为sir,翻译为爵士的骑士相比,上面那五种贵族可以被称为勋爵,地位也要更高贵一些。   “爵士”这个荣誉称呼,被授予者可以终身拥有,但在他死后并不会传给下一代。   但勋爵就不一样了,他们基本上都有真实的或者有象征性的封地,并且称号和封地还能一直传给后人,直到绝后为止。   陈慕武来到英国这几年,也见到过不少贵族,但大部分都是男爵,也就是贵族中的最低一等。   开尔文、瑞利三世,包括之后卢瑟福被册封为勋爵,他们都是最低等的男爵。   当然召唤师峡谷里的纳什男爵也是最低等的贵族,因为男爵的英文是baron,所以台服才会把大龙音译称为巴龙。   反倒是现在的剑桥大学校监,可能是因为当过首相的缘故,所以被封为了伯爵。   题外话,瑞利三世娶了贝尔福的二姐,带英的贵族也是将就门当户对,讲究联姻的。   当然英国的公爵陈慕武也见过一个,那就是他那些冤大头金主当中的一个,当今英国圣上乔治五世的二儿子,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   据陈慕武观察,在二十世纪,也就是1900年之前被册封为贵族的,基本上都是以封号来称呼。   开尔文勋爵,原名是威廉·汤姆森。   他的姓氏汤姆森,和现在三一学院院长j·j·汤姆孙的姓氏汤姆孙,同样都是thoon。   但可能是因为中文学界,为了区分英国的这个汤姆森孙,所以才把他们的姓氏翻译成了不同的汉字。   毕竟这两个人都是非常有名的物理学家,在物理学上取得的贡献也数不胜数,如果不区分的话很容易被人搞混。   比如热力学中很有名的那个焦耳-汤姆森效应,又比如有关电子的汤姆孙散射,等等。   汤姆森在1892年被册封为开尔文勋爵,开尔文指的是苏格兰的开尔文河,这条河在开尔文工作的格拉斯哥大学附近。   瑞利男爵三世,本名是约翰·威廉·斯特拉特,姓名和瑞利之间,同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瑞利其实是斯特拉特家祖籍埃塞克斯郡下辖的一个镇子的名称,自从他奶奶被册封为首任女男爵,就选择了瑞利这个封号。   这样一代一代传到他这里,也就跟着叫去瑞利勋爵来。   但是到了贝尔福这里就又不一样了,他在退休之后的1922年受到册封,虽然在苏格兰也有一块叫惠廷厄姆的封地,但人们只会叫他贝尔福勋爵。   同样的还有卢瑟福,他在未来受到册封之后,称呼的变化也仅仅是从卢瑟福爵士,变成了卢瑟福勋爵,并不会像开尔文和瑞利那样,用封地来称呼他。   所以听到拉姆塞介绍时说,这位蒙塔古是斯韦思林男爵二世的儿子,陈慕武就知道,这个斯韦思林男爵的贵族爵位,应该也是在二十世纪之前就受到册封的。   等一下,谁?   斯韦思林男爵二世?   斯韦思林?   陈慕武对蒙塔古这个姓氏不熟悉,可是斯韦思林这个单词,却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一根神经。   中囯的国球,是乒乓球。   乒乓球国际赛事中最权威的一项,是世乒赛。   世乒赛上设有各种比赛项目,每个一种比赛项目都对应一个奖杯。   而世乒赛男团比赛冠军国家,所能拿到的奖杯,叫斯韦思林杯。   这不是巧了吗?   眼前这位蒙塔古他爸,是斯韦思林男爵二世。   按照之前的推测,他们家的这个贵族爵位,肯定是在二十世纪之前被英国王室册封的。   那不出意外的话,斯韦思林应该也和开尔文还有瑞利一样,是英国境内的一个地名。   一块地总不能分封给两家人,不然彼此之间一定会打架。   如此说来,英国叫斯韦思林的,应该只有他们一家。   而这个世乒赛男团的奖杯,又叫斯韦思林。   他们家和奖杯之间,多多少少都要有些关系吧?   不过听拉姆塞说,这个人是他们家的老三,在同样讲究长子继承制的英国,他应该和继承贵族爵位没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他的家里人喜欢打乒乓球吗?   “对了,蒙塔古兄弟,你会不会打乒乓球?”   两个人互相寒暄问候之后,还没等前来打招呼的蒙塔古继续说下去,陈慕武就先抛出来了一个看似和当前的话题好不想干,但实则是深思熟虑后提出来的问题。   让人意外的是,蒙塔古也没觉得陈慕武这个问题问得很失礼,反而脸上开始出现惊喜的表情:“陈兄弟,我确实很喜欢打乒乓球,不过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看,果然有关系吧?   不愧是能写出陈乔治的男人,见微知著的能力就是高超!   陈慕武在心中对自己的推理能力一阵吹嘘,他比划了个手势,邀请蒙塔古到一边详细谈谈。   结果拉姆塞起大早赶了个晚集,明明是他先走到陈慕武身边的,只是因为开口晚了几秒,现在就被晾在了那里。   “蒙塔古兄弟,我好像之前在老鹰俱乐部那边,看到过有人打乒乓球的影子。   今天和你见面,突然觉得你和那个人的身影很像,所以才想着问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是你.”   陈慕武胡诌了一个借口,他在剑桥大学,每天忙个昏天黑地,哪有时间去看别人打乒乓球。   “陈兄弟,我知道您是运动高手,拿过奥运会的游泳金牌,没想到您居然也知道乒乓球这项很小众的运动。   冒昧问一句,您会打吗?”   陈慕武点点头:“我确实打过几次,不过不是在剑桥大学,而是在丹麦.”   玻尔坐镇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学生们课余时间的体育活动,就是把阅览室的桌子拼到一起打乒乓球。   陈慕武在哥本哈根的时候也跟着他们打过一次,然后就被永久排除在了这项运动之外。   可能是因为那帮好学生不善于运动,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时代各种技术还不完善。   反正陈慕武这种在小区老大爷面前都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选手,居然能在理论物理研究所乒坛作威作福。   “那太好了!”蒙塔古脸上的表情愈发惊喜,“我是国际乒联的会长,陈兄弟,你有没有兴趣,代表你的国家,中囯,加入到国际乒联当中来?”   我勒个,去!   为什么小小的剑桥大学里卧虎藏龙,蒙塔古一开口,就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么震惊人的话呢?   国际乒联,会长?   陈慕武虽然心里十分震惊,但他仍然努力保持着面部平静,问道:“国际乒联……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就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乒乓球爱好者,为了宣传发扬这项目前还有些小众的体育运动,自发组建的一个联合会性质的国际组织,今年年初在德国的柏林成立,当时还组织了一场国际友谊赛。   “我们打算今年年底,在伦敦举办第一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陈兄弟,如果你也会打乒乓球的话,不如年底也来参加一下这个比赛,怎么样?”   蒙塔古向陈慕武发出了参赛邀请。   陈慕武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个问题出现在了里面。   加入国际乒联吗?   倒是可以加入,听蒙塔古那个意思,只要自己加入的话,就能让中囯也成为成员国之一。   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虽然比不上几个创始成员,但这加入时间应该也算足够早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阴差阳错地和国球扯上了关系。   说不定未来共和国在撰写乒乓球史的时候,他的名字或许还要被写进前几章里。   但是,参加世乒赛……   陈慕武的心里很没底。   虽然他在小区球台上和大爷们练出来的技术,领先现在很多年。   但真要和专业的运动员比赛,他自己也拿不准。   “蒙塔古兄弟,我有一个问题哈,是必须要参加比赛,才能加入国际乒联吗?”   “那倒不至于,陈兄弟,说实话,我们巴不得您能加入进来。   您现在在全世界范围的名气这么大,如果再加入到国际乒联,绝对会对推广乒乓球这项运动有很大帮助.”   “那我再多问几句,你会参加这届世乒赛吗?”   “当然,”蒙塔古回答的有些骄傲,“我可是英国代表团的主力成员之一.”   “那找机会,我们两个人先打几局试试看,如果我水平太次的话,就不报名参加比赛,去丢人现眼了!”   “没问题,陈兄弟,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随时奉陪!”   蒙塔古巴不得立刻就把和陈慕武打乒乓球的时间给定下来,思考片刻之后他又继续说:“不然夏天的时候怎么样?   “我们两个自己的内战没什么意思,正好在剑桥-牛津运动会上,我们也约战了牛津大学的人,一起办一场乒乓球比赛。   “陈兄弟您不如也加入到剑桥队,给牛津那帮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啊,联合运动会。   陈慕武是两年前的1924年夏天,参加了游泳比赛。   命运的齿轮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转动,让他稀里糊涂地就夺了冠,又到奥运会上拿了几块金牌回来。   现在又要去打乒乓球,这还真是一种缘分。   不过想要在奥运会上打乒乓球是不可能了,直到八十年代,乒乓球才正式进入到了比赛项目当中。   陈慕武几乎马上就要答应这件事,但却又立刻改了口:“今年的运动会是什么时候?”   “六月份,趁着还没进入暑假,很多人还没回家.”   “那恐怕不行,蒙塔古兄弟。   很抱歉,今年夏天我已经有安排了。   还是找机会我们两个人打几次试试吧.”   伊雷娜和约里奥两个人感情升温得十分迅速,他们将在今年夏天结婚举办婚礼。   这件大事,陈慕武这个居里夫人家的准女婿肯定是要到场的。   就算把冠军发给他,他也绝对不会去参加乒乓球比赛。   “对了,蒙塔古兄弟,如果加入国际乒联的话,是不是还要缴纳会费什么的?否则你们这个组织,要靠什么才能维持运转呢?”   “目前来说,是不用缴纳会费的。   国际乒联运转所需的花费,都是会员们自愿捐赠的。   “我的母亲为此捐赠了一千英镑,至少举办第一届世乒赛的话,这笔开销应该足够了.”   得得得,怪不得蒙塔古年纪轻轻,就能当选国际乒联的第一任会长,原来是大金主。   蒙塔古的母亲,那就是斯韦思林男爵夫人。   她既然已经捐了一千英镑的经费,那么男团的奖杯被叫做斯韦思林杯,也就不奇怪了。   这下陈慕武的思路又被打开了,假如自己水平不够,不去参加第一届世乒赛丢人,那也完全可以捐一座奖杯嘛!   陈慕武倒是没想着说把这座奖杯,用他的名字叫做陈杯,他记得世乒赛上许许多多的奖杯当中,有两个以国家名为命名的伊朗杯和埃及杯,那自己也可以提前捐一个“中囯杯”出来。   等到时候年年捧中囯杯的都是中囯人,那场面真是美如画。   既然斯韦思林杯是男团的冠军,那中囯杯就按在男单冠军头上吧,刚好国人在世乒赛上获得的第一个冠军,就是这个。   不过这件事还不着急,还是等第一届世乒赛开始前再和蒙塔古聊聊。   两个人大致商定好了乒乓球比赛的时间,蒙塔古兴高采烈地离去,他没想到只是和陈慕武认识打招呼,就能收获这如此一个惊喜。   拉姆塞再次回到陈慕武的身边,他有些感慨,陈博士的人缘就是好,和谁都能打得火热。   就算蒙塔古是个犹太人,都能和他聊上这么久。   “拉姆塞兄弟,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我看从刚才你似乎就有话要对我说,只是不巧,被这位蒙塔古兄弟给打断了.”   “是这样的,陈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在之前某一次聚会上,你曾经提出来过一个握手的问题?   “我觉得那个问题很有意思,并且可以此基础上进行推广。   我打算写一篇论文讨论这件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好啊,当然没问题!多谢你能邀请我,那我就尽一些绵薄之力吧!”   陈慕武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拉姆塞说的那个握手问题,在原时空里叫做拉姆塞定律。   现在,估计还要再加上一个陈字了。 第232章 180一场无形的竞赛   在和拉姆塞初次见面时,陈慕武曾经当着剑桥使徒社众使徒的面,提出来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在全世界范围内随便挑选出六个人来,其中至少有三个人彼此之间是互相认识或者互相不认识的。   这其实是拉姆塞定理的一个推论,有的人会把它叫做朋友和陌生人定理。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也很有意思:在一群人数不少于三的人数中,如果任选两人,他们之间都刚好只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那么这群人中总有一人是所有人都认识的。   至于拉姆塞定理本尊,按照刚才那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说法,可以表述成为:   对于任意正整数k和l,如果一个聚会的人数n足够大,则无论相识关系如何,必定会有k个人相互认识,或l个人相互不认识。   如果给定两个正整数k和l,保证前述结论的最小n值,被称为拉姆塞数r(k,l)。   当然也可以把聚会的人相互认识和不认识,这种关系变成图论中的染色问题,然后再用讨论的术语把拉姆塞定理给表述出来。   从拉姆塞定理,又能引申出一个拉姆塞理论,用来在大而无迭序的结构中,寻找必然出现的有迭序的子结构。   葛立恒说,拉姆塞理论是组合数学的分支。   他本人也是在这个理论的基础上,才提出来了那个曾经被视为在正式数学证明中出现过最大的数的“葛立恒数”,并且在1980年,被吉尼斯世界纪录收录。   当然,在之后葛立恒数又被tree(3)超越,从而丧失了世界上最大的数的地位。   葛立恒虽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文名字,但葛立恒却不是中囯人,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   而他的姓氏graha直译的话应该是格雷厄姆,但之所以被翻译成为葛立恒,则是因为他后来娶了一个同样是数学家的华裔老婆。   1903年出生的拉姆塞,今年才23岁。   在原来的历史当中,他在四年之后,就会提出以他姓氏命名的拉姆塞定理。   那个时候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青人,按理说,拉姆塞未来一定会在数学界前途无量。   但不幸的是,他也是在同一年因病英年早逝的。   他去世的原因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故,或是突发了什么恶疾。   而是拉姆塞一直以来都有慢性的肝病,在一次动过手术之后出现黄疸,然后不治身亡。   现在,拉姆塞在陈慕武的一次谈话当中,比原时空提前四年搞出来了陈-拉姆塞定理,说不定也就能在对这个问题的研究上,走得更远一些。   见到陈慕武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拉姆塞心情不错。   和陈慕武商定好每周见面,讨论论文的时间和地点,他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新放好,站起了身。   临走之前,拉姆塞又和陈慕武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陈兄弟,夏天马上就要到了,找个机会,我们一起去康河里游泳啊?我早就想和你这个奥运会冠军比试比试了!   “对了,你发明的那种泳裤,我也找人帮忙做了一条,穿在身上虽然有点暴露,但是在水里面,确实要比那种连体泳衣游起来阻力小的多.”   关于拉姆塞的死因,还有一种没经过证实的说法。   说他是一个狂热的游泳爱好者,在康河里游泳的时候,感染了没确诊的钩端螺旋体病,所以才去世的。   虽然这个说法很大概率是一种谣言,但陈慕武还是觉得有点后怕。   虽然远离工业区,康河的水质看起来很清澈,但说不定,里面还是有许多看不到的脏东西。   他觉得以后如果再想游泳的话,还是去那种专门的游泳池比较好,千万不能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真抱歉,拉姆塞兄弟,虽然很想和你一起游泳,但今年夏天我的日程安排的很满,不一定能抽出时间来。   “而且康河的水我感觉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干净,你如果想游泳的话,最好去比较专业一些的游泳池.”   拉姆塞微笑着和陈慕武告了别,但是却把后者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父亲上学的时候就在康河里面游泳,自己更是从小到大,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   这个陈博士,他还真是有点少见多怪了。   使徒社的聚会结束之后,星期日别人去教堂做礼拜,陈慕武也就跟着休息了一天。   到了星期一,他吃完早饭之后,刚离开三一学院的门,就又像之前奥本海默从美国回来那次,被来人拦住了去路。   这一次把他拦下来的,是狄拉克。   在不熟的人眼中,和两年之前初入剑桥的那个,来自布里斯托尔的乡下人比起来,如今的狄拉克,甚至比之前还要更腼腆一些。   可以合理怀疑,他固然在剑桥大学学了不少知识,但比知识更多的,可能是学到了如何自闭。   但事情的真相是,狄拉克在去年春夏之交,遭受了人生当中的一次重大打击。   当时,他那个留在父母的哥哥,先是在布里斯托尔本地失踪,然后又过了几天,登门的警察告诉了老狄拉克夫妇一个噩耗,他们大儿子的尸体被发现了,而且基本上能判定是自杀。   狄拉克如此沉默寡言,很大程度是受到了原生家庭的影响。   他的父亲是那种很典型的家长式作风,动不动就家暴妻子,呵斥孩子,一家之主威风堂堂。   狄拉克从双亲处得到的关怀,基本上都来自他的母亲,而因为弟弟比哥哥更加聪明,所以狄拉克夫人对小儿子很是偏爱。   不过狄拉克那种孤僻的性格,过度的母爱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他反而觉得有些羡慕那个热情开朗的哥哥,和哥哥之间相处的更亲近一些。   哥哥的自杀对狄拉克来说是一次很沉重的打击,处理完丧事之后,从布里斯托尔回到剑桥的他每天浑浑噩噩,到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开解自己的方式,那就是忘掉一切,把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上。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狄拉克在数学物理学上的功力突飞猛进。   狄拉克消沉的那段时间,陈慕武刚好在伦敦做他的低温物理学实验,没能陪在好朋友的身边安慰他。   不过,幸好剑桥大学里,还有一个卡皮察。   身为剑桥郡最有趣的那个俄国人,卡皮察同样也经历过亲人离去的痛苦,所以他懂得怎么去安慰人。   正是因为有卡皮察的存在,狄拉克才不至于在悲痛当中越陷越深。   “保罗,好久不见了!”   “陈.”   “你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   “我上个星期去卡文迪许实验室找了你一次,但是被告知你不在那里。   “所以今天才想着来三一学院碰碰运气,没想到刚好遇见了你.”   “不好意思,保罗,我最近有点事情,所以一直都没去实验室那边.”   前段时间,陈慕武一直都在三一学院写不完美性定理的论文。   写完之后,他又天天往正在研制的粒子加速器那边跑,确实已经很久都没去卡文迪许实验室点卯了。   “是这样,陈,今年夏天我就要博士毕业了。   圣约翰那边已经给我发来了邀请,让我毕业之后留在学院里,做研究员.”   “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谢谢,我也要恭喜你,发表了那么厉害的一篇数学论文。   你之前一直都对数学有研究吗?”   “并不是,是今年年初,才突然对这件事情有些兴趣.”   “我真羡慕你,又能做得好实验,又能搞出那么多新理论,而且还不限于物理,天文学和数学上都有。   而对我来说,仅仅是数学这一项,学起来就很吃力了。   就拿毕业论文来说,整整折磨了我快一年的时间.”   “那你写完了没有,应该是写完了吧?”   狄拉克点点头:“论文已经写完了,不过福勒教授又给我安排了另一件事情。   “今年秋天,或者是明年,他打算在剑桥大学开一门《量子力学》的课程,所以希望我能为这门课编写一本讲义出来。   “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你最近忙不忙?要不要研究数学或者是物理?如果不忙的话,能不能和我一起编写这本书?毕竟你才是量子力学的创始人.”   好好好,都知道自己最近没什么事情,所以都来找上门了是吧。   福勒要在剑桥大学开讲量子力学,陈慕武一点都不意外。   在原时空里,新量子论诞生之后,是丹麦哥本哈根的玻尔,和德国哥廷根大学的玻恩两派分庭抗礼。   剑桥大学靠着卢瑟福领导下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在实验上还能处于世界上领先的位置。   但是在理论方面,就只剩福勒一个人苦苦支撑。   福勒和爱丁顿一样,同样都是在三一学院中学数学出身。   但他经常为卢瑟福提供一些理论上的支持,后来还干脆成为了后者的女婿,所以对前沿的物理学也很了解。   正是他从爱丁顿手下抢走了狄拉克,没让他成为一名天文学家,而是领他走上了理论物理研究的道路。   只可惜他的好学生学成之后,没有一直留在剑桥大学充当自己的左膀右臂,而是先后前往哥廷根和哥本哈根这两处量子力学的圣地去访学,最后加入到了哥本哈根学派门下。   陈慕武去年讲线性代数的时候,让奥本海默给自己准备教案。   福勒这次,同样也让狄拉克写量子力学的讲义。   狄拉克不知道,他即将写出来的《量子力学》很是有名。   但,陈慕武知道。   他没想到,刚薅了拉姆塞的羊毛,这一次自己居然又能分一杯羹,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狄拉克的请求。   对了,量子力学。   他又记起来,几个月之前在卢瑟福的办公室,自己曾经答应过玻尔,说写完一篇数学论文之后,还要再发表一篇量子力学的论文。   如果今天没有狄拉克的提醒,陈慕武绝对会忘记这件事。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那边,粒子加速器的进展不太顺利。   经历过各种打击之后,他们两个人也从一开始的信誓旦旦,变得有些不太自信。   在考克罗夫特的设想里,陈慕武都已经造出了起电机的模型,那么只需要将其等比例放大,再考虑一下击穿电场还有尖端放电等等各种可能遇到的问题,对图纸进行修改,就能很轻松地造出符合要求的起电机实物,并利用起电机造出来的高电势差,对粒子进行加速。   图纸画的很顺利,可把图纸转换成实物,两人就经历了各种不顺。   先是有陈慕武指出来了,实验环境的绝缘问题。   这件事导致他们不得不叫停一切工序,用采购来的沥青和云母片,总算是把这个可能要人命的安全隐患给去除掉了。   然后,又在运送电荷的丝绸上出了问题。   陈慕武的整个起电机模型才有罐头盒大小,所以他在其中使用的丝带很短很窄,随处可见。   可是赵忠尧设计的这台起电机,球形电极远离地面就有两米多高,而是运送电荷的传送带,又是一来一回形成一个环,这就意味着,最少需要五米的丝绸,才能满足这台起电机的要求。   考克罗夫特基本跑遍了英格兰的所有唐人街,都找不到这种符合要求的丝绸。   他又和店主打听,如果向中囯国内发订单定做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店主给出来的时间很不乐观,而且千里迢迢从国内通过轮船或火车运来的话,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但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只能通过老板的渠道,向中囯的丝绸商订制了一条。   其实针对这个问题,陈慕武有一种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考克罗夫特没好意思把这件事对陈慕武讲出来,他只是说有些零件出了问题,起电机的制造进程不得不放缓,可能需要几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陈慕武当时一心都在写数学论文上,没有具体追问,他想的是,反正有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事情办的一定错不了。   所以他打算要趁着这几个月的空闲时间一边和拉姆塞写论文,一边和狄拉克写书。   不过在这两件事之前,还要把已经答应玻尔的那边量子力学论文给搞出来。   他当时想的是写完数学论文后,请罗素或者拉姆塞帮忙,严格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两种计算方式在数学上等价。   不过现在既然狄拉克找他一起写书,那么请狄拉克帮忙也是可以的。   继爱因斯坦和希尔伯特之后,又一场无形的竞赛,在陈慕武和冯·诺依曼之间展开了。   只是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对手存在。 第233章 181剑桥车神狄拉克   反正粒子加速器也已经陷入了瓶颈,陈慕武就又把自己的办公地点搬回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比起三一学院来,这里还是要更方便一些。   无论是圣彼得学院的狄拉克,还是国王学院的拉姆塞,都能自由出入实验室,而且还不用遵守那些过时刻板的规矩。   因为陈慕武本身就是一个半吊子,所以拉姆塞那边,他虽然很想帮忙,只是自身的能力有限。   不过自从提出那个握手问题后,到今天已经两年多的时间,这就让拉姆塞对这个定理的思考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基本上大脑内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论文框架。   见从陈慕武这里得不到什么更多的灵感,他也就只能按照既定方针走下去了。   倒是狄拉克和陈慕武之间很合拍,因为他的老本行就是干这个的。   可陈慕武的论文计划,却落了空。   因为提出来了一个不完备性定理,震惊了整个数学界,陈慕武又从四面八方收到了各种人寄来的贺信。   到了剑桥大学这几年,陈慕武每发表一个实验或者理论上的成果,就总会有人写信祝贺他。   如果这个成果被报纸所报道的话,那么信的数量就会很多,写信人的身份也不局限于科学界。   但是如果没被报道,仅仅是刊发在了对应学科的专业刊物上,那么信的数量自然会变少,相应地,里面讨论的内容就会更有意义一些。   在这其中,频繁给陈慕武来信的一个人,是玻尔。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俩的学术观点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致的,除了很早以前那次,玻尔旗帜鲜明地否定光是一种粒子,甚至牺牲了能量守恒,搞出来了bks理论,然后惨遭打脸。   另一方面,是因为作为理论物理研究所的主任,玻尔一直以来都想把自己这个好师弟从老师手下,给挖到哥本哈根来。   所以每次得知陈慕武又搞出来些什么新鲜玩意儿,玻尔总会在第一时间给他的师弟写信,还亲自陪着去了一趟斯德哥尔摩领诺贝尔奖,主打的就是一手陪伴。   所以不完备性定理也不例外,玻尔照例是一段彩虹屁,然后在结尾当然也少不了那句“哥本哈根就需要你这样的理论人才,只要你开金口,待遇什么的全给你安排好”。   不过这次在抛来橄榄枝之后,玻尔又在信里加了另外一段,问陈慕武,他之前说的要再写一篇有关量子力学的论文,具体内容是什么,是否已经发表云云。   论文,陈慕武是要就想写了,现在又有玻尔的提醒,所以他就和狄拉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在希尔伯特空间来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之间在数学上严格等价,需要得到他这个数学系高材生的帮助。   面对陈慕武的邀请,狄拉克给了他一个既好又坏的答案。   好消息是,数学系出身的福勒同样认为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所以把它交给了狄拉克,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他已经有了一个很完善的思路。   坏消息是,书狄拉克不仅有了一个很完善的思路,而且他甚至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寄。   陈慕武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点子特别棒,写一篇论文绰绰有余,而且还能给物理学家们带来一点小小的数学震撼。   但谁承想,他已经写完了啊!   “保罗,你已经把论文给投递出去了吗?”   “论文?我并没有写成论文,而是想把这个计算推导过程,写进马上就要编写的这本《量子力学》讲义里.”   狄拉克耿直的回答,让陈慕武哭笑不得。   把一个基本上算是纯数学证明的东西,写进一本物理教科书当中,那么这个证明过程,或者说这本书是给谁看的?   给少数的一些对量子力学感兴趣的数学系学生看,那当然没问题,但那就有些挂羊头卖狗肉了。   如果确实是一本物理教科书的话,把这个证明过程写进去,绝大部分物理系学生,都会看不懂吧?   “保罗,不然你还是别把这部分内容写进书里,而是写成论文发表吧。   不然等到时候,照着你这本书上课的学校学到这一章,无论是讲课的老师,还是听课的学生,对他们来说,都会是一种煎熬.”   狄拉克主打的就是一个听劝,他一开始只把这个证明当做了导师福勒给自己布置的一个思考题,即使自己已经解出来了,却没什么必要给写成论文。   但既然陈慕武这么说,那写出来也无所谓。   来晚了的陈慕武,痛失一篇论文的署名权,他答应玻尔的事情,只能另想办法。   虽然和后世相比,现如今的娱乐形式十分匮乏,但剑桥的学生们总能找到新的乐子。   喝酒、跳舞、参加体育运动,还有看电影,这些传统的娱乐活动,一直以来都经久不衰。   前几年在剑桥大学突然爆火的打麻将,到现在依然是欣欣向荣。   然而最近,这些精力过剩的大学生们又开发出了一种新的运动,那就是赛车。   最近几年,无论是美国还是欧洲,汽车工业的发展都十分迅速。   汽车的种类和形状也是日新月异,越来越多的小轿车开始走全封闭车厢的路线。   卡皮察在两年前购买的那辆拉贡达牌敞篷小轿车,当时还能引领时尚潮流,但现在已经处在要被时代淘汰的边缘了。   而且汽车的动力系统也大幅提升,所以无论是从外观还是从性能上,他的车都不再占什么优势了,一千二百英镑的车款,迅速贬值。   可偏偏卡皮察又是闲不住的主,新兴起的这项赛车运动,他当然不愿意也绝不会错过。   如果不忙的话,每次剑桥大学内的赛车都有他的身影,但每次他都是铩羽而归,从来没取得过什么好的成绩。   想要取得好成绩,就要换车。   要换车,就要花钱买。   可是卡皮察没钱了。   过去三年,他之所以能在剑桥大学过得很快活,除了从三一学院和卡文迪许实验室拿的死工资之外,他每年都还能额外拿到一笔克拉克·麦克斯韦奖学金。   这个奖学金同样是由卡文迪许实验室颁发,奖励给最优秀的学生或者新毕业刚参加工作的工作人员。   奖学金从1920年开始颁发,每三年评选一次。   第一个在1920年获得奖学金的是查德威克,而三年之后的第二次,就轮到了卡皮察。   到了去年,他已经领完了三年奖学金中的最后一笔,这个奖学金又明文规定不能连庄,今年即将选出它的第三任得主。   按理说,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最优秀的学生,那毫无疑问是陈慕武。   甚至如果陈慕武早到剑桥大学几个月的话,可能连1923年那次都没有卡皮察什么事了。   不久之前,卢瑟福曾经也向陈慕武透露过,这笔奖学金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三年应该给他。   不过看着自己老师脸上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陈慕武就知道卢瑟福憋在心中,想说却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了。   “老师,我现在很有钱,所以这个克拉克·麦克斯韦奖学金的钱,我就不要了,还是把他搬给更需要的同学吧.”   陈慕武应该是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除了奥本海默之外,最有钱的一个学生。   光是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七八千英镑的奖金,就不知道能秒杀多少学生的全部身家了。   所以每年才六百英镑的麦克斯韦奖学金,对陈慕武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件小事。   可对其他的那些穷学生来讲,这六百英镑绝非一笔小数目,完全就是雪中送炭。   不过,劝人放弃奖学金这件事,卢瑟福这个当老师的肯定是不能直接说出来。   陈慕武要不要是一回事,自己给不给又是一回事。   他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给。   好在听完陈慕武的回答,让卢瑟福皱着的眉头立马就舒展开了。   他的这个好学生,除了智商高之外,情商也不低,能察言观色见微知著,明白别人的心中所想。   还没到新一届麦克斯韦奖学金公布的时候,陈慕武不知道新一任的得主是谁。   他只知道,卡皮察一定不是。   从三一学院和卡文迪许实验室各领一份工资,即使没有了奖学金,对卡皮察的生活质量构不成什么影响。   不过他从去年开始,和远在巴黎的安娜谈了恋爱,每次往返奔波的路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种情况下,还想要买一辆最少一千英镑的新车去参与赛车活动,那肯定就是痴心妄想了。   除非能找到其他的赚钱办法,或者是找到其他办法。   聪明的卡皮察,找到的办法是,陈慕武。   既然卢瑟福知道陈慕武有钱,那卡皮察同样也知道。   卢瑟福不好意思直接说让陈慕武放弃奖学金,卡皮察同样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跟陈慕武借钱。   于是他又像两年前的那次一样,开着散热器上焊着鳄鱼的敞篷拉贡达,见到陈慕武之后,不由分说地就让他上车,说要带他到剑桥郡的周边去兜兜风。   虽然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陈慕武觉得坐在车上吹吹风也好,刚好能想一想论文的题材和思路。   平时一直都沉默寡言,好静不好动的狄拉克,这次居然主动要求,兜风也带上他一个。   于是除了布莱克特不在,卡文迪许三人组中的四个人,有三个都在这辆车上。   已经习惯了赛车的卡皮察,把车速开的飞快,陈慕武坐的是提心吊胆,很后悔他会搞出些什么事故出来。   如果这辆车不小心撞到了一棵树上,不知道未来几十年的物理学史会不会改写。   老天爷保佑,最终这辆车还是有惊无险地停在了一颗大树的树荫下。   卡皮察气定神闲,陈慕武满头大汗,狄拉克兴奋不已。   心中早就打好算盘的卡皮察,开始游说起陈慕武,让他也买一辆车开。   他不但有那么多钱,而且就凭他现在获得的一系列荣誉,还有在剑桥大学的知名度,不买辆属于自己的汽车,而是整天都像爱丁顿那样骑个自行车,实在是有些掉价。   给陈慕武戴完高帽子,图穷匕见的卡皮察,就又开始向他推销起众人坐着的这辆二手车。   “我这辆车虽然是两年之前买的,但是这两年保养的都非常好,而且无论外形还是配色都十分时尚,很适合你这种年青人。   “陈,与其买新车,还不如买我这一辆。   两年前我花了一千二百英镑,再加上这两年间保养和更新零件的费用也花了不少钱。   “至于车况,你今天也切身体会到了,我不多要,只要你八百块英镑,怎么样?是不是良心价?”   陈慕武不知道卡皮察心里想要买新车这件事,也就不理解为什么卡皮察今天突然说要把车卖给自己。   他完全不想答应这个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但没想到卡皮察连价格都已经定好了。   看那个意思,要不是他打不过陈慕武,卡皮察甚至都想要强买强卖。   呃,要买车吗?   可以买,但没必要。   剑桥郡一共就屁大的地方,平时骑自行车完全足够,买辆汽车有什么用?   难道说要开汽车去伦敦,可那个车况那个路况,开起车来完全就是一种折磨人的行为啊。   他又不是什么汽车爱好者!   更何况……   “彼得,如果我想买车的话,为什么不去买一辆车况和性能更好的新车,偏偏要买你这辆车呢?   “而且如果这辆车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好,那你为什么还要卖了他呢?”   “呃,这自然是因为,我刚刚说过这辆车的外形和配色都太时尚了,适合你这种年青人,但是我今年都三十多岁了,再开这种车就有些不稳重了.”   卡皮察临时强行找了个理由,只是如果连他都能算稳重的话,那剑桥大学范围内应该就没有不绅士的人了。   “我不要,”陈慕武摇了摇头,“如果我想开车的话,我也会自己买一辆新车开.”   卡皮察有点失望,他这辆车卖不出去,那他就绝对凑不足买新车的钱。   不过,买新车?   对呀,赛车,又何必要用自己的车呢?   陈慕武和自己是好朋友,如果他要买新车,那就相当于自己有了一辆新车。   好朋友之间,相互借辆车开开,总不过分吧?   卡皮察顿时找到了比一个把自己的爱车折价卖出去更好的办法,他想向陈慕武推销一款,他早就看好了的汽车。   如果陈慕武能把这辆车给买回来的话,再加上自己卓越的驾驶技术,绝对能拿到剑桥赛车比赛的第一名。   卡皮察刚要继续开口,却不料后座的另一个人比他开口更早。   “彼得,你这辆车如果卖的话,能不能再便宜一些?我很想要,只是一时半会,拿不出八百英镑.”   狄拉克仍然没能从飙车的激动当中走出来,此时他问话的声音,比他平时说话的时候,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卡皮察精心策划的这次二手车推销活动,虽然没能让他心目中的冤大头买家陈慕武心动,但是却让未来剑桥大学的第一马路杀手,提前觉醒了。 第234章 182量子力学新形式   每个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怪癖。   但对于那些绝世的天才,因为他们的名气显著,所以他们的怪癖也就被人们无限放大。   狄拉克同样有一些怪癖,最著名的就是他喜欢独自散步,而且一走就是几个小时,在剑桥郡的城里和郊外来回穿梭。   最近他又给自己开发了一个新的技能,那就是爬树。   狄拉克总是文质彬彬,穿着英国最传统的西服和皮鞋,然后飞速地爬到剑桥郊外某一个山头的某一颗树上,把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树叶当中,静心思考着学术上的问题。   而按照原来历史的进程,狄拉克真正觉醒飙车这个爱好,还要等到若干年以后。   彼时的他功成名就,在剑桥大学圣彼得学院当上了院士,又成为了皇家学会的会士。   那时的他每年的收入,比现在在剑桥当个穷学生,拿的那笔寒酸的奖学金要多得多。   而当时的汽车价格,也比现在更便宜,所以阴差阳错之下,狄拉克才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辆汽车,并逐渐体会到了驾驶的乐趣。   但今天,本意是想借兜风的由头,向陈慕武推销二手汽车的卡皮察,带着两个人在剑桥郡内极速狂飙了这一次,彻底改变了狄拉克的人生进程,让他提前认识到了速度与激情。   卡皮察本意是卖车换钱,把车卖给谁倒是无所谓。   不论是陈慕武买,还是迪拉克买,只要有人掏钱就行。   但是让他把价格定的再低一点,卡皮察有些接受不了。   “保罗,这辆车八百英镑已经足够便宜了,如果再便宜的话,那我岂不是太亏了?”   “可是,可是我现在拿不出来那么多钱,要等到今年夏天毕业之后,进入到圣彼得学院当研究员,开了工资才勉强能凑够.”   “这个……”   远水解不了近渴,卡皮察还是挺着急用钱的。   如果等到迪拉克今年秋天入职,那也就意味着他还要在这几个月的剑桥大学赛车当中,吃无数次别人的尾气。   争强好胜的卡皮察,绝对受不了这种委屈。   他忽然把注意力聚集到坐在副驾驶的陈慕武身上,指着他对狄拉克说道:   “……他很有钱,平时又不花,。   陈,要不然你借给保罗一笔钱,怎么样?”   卡皮察这是认准了陈慕武这头大肥羊,非要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大口肥肉来不可。   听卡皮察这么一说,狄拉克也把目光投向了陈慕武。   “陈,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到今年秋天,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借钱倒是没问题,”陈慕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但我不太建议你买这辆车。   你现在既要准备博士学位的答辩,又正在忙着撰写量子力学的讲义,最近哪里还有时间学怎么开汽车呢?”   陈慕武在好心提醒,让狄拉克别因为一时冲动而消费。   坐在他旁边的卡皮察,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花来。   “唉,我原本以为大家都是好朋友,而且就几百英镑而已,保罗又不是不还。   “可怜我一直把你当成安东尼奥,没想到你却是斤斤计较的夏洛克,是守财奴泼留希金!”   安东尼奥是莎士比亚喜剧《威尼斯商人》中的正面人物,为了成全好朋友巴萨尼奥的婚事,向犹太吝啬鬼夏洛克,也就是剧中的反派,借了一大笔钱。   而泼留希金,是卡皮察的同胞,俄国作家果戈里笔下的人物,和夏洛克一样,同样也是出了名的吝啬鬼,守财奴。   陈慕武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挨了一顿骂。   他只不过是劝狄拉克别冲动消费而已,又没说自己不借。   八百英镑,洒洒水啦。   可为什么卡皮察要把自己骂得这么狠?   “我又没说不借,我借,我借还不行吗?”   他生怕自己如果话说的再晚一点儿,卡皮察就敢再给他安上葛朗台和阿巴贡的帽子。   “这还差不多.”   卡皮察罕见地小声嘟囔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俄语,然后又迅速切换回英文模式。   “保罗,我就说陈肯定会借给你钱。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办一下过户手续?”   但是狄拉克很听劝,听陈慕武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是因为速度狂飙,导致气血上涌,所以才有了那么不切实际的一个想法。   现在他的时间很忙,有关汽车这件事,确实是买了也没时间学,学了也没时间开。   那还不如等到秋天,或许到时候不会再有买车的念头,那就将省下八百英镑。   如果到秋天还想买的话,再买也不迟。   “彼得,买车这件事,还是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得,卡皮察忙了半天,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一气之下,甚至想把坏了自己好事的陈慕武给扔下车,让他自己走回卡文迪许实验室。   但想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不定未来可能会找他借钱,卡皮察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车既然陈慕武和狄拉克都不想要,那也就只能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客户。   老师卢瑟福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看他的心态还像个年青人,很乐于接受新鲜事物。   要不然找个机会,哪天请老鳄鱼一起出去兜兜风吧?   卡皮察在心里很快就敲定了新的受害者。   他开车载着两人,沿原路返回卡文迪许实验室。   虽然返程时的车速比来时降了不少。   但陈慕武依然全程都扶着门上把手,时刻保持警惕,全程做好了跳车准备。   回到实验室之后,狄拉克开始撰写陈慕武联系他写的那篇论文。   具体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等价的过程,早就已经被狄拉克写到了本子上。   说是写论文,其实只不过是要把这些公式添加一些文字解说,然后再誊抄到纸上就可以了。   剑桥大学的学生里,人人都会写论文。   但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只有陈慕武会在写理科论文的时候,噼里啪啦地敲打字机。   而陈慕武却没在想,他的下一篇论文写什么。   他总感觉卡皮察状态不太对。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卖车?难道是因为和安娜谈恋爱导致钱不够用了吗?   直接开口和自己借不就好了?他既然能借给狄拉克,当然也能借给你卡皮察了。   等找个机会,一定要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是作着誊抄工作,大脑基本上不用思考,所以狄拉克一边伏在陈慕武的办公桌前奋笔疾书,一边和站在窗旁望向外面景色的他本人闲搭着话。   “陈,你说经典力学当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形式。   “比如最经典的牛顿力学、分析力学课上学的拉格朗日力学、哈密顿力学、最小作用量原理等等,还有什么泊松括号,哈密顿-雅可比方程。   “随便一说,就能列出来这么多种经典力学的形式,并且他们相互之间也全都等价。   “那为什么你的量子力学,却就只有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两种形式呢?   “你说,如果从经典力学开始入手,推导出来除上述两种形式之外,量子力学的其他形式?”   能,当然能。   经典力学里有哈密顿-雅可比方程,量子力学里同样也有。   但是没必要。   有人说量子力学最少有九种形式,后世当中用的最多的只有一种,那就是波动力学。   从本科高年级开始,甚至到了研究生课程中的量子力学,绝大部分也都是以波动力学为主。   连矩阵力学都不太常见,更何况是那些其他的形式呢?   而且怎么把他们推出来,那也应该是你们数学家的事情。   但狄拉克的一番话,给陈慕武提供了一个论文的好点子。   波动力学,绝对是未来量子力学形式当中的老大。   但要是问谁是老二,矩阵力学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真不一定。   量子力学,未来还会发展出一个分支,叫做量子场论。   而量子场论中最常见的量子力学形式,是一种新的,名字叫做路径积分。   路径积分和波动力学还有矩阵力学比起来,出现的时间要晚得多。   二十年代,海森堡和薛定谔分别提出这两种形式。   又过了二十多年以后,费曼才提出来了路径积分。   一般来说,和路径积分配套的,还有以费曼名字命名的大名鼎鼎的费曼图。   《生活大爆炸》中谢尔顿家里的那块白板上,经常会出现这种费曼图的身影。   陈慕武决定,他的新一篇论文当中,就写这个路径积分。   虽然在非相对论的量子力学当中,用路径积分解决问题往往会很麻烦。   可哪又关我什么事呢?   是个人都知道波动力学好用,那就继续用下去就可以了呀。   自己只不过是提出来了一种量子力学的新形式而已,至于有没有用,日后自会见分晓。   想到这里,陈慕武从柜子里再次搬出来他心爱的打字机,搬了把椅子,坐到了狄拉克的对面,完全忘了回答后者刚刚向他提出来那个问题。   “space-tiapproachronon-relativisticquantuechanics(非相对论量子力学的时空方法).”   在打字纸的顶部中央,陈慕武敲下了这么一行字。   ……   晚上回到三一学院之后,陈慕武推门进到了卡皮察的房间。   看清进屋的人是谁,卡皮察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怎么样,陈,你是不是改变主意,想买车了?”   陈慕武摇了摇头,他虽然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问他卖车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可最终还是选择了以退为进。   “我夏天要去巴黎,你这次和我一起去吗?”   “去巴黎?我们不是刚从法国回来的吗?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还真是甜蜜!”   “艾芙的姐姐伊蕾娜要结婚,我肯定要去的。   所以才过来问问你,想着如果你也去见安娜的话,我们两个刚好可以结伴同行.”   “我就不去了吧,今年夏天,卡文迪许实验室这边,可能还有些工作要做.”   卡皮察言辞闪烁。   如果按照往常,处在热恋期的他一定不会拒绝他的邀请。   而且每到夏天,卡皮察跑的比谁都快,他总会在暑假里,雷打不动地坐着火车回国探亲。   而这火车,肯定是绕不开法国,更绕不开巴黎。   这就更印证了陈慕武的看法,俄国人最近不太对劲。   “你到底怎么回事?又是要卖车,又是不回家的?缺钱么?”   卡皮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可我看你最近也没什么大的开销,怎么会突然缺钱了呢?”   卡皮察之前还一直在想,过后应该怎么向陈慕武开口借钱。   没想到,这个人自己就送上门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毫不掩饰,把自己想要换新车去参与赛车的念头,告诉了陈慕武。   亏贼。   所以他之前说的一切都是骗自己,说什么拉贡达的外形和配色不太适合稳重的自己。   结果这位三十多岁的俄国人,他追求稳重的办法就是跑去赛车。   “彼得,我劝你还是少参与这种无聊的活动,感觉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陈慕武想起来今天去程时的心惊胆战,卡皮察那破车连安全带都没有,他只能紧紧扶住车门上的把手。   对呀,安全带。   可能是因为现在的车速不够快,也可能是因为人们的安全意识还不够高,反正不单是卡皮察的车,而是所有的汽车,都没有安装安全带这个保命配件。   同理还有气囊,也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陈慕武觉得,完全可以把沃尔沃的那一套给搬到现在来。   当别的汽车品牌都在追求速度和性能的时候,而你却主打一个安全,这不就是卖点吗?   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比人的命还重要了。   等有时间了,一定要找个汽车厂家去忽悠一下,看看靠着安全带和气囊这两个发明,能不能再换来一笔经费。   瑞典的那所学校仅仅是一个开始,未来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他不得不从现在开始就未雨绸缪,钱这种东西,肯定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   比如奥斯汀汽车就不错,毕竟奥斯汀勋爵在未来,还和卡文迪许实验室有一段渊源。   “彼得,如果你非要买新车的话,我倒是可以把钱借给你。   “但是如果你愿意多等上一段时间,等我忙完手边的事情,说不定我能找到门路,让厂家送你一辆新的汽车.”   卡皮察刚刚为自己提供了一个很棒的赚钱点子,自己怎么也不能亏待他,是不是?   “真的吗?那我能不能选车啊?劳斯莱斯去年新推出的那款叫幻影的车型,我很喜欢!”   有一部老的喜剧电影,叫做《意大利人在俄罗斯的奇遇》,里面有一个动物主角,是一头狮子。   陈慕武觉得现在卡皮察大开口的样子,和那头狮子非常相似。   劳斯莱斯幻影,他可真敢说! 第235章 183无能狂怒的约当   一百年后,劳斯莱斯是世界上最好的汽车品牌。   一百年前同样如此。   一百年后,劳斯莱斯各种系列的车型当中,最豪华的是幻影。   一百年前也同样如此。   幻影是在已经停产的银魅基础上升级而来的新车型,去年才首次推出,依然是劳斯劳斯各种系列当中最顶级的一个款式。   可能是因为恢复了金本位的缘故,英镑比之前坚挺了不少,升级后的幻影价格倒是不贵,仍然保持在两千多英镑的价位上。   不贵是不贵,但卡皮察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连拿三年麦克斯韦奖学金,这三年的钱加在一起,也到不了两千英镑。   他是真敢要!   不过陈慕武觉得,劳斯莱斯这个牌子更不错,从他们那里骗,啊不是,赚到钱的难易程度,可能比奥斯汀汽车那边更简单。   他始终都不知道,奥斯汀男爵和剑桥大学是怎么扯上的关系,又怎么会为了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修建一个回旋加速器,捐款二十五万英镑。   虽然奥斯汀是英国人,但他年纪轻轻时就移民了澳洲,没在剑桥大学上过一天学。   可是反观劳斯莱斯,这个汽车品牌和剑桥大学,和三一学院之间,可是很有渊源的。   劳斯莱斯的创始人之一,查尔斯·罗尔斯,也就是劳斯莱斯当中的劳斯,刚好是剑桥大学的校友,在校期间,就读于三一学院。   1894年入学的罗尔斯,是1890年入学的罗素,和1892年入学的摩尔的直系学弟。   他比1895年从新西兰漂洋过海来到英国的卢瑟福,进入剑桥大学的时间还要早上一年。   不过卢瑟福来剑桥大学,是直接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当研究生,不像罗尔斯一样从本科读起。   可他俩毕竟都是三一学院学生,就像拉姆塞和陈慕武自己一样,彼此之间多多少少还是存在着些同窗之谊的。   按理说,罗尔斯和三一学院之间有着如此一层联系,等他发达之后,作为杰出校友,怎么着也得给学院里捐些钱才对。   只可惜,他英年早逝得实在是太早了。   因为对极致速度的追求,所以罗尔斯才选择和罗伊斯一起造汽车。   但是早期汽车因为各种因素的影响,速度其实慢的很。   所以罗尔斯后来又把目光投向了天空之上,他先是玩起了热气球,在飞机发明之后,就又当上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罗尔斯是英国第二个拿到飞行执照的人,还是世界上第一个往返飞跃英吉利海峡的人。   或许是因为创始人之一热爱飞行,也是导致罗罗公司会生产航空发动机的一个因素。   可不幸的是,他还是英国第一个因为空难事故而丧生的人。   1910年,一战还没开打,卢瑟福也才刚从加拿大重回英国本土,到曼彻斯特的维多利亚大学任教,罗尔斯就已经去世。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劳斯莱斯和卡文迪许实验室之间的联系,才没有那么深。   不知道如果通过老师卢瑟福的关系,还能否和劳斯莱斯那边搭上话,让自己把安全带和气囊的构思给卖出去。   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陈慕武其实还有另外一条出路,那就是从约克公爵那边入手。   既是本土品牌,又是豪华车型,竞争对手宾利更是一直在走下坡路,天时地利人和,劳斯莱斯早已经被英国皇室默认为是皇家用车。   经常代替父亲到各种工厂视差的“工业王子”约克公爵,之前可以向自己介绍到卜内门化学公司的蒙德勋爵,那他当然也可以把劳斯莱斯的负责人介绍给自己。   谁敢不给这位二王子面子呢?   陈慕武决定等忙完这一段时间,就抽时间做一个安全带的模型,带到伦敦去,继续游说自己的那个大金主。   “彼得,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你知道一辆幻影要多少钱吗?”   陈慕武佯嗔道。   “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   不过如果你想要买车的话,我推荐你就买幻影,因为这辆车还真不错。   等你买到之后,偶尔借我开一下,过过瘾就行。   我们是剑桥大学里最好的一对朋友,不是吗?”   “再说吧,再说吧,我最近真没有什么买车的打算。   还有,你到底去不去巴黎?车票钱我出.”   最好的朋友就该有最好朋友的样子,反正去巴黎的差旅费也不算太贵,陈慕武就当是掏钱给自己找个旅伴,这样旅途中至少不会无聊。   “既然你屡次三番地邀请我,那我的回答是,去!”   很可惜现在的英国没有义父这个梗,不然陈慕武感觉,卡皮察高低要给自己磕一个。   ……   因为只是做一些誊抄的工作,基本上不会再添新的内容,所以狄拉克这篇论文写作速度很快。   没过几天,他就把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等价的论文给写了出来。   在最一开始,狄拉克考虑过,是不是应该把论文写成德文,然后给德国的《物理学年鉴》或者是《物理学杂志》投稿。   没错,《物理学杂志》这本德语物理期刊,最终还是异军突起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陈慕武去年整整摆烂了一年,一篇德语论文都没给柏林的普朗克寄过去。   另一方面是因为,普朗克临近退休,他也无暇再去顾忌那么多。   《物理学年鉴》的衰落大概已经是必然的了,但《物理学杂志》能不能达到原时空的那种高度,现在说不好。   因为陈慕武早在几年之前,就把那些经典论文发表在了《年鉴》上。   被搞乱的不仅仅是德国的两本物理学杂志,还有普朗克退休之后的身后事。   他在柏林洪堡大学的教授职位,和剑桥大学的卢卡斯数学讲席教授一样,同样是终身教授职位。   不过退休以后,他的教授职位就空了出来。   一个萝卜一个坑,新萝卜的人选,按照原来的时空走向,应该是薛定谔。   但是现在的薛定谔,他没搞出来波动力学,仍然只是瑞士苏黎士大学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老师。   所以选来选去,到最后这个柏林大学的教职,送到了汉堡大学的泡利手上。   沃尔夫冈看陈慕武不顺眼了这么多年,甚至还被后者在哥本哈根揍了一顿。   但也是这一揍让他因祸得福,在德国物理学界,能接普朗克的班,那是很光荣的一件事。   泡利接班普朗克,普朗克则是接班基尔霍夫,德国的物理学,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传承发展下来的。   狄拉克写德语论文的想法,被陈慕武给直接否定。   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必要,狄拉克是剑桥大学没毕业的博士,在英国国内,他这个地位可能还有些影响力。   但是到了德国的话,肯定没人会把他当一根葱。   如果让陈慕武给柏林写一封推荐信,那说不定普朗克会照单全收,把论文发表。   但狄拉克的父亲来自瑞士一个讲法语的州,他会流利地说英语和法语,可德语就差点意思。   如果把论文写成德文,免不了就会出现一些什么单词和语法的错误。   倘若再请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来校阅和改错的话,就要花费不少额外的时间。   与其那么麻烦,为什么不直接发表在英语期刊上呢?   狄拉克都已经把论文装进信封扔进邮筒,寄往了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编辑部,陈慕武的新论文,还仍然停留在打字机上。   虽然让狄拉克写英语,但他的这篇论文用的却是德语。   鸽了普朗克一年多,这勉强算是陈慕武的一种补偿,送老人家一份退休礼物,爱来自英国。   为此他还专门换下了之前已经打了半张纸的开头,把内容悉数换成了德语。   陈慕武一边思考,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一边查英德词典,又一边在打字机上敲敲打打。   除此之外,还需注意要留出来足够多的空白部分,画示意图和写公式。   再加上一堆图和公式没画,他这次的工作量非常之大,所以进度比狄拉克慢很正常。   写完论文的狄拉克暂别卡文迪许实验室,和陈慕武一起编写量子力学讲义的工作也暂时搁置下来。   白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太阳下的影子一天比一天短,他要先去准备自己的博士学位答辩了。   ……   在德国的哥廷根,因为对陈慕武的好奇,和对剑桥大学的憧憬,冯·诺依曼同样也在快马加鞭地赶进度。   他丝毫不敢怠慢老师希尔伯特给自己布置的任务,连着熬了几天的夜,用了无数张草稿纸,他终于有了思路,该如何证明两种量子力学方式在数学上的严格等价性。   这个证明过程,甚至和自己的老师还有一定的关系,因为里面要用到希尔伯特空间。   不过,只是完成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又不是完成了希尔伯特二十三个问题当中的第六个,把物理理论公理化,冯·诺依曼不好意思拿着自己的证明,去找希尔伯特讨论。   好在自己研究的既能说是数学问题,也能说是物理学问题。   哥廷根大学当中,懂物理的数学家虽然不多,但是懂数学的物理学家么……好像同样也不多。   虽然不多,但毕竟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如今哥廷根,理论物理的领头人,是玻恩。   玻恩手下数学最好的学生,是约当。   冯·诺依曼拿着自己的写着思路的草稿纸,去到了伯恩的办公室。   陈慕武在创立了量子力学之后,就忽然销声匿迹,去研究起了天文学和低温物理学。   但是玻恩这个小组,对量子力学的研究却一直持续着。   之前布莱克特拿了莫塞莱奖学金,来到哥廷根大学跟在弗兰克教授手下做实验的时候,玻恩还曾经通过他,向陈慕武发出邀请,希望他能在斯德哥尔摩领完奖之后,顺便到德国交流访问。   可惜妾有意而郎无情,玻恩并没有收到陈慕武的回信。   他只能通过写信和电报的方式,和剑桥大学的陈慕武针对量子力学当中的问题进行交流。   在这种途径下,陈博士倒是没再表现出那么冷漠,而是经常能在回信中看到他的独特见解。   严格证明两种力学的等价性,始终是量子力学当中绕不开的一个问题。   经过一年多的厚积薄发,玻恩和他的助手约当觉得,是时候向这个问题发出挑战了。   于是他们做起了和狄拉克还有冯·诺依曼同样的事情,只不过这个小组的进度,是三个当中最慢的那一个。   这是因为虽然他们的数学水平虽然在物理学家中算不错的,可完全不能和数学专业的人来比。   希尔伯特教授虽然刚刚在数学上遭遇了滑铁卢,但他在哥廷根大学的地位仍然至高无上。   所以冯·诺依曼刚进入玻恩办公室的时候,爱屋及乌的师徒二人,对这个被希尔伯特看好的小伙子很客气。   直到他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并把草稿纸摆到办公桌上讲解起了自己的思路,约当的脸上悄悄变了色。   和别人撞研究题材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不但撞了研究题材,别人的进度还比你要快上不少。   冯·诺依曼在这间办公室里,得到了让他心满意足的点评。   玻恩认为他的思路是十分正确的,估计再用不了半个礼拜,就能得出具体而正确的结论,进而写出来一篇不错的论文。   他答应在之后替冯·诺依曼写一封推荐信,连同论文寄给《物理学杂志》编辑部。   希尔伯特手下那个小伙子离开之后,玻恩很和善地安慰起自己的学生兼助手约当:“帕斯夸尔,既然已经有别人先于我们做出来了这项工作,那我想,我们应该换一个新的研究方向了。   “不久前,玻尔教授给我写信,说他已经游说成功,或许陈博士很快就将再发表一篇有关量子力学的新论文。   说不定他的这篇论文,会给我们带来些新的点子呢!”   约当在玻恩面前喏喏连声,表现得很恭敬、很谦卑。   但是当他下班之后离开办公室,回到家中就开始气急败坏,大发脾气。   他恨死了冯·诺依曼那个匈牙利的犹太佬,非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自己添堵!   这种话必须要憋到自己家里才能说出口,因为约当的老师玻恩,同样也是一个犹太人。   他觉得自己躲在家中无能狂怒很不爽,在发泄了一通之后,约当坐到书桌前,摊开稿纸,用他刚刚想好的笔名,向《哥廷根日报》写了一篇咒骂犹太人的投稿。   虽然没有了从剑桥转学到哥廷根的奥本海默,但是这个世界上的车轮,在不经意间,好像又回到了它原本的轨道之上。 第236章 184起电机再起波折   在物理系那边得到了玻恩和约当明面上的认可之后,回到自己住处的冯·诺依曼兴高采烈。   他迫不及待地就打算把草稿纸上的思路整理成论文,然后尽快发表到《物理学杂志》上。   虽然是自己的老师,数学界的亚历山大希尔伯特给出来的课题,但是假如把这篇论文发表到什么数学期刊上的话,那其后果一定就是会无人问津。   数学家们才不稀得看什么物理学论文!   所以冯·诺依曼最终还是决定遵循玻恩的建议,给物理学期刊投稿。   约当,或者应该说一位叫做恩斯特·多迈尔的新人评论家,在《哥廷根日报》上发表的一篇言辞激烈的反犹太人评论,比冯·诺依曼的论文出现得要早许多。   恩斯特是约当全名恩斯特·帕斯夸尔·约当当中的第一个名字,但是没有人能把这个新人评论家的笔名,和哥廷根大学玻恩手下那个谦虚有礼的助手约当联系在一起。   又过了几天,冯·诺依曼带着写好的论文,再次来到玻恩的办公室。   玻恩和约当真情假意地读完了他的这篇论文,都觉得内容当中的证明和逻辑没有问题。   于是按照约定,玻恩为这篇充满了披着物理学外衣的数学论文写了一封推荐信,连同论文一起寄给了位于首都柏林的德国物理学会的常务董事兼秘书,卡尔·谢尔,他同时也是《物理学杂志》的主编之一。   其实比起这位不论在德国物理学会还是在期刊编辑部里,主要担任行政工作的谢尔,玻恩和这本《物理学杂志》的另外一位主编,汉斯·盖革的关系要更好一些,只是盖革并不在杂志出版发行的柏林,而是在基尔的基尔大学。   如果寄给盖革,他认为可以发表后再转寄给柏林方面的话,中转一下就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盖革本人是跟着从卡文迪许实验室出身、跟着卢瑟福做实验的实验物理学家,他懂个屁的理论,更遑论是连玻恩读起来都有些吃力的数学论文了。   如果比学术成绩和名望,那么这两个主编,盖革和谢尔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普朗克的一根汗毛。   但是和普朗克主编的那个《物理学年鉴》不同,《物理学杂志》自创立之初,即采用了审稿人制度,而不是只凭借编辑部几位编辑的个人好恶,就能轻松决定一篇不知内容对错的论文生死。   可能是觉得普朗克是旧时代的残党,看不懂新时代的论文,也可能是因为严谨的德国人,更喜欢《物理学杂志》这种审稿制。   所以德国物理学家们,还是更愿意给这个新兴起的杂志投稿。   玻恩本人同样是《物理学杂志》的审稿人之一,他完全可以直接向编辑部推荐文章。   况且冯·诺依曼还是希尔伯特的学生,这个论文的课题也是在后者的推荐下才进行研究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玻恩很有信心,他觉得无论如何,谢尔都不会拒绝这样一篇高质量的论文。   哥廷根的邮递员依然是那么勤恳,他在取走邮筒中包括玻恩的推荐信和冯·诺依曼的论文在内的一大堆信件的同时,还为哥廷根大学送来了漂洋过海来到欧洲大陆的,最新一期的《自然科学会报》。   因为在之前的一期里,剑桥大学的陈博士发表了一篇颠覆了全世界大部分数学家工作的数学论文。   所以哥廷根大学内的大部分科学从业者,不论学科,都想打开这期皇家学会出品的《会报》,看看这件事情还有没有后续,或者陈博士有没有继续心血来潮,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发表了新的论文。   但结果让大部分人都失望了,谁都没能在目录页,找到那个由四个字母组成的中囯姓氏,就连通讯地址为剑桥大学的论文,也仅仅只有一篇而已。   既没有陈慕武的论文,又没有学科相关或者自己感兴趣的论文,所以这些失望的人基本上都把这期《自然科学会报》重新合上,或放到一边,或交给自己手下的学生,让他们对每篇论文都列个提纲出来。   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按照目录上的页码,打开了来自剑桥大学的那篇物理学论文。   约当正是其中的一员。   他记得狄拉克这个名字,是因为狄拉克-陈统计。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陈慕武。   那个人在两年前,和陈慕武一起发表了一篇论文,然后仿佛昙花一现般地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狄拉克同样也是剑桥大学的人,又能和陈慕武一起发表论文,那么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是不会差的。   在蛰伏两年之后,他又带着新的论文卷土重来,而且看标题,这篇论文的内容,还是和量子力学相关。   不知道他的这篇论文,背后会不会得到陈慕武的指点?又会不会带来一些惊喜呢?   怀着这种心态的约当,开始读起来狄拉克的论文。   虽然没有deepl,也没有谷歌翻译的时代,对母语是德语的约当来说,读一篇英文论文很是吃力。   但是越往下看,约当的脸上就越是欣喜。   这篇论文的内容,不就正是几天之前,冯·诺依曼拿到玻恩办公室的那个思路吗?   那个犹太佬儿前几天还不可一世,认为自己写出来了一篇多么了不得论文,可现在呢?   这个素未谋面的英国人,你办的好啊!   宁与友邦,不予家犹,约当的心里多少有些病态的幸灾乐祸。   和现在一样,原来的历史进程里,狄拉克确实比冯·诺依曼更早地尝试证明了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等价。   同样是数学和物理学的全才,可两个人的侧重点还是有些不一样。   狄拉克更偏物理,而冯·诺依曼则更偏数学。   在看完的《量子力学原理》之后,冯·诺依曼指出,狄拉克给出来的量子力学的统一数学表述形式很对,但可以更对一些。   然后他写出来了一篇《量子力学的数学基础》,总算是在希尔伯特空间里,把两种力学的等价性在数学上严格地证明了出来。   这个时空不一样了,还是因为有陈慕武。   他早就和狄拉克还有福勒提出过,他自己之前的证明,对物理学家来说足够,但是对数学家们来说是不严谨的。   想要严格证明这一点,最后的决战战场,在希尔伯特空间里。   陈慕武只是提了一嘴,而狄拉克是真把这个内容给听进去了。   所以他现在的这篇论文,从思路到最终的证明过程,和冯·诺依曼的全都大差不差,也不能再让后者从里面挑出什么毛病来。   心里已经乐开花的约当,强忍着笑意,面无表情地向自己的老师玻恩,分享了刊载在《自然科学会报》上的这个不幸结果。   “玻恩教授,冯·诺依曼博士刚刚寄出去的那篇论文,已经被人发表在了这本英国期刊上面了。   “按照收稿时间看,这篇论文绝无被抄袭的可能,应该是这位英国的狄拉克先生和冯·诺依曼想到了一起去,还率先解决了这个问题.”   说话间,约当把摊开的期刊摆到办公桌上,并推到玻恩面前。   经过短时间的情绪调整,他的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   和约当不一样,玻恩的英文水平很不错。   他在博士毕业之后,曾经到剑桥大学短暂交流访问过一段时间,和卢卡斯数学教授拉莫尔,还有当时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老汤姆孙之间,都有学术上的交流。   而且他还受到过芝加哥大学物理系主任迈克尔逊的邀请,在美国教过几年的相对论。   比起约当只能靠着英德词典和物理学公式猜测狄拉克论文的内容,玻恩读起《自然科学会报》来毫无压力。   论文的内容诚如约当所言,和冯·诺依曼刚刚寄给《物理学杂志》那一篇,除了所使用的语言不同,几乎就是完全一样。   因为前前后后也参与了一定的论文工作,现在却被人捷足先登,玻恩的心里泛起了淡淡的一丝失落。   可他毕竟不是论文的作者,玻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冯·诺依曼再次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向他当面宣布这个学术上的“噩耗”比较好。   “帕斯夸尔,劳烦你跑一趟,把冯·诺依曼博士请过来,我们讨论一下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置.”   约当毫不迟疑地接受了玻恩提出来的这个请求,甚至一路小跑地出了办公室。   得知消息之后的冯·诺依曼,瞬间从天堂掉落到了地狱。   他再次接受了玻恩的建议,不撤回论文,而是再给《物理学杂志》编辑部写一封信做补充,声明在这篇论文写作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过剑桥大学狄拉克的论文,也并没有从中获得任何灵感。   玻恩和希尔伯特两个人,也在信里为这个说法做了背书,以他们两个的人格证明这一前一后的两篇论文完全就是一种学术上的不谋而合。   可是第二名就是第二名,大到德国,中到哥廷根大学,小到冯·诺依曼,他们都在这场小型的学术竞赛当中,败下阵来。   剑桥大学不容小觑,除了历史悠久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除了异军突起的陈慕武,就连这个没什么名气的狄拉克,都能在学术上给自己带来致命一击。   冯·诺依曼心中去剑桥大学,会一会这些天才同行们的欲望更强烈了,他和自己老师希尔伯特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希尔伯特很支持这个决定,让他去交流个一年半载,完全没问题。   他特意叮嘱自己的这个新助手,到了英国之后,一定和那里的人们多多交流,尤其是陈博士。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他邀请到哥廷根大学来。   希尔伯特人虽然老了,但是野心犹未老。   倘若陈慕武真来到自己身边,绝对能让自己的研究如虎添翼。   有了这个左膀右臂,到时候他俩进可以重建数学大厦,退又可以在物理学上大杀四方。   柏林的那个小小阿尔伯特不足为惧,看他还敢不敢在报纸上抨击自己?   希尔伯特很看重这次剑桥之旅,为此还给自己的同行福勒写了一封信,请他在剑桥大学多多照顾人生地不熟的冯·诺依曼。   哥廷根这边,冯·诺依曼买票、收拾行李、向过来人打听到英国的种种注意事项自不必说。   在他此行的目的地,剑桥大学,陈慕武的那篇路径积分论文,也差不多就要写完了。   停滞很久的粒子加速器那边,也传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姑且算是好消息。   考克罗夫特说,他已经收到了厂家的电报,之前订做的球形电极和绝缘玻璃支架已经制作完成,近日将通过铁路货运,运输到剑桥火车站,等到时候自行前往车站提货即可。   剑桥火车站选址失误带来的不方便,再次体现出来。   人走个几英里,到剑桥郡之外坐火车还算在忍受范围之内。   可是要把这些精贵的加速器零件,从郊外运进城里,那还是挺麻烦的一件事。   因为这件事,陈慕武不得不找到大总管查德威克,请他帮忙联系一辆货运卡车,等到约定的时间,去火车站把这批货给拉到粒子加速器的那间房子来。   到现在,陈慕武仍然以为之前考克罗夫特说加速器零件出了问题,是出在电极和绝缘支柱两者其中之一,他还是没往运送电荷的丝绸那方面想。   如今有了这两个最费钱也是最重要的零件,粒子加速器的制作进程,似乎终于也可以加速了。   查德威克按照约定时间,找来了运送货物的卡车。   陈慕武和考克罗夫特也押着车,在一大清早就出了剑桥郡,来到城外的火车站。   他们向工作人打听,厂家在电报上所说的那班货运火车,是否按时抵达了剑桥郡,货物是否也安稳地卸了下来。   可是,偏偏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   全英国开展了一场声援煤矿工人的大罢工,铁路系统也不例外。   货,没送来。 第237章 185皇家外科医学院   你要说陈慕武幸运吧,他赶上了一场大罢工。   你要说陈慕武不幸运,他又成了英国历史上最大一场罢工的见证者。   罢工的根本原因,当然是矿主和工人们之间阶级矛盾。   但是直接原因,则是各种因素汇聚到了一起。   英国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源地,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多年。   蒸汽时代,人们用燃烧煤炭的办法驱动蒸汽机。   电气时代,人们又用燃烧煤炭的办法来发电。   纵使是老天爷赏饭吃,给英国这个不大的岛国赋予了充足的煤炭资源。   但是经过一百五十多年的开采,煤矿浅层的那些较易获取的煤炭,基本上被开采了个差不多。   虽然浅层之下依然有着大量的煤炭资源,但是开采起来的难度就大了不少,英国的煤炭产量也就跟着逐年下降。   到了一战开打,英国的战争机器全速运转,全国各地工厂的产能拉满,英国的煤炭就主要供应国内。   再加上战争导致海路不通,煤炭出口量大幅降低,进一步刺激了其他国家煤炭工业的发展。   英国的煤炭产量虽然一年比一年少,但总的来说,还是供大于求。   战争结束之后,国内的煤炭需求量下降,英国想要继续出口剩余煤炭来换钱,却发现美国、德国甚至波兰都成了煤炭大国,自己家的煤,没人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美国为了拯救德国的经济,搞出来的那个道威斯计划中有一条,让德国用出口免费煤炭的方式,来偿还法国和意大利的战争赔款,进一步拉低了欧洲煤炭的价格。   “重铸带嘤荣光,吾辈义不容辞”的财政大臣丘吉尔,又非要恢复英镑的金本位地位,让汇率虚高的英镑过于坚挺,更不利于英国的商品出口。   种种因素加到一起,英国的煤矿主发现,自己的利润怎么就突然变低了?   利润变低,那就只能压榨煤矿工人。   不但要降低他们的工资,还要延长他们的工作时间。   这件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直接闹到了英国政府那里。   工会联盟和英国政府之间展开了拉锯式的谈判,直到1926年5月1号,国际劳动节这一天,谈判破裂,罢工最终开始。   罢工的主要人员当中,除了受到不公正待遇的煤矿工人之外,还有声援和同情煤矿工人的其他行业的工人。   按理说,这次罢工对剑桥郡这个既不是矿产城市,又不是工业城市的学术之城,影响应该是相当之小才对。   唯一不方便之处,可能就是交通会受到罢工的影响。   但偏偏就是这一点,还被倒霉蛋陈慕武给赶上了。   没拿到订制的加速器零件,陈慕武、考克罗夫特,连同那辆查德威克找来的卡车,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重新回到剑桥大学之后,陈慕武只能一边把那篇路径积分的论文收尾,一边听身边的各种人,谈论这次大罢工的消息。   交通不畅,邮路中断,同样影响了报纸的运输。   现在的剑桥大学,连《泰晤士报》和《每日邮报》都收不到了。   当然,因为印刷工人也是声援煤矿工人而参与罢工的一部分,所以就连这两份英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其版面和印数也没能在罢工期间逃离锐减的命运。   但总还有消息灵通人士,剑桥离着伦敦又不远,只有五十英里。   如果乘坐汽车,只需要花费两三个小时。   甚至对骑行健将爱丁顿来说,五十英里这个距离都算不了什么。   陈慕武送给他的那辆改装自行车,让爱丁顿如虎添翼。   让他在一天之内,就能骑着自行车从剑桥去伦敦打个来回。   从最原始信息传播方式——口口相传当中,陈慕武大概了解到了英国各方面在此次罢工中表现出来的具体态度。   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站出来呼吁工人们赶快结束罢工,回到劳动岗位上去。   首相鲍德温也在思考,如何才能和平而快速地解决这次罢工。   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   保守党内,有温和派自然也有强硬派。   强硬派的代表人物,是还不知道自己也是罢工原因中一环的财政大臣丘吉尔。   他觉得首相鲍德温理性得有点过头了,不如直接派出士兵。   而作为最大的在野党,工党同样不是铁板一块。   名字中就带有“工”字的工党内部,自然有一部分人支持工人们去维护自身利益。   但是还有人数更大的另一部分人,害怕这次罢工,可能会让他们和那些声援罢工的苏连共嗯主义者联系到一起,从而损害该党的声誉。   毕竟之前麦克唐纳内阁倒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封季诺维也夫书信,让英国人认为工党是共嗯国际的英国代理人。   他们现在是矫枉过正地不想和苏连人之间扯上一丝一毫的联系,更害怕这次罢工的工人当中,真的出现几个真正的革*者,让英国走上沙俄的老路。   到时候白金汉宫上红旗飘,乔治五世一家被处决,上议院和下议院被解散。   没了议会,哪里还有什么执政党和在野党?工党不也就跟着没有未来了吗?   所以工党中的大部分人,反而对这次罢工还持有很深的抵触情绪。   学术之城剑桥郡,再次被卷入到了这件事情当中。   剑桥大学作为英国最顶级的大学,除了能培养出无数享誉世界的科学家,同样也为英国培养着一代一代地政治家。   那些和英国政府立场一致,希望罢工尽快结束的保守派学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静观其变。   而那些受到红色苏连影响和鼓舞,站在工人一侧的学生们,则是用各种方式声援着工人们。   对政治话题十分不感冒的卢瑟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下了死命令,大家都应该一门心思扑在实验上,谁也不能在实验室里谈论这件事情,更不能对这件事情发表看法。   他虽然没点名,但人们都知道,这位主任针对的是那些经常在实验室谈论共嗯主义的几个人,包括他的爱徒卡皮察。   在卢瑟福的眼里,陈慕武这个一心扑在粒子加速器上的另一个爱徒,比起不让他省心的那些学生来,就可爱的多了。   但他不知道,陈慕武同样是剑桥大学里最激进的一个秘密组织,剑桥使徒社的成员之一。   在使徒社的每周例行聚会上,大家对这次罢工的讨论很热烈。   陈慕武了解到的各种有关罢工的消息,绝大部分都是从聚会中听来的。   这些使徒们不但商量着向工会捐钱,支持煤矿工人们继续和资本家们斗争下去,还打算用真名或者笔名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对这次罢工进行声援。   捐钱这件事,没人来问陈慕武捐不捐。   虽然在卢瑟福眼中,陈慕武这个学生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最有钱的,所以才游说他放弃麦克斯韦奖学金。   但是在剑桥使徒社的这帮公子哥儿眼里,陈慕武拿到的各种奖金,再加上他靠着陈乔治系列获得的版税,和从企鹅出版社处拿到的股东分红,根本不算几个钱。   不过发表声援罢工文章,他们还是征求了陈慕武的意见。   让大家失望的是,他们的陈兄弟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和之前他参与有关话题讨论时同样消极。   有的人心中甚至开始思考,他们之前只因为陈慕武的智慧,而没考虑到他的立场,就把他招入使徒社,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   有人支持罢工,就有人反对罢工。   伦敦城内,有一些人把自己的私家车拿来当作共享汽车,方便人们出行。   也有人在这次罢工中看到了商机,组织了私人运营的巴士,企图在这座基本陷于瘫痪状态的伦敦城里大赚一笔。   英格兰的伦敦和苏格兰的爱丁堡,连接这两个英国最重要的城市的火车,也靠着志愿者司机的加入,重新开行起来。   结果那辆行驶在铁路大动脉上的英国最快的蒸汽机车,“飞翔的苏格兰人”号,却因为罢工工人的破坏,在纽卡斯尔附近出了轨。   在这种情况下,陈慕武写完了他的路径积分论文。   卢瑟福不懂,也不想懂这篇论文的内容。   他认为这只是因为罢工导致之前订购的起电机零件,不能通过铁路运送到剑桥,导致后续工作无法开展,所以陈慕武闲着无聊,才去写了一篇理论论文来打发时间。   卢瑟福一直都认为,这种同情罢工应该不会持续多久,除了生死攸关的煤矿工人之外,各行各业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状。   他给陈慕武的建议是,让他等交通恢复之后,自己再派人把论文送到伦敦的皇家学会也不迟。   可是这个好学生偏不同意卢瑟福的想法,表现出一种很急切想把论文发表的态度。   于是陈慕武找来了卡皮察,让后者开车带自己从剑桥杀往伦敦。   喜欢热闹的卡皮察也早就已经厌烦了被困在剑桥大学和外界相隔绝这种状态,所以很愿意陪好朋友走一趟。   对此,卢瑟福倒是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叮嘱这两位爱徒,让他们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   一天之内,卡皮察开着车,带陈慕武往返一百英里。   回来之后,大家都感觉去伦敦走了一趟的卡皮察,好像比原来更兴奋了,逢人就说大罢工期间伦敦的景象。   被卢瑟福的大嗓门嚷了几句,他才有所收敛。   伦敦城里,《自然科学会报》的编辑们,面对久违的陈慕武有关理论物理学的论文,没有表现出什么积极性。   这不是因为他们看不懂论文内容,编辑们只是觉得,就算拿到论文后第一时间排版发行增刊,这期增刊也会被卡在同样处于罢工之中的印刷厂里。   尽管已经大幅度缩减版面,但《泰晤士报》和《每日邮报》仍然陷入了事实停摆的状态。   罢工期间,为了传递新闻消息,伦敦市面上出现了两份新的报纸,《英国公报》和《英国工人报》。   《英国公报》是英国政府为了宣传政府观点而创立的临时报纸,曾经当过记者的财政大臣丘吉尔,被任命为报纸的总编。   《英国工人报》则是工会联盟为了应对《英国公报》,鼓舞工人兄弟们士气而发起的反击。   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为了阻止《工人报》的传播,丘吉尔使用了一招釜底抽薪,他以英国政府的名义,征用了《工人报》的大部分新闻纸。   《工人报》迫不得已,只能将版面从之前的八面缩减为了四面,仍然不依不饶地坚持着斗争。   也是在缩减后的同一天,《工人报》上刊登了一篇声援英国煤矿工人的文章。   文章的作者没有使用笔名,他正是那个卢瑟福眼中从来不刺头的模范学生,陈慕武。   陈慕武在文章中对这些罢工的工人们表示声援,同时向他们介绍在亚欧大陆的另外一侧,中囯,他们的工人兄弟们也一直都在和奴役他们的资本家们做着斗争。   去年五月份,仩海和清岛的资纱厂,大批工人举行罢工。   本资本家的行为,比现在英国矿主们要恶劣许多,他们枪杀了罢工工人,激起了中囯国内的公愤。   到了五月三十号,仩海的工人们在公共租界举行罢工活动,结果被租界当局大肆拘捕。   但是中囯人没有向资本家低头,直到现在,仍然顽强地坚持着斗争。   陈慕武在报纸上呼吁,希望英国工人们像他们的中囯兄弟们一样坚持下去,面对资本家们的威逼利诱,决不能屈服。   他之前让卡皮察开车带自己到伦敦去,给皇家学会投稿只是幌子。   把这篇文章送到,才是陈慕武真正的目的。   罢工伊始,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在使徒社的聚会上,陈慕武的想法变得更加成熟,只是没和那些公子哥儿们透露出来而已。   他写的这篇文章,既支持了罢工运动,同时借着英国民众对工人们的同情,向他们宣传了一年之前的“五卅运动”。   此前被当做英国教育的典范,频繁出现在英国报纸上,陈慕武算不上家喻户晓,也能算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了。   刊登有这篇文章的报纸,在伦敦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虽然因为新闻纸被征用,让《工人报》没办法加印。   但是架不住人们之间的互相传阅,越来越多的读者们知道,剑桥大学的陈博士支持罢工,也知道了他们的祖国带英,在五卅惨案里,扮演了多么不光彩的一个角色。   通过《工人报》监视罢工动向的丘吉尔,同样读到了陈慕武的这篇文章。   他倒不在意文章里宣传的英国政府在中囯办的那些龌龊事,《每日邮报》上有关印度一个叫甘地的老头儿的报道,都报道了那么多年,不也没掀起什么波澜吗?   丘吉尔的当务之急,仍然是处理罢工问题。   他只是生气,陈慕武的这篇文章,很可能会鼓舞罢工工人们的士气,给自己添麻烦。   在心里,丘吉尔已经记恨起这个吃里扒外的中囯人,以后找机会,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刚刚上任的民囯驻英临时代办陈维城,十分“感激”陈慕武送来的“上任礼物”,估计自己很快要为这篇文章忙得焦头烂额了。   可是他还不能埋怨,因为他的前任朱兆莘再去意大利赴任以前特意叮嘱过自己,只要服务好这个全世界最有名的中囯人,那么未来升官发财不是问题,他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本驻英国大使馆紧急开会,连夜商讨针对陈慕武发表的这篇“抹黑”大本帝国的文章的对策。   苏连驻英国大使馆,则是给国内发去了一封密报。   伦敦的皇家外科医学院里,一个来自加拿大的苏格兰人,亨利·诺尔曼·白求恩,同样在《工人报》上读到了陈慕武的文章。 第238章 186有客自哥廷根来   就像卢瑟福说的那样,这次罢工并没能持续太久的时间。   原本就是因为煤矿工人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全英国其他职业的工人,在工会联盟的指导之下,为了声援煤矿工人,而搞出来的一次同情罢工。   无论罢工最后的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煤矿工人们是否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这种同情罢工都不会持续太久。   虽然大家都是被资本家们压榨的最底层工人,也都是在工会的指导下进行罢工的,但其实他们的个人权利没有像煤矿工人那样受到大幅侵害,只是在不断被默默蚕食而已。   更何况这些工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大部分人的一家老小,只狄拉克-卡皮察陈慕武狄拉克指望他一个人的工资来过生活。   所以随着罢工持续的时间越久,就有越来越多的工人坚持不住,重新回到之前工作的公司或工厂复了工。   英国政府方面是乐于见到此番情形的,所以对这些复工的工人们全力保护,绝不允许资本家工厂主们,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   还有就是组织罢工,在其中串联的英国工会联盟,他们也受到了工党的影响,害怕在这次罢工中,真的会出现几个积极革*分子。   于是英国工会联盟在5月12日这一天,和英国政府开展了最后一次谈判,在没能达到罢工的目的情况下,还是宣布了这场爆发于5月4日的全英总罢工结束。   随着大量工人的复工复产,英国各行各业,尤其是交通和重工业,很快恢复到了罢工之前的情形。   只有自身利益切实受到了损害的煤矿工人们,还在不屈不挠的地和资本家煤矿主们做着斗争。   他们的罢工一直持续到了当年冬天的十一月份,才彻底宣告罢工失败。   英国政府在罢工前就制定好了的政策终于得以实施,矿工们的工资该降低降低,工作时间该延长延长。   从五月到十一月,半年的时间打了水漂,本次罢工全无收获。   也不能说全无收获,反正罢工一结束,英国政府就开始着手修改法律。   到明年,就在立法上明确规定了,这种同情罢工是违法行为。   直到二战以后,工党重新上台执政,才把禁止同情罢工的法案废除。   再到八九十年代的撒切尔夫人时期,同情罢工又被最终明令禁止。   打完第一次世界大战,英国上下百废待兴。   虽然失去了爱尔兰,但全英国又都在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   如果不禁止同情罢工的话,那么今天煤矿工人罢工,全英国停摆;   明天铁路工人们罢工,全英国再次停摆;   后天钢铁厂工人;   大后天电厂工人;   ……   他妈的,国家怎么成了这么个样子!   除了立法禁止同情罢工,英国政府和新闻媒体们,又借机宣传了那个欧洲大陆上新兴起的红色国家,对英国的国家安全来说是一种隐患。   总得给罢工找个理由和借口,是不是?   不能把资本家煤矿主压榨工人导致罢工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那也就只能甩锅给那帮苏连人了。   反正他们也是靠着工人运动起家的,罢工这种行为算是老本行。   一定是他们把爱国守法的英国人给带坏了!   怕被颠覆的英国和苏连之间的嫌隙,因为这次的大罢工而闹得而越来越大。   到了明年的1927年,又因为苏连支持的北伐军,在中原战场上打得欧美支持的旧军阀节节败退,侵犯了他们的利益。   因而在颁布禁止罢工法案的同一年,保守党政府宣布英国和苏连断交——反正前两年建交的时候,也是麦克唐纳和他那个英国政府搞的鬼。   陈慕武发表在《英国工人报》上的那篇支持煤矿工人的署名文章,在罢工期间,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因为《工人报》的总编辑部在伦敦,罢工又导致了全英国的交通系统瘫痪。   再加上丘吉尔又用政府的权利,抽调了大部分新闻纸。   几个原因结合到一起,就导致了《工人报》不但发行量少,而且大部分报纸,都只在伦敦城内和附近几个卫星城市流通。   但丘吉尔主编的《英国公报》就不一样了,这份报纸的出版印刷背后有英国政府撑腰。   不仅如此,英国政府还征用或购买了若干辆汽车和卡车,甚至动用几架了新鲜玩意飞机,就为了能够把刊登有反对罢工的政府观点的报纸,从伦敦送往全国各地。   《工人报》发行量最多的一天,也只不过是发行了七十万份,而《公报》的单日最大发行量,却达到了两百万份之多。   可是到了罢工结束,那篇文章的热度反而又上来了。   《泰晤士报》和《每日邮报》在罢工期间因为印刷工人们同样参与罢工,新闻纸又被政府征用,只能靠着削减版面来惨淡经营。   等社会渐渐恢复到正常运行状态之后,英国的大大小小报纸也开始发力,它们在这些天的时间里,积压了太多的新闻。   陈慕武的文章,当然是绕不过去的一件事。   剑桥使徒社的那帮消息灵通人士,倒是在罢工期间,就得知了他们的陈兄弟搞出来了一个大新闻。   有人觉得他不地道,之前问他还一直藏着掖着,却背着大家自己偷偷投稿。   更多的人认为,虽然罢工失败了,可他为煤矿工人们发声这件事情,很值得称颂。   他们也从中了解到了中囯罢工被镇压的情形,为自己的祖国带英感到羞耻。   不过除了使徒社的成员,剑桥大学内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通过读到伦敦各大报纸上或全文引用,或节选中心观点的方式转载这篇文章,而得知陈博士在罢工当中的所作所为的。   反正罢工也已经过去,大部分人对这件事都没什么感觉。   陈博士到底还是个年青人,他可能看到罢工的情形,触景生情,想到自己家乡的情况,所以才有感而发。   从这篇文章的篇幅设置当中也能看得出来,他只用了几行文字,表示对罢工工人们的支持。   其余大部分内容,都是在向读者们讲述,中囯国内工人阶级罢工的行径。   那帮本资本家,比英国本地的还可恶!   当然租界当局的英国人在这次罢工当中扮演的角色也不光彩,实在不是绅士行为。   也有人在看完新闻报道之后,表现得不那么淡定。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在读完《泰晤士报》上的报道之后,觉得自己叼在嘴里的烟斗中的烟丝,忽然变得没有什么滋味了。   他这么多年来屡次三番强调,实验室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只能在这里做实验,搞学术研究,绝不能闲聊那些无用的政治,更别提那个激进的红色思想。   千防万防,实验室里还是出了一些被荼毒的年青人,好在他们没影响自身的学业和实验,刀子嘴豆腐心还护犊子的卢瑟福,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比之下,卢瑟福就更喜欢陈慕武了。   陈博士从不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为人谦恭,在实验和理论上又成果颇丰,还能给实验室赚钱。   如果人人都像陈博士这么让人省心的话,那他也不至于一天天的抽这么多烟。   到最后,最让人省心的陈博士,反而在这次的罢工里,成了最让他不省心的那一个。   卢瑟福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那么着急地把论文送到伦敦的皇家学会去,还特意点名,让卡皮察开车送他前往。   他和卡皮察的关系那么好,估计早就让这个不安分的苏连人给洗脑了!   卢瑟福这次非常生气,甚至想立刻就让人把陈慕武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劈头盖脸地大骂他一顿。   生气归生气,不过理智战胜了他的愤怒。   罢工结束之后,火车运输也已经恢复。   之前被扣下的零件终于运抵剑桥,起电机组装工作再次步入正轨。   起电机,以及在起电机基础上制造出的粒子加速器,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未来实验研究当中的一大利器,万不可出一丁点儿差错。   而陈慕武,正是这个项目的最终负责人。   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非要卷入到罢工当中去,但是无论是剑桥大学,还是英国国内,如果有人敢借这件事情向陈慕武发难,那卢瑟福绝对第一个不答应。   往小了说,没有陈慕武,起电机的制造过程当中可能出差错。   往大了讲,没了陈慕武,卡文迪许实验室未来能不能延续一直的辉煌,还是个未知数。   不管出多大的事情,他都必须把这个好学生给死保下来。   卢瑟福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   不说英国国内那些看了报纸之后,认为陈慕武不懂得感恩,抹黑英国人的中产阶级,资本家和利益相关人士。   只把范围缩小到剑桥郡,同样也有人想要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一年多的时间里,三一学院的院长老汤姆孙,一直都在为博士毕业两年的陈慕武,谋求一个剑桥大学的教授职位。   只是无论他每次以何种理由向学校的评审委员会提出申请,得到的全都是被拒绝这同一种结果。   从中作梗的,自然是那位去年陪同天文学家们参观访问剑桥大学天文台时,被陈慕武驳了面子的校监,贝尔福勋爵。   正米字旗老英吉利的心态,让他自始至终都看不起中囯人。   而且所有人都会尊敬自己这个前首相、伯爵兼剑桥大学校监,为什么你一个小小的陈慕武,竟敢对自己出言不逊呢?   贝尔福这个吉祥物校监虽然没有实权,只能在评审委员会成员们审议通过后的提案上签字,而不能否决提案。   但是他如果想让一个不影响学校方针政策的提案不通过,那些委员们多多少少还是会卖他一个面子的。   只是像现在这样被动防守,把老汤姆孙每次提出来的教授申请都驳回,不是个办法。   贝尔福觉得自己必须主动出击,把那个不知好歹的中囯人给赶出剑桥大学,才能一劳永逸地出完自己的这口恶气。   英国绅士特有的那种伪善,让他总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然后陈慕武在罢工期间的文章,就为贝尔福送来了一份大礼。   在下次评议会上,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提出来!   这次罢工的影响范围,不只是在英国国内。   从其他国家进出英国的旅行者们,也受到了波及。   被希尔伯特派到剑桥大学投石问路的冯·诺依曼,早就离开了哥廷根大学。   但是他此次的西行之旅,却在法国淹留很长一段时间。   罢工导致的英吉利海峡轮渡大范围停摆,英法两国之间,仅维持着最低限度的通航。   反正英国国内的交通同样处于瘫痪状态,即使排队登船跨过海峡,等待着他的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的火车。   冯·诺依曼干脆在加莱海边给自己放了个假,一直等到罢工结束,他才渡海到了英国。   还不知道即将有客到访的陈慕武,正像卢瑟福认为的那样,再次投入到了起电机的研制工作里。   没人会把目光投向他在近期发表在《自然科学会报》上的论文,全剑桥乃至全英国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在同一时间发表的那篇文章上面。   作为主角的陈慕武,却表现得云淡风清,仿佛自己从未参与过刚刚结束的那场罢工运动。   直到亲自到了组装现场,他才终于知道,考克罗夫特说工期可能大幅度延后,究竟是因为什么。   自己在模型当中是用到了一条丝绸当做传送带不假,可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因为丝绸获取方便而已。   但用在真正的起电机上,又何必完全按照模型来放大呢?   为了一条合适的丝绸传送带,竟然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向中囯订制,而不会寻找丝绸的替代品。   那怎么不干脆从种桑养蚕开始呢?   这个考克罗夫特怎么会如此死脑筋,就好像是个德国人一样!   说德国人德国人就到,一个不绝顶但聪明的德国人,从伦敦来到了剑桥。 第239章 187我不在,你请回吧   冯·诺依曼这次来剑桥大学,没有提前通知学校里的任何人。   当然他也没必要这么做。   在上辈子,陈慕武清楚地记得,每到夏天,就总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教育培训机构,携手当地的旅行社一起,一股脑儿地推出到邶京的游学之旅。   这些游学团的景点设置日程安排也很奇怪,长城、故宫那些热门景区可以不去,但是邶京两个全中国最有名的高等学府,清华、邶大,则必不可少。   如果每个这种到访的旅行团中的每个人,都要提前和两所学校的校方联系,进行提前报备的话。   那估计清华和邶大,每到夏天都要抽调出百十来号人,专门负责登记报备这件事。   这些游学团的资质也参差不齐,好一点的可能花钱找几个研究生,让他们打着学校学生的名义,带着那些不谙世事的小朋友们到学校里走一走转一转看一看,听他们吹一吹牛。   坏一点的,可能连几百块的学生都不舍得花钱请,只不过是把团带到两个学校的校门处,拍一张大合照就算完事。   现在的剑桥大学,同样如此。   它是全英国乃至全世界顶好的大学,离着伦敦又不算太远,每天都能吸引到许多游客来此地参观访问。   和清华邶大一样,如果每一个到剑桥的人都要报备的话,剑桥大学同样忙不过来。   而剑桥大学的各个学院,又都是以康河为中心,分布在剑桥郡里面,没有围墙也就没有报备的必要,来去自由。   来到剑桥的这些人当中,一部分是来到学校参观游览凭吊的,但更多的都是学术工作者,想到这里找世界上最厉害的同行聊聊天,取取经。   这些人当中有政治从业者,有人研究文学,有人研究哲学,有人研究数学,有人研究天文学。   那自然也会有人,是研究物理学的。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除了卡文迪许实验室这间世界上最有名的物理实验室之外,还能是哪?   冯·诺依曼此行,还拿着希尔波特写给福勒的介绍信,他这一举动,已经超过九成以上的到访客人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接待过两次到访的同胞。   那两个人,一位是停职一年专门出国考察教育的邶大物理系主任颜任光,另一位则是从美国哈佛大学完成了博士学位之后,取道欧洲一边访问一边回国的叶企孙。   他们都知道实验室里有陈慕武这么一个同胞,所以参观起来,也就要方便的多,从没遇到过有人故意刁难阻拦的情况。   但是在陈慕武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同样有中囯的物理学者们到此参观访问,他们同样没有受到什么刁难。   不管是现任主任卢瑟福还是前任老汤姆孙,他们对来到剑桥的物理学同行们更是包容,总是会安排人手,陪他们一起介绍实验室的各种情况。   如果刚好自己不是很忙的话,也会把人邀请到办公室里,一起聊上几句。   冯·诺依曼这个刚刚从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取得化学博士学位的年青人,没显过山,没露过水,学术圈里,谁都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但是给他写介绍信的人就不一样了,希尔伯特,那是现在全世界里,最有成绩又最有名的大数学家。   看到希尔伯特在信里说,冯·诺依曼是自己的助手,被派到剑桥大学参观访问一两个月,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福勒肯定就不敢怠慢了。   他之前也接到过无数封这样的推荐信,相关流程很熟悉,所以就有些公事公办地询问道:“冯·诺依曼先生,请问您到了剑桥大学之后,有什么想要参观的地方吗?没有的话,我可以推荐三一学院,那里是牛顿爵士在几百年前工作过的地……”   “多谢好意,福勒教授,我还不想去三一学院,而想跟您打听一个人,请问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陈博士,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希尔伯特教授派我来剑桥大学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   冯·诺依曼毕竟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他同时也是一个恃才傲物的天才,所以言谈举止间,或多或少带着些狂妄之气。   陈慕武的论文指出了老师希尔伯特的错误,怎么了?   他朋友的相同题材的论文,抢在自己之前发表,又怎么了?   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谁又能比谁聪明到哪里去?   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句阐述自己此行目的的话,而且说的句句属实,但从冯·诺依曼嘴里说出来之后,硬生生有了一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福勒不光注意到了冯·诺依曼的语气,也注意到了他话语里提及到的那两个人。   希尔伯特把自己的助手派到剑桥大学,到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陈慕武。   那他此行的目的,还能再明显一点儿吗?   因为工作上的原因,福勒到欧洲出差过很多次,在他印象中,希尔伯特应该是一位儒雅随和的数学老前辈才对。   但他这次的火气为什么这么大?难不成,真被陈慕武的一篇论文给激怒了?   福勒一边思考,一边用余光瞟了一眼对面的德国人。   这个冯·诺依曼虽然年轻,但是看他的体格,完全没有可能能打得过陈慕武。   希尔伯特派这样一个人来,应该不是为了对自己岳父的心腹爱徒有所不利吧?   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同样让福勒很头疼。   那就是虽然他这个数学系的教授,办公室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面。   可是他最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在这间实验室里,看到过陈慕武的身影了。   他在罢工期间发表到报纸上的文章,倒是在剑桥大学闹了个轰轰烈烈。   但即便如此,陈慕武依然没能在实验室里现身。   一向不喜欢手下的学生和工作人员们卷入政治的岳父卢瑟福很生气,可他很罕见地没有把陈慕武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上那么一顿。   福勒可以确定,陈慕武最近应该一直都在剑桥大学,却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   他不知道他最近在忙着干嘛,更不知道他人究竟在哪里。   就算今天站在他面前说要找陈慕武的,不是冯·诺依曼,而是希尔伯特,福勒也不得不对来者说一句抱歉。   “不好意思,冯·诺依曼博士,有关陈博士的去向问题,我也不太清楚。   要不然你先在剑桥郡里找个地方住下来,参观一下学校的环境,我去找别人打听一下,等有了他的下落之后,我再联系你,如何?”   不能第一时间见到陈慕武,让冯·诺依曼有些失望。   这里不就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吗?   他陈慕武作为其中的一员,不好好待在实验室里,每天乱跑什么嘛!   心中虽然有怨气,可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就只能客随主便。   离开福勒的办公室以后,不死心的冯·诺依曼又在一楼的开放实验室里随便找到几个人问了问,给出的回复都和福勒差不多:他们同样也不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慕武,最近到底在哪里,究竟在干什么。   晚上下班回到家,吃完晚饭,福勒和他的老泰山一起坐在沙发里,一边听着客厅的收音机,一边闲聊最近学校和国内外发生的各种事情。   聊着聊着,福勒想起来白天的那个到访的客人,他同样也很好奇,陈慕武最近到底在哪里,做什么,为何一直都如此神神秘秘的。   于是他向卢瑟福提出来了这两个问题,没想到刚听见爱徒的名字,老岳父脸上的表情就立刻变得十分警觉。   “拉尔夫,你闲着没事打听这些,干什么?”   福勒被他的表现给吓了一跳,只能实话实说,有人从德国来到剑桥大学,来找陈慕武,而且这还是希尔伯特的意思。   “哦,德国人……数学家……”卢瑟福故意把这几个单词的尾音拖的很长,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那请你明天转告对方吧,很遗憾,陈博士最近不在剑桥大学,而且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他不能如愿了。   “但也不能让别人白跑一趟,是不是?   “你明天顺便问问他,在剑桥大学还有什么安排没有。   如果他想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学物理做实验的话,可以让他明天来见我一面,然后让詹姆斯随便给他安排到一个组里面。   “他如果不想学物理,而想继续研究数学,那么跟着你也可以,我找找关系,介绍给罗素那边也可以.”   卢瑟福拒绝了冯·诺依曼和陈慕武见面这件事,还故意忽略了女婿刚刚的两个问题。   虽然福勒的心里更好奇,但岳父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便不再能继续问下去。   第二天,福勒按照冯·诺依曼留下的他在剑桥郡的地址,登门拜访。   他告知了对方,陈博士不在学校这个消息,冯·诺依曼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失望表情。   他在心里还给自己找着场子:小小陈慕武,他一定是预感到了自己会来剑桥大学,所以才提前跑了出去。   “福勒教授,那么陈博士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回来呢?”   “这……说实话,我也很”   福勒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干脆转移话题,把另一个问题抛给对方,“对了,冯·诺依曼博士,还有另外一件事,卢瑟福主任让我征求你的意见。   “陈博士不在,你又一时半会不会回德国,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你想在剑桥大学,从事些什么工作呢?   “如果你想研究物理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安排进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面的一个小组;   “如果你想研究数学,那么我们也可以帮你联系剑桥大学数学系……”   “多谢好意,福勒教授,我想我会选择研究物理.”   冯·诺依曼心中的白眼,恨不得翻上了天。   哥们是什么地方的人出身?跟着什么人在学习数学?   现在剑桥大学的数学水平,怎么能和哥廷根大学相比呢?   你福勒也好,罗素也罢,哪怕再加上一个爱丁顿,剑桥大学所有有名的数学学者加到一块,怕是连自己老师希尔伯特的一根汗毛都比不过。   我为什么好端端地不呆在数学研究所,偏要来你这个没什么名气的数学系呢?   不过,卡文迪许实验室,据说是全世界最有名的物理实验室,同时还是陈慕武的大本营,是他初涉学术圈时,出身的地方。   他虽然在数学上侥幸战胜了自己的老师,又侥幸抢在自己前面,发表了证明两种力学等价性的论文。   但倘若我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在物理实验上取得些什么惊世骇俗的成绩,是不是就算和陈慕武在交锋当中打了个平手,为老师,为整个数学界报仇雪恨了呢?   所以冯·诺依曼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福勒提出来的第一个选项。   “好吧,冯·诺依曼博士,那请你和我去一趟卡文迪许实验室,卢瑟福主任想见见你,顺便安排一下未来几个月里,你在实验室当中的任务.”   福勒一大早敲响了冯·诺依曼的门,向他宣布陈慕武不在剑桥这个“噩耗”的同时,不在剑桥的陈慕武,正在卢瑟福的办公室里,向他汇报粒子加速器的进展。   考克罗夫特在电荷传送带上闹出来的这个乌龙,被他大事化小。   陈慕武没说,因为前期的沟通失误,让加速器因为一条订制的丝绸带,而往后面拖了几个月。   他和卢瑟福说的是,因为最后一个关键部分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所以我们尝试着找到了一种替代品。   虽然效果可能不好,但是能把时间提前几个星期,可以先检验一下加速器的水平究竟如何。   如果发现了问题,那么刚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加以改进。   如果一切都ok的话,等最后那一部分到了之后,我们就再把它换上去,说不定加速电压还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提升。   什么是说话的艺术?   陈慕武硬是把一个失误,给圆成了一种创新,说得卢瑟福心花怒放。   老人家笑得咧开了嘴,他越看他的这位陈博士越顺眼。   还得是这个棒小伙子!   就算他参与到政治当中去,那又怎么了嘛!   那是人家学有余力,在学习的闲暇之余,还能通过思考,得出自己的见解。   如果实验室里所有的学生,都能像陈慕武一样这么棒的话,那么别说是参与政治,就算是把cpgb的总部搬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来,他卢瑟福都愿意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他刚想开口,夸夸这个好大儿,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主任,主任,您在吗?”   这个声音熟悉的很,是自己的好女婿。   卢瑟福刚想开口答应,让福勒进门。   很有眼力见的陈慕武,甚至都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向门口走去。   卢瑟福却突然想到了昨晚在听收音机的时候,福勒告诉的自己那些话。   他今天一个人来的话,还好。   可如果福勒是带着昨天那个来剑桥大学找陈慕武的德国人一起的话,那么之前吩咐给他的那些话,不就穿帮了吗?   “拉尔夫,我不在,你请回吧!”   来不及思考的卢瑟福,给出了他的回答。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个勤快的好学生,已经先一步打开了门。 第240章 188三位车神齐聚首   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徐志摩的这句诗,难得如此应景一回。   季节确实是初夏,地点也是正儿八经的剑,呃,康桥。   只有时间上稍微出现了一些偏差,现在不是晚上,而是上午。   不过这都无伤大雅,门打开的一刹那,沉默确实就是现在的康桥。   四个人十六目相对的时候,别人什么感觉,卢瑟福不清楚。   他只感觉自己很尴尬,不论是几秒钟之前情急之下没经过大脑说出去的那句不合逻辑的话,还是现在,让昨天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跟福勒说不在剑桥大学的陈慕武,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   刚刚带着冯·诺依曼站在门外的福勒,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听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声音,福勒能判定,说话的是他岳父无疑。   而且听说话的语气和话里的主语,也都是只有卢瑟福才能说出来的话。   现在问题就来了,一个声音和语气都很像卢瑟福的人,在办公室里面说,自己不在办公室里。   那么他,或者说卢瑟福本人,到底在不在办公室里面呢?   按照陈博士的说法,就只有打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刻,才能知道。   福勒刚想到这里,就发现眼前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而且打开办公室门的这一位,恰好就是陈博士。   刚想到他,他就来开门,真是太贴心了!   “陈博士,多谢……”   ……不对,陈博士?   话都已经说出口,福勒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自己岳父不是还说,陈慕武不在剑桥大学么?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总不可能是幽灵,难道说,陈博士是昨晚连夜回到剑桥大学的么?   他刚想再客气一句,问陈慕武什么时候回来的。   福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刹住了车。   有没有一种可能,陈慕武从来没离开过,只是岳父不想让德国人和他见面而已?   福勒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竟立在了原地。   ……   开门的陈慕武,和上面两位一样,也是尴尬不已。   卢瑟福能听出来门外说话的是福勒,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浸淫多年的陈慕武也能。   按理说,门外站着的既是自己的姑爷,又是工作上的得力干将,而门内坐在沙发上的,也是他的心腹爱徒。   这种情况下,卢瑟福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福勒,不让他进门吧?   那他陈慕武从沙发上坐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也很合理啊?   手指都已经摸到了门把手,身后却传来了卢瑟福的那句话。   他的大脑中虽然反应过来了,这个门好像不应该开。   但是手指尖的力道,已经收不回来了。   打开门后,陈慕武不光看到了福勒,还看到跟在福勒背后的一个不认识,但是却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的年青人。   ……   远道而来的冯·诺依曼,是这场大清早就于剑桥大学里上演的闹剧的唯一旁观者。   刚刚在自己住的旅馆房间里,福勒问他是想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实验,还是想去剑桥大学数学系里继续从事数学研究的时候,冯·诺依曼其实更想给出第三种回答。   他哪个都不愿意选,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来和他们这一代科学工作者当中最聪明的那个陈慕武见上一面。   这既是受了老师希尔伯特的嘱托,又是冯·诺依曼本人的真实想法。   他从没想过,居然还有陈慕武不在剑桥大学,自己扑了个空这种隐藏剧情发生。   冯·诺依曼一时激动,想要弯道超车打败陈慕武,所以选了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实验这个选项。   可从旅馆到实验室的路上,他越想越不对。   自己是个研究数学的理论家,来到实验室里,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物理学实验室,又能做什么呢?   冯·诺依曼虽然有苏黎士联邦工业大学的化学学位,可是那几门愁煞人的实验课程,他都是低分飘过的呀!   自己能不能在物理实验上超过陈慕武,这件事他已经不再奢求了,只希望能别太丢人,成为这间实验室里的一大笑话就行。   冯·诺依曼在心里屡次三番地打着退堂鼓,但最终还是跟着福勒,走进了卡文迪许实验室,走到了卢瑟福办公室的门前。   这位重量级的大人物,听说是实验物理学界泰山北斗般的存在,和老师希尔伯特在数学界的地位差不多。   见一面总比不见强,就当是集邮了,说不定以后和别人吹牛时,还能再多一条谈资。   结果卢瑟福还没见到,他就先在办公室门外,免费看了如此抓马的一场大戏,而且还是一出沉浸式互动体验话剧。   福勒和自己说,卢瑟福想要见他。   到了办公室门口,卢瑟福说他不在里面。   然后办公室的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亚洲年青人,福勒还管他叫陈博士。   陈博士?   那不就是自己来剑桥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那一位吗?   趁着门里门外三个人都愣神的功夫,冯·诺依曼抓紧打量了一下久闻大名未尝一见的陈博士。   这个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长相一副温文尔雅,身上穿的衣服,看面料裁剪和做工也很是考究。   人种符合,姓氏符合,年纪也符合,而且一大早就能待在卢瑟福办公室里的人,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地位,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剑桥大学还有第二个姓陈的博士吗?   小说当中那个屡屡侦破奇案的陈乔治不算,那个文学人物的原型,也应该是这一位!   那应该就是他了吧?   虽然没见面的时候,对陈慕武这个人万般嫌弃。   但是见面之后,冯·诺依曼比他的德国同胞泡利要知变通得多。   他心中对陈慕武的仇视瞬间消失不见,“线上陈狗,线下陈哥”的小冯,也不顾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直接超过堵在门外的福勒,把手伸到了陈慕武的面前。   “陈博士,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约翰·冯·诺依曼,布达佩斯大学的数学博士,现在在哥廷根大学,师从希尔伯特教授.”   谁?   听到来者自报家门,陈慕武又被吓了一跳。   难怪他当时觉得跟在福勒后面的这个人眼熟,敢情是这位真神。   当初舍友在期末的时候,对着电脑屏幕上冯·诺依曼照片点烟跪拜的时候,自己也跟着鞠过几个躬。   那张照片上的人的眉眼五官,和本人很是相似。   陈慕武觉得自己之所以没认出来,是因为他现在正值年富力强,发际线还没有开始衰退。   他为什么要来剑桥找自己?   大脑中才刚想到这个问题,冯·诺依曼接下去的话就给出了答案。   他既然提到了希尔伯特,那此行的动机,应该也就说得通了吧?   希老前辈这是觉得被自己这个年轻后生的论文给驳了面子很不上,所以派手下的得力干将跨海征西,千里迢迢来到剑桥大学找场子的吗?   可是看对方的表现,陈慕武又有些不太确定。   不论是在仩海,还是在哥本哈根,他都见识到过看不起人的德国人是什么样子。   他们别说是像冯·诺依曼这么殷勤了,甚至脸上连笑容都看不见。   他搞不清这个人来剑桥大学的真实意图,也就只能见机行事。   如果冯·诺依曼是因为那篇数学论文而来,想要和自己展开论战,那自己就在别的方面搞出个新东西出来,用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隔壁国王学院那个还没入学的小学弟图灵,搞出来的图灵机好像就不错。   像他这种天才,只要给他输入一个点子,他就能给你输出许多篇高质量的论文。   他缺少的,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点子而已。   如果冯·诺依曼来剑桥只是一个巧合,和自己见面又是阴差阳错的话,那就好好和他相处,争取未来也把他忽悠到斯德哥尔摩去。   心中算盘打得噼啪乱响的陈慕武,笑着向前伸出了手:“冯·诺依曼博士,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陈慕武在冯·诺依曼心中的印象分,又提升了。   眼看事情败露,再遮遮掩掩说陈慕武不在剑桥大学,也就没有了意义。   卢瑟福只好叫陈慕武把大家都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尴尬的气氛没有消散,仍然在这里酝酿着。   “陈博士,主任说你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在剑桥大学,那你这是……”   毕竟和卢瑟福一起生活了五六年,翁婿两人之间还是存在着一定的默契,福勒在问话中各种暗示。   “没错,福勒教授,罢工前我就一直滞留在了伦敦,是赶今天最早一班火车回的剑桥,刚下车就到这里,和老师说些事情。   “老师听到你的声音,说是想要整蛊一下你,看看你的反应如何。   可是我怕会耽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自作主张,把门给打开了。   “这不,果然就认识了从德国远道而来的冯·诺依曼博士了吗?”   好学生给出来的回答天衣无缝,完美遮盖了自己了之前的谎言。   至于那个德国人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不然还得说是陈博士呢!就是这个机灵劲儿,别人谁也比不来!   卢瑟福紧绷着的心当即就松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就摸向了自己的烟斗。   这种情况下,必须得抽一袋,就算是刚刚拯救了他的陈慕武在这间办公室里也没用!   “你叫、冯·诺依曼博士是吧,抽不抽烟?”   卢瑟福向客人晃了晃攥在手里面的烟丝袋,在对方摇头摆手拒绝的同时,顺便给自己装满了一斗。   “也算你的运气不错,要找的陈博士,今天刚好在剑桥大学。   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当面讲好了.”   长者命,不敢辞。   冯·诺依曼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陈慕武这才是知道,他这次来不是来打架的,只是太过巧合,除了数学论文,狄拉克的物理论文也抢在了他的前面。   狄拉克方程现在虽然变成了陈方程的相对论形式,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费米跳出来和他争论是谁先发现的那种统计,也没有冯·诺依曼跳出来,指责他的证明方式不够严谨了。   但是多了一个倒霉蛋冯·诺依曼,运气不会凭空产生或消失,只会从一个倒霉蛋身上转移到另一个倒霉蛋身上。   他给出来的理由,卢瑟福完全不感兴趣:“数学也好,量子力学的数学也好,那都是你们年青人该考虑的事情,我这种老家伙还是不参与的好。   刚好陈博士在剑桥,你们有时间可以聊聊。   “对了,陈,你在‘伦敦’那边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最近一段时间,还要再回去看看吗?”   卢瑟福嘴上说的是伦敦,心里想的全都是粒子加速器。   “不了,老师,我打算在剑桥休几天假,等过段时间,再说伦敦的事情吧.”   既然已经找到了起电机的问题,陈慕武也就已经把解决办法告诉了考克罗夫特。   订制的丝绸从中囯运过来需要时间,新材料的采买,同样也需要时间。   他这段时间去不去起电机那边都无所谓,刚好可以陪陪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次会面,卢瑟福把自己女婿留在办公室,向他解释为什么之前要那么说。   而陈慕武陪着冯·诺依曼走出办公室,粒子加速器是肯定不能带他去的,不过参观一下剑桥大学的景色,倒也不错。   随着汽车数量不断增加,剑桥郡内最近开辟了不少停车场。   卡文迪许实验室大门外,卡皮察正在发动着汽车,副驾驶位置上,还坐着依旧对飙车很感兴趣的狄拉克。   看样子,这两个人一个是真想买,一个是真想卖。   看到有人走了出来,卡皮察热情地打着招呼:“陈,好久没见,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陈慕武避重就轻地把冯·诺依曼介绍给了他们,说自己要陪客人。   “那正好,我和保罗也要在剑桥里面兜一圈,不然一起吧?”   卡皮察是真心邀请,狄拉克无所谓,只要他能跟着飙车就行。   冯·诺依曼在听说车上坐着的那个就是狄拉克之后,也很想去和他认识一下。   只有陈慕武不愿意去。   他一方面是想起上次卡皮察说飙车时,场面的惊心动魄。   一方面又觉得,这命运还真是爱开玩笑。   光是有卡皮察和狄拉克这两个卧龙凤雏还不够,居然还把物理学家当中的第三位车神冯·诺依曼也给送了过来。   这兜风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   “那刚好,请你们陪这位冯·诺依曼博士参观介绍一下剑桥大学,我去处理一些私人事情.”   小命要紧,马虎不得。 第241章 189可决定性成立吗   把冯·诺依曼送上卡皮察的车之后,陈慕武转身再次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当他手下的大部队转移到剑桥郡另一处粒子加速器的房子之后,他的办公室经常会三天两头地处于闲置状态。   但每次回到办公室当中,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总是窗明几净,每次都一尘不染,这都是奥本海默的功劳。   美国人总觉得他今年年初,从国内回到英国之后,老师好像开始有意无意地冷落自己了。   他先是去研制什么粒子加速器,然后又去写了有关数学方面的论文,物理论文好像也发表了一篇,然后又冷不丁参与到了罢工当中去。   作为纽约出身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奥本海默其实是非常反感罢工这种行为的。   来到剑桥两年了,他早就习惯每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用火车从伦敦拉来的当天出版的《泰晤日报》。   他也经常隔三差五地就逃离剑桥这个除了学术之外还是学术的地方,坐上两个多小时的火车,去世界第二大都会伦敦去寻找乐子。   罢工对他的最大影响就是交通不畅,报纸进不来,自己还出不去。   学业上没有陈慕武给他安排的新任务,每天大把的闲暇时间,只能泡在老鹰酒吧里喝酒。   可偏偏因为交通的原因,酒吧里的啤酒同样不能得到及时的补充,到罢工最后那几天,就只剩酒吧老板从乡下人那里收购而来的私酿酒,难喝得要死。   和发出“何不食肉糜”感慨的晋惠帝司马衷一样,奥本海默不理解,为什么英国各行各业的这些工人们,要陪同矿工们一起罢工。   帝国暮年,老气横秋,各行各业颓势尽显。   如果不是有陈慕武,那这英国也不过就是看上去很美,远不及大洋彼岸那个新型帝国一样,蒸蒸日上。   一提到陈慕武,陈老师最近对自己的冷落,简直成为了奥本海默的一块心病。   再加上时值毕业季,最近剑桥大学里经常能看到头顶博士帽的毕业生,奥本海默的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从哈佛大学毕业之后,他就漂洋过海来到了英国,到今天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年时间。   和陈老师这种只念了一年书,就从世界最高学府摘了一顶博士帽的人比不了。   但总能和陈老师的那个朋友,狄拉克较量较量吧。   狄拉克和陈慕武一起发表过论文,自己同样和陈慕武也一起发过论文呀!   而且一发就是两三篇,比狄拉克那个人多多了。   更何况自己的那些论文,全都是实验方向的,这在更看重实验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很吃香。   于情于理,他都觉得自己今年毕业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慕武花一年时间,自己花两年时间,比来剑桥大学三年了的狄拉克早一年,那也应该很合理吧?   人贵有自知之明,奥本海默也有,但是不太多。   陈慕武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答应把他招进实验室里的前任主任老汤姆孙,因为年纪太大的缘故,只会隔三差五才来一次,像是老狮王巡视自己过去的场地。   实验室里倒是有几位陈老师的朋友,像卡皮察和布莱克特,他们对奥本海默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   除了上面几位,剩下的大部分全都是卢瑟福的亲信和学生。   当初就是卢瑟福,死活不同意自己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因为老汤姆孙和陈慕武的关系,自己虽然说是进来了,但是和那帮人相处的时候,双方基本上都是皮笑肉不笑,心里互相嫌弃。   这种氛围下,奥本海默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待在这里,他每过两三天,就来陈慕武的办公室打扫一下卫生,其余的时间要么去起电机那个屋子上自习,要么就回到基督学院的图书馆里上自习,学数学。   他并不是突然就开始又对数学感兴趣,只是因为陈慕武突然开始研究起了数学,所以奥本海默也才跟着临时转了行。   倘使那一天,陈慕武开始研究应该怎么造飞机,那奥本海默保准儿第一时间就去学习如何炼钢。   趁着办公室没人,陈慕武翻出了最近的报纸,他想看看大罢工之后,英国媒体上报道的风向出没出现什么变化。   尤其是有关他自己的那一部分,虽然装逼一时爽,但他同样怕英国上层阶级对自己反攻倒算。   好在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件事情,至少在明面上有关这件事情的新闻报道,只有罢工刚结束的那几天,重新恢复发行的各大报纸,对那篇文章进行的转载而已。   陈慕武心中甚至还出现了这么一个念头,你们转载了我的文章,是不是应该给些稿费呢?   不过他没有傻到坐着火车去伦敦,找舰队街的那帮人要钱。   得罪了无冕之王,他们免不了会在报纸上各种编排你。   冯·诺依曼的个人交际能力非常出色,他只不过是跟着卡皮察还有狄拉克在剑桥大学周围飚了一圈车,等再次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两个人打成了一片。   和卡皮察打成一片不奇怪,毕竟他的乐观开朗,在剑桥大学,甚至整个剑桥郡都小有名气。   但能和沉默寡言的狄拉克说说笑笑就不容易了,当时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陈慕武,都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办成这件事,没想到冯·诺依曼只用了不到一个上午。   要不是每个人身上的绅士品格束缚着他们,说不定刚刚他们进入到陈慕武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是勾肩搭背了。   因为还有自己的工作需要做,卡皮察在房间里露了个面就转身离开。   他在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冯·诺依曼,让他抽个时间,一起到老鹰酒吧去喝酒。   苏连人还真是爱酒如命,不过和冯·诺依曼喝酒么,他本人还是不太推荐的。   有人说冯·诺依曼偶尔也会嗜酒如命,和俄国人没什么区别。   但后来据他的弟弟说,冯·诺依曼喝酒只不过是装装样子,他能通过不少酒桌上的小把戏在夺酒的同时把别人灌醉。   他乐于参与酒局,只不过是因为在那种场合,能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快速拉近。   冯·诺依曼和卡皮察点头致意,算是用肢体语言同意了他的邀请。   把两位客人迎到沙发上之后,率先开口的居然是狄拉克,这又让陈慕武吃了一惊。   “陈,有关量子力学的那个讲义,约翰说他也想参与进来,一起编写,你看怎么样?”   呃,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陈慕武还以为是终于闲下来的狄拉克,在催促自己。   前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英国大罢工,剑桥却没罢,一切都还运转如常。   也就是在这期间,狄拉克完成了他的博士论文答辩,现在也可以像称呼陈博士那样,称呼他为狄拉克博士了。   忙完了博士答辩自然就要写书了,可没想到他的后半句,竟然是邀请冯·诺依曼一起写书,而且看这关系,狄拉克甚至打破了自己身上一贯秉持着的那种剑桥大学保守风气,直接叫起对方的名字来。   这是吃错药了?冯·诺依曼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   “保罗,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冯·诺依曼博士的意思?”   不确定的他觉得,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陈博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叫我约翰就可以了.”   “那可不敢,您姓氏当中的这个冯,一听就知道是个贵族.”   冯·诺依曼他们家,直到他爸爸那一辈的姓氏,还都只是叫诺依曼。   冯·诺依曼的父亲马克斯·诺依曼是匈牙利的一个律师,是当时匈牙利最大的一家银行的董事,也因为这个身份,是匈牙利皇家政府当中的议员。   老诺依曼1913年被政府晋升为了奥匈帝国的贵族,所以他们家的姓氏才开始带上了冯字。   有人说这个贵族是他那个银行家父亲花钱捐来的,结果钱花出去没几年,奥匈帝国没了,他们家的姓氏还算幸运,最起码保留了下来。   陈慕武不确定这件事是真是假,所以在本人面前似有意似无意地提了出来。   “布达佩斯大学的博士,怎么能和两位剑桥博士相提并论呢?陈博士,别开玩笑,叫我约翰就可以了.”   冯·诺依曼对贵族这件事避而不谈。   “我在车上和保罗聊过他最新的那篇论文,然后才得知,原来他能写出来,也是从陈博士您这里获得的灵感。   “保罗又和我聊起来,最近打算和您共同编写一本量子力学讲义。   刚好,我打算在剑桥大学待上几个月的时间,卢瑟福主任说如果我找不到什么事情的话,就要给我安排进实验小组。   “让我这个从来没怎么做过实验的人进实验室,还不如杀了我,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参与进来,和你们一起编写讲义。   “比起实验来,我在这方面上还更拿手些.”   说着话,他抬起手,用手指指向了自己的脑子,完全不提,他之前和福勒说,想进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实验这件事。   有上赶着送上门来的壮劳力,陈慕武当然举双手欢迎。   狄拉克加冯·诺依曼写的教科书,那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   只是这本书写成之后,有多少人能读得懂?那就不关同为作者之一的陈慕武的事了。   我死后,谁管他洪水滔天?   “那当然好了,最近有好多事情都一股脑儿找上了我,有些忙不过来,约翰你能加入进来,算是帮了保罗还有我一个大忙。   “哦对了,保罗,那能不能再带上罗伯特?我最近一直都在忙手里面其他的项目,似乎有点儿冷落了他。   之前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和卡皮察俱乐部讲量子力学,就是他帮我整理的演讲稿。   他人不错,也很聪明,只是内心有些多愁善感,让他参与进来一起写书的话,刚好能给他找些事情做.”   一次习惯性地打扫办公室,就让心细如发的陈慕武再次注意到已经进入了冷宫的他。   这个典型事例,如果能写入《一百条犹太人智慧法则》,绝对能靠着版税大赚上一笔。   陈慕武提出来的要求,作为客人的冯·诺依曼插不上嘴,作为朋友的狄拉克没有意见。   商定好写书的事宜之后,狄拉克回圣约翰学院去取他的个人用品,未来几个月,他打算常驻在这间办公室。   而陈慕武陪着冯·诺依曼,打算随便找家为学生服务的小饭馆里吃点儿东西。   身边没了其他人之后,他终于能和这位目标人物说几句体己话。   之前在哥廷根藏在心中对陈慕武的种种不满,在见到他本人后,慢慢开始烟消云散,到现在早就无影无踪。   身为天才的冯·诺依曼,了解到了他和同为“天才”的陈慕武有哪些不同。   陈博士的天才之处,在于他的大脑之中装着无数个新奇的点子,而这些点子总能恰到好处地被他本人或者是别人证明是正确的。   自己的天才之处则正相反,自己的计算能力,理解领悟能力绝对能算是一流的,属于是一点就透那个类型。   唯一缺的,就是那一点。   这不是刚好和陈博士互补了吗?   冯·诺依曼觉得自己在剑桥大学多留上几个月也不是不可以,争取能多从陈慕武身上薅些羊毛。   这两个人各怀心思,一个把对方当成超级人体计算器,一个把对方当成无敌灵感发生器,因此相处的十分客气。   走在去饭馆的路上,冯·诺依曼还在拍着陈慕武的马屁。   量子力学方面,他姑且还算是一个初学者,只能在自己的老本行数学上找补。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聊到了不完备性定理,说这个定理的横空出世,彻底击碎了希尔伯特公理体系的完备性和自洽性。   好么,杆还没抛呢,鱼就先开始咬钩了。   那陈慕武索性把诱饵丢了下去,他转头面向冯·诺依曼,依旧用闲聊似的语气说道:“约翰,你觉得希尔伯特教授提出来的那个公理体系当中的可决定性,是成立的,还是不成立的呢?” 第242章 190约克公爵的邀请   在希尔伯特本人所设想的公理体系中,有三个最根本的基础,分别是完备性、一致性和可决定性。   完备性和一致性,已经被陈慕武的一篇论文给搞没了,现在就只剩这个可决定性依然坚挺,既没有被证实,又没有被证伪。   从陈慕武云淡风轻的问话当中,冯·诺依曼听出来了一些不寻常。   他总觉得身边的陈博士这么问,不像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更像是在隐晦地提醒自己,这个可决定性,就和之前的完备性还有一致性一样,同样也不怎么靠谱。   冯·诺依曼没有像卞太后那样,把陈慕武当成曹丕,发出“汝已杀我完备性和一致性,不得复杀我可决定性”的感慨。   他倒是感觉,陈慕武挑起来的这个话题上面,大有文章可做。   “陈博士,我不太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自从您的不完备性定理提出来之后,我想世界上对这第三条可决定性的正确与否提出怀疑的数学家,也不会太少。   难不成,您对这个问题也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   “也算不上什么发现,”冯·诺依曼果然上了钩,让陈慕武有些欣喜,“目前只不过是才有了点儿头绪而已。   “有关公理体系的可决定性,希尔伯特教授曾经做过这样一种设想,‘通过一个可行的过程,以及有限次的运算,来证明数学理论的可行性’。   “可他的这个设想当中,无论是‘可行的过程’,还是‘有限次的运算’,这两个概念都是很模糊很抽象的,在数学上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定义。   “所以为了给这两个概念下定义,我的大脑当中,有了一个很模糊的想法。   “你也知道,我们研究物理的,就喜欢做实验。   即使实验因为各种因素的限制,不能在实验室里做出来,我们也会在大脑当中模拟,并把这一过程称作是‘思想实验’,德国的爱因斯坦教授,就很喜欢做一些思想实验来验证自己的结论.”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陈慕武平时常去的一家小饭馆里。   叶公超离开英国两年之后,陈慕武终于学会了和英国菜和解。   反正你只要不点那种需要太多烹饪技巧的菜肴,那么味道基本上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他像往常一样叫了一客牛排配蘑菇酱,坐到他旁边的冯·诺依曼也有样学样,点了和他一样的东西。   “约翰,来到剑桥大学不必拘束,这里也不是什么很正式的餐厅,只是小饭馆而已。   我不喝酒,所以从不点酒,帮你叫一品脱啤酒,够不够?”   “陈博士,不必了,你不喝我就不喝。   喝酒都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其实并不喜欢。   还是请您快讲讲,刚刚提到的那个思想实验,究竟是什么吧!”   “也好.”   反正等待上菜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陈慕武就摸出来了他的笔记本,又旋开钢笔的笔帽,在本子空白页上画了起来。   “一条无限长的纸带,上面被分为了无限个格子,格子上可以记录任何字母,二进制数字1和0,还有空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以左右移动,并能读取纸上内容的读写头;   “一套控制读写头移动的规则表;   “还有一个状态寄存器。   “这四部分,一起组成了一个机器,我的思想实验就围绕这个机器而展开.”   陈慕武在笔记本上画的这个奇怪的机器,就是原时空里大名鼎鼎的图灵机。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机器,以后就将会叫做“陈机”了。   吧啦吧啦给云里雾里的冯·诺依曼讲了一大堆有关陈机运转的事情,到最后陈慕武才开始说他的结论。   “这个读写头在受到规则表和输入端的控制,从而进行移动,不就刚好是希尔伯特教授设想当中的‘可行过程’么?   “而读写头在程序结束时,通过有限次移动,最终停留在空白格,这个过程,不也相当于是另一个‘有限次运算’了吗?   “这样一来,希尔伯特教授的可决定性设想,也就转化成了‘是否存在这样一种陈机,使其能判定任意一个程序能否在有限时间内结束运行’了.”   “没错,确实就是这样.”   他刚讲解完陈机的构造,餐馆里的服务员刚好也把两客牛排给端上了桌。   陈慕武顺势把笔帽旋紧,夹到笔记本中然后合上,接着做了个手势让了让冯·诺依曼。   “请吧,约翰,我们吃完了再说.”   匈牙利人心中此时就像读网文读到精彩之处时,作者却断更了一样难受。   纵然面前摆着的是不太诱人的英国牛排,他也没有一点儿心情像身边的陈慕武那样挥动刀叉。   他也不顾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直接把刚刚合上的笔记本又给打开,再次推到陈慕武的面前。   “请稍等一下,陈博士。   您提出来的这个停机问题,确实能更形象地描述希尔伯特教授的可决定性问题。   可是,这并不说明这个可决定性,它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等一下!”   冯·诺依曼更失礼地拧开了陈慕武的钢笔,在陈慕武的本子上飞快地写写画画,与此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   “假设存在这样一个陈机,能够对任意情况做出是否结束运行的判断……   “如果判断运行结束就输出是,不结束的话就输出否。   “那么只需要再把这台陈机进行改进,当它输出‘是’的时候,就把它连接到一个永远不能结束运行的死循环中,而在输出‘否’的时候,则直接停止运行。   “这样一来,陈机判断‘是’运行理应停止但不会停止,判断‘否’则情况正好相反。   “这个和之前的假设‘能够对任意情况做出是否结束运行的判断’是矛盾的。   “而陈机这个概念,又等同于希尔伯特教授提出来的可决定性设想。   “既然陈机不能对是否结束运行作出判断,那么也就是说,可决定性这件事,同样也是不可行的!”   冯·诺依曼在笔记本上,亲手推翻了他老师希尔伯特三个设想当中的最后一个。   但他此时的心里完全没有那种“欺师灭祖,悖逆人伦”的悔恨,也完全不怕希尔伯特会把他名字中的“冯”字给收走。   冯·诺依曼只是很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一个不小心,还把陈慕武那支裸露着笔尖的钢笔给碰到了地上,发出“丁铃当啷”这种清脆的响声。   陈慕武对此一点儿也不心痛,反正老冯家有的是钱,都能花钱买贵族,总不至于连一根钢笔都赔不起。   倒是饭馆的服务员,看到冯·诺依曼这么激动,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提醒他不要把桌子上的餐具,主要是盘子给碰到地上。   匈牙利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云淡风轻的服务员:“你知道刚刚陈博士又在学术上面取得了多么重大的一个发现吗?你不关心这件事对数学的发展有什么影响也就罢了,为什么反而还要关心一个不值几个钱的破盘子呢?”   “少见多怪,”操着正经英音的服务员,白了一眼冯·诺依曼这个英语里带着欧洲口音的外国佬儿,“先生,那你知道陈博士在这间餐馆里,已经取得过多少重大的发现了吗?说不定让你激动的,只是他那些发现当中最不重大的一个而已。   “而且陈博士现在这么年轻,他未来取得的发现只会越来越多。   “但我这里的盘子却不一样,这可是从我祖父那一辈传下来的。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冒失,那么盘子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少.”   说罢,服务员努了努嘴,用脸上的微表情示意冯·诺依曼,让他看看坐在身边,他口中刚刚取得了重大发现的陈博士,此时正在做些什么。   陈慕武已经舞刀弄叉把牛排切成小块,然后叉起其中之一,沾了沾酱后优哉游哉地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品尝这不太美味的美味来。   在服务员那里吃了个瘪的冯·诺依曼,只能重新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钢笔,看了看笔尖之后很愧疚地和陈慕武说了声抱歉,并说自己日后一定会再赔偿他一根新的。   “小事情,都是小事情,快吃吧约翰,不然等等饭都凉了.”   冯·诺依曼觉得不能让这个剑桥小饭馆中的服务员瞧不起,所以他强忍着内心当中的激动,也像陈慕武一样吃起了牛排。   虽然刚刚发生了各种事情,但把第一口牛排放到嘴里,他的口腔当中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恰到好处的温热。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冯·诺依曼就从陈慕武这里白嫖到了一篇论文,而且还正符合他的研究方向。   走在返回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路上,他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向陈博士提出来,两个人合写一篇论文,但他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点。   为什么陈慕武会把希尔伯特教授有关可决定性的设想,类比成陈机这种新鲜玩意儿呢?   陈机仿佛就是天然为证伪可决定性而生的,陈博士既然都已经想到了这里,那么他难道就没有更进一步吗?   “陈博士,有关今天的证明,您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陈慕武肯定不会否定这件事:“只是有个大概的思路,只是最近很忙,没来得及细想。   刚好你是希尔伯特教授的学生,又是数学上的高手,就打算趁着今天吃饭的工夫,和你简单地聊上几句。   约翰,你还真给我带来了惊喜.”   冯·诺依曼心里更加认定了这一点,他继续试探着问道:“陈博士,那我们两个人,把这篇论文给合写出来,怎么样?您来当第一作者.”   “那是再好不过了,还是那句话,我最近没有时间,这篇论文就要多麻烦你了.”   “这当然没话说!”   冯·诺依曼很高兴,自己才来到剑桥第二天,就从陈慕武这里捡到了一篇论文。   陈慕武同样也很高兴,他原本很害怕冯·诺依曼是被希尔伯特派来和自己论道辩经的,可后者的表现打消了他的顾虑。   不久之后,奥本海默重返了陈慕武的办公室,狄拉克和冯·诺依曼也都入住到了这里。   一时间,陈慕武的这间办公室,成为了世界上的物理学家聚集地当中,数学水平最高的地方。   奥本海默和狄拉克忙着编写量子力学的教材,冯·诺依曼忙着写论文,大家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术研究当中,所以甩手掌柜陈慕武偶尔间歇性地消失几次,也就没人会在意了。   又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陈慕武刚走到三一学院的门口,就被门口的院监给拦了下来。   他向陈慕武通报,有一位客人正在会客室当中等候。   问这个院监客人是谁,他却摆出来了一副神秘莫测不可说的表情。   等见了面,陈慕武认出了来者应该是约克公爵身边的那位贴身仆人,之前在巴黎参加奥运会的时候等在会场外面的那一位就是他。   “陈博士,马上就到了国王寿辰假期,约克公爵想请您去伦敦,和您见上一面.”   客套之后,这位王室仆人开门见山,表明了此行的目的。   为了表示对陈慕武的尊重,他还特地奉上了印着约克公爵徽章的卡纸邀请函。   “多谢公爵的邀请,也麻烦您到剑桥大学跑这么一趟。   请您转告殿下,我到时候一定准时到场.”   因为车的事情,卡皮察后来也找了自己几次。   这次约克公爵想要,刚好可以做出来个安全带的模型,到伦敦走一趟的同时,顺便“骗”些钱再骗辆车回来。   趁着还有几天的时间,陈慕武找到等着电荷传送带到货的考克罗夫特,请工程师出身的他帮忙做一个安全带棘轮的模型出来,准备到时候像有机玻璃那样,当众演示。   在穿着打扮上,陈慕武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到了公爵府邸之后,也验证了他的猜想,虽然说是见面,可没说是单独见面。   那张邀请函上把时间订到傍晚时分,摆明了这是约克公爵在自己家里举办的一场晚宴。   在晚宴上陈慕武见到了很多有些面熟的人,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二阿哥党。   见到宴会的主人约克公爵,陈慕武很自然地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这一次阿尔伯特王子好像是有些不高兴,握手的时候,他小声在陈慕武耳边说道:“陈博士,你之前发表的那篇文章,不论是国王陛下那里,还是唐宁街十号以及十一号那边,都对此不太高兴.”   唐宁街十号是首相官邸,十一号住的则是财政大臣。   因为重振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荣光,曾经亲自访问过实验室的鲍德温对陈慕武的观感还不错,老布拉格向他说明过这一点。   陈慕武觉得约克公爵话中的不高兴,多半都源自那位小胖子的身上。 第243章 191奇怪的满月礼物   无论有多少个人反对你,都不重要。   但如果连一个支持你的人都没有,那可就危险了。   今天刚一见面,约克公爵就和陈慕武说了这么一句话,听上去像是在指责,可实际上却说明,这位二阿哥还在把他当朋友。   如果连皇室上下都讨厌他这么个人的话,又何必大费周章,专门派人把陈慕武从剑桥邀请到伦敦来,还让参与如此高规格的晚宴呢。   直接派人乃伊组特,不就好了吗?   有这个未来的带英皇上撑腰,陈慕武什么都不怕。   他这种安全感也不必等到十年之后,爱德华八世退位,眼前这位约克公爵登基成为乔治六世后才能迟来得到。   现在这位二阿哥,在他皇阿玛面前说话就已经很有分量了。   约克公爵的大哥,是乔治五世的长子,带英帝国的皇太子,他们叫做威尔士亲王的爱德华王子。   虽然兄弟两人的年纪相仿,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威尔士亲王在英国乃至全世界的民众眼里,要比约克公爵讨喜得多。   大阿哥长得风流倜傥,个人形象充满魅力,被广泛认为是一个知性、富有活力并且擅长社交的人。   相比之下,二阿哥因为有口吃的语言困难症,打小就很不自信,这种不自信和口吃一起伴随他的成长,让他经常向世人展现出冷酷的一面。   一个热情,一个冷漠,这两种性格究竟谁更讨喜,不言自明。   虽然现在的约克公爵已经开始跟着那个从澳大利亚请来的大夫接受着语言矫正训练,可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此外,作为现在全世界最为瞩目的九零后,威尔士亲王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他那率性的穿衣风格,在没有小红书,没有直播带货的年代里,引领着一波又一波的二十年代流行风尚。   威尔士亲王很喜欢一种灰色掺上红、蓝线条的、被称为葛伦格纹的格子布,这种布料被他本人带火之后,就有了“威尔士亲王格纹”的诨号。   在传统的英伦打扮里,马甲仅仅是正式礼服的一种伴生品,只能穿在外套里面,并且颜色也要和外套相近才能搭配。   可偏偏这位大阿哥不拘小节,非要单独把马甲穿在外面,而且还选择的是最离经叛道的白色。   没想到他这种搭配非但没有引来嘲笑,反而引来了英美各界男士的模仿,让白色马甲成功火出了圈。   威尔士王子在报纸上频繁出现,他的弟弟约克公爵也同样如此。   只是和他那个三天两头引领时尚的大哥不一样,约克公爵经常现身的地点都是什么煤矿、钢厂和电厂。   和他有关的新闻,也基本上都只能被刊登在报纸上普通人不怎么喜欢看的工业民生版面的角落里。   有名气的人愈有名气,默默无闻的人愈发默默无闻。   王子长大成人之后,他的婚事就成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而最讲究门当户对的欧洲王室,又是大英帝国未来的皇帝,威尔士亲王的婚姻大事,整个欧洲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打以前,曾经有人介绍他和普鲁士王国的一个远房表姐,维多利亚·露易丝公主相亲,可是那次相亲谁也没看上谁。   然后,一战就开打了。   名义上参军服役的爱德华王子,到巴黎去参加派对,认识了当时巴黎的名妓,比他大四岁的玛格丽特·阿利贝尔。   可能是这一次的派对,给威尔士亲王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本来长的就模样俊俏,又有十分显赫的身份地位,威尔士亲王自此开始桃花运不断。   他本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都是秉持着玩玩的心态,从不把任何一段感情当真。   渐渐的,威尔士亲王还多了一个和魏武帝一样的毛病,他喜欢人妻。   这结果就是比他小一岁的弟弟约克公爵都已经结婚了,他这个大哥还是明面上的孤身一人,只不过私下里有许多个红颜知己而已。   即使在乔治五世生命中的最后几年,威尔士亲王还没能结婚。   1934年,爱德华王子已经四十岁,仍然孤身一个人。   当时,小胡子已经在德国掌权,他异想天开地想要让英国王室和德国王室之间产生关联,于是就让之前的那位露易丝公主,把她十七岁的女儿弗蕾德里克,嫁给时年四十岁的前相亲对象,威尔士亲王。   当然,这桩婚事到最后也并未成功也就是了。   俗话说,知子莫如父,威尔士亲王的一举一动,乔治五世都看在眼里。   老皇上曾经给自己的大儿子下过断言,说他死了以后,十二个月之内,这个男孩就会自己毁掉自己。   相较之下,二儿子阿尔伯特王子深得乔治五世的欢心。   可能是觉得大号练废了,只能开个小号练级,乔治五世甚至都曾在绝望之中说出过,他希望他的长子永远不会结婚生子,也别给阿尔伯特王子顺利继承王位增添任何麻烦这种话。   因为经常代替他的皇阿玛去各种工业场合参观慰问,约克公爵本身就对这次罢工的煤矿工人们很同情。   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让他不能说出支持罢工这种话出来。   约克公爵是不反感陈慕武在报纸上发表的那篇文章的,仍然把他当做是自己在科学界中一个最好的朋友。   而多亏了那个不争气的大哥,约克公爵在乔治五世面前说话很有分量。   只要他想把陈慕武给保下来,那么小小的财政大臣,也根本不足为虑。   更何况,保守党内对丘吉尔这个人的风评也不太好。   二十世纪初,丘吉尔初入政坛时,他的党派是保守党。   可是年轻气盛的他是出了名的刺头,经常反对保守党的各种决策,没过几年就被保守党取消了党员资格,转投入自由党门下。   他在自由党内阁中几度出任各种职位,一战之后,随着工党的崛起,自由党的衰落,政治嗅觉终于灵敏了一次的他开始疏远自由党,并向保守党靠拢。   这种行为,在丘吉尔眼中,或许是紧跟时代潮流。   但是在保守党眼里,他这完全就是在左右横跳。   虽然首相鲍德温对他予以重任,让他出任财政大臣一职,可是保守党党内,对此人还是很不信任的。   到了1929年大选,保守党惨败,工党重新上台,丘吉尔也就只能在保守党内的影子内阁里挂了个虚职,然后他又和保守党的领袖鲍德温闹翻了。   自此一直到二战爆发,丘吉尔再也没担任过政府要职。   满打满算,这个小胖子也只不过再当两三年的财政大臣,就将陷入隐退状态。   而自己的背后,有约克公爵和他身后的英国国王支持,就算他丘吉尔因为一篇文章而讨厌上自己,又能奈我何呢?   陈慕武在发表文章之初,也早就做过了最坏的打算。   狡兔三窟,就算整个英国都反感他的那篇文章,他也不愁没有地方落脚。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处处不留爷,爷去斯德哥尔摩教书!   约克公爵对自己释放出了善意,陈慕武也要做到有来有往才行。   “多谢公爵殿下您的提醒,我只是看到英国国内工人们的罢工,不自觉就联想到了我家乡的事情。   更何况,贵国的那帮人,事情办得也确实有些不地道,他们居然帮着本人为虎作伥.”   陈慕武心说,自己那篇文章还是给英国人留了很大一个面子,只说是公共租界里那些英国军队的暴行。   如果把话完完全全讲明白,英国军队暴行背后的英国的帝国主义,比租界里那些散兵游勇要可恨无数倍。   约克公爵脸上仍然是阴晴不定:“陈博士,如果有一天,英国和你的国家因为一些事情而发生战争的话,你也会支持你的国家吗?”   “那这是自然,我想除了那些数典忘祖的人,没有人会不支持自己的国家。   “不过殿下,您显然是多虑了,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一下,头顶上的天会不会掉下来。   “中囯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领土上还肆虐着来自各个国家的强盗,怎么可能会合英国开战呢?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财力。   “倒是英国一定要小心本这个国家,虽然你们曾经在一战时期是英同盟,但这并不代表未来不会有人背叛这个盟约.”   “你是说本和英国开战?这怎么可能吗?难不成他们会开着军舰,从太平洋经过印度洋,一直来到大西洋和皇家海军打海战吗?”   “他们肯定不会傻到这种程度,可是他们可以攻击新加坡,马来亚和印度啊!   “如果有人说要削减海军的经费,那他可能是出于财政方面的考虑,但如果有人说要放弃新加坡的防御工事,那他一定就是一个大大的奸臣!”   劝鲍德温放弃新加坡防御工事的,正是丘吉尔在几年前办的事。   丘吉尔说他的坏话,锱铢必较的陈慕武就非要还回来不可。   而且丘吉尔那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他这番话则完全是为了他们英国着想。   什么叫以德报怨啊!   可陈慕武也只不过是和约克公爵吐个槽而已。   君主立宪制的政体下,英国国王都是一个不能参政的吉祥物,他这个名义上的君主第二顺位继承人,实际上都不知道能不能当上国王的老二,就更不能插手国家的政务了。   和他说这些话,除了能让约克公爵担心之外,也没什么用。   或许多年之后,本人真的占领了新加坡的那一刻,当时的英国国王会想起今天陈慕武和他说的这番话。   好不容易有了和主人说话的机会,陈慕武肯定不能只说这些事。   就算约克公爵不说罢工这件事,他此行也是带着搞钱的目的来的。   于是陈慕武又扯出了另外一个话题:“恭喜公爵殿下,报纸上说前不久殿下您喜得贵女,按我们中囯人的习俗,孩子出生一个月后,值得大肆庆祝一番,我这次来,也给小公主准备了一份礼物.”   虽然现在是刚出生不久的小公主,在陈慕武穿越之前,那可是刚过世不久的老太太。   没错,约克公爵的长女,正是超长待机却输在决赛圈里的那一位。   “陈博士,您有心了,多谢!”   初为人父的约克公爵,听到陈慕武的话后很开心。   他也关注着陈慕武的学术活动,在前不久也曾读到报纸上的新闻,说他在数学上也打了德国人脸。   虽然身上流着德国人的血,可自从他的父亲乔治五世在一战时为了鼓舞士气,把自己的姓氏从冯·萨克森·科堡-哥达改成温莎之后,英国王室在感情上也就和德国恩断义绝了。   再加上他本人也是剑桥大学出身,陈慕武赢了就是剑桥赢了,剑桥赢了就是英国赢了,约克公爵这次是三重高兴。   他没想到陈慕武能在如此繁忙的学术研究当中,想着自己那个刚出生的女儿,心中更是一阵没来由的感动。   虽然陈博士一个天天到自己这里化缘来的穷学生,应该送不了什么比较值钱的东西,但多多少少也是一份心意。   约克公爵正等着陈慕武往外掏礼物,没想到后者却突然说起来一件似乎和礼物毫不相干的事情。   “公爵殿下,随着汽车越来越普及,剑桥大学周围也多了不少飙车党。   “虽然开快车很酷,但是车祸数量也随之攀升,因为车祸殒命的人数更是逐年增加。   “当然,身为王室成员,您没有必要担心汽车的安全问题。   “全世界应该都不会有人敢在汽车上对尊贵的英国王室动手脚,一定会保证王室成员的出行安全,是绝对不会允许车祸这种事情发生的。   除非……”   “除非什么?”   “啊,没事没事,我是想说没有除非.”   陈慕武话越说越顺嘴,差点把一句“除非她不再是英国王室成员”给说出去。   戴妃之死的原因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其中最流行的一种阴谋论,幕后黑手正是约克公爵这个刚刚出生的女儿。   “我在剑桥郡目睹了几起车祸的惨状,无论他们是死是生,那种情形总令人不忍直视。   我的心里总想着,一定要为驾驶安全而做些什么.”   陈慕武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之前考克罗夫特按照他的设想做出来的安全带棘轮模型。   “所以我在闲暇之余发明了这个能把司机和同乘人员固定在椅子上,防止因为意外冲撞而导致司乘人员受伤的安全带。   “刚好赶上公主千金诞生于府上,我这次也就借花献佛,把这个发明,当做是她降临人间的礼物.”   虽然说是礼物,但是对抠门的陈慕武来说,专利费少拿一便士都不行。   约克公爵家大业大,他也不好意思不给这笔钱。   说不定刚刚升级做父亲的他出于对女儿的喜爱,这次还能帮陈慕武从汽车厂商那里争取到更多的专利费出来。 第244章 192粒子加速器竣工   自己女儿出生,陈博士送了一个发明作为礼物。   出于对女儿的喜爱和对陈慕武的感激,刚开始约克公爵还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但是越往下听,他就越觉得陈慕武讲的有些无聊。   这倒不是说因为他是血统尊贵的天潢贵胄,家里人不让约克公爵接触飙车这项危险的体育运动,所以认为安全带这种东西可有可无。   恰恰相反,在外可能他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给皇室身份抹黑。   但是在皇宫禁苑,如果他想做些什么事,难不成还有什么人敢阻拦吗?   可之所以在剑桥大学风靡的飙车运动,却没能在约克公爵这里流行起来的原因,不是因为车速太快,而是因为车速太慢了。   后世用来检验一辆汽车驾驶性能的一个标志性参数,叫做百公里加速,指的是一辆车启动之后,速度从零提升到一百公里每小时所需要的时间。   但是这个参数对于二十年代的汽车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是因为对于现如今的大部分汽车来说,无论是车辆的性能还是道路的路况,都不支持它们能够把速度飙升到一百公里每小时以上。   所以对大部分汽车来说,它们的百公里加速时间,都是无穷大。   如果没体验过更快的速度,那么此时驾驶汽车也能算是一种乐趣。   可约克公爵,那可是皇家空军出身,他不但亲自打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还考过飞机的驾驶执照。   体验过无拘无束地极速飞翔在天空中那种感觉之后,在地上无力地踩油门,对他来说当然没有什么意思。   陈慕武之前和他说,汽车永远不可能对英国皇室成员造成威胁。   但飞机就不一样了,不论你是王子王孙,还是平民百姓,空难说要你的命,就要你的命,根本不给讨价还价的余地。   就算飞机工业再发展个一二十年,到了1942年,约克公爵,当时他已经是乔治六世,的四弟,肯特公爵乔治王子,还因为飞机空难而丧生。   至于陈慕武认识的另外一位王室成员瑞典王储,未来同样也将登基成为国王的古斯塔夫六世,他的遭遇比约克公爵还要惨烈。   乔治六世的弟弟肯特公爵空难发生后又过了四年多,瑞典王储的长子,同样名字叫古斯塔夫的另一个王子也因为空难而丧生。   他是瑞典王位的第二顺序继承人,如果他没死的话,那么等老王储登基,成为古斯塔夫六世之后,他就将接任王储,未来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成为瑞典国王。   还好在他死之前的一年,已经有一个孩子降生,总不至于让他这一枝绝后。   而他的几个兄弟,也大多数因为选择真爱,和平民家的女儿结婚而自动放弃了王子还有公爵爵位以及王位的继承权,从而威胁不到他这个孩子将来继承大统。   和朱允炆比起来,卡尔十六世实在幸运,他没有一个燕王叔叔。   陈慕武虽然知道这几起空难事故,可就像他没办法对约克公爵说,你将来将会荣登大宝,继承大统一样,他也没办法提前把空难的事情给说出来。   阻碍别人上飞机,说一上飞机就会出事,这件事直接说出来对方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傻子。   给约克公爵演示完这个汽车安全带棘轮的构造和理论之后,出于礼貌,约克公爵答应替陈慕武和英国的几家汽车厂商联系一下,帮他们牵线搭桥。   至于事情能不能成功,那就全靠双方的后续谈判了。   约克公爵只觉得自己充当着一个介绍人的角色,殊不知,他的介绍比什么都好用,别人即使花成千上万英镑,也不一定能请的动约克公爵这尊大佛,让他开金口。   今天的晚宴上,陈慕武已经占用了约克公爵太多的时间,目的已经达成,对方也很不耐烦。   所以他选择见好就收,道了谢之后,就考虑去宴会上找点食物填饱肚子。   和他那个风流倜傥的单身大哥不一样,约克公爵已经结婚还生了孩子,于是来参加宴会的成员基本上也都是拖家带口,没有那么多心怀叵测,试图通过勾搭威尔士亲王而成功上位的“社交名媛”。   虽然之前也曾参加过一次类似的聚会,但陈慕武认识的人不多。   而且大家都是上层社会的成员,天生就站在罢工的那些工人们的对立面,在他们眼里,支持罢工的陈慕武很不讨喜。   只是不想驳了约克公爵的面子,所以才没有在现场发作,但也没向陈慕武释放出来一丁点儿善意就是了。   陈慕武没有热脸贴别人冷屁股那种爱好,他同样也不想和这些不能掏钱支持他搞学术研究的名流掺和到一起,大家不是一路人。   好在现场除了约克公爵,他还有另外一个熟人。   环视一圈后,陈慕武出现在了赫胥黎的身边。   这人应该就是一个铁杆的二阿哥党,不然为什么每次陈慕武在约克公爵家,都能见到他呢?   两个人之间的交集,除了都是约克公爵的朋友之外,还曾经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见过面,赫胥黎本人还是超导体陈效应的那次失误的见证者。   看到陈慕武坐了过来,他首先示好道:“陈博士,好久不见了.”   “赫胥黎教授,你好。   很高兴你不像他们那帮人那样,因为罢工而讨厌我.”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资本家和工人们之间确实存在矛盾,就像月亮一样,即使蒙上眼睛强行让自己看不见,可是月亮它就在那里。   “约克公爵经常到工业生产的第一线去时视察工人们的情况,他同样也很担忧这一点。   只可惜人微言轻,即使他已经各种呼吁,可总是没有人能重视他的意见。   “几个王子当中,人们总是更偏爱爱出风头的那一个,却对脚踏实地的视而不见。   可惜以后国家还是会交到那种人手上,到时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赫胥黎的联想能力还真是丰富。   他能从罢工开始转进到对威尔士亲王的吐槽,这要么是他和约克公爵的感情非常不错,要么就是他十分讨厌约克公爵的大哥。   “赫胥黎教授,请您不必那么悲观,当今英国国王百年之后,威尔士亲王登基是必然的。   可是谁又能说,这个国王威尔士亲王当得,约克公爵殿下就当不得呢?”   “陈博士,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难道这也是量子力学,平行宇宙什么能预测出来的结果吗?”   陈慕武曾经受福尔摩斯系列小说的作者柯南·道尔爵士的邀请,到伦敦的鬼魂俱乐部里办过一次讲座,当时讲的就是他为了忽悠爱因斯坦,在伦敦皇家学会上提出来的平行宇宙理论。   赫胥黎本人也是鬼魂俱乐部的一员,他也参加了那次讲座,对这个平行宇宙记忆犹新。   现在陈慕武突然和他说出来这些谶纬意味浓厚的话,赫胥黎难免就往那个方面想。   陈慕武也想着继续忽悠下去,说些自己“夜观星象”云云的话。   但他又觉得那种行为未免太神棍了一些,只能一本正经地分析了起来。   “这和平行宇宙没什么关系,赫胥黎教授,只是我本人的一点分析。   “威尔士亲王的年纪,比公爵殿下还要大上一岁,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没结婚,更别说孩子了。   看他的这个性格,以及民间小报上刊登的那些花边新闻,我不看好威尔士亲王能在一段稳定的婚姻关系当中安定下来。   “如果他孤独终老的话,那么公爵殿下就始终都能是王位的高顺位继承人,即使殿下本人或许因为一些因素没能继承,那他刚刚得到的那位小公主,同样也能继承英国王位.”   陈慕武的一番话,并没能劝得赫胥黎舒展眉头。   他仍然是忧心忡忡:“如果有一天,威尔士亲王突然转性,想要结婚了怎么办?”   陈慕武心说,那简直就更糟糕了,不爱江山爱美人,当了三百多天国王,因为想娶一个离过两次婚的美国名媛而退位,英国多少年都没这么丢过人,闹出来过这么大的一次笑话。   他那个三一学院的学长鲍德温还真是倒霉,手下出了丘吉尔这么一个刺儿头,上面又轮到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国王。   虽然对赫胥黎来说,这倒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有惊无险地在约克公爵家度过了这一场晚宴,陈慕武没有着急回到剑桥大学。   既然到了伦敦,他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去中囯驻英公使馆里去拜拜码头。   今年年初,在伦敦淹留了一年时间的驻意公使朱兆莘,终于启程开拔奔赴罗马,向掌权的墨光头递交了国书。   驻英公使馆换了新的话事人陈维城,从他上任到现在,两人还从没见过面。   拖了这么久,再不去拜访实在是不合适,说不定以后还有求于人呢。   陈维城是从国内来到英国赴任的新人,他不认识陈慕武很正常。   但使馆内的其他工作人员,对陈慕武这个人是再熟悉不过。   他刚一踏入公使馆的大门,就有不少人来和他打招呼。   之前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做实验时,朱兆莘长期派司机开着使馆的汽车,接送他往返于公使馆和皇家研究所之间。   那个汽车司机同样也见到了陈慕武,他站在角落里,小声打着招呼:“陈博士,陈博士!”   看那意思,对方似乎和自己有话要说。   陈慕武朝司机走了过去,然后就听到了一些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司机问他需不需要司机,公使馆几个月都发不出工资来,日子过不下去了。   他只能含糊地应付着说以后再考虑,毕竟现在他连一辆像样的车都没有。   在办公室里,陈慕武终于和他的本家陈维城见了面。   相互寒暄之后,这位新任的临时代办,居然做出了和刚刚那位司机同样的举动,那就是哭穷。   不光是发不出工作人员的工资,近几个月,公使馆的伙食费都削减了不少。   负责采购的会计更是已经通知了他,如果国内的外交部再不把钱给打过来,按照现在的开支计算,再过十年半个月,公使馆可能要每天只吃一顿饭,才能勉强维持到年底,最终关门大吉。   造成公使馆揭不开锅的根本原因,还是国内北洋政府种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所导致。   曹锟倒台了一年多,段祺瑞同样也倒台了。   张大帅从奉天坐着火车,风光无限地进了邶京。   与此同时,南方的国民政府,也在先总理去世之后,重新开起了北伐的战斗。   这种情况下,远离故土漂泊海外的各个驻外公使馆,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弃子。   陈维城这一番诉苦,陈慕武却完全没有借钱给公使馆的打算。   随着北伐的胜利,北洋政府马上就要倒台。   等新的遖京政府接管了驻英公使馆,他那位精明而抠门的江老乡,连他那两枚勋章每年的年金都不肯发,更是一定不会承认这笔糊涂账的。   这钱只要借出去,就注定要打水漂,陈慕武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不在这里像之前那样胡吃海喝,已经是他最后的温柔了。   如果公使馆的厨子跑出来向自己求职,那说不定,陈慕武还真能把人给带回到剑桥。   在约克公爵家有所收获,在公使馆差点倒贴,他的这次伦敦之旅,应该还能称得上是不虚此行。   刚回到剑桥大学,考克罗夫特就又兴冲冲地找上了门。   他告诉陈慕武,前不久订购的那条新的电荷传送带,不日即将送货上门。   虽然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喊狼来了,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把传送带装好,起电机能完美运行,粒子加速器就算是研制成功。   陈慕武和老师说过这件事之后,就连卢瑟福都很激动。   到了去剑桥火车站接货的那一天,他甚至亲自和陈慕武一起押车,像古代迎回圣旨那样,把这条来之不易的传送带,从火车站迎回到了剑桥郡外的那间小屋。   成败在此一举,卢瑟福甚至连划了三次,才最终划燃了手中的火柴。 第245章 193卢瑟福:我全都要   有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坐镇,这个小空间里的指挥权,当然就落不到陈慕武身上了。   不过也没什么可指挥的,这个粒子加速器小组,名义上是卢瑟福把权力下放,全程由陈慕武领导。   可基本上,都是由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这两个人忙前忙后,从设计到采购再到施工。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都是偶尔来这边转一转,这俩人能帮上的地方实在有限。   当然起电机能最终建成,还少不了泡利的功劳。   多亏了他这段时间里安安分分地留在欧洲大陆,没到剑桥大学参观访问,及时度假,目的地也没有选择连英国本土。   卢瑟福唯一的指挥,只是叮嘱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两个人,把电荷传送带安装到起电机上时,一定要小心翼翼,切勿对这台来之不易的机器造成任何破坏。   他的这些话,完全是老生常谈。   卢瑟福很看重粒子加速器的功能,期望能在上面发现原子核中的那个电中性粒子不假。   但对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两个人来说,这台起电机比什么都珍贵,在他们的心里,粒子加速器的地位只会比卢瑟福更高,仅次于自己的命根子了。   这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安装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翼翼呢?   房间内的安装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视察了一圈之后,卢瑟福站在门外露天处,一袋一袋地抽着烟,不发一言。   陈慕武站在离他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他的内心中也很在意这个粒子加速器能否成功,心里的紧张和忐忑,一点儿都不比和这台机器有关联的其他几个人少。   即使之前他做了那么多次实验,没有一次失败过,也完全不能抵消他现在的焦虑情绪。   造大型机器和做实验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都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原理,但是外在的影响因素却变得更多了。   而且此前,陈慕武在造大型机器上的成功率,是百分之零。   他1924年就请卢瑟福帮忙申请过电子显微镜的专利,可是两年过去了,因为种种原因,电子显微镜这个庞然大物还是只存在于设计蓝图里。   再者说,卡文迪许实验室对电子显微镜的需求程度,远不及粒子加速器这样强烈。   纵使电子显微镜和普通的显微镜相比,放大倍数提升得很明显,但终究也看不到原子里面的内部结构,找不到卢瑟福想要寻找的那种电中性粒子。   这就导致了实验室对电子显微镜催得不像粒子加速器这么紧,其问世时间也就依然遥遥无期。   陈慕武都已经站在树荫下面打了一套太极拳,房间的门终于再次打开,考克罗夫特和赵忠尧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先生,考克罗夫特先生,怎么样,怎么样?”   卢瑟福比陈慕武更心急,他叼着烟斗就冲了上去。   “主任,一切都很完美,起电机这下是彻底组装成功,已经能算是完全体了.”   光是组装成功还不够,接下来就要测试这个起电机的电压,能不能达到设计的那个数值。   赵忠尧的设计电势差是一百五十万伏特,陈慕武觉得能达到其三分之二的水平,只要能突破六位数就算成功。   汽车仪表盘的码表上,还都标注速度能超过二百呢。   到高速上胆敢超速到一百六,被电子眼拍到就要罚死你!   众人来到旁边的办公室里,换好了绝缘防静电的防护衣服和防护鞋。   然后再通过一道小门,来到了起电机所在的这间屋子。   “好了,赵先生,考克罗夫特先生,让我们来试试看,这个凝聚了众人这么长时间心血的大家伙,效果究竟怎么样吧!”   发号施令的活轮不到陈慕武,动手操作的活同样也轮不到他。   他只需要乖乖地当个吉祥物,站在一旁就好。   卢瑟福说完话,考克罗夫特就按下了电源开关。   电动机的轮轴旋转,带东西传送带缓缓移动。   同时接通的一个直流电源,也不断通过电刷,从传送带上剥夺着电子,从而让上面带上正电荷。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大家都像陈慕武一样,吉祥物式地站在房间里的安全地带,静静地看着起电机上唯一一处能可视运转的部分。   不知道别人心中有何感想,反正陈慕武心中只有盼望着这条传送带千万别卡壳,也别绷得太紧突然断裂。   约莫过了有个七八分钟,赵忠尧准备进行下一步操作。   按照之前的计算,这个时间足够让球形电极上的电荷达到饱和状态,也就是说电荷从上球形电极上面流失到空气中的速度,和传送带把电荷输送到电极上的速度相同,从而达到平衡状态。   接下来当然是测电压,成败也在此一举。   如果真能在这个起电机上得到百万伏特级别的高压,那么用它来加速带电粒子,就再也没有什么衔橛之虞了。   当然,对于百万伏特的高压,测量球形电极上具体的电压数值,肯定不能再用中学物理实验课上用到的那种黑匣子式电压表。   且不论现在想要造一块量程在百万伏特级别的电压表有多困难多不现实,单说用那种连接球形电极、电压表和大地的方式,虽然能测电压,但也能让球形电极上来之不易积攒下的电荷,在一瞬间就能通过回路,转移到大地当中去。   尘归尘,土归土,还没加速粒子,却先把电压表给加速了一遍。   所以赵忠尧使用的检测方法是,用一根探针在不接触球形电极的情况下,测量电极附近的静电场强度,然后通过数值计算,得到电极上的具体电压。   为了保险起见,他测量了多组数据并记录下来,然后和考克罗夫特比划了个手势,让他把运转中的机器停了下来。   数据已经到手,即便再让起电机转下去,做的也都是无用功。   众人再次回到旁边那间办公室,换掉防护服,满头大汗的卢瑟福,深深地呼出来了一口气。   他在那个房间里,一直都是屏息凝神,心情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机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又赶上夏天天气热,困在不怎么透风的防护服里,每个人都不舒服。   赵忠尧、奥本海默和考克罗夫特,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份刚刚测得的数据,把它们带入到早就誊抄在纸上的公式,分头并进地计算着结果。   虽然机器都已经处在停机的状态,卢瑟福肚子里悬着的那颗心却没有下降一分一毫。   他很想第一时间知道计算结果,或者说,很个令他满意的计算结果。   但事到临头,陈慕武竟突然间看开了。   成功的话当然很好,不成功的话,懊恼悔恨也没有用。   他手里还有那么多经费没花,无论是改进还是回炉重造建个新的,都完全没问题。   实在不行,就干脆上马回旋加速器项目,二十六万英镑的经费凑不到,也可以再作冯妇重走旧路,花二十六英镑搞个回旋加速器的模型,继续到处化缘就好了呀!   不论是卢瑟福的紧张,还是陈慕武另起炉灶的想法,在赵忠尧第一个得出计算结果后,都立刻烟消云散了。   得益于九九乘法表的功劳,他的计算速度,比另两个人要快不少。   但是赵忠尧在报出具体数据的时候,却犯了一个错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乌龙出来。   身为全程参与见证起电机从无到有的当事人,他此刻内心同样也很激动。   然后赵忠尧放下手中的笔大喊:“是一百三十九万伏特!成功了,成功了!”   卢瑟福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赶紧问身边的陈慕武:“赵说了什么?”   “老师,这个起电机的电压能达到一百三十九万伏特,我们成功了.”   之所以要陈慕武从中做这个翻译,是因为心中默念着九九乘法表的赵忠尧,在得出答案后,他脱口而出的也是汉语。   稍后,奥本海默和考克罗夫特也都给出了同样的结果。   起电机的研制,这下终于算是成功了。   此情此景,没有人会去计较为什么设计上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伏特的起电机,实际水平只有其理论值的百分之九十。   虽然在场众人里有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博士想要云淡风轻地装上一把,可是大家心里都或多或少地为这次成功而感到喜悦。   年纪最大的卢瑟福忙不迭地从衣服中往外掏烟斗,想要把开心和激动和他的老朋友分享。   考克罗夫特一开始想要和这么多天砥砺同行的合作伙伴一起庆祝,他的双臂都已经打开了,不料赵忠尧和他的同胞一样腼腆放不开。   这让他只能转向,好在美国人奥本海默足够配合,两个人大呼小叫着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只有陈慕武还关注着起电机研制成功的后续工作。   等卢瑟福抽完烟后,他才凑到老师身边:“老师,现在既然起电机已经造了出来,我们是继续封锁消息,还是对外公布这个结果?如果公布的话,是找记者,写论文,还是申请专利?”   “陈,这还有什么可选择的必要吗?”卢瑟福忽然一歪头,把他的脑袋凑到了陈慕武头旁边,“当然是我全都要了.”   此情此景,让陈慕武莫名想起来了一个戴着红帽子的白胡子老头。   “还有,”卢瑟福继续指示起工作来,“论文和报纸上,都不必出现我的名字,这毕竟是你们几个年青人搞出来的。   “记得记者别找每天等在实验室里报道新闻的那个克劳瑟,那个人在罢工中表现出来的立场,我不太喜欢.”   卢瑟福虽然没有针对之前陈慕武在《英国工人报》上发表文章这件事情找他谈话,但还是在今天用这种杀鸡儆猴的方式,企图敲打他一下。   “至于专利费的分配问题,我也不操心这种事情,你们日后和詹姆斯再研究就是了。   “陈,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情,既然这个起电机的电势差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那么大概什么时候,能把它真正利用到加速粒子当中去?”   陈慕武想当然地就要脱口而出“分分钟”这句话。   有了足够的电势差,那么想加速粒子,不就只差粒子源、真空管和目标靶,就能完成粒子从加速到轰击的全过程了么?   对了,粒子源。   阿尔法粒子从天然放射性中就能找到,而且本身的能量就不算低,再放到加速器里加速一次,多少给人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   那么要被加速的带正电荷的粒子,也就只剩质子一种了。   质子……怎么获得来着?   陈慕武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像老汤姆孙发现电子那样,从阴极射线当中能很容易地得到。   但再一想想,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想要质子源,必须从氢气入手,先把氢气变成氢气、质子和电子的等离子体,然后再用加电压的方法,把质子从中给分离出去。   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肯定不能说今天刚把起电机建好,明天就能用它来加速质子,轰击各种靶元素。   所以他也只能给卢瑟福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现在只缺一个质子源,等研制成功之后,就能第一时间对质子进行加速了。   “不过如果老师您想实验一下的话,我们也可以试试加速阿尔法粒子,复现一下之前布莱克特在照相底片当中发现的那个核嬗变.”   “我觉得那个就没什么必要了,那一事不劳二主,你们干脆抓紧时间,把质子源也给搞出来,越快越好!   “如果后面没有其他工作的话,那今天就先散了吧!等到晚上,大家去老鹰酒吧畅饮一番,我请客!”   “万岁!”   “主任万岁!”   卢瑟福背着手,走出了这间专门用于建加速器的房子。   对于陈慕武的工作,他还是很满意的,好学生总是能想到绝妙的点子,并把它落到实处。   现在有了能加速质子的大杀器,以后就再也不用天天守着阿尔法粒子源去撞大运式地轰击粒子了。   等这个粒子加速器彻底投入使用之后,从氘开始,什么氦、锂、铍、硼,这些质量较轻的原子核,我要挨个给他们轰击一遍!   陈博士如此尽心竭力,也该给学院或者学校那边打个申请,给他申请个教授职位了。   不然都毕业两年了,还天天顶着个博士的头衔,万一这世界上其他学校用高官厚禄来挖他的墙角,年青人顶不住诱惑又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和他心有灵犀的老师老汤姆孙,也为即将召开的剑桥大学评议会,准备好了一份新的提案。 第246章 194冯诺依曼挖墙脚   第246章194冯·诺依曼挖墙脚   起电机研制成功的当天晚上,卢瑟福自掏腰包,请这个小组的几个小伙子们到老鹰酒吧里喝酒。   酒过三巡,醉眼朦胧,恍惚间,他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中囯学生陈博士越顺眼。   陈慕武来剑桥大学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了,取得的各种成果,两只手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   其间,他获得过一次诺贝尔物理学奖。   虽然得奖的背后,大部分都是陈慕武本人的天分和努力。   但难道他这个做老师的,就没有一点儿功劳吗?   如果没有他在全欧洲和美洲的学术界帮忙串联,请各位好友、同事和学生们一起提名,那陈慕武还能不能拿这个诺贝尔奖?   估计、呃、不出意外的话当然也能,毕竟他取得的成果实在是太多了。   可无论怎么说,明面上陈慕武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伦敦的老布拉格,把自己的儿子小布拉格培养成当时最年轻的诺奖得主,那是舐犊情深,有一定的私心在里面。   可自己培养陈慕武,那可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除了师徒情之外,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有任何关系。   陈慕武能打破小布拉格最年轻诺贝尔奖得主的记录,一定程度上,不是正能说明,自己的教育水平很高么?   按照陈博士家乡的一句谚语,这就叫做,全世界都有自己种下的桃子和李子。   陈博士还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靠着自己的努力,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拉来了不少的经费赞助。   可以说,最近今年,实验室里飞速发展,采购了很多价格高昂的实验仪器和设备,陈慕武功不可没。   水平和人品都如此优秀的年青人,如果拿不到剑桥大学的教授职位,那也不是陈慕武的损失,只能说是剑桥大学的损失。   想着想着,卢瑟福心中的兴致也越来越好。   当晚他也没喝几杯啤酒,没抽几次烟斗,可是从老鹰酒吧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有些晕晕乎乎。   谢绝了滴酒未碰的好学生陈慕武要把他送回家里的好意,卢瑟福跟随着自己的记忆,借助着煤气路灯发出的光亮,晃晃悠悠地在剑桥郡的大街小巷里穿梭,最终来到了他的老师老汤姆孙家门口。   老汤姆孙的儿子小汤姆孙,因为没有资历,在剑桥大学里混不上好的职位,在陈慕武到英国前不久,就北上苏格兰,靠着他父亲托的关系,在阿伯丁大学找了个教授职位。   卢瑟福在剑桥郡的家里,可以和他的女儿玛丽还有女婿福勒住在一起,可老汤姆孙的家中,完全就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楼下响起敲门声的时候,老汤姆孙刚刚准备好过几天要在学校评审委员会上提交的提案,已经躺到床上,准备休息。   他复翻身坐起,来到楼下打开门,才看见来的人是自己的学生,身上混合着酒精和烟草味道的卢瑟福。   平日里师徒二人,一人负责三一学院的事务,一个负责卡文迪许实验室,谁的工作都不清闲,因而见面的机会有限。   如果有事情需要当面讨论的话,要么是卢瑟福到三一学院的办公室和老师汇报,要么是手闲心痒痒的老汤姆孙,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找他的学生,顺便心血来潮地摆弄几下实验仪器,和阿斯顿聊一下自己最近又想到的一些新思路。   反而是在家里见面的机会非常少,除非有人邀请到家里参加晚宴,但那也都是提前约好。   像卢瑟福这种不请自来,还带着满身酒气,对英国老绅士老汤姆孙来说,是比较失礼的一种行为。   但就如同卢瑟福怎么看待陈慕武一样,在老汤姆孙眼中,卢瑟福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学生。   要不然他不可能把当时还年纪轻轻的卢瑟福,推荐到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去做物理系的系主任,也不可能在自己决定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在接班人的人选上,第一个就想到这个学生。   今晚他突然找上门来,老汤姆孙虽然心里有一些不爽,但还是把他请进了自己的家门。   听卢瑟福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老汤姆孙才了解到他今天为什么会喝酒,又为什么深夜带着一身酒气登门。   他同样也是陈慕武制造起电机的见证者,还帮后者到皇家学会申请了一笔开尔文勋爵基金会的经费,既帮了陈慕武的忙,又表达了自己对有知遇之恩的开尔文勋爵的纪念——靠着花别人遗产的方式。   听卢瑟福说,陈慕武的起电机已经建造完成,老汤姆孙同样很高兴。   又听他说,希望能给这位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功臣,申请一个教授职位,老汤姆孙干脆直接到办公桌上,取来了自己刚刚完成的提案,让卢瑟福也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觉得这次帮陈慕武申请教授职位的提案,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三一学院院长,联手一个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帮另外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取得了无数研究成果,帮助剑桥再次伟大的年青人,申请一个教授职位。   这份提案的含金量,就算是在世界上最好的学校剑桥大学里,分量应该也算是足够的。   这还拿不下你?   几天之后的剑桥大学评议会,算是给了老汤姆孙这个很现实的幻想,当头一棒。   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倒不是因为他的提案被评审委员会成员们给投票否决了。   而是他还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提案,学校的校监贝尔福,就先提出来了一个更加重磅的特殊提案。   他们要惩戒那些在罢工期间宣传支持罢工,破坏英国国内和谐安定的学生。   枪打出头鸟,贝尔福提交给评议会的名单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老汤姆孙的提案上,想要为其申请教授职位的陈慕武。   这可让他把心悬到了嗓子眼里。   虽然老汤姆孙本人不太支持罢工这种比较暴力的抗议方式,但如果这个提案获得通过的话,那么陈慕武就一定会是在劫难逃。   虽然不知道学校方面想要如何去处理他们这些学生,但他感觉他手中的这份提案,可又要被否定打回,是毫无疑问的了。   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   虽然卢瑟福他很讨厌和学术无关的东西,讨厌有人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讨论政治,但这不代表全剑桥大学的教授老师们都如此。   有人反对就有人支持,同样作为评审委员会成员的罗素,就对红色苏连很有好感。   他在到中囯讲学的时候,就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二十世纪初,世界上有两个最伟大的人,一个叫做爱因斯坦,另外一个叫做列佇。   再加上贝尔福这份名单中,首当其中针对的就是和他关系不错的陈慕武。   而且支持罢工这件事,除了陈慕武,还有很多使徒社的成员也参与到了其中。   于是罗素率先站起来表示,他反对通过这份提案。   除了罗素之外,还有很多坚持费边主义的教授,也站到了罗素的这一边。   费边主义和苏连所坚持的信仰之间,还是有些不小的差别的。   他们不怎么支持像巴黎公社那样使用暴力,而是希望能够曲线救国,采取一种比较温和的斗争方式。   但此时此刻,大家求同存异,都站在了支持学生的一侧。   老汤姆孙看到有这么多人为了陈慕武出头,他本人也跟着表示了对提案的反对,对罗素的赞同。   评议会召开的第一天,竟然围绕着第一个提案僵持不下,两边讨论了整整一天,谁都没能说服对面。   贝尔福没想到自己夹带着私心的一个提议,居然引发了如此大的一场波澜。   他怕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使得矛盾激化,所以临时宣布休会,等明天再继续讨论。   第一天的评议会终止以后,委员们反而比开会时还要忙碌。   尤其是反对贝尔福提案的那一批,更是纷纷找到了出现在名单上,又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学生,叮嘱他们最近一段时间里,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落人口实。   老汤姆孙赶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他的徒子徒孙们并没有为隔三差五就来视察一番工作的老主任的来到而感到惊奇。   让他们惊奇的,反而是罗素教授又一次地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找陈慕武。   这已经是这位大哲学家,近段时间以来,第二次登门拜访,找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更有甚者都已经开始猜测起来,前段时间罗素第一次来,不久后陈博士就发表了一篇撼动数学根基的论文。   那么这次会不会和上次如出一辙,陈博士和罗素教授联手,再在数学界搞出个大新闻什么的出来?   老汤姆孙走进陈慕武的办公室里,才发现罗素也在这里,脸上的神情很严肃。   不用怀疑,他想说的,和自己想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情。   可陈慕武这个当事人,却如同置之事外一样,对此事毫不在意。   他刚忙完了起电机的采访和专利书撰写工作,正在等着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把相关论文交上来,让他审阅。   除了起电机相关的工作,狄拉克和冯·诺依曼那边,还有一本量子力学讲义在等着他,后者还另附一篇数学有关陈机和可决定性的论文。   做实验心切的卢瑟福,对质子源催得又紧。   虽然每件事情都有人帮忙,可每件事情又都离不开他。   陈慕武现在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分身乏术,都想要把布莱克特给请过来帮帮自己,哪还有工夫来理会这些?   事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离开剑桥大学而已。   贝尔福的权利仅限于此,他总不能因为看自己不顺眼,就把他枪毙了吧?   他就保持着这样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和前来劝他的罗素还有老汤姆孙,说出了自己的上述想法。   对于陈慕武说他要离开剑桥,罗素和老汤姆孙对此做出了截然不同的表现。   罗素说如果陈博士去意已决,那他可以帮忙联系伦敦的大学,无论是大学学院,还是帝国理工,都可以。   但是老汤姆孙很着急。   剑桥大学是死的,陈慕武是活的。   他那些点子,都装在聪明的头颅里,无论走到哪里,像是罗素说的伦敦大学,还是德国也好,美国也罢,都能即插即用。   可是剑桥大学离开他之后,不说物理学术研究和实验水平会不会下降这个问题,万一约克公爵那笔拨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每年一万英镑的经费就此停发的话,就会是对剑桥物理学的一个重大打击。   更何况陈慕武他还不是一个学术吉祥物,而是剑桥大学物理学新一代当中的学术带头人。   这种人,怎么能放走呢?   虽然着急,但是这件事又不怪陈慕武,他本人的态度已经阐述的很清楚,那就是留也好,走也好,都无所谓。   要怪就只能怪那个不知四六的校监贝尔福,从政界退下来之后,安安心心养老不就好了吗,非要想不开找事干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以后,心急火燎的老汤姆孙,陪着客人罗素一起离开了陈慕武的办公室。   他扭头就去了自己学生卢瑟福那里,十分着急地想和他商量有关这件事情的对策。   他完全没注意到,一个眼生的年青人和自己擦肩而过,向着陈慕武的办公室走去。   听说罗素今天过来,冯·诺依曼很想亲眼见见这位剑桥大学的数学大家。   又听说罗素是来找陈慕武的,他就更好奇,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就像实验室里众人说的那样,和数学有关?   冯·诺依曼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罗素真人。   不过他在剑桥大学还要停留好几个月,有的是时间前去登门拜访。   所以进到办公室以后,他就开门见山地提出问题,是不是又要在数学上搞事,需不需要他这个数学水平还不错的人帮忙。   结果陈慕武告诉他,事情满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银行家庭出身的冯·诺依曼,对罢工这件事不太感冒。   他从陈慕武的回答中只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离开剑桥”。   虽然已经在和陈慕武合写那篇继不完备性定理之后,对希尔伯特而言又是另一个打击的可决定性论文,但冯·诺依曼仍然没忘在临出发前,恩师的叮嘱。   “陈博士,如果这次您真的打算要离开剑桥的话,接下来的去向定好了没有?其实我此行来到英国,除了和您见面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我的老师希尔伯特教授让我代为询问,您有没有去德国从事科学研究的意愿?他很希望能够和您一起工作.” 第247章 195冲冠一怒为小陈   去德国?   哥们好不容易在剑桥大学打下的江山,靠着忽悠这么多英伦老牌贵族,来获取经费搞科研。   可是去德国,那一切就要从头再来了。   何况到了德国,他要到谁那里去骗钱呢?   他们现在可是连皇帝都没有了,而且能在历经一战后那么大的一次经济危机之后,仍然保持着巨额财富的人,那基本上大多数都是精于算计的犹太人。   想要从犹太人手里忽悠到钱,还不如去慕尼黑找小胡子,说些漂亮的恭维话,从他那里骗些党费出来应该更容易些。   而且陈慕武很早之前就有过去德国的机会,当时的马克价值还不如废纸,那时候他都没选择去德国当人上人,现在更不会去那边当冤大头。   “冯·诺依曼博士,多谢你和你的老师的邀请。   “但我总觉得我如果现在跟你一起去德国的话,希尔伯特教授那边可能会不太欢迎我。   “他估计会很怨恨我:不但发表了之前的不完备性定理的论文,还把他的好学生,带到了一条反对他老师的道路上。   “你刚刚问我,罗素教授来找我,是不是又在数学上有什么新的研究成果。   “其实不是,我有关数学问题的最新研究,就只有你和我一起合写的那篇论文。   “所以我劝你在希尔伯特教授的火气消下去之前,也别那么着急地回到德国去,还是安心留在剑桥大学比较好.”   如果说陈慕武的第一篇论文,给了希尔伯特沉痛打击。   那么他和冯·诺依曼合写的第二篇,虽然力度不及前者,但也算是又狠狠地补了一刀。   陈慕武和希尔伯特之间的关系,仅限于久闻大名未曾得见的学术研究前后辈。   但是冯·诺依曼和希尔伯特,那是有师徒之情存在的。   如果放到《火影忍者》里,他也能和大蛇丸、带土还有长门并列了。   被陈慕武这么一提醒,冯·诺依曼也暂时放弃了邀请陈博士一起回国的想法。   希尔伯特派他来剑桥,试着邀请陈慕武去哥廷根大学是一方面,最主要的一点,还是来摸摸他的虚实。   结果刚到英国自己就倒戈,不但没有搜集到任何情报,还跟着陈慕武一起,写了一篇又证明出老师错误的论文。   在这一瞬间,冯·诺依曼大脑中甚至出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既然那篇论文还没彻底写完并投递出去,要不然作者署名就隐去自己,只留下陈慕武一个人好了?   反正里面大部分的点子和思路都是陈博士提供的,自己所做的,也不过是些锦上添花的工作。   可是,他心里明白能在这么一篇论文上署上名字,虽然不是像无理数、微积分那种十分重大的发现,但肯定能在数学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冯·诺依曼有点儿舍不得。   看来还是应该遵循陈博士的建议,别想着完成任务赶快回德国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剑桥大学,和大家一起写论文编讲义比较好。   之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旁的那家餐馆里,陈博士为了证明可决定性不可行,而类比出来的那个陈机,冯·诺依曼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如果在现实生活当中,可以设计出一个类似的能够读写并且处理程序的机器,那一定对人类社会的发展有巨大的贡献。   趁着在剑桥交流访问的这段时间,刚好能够和陈博士多多交流。   等希尔伯特忘了他的这篇论文以后,再说回去的事情也不迟。   “陈博士,你说的有道理。   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这篇论文,要发表在哪里比较好?   “刚开始,我是用德文写的,但最近几天越想越觉得,不如就还是依葫芦画瓢,还是发表到《自然科学会报》上好了,也算是做到有始有终嘛!”   冯·诺依曼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他绝口不提自己不想发德语论文,是不想被希尔伯特第一时间发现这回事。   “都行,都行,我最近时间很紧张,论文的事情就只能拜托你了。   约翰,请你全权负责就好,不用每件事都和我说.”   冯·诺依曼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陈慕武的办公室。   但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二楼办公区的另一边,宽敞明亮的主任办公室里,一个老年人外加一个中年人,却相顾无言,谁也高兴不起来。   当时卢瑟福正叼着烟斗处理实验室内的相关事务,老汤姆孙在得到回应之后就推门走了进来。   “哟,老师,您今天来实验室,是来做实验,还是有什么事情……”   他一边抬头一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和老汤姆孙说话,然后就在老师的脸上看到了很不轻松的表情。   “……您今天这是怎么了?”   “欧内斯特,我今天去学校参加评审委员会的会议了.”   “那很好,有关陈博士的提案这次得到通过了吗?”   “今天没讨论那些,全天只讨论了一个由贝尔福校监提出来的问题,该不该对前些日子声援罢工的那些学生们作出一定的惩戒.”   “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学生不好好留在学校里学习,成天参与政治相关的活动,长此以往,剑桥大学校将不校!”   卢瑟福故意提高了几分他的嗓门,想要敲打一下实验室里那些整天不好好学习和做实验的人,让他们在心中产生一些危机感。   “贝尔福提出来的那份名单上,位列第一个的就是陈慕武博士.”   “这怎么行!这个贝尔福,他作为前任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和剑桥大学校监,瑞利勋爵的亲戚,是既不懂物理学人才有多重要,又不懂如何才能治理好一个学校。   “连一所小小的剑桥大学,都能被他治理得乌烟瘴气,更别提整个国家,整个不列颠了!   “我真不知道,当初保守党的那帮老爷们,为什么会推举出这样一个人出任首相,英国正是在这些尸位素餐的贵族治理下,变得越来越糟糕!   “如果他真的敢在学校评议会上,投票通过对陈博士做出惩戒的提案,那我第一个就不同意!   “我觉得与其和这种不明真相,随便对学校功臣指手画脚的人在同一所学校里共事,那还不如辞了这个职位,去那些更随心所欲,更无拘无束,更自由的地方呢!去曼彻斯特,去加拿大的麦吉尔,或者去新西兰的纳尔逊!他们把陈博士赶到哪里,我就跟着他一起去哪里!”   在出离了愤怒的情况下,卢瑟福的声音比之前想要故意让人听到时还要大的多。   估计当年同样为一个姓陈的人而怒发冲冠的辽东总兵,心中的愤怒和现在的卢瑟福差不多。   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上上下下的人,都听到了从主任办公室传出来的大嗓门。   听清了卢瑟福咆哮内容的那些人开始交头接耳,没听清的那些人,也从前者处粗略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令大家关心和担忧的只有一个问题:   卢瑟福要辞职?   在这枚重磅炸弹面前,声援罢工的学生要被学校给惩戒这件事,都变得不值一提。   每天以卡文迪许实验室为据点,扎根在剑桥大学报道科技新闻的《曼彻斯特卫报》记者克劳瑟,同样也听到了卢瑟福的喊话。   记者的新闻敏锐性,让他立马就意识到:这可是个大新闻!   只是克劳瑟还不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卢瑟福要辞职,可是他为什么要辞职?   如果不把原因了解清楚,就不负责任地把新闻给报道出去,这可是新闻工作的大忌!   看样子,卢瑟福应该正在气头上,明白人都知道,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既然事情似乎和陈慕武有关系,那倒是可以去另外一个当事人那里了解下情况。   然后,克劳瑟就看到了实验室最近新从哥廷根过来的冯·诺依曼,他一直都跟在陈慕武身边。   “冯·诺依曼博士,我是《曼彻斯特卫报》的记者,能不能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   刚从陈慕武办公室里出来心情不错的他,答应了这个请求。   采访完冯·诺依曼,克劳瑟才明白卢瑟福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来,看样子他更像是一时激动,至于内心中是否会像话里说的那样真打算去辞职,这不太好判断是真是假。   克劳瑟本身因为是cpgb的一员,他对本次罢工是持支持态度的。   看到陈慕武因为说了几句话,发表了一篇文章,就遭遇到了如此无妄之灾,说什么他都要把这篇报道给发出去。   即使被丘吉尔操控的主流媒体,给这次罢工定的性是工人们的一种不爱国的反动行为,可那又如何?   克劳瑟刚送走接受完采访的冯·诺依曼,查德威克又找上了他。   这两个人的名字相同,都是詹姆斯,彼此之间的关系又不算太亲近,所以彼此间还是以姓氏相称:“克劳瑟先生,卢瑟福主任请您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听到这个消息,克劳瑟心中只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妙。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卢瑟福把自己喊过去,是要做什么?   他未卜先知了自己打算发这么一篇新闻报道,所以想要封锁消息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去二楼的路上,克劳瑟已经想清楚了对策。   就算卢瑟福不让他发,他也一定会抗命不遵。   进屋之后,克劳瑟发现卢瑟福果然余怒未消。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因为他支持罢工,又支持苏连和共嗯主义,而看他不顺眼的卢瑟福,接下来的举动和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卢瑟福请求克劳瑟能尽快把如果学校惩戒陈慕武,自己就将辞职离开剑桥大学的这件事给报道出去。   能管理好偌大一个实验室,除了他的实验水平高超,实验成果出众之外,一定还要是个人精才行。   卢瑟福明白自己辞职这件事,如果只在剑桥大学范围之内,那造不成多大威胁。   万一那个混不吝的校监贝尔福,同意了自己的辞职请求,那岂不是进退两难了吗?   想要扩大这件事的威胁程度,就必须让更多的人知道,报纸正能起到这种作用。   无论是给伦敦的《泰晤士报》还是《每日邮报》拍电报,让他们派记者来剑桥采访,都需要时间。   那还不如启用现成的克劳瑟,身为英国第三大报纸的《曼彻斯特卫报》影响力也不低,而且这个消息发出去之后,很快也就能被其他新闻媒体转载的。   刚好亲身参加了今天评议会的老汤姆孙还没离开办公室,克劳瑟又从他的嘴里得到了评议会现场的第一手消息。   把今天的一切采访资料都整理好之后,克劳瑟连夜跑到了剑桥郡的电报局。   虽然新闻电报的价格比普通的民用电报开销要便宜一半,但把这些文字派到曼彻斯特,也花了他很大一笔钱。   新闻顺着电报线,被《卫报》编辑处的译电员译完之后,送到编辑室,然后排版、印刷、装车,送到全国各地,这当然也包括剑桥。   在昨天,评议会第一天就遇到了挫折的贝尔福,早上起来之后,接过佣人为他准备好的报纸。   他居然从报纸上读到了卢瑟福要辞职的第一手消息,而不是从递交到他办公桌的辞呈上了解到的。   这样一份完全相同的报纸,也同样被送到了伦敦,被英国其他媒体所转载,被其他国家媒体驻伦敦的记者,利用新闻电报的方式,传回各自国家的新闻媒体总部。   实验物理学的泰山北斗,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掌舵人,居然要为一个学生的去留和决定自己是否辞职,这真是咄咄怪事。   作为新闻当事人之一的陈慕武,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心中也因为最近这些天学校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开始盘算自己的退路。   剑桥会不会处分自己,这件事他说不好。   但如果贝尔福校监一意孤行,那就必须趁着处分还没下达的这段时间里,把留在剑桥大学的全部工作都给收尾,决不能让自己的任何一滴心血浪费。   所以他最近有些拼命三郎那种架势,一门心思和考克罗夫特一起搞着质子源。   虽然不知道为何陈慕武对起电机的研制不怎么上心,却对质子源这件事如此重视,可考克罗夫特心中只有激动。   “陈博士,等质子源研发成功之后,我们就可以按照卢瑟福主任的要求,去做用质子轰击氘核的实验了吧?”   “不,不要氘核,为什么要用氘这种不容易制备又浪费时间的东西?”   “那我们应该用什么?不是说要去寻找原子核中的那种电中性粒子吗?”   “当然是用锂箔当靶子进行轰击了呀!而且谁说要找电中性粒子了?我们要验证爱因斯坦质能方程的正确性!”   对陈慕武来说,时间紧迫,做不了什么太过于复杂的实验。   他必须尽快用这台粒子加速器出成绩才行! 第248章 196让美国再次伟大   用质子,也就是氢原子核去轰击氘原子核,这个想法完全是出于卢瑟福在得知陈慕武从液态氢中分离出氢的同位素这个消息之后的一厢情愿不切实际的想法。   先不说制备氘气的难易程度,反正自从陈慕武发现氘之后,英国空气公司就承接了用量不大的各个大学的氘气生产工作——虽然他们是和陈慕武采用同样的蒸馏法,纯度不高。   用氘当靶子纯纯费力不讨好,首先常温常压下,氘是气体,不好控制。   其次,氘原子核中有一个质子和一个中子,中子数占比百分之五十。   而氦原子核中有两个质子和两个中子,中子数占比仍然是百分之五十。   当然,氦也有和氘同样的毛病,那就是它也是气体。   但是来到锂原子这里,它有三个质子和四个中子,中子数占比已经超过了一半。   如果真的能用质子从原子核里把中子给轰击出来的话,那也应该选用这种轰击到中子的概率更高的原子来当靶子。   更何况陈慕武还知道,无论用质子轰击氘、氦还是锂原子核,是绝对不会把原子核里面的中子给打出来的。   但是用质子来轰击锂原子核,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实验。   在摸着别人的石头过河这件事上,陈慕武最有发言权。   他这次要摸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在旁边,协助他设计制造质子源的考克罗夫特。   原来的历史当中,考克罗夫特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研制成功粒子加速器之后,做的第一个实验,就是用被加速器加速过后的高能质子,去轰击用锂金属制成的靶子。   用锂金属做靶子的好处有两点:   第一是它是固体,虽然化学性质很活泼,但总比看不见摸不着的氢(氘)气和氦气要好控制得多。   第二,则是因为锂原子的原子序数小,半径也小,核内的核子数不多,也就是俗称的轻核。   这样一来,被加速过后的高能质子,就能很容易地进入到原子核的内部,和这个原子核发生核嬗变反应。   对于质子和锂原子核,这两者之间具体的核反应是,质子进入到锂核内部,把原子核的核电荷数从三变成四。   三个质子四个中子的锂-7,也跟着变成了四个质子四个中子的铍-8。   元素周期表上,铍的相对原子质量是9,这也就是说,地球上出现的大部分稳定的铍元素,都是以四个质子和五个中子的铍-9形态出现的。   对铍而言,铍-8只是一种不稳定的同位素,经由轰击产生以后,很快就会因为不稳定而分裂,均匀地分裂成为两个相同的氦原子核。   换言之,在靶子位置处的锂元素,经过高能质子的轰击以后,会发射出两个阿尔法粒子。   这个核反应,除了是第一次利用人工加速的粒子对原子核进行核嬗变之外,还能第一次从实验上证明爱因斯坦质能方程的正确性。   不论是反应前的质子和锂原子,还是反应后的两个阿尔法粒子的质量,测量这些粒子的质量,对现代科学水平发展而言完全没有问题,都是很容易就能在实验室中得到具体数值的。   只要做两个简单的加法计算,和一个同样简单的减法计算,就能很容易地得出,反应前和反应后的粒子质量和不一致,也就是产生了所谓的质量亏损。   按照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e=,很容易就能计算出,这一部分质量亏损,转化成的能量是多少。   而这一部分能量,当然不会凭空消失不见。   只要再去对刚刚那个核反应测量一下反应全程释放出来的结合能,并把实验数据和理论计算得出来的进行对比,就能知道爱因斯坦的理论是对是错了。   原来的历史进程中,爱因斯坦早在1905奇迹年的时候,就提出来了这个公式。   可直到二十七年后,才最终被考克罗夫特在他的粒子加速器中获得证实。   这期间的时间跨度,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但这同时也能够说明,伟大而天才的爱因斯坦,他是多么地富有远见!   这一次陈慕武虽然把实验验证的时间往前提早了五六年,可依然不会让爱因斯坦的伟大因此被削减一丝一毫。   这个实验好做,而且还能出成果,比老师卢瑟福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好太多了。   但他不能和考克罗夫特具体解释这背后的一系列弯弯绕绕,只好随便编了几句谎话,把他给糊弄过去。   氘气太贵而且还是气体啦,金属锂是固体方便做实验啦,等等。   说是谎话,可陈慕武也没有骗人,这些确实都是他改变实验思路的原因,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他勉励,或者说是和考克罗夫特共勉,我们早一天把质子源给制造出来,说不定就能早一天用质子从锂原子核中,把卢瑟福主任心心念念的那个电中性粒子给轰击出来。   只是或许因为太过激动,陈慕武忘了他刚刚已经过早地把用这个实验来验证质能方程这件事,给讲了出来。   这让考克罗夫特有些疑惑,把氘换成锂,其目的不还是要实现卢瑟福的构想,从原子核中轰击出电中性粒子吗?   这和质能方程又有什么关系?   等又过了几个月,实验最终完成之后,考克罗夫特终于意识到了,和爱因斯坦一样,陈博士这个人,也拥有着天才般的先见之明。   难道说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核反应不会出现电中性粒子,只会发射两个阿尔法粒子么?   ……   陈慕武在剑桥大学里心无旁骛地做实验,剑桥大学之外,或者说除了他的那间实验室之外,却都因为克劳瑟的一篇新闻报道而炸了锅。   在英国国内,首发的《曼彻斯特卫报》以及转载的《泰晤士报》和《每日邮报》,这篇新闻都出现在科学版面当中,很少有编辑会把他归类到时事一版。   这是因为英国的媒体同样是由政府所控制,政府部门不让过分宣传有关罢工的事情,想要对这件事情冷处理。   好在因为和剑桥大学还有卡文迪许实验室有关系,所以还可以放到科技版中出现。   但是英国以外的外国媒体,却不管那么多。   这种被驻伦敦记者,用跨国长途新闻电报发回国内的价值好几英镑的新闻,当然会出现在国外新闻的那一版啦!   英国最有名的学校是剑桥大学。   物理学界最有名的实验室是卡文迪许实验室。   世界知名的两个物理学家,其中之一的陈慕武,刚好是本次新闻的诱因。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加上青年才俊陈慕武想要离开剑桥大学,没人会为这次分则两伤的不和平分手而感到惋惜,却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一个是德艺双馨的老物理学家,一个是风头正盛的物理学新秀,两者得一便可安天……极大地提高本校的物理学水平。   于是除了已经提前派来说客冯·诺依曼的哥廷根大学,全欧美的大学也都纷纷闻风而动。   在大西洋对岸的美国,有好多不差钱的大学,早就盯上了陈慕武这块肥肉。   之前担任美国驻华公使的康奈尔大学前校长舒尔曼,在去年已经期满离任,他现在的身份是美国驻德国的大使,为《道威斯计划》的实施出了不少力。   虽然在中囯获取欧洲的新闻比较困难,但舒尔曼在华任职期间,始终都在西人办的英文报纸上,关注着有关陈慕武的新闻。   当然诸如《字林西报》这些个国内的英文报纸,也乐于报道陈博士。   因为他算是中囯和欧美之间的一种联系,同时还算是半个仩海宁,很对租界里那些看得懂英文的中囯上层知识分子和买办们的胃口。   从中囯来到德国之后,舒尔曼才从使馆中收集的那些旧日报纸,和源源不断送来的新报纸当中,看到了各种有关陈慕武的详细消息。   他愈发觉得当初没能把陈慕武邀请到康奈尔大学去学习,是他在中囯任职时做过的最失败的一件事情,比处理津浦铁路上的那次临城大劫案还要失败。   舒尔曼在心中又记恨起了那个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打着包票说一定会把陈慕武送到康奈尔去的胡适。   大多数中囯人身上体现出的像陈博士一样的那种谦卑,在他身上是一点儿都瞧不见,全都是爱说大话的臭毛病!   好在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在报纸上看到了剑桥大学校监贝尔福不知道发什么癫,想要把陈慕武赶出学校去。   舒尔曼觉得康奈尔大学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立刻通过驻德大使馆的专用电报,给在他之后接任校长的利文斯顿·法兰德发报,让他无论用什么方式,必须尽快把聘书送到剑桥郡的陈慕武手里面。   钟意陈慕武的,远不止康奈尔一家。   哈佛大学的校长,雅培·洛厄尔,还有加州大学的校长,坎贝尔,这些和陈慕武多多少少打过交道的大学,也像康奈尔大学一样,准备在第一时间,给陈慕武送橄榄枝。   包括没和陈慕武直接交流过,只能算是神交已久的师兄,芝加哥大学的物理系教授康普顿,也跑去向系主任迈克尔孙建议,说要借此机会,把陈慕武给邀请到芝加哥大学来。   只有去剑桥请来陈慕武,才能让芝加哥大学物理系不惧其他大学物理水平的飞速崛起这个现实,仍然保持美国国内领头羊的地位。   康普顿的这番话多少有些妄自菲薄,乍一入耳,让迈克尔孙觉得有些不爽。   哦,有我这个美国第一位诺贝尔奖得主坐镇的芝加哥大学物理系,却不能维持稳固地位。   非要把那个中囯第一位诺贝尔奖得主请到这里来,才能稳坐钓鱼台,是吧?   这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还是说,美国比不上欧洲也就算了,现在连中囯都不如了吗?   必须想些办法,让美国再次伟大,ga!   不过等平静下来之后,迈克尔孙也觉得康普顿的这番话,虽然姿态低了一些,但中心思想还是好的,陈博士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他在剑桥短短几年的成果,随便拿出一件来,都够其他一个普通的物理学教授吃一辈子了。   自己年纪已经很大,再过两三年该考虑退休的事情,是时候给芝加哥大学的物理系主任找个接班人了。   他原本属意今天来找自己的这位康普顿教授,也曾经几次提到过这件事情。   康普顿明知请来陈慕武,可能会让自己失去系主任的职位,却还是执意相邀,这足够说明,他是真心为了芝加哥物理系的发展。   但迈克尔孙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让才刚高兴起来的他,又瞬间失落了下去。   “阿瑟,我原则上同意把陈博士请到芝加哥来只是有另外一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陈博士发现了黄帝星之后,美国国家科学院打算为他颁发沃森奖。   “把以一个曾经在中囯工作过的天文学家命名的奖项,颁发给一位中囯人,这应该很有意义才对。   “但陈博士在这个消息对外公布之后,很快就宣布拒绝领奖。   他拒绝的原因不是对我们这些美国同行的抵触,而是用拒绝进入美国这一行为,来表达对他的同胞被限制进入美国这一限制移民的法案的不满。   “我之前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国会的那帮老爷们,把这个不合理的法案给废止的话,陈博士可能就会来美国和我们大家见面了。   “可是就在陈博士发现新行星后不久,我们这位保守到有些过分的柯立芝总统,又签署了一个变本加厉的新移民法,旨在排除所有的亚洲移民,就连那些能在《华盛顿海军条约》中胜过法国和意大利的本人也不例外。   “这下子,这帮政客们算是彻底断绝了陈博士来美国的希望了.”   迈克尔孙之所以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除了是芝加哥大学物理系教授,还是美国国家科学院的院长。   当时要为陈慕武颁发沃森奖的,也正是他本人。   迈克尔孙的一番话,让康普顿陷入沉思。   一心沉迷于学术当中的他,只想着邀请陈慕武来芝加哥,完全没想过背后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半晌,康普顿才开口说道:“主任,那您说,我们和其他几所大学联合,向国会施压,请他们为了陈博士废除这项法令如何?   “只要能把陈博士请到美国来,哪怕把他平均分成三份,让他每年四个月在芝加哥,四个月在哈佛,四个月在加利福尼亚,都对提升我们的物理水平大有裨益.”   “阿瑟,你想得太天真了,这法案是柯立芝总统签署的,他肯定不会自己反对自己.”   “主任,或许我们可以寻求一些其他人的帮助。   商务部长赫伯特·克拉克·胡佛,据说此人是现在政坛当中的一匹黑马,备受选民们的喜爱。   “而且他还有在中囯工作过的经历,一定能懂得这些法案的不公平之处。   “据说柯立芝在本届任期结束之后,将不会再次竞选总统,胡佛可是继任总统位置的大热门。   “如果我们从这位商务部长下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动并请他出面向国会提议,废除对那些亚洲移民不平等的法案,这个办法可行吗?” 第249章 197热闹的三一学院   康普顿的建议奏不奏效,这个问题很难讲。   胡佛从1921年就开始担任美国的商务部长,他的这个官职,是前任总统哈丁在开启他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总统任期的时候任命的。   到了1923年,这位美国历史上最耻辱最差劲的总统在外出巡回演讲途中因病去世,副总统柯立芝临危受命,深夜在佛蒙特州的一个小农舍里宣誓就职。   柯立芝大概算是最默默无闻的一位总统,他的施政举措,套用中囯古代的一个说法,就是无为而治。   他保留了前任哈丁政府中的绝大多数官员的任用,虽然在个人感情上来说,他对其中的一些人并不喜欢,就比如胡佛。   因为后者爱出风头,所以柯立芝给胡佛取了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外号,叫他“神奇小子”。   虽然不喜欢胡佛,但是在他拒绝参加下一届的总统竞选,共和党推出来的总统候选人是胡佛时,柯立芝对这个决定也是欣然接受,没有任何怨言。   也有人说,柯立芝提前预见到了繁荣背后的美国经济即将崩盘,所以才说什么都不会参加下一届总统选举,也不拒绝共和党提名胡佛成为总统候选人,算是狠狠坑了这个他不喜欢的商务部长一回。   或许和柯立芝之间存在矛盾的胡佛,可以用他在共和党内和美国国内的影响力,促使国会废除那些不公正的移民法案,把邀请陈慕武到美国来任教,当成一种功绩,为了日后他的总统竞选来增添筹码。   可能康普顿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提出来的这个想法,多少有点儿南辕北辙。   胡佛去过中囯不假,还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会讲汉语的总统。   甚至他在中囯时期工作的地方,都和陈慕武在国内上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   可惜他在中囯办的事情实在不光彩,趁着闹义和团反攻倒算的时候,利用大清官员胆小怕事的心理,和洋人内鬼里应外合,把开伻矿务局这个洋务运动时期的遗产,大清国的国有资产,连哄带骗以极低的价格出卖给了英国人。   作为买主英国公司的代表和经办人,胡佛也在这笔交易当中赚了个盆满钵满。   作为康普顿设想当中的完美人选,如果真由胡佛出面来邀请陈慕武访美,那么被邀请的小陈多半会对他释放的假善意嗤之以鼻。   讨厌归讨厌,但如果胡佛真能废除那些不合理的歧视性移民法案的话,那陈慕武并不介意去美国走一遭,为这位美国历史上最倒霉的总统竞选造造声势。   他也早就想像柯南·道尔那样,到那片广袤而无知的大陆上去狠狠地赚上一笔了。   迈克尔孙和康普顿一样,他也不知道这背后的恩恩怨怨,只觉得这位物理系教授提了一个较为可行的办法。   不管胡佛会不会听从他们这些教育学术界的人的意见,不管他提出来的废除法案这个议案会不会被议会通过,但说到底,他们也算是尝试过了,已经向剑桥的陈博士释放出了善意。   说不定未来陈博士想要换换地方的话,第一个就会考虑美利坚这片美丽而富饶的土地呢?   迈克尔孙开始给不限于哈佛和加州大学这些美国名校的校长和知名教授们写信,希望大家能够联起手来,让美国政界能听到他们这些来自教育科研方面的人的呼声。   除了美国,欧洲大陆也是风起云涌。   但是大家的视线不光关注陈慕武,同样还关注到了卢瑟福。   从1919年到1926年,入主卡文迪许实验室七年的时间,卢瑟福也算是桃李满天下。   欧洲大陆上有不少人都是他的学生,其中最知名而且学术地位最高的,应该是基尔大学的盖革。   但是盖革觉得基尔大学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配不上自己的老师。   所以他给柏林的普朗克写信,希望能推荐卢瑟福到柏林洪堡大学。   刚好普朗克今年还要退休,他那个物理系主任的位置,与其留给没有什么成绩的毛头新人泡利,还不如留给德高望重的卢瑟福更合适。   不过盖革在信中倒没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他选了一种自以为很隐晦的表述方式。   可对着千年的狐狸,何必讲《聊斋》?   普朗克完全看穿了盖革的言外之意,他觉得盖革教授这个想法,有些想当然。   且不说,柏林洪堡大学不可能聘请一位连德语都不会说的人来当物理系主任。   就算真给卢瑟福下了聘书,他也一定不会来。   他有那么大的名气,那么多的研究成果,又有诺贝尔奖傍身,呃,虽然是化学奖。   这个资历到英语国家大学里面简直就是横着走,别说是混个教职,当个系主任,就算是卢瑟福想要当校长,也会有大把的学校能把这个位置拱手相让。   虽然对卢瑟福不太感冒,但和哥廷根一样,柏林洪堡大学的普朗克这里,也很想把陈慕武给挖过来。   要说这世界上,最先得知远东出了一位物理学天才这个消息的学校,那洪堡大学绝对是第一位,比剑桥大学早,比康奈尔大学要早的多。   只是当时的普朗克犹豫就会败北,一个拿不定主意,便被那个为爱因斯坦办事尽心竭力的爱丁顿给捷足先登。   后来陈慕武在物理学上做出来了那么多成果,虽然有许多都是发表在他主编的《物理学年鉴》上,可毕竟通讯地址写的不是德国,这让普朗克很心痛。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不能再错过。   之前因为学术问题而频繁通信通电,他和陈慕武之间已经培养出了不错的关系。   可是上了年纪的普朗克,为人处事变得谨小慎微,他怕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不足以请动陈慕武,于是又去找到了爱因斯坦,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给陈博士联名写一封邀请信。   目前对陈慕武的观感是又爱又恨的爱因斯坦,还是欣然同意了普朗克的请求。   他的想法只有一点,那就是希望这个越来越“离经叛道”的陈博士能来到自己身边。   爱因斯坦相信,靠着日复一日的说服教育,不久之后他就能让陈慕武放弃幻想重回正轨,从而平息两者之间越来越大的学术争论。   外面的世界搞出来这么大动静,剑桥大学里也不太平。   自认为终于抓住了陈慕武的把柄,想要把他赶出学校的贝尔福,没想到自己的计策会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   于是在接下来几天时间的剑桥大学评议会上,有关他的这份提案,被与会众人绝口不提。   是否惩戒那帮支持罢工的学生被无限期搁置,可是老汤姆孙和卢瑟福联名提出来的,给陈慕武教授职位的提案,也被评议会给否定。   贝尔福本就看陈慕武不爽,这个提案上又出现了新进让他闹心的卢瑟福的名字。   没把你们赶出剑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遂了你们的愿呢?   英国国内,因为这件事情的出现,刚刚暂时平息的对罢工事件的讨论又冒出了头。   有人支持贝尔福,认为陈慕武一个拿着英国人的钱在英国混饭吃的中囯人,不应该对英国指手画脚。   持这个态度的代表人物还是丘吉尔,他认为剑桥校监做的毫无问题。   说起来丘吉尔和贝尔福之间还很有渊源,贝尔福政治上的老师是丘吉尔的父亲,而他本人又是丘吉尔的保守党前辈,两人在一起共事了很多年。   除了丘吉尔,支持贝尔福的还有几乎在英国通俗小说界销声匿迹的罗默。   自从横空出世了一系列的陈乔治侦探小说,里面那个正面光辉的中囯人形象,把他那个靠着臆想而抹黑中囯人的傅满洲系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之后,靠着稿费过生活的罗默,日子就一直不好过。   他总想写出一本能超越陈乔治的小说来,但总是对着陈乔治系列的最新作品自愧弗如。   不知道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叫钱德勒·约克的作家究竟是何许人也。   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企鹅出版社背后究竟是什么背景。   他们为何能请得动柯南·道尔这位英国侦探小说的祖师爷,专门写了一篇福尔摩斯和陈乔治的联动小说,为这个系列做背书?   坊间传言,无论是中国留学生也好,还是在剑桥大学留学也好,陈乔治的原型就是这个陈慕武。   恨屋及乌,打不过陈乔治的罗默,同样记恨上了这个在剑桥大学出尽了风头的陈慕武。   现在,有些飘飘然的陈慕武,自己作死搞出这么个事情来,罗默觉得必须趁他病要他命,这样一来,肯定也能打击陈乔治的嚣张气焰。   于是久未露面他又开始在家乡的报纸上上窜下跳,声援贝尔福校监的决定,必须严惩这些土豆泥吃多了的学生。   有人反对,肯定就有人支持。   陈慕武在英国的最大后台,约克公爵,他的身份和地位摆明了他是绝对不会做在报纸上发声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无用功的。   得知陈慕武可能会被逐出剑桥大学,他直接派来了手下人。   这一方面是申饬贝尔福,让他赶快结束这场不伦不类的闹剧。   另一方面则是做陈博士的工作,作为约克公爵在科学界最好的朋友,希望他能留在剑桥,如果撕破脸一切都不能挽回的话,最起码也要留在英国。   和陈慕武已经见过无数次面的这位王室仆人,还悄悄给他投了个底:伦敦周围的各所大学,只要他想去,就是一句话的事!   在三一学院的会客室里和客人见面的陈慕武,只想尽快应付完来自约克公爵的好意,然后回到实验室里,继续和考克罗夫特忙质子源的事情。   只能说越想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和王室仆人的面还没见完,三一学院的工作人员就又进来通报,说一位从法国来拜访陈慕武的叫德布罗意的客人,已经抵达了学院。   又过了不久,工作人员二度前来,告诉他,从丹麦来的一个自称叫海森堡的年青人也到了。   和想要写信邀请陈慕武去柏林的普朗克比起来,法国人和丹麦人的诚意满满。   德布罗意把陈慕武当成好朋友,好朋友有难,他肯定会前来相助。   而且他还不止一次地和陈慕武说过,让他来巴黎一起做研究这件事,又有朋友,又有心仪的姑娘,四美具而二难并,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丹麦方面,玻尔一开始想亲自前来。   结果海森堡自告奋勇,理由讲得还头头是道。   他说老师您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已经去过英国一次,没道理才过了半年又去一次。   您这么礼贤下士,当然算是一段佳话,可也必须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堂堂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的所长,天天猥自枉屈跑那么远去请人,很容易会被人瞧不起。   这一次去英国请陈博士,俺维尔纳愿意替老师分忧。   陈慕武在三一学院住了几年,和院里上上下下相处得都很和睦。   这个工作人员很想让约克公爵出面,把陈慕武给留下来。   所以他才欲擒故纵,当着王室仆人的面,把又来了两批客人的事情说出来,希望在回到伦敦以后,他能把眼见耳闻的这些事,全都转达给那位公爵殿下听。   看到陈慕武还有两拨客人要见,已经把此行目的转达到了的王室仆人站起身,告辞离开。   他是自己大金主的手下,而且辛苦跑到剑桥一趟,传达的又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陈慕武当然不会怠慢这位王室仆人,起身就把他送到了三一学院门外。   在停车场,两人正做着上车之前的最后寒暄。   就在此时,一辆插着瑞典国旗的小轿车,沿着道路也开进了这座停车场。   有工作人员前来询问司机,到此的事由。   “请问陈博士在三一学院吗?能否劳驾通禀一声,就说瑞典大使馆的参赞,受瑞典王储的委托,邀请陈博士到斯德哥尔摩任教.”   正要上车的王室仆人也听到了这句话。   又是一个新的国家!   陈博士这么受欢迎,必须要向公爵殿下如实汇报,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第250章 198卢瑟福作茧自缚   那边刚送走了约克公爵派来的王室仆人,这边陈慕武就又和瑞典驻英大使馆的参赞谈笑风生起来。   巧就巧在,他和这位参赞先生是在停车场里偶然碰面的。   听到对方说想要找陈博士,和他有事相谈,三一学院的工作人员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陈慕武,指着站在路边正目送约克公爵仆人远去的那个年青东亚人说道:“喏,那位就是.”   按理说,王室仆人都听到了瑞典参赞的问话,陈慕武既不聋也不哑,还能听得懂英文,当然也应该听到了才是。   但他之所以装得和没事人一样,对瑞典人没做出任何回应,并不是因为他对瑞典方面心怀不满,只是因为德布罗意和海森堡都已经在三一学院的接待室中等了很久。   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他觉得应该先回到学院里,和他们两位见面才是。   两年前在哥本哈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德布罗意和玻尔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   虽然这次从丹麦来到英国的不是玻尔,而是海森堡,可陈慕武仍然不放心,害怕他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年青人起纠纷,在接待室里动手打起来。   可是工作人员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陈慕武也就只能换上一副热情的表情,脚下生风地迎上前去。   面对瑞典来客,他不敢有任何怠慢。   一方面是因为,瑞典王储是陈慕武的大金主和好朋友。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瑞典也是他为自己提前准备的一条能够全身而退的后路。   如果真因为这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导致自己在英国待不下去了,斯德哥尔摩那边还有一所学校在等着陈慕武。   在他的眼中,美国也好,德国也好,还是说德布罗意的法国和玻尔的丹麦也好,虽然他们也都发来了邀请,可是这些地方也都各有各的不便。   不说当地的实验器材用的顺不顺手,也不说体型庞大的粒子加速器带不走,到了新的地方如果想要进一步研究粒子物理学,那么又需要重新制作起电机。   只说陈慕武在剑桥大学的这三年时间里,培养出了一套良好的人际关系,这才是带不走又无形的宝贵财富。   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总需要从结识一批新的人开始,从而也就带来了大量或有意义或无意义的社交,对陈慕武来说,这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但是斯德哥尔摩不一样,那个被瑞典王储冠名,瓦伦堡家族实际掏钱建设的学校中叶有他的股份,算是他到欧洲闯荡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心血之一。   而且新建一所学校的好处就是,一切都能从零开始。   陈慕武不需要像去其他大学那样,融入一个已经成型了的学术社会。   只要他想,他就完全能够在当地建立起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新的学术圈子。   陈慕武陪着这位瑞典大使馆的参赞,走进了三一学院的会客室。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不忘专门到接待室里走一趟,和德布罗意还有海森堡打个招呼,诉说一下自己公务在身,不能和他们这两个先来的人见面的苦衷。   在接待室里,陈慕武最害怕的那件事情没有发生。   德布罗意和海森堡并没有动手打架,彼此之间相处得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僵硬。   这两个人都在安静地看着书,德布罗意面前摆着一本企鹅出版社最新一期的《读者文摘》,海森堡看得则是有陈慕武路径积分论文的那一期《自然科学会报》。   看见陈慕武走进来,这两个人纷纷热情地起身。   听他很抱歉地说明来意,要先赔瑞典的参赞公事公办,然后才能再和他们诉诉衷情,两个人又都纷纷表示,大家都是朋友,无需解释,理当如此,反正他们两位肯定不会当天来去,好不容易来一次,肯定要在剑桥大学这边多待上几天。   德布罗意把他当成朋友,这件事陈慕武还是知道的。   只是什么时候,海森堡也把自己当成朋友了?   他是被自己的学术成就所折服的,还是被武术水平?   带着疑问,陈慕武向他俩道了谢,转头又去追已经被人领着走向会客室的那位参赞先生。   就和在停车场的时候听到的那番话差不多,客人又把邀请他去斯德哥尔摩的事情给复述了一遍。   但除此之外,他又摸出来一份已经译好的电报交给了陈慕武,说这是王储殿下用专线给您发来的私人电报。   古斯塔夫王子在电报上说,那所学校预计会在明年的夏天彻底竣工,距离投入使用还有一年的时间,与之配套的招生和聘请教职人员的工作,应该尽快着手准备起来了。   唉,这确实是陈慕武之前没有仔细考虑过,但又很重要的一件事。   为学校找老师还好说,在物理学方面,他不说是一呼百应,但也不至于是孤掌难鸣。   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老人挖不动,但是和自己同龄年轻学者们,陈慕武自觉还是能带走不少人的。   奥本海默,还有赵忠尧和施汝为这两位中囯同胞自然不用多提,作为他们三个名义上的导师,陈慕武觉得有必要让他们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赶快毕业,最起码要从剑桥大学拿到个文凭才行。   至于现在他组里的另一位考克罗夫特,他是愿意去还是愿意留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是英国人,剑桥大学又是英国最好的大学。   能留在剑桥学习做研究,甚至还有机会能任教的话,肯定没有人会愿意去天气寒冷的北欧,到一所新建的不知名的学校中当建校元老的。   类比一下,能在邶大读博士留校,谁又会愿意去越南河内的一所新建大学里,当个小小的讲师呢?   但是另外一位英国人,狄拉克,陈慕武自忖还是有能力把他给拿下的。   因为自己一离开剑桥大学,这个实验物理气息浓郁的地方,就少了一个能和他讨论研究理论物理的大将。   原时空里狄拉克博士毕业以后,就是因为知音难觅,所以才先去哥廷根,再去哥本哈根。   那么在这个时空里,他完全有可能去斯德哥尔摩嘛!   陈慕武认为对瑞典那所学校师资力量补强的最关键一点,不在他自己,而在他的丈母娘,居里夫人。   只要能把这位重量级人物请到斯德哥尔摩去,有了这么一颗梧桐树,还怕招不来凤凰吗?   至于糊弄瑞典王储,帮他聘请一些能讲中囯文化的老师,那就更简单了。   开出高薪,再辅以能到国外大学当教授这种噱头,国内那些文人墨客肯定都不再顾及辱不辱斯文,抢着报名参加的。   可生源这件事,确实是个不得不考虑的大问题。   如果他以个人的名义和国内合作,请国内的人帮忙组织考试和选拔,挑选符合条件的高中毕业生到瑞典留学。   陈慕武觉得不出两三年,等国内的政局稳定下来之后,他的这个选拔活动,包括拨往国内的经费,一定会被改姓草字头的教育部给摘了桃子。   唯一的好方法,只能是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请洋大人出面,一切考试和选拔都是在洋人的监督和参与下进行,才能稍微保证还有那么点儿公平在。   学校的地址在瑞典,钱也都是瑞典人出,那这个监管考试的任务,也没必要再去劳烦其他人。   想到这里,陈慕武和坐在对面的参赞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给王储殿下写一封回电,请他们代为转交?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先是拿起桌旁早就预备好了的笔和纸,写了一大通感谢的话——反正电报不要钱。   然后又把自己的想法,完完全全地写在纸上,希望古斯塔夫王子能够让在上仩海的瑞典驻华公使馆,每年专门成立一个选拔部门。   既见到了陈博士,又和他转述了王储殿下交代的事情,现在还拿到了手中这封回电,参赞此次剑桥之行,可谓圆满成功。   他谢绝了陈慕武留下来吃晚饭的邀请,趁着天色尚早,还要坐汽车回伦敦。   汽车的发展越来越快,技术水平越来越高,有身份地位和有钱的那些人终于可以放弃饱受煤烟摧残的蒸汽火车了。   越多有一辆汽车跑在大街上,陈慕武就越能从中收取一笔专利费用,在他的眼里,这些跑在马路上的铁壳子,每一辆都都仿佛是移动的金钱。   约克公爵说帮自己联系劳斯莱斯,也不知道这家豪车厂的代表,何时才会找上门?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之后,陈慕武觉得他比之前还要累。   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要接待三批客人。   刚送走瑞典参赞,背后的三一学院的房间里,还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德布罗意和海森堡的说辞和目的大同小异,一个邀请他去巴黎大学,另一个则是邀请他去哥本哈根大学。   陈慕武含含糊糊地说着让自己考虑考虑,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带着这两位,直奔三一学院的晚宴而去。   一两个小时之后,离开晚宴的两个客人,见识到了世界上最好大学的最好学院的饭,究竟有多么难吃。   初来乍到的海森堡还有所收敛,德布罗意却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拉踩。   “陈,贵校的这种伙食水平,我是实在很难恭维,天天都要面对这种难以下咽的食物,或许都不能称之为食物的食物,真是难为你在英国生活了这么多年。   “如果你跟我回法国,别说是我家,就算是巴黎大学的食堂,做出来的食物也绝对比这里好吃一万倍。   “哦对了,乔治在法国生活的这两年,帮我培养了一位能够简单烹饪中餐的厨子,找个机会,你到法国去尝试一下,看看正宗不正宗!”   在一瞬间,陈慕武确实被德布罗意这番话说得有些心动了。   可比起美食的诱惑,他更害怕自己被盖世太保请到集中营里去吃牢饭。   陈慕武动用自己的关系,给海森堡在剑桥郡里找了个住处。   德布罗意那边不用他安排,这次来英国,他依然选择入住酒店,又有随身的仆人帮忙打点各项事宜。   所谓关系,其实也不过就是他之前的房东布朗太太而已。   赵忠尧和施汝为还住在她家二楼的房间里,听说陈博士这次又带来了一个德国人,布朗太太开始对德国美食持观望态度起来。   很长时间都没和陈慕武见面,布朗太太和他见面之后说的第一件事,不是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而是和他打听,之前那个叫乔治的圆脸中囯人,在法国生活的怎么样,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到英国来走一走,转一转?   看来,赵和施两个人的厨艺还是或多或少有些不足,布朗太太心中,始终都牵挂着让她初次接触到美味中餐的叶公超。   一夜无话。   第二天,陈慕武带着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到这处当今世界物理学圣地来巡礼一番呢?   卢瑟福见过德布罗意,这可是两年前实验室的大金主之一。   海森堡,他只在和玻尔的通信中,几次都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知道他是自己那位学生比较看重的一位学生,今天还是第一次相见。   和这两位客人打过招呼之后,卢瑟福就开始闷闷不乐。   他之前和克劳瑟说,让他把自己要从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位置上辞职这个消息放出去,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真有这个想法。   现在看来,自己这个要挟的办法似乎真奏效了,评议会都已经闭幕好几天了,也没人再说要惩戒那帮学生的事情。   可是卢瑟福的这个举动,反而引发了更大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了陈慕武和他自己可能会离开剑桥大学,于是很多大学和机构也都纷纷抛来了橄榄枝。   既然可以留在剑桥,卢瑟福是绝对不会再去接受这些邀请的。   但他担心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怕自己最喜欢的这个学生,陈博士,会被其他学校从他的手下抢走。   今天陈慕武带来见面的这两位客人,他们来剑桥大学的目的,不言自明,肯定也是不怀好意来当说客的。   主任先生眉头紧皱,烟斗里的烟草也不知道已经换过几次。   必须想个好办法,把陈慕武牢牢地留在剑桥才行! 第251章 199闷闷不乐的彼得   如果仅以地域来划分的话,现在的剑桥大学,不论是年青人的平均物理学水平,还是未来知名物理学家的密集程度,可以说是全球领先,独步天下了。   他的手下有奥本海默,有赵忠尧,有施汝为和考克罗夫特;   身边的朋友有狄拉克,有卡皮察和布莱克特,再加一个查德威克;   现在又要加上远道而来的冯·诺依曼,德布罗意和海森堡。   陈慕武头一次体会到了玻尔的乐趣。   他现在都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个任务在同时进行了:   起电机虽然制作完成了,但他转头又和考克罗夫特一起研制粒子加速器的另外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质子源;   拉姆塞还在一直研究他提出来的那个握手问题,打算搞出一个陈-拉姆塞定理出来,然后再看能不能从中发展出一套对应的陈-拉姆塞理论;   狄拉克、冯·诺依曼和奥本海默,名义上还有他自己,在编写着量子力学的教材;   而冯·诺依曼,又刚刚写完一篇数学论文,他的名字也忝列在作者栏中;   ……   周围有这么多位大才大德之人做帮手,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尽全力去做,就能轻轻松松地得到许多个好名声。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卢瑟福还在发愁应该如何才能把陈慕武给留在剑桥大学,当事人小陈却盘算着应该怎么从刚刚远道而来还没歇过劲儿的两位客人身上,薅些羊毛下来。   不能白请他们在三一学院吃晚宴,对不对?   只能说德布罗意和海森堡来的正是时候,参观完卡文迪许实验室,他们还能多参观一个新的景点,一个独立于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外的房间,里面装着陈慕武小组不久之前研制成功的那台起电机。   和之前在研制过程当中藏着掖着,见不得光不一样,自从研制成功,发了论文、新闻也申请到了专利之后,卢瑟福恨不得能邀请每一个到剑桥大学参观访问的物理学家们,都去见见这个大宝贝。   百闻不如一见,见识过并且认识到这个机器对微观物理研究有多么重要之后,他们才有兴趣掏钱从卡文迪许实验室购买专利或成品,   这可是未来几年时间里,实验室扩建的重要经费来源。   人苦不知足,得陇复望蜀。   自从陈慕武帮他拉来了每年一万英镑,让实验室的经费翻倍后,卢瑟福就从中尝到了有钱的甜头。   他非常希望经费能够越来越多,也就希望陈慕武能够多多搞出些实验发现,并通过把实验发现转换成产品这种方式,为卡文迪许实验室带来更多的财富。   两个客人,面对需要穿静电服才能到近处去参观的粒子加速器,表现出来的态度截然不同。   海森堡在德国上大学的时候,就因为泡利的缘故,对做物理实验不怎么感兴趣。   他还差点因为实验考试通不过,而拿不到学位证书。   博士毕业之后,海森堡在德国待了一段时间,就接受玻尔的邀请去了哥本哈根,从此每天伏在桌案上和笔墨纸砚打交道,与实验物理学渐行渐远。   所以来到起电机的这间屋子之后,他也只是很礼貌地配合参观了一下而已。   海森堡的心里完全没有从剑桥大学购买专利或者整机,回到丹麦后在理论物理研究所也搞这么一台的想法。   就算他真搞回去,估计玻尔也不会太喜欢这个大玩具,用不了多久,便要在哥本哈根吃北欧的灰。   和海森堡不一样,德布罗意对这个摆在房间里的起电机是真心喜欢。   刚看第一眼,他就发出了和《陈涉世家》里的陈胜的那位故人差不多的感慨。   “陈,你真是搞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家伙!”   陈慕武本来想在心中佯骂一句没见识的乡巴佬,但是想了想两个人比起来,还是自己更像乡巴佬一些,因而紧急刹车,改成了没见识的狗大户。   就这种尺寸就能算是大家伙了?洒洒水而已。   如果自己当初在剑桥大学复刻的是美国西屋电气的那个三四层楼高的“原子粉碎机”,那种才能被称作是大家伙。   说不定在若干年之后,还能成为剑河边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泰晤士河上有伦敦眼,剑河旁有粉碎机。   心中虽然骄傲的很,但嘴上还要保持着谦虚。   脸上带着假笑的陈慕武客气道:“哪里哪里,路易,你过奖了.”   “这个机器的造价多少钱?我想带回法国去一台,放到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里.”   听他问出这句话,陈慕武的假笑凝固在了脸上。   一般人像德布罗意这样问价的时候,不是应该在两句话之间,加上一句,变成“……多少钱?如果不贵的话,我想……”么?   怎么这位小公爵先生,既不问贵贱,又不讨价还价,直接就说要买一台呢?   有钱人还真是能够为所欲为!   德布罗意这种举动,明完全就是把陈慕武当成好朋友,帮他捧个钱场。   一个物理学的实验装置,天天往这里带人参观也就罢了,在参观之后还提供免费的照相服务,每个到访者都能获得一张和粒子加速器的合影。   世界上除了这里,还有哪家的实验室能做到这么贴心?   摆明了就是希望参观者能回去之后,拿着照片帮忙宣传,从而方便卖货嘛!   可是。   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那里可是居里夫人的地盘。   德布罗意说把粒子加速器放到镭学研究所,自以为是一下子就帮了陈慕武两个忙。   既帮他卖了货,又帮他讨好了未来的丈母娘。   但陈慕武一下子就慌了。   他早就已经答应过居里夫人,等粒子加速器研制成功建造好之后,会送给她一台。   些许小事,有必要让你这位小公爵先生横插一脚吗?   他要是真从剑桥大学带一台起电机回巴黎,那才算是帮了一个倒忙。   陈慕武答应送一台粒子加速器给居里夫人不假,可他没说,要把这台加速器给建在巴黎!   他还指望能用一台更好的粒子加速器,吸引丈母娘和大姨姐一家三口,一起“润”到北欧去呢!   无论把售价拔高到多少,只要不是过于离谱,德布罗意都能毫不费力地掏钱把粒子加速器给买下来。   用漫天要价这种办法行不通,只能跟他打感情牌。   “路易,多谢,你的这份好意我心领了。   居里夫人那边,我早就已经答应会送给她一台,这个粒子加速器的钱,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由你来出,走吧,我们去康河边,看看剑桥大学赛艇队那些运动健儿们的英姿!”   到康河看赛艇,算是来剑桥郡旅游时的一个季节限定表演项目,只有在春夏秋三个季节才能看得到。   海森堡对这处景点同样不感冒,他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走完这些形式主义过程,快进到和陈慕武讨论研究一下理论物理方面上的问题。   他对前不久,陈慕武趁乱发表的那篇路径积分的论文很感兴趣。   亲身当了一圈导游,陈慕武才知道夏天里顶着大太阳从事这样一项工作是多么辛苦。   他现在只想能找个办法摆脱这两位客人,抓紧时间和考克罗夫特汇合,把质子源给搞出来。   离开了赛艇运动员们训练的那段河水,三个人沿着康河岸边,穿大街过小巷,又走回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门前。   进入实验室,沿着铁皮楼梯走上二楼,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海森堡总觉得陈慕武是个妖怪,要不然他为什么能偷听到自己的心声呢?   陈慕武的这间实验室,里面几位志同道合的年青人聚在一起,讨论问题,思维碰撞。   此情此景,让海森堡瞬间就记起来了,哥本哈根理论物理研究所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这才是物理学家们聚到一起之后该做的事嘛!   而他们讨论的话题,也正是他很感兴趣的量子力学。   帮他们相互介绍之后,陈慕武便借口说自己有些事情,需要离去一段时间。   没人介意他这种失礼的行为,相反海森堡还很高兴。   在哥本哈根,那是玻尔的地盘,虽然这位老师也能讲德语,但更多时候,不论日常生活还是学术讨论,都是他委曲求全地边学边说丹麦话。   这次来到英国,海森堡本以为又要入乡随俗,用他那个不太熟练的英文来临时抱佛脚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陈慕武的办公室里,碰到一个会讲德语的冯·诺依曼。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离开自己的办公室,陈慕武急匆匆地就想往考克罗夫特那边赶。   但是“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刚出门没走几步,就又跳出来个卡皮察拦住去路。   “陈,我刚想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就碰到了!三一学院有你的一封信,我就顺便给你带过来了.”   他把信交到陈慕武的手上,信封上寄信人那一栏,写的是瑞典驻英国大使馆。   又是瑞典的信?   “谢了,彼得.”   道过谢之后,他把信装进西服内兜,打算等会到了地方再拆开看。   只是卡皮察完全没有让出道路来的意思:“陈,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   好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看他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人,现在一脸严肃,陈慕武觉得很反常。   他点了点头,跟着卡皮察走向他的办公室。   把陈慕武让进屋,插上房门的插销,卡皮察这才走到陈慕武的对面坐了下去。   “陈,我想问你,未来的一到两年里,你能不能拿出一两个月的时间?”   “啊,干啥,你要结婚吗?”   大家都不是外人,陈慕武把他的第一反应给说了出来。   卡皮察结婚自己肯定会去,只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儿?   紫禁城里那个小皇帝结婚,都没他花的时间长。   “那倒不是,”他摇了摇头,“前几天我收到我的老师约飞教授写的一封信,他现在是苏连科学院物理技术研究所的所长,苏连科学院想要邀请你到苏连去访问讲学一两个月.”   在这场风波当中,苏连虽迟但到。   陈慕武是因为支持工人们罢工,从而被英国政府控制的媒体口诛笔伐的。   而苏连又恰恰被认为是这次罢工的幕后黑手。   他们虽然早就曾经试探过陈慕武的政治倾向,也在得知陈慕武可能会离开剑桥大学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和其他国家一样,邀请他去苏连担任教职。   可他们不能把这件事摆放到明面上来。   陈慕武前脚刚说自己支持罢工声援工人,苏连后脚就邀请他去访问,别有用心的人很容易就能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如果英国媒体借机大肆宣传,无论对陈慕武还是对苏连,都会造成很不利的影响。   苏连驻英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们,现在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   因为罢工这件事,英国外交大臣天天派人给他们发来外交照会,两个国家已经到了断交的边缘。   就算邀请陈慕武到苏连去访问,也只能选择这么一种偷偷摸摸的方式,通过约飞和卡皮察这两个中间人来层层中转。   卡皮察给陈慕武抛出来了一个难题,去不去苏连,他现在拿不定主意。   主要是手头还有一堆事情要做,不久之后,又要去巴黎参加婚礼。   不久之前,艾芙给陈慕武写过一封信,信上除了甜言蜜语倾诉相思之苦,还告诉了他,自己姐姐和姐夫的婚礼,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从夏天推迟到了十月份举办。   这算是给陈慕武了一丝喘息之机,能让他把现在的工作做得七七八八。   如果再拿出一两个月的时间去苏连,那他就必须要把时间一秒掰成两半用了。   陈慕武实话实说,自始至终都对此不抱希望的卡皮察,自然也就不会感到失望。   他深知这些天里,全世界各所大学给陈慕武写信拍电报甚至登门拜访邀请他去别国任教的人有很多。   就算陈慕武想离开剑桥,又怎么会看上一个一穷二白百废待兴的苏连呢?   卡皮察在思考应该如何给自己的老师约飞教授回这封信,陈慕武拆开了那封瑞典大使馆来信。   从头到尾读完了信上的内容,陈慕武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抬起了头,望向闷闷不乐的卡皮察:“彼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太久了一些,你看,不算在路上往返消耗的时间的话,两个礼拜怎么样?刚好过段时间,我可能会路过苏连。   只是听说你们国家的签证很不好办……”   “包在我身上!”   卡皮察立刻就变得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第252章 200青春作伴好还乡   卡皮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陈慕武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这个人在英国国内的风评,是随着时间发展在不断变化的,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   在现在的人眼中,卡皮察是剑桥郡里一个热情开朗又自来熟的俄国人。   他是剑桥大学的物理学博士,卢瑟福的学生,陈慕武的好朋友,学术水平一定不低。   同时他也是剑桥大学开放包容的一面旗帜,能够向全世界彰显,剑桥大学可以让一个来自红色国家的学生,毫无保留地在英国接触到全世界最尖端最先进的物理学知识。   然而再过十几年之后,1934年卡皮察在回国探亲后决定留在国内,帮忙建设提高自己祖国的物理学水平。   他在英国国内人们的想象中就变成了,被冷酷的红色政权所无情扣押的世界级大物理学家,是完美展现苏连全是专制没有自由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更有甚者,伦敦的一些为了吸引人眼球的小报纸,把他的下场都给编了出来,说卡皮察不是去了卢比扬卡,就是去了西伯利亚。   卢瑟福就是听信了英国国内的风言风语,所以才写信给苏连政府,要他们放人。   再过几年,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苏连和西方主要国家站到了同一战线上,卡皮察的身份又变成了反法斯西联盟中的伟大物理学家。   在丹麦被德国侵略占领之后,他还曾经做了一个计划,尝试要把被困在哥本哈根的玻尔营救到苏连来。   但这个计划最终没有成功,因为英国的查德威克抢先一步,搞到了一架飞机,差点送玻尔升天,但最终还是帮助玻尔逃出生天。   有关玻尔如何逃离丹麦这件事,如果拍成电影,那绝对能算是一出“物理学家版”的《虎口脱险》。   德国占领丹麦之后,作为丹麦国内最有名的科学界人士,玻尔自然是受到了监视。   二战爆发前,玻尔的老师卢瑟福已经去世。   查德威克这个大管家虽然离开剑桥去了利物浦,但也没忘记主任最好的学生身处险境。   他靠着自己的军方身份,通过留在丹麦的英国间谍,给玻尔送去了一封写在微缩胶卷上的信,信的结尾很隐晦地表示,他希望能和玻尔在英国见面。   但玻尔却不以为然,他虽然反感内粹在自己国家的所作所为,可却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祖国。   直到对他的监视越来越严格,玻尔终于忍受不住,从哥本哈根偷偷去了邻国瑞典。   哥本哈根和瑞典的马尔默中间只隔着一道不宽的海峡,想要趁着夜色乘船偷渡,很容易。   瑞典在二战中名义上保持中立,可是却在背地里向德国开放自己国家的道路和铁路,还源源不断的向他们出售各种矿产,实际上算是比较偏向轴心国一方。   所以德国特务虽然知道玻尔去了瑞典,但那里仍然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瑞典作为中立国,它和另一方同盟国也没有断了联系。   某天晚上趁着夜色,一架英国皇家空军的蚊式轰炸机,停在了斯德哥尔摩一处废弃的机场。   化妆之后躲过各种监视匆匆赶来的玻尔上了飞机。   因为是轰炸机,所以没有客舱,身材高大的玻尔只能躲到弹舱里。   为这次营救,蚊式轰炸机的弹舱也经过了改造,装上了能和飞行员通话的通话器,还有防止高空飞行缺氧的供氧系统。   飞机此行的目的是穿越英吉利海峡回到英国,但在穿越之前必须经过很大一片的德国占领区,有很大几率会被德国人发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飞行员只能不断往上拉升高度。   他在通话器中几次提醒玻尔带好氧气设备,可一直都没能得到回应。   飞行员生怕这位世界知名的大物理学家会被自己给憋死,只能一咬牙一狠心,冒着被德军发现的危险,来了一次低空飞行,最后甚至都几乎贴到了海面上。   等飞机最终降落在了爱丁堡,守护在那里的工作人员打开弹舱舱门,发现玻尔早已经意识模糊昏迷不醒。   事后检查才发现,是通话器的插头松动,导致玻尔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飞行员的命令,也就没有带上自己的供氧系统。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说玻尔是因为头太大带不上氧气面罩,所以才缺氧。   在有的地摊读物上,还把这件事情给演绎成玻尔教授醉心学术勤于思考的例子:   “当机场的工作人员打开弹舱舱门之后,玻尔教授依旧浑然不知,他仍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当中,思考着高深的物理学问题,对身边的变化毫无反应.”   缺氧昏迷就说缺氧昏迷,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就算是为尊者讳、为尊者隐,也不能隐成这个样子嘛!   其实玻尔并不是犹太人,即使留在沦陷的丹麦,说实话也不用担心被实施种族灭绝的德国给清洗掉。   可是盟国当中无论是英国还是苏连,都想要把玻尔接到自己的国家。   一方面是不想让这个物理学大师,最终和他那个好学生海森堡一起回到德国研究怎么种蘑菇。   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为我所用,帮着盟国研究怎么种蘑菇。   可是有着赤子之心的玻尔,就算到了英美,可还是不受人待见。   英国美国和其他盟国科学家,在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莫斯实验基地研制原子弹,但独独没带苏连玩。   玻尔觉得这样背叛盟友的行为不好,原子弹的秘密也应该和苏连一起分享。   他先是见到了英国首相丘吉尔,和他说的这种想法。   听到玻尔这些话,一辈子反对共嗯主义的小胖子立刻就起了警觉。   他觉得玻尔不是共嗯党,就是有通共的犯罪倾向。   到了美国之后,玻尔又见到了富兰克林·罗斯福。   他向这位坐在轮椅上的美国总统,复述了一遍曾经和丘吉尔说的话。   得到的回应,是罗斯福礼貌性地顾左右而言他。   从玻尔的经历中可以见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高端的物理学家们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陈慕武心里忽然想到了这么一种情况,假如,他是说假如,自己在瑞典的时候表现出和德国人眉来眼去的话,潜伏在瑞典的英国、美国和苏连的间谍,会不会接到上峰的命令,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像运送玻尔那样,把自己绑架回去?   这么一想的话,他之前设想的在瑞典搓蘑菇的方案,好像也存在一定的隐患。   虽然他从内心和道义上都是站在盟国的一边,但不排除也会有被盖世太保请德国的风险。   看来只能把斯德哥尔摩当做自己教书育人的地方,种蘑菇这件事还要另寻佳处。   去南非?   虽然瘦子、胖子和小男孩的老家是刚果,但同属于非洲的南非境内,同样也拥有高品质的铀矿。   而且南非还是英国的殖民地,在十七世纪开始就有来自欧洲的白人在此定居,靠着源源不断的殖民在非洲形成了一个白人种族,布尔人。   南非算是赤道以南的非洲当中开化程度最高的国家,如果把自己种蘑菇的基地选在这里,看上去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他陈慕武和约克公爵之间还有很深的联系。   可事情满不是这么回事,正是因为南非的文明程度高,英国为了把这里变成殖民地,可是花了大价钱。   他们前前后后打了两次布尔战争,总花费是两亿多英镑,是赔款总额高达四点五亿两白银的《辛丑条约》的三倍还多。   英国有钱是真有钱,南非难打也是真难打。   最终在二十世纪初,英国才把这一大片富饶的土地划进了自己的版图,还收获了许多貌合神离的布尔人臣民。   等第二次世界大战打起来,顾首不顾尾的英国人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欧洲和北非,无暇顾及赤道以南的非洲。   趁此机会南非就开始搞各种各样的小动作,陈慕武很怕他在这个时候前往南非研究原子弹的话,会得不到本来就对英国人反感的当地人的配合。   南非不行的话,澳大利亚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世界上铀矿储量最多的国家,并且对带嘤帝国忠心耿耿。   哪怕在一百多年之后,他们的国旗之上,还在最主要的位置保留着米字旗,国家名义上的最高元首,也还是英国王室任命的总督。   但是澳大利亚同样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它离欧洲太远,离亚洲又太近。   陈慕武想要到澳洲去的话,就必须要乘坐可能会要他命的轮船。   且不说他不想重复当时在北海的那种乘船惨况,就算陈慕武平安顺遂地到了澳大利亚,还在那里成功爆破了原子弹。   但是想要把制造完成的原子弹给运送出去只有两种途径,不是飞机就是船。   可是不管是飞机还是船,都绕不开澳洲北边的巴布亚新几内亚,这里可是被军占领的地方。   如果原子弹不能扔向东京,只是炸死几万军的话,虽然也算是物有所值,但总归让人心中不爽。   瑞典不行,南非也不行,澳大利亚也不行。   陈慕武的心里只剩下两个备选地方。   要么去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莫斯,要么就去哈萨克斯坦的塞米巴拉金斯克。   但是只要去了这两个地方的话,陈慕武下半辈子百分之百是回不了国了。   不但回不了国,可能连他的名字都要被改。   去前者的话,就会叫一辈子陈乔治。   去后者的话,则变成陈斯基慕武诺维奇。   混得好的话,或许还能在名字后面加上一个达瓦里希。   到苏连或许有一种办法能够回国,那就是借着156工程的机会,以专家的名义来华,帮助发展建设。   但这件事能否可行完全是个未知数。   陈慕武越想越气,索性暂时当起了鸵鸟,把头埋进了沙子下面。   继续说回坐在他对面,因为陈慕武答应访问苏连而仍然保持着兴奋状态的卡皮察。   等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之后,卡皮察在英国的风评又变差了。   落选首相的丘吉尔发表了铁幕演说,世界格局逐渐两极分化,陷入到了冷战当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秘密被苏联掌握,不争气的带嘤在盘查的时候,竟然从内部人员当中发现了不少苏连的间谍。   而且这些人还都是非富即贵,甚至有不少都是剑桥大学的学生。   天降这么大的一口锅,剑桥大学肯定不自己背。   如果不找到一个倒霉蛋来顶罪的话,那不就意味着,说明了剑桥的教育系统出了大问题了吗?   挑来挑去,最终挑中了卡皮察这个幸运儿。   他在剑桥大学一直待到了1934年,和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进入剑桥学习那五位好汉的时间刚好重合。   于是这个锅他不背也得背了。   卡皮察最终被英国人给定了性,他不再是被苏连政府无理由强行扣押的大科学家,而是克格勃的前身契卡,早在二十年代初就派来潜伏在剑桥的一个间谍。   不然他的老师,苏连科学院物理所的院长约飞,为什么那么好心用公款送他来英国留学?   陈慕武忽然又觉得,说不定这辈子卡皮察身上的这口黑锅,可能要换他自己来背。   原因很简单,他同情罢工,也来自红色国家,还是剑桥使徒社,这个著名的英国反贼窝子的骨干成员之一。   然后为了保存英国皇室的颜面,说不定他和约克公爵之间的这段关系,也会被史官们用春秋笔法的手段给抹去。   身正不怕影子斜,爱怎么说怎么说呗!   除非他们足够牛逼,能把用自己名字命名的那些效应定律定理什么的给改了,否则只要物理学一天不失传,他的名字就一天不会消失在英国的课本上。   或者他们也可以取消物理课嘛!   不过,陈慕武还真有点儿怀疑,卡皮察这么爽快地答应帮他办苏连签证,难不成,他和苏连政府之间还真有一层密不告人的关系吗?   无所谓,只要能快点把签证拿到手里面就行。   徐志摩去年从英国坐火车回国,他在法国巴黎等苏连的签证,足足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陈慕武现在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很宝贵。   而他之所以会答应卡皮察,还是和手里面拿着的这封信有关系。   这封瑞典大使馆寄来的信,里面夹着的其实是一封电报的译点纸。   电报的来源是瑞典外交部,发报人则还是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   前几天陈慕武才刚给他回信,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第二封。   在电报中,瑞典王储说,陈慕武在电报中提出来的那个要求没什么问题,瑞典驻华公使馆完全能够举办和监督选派赴瑞留学生考试,并保证这场考试的公平公正。   但他又觉得只用电报发一封公文,会显得不正式,从而让那帮天高皇帝远的外交官们对此不重视。   瑞典王储老生常谈,重新提起了自己想要访华,督促他们办好选报考试这件事。   他在电报中邀请陈慕武拿出两个月的时间,和自己一同前往。   对于这位的邀请,陈慕武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拒绝。   和瑞典王室一起出行,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自己于硝烟弥漫的北伐战场上的人身安全。   而且刚好借这个机会,也能把家里人悉数接到欧洲,就说来参加艾芙他大姐的婚礼,顺便看陈慕武给老陈家娶媳妇。   时间安排上也很合适,瑞典王储给出来的计划是七月中旬去,九月中旬回,刚好能赶上伊蕾娜的婚礼。   所以陈慕武才答应卡皮察的邀请,他完全可以提前半个月先去苏连,在那里和瑞典王储一行人汇合。   但在剑桥留给这些工作的时间就更加紧迫了,他现在一分钟都浪费不了。 第253章 201天才记者克劳瑟   卡皮察欢天喜地,陈慕武唉声叹气。   他现在总算是把自己给逼到了一条绝路上,让自己时隔若干年之后,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死线是第一生产力。   关于理论研究的那些事情,倒是不用陈慕武太操心。   有他和没有他,基本上差别不大。   拉姆塞的数学论文,他基本上帮不上忙。   而那本量子力学讲义,已经拿到博士学位的狄拉克现在开足了马力,他的身边还有奥本海默和冯·诺依曼的帮忙,最近又新加进来了一个海森堡。   这些个人的智商水平,要说连一本量子力学讲义都写不出来,那陈慕武本人是一百个不相信。   但要说他们编写出来的量子力学讲义,未来用这本书上课或者自己学的学生们能不能看得懂,这个陈慕武还真不好说。   爱因斯坦虽然是相对论的发现者,但是现在的德国物理系学生上课,使用的课本上写着的都还是“泡利著”。   不过这本讲义,在第一开始就是福勒指示狄拉克来写的,他应该早就能预见到,他的这位高足会把一本书给写成什么样子。   既然他都不怕,那陈慕武就更不怕了。   反正这本书作者栏上的名字十分豪华,丢人也不丢他一个。   在临走之前,陈慕武给这个讲义编写小组,留下了一条锦囊妙计。   他让他们时不时地就去三一学院的找院长老汤姆孙聊聊天取取经,毕竟现在剑桥学生所使用的很多物理和数学方面的教科书,都是由他老人家编写的。   这些人中,只有冯·诺依曼会偶尔来和陈慕武聊天,谈论一些问题。   他们两个人合写的那篇有关可决定性的论文,已经投递到了伦敦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   编辑部的编辑们,虽然不知道陈慕武在为什么最近一两年的时间里,一改之前的方式,不再独来独往,而是天天和别人一起发表文章。   但只要作者栏中有这个明显不符合英语拼写规则的中囯名字,而论文内容又是和科学大致相关的话,不论是理论还是实验,他们都会尽快安排发表。   之前,编辑部对陈慕武的信任仅限于在物理和天文方面。   那篇不完备性原理的论文,编辑部上上下下拿不定主意,只能给在英国的知名几位数学家发了信,请求他们帮忙审稿。   后来的结果是什么?还不是陈博士的论文正确无误,而数学界的领头人吃了个瘪么?   对陈博士论文的不信任,不是和陈博士过不去,而是和他们自己过不去。   既浪费了时间,还支出了一笔审稿费,到最后得到一篇从一开始就准确无误的论文,何苦呢?   于是陈慕武和冯·诺依曼合写的这篇数学论文,到了编辑部之后,没再享受前一篇数学论文的待遇,而是直接校对排版,打算发表在最新一期,也就是陈慕武离开英国去苏连的那一期《会报》上。   冯·诺依曼现在来找陈慕武,讨论的问题当然不再是可决定性这件事。   他对陈慕武为了验证这个问题,搞出来的陈机很感兴趣。   如何才能把这个仅能依靠大脑想象出来的虚拟机器,变到现实生活当中来呢?   冯·诺依曼每次提出各种相关的问题,陈慕武只能含糊其辞地应付几句。   他虽然知道答案,可是这答案没法说啊?   电子管、晶体管、芯片……   姑且不考虑对方听到这些话题之后的惊讶程度,就算用几天几夜的时间,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地给冯·诺依曼讲上一遍,天资聪慧的他也能够一听就懂。   但陈慕武觉得,即使给他们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也做不出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成果来。   这个东西,还是再过个二三十年,等回国之后,到邶京要一块叫做中官村的地方,盖些大楼和研究所,再进行研究也不迟。   到时候如果冯·诺依曼愿意跟着自己回国的话,估计即便他入乡随俗,取了中国名字,所里的大部分也都愿意他们的所长,喊他的昵称,老冯。   给瑞典王储回了一封电报,说自己同意陪他一起访华,又把理论方面这一块的工作都大致安排好之后,等着陈慕武的,就只剩考克罗夫特那边的质子源这件事。   如果说起电机是一台打炮的话,那么产生质子的粒子源,就相当于是装填进去的炮弹。   有了“炮弹”之后,才能通过长长的“炮管”加速,最后轰击到靶子上面。   这粒子加速器,何尝又不是一种电磁炮呢?   只是炮弹比常规的稍微小了点儿而已嘛。   这台范德格拉夫起电机,可以制造出很大的正电高压。   如果把在最低端为了传送带供电的那个直流电源接反,让传送带送上去负电荷,也能按照相同的原理,制作出负电高压来。   但是对现在而言,负电高压也没什么用,虽然能加速带负电的粒子,可实验室里常见的带负电的粒子只有一种,那就是电子。   用加速到高速的电子去轰击靶原子核,那感觉,比扛着装填bb弹的玩具枪上战场还搞笑。   至于如何才能制备大量的质子。   、   质子和氢原子相比,两者之间只差了一个电子。   氢原子是组成氢气的唯一一种原子,而氢气又能很容易地在实验室或者工业当中制备。   所以想要制作一个质子源,最麻烦一步,就是如何从氢气当中,把氢原子的原子核给分离出来。   直接上刀切肯定不可行,他又不是北科大的侯小明院士,没有那么精湛的刀工,能直接从磁铁上把磁单极子给切割下来。   但也没必要靠着刀工,从氢原子里剥离电子。   只需要把氢气注入到真空环境当中,再用具有一定能量的电子束与之发生碰撞,把氢分子电离成质子。   然后再从这个由氢分子、电子和质子组成的等离子当中,利用高电压把里面的质子给吸引出去,通过整流之后,就能得到一个不错的质子源。   原理很简单,过程比较复杂。   理论问题,陈慕武已经讲得明明白白。   但如何才能把这个理论变成蓝图,又如何才能照着蓝图生产出实物来,就要靠考克罗夫特这位工科出身的动手专家了。   里面最重要的器材是真空泵,但对卡文迪许实验室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之前德布罗意捐了一个,陈慕武做完电子衍射的实验之后,就到了研制质谱仪的那个阿斯顿教授手里。   他对这台高价购入的真空泵进行了仿制和改进,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真空水平和精度绝对算是世界领先的。   可是实验室中的人全都志不在此,没有人愿意像杜瓦和昂内斯在低温物理学当中展开竞赛那样,为了追求一个世界第一的高真空度而加大投入和研发力度——也没必要办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大家的态度也很务实,工作重心肯定是要放在粒子物理学上面的。   至于真空度,够用就行。   剑桥郡你那间装有起电机的房间,早就没有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每天六点一到准时下班的习惯。   陈慕武、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加班加点,花了若干天的时间,总算是把质子源的设计方案给敲定,并把所需用到的、需要额外制作的零部件的尺寸形状,画到了蓝图上面。   和制作起电机的老规矩一样,同样需要把这几样需要金属加工的部件的蓝图,送到和实验室合作的工厂,请他们帮忙制作。   由于又是需要定做的特殊形状,具体多少时间能够完成生产送到剑桥大学来,也还是一个未知数。   陈慕武觉得自己离开之前,这个东西肯定不能研制成功。   但是他回来以后,又能不能赶得上参与第一次人工参与的核嬗变呢?   如果两个月之后,效率低下的英国工厂还没把零件给制作好,那他赶上是没问题的。   但心急的卢瑟福,应该不会容忍这件事情。   即使工厂给出的回复,做这么几个零件真的需要两个月,他也一定会三天两头地给工厂方面写信拍电报打电话,甚至亲自跑到厂房里面进行监督催促。   陈慕武觉得自己多半是赶不上这第一次实验了,他只能在临走之前,再三叮嘱考克罗夫特和赵忠尧。   一定要坚持坚定自己的信念,绝对不能一时心软遵循卢瑟福的要求,用氘核当靶来做实验。   用高能质子轰击氘核靶不但不会出任何成果,而且生产出纯度较为高的氘气来还颇为麻烦。   把这番心里话说完之后,陈慕武立马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心直口快,毫不藏私呢?   真应该让老师他们撞撞南墙,在氢氘碰撞这件事上多浪费一些时间。   这样一来,自己从国内回来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这个验证质能方程的实验。   虽然因为推翻了希尔伯特的美好设想,他和爱因斯坦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但陈慕武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再靠近一些才好。   没错,就在陈慕武和赵、考两个人在小屋子里面焚膏油以继晷的时候,卡皮察那边,也已经给他办好了去苏连的签证。   讲道理,他已经在国外漂泊这么久,三年多的时间没有回家,空着手回去不合适。   英国和美国之间的交通往来那么方便,货物进出口也不低。   但奥本海默去年年底回趟家,不是也还大包小包买了那么多东西吗?   只是陈慕武的时间实在是紧迫,他必须在现在出发,才能在苏连参观访问讲学半个月之后,和从瑞典出发的瑞典王储一行人会合。   反正这次的旅行之后,家里人一定会被他给接到英国来,带不带什么礼物都无所谓了。   陈慕武甚至连他的剑桥大学毕业证书都没往行李里面装,他只带了路上的换洗衣物,还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打算在去列宁佇格勒的火车上,给此次讲学拟定一个粗略的提纲。   没错,虽然名字叫做苏连科学院,但是这座以国家名冠名的单位,目前还不在苏连的首都莫斯科,而是在沙俄之前的首都,圣彼得堡。   在卡皮察给他的规划行程中,他此次的访问基本上全在这个城市,只有坐火车走西伯利亚线的时候,才会途径并短暂停留莫斯科。   陈慕武和瑞典王储约定的碰面地点,同样在这里。   他这趟旅行不但事出匆忙,而且准备的过程也都在秘密进行中。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人,基本上全被蒙在鼓里。   拿到了签证的陈慕武,跑到主任办公室去请假。   听说陈慕武要离开剑桥,卢瑟福身上的汗毛恨不得都立了起来。   但听说陈慕武要回国探亲,并且两三个月之内一定会回来,他的心才放了下去。   这个理由没办法拒绝,卢瑟福只能叮嘱好学生快去快回,往返的路上,注意安全。   不过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反应最大的不是卢瑟福,却是奥本海默。   他听说陈慕武要走,当即就要去苏连大使馆办签证,跟着他一起去。   但陈慕武再过两三天就要出发,他的这本签证,肯定不能那么快速就下来,这让奥本海默着急得要死。   他只能和自己的老师说好,让他在列佇格勒等着自己,等签证办下来之后,就立刻跑到那里和他汇合,跟着他一起去遥远东方的中囯去走一走,转一转。   奥本海默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提前让他见见东方的风土人情也不错,毕竟他对远东还是很有感情的,未来甚至还会把两个宝贵的孩子,都送到远东的本去。   克劳瑟是一个新闻报道的天才记者,他又一次地在这件事情上借题发挥。   第二天的《曼彻斯特卫报》的头版,重点新闻预告上,出现了一行黑体大字:   “陈慕武博士即将离开剑桥大学”。   不明真相的报纸读者,纷纷被这个标题所吸引。   大家都还以为前些日子因为支持罢工,剑桥大学的校监贝尔福打算开除陈慕武这件事,最终迎来了大结局。   有的人想看陈慕武的笑话,一个中囯人,就算取得了那么多的学术成果,又如何?   不受剑桥大学的待见,让你滚,不也悄无声息地滚了吗?   但大部分人,都觉得陈博士很可惜。   真理没能战胜强权,他只能黯然离开。   等他们按照报纸上的标记,翻到对应的科学技术版面之后,果然发现了“陈博士即将离开剑桥”这个标题。   但是这个标题下面,还有另外一行小字副标题的存在:   “……离开剑桥,受苏连科学院的邀请,前往苏连参观访问.”   嗐!   白高兴失望了! 第254章 202漂亮姑娘嫁人了   虽然奥本海默没能跟着一起东行,陈慕武倒也不是独自一人孤孤单单地启程。   在劝说无果之后,德布罗意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剑桥。   不是德布罗意劝说陈慕武留下,而是陈慕武劝说德布罗意在剑桥大学多待几天。   陈慕武想的是,反正他到了法国之后也是闲着,来都来了还不如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跟着考克罗夫特他们,做做实验什么的。   可是德布罗意不是这么想,他和冯·诺依曼还有海森堡这两个第一次来剑桥大学朝圣的年青人不一样,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来过一次,而且那次一待就是好几个月的时间,至今已觉不新鲜。   而且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和陈慕武见个面。   如果他真被剑桥大学给开除的话,顺便把他给请到巴黎来。   现在既然陈慕武要走,那德布罗意觉得自己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还不如两个人一起走,回巴黎的路上也能有个伴。   其实从英国去圣彼得堡,没必要先过海峡,然后坐着火车,在欧洲大陆上折腾几天几夜。   还有个不用频繁更换交通工具,更加直接的办法,那就是坐船。   毕竟圣彼得堡也算是个港口城市,只需要从诺维奇登船,接连穿过北海和波罗的海即可。   只是本地人出身的卡皮察都不会选择这么一条出行的方式,陈慕武觉得自己更没必要冒这个险,几年前的北海之行,还令他记忆深刻。   这次去剑桥郡的火车站,坐的依然是卡皮察的那辆车。   只不过开车的换成了狄拉克,他还是没能禁受得住驾驶乐趣的诱惑,在入职到圣约翰学院之后,就和卡皮察协商,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下了这辆二手车。   卡皮察也坐在这辆汽车之上,他的身份不是狄拉克的教练,而是陈慕武这次访苏的陪同人员,兼任他到了苏连国内后的翻译。   实验室里一下子走了两个最喜欢的好学生,卢瑟福肯定是很舍不得。   卡皮察每年夏天都会回国探亲,这似乎都已经成为了动物的一种节律行为,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而陈慕武给出来的理由同样如此,他也要回国探亲,只不过路过苏连而已。   这个理由没什么问题,拒绝的话就会显得很不近人情。   卢瑟福只好在心中安慰自己,这比陈慕武一气之下离开剑桥大学要好的太多,离开几个月就离开几个月吧。   陈慕武的返乡之旅,这就算迈上了第一步。   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到了巴黎,德布罗意就在此处和他分别。   几个月之前,陈慕武就说趁着伊蕾娜和约里奥结婚的机会,请当时因为节衣缩食买车而陷入缺钱状态的卡皮察,在夏天的时候一起来巴黎。   现在两个人果然如约到了这里,陈慕武总不算是食言。   虽然此行的路费都是由苏连科学院出的钱,而不是陈慕武,但归根结底,还是由他而起。   两个人的恋人都在巴黎,难得来一次,即使时间紧迫,也没理由不见一面。   卡皮察去见了安娜,陈慕武则是又到居里夫人家拜访。   女大十八变也好,越长越成熟也罢,现在的艾芙和几年前比起来更有韵味,心智也跟着稳重了几分。   换做前几年,听到陈慕武说他要去苏连,那么艾芙肯定会到居里夫人面前撒娇使性,请求她允许自己跟着陈博士一同前往,借此机会到这个新兴的国家去游览一番。   但现在的艾芙却选择留了下来,姐姐和姐夫虽然再过几个月就要结婚,但他们每天仍然都跟着妈妈到镭学研究所里搞研究做实验,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筹备婚礼。   艾芙自觉挑起了帮他们的担子,除了替家人分忧之外,背后还有她的少女心思。   用不了几年,她很快就要嫁人,这次筹备婚礼就当是一个预演,为日后轮到自己时积累经验。   和艾芙甜甜蜜蜜了一段时间,居里夫人忍不住“棒打鸳鸯”,暂时将这两个甜蜜爱侣分开,把陈慕武叫到了沙发上。   起电机研制成功以后,老师卢瑟福很是嘚瑟,又是论文,又是报纸上的新闻,恨不得把这件事情昭告天下。   英国和法国之间离得又不远,而且作为世界物理学的一个中心,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又都紧紧盯着卡文迪许实验室做出来的各种成果。   在去年的圣诞节,居里夫人就听当时到访的陈慕武说过这件事情。   他说他在剑桥大学正研制一台可以让带电粒子加速变成高能粒子的机器,并说等研制成功以后,一定会送一台来孝敬她老人家。   看样子,陈慕武之前说的这台机器,和卢瑟福得瑟的应该是同一个。   有这种好东西,谁能不心动啊?   之前陈慕武和居里夫人说过之后,她还真的曾经认真考虑过,要不要离开生活了许多年的法国,到瑞典进行自己下半辈子的研究工作。   居里夫人把他喊到沙发旁,就是为了向他询问这件事的成果如何。   大忽悠陈慕武就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情等着自己,他也毫不隐瞒,把起电机的发展和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遇到的问题,和盘托出。   听陈慕武说,只要等粒子源生产成功之后,就可以利用起电机产生的高电压加速质子来轰击各种各样的靶元素,居里夫人很高兴,甚至她那古井不波的心,都隐隐有些激动。   一直以来,实验室里能找到的粒子源只有一种,那就是阿尔法粒子。   虽然天然放射性有三种,但是贝塔粒子是电子,伽玛粒子是光,这两种粒子对和原子核的碰撞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虽然阿尔法粒子在被放射出来的时候已经带上了若干的能量,可有的时候它本身的能量并不太够用,想要用增加一个外在电场的方法为他加能,也提高不了多少。   现在出了一台能够帮带电粒子加速的机器,说不定未来的微观物理研究,都要因为这种机器的产生,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和盘托出是和盘托出,只不过陈慕武在有的地方稍微夸大其词了一些。   他告诉居里夫人,这个机器真正造出来之后,所需要的占地面积和纵向空间,比之前在蓝图上设计的还要更大,而且还需要额外再建造一间静电屏蔽室,用以观察粒子加速器的运行状态和实验结果。   不过陈慕武还算有些良心,没把他在剑桥郡的那几间小房子,吹嘘成三四层楼高。   ——这可比一切以实物为准的红烧牛肉面包装上,画着好几枚大块牛肉,结果泡了半个月还没骰子大的牛肉粒良心多了。   因为明天一早,陈慕武还要和卡皮察汇合,离开巴黎继续往东北方向赶路。   所以居里夫人也没太好意思把这个准女婿留到太晚,向他询问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种种事宜。   聊完这个粒子加速器,她就放陈慕武到客房去休息。   不过对陈慕武的说法,居里夫人还是有些持怀疑态度。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陈慕武的那个意思,等过两个月他从东方回来的时候,质子源应该就可以研制成功,那个粒子加速器也就能投入使用。   居里夫人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在陈慕武途径法国返回剑桥大学的时候,跟着他一起到卡文迪许实验室走一遭,看看新西兰人搞出来的大家伙,是否有他吹嘘的那样神乎其神。   如果真是一个粒子物理学研究的大杀器,而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没有空间能放下的话,她就真要研究举家搬到在寒冷北方的斯德哥尔摩去这件事了。   虽然临近的剑桥大学也有粒子加速器,但那属于是寄人篱下,有着诸多束缚和不便。   而去瑞典则是帮自己的女婿,开创一番新事业,性质完全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告别了居里夫人一家人,陈慕武和卡皮察又在巴黎火车站门前,卡皮察曾经爬上去的那根电线杆子下面碰面。   两人再次登上火车,继续他们的苏连之行。   陈慕武答应卡皮察的邀请,到访苏连,一方面是为了在此处等着一起继续东进的瑞典王储等人。   一方面也是想要在这个数理大国中,搜罗一些好学生。   当然,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苏连的教育体系才刚刚建立不久,肯定不会像再过个三四五十年那样,遍地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培训的高级人才。   虽然平均水平还没有达到对应的高度,但不代表那个国家当中没有天才学生。   去年年底,老汤姆孙邀请陈慕武在三一学院开课的时候,他就盯上了那个写了一套理论物理学教材,拷打了一代又一代中国学生的列夫·朗道。   这次苏连之行,陈慕武的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这个桀骜不驯的年青人。   朗道曾经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叫“漂亮姑娘都和别人结婚了,现在只剩下一些不太漂亮的姑娘了”。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他是一个只注重外表而不注重内在的颜值主义者。   他这是在用姑娘来把物理学进行类比,漂亮姑娘指的是量子力学中各种著名方程和基本定理,而不漂亮的姑娘,则是指量子力学中剩下的那些边边角角。   朗道算是海森堡和狄拉克这一代年轻的量子力学巨匠的同龄人,比他们稍微小几岁而已。   但就差了这几岁,就让他和各种成果失之交臂,前辈们发展了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定理和公式,而朗道却只能在大学里学这些内容。   如果他甫一大学毕业,就像卡皮察那样,离开苏连去西欧各国游离,说不定还能赶上量子力学大爆发的尾巴。   可是朗道的留学出国申请,却被苏连的外事部门卡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最终批准,让他连抓住最后这根小尾巴的机会都没有。   陈慕武觉得自己被苏连科学院所邀请,怎么说也算是一名贵客。   如果提出来要带一名在讲学过程中一见如故的天才学生出国的话,应该不会遭到拒绝。   他衷心希望,这一次的朗道,能够成功娶到漂亮姑娘。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未来,朗道的这句名言会更改成为:“漂亮姑娘都嫁给陈慕武了.”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怎么才能找到朗道这个人。   在陈慕武的印象里,朗道应该是阿塞拜疆首都巴库人。   可是从巴黎到列佇格勒的火车,是肯定不会经过外高加索地区的。   在火车上除了列讲学的提纲之外,陈慕武就一直在思考,应该如何才能找到这个天才?   不论是直接和接待自己的工作人员点名,说他要一个来自巴库,姓朗道的年青人,还是说自己点名要去巴库大学做一场演讲,好像都不合适。   前者表现的太过于未卜先知,从未来到苏连也对苏连没什么了解的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就算陈慕武没被盯上,但朗道的家人绝对会在他离开苏连之后,没有好果子吃。   而后者,逻辑上就更不通顺了。   即使离开列佇格勒,去其他地方做演讲,那也应该是去联盟首都的莫斯科大学,说不定还能被国家领导人所接见,而不是去偏僻的阿塞拜疆。   陈慕武只能寄希望于,苏连国内的报纸已经开始报道他要去列佇格勒访问这件事。   而朗道这个一心好学的年青人,恰好看到了这条消息,并决定北上和他自己见一面才好。   因为各国铁路的轨距不一致,在国境线上,他们在检查护照和签证入关的同时,还换了一次火车。   历经几天几夜的火车之旅,陈慕武和卡皮察,总算是到达了列佇格勒的火车站。   几年之前,德国因为打输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各行各业各方面都被全世界抵触和封锁,连正常的学术交流,也跟着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论是索尔维会议,还是国际数学家大会、天文学家联合会和哲学家大会,德国籍的学者们全都被会议组织方排除在外。   在当时的这种情况下,玻尔能够力排众议,从丹麦哥本哈根到哥廷根大学访问交流,打破那个隔阂着人们的禁锢,在德国国内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在玻尔到访的那几天,哥廷根这个不大的小镇,硬生生把一次正常的学术访问,变成了一场盛大的节日。   苏连现在受到的封锁,一点都不比当初的德国差,甚至还要更厉害一些。   所以陈慕武这次突破重重阻碍,抵达列佇格勒的时候,也受到了当地学术界的热烈欢迎。 第255章 203教室内的争论声   下了火车,刚一走到站台上,陈慕武没察觉出来列佇格勒的火车站环境,和这些天经过的其他各个国家的火车站有什么区别。   他原以为,火车站应该是那种充满了苏连美学的社嗯主义风格,能让他在这里对回不去的上辈子稍微做些怀念。   但是现在看来,列佇格勒这边可能还是更像欧洲一些,除了站台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都在大声讲着他听不懂的俄国话——幸好还有卡皮察这么个翻译。   不过来到苏连之后,陈慕武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人吸引到的注意力,比在英法欧洲时要小的多,大家可能把他当成了一个蒙古人。   再加上已经在火车上哐哧哐哧地度过了几天几夜,没有地方换衣服,又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夏天,无论是陈慕武还是卡皮察,两人的现在的穿着打扮,都没有刚离开巴黎时那么光鲜亮丽。   卡皮察早就给国内发过报,告知了他们两个人乘坐的火车班次,以及预计抵达列佇格勒的时间。   车站的月台上,也早就站好了等待欢迎他们的人群,只是谁也没认出来,刚刚走下火车的这两个邋遢鬼。   倒是眼尖的卡皮察,认出来了当初力排众议到处筹款,送他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留学的老师。   “约飞教授,约飞教授,我们在这里!”   顺着正在招手的卡皮察的目光方向,陈慕武也见到了几个站在月台上来来往往人群中央,岿然不动的人的身影。   他在人群中见到了三年以前,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索尔维会议上,见到的约飞教授,向他笑着点头致意。   被卡皮察这么一喊,约飞一行人等才看到了陈慕武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但作为迎接客人的一方,他们并没有快步走来,而是仍然不疾不徐地向这个方向缓缓移动着。   这倒不是因为站台上人来人往,行动困难,而是迎宾的队伍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拄着拐杖的老人。   看到这种情景,陈慕武和身边的卡皮察说道:“彼得,我看还是我们两个人往前走两步比较好.”   卡皮察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好朋友的这种观点。   走到迎接队伍的近前,陈慕武开始大眼瞪小眼。   虽然不像国家元首访问他国时那样净水泼街、红毯垫道,小学生献花之类的,但是这个欢迎团的规模也有七八十来号人,但陈慕武只认识其中的约飞一个。   别说是他,估计常年待在英国,只在每年夏天才回国探一个月亲的卡皮察,也不能把这些人给认全。   所以在互相介绍这环节,就出现了一个很奇特的情形:约飞先是把人用俄语介绍给卡皮察,然后他再翻译成英文告诉陈慕武。   介绍归介绍,但是陈慕武听这些名字一个都不记得。   总的来说,现在这个时间段的苏连物理学还没有开始蓬勃发展,他不认识这些人很正常。   邀请他这种算是世界知名的物理学家来访问,可能算是苏连学界为了提升国内物理水平做的一次尝试。   被大家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那位老者亚历山大·卡尔平斯基,今年已经七十九岁高龄,居然也到了列佇格勒火车站来迎接到访的陈慕武。   1847年出生的他,和美国的发明大王爱迪生同岁,是一位地质学家,而且还是从沙俄时期就担任圣彼得堡的俄罗斯科学院的院长,改朝换代之后,继续留任苏连科学院院长一职。   沙俄的国土面积那么大,卡尔平斯基又是一个地址学家,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地方,从高加索山脉到千岛群岛,到处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他年轻时所生活的年代,正处于沙俄不断向外扩张攫取领土的那一段时期。   当然,扩张的对象,正是任人宰割的大清。   卡尔平斯基这辈子见过不少的远东人,有本人,也有清朝人。   在他的印象当中,对两种人的观感都差不多。   只是,随着时间的发展,前者似乎越来越强,而后者好像没什么变化,反而还更弱了一些。   今天在列佇格勒的火车站看到陈慕武,让卡尔平斯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时候来自清国的契丹人,也能带着这么强大的自信了?   从推翻帝制到现在也就十几年的时间,中囯人身上的这种气质变化也太明显了吧?   难不成推翻帝制真的有用、卡尔平斯基已经开始畅想再过几年,俄罗斯的广大青年人,会不会也像眼前的这个陈慕武一样。   但他不知道的是,陈慕武身上能培养出这种自信,并不是用了十几年,而是整整一百年的时光。   老头儿一激动,就开始一串儿一串儿地往外狂飙俄语,大致内容就是欢迎陈慕武到列佇格勒,到苏连科学院来参加访问。   不但被欢迎的陈慕武很懵逼,就连在中间做翻译的卡皮察都有些发愣。   热情欢迎客人是应该的,但是像这位院长大人如此热情,是不是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   在一旁的约飞觉得,不能让院长再这么继续说下去了。   列佇格勒火车站月台上人来人往,他们这样一批人聚在一起,不但会阻碍旅客们的通行,而且在嘈杂的环境下,谈话必须大声叫嚷。   卡皮察从卢瑟福那里学到的大嗓门精髓当然不受影响,但是其他人可不行。   趁着老院长讲完,卡皮察也翻译完,陈慕武刚要开口却还未开口的工夫,约飞在一旁插起了话。   “陈博士,院长,诸位院士和教授,这里不方便继续说话,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不如先回到科学院再继续交流,怎么样?”   大家几乎没有反对意见地全员通过,于是走出火车站的出站口,登上早就守在这里的一辆辆汽车。   陈慕武仍然和卡皮察坐在同一辆车上,别的汽车都是开回苏连科学院,而他们这辆,则是直接奔着卡皮察在本地的房子而去。   没空调的夏天做长途旅行,衣服上全是被汗水浸透又干燥、浸透又干燥的酸臭味。   必须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才能到苏连科学院里当个体面的客人。   当时在安排陈慕武的访问行程时,苏连人也托卡皮察问过他对此行住宿的要求。   不过卡皮察给出来的建议是,让陈慕武跟着住到自己在列佇格勒的家里去。   在询问并得知不会给卡皮察造成麻烦和困扰以后,陈慕武同意了好友的邀请。   与其他自己孤身一人留在旅馆里也听不懂俄国话,还不如跟着卡皮察回家,还能找机会再逛逛城市内的风光景象。   洗完了澡又换了一身新衣服,两个人这才前往列佇格勒市中心的苏连科学院,参加在这里为陈慕武举行的欢迎宴会。   苏连人的晚餐食材,虽然不像有钱的三一学院那么丰富,但是可能是因为更靠近远东,他们做饭的味道,很符合陈慕武的口味。   说到这里就又不得不鞭尸一下英国人,他们能把那么高端的饭菜做的那么难吃,也算是一种天赋异禀。   除了饭菜以外,有俄国人的餐桌上也不能没有酒。   卡皮察在剑桥大学的老鹰酒吧里,在最能喝酒的人排行榜上,绝对不会掉出去前五名。   但是到了本土,他却变成了酒桌上的小趴菜。   不喝酒的陈慕武,小小地扫了一下众人的酒幸,但因为他是尊贵的客人,谁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酒酣胸胆尚开张,作为能歌善舞的民族,喝酒喝到上头之后,苏连科学院里的一些年轻人又纷纷开始表演起了才艺。   陈慕武甚至还看到了那种蹲在地上跳的“政委舞”,有人邀请他下场尝试一下,被小陈摇着头,像拒绝敬酒那样再次拒绝。   他倒是想跟着唱两嗓子歌,可是他唯一会唱几句空耳俄语的那首《喀秋莎》,距离问世还有十几年的时间。   战斗民族的人就是这么神奇,明明都已经在酒桌之上喝得醉醺醺了,但是在晚宴结束之后,居然还能有工作人员找到陈慕武,向他交代接下来两个礼拜的时间当中,他在列佇格勒的行程安排。   每个星期在苏连科学院做一场面向科学爱好者的科普性质的演讲,题材不限,一共两场。   然后剩下的时间,上午在列佇格勒大学给物理系的学生们讲课,题材同样不限。   下午要么和老师教授们开座谈研讨会,要么就接受主办方的邀请,到列佇格勒市区内的各种场所参观访问。   在陈慕武结束访问后的最后一天,苏连科学院将会举行仪式,宣布接纳他为科学院的外籍院士。   在苏连科学院看来,这最后一项内容,纯粹是借助陈慕武的名气,给他们这个落后了欧洲同行很多的科学组织抬咖。   换言之,授予陈慕武这个荣誉头衔,不是陈慕武的荣耀,而是苏连科学院的荣耀。   但在陈慕武眼中,他如果有了苏连科学院外籍院士这个头衔,等回国之后,在中科院成立之初就评上个学部委员肯定没问题了。   当然就算他没这个头衔,获评学部委员也没什么问题。   质疑勋宗,理解勋宗,成为勋宗。   来到未来勋宗的地盘,陈慕武也突然就解锁了收集的癖好。   他现在既是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士,又即将成为苏连科学院的外籍院士,将来保底还有一个中国科学院的学部委员。   除此之外,他将来娶了艾芙,当上居里夫人的女婿,那么法国科学院的外籍院士,应该有他一份吧?   到了瑞典之后,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院士名额,肯定也跑不了。   陈慕武甚至还憧憬着自己是不是能进一下那个诺贝尔奖的评审委员会,但多半应该是没什么希望,除非他能把国籍给改成瑞典。   除了这些未来将会和他有关系的,苏格兰的爱丁堡皇家学会会士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中央研究院。   这个地方别说是院士了,只要陈慕武想要放弃学术混迹官场升官发财的话,估计连院长他都能要到手里。   晚上的宴会结束之后,陈慕武带着已经喝得人事不省的卡皮察,回到了卡皮察的家里。   神奇的是,第二天一早,这个家伙起得比陈慕武还早,看他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刚刚宿醉了一夜。   第一天的行程,是去苏连科学院面向普罗大众做讲座。   陈慕武的准备不算充分,他连提纲都是在火车上匆匆列好的。   但是这种讲座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因为此前在英国国内和瑞典,他都已经做过多次类似的讲座,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唯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讲座中不能夹在那些中囯的神话传说,毕竟这里是一个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国家,听讲座的人们不如那帮迷信的英国佬儿好忽悠。   但是到了第二天,一切就开始渐渐脱离了预定的轨道了。   按照安排,陈慕武今天就要进入到列佇格勒大学,给物理系的学生们上上课,然后再和大学生朋友们见上一面。   全世界的大学生,都是荷尔蒙最充足精力最旺盛的那一批人。   剑桥大学的那帮学生赛艇、游泳、打乒乓球、飙车、借着罢工的热度搞事情。   列佇格勒大学的学生们,同样也有精力需要发泄出去。   陈慕武和卡皮察,还有物理系陪同的工作人员,有说有笑地走向今天将要上课的教室。   还没到目的地,就在走廊听到了教室内传来很大声的争吵声。   工作人员当时就变了脸色,想要出面去制止这些在客人面前给学校丢了脸的学生。   卡皮察笑着和陈慕武说道:“听起来,他们像是在争论你的宇宙起源理论正确与否.”   听他这么说,陈慕武拦住了就要动身的工作人员。   正常学术争论的话,没必要做出这种过度反应。   宇宙膨胀这个理论,现在还有很多人不相信不承认也很正常。   等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被戏剧性地发现,世界上大部分的质疑才会鸦雀无声。   陈慕武好奇地探出头去,通过教室后门的玻璃,观察着内部的情形。   他看到了几个人围攻一个站在讲台上的年青人。   虽然听不懂俄语,可从年青人脸上的表情,陈慕武觉得他完全不惧怕眼前这一切。 第256章 204浪费时间的讲座   列佇格勒大学物理系陪同的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在。   不过看见陈慕武从后门的玻璃上看得津津有味,卡皮察也跟着把脑袋凑了过去。   他的身高看清教室里的景象有些吃力,甚至还跟着踮起了脚尖。   学生们的围攻争论很激烈,纵使是个苏连人,卡皮察也做不到同声传译。   当然也没必要事无巨细地把每一个俄文单词都给翻译成英语,因为都是年青人嘛,年轻气盛,他们争论的话语里面还夹杂着很多骂人的脏话。   听了大概十几秒,卡皮察开始给陈慕武转播教室里的情形:   “那个黑板上写着的标语,是说你的宇宙膨胀理论是一场骗局。   “那几个围攻讲台上那个小伙子的,显然是支持这种看法,看样子黑板上的标语多半也是他们给写上去的。   “你仔细看,讲台上那个棒小伙子,手里拿着黑板擦,据我猜测,他可能是想要擦去这个标语,在刚要动手的时候,就和他们发生了冲突。   “他是站在你那一方的,很可惜,支持你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伽莫夫是列佇格勒大学的学生?   这是陈慕武不曾预料到的意外之喜。   刚讲完课就拍屁股走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一个提问的机会都不给,并不能说明陈慕武不近人情。   看到伽莫夫压抑着自己的天性走进食堂,坐在桌旁的三剑客当中的另外两位已经迫不及待地和他打起了招呼:“约翰尼,我们在这儿!”   物理系随便委派了一个青年教师代劳,不过今天的这堂课,倒是也没什么需要答疑的东西,陈慕武只是照本宣科地讲了讲近代原子物理的发展史,从老汤姆孙的葡萄干布丁模型,到卢瑟福的太阳系,再到玻尔。   年青人磕磕绊绊地说着不太流畅的英语。   卡皮察把陈慕武的话翻译给对方,既然他已经都这么说了,伽莫夫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那张桌子前,向陈慕武介绍他的两个好朋友。   按照提纲上的原定计划,在卡皮察逐字逐句的翻译之下,他讲完了这场课,绝口不提什么宇宙膨胀。   讲完课的陈慕武,带好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就离开了这间教室。   他觉得这个歌还不错,如果讲学结束之后,还有一个送别晚宴的话,陈慕武就打算唱这么一首歌。   不经意间,陈慕武觉得自己竟被匆匆离去的卡皮察给占了个便宜。   虽然认出来了,可他还必须装得若无其事,不能把心中的激动,表现出一丝一毫。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只是在按照主办方的要求办事,因为今天吃过午饭之后,他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在礼堂里和列佇格勒的大学生们见面,不讲任何实质性内容,只是单纯地回答问题,聊聊天。   乔治·伽莫夫,这可是原来的历史时空当中,旗帜鲜明地支持“大爆炸理论”,并且预言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那个人。   呃,要不然还是算了。   Гeopгnn,这个俄文名字直译成汉语,是格奥尔基。   当然它还有一个同源的变体,那就是george,乔治,和当今的英国国王一个名字。   所以伽莫夫又改用俄语,接着问了下面一句话:“迪慕斯、道,你们两个家伙今天怎么没去听陈博士的讲座呢?”   所以才会有刺头学生,想要给到学校里讲课的膨胀理论提出者陈慕武来个下马威。   “诸位,诸位,这是从剑桥大学来到我们学校讲学的陈慕武博士。   难怪他会在讲座开始前,就能在讲台上捍卫由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理论。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和现在身处的列佇格勒没有一毛钱关系。   初来乍到的陈慕武,不知道列佇格勒大学里有什么三剑客,但是他认出来了坐在座位上和伽莫夫打招呼的那个人。   约翰尼,是伽莫夫在小团体当中的“花名”,早就响彻了列佇格勒大学,大庭广众之下叫这个名字,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从1924年年底,哈勃在《纽约时报》上买下广告来宣传自己的新发现,陈慕武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致辞时说宇宙不是静态不变而是始终膨胀的那时候算起,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才过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他激动地把手伸了过来,和陈慕武紧紧地握在一起,然后更加激动地说道:“您、您好,陈博士,我是格奥尔基·安东诺维奇·伽莫夫,您可以叫我格奥尔基,或者是乔治,都可以.”   望着来来往往的学生,陈慕武的鼻腔中不自觉地哼起了另外一首流传很广的歌曲:“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他和两个好朋友,在校园里组成了一个叫做“物理爵士帮”的三人小团体,天天聚在一起诵读诗歌,用物理符号和公式在学校的墙上涂鸦,偶尔违反一下校规校纪,去捉弄一些其他学生,甚至还包括不少高年级的学长。   不了解内情的卡皮察,在心里给这三个毛头小伙子已经下了判断。   “你的朋友好像在和你打招呼,我们今天就和他们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预备铃而已,现在走进教室刚刚好.”   这也算是小试牛刀,在这本讲义正式投入使用之前,先在列佇格勒大学里试试水。   巧合的是,这些人和他还都有关系。   初次见到现在在全世界物理学界中名气最大,成果最多的00后年青人,伽莫夫还想继续表达他的那种由衷的激动之情。   他脸带笑意地把手伸了过去。   “你好,我叫陈慕武,很感谢你能力排众议,支持我之前所做的研究.”   可也不好说谁更刺头一些,在陈慕武和卡皮察的视角当中,伽莫夫这种行为算是捍卫真理。   ——幸亏他们生活的不是日本和韩国,这两个最讲究论资排辈,年功序列的地方。   但是在老师和同学们的视角下,伽莫夫这就叫做上课不好好听讲,专门琢磨一些歪理邪道的理论知识。   不过在离开教室之后,陈慕武终于放下了端着几个小时的架子,迫不及待地对卡皮察说道:“你能不能替我去邀请刚刚那个站在讲台上的年青人?我想和他一起共进午餐.”   “没问题,你就站在此地不要动,我马上回教室里面叫他出来.”   “叮——”   一般来说,帮人介绍的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他站在走廊中靠着墙的一侧,静候着卡皮察带人归来。   总不能让到大学里讲课的贵客,还负责具体的答疑工作。   “走吧,我是不是迟到了?”   倒也没必要这么妄自菲薄,陈慕武心想。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年青人是自己的粉丝,现在才知道,他只是支持大爆炸理论,当然,现在这个理论应该叫做“盘古氏过程”。   总不能因为几个学生的恶作剧,他就要改变自己早就做好的决定吧?   况且陈慕武也不打算讲这些个东西,他这次想要给苏连的学生们讲的是量子力学。   看见站在后门处的陈慕武终于再次迈开脚步,陪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赶快先他们一步走了进去,把围在讲台旁的那些学生给驱散,但又拽住了那个拿着黑板擦的年青人,让他把写满大字的黑板擦干净再走。   认得出朗道,但是认不出伽莫夫,是因为陈慕武没买过伽莫夫写的那些科普性质的图书,但是买过全套的《理论物理学教程》。   但是他们如此标新立异特立独行背后的另一个目的却没能实现,谁都没能吸引到学校当中女同学的注意力,从入学到毕业,他们三个仍然还是单身的好兄弟。   卡皮察虽然是圣彼得堡本地人,但他大学毕业的院校不是这座列佇格勒大学的前身圣彼得堡大学,而是圣彼得堡工学院,现在改称加里宁工学院的地方。   等黑板上的字迹擦干净,而空气中漫天的粉笔灰也都落到了地上之后,他才优哉游哉地走了进去。   就在闲着无聊瞎想的时候,卡皮察已经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那个之前站在讲台上的年青人。   然后他还有一个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室友,考c语言之前拜电脑屏幕上的冯·诺依曼,考理论物理之前,拜的就是朗道。   陈慕武就站在门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和初次见面的时候相比,他的鼻子上多了一副眼镜,可能是为了能在听陈慕武讲课的时候,能更看得清黑板上的字迹。   国家和大学费尽千辛万苦,从国外请来了陈慕武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给他们办讲座,自己也从中出了不少力,但这两个倒霉孩子完全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那一头很明显的卷发,和从小到老没怎么变化过的面容,不是朗道还能是谁呢?   “陈博士,这是我的好朋友,来自波尔塔瓦的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维奇·伊万年科,这个也是我的好朋友,来自巴库的列夫·达维多维奇·朗道.”   这几百天的时间看似不短,但是在现在这么一个交通不便通信缓慢的年代里,也算不了多长时间。   从在教室里面见到了卡皮察,并听说陈慕武点名和他见面还要共进午餐,年青人当时就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可是正值下课的时间,列佇格勒大学走廊里的人流量,一点都不比列佇格勒火车站月台上的人数少。   卡皮察耸了耸肩。   陈慕武和约飞一样,觉得还是先去食堂当中吃饭要紧,没必要在此处阻碍交通。   也不知道他们翘掉讲座是为了干什么,睡懒觉还是通宵跑去喝酒呢?   伽莫夫还算是一个好小伙子,只是有点小心眼儿而已。   但是今天,伽莫夫还是觉得自己有些社死,毕竟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学校请来的两个客人。   陈慕武听不懂俄语,还以为这是朋友之间的打招呼。   列佇格勒大学里仍然秉持这一观点的老师们不在少数,因而也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了接受他们教育的学生。   人大脑中的思想转变同样也需要时间,即使在证据面前,爱因斯坦都已经承认了他为了维持宇宙静态不变而引入的宇宙常数是一个错误的举动,宇宙膨胀说似乎更有道理,但世界上仍然有很多人还坚信宇宙是静态的这一点。   “这就是现在苏连的教育水平.”   别看在陈慕武面前表现的儒雅随和,但是伽莫夫在列佇格勒大学的校园里,至少在物理和数学系当中,那也能算是一名风光人物。   但伽莫夫忘了陈慕武的身后还跟着卡皮察,他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的。   但锱铢必较的伽莫夫因为刚刚他们两个叫自己外号,让他在陈慕武和卡皮察面前当众出丑,心里总有几分不爽。   由俄文字母转写成英文,就会变成georgy。   陈慕武还以为朗道在里海之滨的巴库大学,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列佇格勒大学里见到了他,他居然还和伽莫夫是朋友。   虽然心里像见到野生金色宝可梦的口袋妖怪玩家那样激动,但陈慕武还是强忍着感情,若无其事地和伽莫夫说着话,十分期盼他能带着自己,走到了朗道他们那张桌子前。   就像刚刚那个约翰尼一样,迪慕斯和道分别是伊万年科和朗道的外号。   更别提陈慕武这个来做客的外国人,两个人谁也不清楚大学里的食堂在哪,只能跟在伽莫夫的身后,让他带路去自己经常吃饭的地方。   临从剑桥大学出发的时候,他管狄拉克要了一份他们编写的讲义的文稿,装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里。   通过这一系列的捣蛋活动,这三年青人身上多出来的精力得到了发泄。   走廊中传来了清脆的铃声。   即使陈慕武本尊站在面前,心高气傲的朗道依旧不以为然。   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卡皮察翻译也不是,不翻译也不是。   要不就告诉陈慕武,这是他们几个人在用俄语相互之间打着招呼吧?   “我为什么要去?系里公告栏上挂出来的讲座表上,第一场讲座的题目都是已经被淘汰掉的原子模型,我在巴库的时候就知道这些知识,为什么还要浪费一上午的时间,再听一次呢?”   慢条斯理地回答完伽莫夫的问题,朗道这才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才把自己的手向陈慕武伸了过去,嘴里讲的话也从俄语切换成同样磕磕绊绊的英语:“陈博士你好,我是朗道,我读过您的论文,水平远超现在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物理学家,很荣幸能在这里见到您.” 第257章 205晚宴上的陌生人   不懂俄语的陈慕武,完全不知道就在列佇格勒大学食堂的这张餐桌旁,上演了如此精彩的一出小剧场。   全程围观的卡皮察,倒是见识到了朗道的“前倨后恭”。   他不愿意在自己的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但是一见到陈慕武本人,立马就表现得恭恭敬敬。   卡皮察很想把这件小插曲翻译给自己的好朋友,可现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不太合适,也没有时间让他插嘴。   为了向朗道致敬,陈慕武在心中给眼前的这三个小伙子在未来的名望评了个级。   朗道如雷贯耳,伽莫夫有所耳闻,伊万年科略知一二。   之所以说是向朗道致敬,是因为此君是个实打实的评级打分爱好者。   朗道曾经用数学当中的算子,把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分成了四个种类。   第一类是拉普拉斯算子,符号是一个尖端向上的三角形,△。   他不光把科学按照对数标度,对女性的容貌亦是如此:从第一高到第五低,一种夜色配咖啡式的打分标准。   约飞没有爽快地答应下来,只说请他列个名单出来,然后去和科学院领导汇报一下,等过段时间才能给出具体的答复。   陈慕武觉得自己能从朗道处得到这种评价,已经很不错了。   幸亏他活在那个年代,又不是中囯人,否则……   陈慕武把他在苏连科学院的第二场讲座,安排到了此行的最后几天。   依次类推,这个符号代表着笨而且坐不住的人,比如说伊万年科。   但他又有些恶作剧地把陈慕武的问题译成了俄语,想看看不同的人问出同一个问题,这个看起来就很刺头的小伙子会给出一种怎样的答案。   爱因斯坦后来看着自己的板书想了半天,最后才对大家说了声抱歉:后面那个年青人说的完全正确,大家请把我今天讲的内容全都忘掉。   对此陈慕武不抱太大的希望,即使他回到英国以后放弃一切的科学研究,四方奔走,但到头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没什么用。   伽莫夫觉得自己和卡皮察一样聪明,所以不应该被困在国内这种荒芜的物理学环境里,而是应该到外国各种物理学术中心和世界上最知名的物理学家们一起学习研究。   说到最后,他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丝愧疚,身边的伊万年科还跟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伊万年科真的愚笨不堪吗?   那不见得。   所以在老师约飞教授和国外会议主席、法共成员朗之万教授的双重担保之下,伽莫夫得以出国去参加索尔维会议,并从此一去不复返。   强忍着笑意的卡皮察,把朗道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陈慕武。   有一次朗道到苏黎世去做演讲,作为本地的主人,泡利也出现在了演讲的现场。   他最知名的一个评分,应该是以他姓氏命名的“朗道天才标度”。   陈慕武知道,这过段时间里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去考察朗道的祖上三代。   不过他对这件事情还算有信心,1929年的朗道可以出国,那么1926年的他应该也一定没问题。   听卡皮察说完,朗道脸不红心不跳,给出了一个和刚刚截然不同的答案。   朗道的对把别人分成各个等级的热爱,还不止于此。   这三位好友后来的去向真是让人唏嘘,伽莫夫远走异国他乡,留在国内的朗道和伊万年科老死不相往来。   狄拉克提出来了正电子的假设,玻尔发电报给朗道询问他的意见,结果朗道在回电上只写了一个单词,和“胡说”。   他把人,或者仅限于物理学家,按照对数尺度分为了0到5五个等级,每个等级的物理学家,比他下个等级的物理学家对物理学做出的贡献要大十倍。   敢在剑桥大学里替英国公敌苏连说好话,只会让贝尔福将新仇旧账一起算,这次就算是约克公爵都不一定能保得下他了。   直到卡皮察打饭回来,有这么一个开心果存在,餐桌旁的氛围才有所缓和。   唉,如果朗道也去听自己的讲座就好了,那样就能名正言顺地说,自己在课堂上发现了一个很投缘的年青人,希望能带他到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去。   如果他这次依然走了老路,留在国外始终不愿意回国的话,在苏连政府那边失信的就变成了自己。   一顿午饭吃得沉闷不已,伽莫夫还以为是陈慕武听懂了朗道刚刚和自己说的话,所以脸上才不太高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不过他说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早期的原子模型,确实是已经过时的东西,而且随便翻开一本大学物理系专业课的课本,就能在上面找到更为详细的解答。   虽然一直都给人一种很狂妄的感觉,但是在面对这种物理学前辈,朗道还是会表现出一种很卑微的姿态。   主要是没什么可说的,他一开始不知道那个在教室里以一敌五的竟然是伽莫夫。   原本还想着和他交流一下的陈慕武没了兴致,他不太想和这么一个喜欢背刺的人走的太近。   还未经允许,朗道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说,爱因斯坦教授也不是那么愚蠢,只是他的第二个方程不能从第一个方程里严格地退出。   朗道在那次演讲当中,表现得十分谦逊,讲完之后他还很反常地走到台下,和泡利说,自己刚刚讲的内容有可能是错的。   第二类是达朗贝尔算子,符号是一个正方形,□。   但宣传到最后,现在英国和苏连的关系还是剑拔弩张,已经到了断交的边缘。   列佇格勒方面既不会拒绝陈慕武的合理请求,也不会拒绝瑞典方面,所以更改讲座时间这件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苏连科学院的批准。   负责翻译工作的卡皮察,不理解为什么陈慕武会对这个曾经欺骗过他的刺头情有独钟,隔三差五就会把朗道叫起来回答问题。   在二三十年代,苏连有一个俚语词汇,叫做“卡皮察州”,指的就是像卡皮察一样,拿着苏连护照,却生活在国外的一小部分人。   卡皮察本来想直接回答他,因为刚刚朗道已经回答过伽莫夫同样的问题。   他只是拿不准,是因为朗道尊敬自己,还是因为朗道只是个初窥物理学门径的学生,还没能掌握怼人的终极奥义。   每天上午讲完课,到了下午列佇格勒市的工作人员,总会邀请陈慕武到市区内的不同地方参观,工厂、电厂、印刷厂……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卡皮察跟着伽莫夫去打饭,陈慕武坐在朗道和伊万年科身边的椅子上,大眼瞪小眼。   他是一点儿俄语都不会说,而剩下两个的英语水平,则是连比划带猜,说还不如不说。   爱因斯坦也没能逃过朗道的毒舌,在某一次他的讲座结束之后,主持人问在场观众有没有什么问题。   对了,为什么他今天没去听自己的讲座呢?   沉默了许久的陈慕武,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陈慕武还趁机和约飞提出来了,能不能等自己返程的时候,带几个学生去剑桥大学留学,就像他的爱徒卡皮察那样。   和他一起抵达列佇格勒的,还有瑞典王储。   要不就在讲座的最后,组织一场考试,然后和苏连科学院以及列佇格勒大学方面说,很喜欢这个学生,希望能把他带到自己的身边?   但是这种情况下,不能确保朗道会成为考试的第一名,如果伽莫夫拿了第一的话,他这个人自己是要还是不要。   按照朗道的那个天才标度,上辈子的陈慕武可能连最低的5分都评不上。   这个三角形很形象,代表了那种头脑聪明又能坐得住,也就是耐得住寂寞搞研究的物理学家,比如爱因斯坦和玻尔。   一边吃东西,陈慕武脑子里想的都是应该如何把朗道从苏连国内带出去。   在他之前,罗素和威尔斯都曾经到访过苏俄,也都身体力行地践行着苏连方面拜托给他们宣传的任务。   第三类是一个菱形,,代表头脑聪明但是坐不住耐不住寂寞的人,比如朗道自己。   这是因为瑞典驻列佇格勒的领事馆官员再次找上门,说他们的王储殿下也想听这场讲座,已经决定提前自己的出发日期。   要知道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朗道还说出过更加过分的话。   陈慕武谨遵老祖宗“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整顿饭下来也没怎么说话。   因为即使是5分,那也是物理学家,只不过为了物理学发展做出过“病态”的贡献。   朗道给自己的排名最一开始是,等到在苏连国内取得一定学术地位,又提升到了2,直到车祸之后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他才又给自己最终定到了。   陈慕武也是从这个笑话当中,了解到了伊万年科这么一个人,并且今天还在列佇格勒大学见到了他。   苏方此举,可能是想让陈慕武离开之后,多多帮忙宣传一下苏连国内的真实情况,让世界上,尤其是欧美的那些国家不再把他们描绘成一种红色恐怖的国度。   奥本海默“言必信,行必果”,他赶着陈慕武在列佇格勒的最后几天,从英国“跨海征东”,来到了苏连。   从第二天开始,朗道就每天上午准时出现在陈慕武讲课的教室,而且次次坐在的都是第一排。   在这个天才标度里,物理学的开山祖师爷牛顿的等级是0,爱因斯坦是,玻尔、海森堡、狄拉克、薛定谔、费米等人的等级是1。   不知道这辈子,朗道会给自己排到哪一个等级上?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唯一能治朗道狂妄的人,是比他更变本加厉的泡利。   等离开食堂,和列佇格勒大学里的三剑客分别之后,卡皮察才忍不住,向陈慕武完全转述了朗道前后两种不同的回答。   带着伽莫夫出国,就意味着他的担保人从约飞和朗之万变成了陈慕武自己。   参观归参观,可陈慕武决定,到了英国以后绝不触这个霉头,只在小范围内说说即可。   列佇格勒港举行了十分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古斯塔夫王子的到来。   陈慕武有点好奇。   “陈博士,为了听您的讲座,我昨晚坐夜车才从巴库回到的列佇格勒,旅途劳累,今天早上没起来床,实在是不好意思.”   有一次陈慕武甚至被邀请到了电话交换机房,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生产维护并负责培训接线工人的,正是之前他建议瓦伦堡家族收购的那家爱立信公司。   泡利也难得安慰了一次他人:“哦,请放心,绝对不是,你讲的东西实在是乱作一团,我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   如果其中发现了任何一处疑点,说不定陈慕武返程的时候再次途经苏连,就根本不会再看到朗道的影子了。   敢情刚刚朗道那么诚恳地道歉,全都是在骗他。   据说伽莫夫喜欢往国外跑,是受到了卡皮察的影响。   这个则代表着头脑愚笨但是能坐得住的人,比如莫斯科大学的一些物理系老师。   但是因为他这个好朋友,后来因为政治方面的原因,和朗道决裂了,从此以后他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这个毒舌天才的调侃对象,让自己永远在这一则物理学笑话当中,扮演一个笨蛋的形象。   第四类则是奈不拉算子,符号是一个但三角形,▽,刚好和拉普拉斯算子上下颠倒。   朗道只是和伽莫夫吐槽,但是在自己这里却换了一副说辞,说明他心里还算是尊敬自己。   虽然不是一国元首,但他也是国家的储君,苏连现在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投向自己的善意的。   苏连外交部专门派了高级官员来到列佇格勒,还在瑞典王储到达的第一天晚上,就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   作为古斯塔夫王子的好朋友,和他接下来一段旅程的陪伴者,瑞典领事馆也给陈慕武送来了晚宴的邀请函。   一系列的欢迎和致辞结束之后,陈慕武本以为自己能够踏踏实实地饱餐一顿,然后他就被一个穿着西装燕尾服、端着酒杯向他走来的矮个子黄种人给打断了食欲。 第258章 206阴魂不散的邀请   你哪位啊,哥们?   这是陈慕武的第一反应。   他今天来参加的晚宴,是苏连外交部门为了欢迎到访的瑞典王储而举办的。   但他的这张邀请函,却是瑞典方面给他准备的。   换言之,陈慕武相当于也是作为客人,作为瑞典王储的随行一员来参加的这次晚宴。   这种情况下,他总不好意再跟瑞典领事馆那边多要一张邀请函,带上奥本海默一起来。   毕竟连这些天里一直陪在他身边做翻译的卡皮察,都没能受到邀请。   陈慕武今天完全就是孤家寡人,他被突然闯过来的不速之客给吓了一跳。   犹记得当初奥本海默第一次和狄拉克见面的情形,因为发现了陈慕武一个“错误”而激动不已的狄拉克,冲进卡皮察俱乐部的聚会当中,正是奥本海默第一个反应过来,并拦在陈慕武和狄拉克的中间。   要是现在奥本海默在身边的话,他这个大护法肯定会复刻当初这种举动,在第一时间就冲出去挡在前面。   苏连有很多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的人,但是正经的远东人却不多。   陈慕武不知道朝自己走来的是哪一个,他是中囯人?还是本人?或者是韩国?   哦,对不起,现在还没有韩国。   在来苏连之前,陈慕武专门去伦敦的中囯公使馆里,找临时代办陈维城了解过这边的情况。   苏连虽然一直都和広东方面联络,但是在1924年最终签订建立里外交关系的协议上,签字的却是北洋政府。   可能是刚成立的国家,亟需提升自己的国际地位。   苏连和北洋政府签订的协议上,双方不但越过了公使级,直接建立起了大使级外交关系,而且除了在莫斯科的大使馆之外,北洋政府甚至还能在列佇格勒建立一个总领事馆。   在提起这个领事馆的时候,陈维城可是一脸羡慕地说道:“汉臣兄,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位驻列佇格勒的总领事,他上任的时候真是风光无限。   听说他从邶京坐火车去苏连,一共带了四十五节车厢的仆人,光是做南北大菜的厨子,都带了三、四十个.”   虽然陈慕武从这番话里捕捉到的第一个关键词,是三四十个厨子,而且都已经开始想象到了列佇格勒以后,每天就能够大快朵颐,胡吃海塞了,但他还是震惊于这位总领事上任时这番阵仗的奢华程度。   从邶京去莫斯科要走西伯利亚大铁路,这么远的路途肯定不能买坐票,只能睡卧车,可就算一节卧车车厢里睡二十个人,四十五节车厢那也是足足九百个人。   前些日子,陈维城不是还哭诉英国公使馆里没有经费,外交部不给他们发钱么?   同样是外交部出身,怎么这个人却能如此阔绰!   别说是外交部总长的儿子,估计连外交部总长本人亲自出马,他也雇不起这么多的随从。   “陈代办,这位总领事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难不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在外交部里花钱捐了个官吗?”   “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们家可比大户人家还要大户人家!这位水钧韶水总领事,家里本来就是茳苏省的盐商,后来又娶了张文襄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为了香帅的闲婿!”   乖乖,那还真是不得了!   陈维城话里提到的张文襄也好,香帅也罢,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就是“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照片经常在抖音的评论区里被别人拜错坟、认成李鸿章的张之洞。   张之洞死后,清政府给他上的谥号是文襄,所以被人称为张文襄。   又因为他号“香涛”,又当过被称作“大帅”的总督职位,所以又被叫做“香帅”。   张之洞也是洋务运动当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当时全亚洲第一家也是最大的汉阳铁厂,就是他主持创办的钢铁企业。   钢铁厂的利润丰厚,又没像开平矿务局那样被英国人给骗走,张之洞作为铁厂的创建者,肯定能从中大赚一笔。   水钧韶不但是张之洞的女婿,他的女婿同样很有名。   水钧韶的第八个女儿叫水世芳,在抗日战争期间,因为父亲的外交系身份,她也进入到了偅庆的荷兰驻华使馆工作。   水世芳在荷兰使馆中结识了一位一等秘书,罗伯特·汉斯·范·古里克,并最终成为了他的妻子。   这位一等秘书还有另外一个中文名字,叫高罗佩,正是那个写出了《大唐狄公案》的外国人。   有一个名岳父,又有一个名女婿,夹在中间的水钧韶,反而成了整个家族传承中,最不出名的那一位。   就像陈维城说的那样,本来水钧韶家里就是盐商,又攀上了一个重量级的老丈人,这家庭条件,倒是能出的起雇这么多佣人的钱。   但是有这个必要么?   不管有没有必要,当时的陈慕武心里都迫不及待地想赶快离开英国赶向列佇格勒,正好在那边讲学两个星期,要趁着半个月的时间天天吃大户,把水钧韶带来那三四十号厨子的手艺全都尝过一遍来。   ——虽然不在列佇格勒吃这半个月,他也马上就要回到国内。   可是不花钱吃别人家的东西,总比自己花钱吃饭香。   到时候就打着登门拜访的名号,然后趁机住到总领事馆里,想必这位洋务派先驱的女婿,应该不会拒绝自己这个人。   陈慕武问陈维城,能不能替自己向驻列佇格勒的总领事馆方面打个招呼发个电报什么的,等他到了之后,能让对方有所准备。   虽然不用出城十里相迎,但提前买点鸡鸭鱼肉之类的,还是很有必要嘛!   然后他的本家陈维城就告诉陈慕武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可能是觉得背井离乡的国外生活没什么意思,也可能是在国内有其他的事情,反正这位水钧韶在到任还不足一年的情况下,就在今年四月份辞职离任回国,到外交部当了个参事的闲职。   而驻列佇格勒总领事,改由外交部佥事傅仰贤接任。   陈慕武晚去苏连了几个月,他和水钧韶两个人刚好走了个前后脚,谁也见不着谁。   他在心里十分埋怨陈维城,如果他不提,自己本不该知道这件事,也就不会对此有所期盼。   现在好了,激动了半天,到最后只是空欢喜一场。   陈慕武就这样失落地从伦敦来到列佇格勒,这么多天甚至连总领事馆的门都没登过一次。   他怕到那里触景生情,忍不住想起本该进口却不翼而飞的饕餮盛宴。   所以现在是他不去总领事馆,总领事先生亲自来拜访了么?   除此之外,陈慕武想不出任何一个自己的同胞找他的理由,也想不出其他的人选。   总不至于有人会来现在的苏连留学吧?   都能出国了,为什么不选英国美国德国法国这种科学技术水平更高更现代的国家呢?   “陈博士您好……”   举着酒杯的对方一开口,陈慕武更确定了。   这字正腔圆的汉语,再加上能出席今天晚宴的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   他要不是那位傅总领事,又会是谁?   “……我是大立本帝国驻露国大使,田中都吉.”   打脸未免来得太快了一些。   没时间怀疑,一个本人的汉语为什么会说的这么好,除了分不清r和l。   陈慕武更本驻苏连的大使,不好好在莫斯科待着,跑到列佇格勒来做什么?   本虽然在列佇格勒本地没有设置领事馆,但区区一个瑞典王储,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一国大使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参加他的欢迎晚宴。   “大使先生,你好.”   按照正式的外交用语,“大使”后面接的称谓应该是“阁下”。   可陈慕武偏不愿意这么说,他不想给本人什么好脸色。   他的这个小心思似乎并没起什么效果,田中都吉的脸上仍然带着礼貌的假笑:“露国的报纸上说,陈博士您会在结束此次讲学访问之后,跟着瑞典王储殿下一起坐火车返回贵国。   我想请问陈博士,是否会趁此来之不易的回国机会,也到和中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本做一场学术访问交流?”   难怪这位田中都吉会从莫斯科来到此地,他哪里是为了欢迎瑞典王储,分明是奔着自己来的!   不过这些本人的情报手段还真是高明,他们知道自己将要在讲学结束后回国这并不奇怪,正如田中都吉所说,苏连的报纸上已经刊登了这件事。   但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出现在今晚的欢迎宴会上?这就有些引人深思了。   本人邀请自己去访问,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们的出手还一向大方阔绰,参照爱因斯坦在1922年的那次访问,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本方面豪掷了两千英镑的报酬,还包下了他往返欧洲和东亚的全部路费。   不过本人的精明之处就在于,爱因斯坦每到一个地方,他的演讲并不是对普罗大众免费开放,而是要收取一定费用。   这就好像是把阿根廷国家队和澳大利亚国家队,请到中囯来踢一场球,虽然出场费和场地费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但只要能吸引到足够多的人来观看这场比赛,卖出去足够多的球票,这就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如果邶大和蔡元培能学会这一招,说不定还真能把那次爱因斯坦没能访华的遗憾给变得圆满。   现在田中都吉没和自己谈钱,只是询问他是否有去本讲学的意向。   陈慕武知道,只要自己点头答应,倒是也能小赚一笔。   在德国马克飞速贬值的当时,两千英镑对爱因斯坦来说是一笔巨款。   但是对现在的陈慕武来说,这两千英镑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毕竟他可是三句话,能让未来的英国国王每年掏一万英镑,让未来的瑞典国王给他盖了一所学校的男人。   而且本人会不会把他的待遇提升到和爱因斯坦等同?   这还是个未知数。   从个人情感的角度考虑,陈慕武既不想去本,又想去本,他很纠结。   不想去的原因很好理解,他和本之间存在有太多的前仇旧恨。   仅仅因为一个《排华法案》,他就坚持了那么多年都不去美国。   本人做的事情比美国人更可恶,总不能区别对待,拒绝美国而接纳本吧?   但是想去本的原因,则是因为陈慕武想看看自己的一番大忽悠有没有取得成效。   无论是对仁科芳雄,还是对荒胜文策,他都没有说假话,超导确实是未来物理学界的主流。   但就怕本人不相信,辜负了自己的一番好意。   尤其是经过卢瑟福的一番大肆宣传,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基本上都知道了陈慕武已经在剑桥大学建好了第一个粒子加速器,可以用除了阿尔法粒子之外的其他粒子来轰击原子核。   本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骗他们?虽然本来就是这样。   如果他们也尝试着去做加速器怎么办?   陈慕武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亲自去本走一趟,说服那些德高望重的本物理学前辈,让他们同意并支持研究低温物理学。   在这个讲究论资排辈的国度里,基本上不会有年青人敢于去打破老一辈人定下来的规矩。   当然也不能把话说得太过绝对,毕竟曾经也有那么一批年青人,唱着“汨罗渊水乱拍波,群云翻涌巫山峨”就进了东京。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既然拿不定主意,陈慕武索性就不想,他也不愿意在现在这种场合投入太多的精力去思考。   还是吃东西要紧,被田中都吉打扰到了干饭,他已经很不开心了。   “大使先生,很抱歉,你的这个邀请实在是太突然了一些,一时半会儿我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陈博士,请您不必过分纠结,我今天只是向您初步透露一些本方面的意向,等您坐着火车回到贵国之后,不出意外的话,那里还会有专人再联系您.”   这下子,还阴魂不散起来了。 第259章 207不一样的相对论   田中都吉脸上那种值得玩味的表情,就好像本方面对邀请陈慕武访这件事已经是志在必得了。   陈慕武在某一瞬间真心觉得,如果自己敢不答应,本人就真的敢派什么特高课或者黑龙会的人,给自己绑走。   “大使先生,好说好说,那我就期待等到了国内之后,再和贵方的人员进行联系.”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现在没必要表现的那么强硬。   虚与委蛇地先应付过去,等回国之后那可操作性就大了。   到时候把家人全送上去欧洲的轮船,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而且整天跟着瑞典人一起走,那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看到陈慕武的态度还算积极,田中都吉也就很爽快地端起酒杯,隔空朝着陈慕武扬了扬。   “那我就不过多打扰了,陈博士,祝您用餐愉快.”   陈慕武也跟着端起了酒杯向田中都吉致了个意,虽然他的杯子里装的是水。   “傅总领事,晚上好,叫我汉臣就可以了.”   “陈……陈博士,我还以为你要讲量子力学,但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题目.”   “那是自然,总领事阁下,那是自然!等找机会,你把傅公子的通信地址给我,等我回到英国之后,就和他联系,如果他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慕武义不容辞.”   晚宴已经接近尾声,陈慕武吃了个酒足饭饱。   爱因斯坦有关相对论的第一篇论文,题目也是叫做《论动体的电动力学》。   不会俄语的陈慕武两眼一抹黑,只能寄希望于苏连科学院给他派的这个司机,能够在黑灯瞎火的会场外顺利地找到他自己。   写过相对论科普书籍的爱丁顿,在陈慕武建立起量子力学以后,也写了一本量子力学的科普书籍。   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往下扔铁球,这段公案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后人演义附会到伽利略身上的,物理学史研究者们各有各的看法。   所以约飞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他不知道陈慕武搞这样一个演讲题目是什么意思。   要是走捷径的话,最容易吸引眼球的就是在演讲台上做实验。   结果看到陈慕武提交上去的讲座题目,负责和他对接工作的约飞教授,大吃一惊。   原来如此,陈慕武一开始还以为这个老头是想要占自己的便宜,没想到他只是看到了年纪差不多的自己,就联想到了他那个远在美国留学的儿子而已。   相对论的代表人物是爱因斯坦,而量子力学的代表人物,毫无疑问就是他陈慕武。   现在比较热门的物理学分支,只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   ——虽然不认识谁叫托里拆利,也不知道什么是大气压,但人们都还是自发地出现在了马格德堡市市郊的实验现场周围,观看十六匹马才能勉强拉动两个铁球这一神奇的景象。   但他从未想过,陈慕武会给出《相对论和辩证唯物主义》这样一个乍一看没什么联系,但是在苏连办讲座倒也正常的题目。   偏偏这些解释还很受人支持,为其摇旗呐喊最卖力的,是同样支持唯心主义的爱丁顿。   现在是两百年之后的十九世纪,基本上接受过初等教育的人,都知道有大气压的存在。   也不怪约飞会有这种想法,陈慕武是量子力学的开创者,但在现在人们的眼里,量子力学完全就是唯心主义的代名词。   不料想傅仰贤却是一脸认真地回答:“犬子自酀大毕业之后,民囯十一年乘船赴美,现在正在密歇根大学攻读化学博士学位——自然是比不上陈博士您年少有为……”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列佇格勒大学的讲课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该趁这仅有的一两天空闲时间,好好准备一下第二场演讲。   他如果赞成唯物主义的话还好说,但假如陈慕武在讲座里,对唯物主义进行批判的话,那这就不是事情,而是事故了。   这种面向公众的演讲,想要讲得精彩,讲得受欢迎,在内容选择上就必须要讨巧。   不可故弄玄虚,讲些高深的东西,得让知识水平参差不齐的观众们都能听懂才行。   在约飞的大脑里,《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相对论和经典力学》,哪怕是《相对论和德国的物理学教育》,这些题目都没什么问题。   他这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你儿子年纪和我一般大,那他的成就能比得上我吗?   不管是朱兆莘、陈箓、戴春霖还是陈维城,一般人上来都是说些恭维话,夸陈慕武年纪轻轻就学富五车、誉满全球云云。   瑞典王储挨桌打招呼,到了陈慕武这里和他讲了好几句,说什么自己很期待即将到来的中囯之行,也很期待陈慕武在列佇格勒的第二场演讲。   只可惜现在的低温物理学,只找到了超导临界温度在是开尔文左右的铌金属,而且还正是陈慕武本人在“不经意间”发现的。   但是这位总领事一开口说话,就让陈慕武有些不痛快。   瑞典王储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提前两天从国内来到苏连,就是想要听陈慕武在这里举办的第二场讲座。   他说的有些结结巴巴。   到列佇格勒吃正宗地道中囯菜的愿望落了空,他也就一直没去总领事馆报道,今天是他第一次和傅仰贤见面。   在爱因斯坦公布相对论以前,洛伦兹就推导出了洛伦兹变换,其目的是为了调和麦克斯韦电动力学和牛顿力学之间的矛盾,试图为以太的存在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英国的陈维城,按年纪来说应该和这位傅仰贤差不多,但是在伦敦的时候,还一口一个“汉臣兄”地叫着。   至于最早提出量子概念的普朗克,还有他的后继者,旧量子论的代表人物爱因斯坦和玻尔,他们之于量子力学,基本上就和洛伦兹之于相对论差不多。   傅仰贤继续说道:“你们两位都是年青人,是以后国家的栋梁之材,应该多多亲近才是.”   他在这个时空里,完全就是走了一次爱因斯坦的老路,凭借一己之力“创造”了一门物理学科。   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些量子力学的解释,怎么看都不太唯物。   “约飞教授,怎么了?难道这个题目不合适吗?”   李森科那边,陈慕武鞭长莫及。   爱丁顿加陈慕武的影响力,还有他在书里面对这些理论和解释的大肆宣扬,让读过这本科普书籍的读者们都误以为,陈慕武也是一个唯心主义者。   苏连科学史上有两大闹剧,第一是民科巅峰李森科搞出来的用拉马克-米丘林的遗传学抵制孟德尔-摩尔根遗传学的李森科主义,第二就是对相对论的批判。   他正盘算着自己应该怎么离开这个会场,回到卡皮察家里面。   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欢迎瑞典王储而举办的一场宴会,但不出意外的话,他本人应该是整场宴会里吃的最少的那一个。   陈慕武选这个题材没什么问题。   果然就像陈慕武猜测的那样。   这难道不比什么马戏团、变魔术的要精彩得多吗?   超导能在二十一世纪引起那么大的一场网络狂欢,陈慕武自信在二十世纪同样也可以。   真正让陈慕武有些生气的,是他得知年龄后的下一句话。   “合……合适!完全合适,只是我从没想过你对唯物主义也有研究,甚至还怀疑过你是一个唯心主义者。   只是陈博士,你的演讲稿或者准备的大纲,能不能让我提前看一看?”   陈慕武肯定是不能再去做这个半球实验了。   大家都以为陈慕武在苏连科学院上演的第二场讲座,会是和量子力学有关系,毕竟他是这门学科的开创者。   但是另外一个著名的物理学实验,为了验证大气压是否存在的马格德堡半球实验,却能在十七世纪就引得德国的一座小城马格德堡万人空巷。   “约飞教授,请您放心好了,我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我这个讲座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论证相对论完全符合辩证唯物主义。   如果您实在不放心的话,演讲稿全文可能一时半会我做不出来,但是给您一个提纲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傅总领事的公子傅鹰,未来确实会成为国内一位杰出的化学教育家,还当上了邶京大学的副校长。   因为苏连是老大哥,这种批判后来还传到了中囯国内,闹出来过什么“爱因斯坦一生三易国籍,四换主子,有奶便是娘,见钱就下跪。   有一点却始终不渝,那就是自觉地充当资产阶级恶毒攻击马主义的‘科学喉舌’”、“(爱因斯坦)频繁地投入了反*命的政治活动,充当美帝侵略野心的辩护士”这种笑话。   陈慕武讲相对论很正常,除了量子力学之外,在陈博士的早期学术生涯当中,他也发表过几篇有关相对论的文章。   形式主义害死人啊!   只有这位傅仰贤不按套路出牌,公事公办地客气了几句之后,他问陈慕武是哪一年出生的。   但现在他有一个在苏连最高的科学机构演讲的机会,必须尝试着尽自己的努力,来阻止第二场闹剧的发生。   毕竟瑞典王储此行要访问的最终目的地是中囯,中囯方面要是不派一些重量级官员来迎接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做不了超导的实验,那就只能另外找其他的演讲题目。   陈慕武递给约飞的那张便签纸上,写着的第一个单词是相对论。   他甚至都开始往长远考虑,如果等以后这个傅公子毕业以后,是不是也能挖到斯德哥尔摩去,帮着自己教教学生呢?   在晚宴的最后阶段,陈慕武和傅仰贤的闲聊总算是越聊越愉快。   “陈博士,陈博士!老夫是中华民囯驻列佇格勒的总领事傅仰贤。   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虽然化学和物理是两门学科,交集不算广,但如果这个傅公子之后如果到了英国的话,凭借陈慕武的人脉关系,帮他安排衣食住行,解决一些小麻烦,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概率也好,坍缩也好,还有那个更加让人惊讶又疑惑不解的平行世界……   本人走了之后,陈慕武的这顿饭也没能吃得爽快。   陈慕武对学理工科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好感,日后回国报效祖国的多半都是这些人,至于那些学政治、法科和商科的么……   直到1979年,国内几百位科学家开会庆祝爱因斯坦诞辰一百周年,才算正式为这位伟大的物理学家“平了反”。   傅仰贤的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这个岁数的外交系成员,十有八九是清末民初派出去的留学生。   但凡现在能有一块材料的临界温度在液氮范围以内,陈慕武就绝对会选择给观众们演示一下,什么叫做超导体的陈效应,看一块放置在磁铁上的超导材料片,是如何在加入液氮之后,成功悬浮于磁场之内的。   这回应该不能再认错了吧?   来者应该不是北洋政府驻列佇格勒的总领事,就是驻莫斯科的大使。   “陈博士,你和犬子一个年纪.”   关键是讲座题目当中“和”后面跟着的东西。   还是个巨大巨大超级超级的事故,大家全得吃不了兜着走。   早问世了小二十年,相对论的群众基础,比起量子力学来要大得多。   他也是刚从国内匆匆赶到列佇格勒不久,水钧韶效仿张季鹰来了个辞职挂印,瑞典王储又要途径苏连访华,傅仰贤就只能临时救场。   就在此时,又有人找上了他,而且说的还是汉语。   去年圣诞节他在皇家研究所做的那个圣诞讲座,内容也是有关相对论的。   结果到了列佇格勒,他却说自己和他儿子一般大,这不是摆明了要占他陈慕武的便宜吗?   这让已经在本人那里惹了一肚子气的陈慕武更加不爽了,他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傅总领事的麟儿在哪里高就哇?”   普朗克提出量子概念,也是为了贴合实验数据找出一个新的公式,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作为今天晚宴的主宾,瑞典王储事务繁忙,他能抽出时间来和陈慕武打个招呼已经非常难得了。   纸上的第二个单词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连词“和”,这个词同样没什么问题。   陈慕武答应得有些激动,他为刚刚自己小家子气的想法感到抱歉。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陈慕武给出的解释,约飞悬着的心放下去了一点点,但又没完全放下去。   “……那你看明天我派人到卡皮察家里,取你的演讲提纲,可以吗?”   “没问题!” 呃,最新一章审核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只能明天白天再去问编辑了,大家早休息。 最新一章审核通过了   他个人感觉可可否那个大气压实验有问题,实在不好意思。 第260章 208歇斯底里的朗道   1926年夏天,某日。   苏连,列佇格勒。   苏连科学院大礼堂。   陈慕武站在讲台的中央,卡皮察站在讲台侧面的翻译席上。   他此行的第二次讲座,已经接近了尾声。   “……   “综上所述,我认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理论,是完全符合******的。   “最后我想说的一点是,在我来到列佇格勒这两个多星期的时间里,我受到了大学里师生的热情接待,也参观了大学当中的的各个角落。   “为了准备好今天的这个讲座,我这些天去了很多次大学中的图书馆里寻找资料,在那里,我无意中看到了一篇莫首都大学物理系教授季米里亚捷夫的文章,名字叫做《爱因斯坦‘狭义与广义相对论’》。   “我不知道这位教授,和苏连那位著名的农学家和生物学家克里蒙特·季米里亚捷夫之间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只是一名物理学从业者,而不是一位专业的哲学家,可能对季米里亚捷夫教授的文章内容了解的不够深入不够透彻。   “但是,季米里亚捷夫教授这篇文章中的一些物理学观点,我本人是很不认同的。   “他说‘相对论是马赫主义的数学表达’,在物理学的角度上来说,‘是健全的理智不能立即接受的’。   “季米里亚捷夫教授同时还给出来了他这个观点的具体理由,他信誓旦旦地说,从爱因斯坦理论中得到的符合现实的所有结论,都可以通过使用人们在日常中能接触到的、绝对不包含任何难以理解的内容的理论以更简单的方式清晰证明,并且这些理论方法中,绝对不包含任何像相对论那样故弄玄虚不可理解的东西。   “我想,季米里亚捷夫教授的这番话,未免说的太大了一些。   “我个人很如果不使用相对论中的原理,应该如何计算出水星在近日点的进动,又应该如何才能解释爱丁顿教授和坎贝尔教授在两次日全食中观测到的光线偏折现象。   “如果现在这场讲座的观众当中,有人能为我证明的话,我想我可以为他提供一点儿小的奖励。   比如说一百英镑的奖金,或者说,我也可以把这位能替我解决问题的天才,请到英国的剑桥大学去,为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提供一个读博士的资格。   “我的这个奖励,长期有效……”   苏连科学院的礼堂里,陈慕武在讲座收尾时的这番话,经卡皮察翻译为俄文之后,在观众席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列佇格勒大学物理爵士帮的三个好朋友,也通过一些手段搞到了讲座的门票,此时正坐在礼堂观众席的最后几排。   伽莫夫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昏昏欲睡的朗道:“道,别睡了.”   朗道迷迷瞪瞪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我原以为陈博士身为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在科学院里办讲座,必有高论,没想到今天这场讲座一点意思都没有。   “虽然他在大学里上的那两个星期的课程同样也很无聊,但最起码上课的内容都还是正经的知识,只不过里面的数学内容实在太多了一些,好像是一个数学系的教授改行讲起了物理来。   “当然,他的数学水平,去莫首都大学当个数学系教授也完全够用。   “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在科学院里,讲比他上课时还要无聊的内容。   “我不认识什么教物理的季米里亚捷夫教授,就像他的外号所讲得那样,这个人只不过是‘纪念碑的儿子’,靠着他父亲在国内积攒下来的名声,才在莫首都大学当了个物理学教授。   他在物理学上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吗?季米里亚捷夫教授在国内最知名的一个身份,是他经常宣扬,自己是高尔基的朋友。   “我真不理解,陈博士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人开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一项优美、伟大而正确的理论,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吗?   “在路上听到了流浪狗的狺狺狂吠,陈博士偏要选择自降身份,对着那只流浪狗也汪汪地叫上两声。   何苦呢?”   被打扰了睡眠的朗道脾气很大,他火力全开。   遭受到劈头盖脸一顿骂这种无妄之灾的伽莫夫,脸上的表情有点委屈,但他还是好心提醒了自己的朋友:“陈博士最后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吗?他说能提供一个到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留学的机会,只要你能不使用相对论的办法,计算出水星在近日点的进动,或者能够计算出日全食时候的光线偏折.”   留学这件事,能吸引一直想像卡皮察那样到国外学习出风头的伽莫夫,同样也能吸引到认为苏连的物理学水平太差的朗道。   虽然外国的月亮一样圆,但外国的物理学水平是真的高。   但是朗道知道,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两个问题,是最早证明了广义相对论正确性的两个例子。   不使用相对论而是使用其他办法,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博士摆明了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反讽季米里亚捷夫。   他这两个题目完全无解,提出来的两个奖励,一百英镑和去剑桥大学留学的机会,也只不过是为了博人眼球的一种噱头,当不得真。   朗道觉得身边的伽莫夫有些幼稚,怎么连这种鬼话他也相信?   但即使题目无解,朗道也不想承认自己给不出答案。   所以他有些傲娇地说道:“我又没睡着,我只不过是嫌弃讲座无聊,所以才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如果陈博士给出来的奖励是其他的话,我倒是还有些兴趣提笔算上一算。   “但是去剑桥大学留学么?那我看还是算都别算,直接算了吧。   剑桥大学物理水平最高的陈博士,他的真实情况你也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见到了,不过尔尔。   这种学校,根本就激不起我去留学的欲望.”   一番话说完,朗道又靠向了身后的靠背,酷酷地闭上了双眼。   很可惜,他的周围没有同系或者同校的女同学,只有伽莫夫和伊万年科这两个见证者。   装了个大的结果却没能吸引到异性的关注,这还是让朗道的心里有一些不爽的。   不止朗道、伽莫夫和伊万年科这三人组,被陈慕武提出来的题目和奖励所震惊,在场的听众中稍微有些物理学基础的人,都被陈慕武突然提到的这件事情给吓了一跳。   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又都像朗道那样,察觉出了陈慕武是在讽刺季米里亚捷夫。   只有少部分没反应过来的人,把陈慕武的这个承诺给当了真。   有一个去剑桥大学留学的机会,自己说什么也要试试看。   就连今天特意来听陈慕武讲座的瑞典王储,都忍不住叮嘱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把陈慕武的两个问题给记录下来。   等找个机会给国内发个电报,请瑞典皇家科学院和斯德哥尔摩皇家理工学院们看一看,陈博士的问题有没有什么好答案。   最好让他们能在这几天就算出个结果,把答案用电报发送到莫首都的大使馆。   这样自己在从莫首都去往远东的火车上,就能和陈博士有共同话题了。   问题和奖励引起的轰动,渐渐在礼堂中平息。   始作俑者陈慕武这才继续做起了他演讲的收尾工作。   “我听说季米里亚捷夫教授还有这么一个论点,那就是虽然爱因斯坦本人没有对唯物主义原理进行过任何积极的攻击,但是他提出来的理论已经被各国资*阶级及其知识分子所利用。   “又有人说季米里亚捷夫教授是牛顿爵士的拥趸,是经典力学的强力支持者。   “但我想季米里亚捷夫教授可能不知道这样一件事情,那就是牛顿爵士除了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以外,他还曾经在英国皇家铸币局局长这一位置上待了三十年。   “在此期间,牛顿爵士除了微服私访,潜入酒吧,打击英国国内铸造假币的犯人以外,还做成了另外一件大事。   “他在无意间将白银和黄金的兑换比例调整的太低,导致银币在英国市面上渐渐退出流通,整个英国因为这一场意外,事实地采用了金本位制,并在之后的几十年通过了《金本位制度法案》,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施行金本位制的国家。   “自那之后,全世界的国家纷纷效仿,直到刚刚结束的那一次世界大战,才逐渐放弃了这个施行了一两百年的货币制度。   “但是!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就在去年,英国的财政大臣丘吉尔,为了重铸大英帝国的荣光,宣布英国重新实施在战争中被放弃的金本位制度。   “这个丘吉尔,他对贵国的制度可是相当之仇视,我记得伟大导师列佇曾经称他为‘酥鹅的最大仇敌’。   “虽然今天季米里亚捷夫教授没有到现场,但我还是想套用一下他的逻辑。   “牛顿爵士是金本位的实际发明人,而这个丘吉尔是金本位的推崇者。   “按理说,丘吉尔可比季米里亚捷夫教授口中的资*阶级还要资*阶级,那么备受他所推崇的牛顿爵士,是不是也应该像爱因斯坦那样,受到他的批判才对?   “说句题外话,我觉得丘吉尔这个举措完全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虽然不是经济学家,也不怎么懂经济,但我知道他的经济学头脑完全没办法和牛顿爵士相比,别说是牛顿爵士,丘吉尔连剑桥大学的学位都没有一个。   “重新恢复的金本位制,在英国注定走不久长,丘吉尔不仅会面对他政治生涯的滑铁卢,很可能还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其他后果.”   在提出了这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问题之后,陈慕武的第二次讲座就此结束。   他点头致意,然后走下了讲台,礼堂观众席上观众们的反应则是各不相同。   从英国追随陈慕武脚步的奥本海默,前几天已经到了苏连。   他也出现在今天这场讲座的观众席,双手鼓得比谁都要卖力。   虽然奥本海默不理解为什么陈慕武会把相对论和这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联系到一起,但是最后举的这个例子实在是太精彩了。   就知道陈博士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那个英国的财政大臣,在报纸上针对陈慕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博士今天这个例子,无疑是给了那个小胖子沉重一击。   说丘吉尔的经济头脑完全没办法和牛顿相比,怎么都不像是一种夸人的话。   毕竟牛顿可是大名鼎鼎的股神,南海公司是他的一生之敌。   有一种未经证实的小报说法,是牛顿搞出来的金本位制深得当时的英国国王乔治一世的心意,然后这位国王就给牛爵爷推荐了一支自己亲自在董事局里担任总裁的股票。   然后那支股票也确实涨了,只是牛爵爷……   不过这种说法多半也是后人牵强附会,毕竟乔治一世连英语都不会说,又怎么能和牛顿交流呢?   奥本海默觉得陈慕武这种骂人的方法实在是杀人诛心,不清楚今天这场讲座有没有记者在现场,会不会报道在新闻报纸上,英国的媒体同行们会不会转载。   如果英国人日后不知道这件事的话,等会到剑桥大学,自己一定帮陈慕武多加宣传。   被奥本海默猜中了,陈慕武下了讲台走到礼堂的休息室,约飞已经等在这里。   “陈博士,你讲的真不错,不瞒你说,我们很多同仁都反对季米里亚捷夫教授对爱因斯坦教授及相对论,你今天算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陈博士,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的演讲稿,我能不能全文转载到我国的报纸上?大家本来就想对季米里亚捷夫教授进行反击,你的这次演讲,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很有力的武器.”   陈慕武当然乐见于此,所以他完全同意了约飞教授的请求。   只是他没想到,约飞所说的这份报纸,不是列佇格勒大学的学报,也不是苏连科学院的院报,而是编辑部在莫首都的一家全国性的最大的大报。   除此之外,陈慕武还和约飞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马上就要离开苏连了,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   讲座结束后的当天下午,约飞派人把朗道从课堂上叫到了列佇格勒大学物理系教授的办公室里。   有很多人在回忆录中记录下了当天下午,朗道在这间办公室里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这件事。   “什么,什么?您说陈博士有意邀请我到剑桥大学留学,问我愿不愿意去?”   “我愿意去,我愿意去,我当然愿意去了!”   “谁说我不愿意去?伽莫夫说的?”   “哎呀,这个人,真是的!教授,他在开玩笑的,他说的话,您可千万别当真!我愿意去!” 第261章 209计划之外的会面   出国留学这件事情,朗道答应有用,但是不多。   他还有一系列程序要走,还有一堆手续要办。   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留给朗道的,还有两个来月的时间。   他只要能在陈慕武途经苏连回程以前完成这一切,不出意外的话,就能顺利跟着他去英国的剑桥大学,成为卡皮察第二。   不过陈慕武只在苏连科学院礼堂的后台,向约飞教授点名要了这么一个人。   至于那个更想离开苏连,去外面见识一下天地的伽莫夫,没在陈慕武的名单之上。   上辈子没有陈慕武,他也能凭借着强大的出走欲望,千方百计地离开这个限制他思维的国家。   那就仍然让伽莫夫凭自己的本事吧,陈慕武可不想像朗之万一样,趟这个浑水,给自己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在列佇格勒最后一场讲学结束之后,没出意外,苏联科学院的物理学同仁,又请陈慕武搓了一顿。   席间大家天南海北地扯起了各种话题,有人问陈慕武,他认为物理学的未来在哪个方向。   这次陈慕武可没说超导那个不靠谱的回答,而是谨记自己老师卡皮察的教诲,替自己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新研制出来的粒子加速器打起了广告。   物理学的未来当然是粒子物理学,而剑桥大学已经研制出了研究粒子物理学一大利器,价格便宜,童叟无欺,现在选购还可享受早鸟价的优惠。   苏连科学院的这帮教授学者,被陈慕武一通忽悠,陷进了云里雾里。   他们不知道陈慕武滴酒未沾,为什么会一口气说出来这么长的一串话。   他是在夸大其词,还是真心实意地在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有的人觉得不能听信他的一家之言,最好派个人去剑桥大学考察一番比较好。   吃完了这顿饭,陈慕武在列佇格勒的时间也就进入到了倒计时。   瑞典王储访华的时间安排很紧迫,今晚是大家待在列佇格勒的最后一晚。   明天一早,众人就将乘坐着专列,从列佇格勒去鄚斯科,在这个西伯利亚铁路的起点站,踏上东去的旅途。   为了避免明天耽误行程,陈慕武今天没有再去卡皮察家里住,而是和奥本海默一起住进了瑞典王储下榻的旅店里。   在之前的某一天,卡皮察也对陈慕武表达了,他反正已经在自己家里面待了半个多礼拜,想要跟着一起去中囯走一走,转一转的想法。   然而,他的愿望被陈慕武无情拒绝。   这倒不是说陈慕武小气,在卡皮察家里面住了半个多礼拜,吃穿用度都是花自己朋友的钱,结果到最后朋友想到自己家里去转转,就开始扣扣索索地不爽利。   只是现在中囯国内的形势错综复杂,虽然苏连方面是和北洋建的交,但一直也都和南方那边的另一个眉来眼去。   尤其是一直坐镇奉天的东北王张大帅,现在进了邶京主政,他和苏连人之间的关系,那就更糟糕了。   奉系和一直都和与苏连人不睦的本人眉来眼去,东北又和苏连接壤,境内又有一条被苏连控制的东北命脉,中东铁路。   苏连人对张大帅来说,就像是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   最近南方又在苏连的支持下,兵分几路全力北伐,这更是触到了张大帅的逆鳞。   而从苏连回国,肯定是要从东北入境,再一直坐着火车沿中东铁路和京奉铁路到邶京或者天侓,再换乘津浦铁路南下遖京和仩海。   这一路上,要么是在奉系的完全控制之下,要么也会路过北伐战场的交战区。   虽然他们这是个规格很高的外交使团,但如果卡皮察跟着一起去,他的苏连人身份说不定就会备受刁难。   张大帅发起狠来不管不顾的,有本人给他撑腰,他甚至都敢让手下的人冲进东交民巷的苏连大使馆里抢人,小小的一个卡皮察又算得了什么?   到时候卡皮察要是以苏连间谍的名义被抓了起来,陈慕武肯定又要和各个方面周旋打交道,费尽心思地去捞人。   他不愿意给自己找这个麻烦,更何况卡皮察跟着到了中囯国内,也没什么可学术交流的。   瑞典王储是皇室大少,千里迢迢跑过来游山玩水。   陈慕武则是带着任务而来,他必须要趁这次机会,在国内搞出一个还算公平的留学生选拔机制,顺便把家人以参加他婚礼的名义,给接到欧洲去。   只是一想到国内应该也知道了自己要回国这件事,免不了有许多大学和官僚们发出演讲和做客的邀请,他就很头疼。   时间紧迫,他根本就忙不过来,这些邀请还是能推就推比较好。   卡皮察在国内真没有什么可参观交流访问的,陈慕武还要分心给他安排行程,还不如留在苏连多待几天,然后回巴黎和他那个小女朋友安娜卿卿我我。   但陈慕武又为什么会选择带上奥本海默呢?   这是因为好歹奥本海默也是个正经的洋人,而且肯定会跟着陈慕武寸步不离。   瑞典王储到了中囯,各种宴请一定不会少,而且   如果万一在国内遇到些什么危险的话,身边跟着一个洋人还是很好用的。   大家都是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陈慕武脸上又没写字,走在大街上,虽然肥马轻裘,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充其量会被当成有钱人家的公子,或者是大学里面的教授之类的。   但是奥本海默那个长相不言自明,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洋人。   明明是在自己的国家,结果还要靠着跟在身边的洋人来虎假狐威,这是多么魔幻的一件事情。   在列佇格勒讲课的这半个多月时间匆匆而过,休整一晚以后,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就跟着瑞典王储一行人,登上了东去苏连首都鄚斯科的专列。   其实他们两个倒也不用那么急,毕竟瑞典王储到了鄚斯科,还有一系列的外交活动在等着他。   总没有到了别人家的首都,却连面都不和别人见上一面的道理。   但是陈慕武在列佇格勒已经没什么可逛的了,还不如趁着别人在跑行程的时候,优哉游哉地欣赏一下鄚斯科的城市风光。   至于说奥本海默刚来列佇格勒,连这周围附近都还没逛过……   谁让他是刚来的呢?   从列佇格勒到鄚斯科的铁路线路,将近七百公里。   以蒸汽火车的速度在上面跑,即使是在铁路图运行等级最高的专列,也要花上一天一夜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   头一天早上上的火车,第二天早上,这辆外交专列才缓缓驶入了鄚斯科火车站的站台。   火车旁边的月台上,又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欢迎仪式,军乐团、仪仗队,苏、瑞、中三方到场迎接的官员和相关人员翘首以盼,静待车厢门开启之后,贵客从上面缓缓走下来。   一堆金发碧眼的北欧人队伍中,突然走下去一个黄种人,陈慕武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好在他们不是欢迎自己,自己的角色也是可有可无,陈慕武索性和瑞典使团中的负责跟他对接工作人员说了一声,拉着奥本海默在车厢里等,到欢迎仪式结束之后,两个人再悄悄地摸下火车。   在火车另一侧的站台上,虽然因为有贵客的到访已经临时戒严,但是站台中央的报亭上,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收到并摆好了今天的《真理》新闻纸。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两个愣头青,谁也不懂俄语,所以谁也看不懂报上写的内容是什么。   殊不知,陈慕武前天在列佇格勒苏连科学院做的那场演讲的演讲稿,已经比他们早一步到了鄚斯科,并且刊登到了这份国家级大报上。   如果没有陈慕武的出现,季米里亚捷夫依然会提出他对爱因斯坦和相对论的批判。   苏连物理学界的有识之士,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对其这种谬论进行学术上反击。   历史上,正是约飞教授吹响了反击的号角,他的那篇反驳性的文章,《实验证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正确的》,也正是发表在了这份《真理》新闻纸上。   发表的时间还正好是1927年的新年,1月1号这一天。   其实谁都不愿意出这个头,因为只要一出头一论战,就让物理学和政治扯上了关系,让学术探讨改变了性质。   物理学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科学,又不是一门打嘴仗的哲学。   而且出头还具有一定的风险性,季米里亚捷夫是鄚斯科大学的教授,而鄚斯科又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谁知道他这次攻击爱因斯坦和相对论,是精神不正常突然发神经,还是说得到了高人的指点,背后有人授意,为他站台呢?   但是约飞又不得不出这个头,因为他是苏连科学院的院士,又是国内物理学方面的专家和领头人。   如果整个苏连国内一边倒地批判起相对论来,那国家这些研究物理学的同仁们,就要在全世界物理学家面前永远地抬不起头了。   陈慕武在苏连科学院的讲座,指出了季米里亚捷夫在相对论上想当然的天真想法,虽然很丢脸。   但他也同时批判了这个错误的理论,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有他出头的话,刚好为约飞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约飞能让自己的反驳文章登上新年第一天的报纸,自然也就有门路,把陈慕武的演讲稿送到同一家报纸的编辑部。   于是乎陈慕武和他的演讲稿全文,都巧合地在同一天出现在了鄚斯科。   作为演讲稿的作者本人,陈慕武还完全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什么。   等欢迎仪式结束之后,他才和奥本海默一起,姗姗地走出了火车车厢。   时间紧迫,瑞典王储一行按照既定的行程去参加接见和会谈。   而在到达鄚斯科的第一天,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两个人还悠哉游哉地逛了红场和克宫等地标性建筑。   然后到了晚上,两个人回到了下榻的旅馆,意外出现了。   有带着翻译的苏方工作人员早就等在了这里,看到陈慕武走进旅馆,连忙起身走上前。   一番握手和公式化地客套之后,对方说出了深夜打扰的目的。   有人想要和休假返乡途经此地陈慕武,见上一面。   时间有限,对方又是日理万机,这次会面完全就是临时起意。   因而只能辛苦客人陈慕武一趟,让他深夜到指定的地点,和别人见上一面了。   虽然不知道见面之后要说什么,但陈慕武觉得有瑞典王储这张保命符,对方总不能加害自己。   见就见吧,而且当工作人员出现在旅馆的那一刻,对方就不是来和他商量,只不过是通知而已。   于是陈慕武就不明不白地上了一辆汽车,不明不白地来到了一处地方,不明不白地见到了一个人。   虽然对面的人不是留着大胡子叼着烟斗,但是看办公室的气派程度,估计级别应该也不低。   见面之后,对方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更是让陈慕武吓了一跳。   “陈先生,你觉得相对论真的是唯物主义吗?”   怎么自己前天在列佇格勒一场演讲的内容,今天就传到鄚斯科这边了。   他哪里知道约飞嘴上询问能不能刊发在报纸上,这报纸会是《真理》呢?   既然问到这个问题,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   陈慕武在苏连科学院糊弄一下哲学水平同样不高的他的同行还行,但是如果在现在这种场合还讲哲学,估计用不了几句话就会露怯。   那他还不如重拾自己的物理学老本行,给对方举个例子实在。   要来了笔和几张纸,陈慕武就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先是用煤的热值,计算出了常规状态下完全燃烧一吨煤所能释放的热量。   然后又利用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计算出了只需要不到一毫克的质量亏损,所转变出的能量就能和一吨标准煤完全燃烧相当。   “这位先生,目前我在剑桥大学,所从事的实验就是验证质能方程正确与否。   如果正确无误的话,那么只需要微不足道的这么一小撮,提供的能量就相当于一吨煤。   “这对于一个亟待建设的国家来说,能不能算是一项重大利好呢?   “从这个角度上看,您认为不管是相对论,还是量子力学,究竟是唯心主义的,还是唯物主义的呢?”   虽然用质量转换出能量这件事,做起来很麻烦,最少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但陈慕武还是在这种情况下画了张大饼,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给唬住。   对面之人沉思了一会:“陈博士,如果这个成果最终得到验证的话,那么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当然就是唯物主义!地地道道的唯物主义!   “陈博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们能不能派几位科学家,到剑桥大学和您一起从事这项研究呢?”   陈慕武答应得很爽快:“我这里当然没问题,可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又不是我做主,而是实验室的主任卡皮察。   “再加上最近贵国和英国之间的关系,因为罢工的缘故又不那么正常,我想这件事情估计很难做到了。   “实在抱歉,我本人人微言轻,在这件事情上爱莫能助。   “不过我倒是可以带一个学生走,我在列佇格勒这半个月,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好苗子.” 第262章 01满洲俚车站即景   几个月之后,陈慕武又一次站到了满洲俚火车站的站台上,排队等待着接受苏连海关和边防的检查。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除了长相,穿着打扮已经完全本土化了的奥本海默。   和之前从欧洲入境苏连,在过海关的时候还要因为轨距不一致的问题而更换火车不一样。   在满洲俚,陈慕武只需要等着通过检查就可以,并不需要再拎着行李,更换额外的一辆宽轨火车。   因为身边的这条中东铁路,其轨距和苏连国内的轨距完全相同,都是俄制的1524毫米宽轨。   别说是身边的这座满洲俚火车站了,就连整条通往哈迩滨和绥分河的中东铁路,都是沙皇俄国的遗产。   甚至满洲俚这个地名,都是从俄语带来的音译,意思是进入到满洲的第一站。   为了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联通鄚斯科和海参崴,沙俄决定从清朝的东北借道。   所以趁着清政府派出李鸿章去鄚斯科参加沙皇尼古拉斯二世加冕礼的时候,威逼利诱让这位中堂大人签下条约,允许在东北划地修建铁路。   中堂大人不忍心自己当卖国贼,在异国他乡的首都不惧对方人多势众,据理力争,甚至还动用了威胁手段。   李中堂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成功让俄国人服软,放弃了把这条铁路定名为“满洲铁路”的想法,最终还是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把铁路叫做了清国东省铁路,简称东清铁路,这条俄国侵略东北的铁路大动脉,才最终得以修建。   大清国没了之后,东清铁路又改名成了中东铁路。   未来,围绕这条铁路的路权问题,两国之间还会爆发一场战争,结果就是输得很惨。   此时中囯国内大部分铁路的轨距,都是采用的四英尺八又二分之一英寸,即1435毫米的标准轨。   这一标准是英国工程师、世界上第一辆火车旅行者号的发明人乔治·斯蒂芬森制定下来的。   英国是世界上头号的工业强国,又有着众多的海外殖民地,于是就把这个铁轨轨距的标准推向了世界各地。   当时的大清虽然不是英国的殖民地,但也是半殖民地半封建,很多英国资本涌入到国内,疯狂地掠夺金钱和资源。   清政府官方组织修建的第一条铁路唐胥铁路,因为聘请了英国工程师金达,所以轨距自然也就采用了标准轨。   而后来从唐胥铁路向两端不断延长而来的京奉铁路,自然也是标准轨。   之后的津浦铁路、正太铁路、京张铁路等等也都采用了这个轨距。   虽然也有很多私营的小铁路,会因为价格原因,选择修建造价花费比较少的窄轨铁路。   不过等推翻了大清,进入民囯之后,民囯的交通部就把全国的轨距统一成为了1435毫米的标准轨。   于是现在,陈慕武从仩海坐火车北上,经过津浦路到天侓,然后再转京奉路到奉天,最后上了南满铁路的火车,这一路上火车都是行驶在标准轨距的铁道上。   直到到了南满铁路的终点站,伥春。   南满铁路,原本也是沙俄修建的中东铁路的一条支线。   在通过各种不平等条约拿到海参崴这个天然不冻港以后,刚登基的尼古拉斯二世得陇望蜀,他还想要在中囯的腹地再拿到一个太平洋的不冻港,于是就把目光盯上并成功从清政府那里拿到了旅顺和达里安。   为了能更好地控制这处海港,俄国人在修建从满洲俚到绥分河的铁路同时,又从哈迩滨额外分出去一条支线,经过伥春和奉天,直通旅大。   这条中东铁路修建好不久,本人表面上好心提出来,不能让俄国鬼畜在友好邻邦大清的国土上为非作歹,愿意出兵帮助把俄国人赶出东北,于是就爆发了鲁迅在《藤野先生》中所描述的那个在霉菌学课后会播放影片的日俄战争。   这场战争非但没能把俄国人给赶走,又为东北引入了本人这条饿狼。   说不上谁胜利谁失败,反正本人获得了中东铁路上那条支线在伥春以南的路权。   因为位于满洲南部,所以将其改名为南满铁路,并把铁路的轨距从1524毫米的宽轨,改成了和京奉铁路一致的1435毫米标准轨。   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的简称正是“满铁”,也就是为本侵华打前站的那个排头兵。   几年之前陈慕武第一次出国,就是在上海的满铁黄浦码头,登上的法商邮船公司的安瑞合里杜号蒸汽轮船。   或许是一种巧合,这次陈慕武带着奥本海默,再次从国内去欧洲,竟然又和满铁扯上了联系。   标准轨距的火车把他们一直从仩海拉到了伥春,两个人才又换到宽城子火车站,从这里登上宽轨的火车,先到哈迩滨,再到满洲俚的边境线。   所以说他们这次进苏连,并不是没换成宽轨火车,而是把换火车这个程序,从国境线上提前到了自己的国家之内。   ——只因为背后还有如此一段屈辱的历史。   初秋的北国,空气中已经开始夹杂着几分凉意。   凉风吹醒了熟知这一切但还没有办法能改变现状的陈慕武,让他暂时从屈辱悲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又开始回忆起这一个多月在国内的时光。   离开鄚斯科之后,陈慕武跟着瑞典王储又重新登上了他的专列,一直向着遥远的东方进发。   虽然每到一个大站为火车加煤加水、补充食物的时候,总能下到站台,或者去车站附近走走转转,也见识到了陈慕武名字的由来,苏武牧羊的那个“北海”,贝加尔湖。   但总的来说这十几天的旅程,还是无聊的紧。   除了吃和睡,偶尔和瑞典王储聊一聊未来在斯德哥尔摩那家学校的办学理念,或者向他介绍一下国内的形势以及各个城市的景点和美食,陈慕武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已经习惯了在颠簸的火车上发呆。   别人倒是还组织打麻将的娱乐活动,陈慕武只参与了一晚上,就因为打牌技术太菜而被逐出了麻将室。   还好有爱徒奥本海默为他那个不争气的老师争了一口气,凭借着他的聪明才智,以及犹太人天生的精于算计的大脑,在火车上的这几天,把两个人此行的旅费基本上全都给赢了回来。   趁着这段无比清闲的时间,陈慕武一开始想写写给未来斯德哥尔摩学校准备的物理学教科书,或者是再写一篇量子场论的论文。   可一是行驶在铁轨上的火车太过颠簸,二是他怕自己回国之后就要东奔西走,装在行李里的手稿可能会遗失,所以陈慕武到最后也没有动笔。   绝对不是因为他懒。   来的时候,火车进入到满洲俚,北洋政府也像苏连那样,派过来了一个很高规格的代表团,在现在这个火车站站台上迎接,此时正在署理外交部的蔡廷干也到了现场。   来的时候,火车进入到满洲俚,北洋政府也像苏连那样,派过来了一个很高规格的代表团,在现在这个火车站站台上迎接,此时正在署理外交部的蔡廷干也到了现场。   但其中最大的官,却不是这位署理外交部总长,而是张大帅的公子张少帅。   别人都是来欢迎访华的瑞典王储,少帅表面上的任务也是如此。   但是他内心当中的真实想法,却是要见见《射雕英雄传》的作者本人。   陈慕武为了赚取去欧洲的旅费,披着姚馥兰这个马甲所写的这本《射雕》,自从在天侓《益世报》上连载开始,就在短时间内风靡全国。   身为民囯四公子之首的张少帅,彼时也是一个年青人。   他无意间得知了这个小说,并且很快就被快意恩仇的故事所吸引。   尤其是作者的名字姚馥兰,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刺雍正的吕四娘那样的侠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张公子顿时就对姚小姐来了兴致,想要一睹芳容。   于是他就派人把自己直接送去了天侓的《益世报》总部,亲自向副刊《益智粽》的主编,这位姚馥兰小姐是谁,家在何处。   虽然陈慕武之前叮嘱过《益世报》社,千万不要透露出自己的真实情况,可那也要分是跟谁。   张公子亲自登门,就是借他们八个脑袋,他们也不敢不说实话。   得知姚小姐不是女的,而是一个大老爷们,张公子的兴致一下子就消减了大半。   好在《射雕》的故事足够吸引人,这才引得他持续看了下去。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   陈慕武在国外闯出来的名气越来越响亮,在国内他同样成为了学术界的标杆。   张公子自然也再次听到了他的名字,没想到这个作者写小说是副业,主业竟是个誉满全球的大科学家。   陈慕武在成长,张公子姑且也算是在父亲的荫庇下成长。   他现在除了是奉系的大公子,大帅未来的接班人,身上还多了其他的一些身份。   其中之一,便是刚刚成立不久的东北大学的最大投资人。   可能是眼红南方那个光头当校长,张公子也想搞个校长当当。   所以他对东北大学很是用心,听说陈慕武要跟着访华的瑞典王储一起回国,便动了到现场去迎接的心思。   礼节性地欢迎完到访的瑞典王储,张公子就盯上了随行队伍之中唯一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人。   见到陈慕武的第一眼,张公子就觉得他很合眼缘。   尤其他们两个人的表字还相近,一个是汉卿,一个是汉臣,都是为了扶保汉室尽心竭力的大大的忠臣。   张公子觉得这就是冥冥之中天注定,所以对陈慕武很是亲近,上来就是对陈慕武的大作《射雕英雄传》一通夸赞。   掉马这件事,张公子有多热情,陈慕武就有多尴尬。   好不容易应付了过去,张公子又提出来了另外一件正经事,他想邀请陈慕武到刚成立不久的东北大学任职,帮忙筹办学校的物理教育,办学买器材的经费管够,校长以下职位任选。   职位不职位的无所谓,陈慕武倒是对经费管够这个条件很心动。   他在英国和瑞典虽然也能找到钱,但都要为此付出很多额外的条件,贱卖很多明明能大赚一笔的专利。   有人说能无条件供应经费,陈慕武很是心动。   如果没有之后的战争和东北的动荡,陈慕武还真想扎根于此,从气体扩散工厂和浓缩铀工厂开始手搓核弹。   但是没有如果,一切都会按照原来的进程发生。   陈慕武总不能现在就告诉眼前这位一心向学的张公子,说回家之后跟令尊大人说一声,两年之后他流年不利,尤其是六月份,千万不要坐火车吧。   这话只要说出口,轻则张公子把他当成神经病,重则就会把他当成间谍,抓起来关进小何屋里审问。   土匪出身的旧军阀,可不管陈慕武是不是世界知名的大科学家。   就算最好的情况,改变了张大帅的命运,谁又能确保发起疯来的本人,不会采取其他的方式呢?   所以陈慕武还是拒绝了张公子这个让他很心动执教邀请,可他又舍不得看这么一位大金主在自己的面前白白溜走,于是就向张公子透露了自己打算在瑞典办学的事情。   汉臣此次跟着瑞典王储回国,正是为了筹办选择留学生的办法,如果张公子有意向的话,双方可以在这件事情上进行合作。   直到1936年的冬天以前,张公子在国内都很有影响力,而且他又有的是钱不贪财,搭上他这条线,也能为以后在国内的选拔工作提供不少方便。   虽然不能把陈慕武留在东北大学,但张公子对这件事情也表现出了兴趣。   不过说不清他是真心想派学生到欧洲学习先进知识,还是想和陈慕武之间搞好关系。   一开始,张公子想把考试的地点定在东北大学,在得知陈慕武说想在仩海做这件事,他又提出自己可以每年出一笔钱,资助东北籍被选中的学生前往欧洲的旅费。   丢了西瓜的陈慕武,这才总算是从地上捡起了一粒芝麻。   心情大好的他又送了张公子一件礼物,赶在林小姐前面,在纸上把东北大学白山黑水校徽的设计思路给画了出来。   讲完了学术上的事,张公子又提出来,问这位“姚小姐”什么时候能继续写武侠小说的续集,无数读者正翘首以盼。   面对着这位大金主的催稿请求,陈慕武只能打着哈哈,说着“下次一定”而敷衍过去。   站台上响起了俄语的喊声,又有中文翻译说,大家的行李和证件已经检查完毕,赶快登车通过国境线。   陈慕武暂时收起了回忆的思绪,拍了拍身边端着一块烤地瓜啃得正香的奥本海默,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向两人之前所在的车厢走去。 第263章 02鲍勃的旅行日记   烟囱中冒出了滚滚的浓烟,站台上响起来发车的铃声,拉响汽笛的火车慢慢启动,朝着国境线另外一侧缓缓驶去。   奥本海默在一边码放着两个人的行李,陈慕武坐在包厢中的铺位上,望着窗外正在不断倒退的车站。   在去国的时刻,他继续回忆着这次归国时的见闻。   从贿选上台的曹大总统,因为第二次直奉战争而倒台以后,北洋政府名义上的国家元首,大总统,这一职位就一直空缺。   后期基本上都是在由国务总理摄行大总统职权,要么就是成立临时政府,由曾经召开了善后会议的段临时执政在位,惨淡经营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然而,因为今天春天的那一场“三·一八”惨案,段临时执政也下了台。   于是国家又开始进入到了群龙无首的状态当中,从四月到现在,光是内阁都已经换了三次,此时正由海军总长杜锡珪代理国务总理,并摄行大总统职权。   虽然名义上的国家元首很混乱,但这并不代表整个北洋政府群龙无首。   曹大总统当权的时候,北洋政府的真正话事人,是他所属的直系背后的吴玉帅。   等打完第二次直奉战争,直系基本就算退出了北洋的舞台,整个北方政府背后的话事人,就变成了张公子的父亲,张大帅。   明面上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灯一样更换的总理和临时执政,只不过是傀儡而已。   真正还是要靠这位手握军权的张大帅,在幕后一手遮天。   可能是为了避嫌的原因,他一直也不去首都邶京,而是在关内的天侓还有关外的奉天两地之间奔波往返,遥控着北方的局势。   在国境线上作为欢迎贵客到访特使的张公子,跟着瑞典王储的专列,一直从满洲俚到了奉天——如今的张大帅刚好就在这里。   因为外交礼节,瑞典王储肯定要在奉天接受邀请。   不过陈慕武又不用,他估计公事繁忙的张大帅,也不怎么愿意见自己。   张大帅和瑞典王储见面,一是外交惯例,二是他也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个西方列强手里面,采购到什么先进的武器,来对付南方的那帮人。   虽然瑞典在欧洲也只能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国家,但是在仩海和廈门两地的公共租界里有股份,那就能算得上是一个列强。   在张大帅那边不受待见,但是在张公子这边,他还是执意邀请,希望陈慕武在奉天多留几日,顺便参观一下他引以为傲的东北大学,看看自己捐资修建的两栋汉卿楼。   归心似箭的陈慕武,拒绝了这个邀请。   在奉天当地吃了一顿地道的东北菜,休整了一晚上以后,陈慕武和瑞典王储暂时告辞,带着奥本海默脱离了大部队,从奉天站再次登车南下。   他原本计划的回乡之路,是先沿着京奉线到天侓,然后再从这里换成津浦线,一直南下回家。   至于说多走几步冤枉路,从天侓先到邶京转一圈,没在陈慕武的考虑范围之内。   “三·一八”惨案不但让段临时执政下了台,也在邶京学界造成了一场大的动荡。   陈慕武的一位故人,因为写了一篇登上过中学课本的《纪念刘和珍君》,和同题材的《死地》来抨击段临时执政的临时政府,遭到了当局的通缉追捕。   他有家不能回,只能在本人开办的山本医院里暂时躲避,又在夏天接到了林语堂的邀请。   所以现在鲁迅已经辗转离开了邶京,去往南国海滨的廈门大学执教。   想起鲁迅先生,陈慕武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应该就是在明年,鲁迅会拒绝这次力邀瑞典王储访华的文物贩子斯文·赫定的好意,不答应自己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一事。   他在给中间人台静农的复信里,给出来的拒绝理由是“诺贝尔奖金,梁启超自然不配,我也不配,要拿这钱,还欠努力……世界上比我好的作家何限,他们得不到……倘因为黄色脸皮人,就格外优待从宽,反足以长中国人的虚荣心……”。   但现在情况和之前相比又发生了变化,这一次完全可以不通过斯文·赫定,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陈慕武,自己就可以提名鲁迅参评诺贝尔奖。   而且有了陈慕武这么一个凭借自己的本事“货真价实”地获得了诺贝尔奖的人在前面,说不定鲁迅也可能会改变心意,同意他的提名邀请。   陈慕武决定等回到仩海,把一切都安顿好以后,再给远在廈门的鲁迅先生写信,表明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在邶京就只有鲁迅先生这么一位想要见上一面的故人,既然斯人早就离开,陈慕武觉得自己再去绕个道也就没什么意义。   即使到了邶京,陈慕武又能见谁呢?   难不成要见他的“好朋友”胡博士吗?   不过如果提名胡博士去参评诺贝尔文学奖,想必他一定不会拒绝。   ……   离开满洲俚站不久之后,火车已经跨过国境,驶入了苏连的赤塔州境内,车窗外的景象也渐渐变得荒凉。   奥本海默安顿并清点好两个人所携带的行李,又从中拿出刚刚在车站买的杏子,到车厢尽头的水池里清洗干净,这才重新返回包厢,在陈慕武对面的那张铺位上坐了下来。   “不酸,甜的.”   他尝了一口,才把手里的另一枚杏子,递给了对面正看着窗外发呆的陈慕武。   做完这些之后,奥本海默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掏出了一个本子,然后又拿出并拧开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写满内容的本子上,正是他之前心血来潮记录此次中囯之行的旅行日记。   这次过境苏连有大把的时间,自己对此次中囯之行的记忆也还没模糊,刚好可以对日记中的内容进行修改和补充。   奥本海默打算整理好之后,回到英国就寄给英国和美国的出版商,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出版自己的这本旅行日记。   他的家里虽然有钱,但是一直当个富二代也很不爽。   他的老师兼偶像陈慕武的家里也很有钱,但是陈博士却靠着自己的本事,赚到了比自己家的家产多几倍的钱。   不论是在学术上还是在生活中,奥本海默都想向陈慕武看齐,所以他决定就先从出版这本《鲍勃的旅行日记》开始。   鲍勃算是奥本海默给自己取的一个笔名,来源是他名字罗伯特的昵称。   但是这个笔名用和没用都没什么区别,因为日记中大量出现了陈慕武这个名字。   所以只要稍微查查资料,就能得知在1926年夏天,跟着陈慕武一起回国的这位鲍勃是谁。   奥本海默此前一直都是跟着瑞典王储一行乘坐火车,直到从奉天登上南下的火车,他才真正地接触到了中囯社会。   于是奥本海默日记的第一篇,就是从离开奉天开始。   *   年月日。   今天是我们离开奉天的第一天,我在颠簸但还算舒适的头等车车厢中,写下了这本日记开篇的第一句话。   奉天,是中囯东北的一座大城市,而且几乎全都是凭中囯人一己之力建造,比中东铁路上的哈迩滨还要大上几分——这个枢纽站以及附近的城市建设都带着浓浓的俄式风格,如果不是大街上走的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囯人,说不定还真会把此地误认为是鄚斯科,或者圣彼得堡。   奉天曾经是清王朝最早的首都,同时还是现如今统治着整个中囯北方的大军阀changtso-lin的大本营。   我得以在欢迎瑞典王储到访的晚宴上,远远见过张大帅一面。   张大帅个子不高,嘴上留着很西方的八字胡,不苟言笑,给人的感觉很严肃。   倒是他的儿子,也是他未来事业的继承人,changhsueh-liang将军更容易亲近一些。   他应该是张大帅的长子,但奇怪的是,他身边的长辈却总是叫他“六儿子”。   或许这是一种爱称,也或许中囯人在家庭成员上,有一种特殊的排序方式。   张少帅虽然长得一表人才,但他身上也沾染着中囯人的一种陋习。   在他和陈博士的几次交谈当中,总是时不时地就抱歉告辞,离开一段时间。   等张少帅再次回来之后,身上总是会带着一股浓浓的古龙水味道。   但是我也总能在香水味道背后,闻到一股恶臭。   询问过其他人以后,我才明白,张少帅那几次很失礼的离席,是为了去抽福寿膏。   几十年前,英国人用坚船利炮敲开了古老东方中囯的国门,并开始在此处倾销阿片。   就连大军阀的公子都未能幸免,但陈博士却能做到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我同时也恍然大悟,为什么陈博士会在剑桥大学,表现出一种对烟草强烈的抵触情绪。   张少帅应该是在我们进入中囯时,才在满洲俚站台上和陈博士第一次见面。   但不知为什么,他却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热情,   我当时惊叹于陈博士不但在欧洲和美洲有着很高的名声,在他的祖国也有如此高的影响力,以至于能让一位将会在未来掌控中囯一半领土的军阀继承人,到国境线上相迎接。   在英国的时候,我就在一本名叫《theanalectsofconfucius》上读到过,中囯是一个十分尊师重教的国度。   没想到刚一进入中囯,我就见证了,这种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后来我才知道一件事,陈博士除了是一位名满天下的物理学家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小说家。   他曾在中囯国内的一份报纸上连载过一篇百万字的小说,在连载期间,这份报纸的销量,在全国范围内都达到了第一名——这可是柯南·道尔爵士写福尔摩斯系列时,都没能达成的成就。   张少帅也是陈博士的读者之一,并且还是其中很狂热的那一种,所以才会对我们展现出如此的善意。   我的汉语水平,仅维持在能和说北方官话的中囯人勉强交谈的这一水准,并不足以把陈博士的小说全文翻译成英文。   只能期待其他人能尽快完成这项工作,让陈博士的大作早日和英文世界的读者们见面。   奉天是张大帅的大本营,于是张少帅也在这里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利。   作为张少帅相见恨晚的朋友,此次南下的火车票,根本无需我们自行购买。   在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张少帅就派专人送来了车票。   除了瑞典王储的专列,我还是第一次在中囯乘坐火车。   我们此行乘坐的是头等车厢,这些从国外进口的车厢内外配置,看上去和英、美各国的也差不多。   刚进入车厢后,给我的感觉是中囯是一个贫富分化十分严重的国家。   从奉天到天侓,我们车票的价值大概在十二美元五十美分,折合成中囯本地的货币,则是整整三十银圆。   据我了解,在中囯,工人已经能算是中高收入人群,他们每个月的工资是五银圆左右,约合两美金。   也就是说,一张头等车票,就相当于中囯工人整整半年的工资。   但即便如此,头等车厢内的乘客依然是人满为患。   整个头等车厢中,只有我一个外国人。   其余乘客都是穿西装戴礼帽,打扮得衣冠楚楚,除了发色、肤色和身高之外,和欧美人几乎别无二致。   我一开始以为,他们都是中囯的有钱人,但是静下心来,却一句都听不懂,他们口中说的是什么。   到这时我才意识到,他们可能不是中囯人,而是在中囯东北横行霸道的本人,也是张大帅背后的靠山。   在明面上,他们脸上挂着的虚假而谄媚的笑容,但在别人看不见时,我却能从他们的眼里看到充满恶戾的目光。   这个国家和民族给我的感觉十分不讨喜,冥冥之中,我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和任何一个本人成为朋友,但有很大的可能性,和他们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   另:   火车驶出奉天几个小时之后,曾在傍晚时分停靠在一个叫做沟帮子的车站。   陈博士打开窗户,向月台上售卖食物的小贩购买了一种名叫熏鸡的食物,堪称美味。   *   年月日。   在头等车厢附带的卧车铺位上度过了难熬的一夜,我们在中囯的旅程,已经进入到了第二天。   火车在到达天侓之前,还经过了一个叫做鄌山的车站。   据陈博士所言,这里是中囯首都邶京附近最大的一个工业城市,是中囯铁路的发源地,也是他母校交通部鄌山大学所在的地方。   鄌山还是我们美国那位备受人喜欢和尊敬的商务部长,胡佛先生的发家之地。   但听陈博士介绍,这位胡佛部长的发家手段可不太光彩。   鄌山大学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学生的学术水平却很高超。   据陈博士介绍,他的学长,oi-sheng博士,因为在美国康奈尔大学的入学考试中成绩过于优秀,从而使该校的学生获得了毕业之后免试就读康奈尔大学的资格,这所学校也获得了“东方康奈尔”的令名。   但我觉得,自从该校出了陈博士之后,早就应该把这个绰号,从“东方康奈尔”升级成为“东方剑桥”才更为合适。   因为我们携带有不少行李,所以陈博士只能放弃在此地下车,到母校故地重游的念头。   但他还是在火车停靠的十几分钟时间里,下车到月台上的邮筒里,给母校的老师们投递了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件。   离开鄌山之后,又在火车上捱过几个小时,我们才终于到达了此行的一个较大的中转站,天侓。   本想在此地住一晚略作休整,买到第二阶段的火车票之后就继续南下。   但等我们带着行李走上天侓站的月台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又再一次地偏离了原本的计划。 第264章 03震旦之光陈慕武   在奉天的时候,陈慕武就和张少帅透露过自己将会在斯德哥尔摩搬学校,他也如愿地薅到了这位公子哥的羊毛。   因为教育水平有限,所以瑞典学校那边的前几届学生,陈慕武打算从高中和大学毕业生中都招收一些。   张公子现在这个年纪,正是不愿意服输的少年心性,等他哪天有兴致到东北大学,想起这件事情来,肯定会叮嘱学校里的学生好好准备,在选拔考试中考出个好成绩,顺便也为东北大学增光添彩。   既然都已经把这件事情提前告诉了张少帅,陈慕武觉得自己更得要告诉自己的母校,虽然穿越而来的他本人并没有在这边上过一天的学,但两者之间毕竟还是有一种羁绊关系存在着。   就像奥本海默说的那样,陈慕武本打算在中途下车,到学校里故地重游一番,也算是衣锦还乡。   顺便还能宣传一番自己在欧洲办学这件事,督促勉励学弟们到时候在考试中一举夺魁。   可问题就是,两个人带的行李太多了。   远路无轻载,陈慕武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离开英国之前,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尽可能地精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   但是架不住沿途停留的那几站遇到的朋友和物理学同仁们,对自己的态度十分热情。   于是从巴黎开始,陈慕武就是一路走一路收礼物,行李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多。   到了奉天,和他相见恨晚的张少帅出手更是阔绰,送了不少诸如人参鹿茸之类的东北特产。   陈慕武的行李数量几乎陡然翻了一番,幸好,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奥本海默。   行李每多从火车上搬上搬下一次,就会增加一分遗失或者损坏的风险。   所以陈慕武只能放弃了从鄌山下火车,回母校拜访的计划,而是改为给自己的老师写一封告知选拔留学生的信,在站台上投入到本埠的邮筒里。   京奉铁路是京奉铁路,津浦铁路是津浦铁路,虽然名义上都归民囯的交通部管,但是却分属不同的铁路局。   更尤其京奉铁路已经完全由奉系掌控,每年他们都把这条铁路上的大部分油水收入囊中,根本不给交通部拨款,基本上属于是独立运营的一种状态。   交通部对这种情况根本就无可奈何,只能治标不治本地用禁止京奉津浦办联运列车来反制。   因而奉天买不到津浦路上的火车票,只能在邶京或者天侓站购买。   好在天侓也在奉系的势力范围之内,又是张大帅在关内的老巢之一。   张少帅也给陈慕武买了津浦路上的车票,但仍然需要他在天侓站中转一下,在这里取别人给他送来的车票,顺便再换乘一列新的南下火车。   既然张少帅已经帮他安排好了行程,陈慕武也就没再去打听车票买的是哪一天。   他想当然地认为为了能续上旅程,这两次列车的到站和发车时间应该是越接近越好。   但是刚走下火车,陈慕武就在月台上看到有人举着接站的牌子。   牌子上用毛笔写着的大楷汉字,不是“仩虞陈先生”又还能是什么?   只是举牌子的人有点在陈慕武的预期之外,他原本以为,这个人作为张少帅手下的青年才俊,穿的应该是笔挺的奉军军装。   但没想到,这个来接站的人,却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鼻子上还夹着一副角质框架的眼镜的中年人,一副文质彬彬的打扮。   陈慕武在心中暗赞了一句,张少帅有心了。   他可能是怕一个派一个穿军装的手下来会吓到自己,也怕写自己的全名会在站台上引起意料之外的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让这个人穿着便装。   因为天侓不是这列火车的终点站,所以留给两个人下车的时间十分有限。   慌慌张张地把行李从车厢中搬下了车,留下奥本海默在那边一边清点一边看行李,陈慕武快步向举着牌子的这个青年人走去。   中年人还在东张西望,直到陈慕武走到他的面前,指了指牌子上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相互确认完身份,又经过了一番仔细的交流和询问,陈慕武才在心中大致了解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敢情,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回事。   接站的人根本不是张少帅手下的奉系军人,而是另外的一派来路。   中年人自称是南开大学的工作人员,并且出示了相应的证件。   他说是受到了张校长的委托,邀请陈博士到南开大学做客参观访问。   至于陈慕武从天侓南下的火车票也无需担心,张少帅已经派人订好了两天之后去往浦口的火车,到时候陈博士只需要按时登车就可以了。   作为现在中囯大地上唯一一条沟通了南北方的铁路大动脉,津浦铁路上的车票一向很紧张。   就算现在出站,再到天侓东站的售票处买票,陈慕武也买不到当天能南下的火车,说不定还会排到半个月之后。   虽然归乡心切,现在这种情况,陈慕武也就只能接受中年人的一番“好意”,跟着他一起去了南开大学。   《骆驼祥子》里祥子拉的那个人力车,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叫法。   在邶京,人力车被叫做“洋车”,是东洋车的简称,东洋正是指这种人力车的传入地,本。   在仩海,因为车厢被刷上黄色油漆,所以被叫成“黄包车”。   但是在天侓,这里的人们更爱把人力车叫做“胶皮(车)”。   出了天侓东站,三个人雇了四辆胶皮车,多出来的那一辆,是专门用来拉行李的。   纽约富商家的公子奥本海默,来到中囯之后又接触到了新鲜玩意。   他第一次坐人力车,对这辆车上上下下都感到好奇。   但奥本海默同时也很怕行李从那么高的车厢当中掉落出去,于是乎双眼紧紧盯着,一刻都不敢松懈。   坐在奔向八里台的南开大学的胶皮车上,陈慕武那个被火车颠簸颠散了的大脑,终于重新聚合到了一起。   他没心情去关注左看右看的奥本海默,而是开始复盘今天突如其来的这件事。   陈慕武觉得,这背后“坑”了自己一把的人,多半还是奉天的那位张少帅。   对手眼通天的张公子来说,既然他能在一天之前,买到两天后的津浦路车票,那么买到今天的应该也不成问题。   但是为什么自己非要在天侓停留两天,而且又莫名其妙地突然会去南开大学做客?   这就不得不提张公子和张伯苓这两位本家之间,亦师亦友的那一种关系了。   张公子虽然不是南开系的学生,但自从他幼时曾经在奉天听了一场张伯苓先生的演讲之后,就开始对这位老先生以师事之。   到后来奉系入了关掌控了华北局势,张大帅把自己在关内的办公地点定到了天侓,跟着父亲频繁往来于两地之间的张少帅,也就有了更多的和张伯苓见面的机会。   再之后,东北大学在奉天初创,师资力量很是薄弱,也因为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从南开大学借去了不少老师。   国内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人,都知道陈慕武要在今年夏天从英国回国,也有很多人都希望能邀请到陈博士去他们那里办讲座。   陈慕武早就预料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极力刻意想要让自己的行程更加低调隐蔽。   但东北大学里毕竟有许多南开系的老师,张大帅在奉天欢迎瑞典王储这件事又闹得沸沸扬扬,早就有人把这件事情传递给了老东家。   得知陈慕武要跟着瑞典王储一起回国的张伯苓,直接就把电报拍到了张少帅的桌子上,让他一定要把陈博士的行踪透露给自己,到时候在天侓恭迎大驾。   于是就有了天侓站的这么一出,老张先生和小张先生联手给陈慕武做了个局,让他不得不到南开大学走上一遭。   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除了重视教育事业,在天侓开办了南开系的学校之外,也非常重视体育事业。   在1910年,举办的第一届全国运动会中,他就是举办单位全国学校区分队第一次体育同盟会的会长。   到后来,这个同盟会逐渐发展更名,变成了“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张伯苓就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协进会的名誉正会长。   这个协进会是1924年8月24日在仩海正式成立的,成立之初,协进会就闹出来了个大笑话。   彼时巴黎万国运动会刚刚闭幕,在这届运动会开始之前,京沪各界的报纸上都在宣传报道,有三位网球选手,代表中囯去参加了本届盛会。   但是在运动会上大放异彩的,却不是这三位网球国手,而是一个横空出世名不见经传的chenhanchen。   不知这位是何许人也的沪上各家报纸的记者,就想着到刚成立的协进会那边去打听情况。   毕竟这个协进会,对外还承担着中囯奥委会的各种职责。   结果协进会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全国最权威的体育机构,就这样在成立伊始,闹出来了天大的笑话。   一段时间之后,大家才知道chenhanchen就是陈慕武。   因而从那时起,张伯苓就对海外这个能文能武、文武双全的年青人很感兴趣。   他甚至亲自到南开大学的校门处等候,刚一见面,就对陈慕武很是热情。   为了表示对这位从西洋留学归来的贵客的欢迎,张伯苓还自掏腰包,特意派人到德租界和美租界交界处威廉街上的起士林西餐馆,端了一桌西洋大菜回来。   看着桌子上的食物,陈慕武内心里哭笑不得,但面子上还要表示出对张伯苓的感激。   在天侓停留的时间不多,所以也就没再遵守什么餐桌上的礼节,众人一边用餐,一边讨论这两天在南开大学的日程安排。   张伯苓的意思是,请陈慕武拿出一天时间,在南开大学办一场讲演,然后去刚刚成立几年的物理系参观并指导工作。   然后第二天再去看看南开大学的体育活动开展得如何,最好还能和运动员们交流一下参加万国运动会的心得。   虽然从1913年就开始参加远东运动会,但一直以来,中囯对奥运会都不像同样参加远东运动会的邻国本那么重视。   在原来的历史上,若不是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本人想让刚刚成立的伪满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去参加奥运会,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个国家获得全世界的承认,中囯也不会派出刘长春孤身一人远赴重洋。   题外话,当初帮助刘长春代表中华民囯参赛,并为其提供赴美旅费的,也是张伯苓和张公子这二位张家人。   但现在又不一样了。   因为陈慕武像个孤胆英雄一样,独身一人参加了在巴黎举办的奥运会,并且一举拿到了三块金牌。   这个消息传回国内以后,全国上下就掀起来了一场运动热。   每位运动健儿都在心里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自己能不能也像陈慕武那样,在万国运动会上拿几块金牌,为国争光。   大学中的年青人,正是参加体育运动的适龄人群。   而张伯苓作为中囯体育运动的先驱者,他治下的南开大学,也是较早培训学生参与体育运动的大学之一。   虽然对自己被不明不白地请到南开大学这件事,陈慕武心中有些小意见,但他对张校长的这个合理安排很是赞同。   既来之则安之,作为一个物理学者,给大学的老师和学生们办场讲座算是天经地义。   而明年是27年,后年是28年,转眼间又到了大赛年。   陈慕武也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好苗子,是不是能一并带到欧洲去,在那边进行训练,备战1928年的下一届奥运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南开方面也有意进行宣传。   于是载誉归国的陈慕武,抵达天侓,并且到南开大学参观访问这一消息,在第二天就登上了天侓的各大中西文报纸。   这其中就包括天侓境内最大中文报纸的《益世报》,也就是几年前陈慕武在上面连载《射雕英雄传》的那一家。   虽然现在仍然有人以姚馥兰这个笔名,在报纸副刊《益智粽》上连载《射雕》的续集《神雕侠侣》。   但大家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此姚馥兰并非彼姚馥兰。   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益世报》报馆的总经理还是很懂人情世故。   得知陈慕武此时就在天侓这个消息以后,他派人连夜到天侓三大银楼之一的恒利,花大价钱请银楼中的师傅订制了一面尺余长的银质盾形奖牌,镶嵌到了一块方形的酸枝木上。   奖牌上还刻有“震旦之光”四个大字,下面另有小字注释着文体两开花的陈慕武在学术和体育上取得的两项重大成就,“第二十四届罗贝尔物理奖得主”,“第八届万国运动会游泳成绩最优者”,“天侓益世报馆谨赠”。   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恒利金店的全体师傅们加班加点,总算在第二天晚上把这面奖牌给赶制了出来。   打听到第二天陈慕武仍将会在南开大学开展活动,《益世报》馆的总经理打算亲自到现场,向陈博士赠送这面奖牌。 第265章 04南开大学的礼物   *   年月日。   天侓是中囯北方地区的一个铁路交通枢纽站,也是我们此行继哈迩滨、伥春和奉天之后,到达的第四个城市。   这个城市以其境内众多的租界数量而闻名,甚至比此时远东第一大城市仩海的租界数量还要多。   按照陈博士原本的计划,他只打算在天侓停留一天的时间,就接着南下继续他的返乡之旅。   但事情在天侓东火车站的站台上发生了变故,我们跟着一个接站的人,稀里糊涂地就出了火车站,然后又乘坐了一种很新鲜的由人力驱动的交通工具。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像骡马一样在前面奔跑,被他拉动了车厢里,坐着同样作为人的客人。   我在心中为他们的这种行为感到抱歉,但陈博士却对我说,这些人从事这项体力劳动,赚到的钱比在家里当一个种地的农民要多得多。   但是在到了目的地之后,我仍然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就摸出了一枚中囯的法定货币银圆,当做是小费送给的这名车夫。   陈博士和我谁都没有在进入中囯后,把随身携带的货币兑换成银圆。   我的这些钱都是在奉天临行的时候,张少帅亲自送来的,他怕我们旅途中会遇到一些花钱的地方。   这位军阀家的公子出手如此慷慨,我想应该离不开陈博士的人格魅力。   虽然听不太懂天侓本地的方言,但是从他的肢体动作当中,我感受到了拿到小费后的车夫对我的千恩万谢。   对于给小费这件事,陈博士倒是没说什么,他只是指出这一块银圆,比这位车夫工作几天挣的钱加在一起还要多。   坐着人力车,行驶了将近四五英里的路程,我觉得我们已经进入了这座城市的郊区。   然而在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建筑群改变了我的看法,看来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一所学校。   南开大学,这应该是我此次来到中囯之后,所拜访的第一所大学。   这所才成立了几年的新大学,没有剑桥大学那么悠久的底蕴,也没有美国大学修建的气氛。   但是大学中的学生却和欧美人别无二致,我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一心求学的光芒。   大学校长changpo-ling先生,很早就站在校门外迎接我们,再次证明了陈博士在中囯国内有多高的声望。   这所学校是私立性质的大学,但办学资金来源却不是像美国那样,由一些大富豪捐赠,而全都是张校长四方筹措而来。   可以说张校长才是这所大学能够成功建立的最关键性的人物。   很惊喜能在南开大学吃到正宗的西餐,据说这家德国人开的名叫起士林的德餐馆,正是开在天侓的一处租界里。   甚至在几年前欧洲本土发生战争的时候,这家餐馆也没能幸免。   几个生活在天侓的法国人,趁着夜色砸坏了这家餐馆的原址。   好在只是摧毁了建筑,厨师和工作人员都幸免于难,我才得以在天侓吃到这么正宗的西式餐品。   同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欧洲战争居然在远东的天侓,还有一个小规模的第二战场。   *   年月日。   不算昨天,我们在天侓还要停留两天的时间,全部都在南开大学中度过。   今天是第一天。   在张校长的陪同下,我们参观了整个大学校园。   物理系主任jaoyu-t"ai,是一位曾经在美国留学的留学生,他在芝加哥大学拿到学士学位,又在普林斯顿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   博士毕业之后,饶主任接受了张校长的邀请,到南开大学创办了物理系。   他担任我们此行参观学校的向导,尤其着重介绍了物理系的办学情况和实验室的各种仪器。   因为师资力量很薄弱,只靠几位从欧美返回的留学生,就撑起了整个物理系的教学工作,学校中其他院系也是如此。   所以南开大学到目前只提供本科生的教学工作,据我后续了解不光这一所学校,全中囯的大学基本都是这样。   或许有的学校开办了更为深入的研究科,但中囯学生倘若想要取得博士学位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像陈博士和饶主任这样,背井离乡,考入欧美的大学。   这也解释了我的一个疑问,为什么南开大学自始至终都没有授予陈博士荣誉博士学位。   现在中囯的大学连博士学位都不能授予,那也自然就没有什么荣誉博士了。   参观完学校之后,陈博士在南开大学的礼堂里,给暑假中仍然留在学校的学生们办了一场演讲。   他的这场演讲内容十分深入浅出,基本上没有谈论多么深奥的高端前沿物理学知识,而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勉励他的后辈同胞们好好学习,争取将来在学术研究上取得成绩,报效祖国。   今天的行程结束之后,物理系饶主任自掏腰包,请我们到学校大门旁边,一种叫做二荤铺的小饭馆吃了一顿晚饭。   顾名思义,二荤铺就是指店里只有猪肉和动物内脏两种荤食的店铺。   我本人对动物内脏不太能接受,为了照顾我这个外来人,饶主任很贴心地只点的猪肉制品。   这里的菜品,在食材品质和环境卫生上,没办法和我在法国德布罗意先生家吃到的所谓正宗中餐相比?   但是在味道上,我却觉得还是此处更胜一筹。   这就像是昨天吃的那顿西餐一样,虽然已经很接近欧洲的餐饮习惯,但在烹饪上还是要差上那么一点火候。   饶主任请客吃饭的目的并不单纯,不过他并不是想通过陈博士的名望为自己谋福利,而是把两个中国年青人一并带到了餐馆的饭桌上。   他向陈博士介绍说,这是现在南开大学中他最喜欢的两个学生,ta-you和cheshiing-shen。   这两位虽然都是刚入学一两年的新生,但都在物理或数学方面展现出了极强的天赋。   饶主任怕南开大学孱弱的教学水平,可能会耽误两位天才的成长,所以他恳请陈博士,能否想办法把这两个学生带到英国去学习。   陈博士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在听说这两位的名字,和饶主任的诉求之后,便点头答应了这件事,甚至连最基本的看看他们是否名副其实的考察都没有做一个。   因为剑桥大学会在十月份开学,而我们接下来在中囯和法国还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去完成,所以如果在返程时带上这两个学生的话,就会耽误他们一年的学习时光。   于是陈博士在这家小饭馆的餐桌上,用随身携带的纸和笔连写了几封亲笔信,交给吴、陈两位学生,让他们到英国之后请赵和施转交给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那个聒噪主任。   他又向我从再来中囯的火车上从瑞典王室打牌赢来的那彼忱Фタ蓁债中索要了一部分,送给这两位学生充当去英国的路费。   这让我的眼前莫名浮现出两年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间办公室里,陈博士就像今天这样,收留了当时已经在剑桥大学中走投无路了的我。   没有当初的陈博士,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本人十分感激他。   ……   在听完饶毓泰的请求之后,陈慕武只是询问了两个学生的名字,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带他们到英国的剑桥大学留学,并还为之提供了去英国的路费。   这在奥本海默眼里看来很是感动,认为陈慕武是大公无私,而且很尊重别人,不去用水平考试来质疑饶毓泰的眼光到底如何。   只是奥本海默的感动,全部都是自我感动。   陈慕武之所以在听了两位学生的名字之后,就拍板做了决定,并不是因为奥本海默脑补的那些理由,也不是因为陈慕武一时间心悦来潮,而是因为这两位学生的名字,实在是太如雷贯耳。   今年上大二的是吴大猷,而另外一个他的大一学弟,则是陈省身。   吴大猷或许不如陈省身那么出名,但是他却在西南联大教出来了两位鼎鼎大名的学生,杨振宁和李政道。   这种情况下,还用得着什么测验吗?   只凭借这两个人名,陈慕武就可以闭着眼睛,把他们带到剑桥大学去了。   之前,他从叶企孙那里,挖到了赵忠尧和施汝为这两位。   没想到这次连挖都不用挖,饶毓泰直接就把现在南开校园里最厉害的两个学生拱手相让。   看来老张先生和小张先生在背地里给自己设的这一个局,反而还为陈慕武送来了一份意外之喜。   得到陈慕武的承诺之后,吴大猷和陈省身两位年青人欢天喜地,饶毓泰更是激动到想招呼店小二打一斤白酒,在陈慕武的制止下才作罢。   但光这么做还是不够,从南开大学挖人,第二天必须和张校长说一声,这件事办的才算地道。   第二天,陈慕武又在南开大学的礼堂做了一场讲演。   这次的内容和前一天的不同,主要是向大家描述两年多以前,他在法国参加奥运会时的情况。   讲演结束之后,天侓《益世报》报馆的总经理杜竹萱,带着那块连夜赶制出来的银牌,也登上了礼堂的讲台,代表报馆亲自颁发给了陈慕武。   陈慕武没想到演讲之后,还会出现这么节外生枝的一件事,但还是感谢了《益世报》馆的一篇心意。   演讲结束之后,众人移步到南开大学的篮球场,观看学校校队的分组对抗赛。   趁着这个工夫,陈慕武把他想要从南开大学带两个学生去英国这件事,跟张伯苓讲了出去。   张校长对他的这一举动毫不反对,甚至还想劝陈慕武再多带几个学生一起走。   他还临时想到了一个办法,要不然就在学校里突击组织一场考试,让陈慕武择优录取。   本来没想和南开这边提前透露自己在斯德哥尔摩办学这件事的陈慕武,只好把事情和盘托出。   他劝张伯苓别在夏天给学生们找麻烦了,还是让大家好好准备,等到了考试的日子,争取在仩海一举夺魁。   本来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回家之旅,结果陈慕武一路行一路走,变成了考试的宣讲会。   南开篮球校队的教练,董守义,也是一位美国留学生,同样也是被张伯苓邀请来到学校任教。   虽然报纸上把他在南开大学培养的篮球队中的五个主力队员,称为“南开五虎”,但早些年的篮球,和未来nba那种成熟商业化运作相比,观赏性差了不少。   陈慕武本人对篮球不是很感兴趣,和张伯苓的聊天结束之后,他就去咨询身为美国人的奥本海默,问他对南开校队的篮球水平有何看法。   如果水平好的话,就带这支球队去参加明年的奥运会也不是不行。   结果奥本海默的回答,给陈慕武泼了一盆冷水。   他说这些运动健儿的篮球水平确实不错,但是,篮球它根本就不是奥运会的比赛项目。   敢情这从头到尾都是陈慕武的一厢情愿,只可惜空欢喜了一场。   看完了篮球比赛,张伯苓才把他和奥本海默今晚从天侓南下的火车票,交到了陈慕武的手上。   校长老先生的这个举动,好像是生怕提前把车票给陈慕武,他便不会在南开大学呆这么两天。   可是不留在南开大学,陈慕武又能去哪里呢?   随着车票一起递过来的,还有张伯苓特意为陈慕武准备的一笔讲学费。   他特意打听过,三年多以前,陈慕武到邶大讲学的行市,是两个星期大洋五百圆。   但当时的陈慕武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现在的陈慕武却是一个誉满全球的大科学家,再用之前的价格来衡量他的身价,更像是对别人的一种侮辱。   于是张伯苓也给陈慕武准备了五百银圆,当做是他在南开大学讲学两天的报酬。   邶大那次的钱,是美国公使舒尔曼出钱,胡适出面,陈慕武拿得心安理得。   但现在面对这位一心办学的老教育家,陈慕武是一分钱都不想要也不能要。   几番推辞无果之后,陈慕武只能收下了这大洋五百块。   但他转头就又送给了刚刚那个篮球队的教练董守义,让他为学校购买更新一些体育设备。   除了车票和报酬,南开方面也像之前的张少帅一样,给陈慕武准备了不少天侓本地的特产。   但他这次南开大学之行所收获的最大的一份礼物,却是两个青年学生。   这下次陈慕武的行李更多了,再去火车站的时候也没坐胶皮车,而是由奉军的司令部派来了一辆运兵的卡车,从南开大学接上行李、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并一直把车开上了天侓东站的站台。   陈慕武也享受到了一把特权阶级的待遇,面对站台上敢怒不敢言的候车人员的侧目而视,他觉得自己特别冤。 第266章 05不速之客刷新点   *   年月日。   今天是我们在南开大学参观访问的最后一天。   (略)   临别之际,我又在中囯尝试到了人生中第一次乘坐的新鲜的交通工具。   说新鲜好像又不是那么新鲜,这次的交通工具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卡车而已。   但之所以还是说它新鲜,是因为我和陈博士并没有坐在卡车前面的车厢里,而是和一些军人们一起站到了卡车的车斗里。   这辆车是奉军派来的军车,而奉军顾名思义,就是大本营在奉天的军队。   他们的统领,正是我们在奉天结识的那位张少帅的父亲张大帅。   估计派这辆车过来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张少帅。   在车斗里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军人,看年纪似乎比陈博士还要大上几岁。   但是在我好奇地询问之后,才得知他和我同龄。   经过进一步的聊天,我也知道了他从来没上过学,为了吃饱饭,就在东北老家参了军,然后跟着张大帅的军队,一直从东北打进了山海关以内。   他站在车斗的最外侧,替陈博士和我遮挡着风和汽车行驶中扬起来的灰尘。   我从他看向我们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一些羡慕,和对知识分子的尊重。   装着我和陈博士以及行李的卡车,一直开到了天侓火车站的站台上才停了下来。   本以为在这里登上火车,我就可以继续我在中囯的行程。   但是就像我们来到天侓时,火车站的站台上出现了不速之客那样。   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不速之客再一次出现了。   ……   《益世报》作为天侓最大的大报,它不光在本地有很大的影响力,同时还辐射了京、唐,甚至整个华北地区。   南开大学透露出消息,《益世报》报道了陈慕武逗留天侓这件事的第二天,远在邶京的读者们,也都从本地的报纸上,读到了这则新闻。   邶京和天侓两座城市之间相隔的其实并不远,虽然仍是蒸汽火车时代,但只需在铁轨上颠簸三四个小时,就能从一城抵达另外一城。   天侓出版发行的《益世报》,当然也可以在当天印刷完成之后,就搭乘最早的一班火车送去邶京,让当地的读者在当天获取最新鲜的第一手咨询。   只是报馆的经营者,可能是为了抢夺邶京的报纸市场,又另外在邶京开创了一个《益世报》编辑部,出版发行邶京版《益世报》报纸。   两地的《益世报》只是名字相同,偶尔共享一下从外地发来的电报新闻,实质上就是两份内容几乎完全不一样的报纸。   陈慕武到访天侓这件事,在本埠可能算是个大新闻,但是放到外地可能就不算什么,所以编辑部里没人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情用电报传递给邶京。   因而邶京的读者在看到这条消息之后,都已经是第二天,而消息来源也是从前一天天侓报纸上转载而来的。   全国的大学都像现在的南开大学一样,希望能邀请到陈慕武到学校里办讲座。   作为全国最有名也是水平最高的国立大学,邶大的办学经费是由教育部拨发的,但是连着两次直奉战争,打光了政府的信用和资产,连带着邶大的经费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到了奉系掌控整个北方局势以后,情形就更加恶劣了。   一是发不起工资,二是有传言奉系正打算解散邶大,把全北京的国立大学,效仿巴黎大学那样全部合并,成立新的国立邶平大学。   所以自从进了1926年,有很多教授纷纷离职,他们或南下,或去了同城当中另外的待遇更好的学校。   虽然校长蒋梦麟苦心经营,但学校的情况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校长大人想尽办法想要给学校找到一笔经费救济,希望让学校暂时渡过难关。   于是就在这个时候,蒋梦麟在报纸上看到了陈慕武到达天侓的消息。   没能邀请到爱因斯坦到邶大讲学,一直都是邶大前任校长蔡元培心中的痛。   作为蔡校长之前几次离校的救火队长,蒋梦麟也全程参与经历了这件事情。   他后来也了解到,本人之所以会出两千英镑的大价钱,请到爱因斯坦,并不是本人对教育这件事有多么看重,而是其中有利可图。   请到一位全世界知名大物理学家到国内办讲座,买票赚的钱比讲座报酬要多得多。   想到这件往事,又看到报纸上陈慕武抵津这个消息,蒋梦麟大脑中突然又有了一个想法。   要不就再邀请陈慕武到邶大做一次讲学,这次尝试着收一收门票费,如何?   上一次邀请陈博士来邶大,正好赶上蔡元培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辞职风波,群龙无首的邶大,当时主要负责这件事情的是胡适教授。   可是胡教授在七月份刚刚离开邶大去了美国,要到哥伦比亚大学去处理自己博士毕业的那件遗留已久的问题。   什么人一个博士要读十年啊?   看看人家陈慕武,从出国到拿到博士学位,满打满算也就一年而已。   胡适和回国的陈慕武,刚好走了个前后脚错过。   除了胡博士,和陈慕武交好的邶大教授,还有鲁迅先生和前任物理系主任颜任光。   但是这两位先生也都和胡适一样,都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邶京大学。   那现在就只剩下之前陈慕武曾经借住在板桥胡同的国文系主任,马裕藻教授了。   据说马教授和陈慕武家中颇有渊源,应该是此种情况下去天侓请陈慕武到北大讲学的最好的人选。   说不定凭借着陈博士在他们家住了一个月的情谊,还能额外再打打感情牌。   虽然正值暑假学校不开课,但是因为邶大的图书馆里有丰富的馆藏书籍,马裕藻教授还是坚持每天都来学校办公读书。   蒋梦琳急匆匆的去国文系主任办公室找马裕藻,与此同时邶京城内的其他大学,也都盯上了陈慕武回国这件事。   前面说邶大的教授因为种种原因离开学校,有的去南方捞金,有的则是投奔了同城其他有钱的大学。   作为全国的首都,邶京城内当然不只有一所大学。   邶大最有名的几所当中最穷的那一个,它有两个富哥们儿,一个是拿庚子赔款的清华。   清华大学的物理系是在今年也就是1926年才刚刚成立的,它们从国立东南大学挖来了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博士高材生叶企孙作系主任。   叶企孙那也是陈慕武的老熟人之一,两个人不但在剑桥大学见过一面,而且前者还向后者推荐了两个学生,到英国剑桥大学跟在陈慕武手下做研究。   现在两个人再次处于同一时空当中,叶企孙心中想的不是请陈慕武到清华大学来做讲座,还是在想是不是能把陈慕武聘请到学校里做教授,帮助他一起建设刚刚成立的清华大学物理系。   甚至把物理系主任这个职位拱手相让,就能邀请到陈慕武的话,叶企孙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件事。   虽然心中对这次突然回国却没有提前通知自己的陈慕武稍微有那么一丢丢不满,可叶企孙觉得自己还是要亲自到天侓走一趟,先把陈慕武邀请到清华大学里来再说。   邶京城里的另外一个富哥们儿大学,则是靠着美国教会学校拨款的酀京大学。   酀京大学的校长,是美国传教士约翰·莱顿·斯图尔特,他还有一个更加家喻户晓的中文名字,司徒·雷登。   虽然斯图尔特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国人,但他生在中囯,又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已经熟练的掌握了中文和英语两种语言。   而在中囯,无论是中文还是英语报纸,总会在陈慕武取得各种成就之后,大肆宣传报道。   所以斯图尔特早就知道了陈慕武这位人物。   在1923年,酀京大学错失了趁着陈慕武在邶大讲学的机会邀请他也来学校办讲座这件事,斯图尔特觉得自己这次不应该再错过了。   他甚至都没和学校物理系的教授职工们商量,直接就带上自己的秘书傅泾波,乘坐学校的汽车,匆匆离开了酀京大学。   因为邶京和天侓之间每天的人员往来都非常多,所以京奉铁路的京津这一段上,每天往返的火车非常多。   但就算这样,想要突然间买票说走就走,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来自清华大学的叶企孙和来自酀京大学的斯图尔特,他们背后的学校有的是钱,可以很轻松地购买头等车票。   可是作为邶大教授的马裕藻随身携带的钱却不富裕。   最近邶大开不起工资是一方面,他家中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养活,自家的积蓄也不算太多。   被告知三等和二等车厢的车票全都卖光之后,马裕藻只能咬着牙花比三等车票贵三倍的价格买了一张头等票。   邶京站的售票处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马裕藻、叶企孙、斯图尔特和傅泾波这四个人,在售票处的时候彼此并没有相见。   但是在上了火车以后,头等车厢总共只有一节,而邶京城内的学术圈子又那么小。   这来自三所大学的四个人,虽然学科专业都不一致,但彼此之间都是相互认识的。   在这种巧合之下,众人各自报出了此行的目的地,更巧合的,大家的目的地都是天侓。   接着聊下去,去天侓的什么地方,又都是南开大学。   再接下去,就没有什么聊的必要了。   因为大家对其他人去南开大学干什么这件事都心知肚明,毕竟每个人到那里去的目的,都完全相同。   津浦线的首尾两端,是天侓总站和遖京长江北边的浦站。   但是这两个城市再分别往北和往南,邶京和仩海才是现在中囯的政治和经济中心。   天侓总站同样也是京奉铁路上的一个车站,可以直接去往邶京。   而从浦站坐轮船渡过长江,对面就是位于下关的遖京车站,这里又可以坐着沪宁线上的火车直达仩海。   因而津浦线上跑的大多都是邶京到仩海的火车,他们四位坐的正是由邶京南下的第一次特别快车去往天侓。   这辆蓝钢皮列车,刚好和张少帅跟陈慕武买的从天侓去浦的是同一辆。   陈慕武前一次坐过由遖京北上的第二次列车,车是同一辆,只是换了一个车次。   而这辆车也是前几年,在仙东省境内,被劫匪破坏铁路,出轨劫持的那一辆。   花大钱修好之后,就又开始开行在了津浦铁路上。   虽然是特别快车,但是也要在天侓站停上十几分钟的时间,方便旅客们上下车,以及从东北方向赶过来的旅客们换乘。   从邶京赶来的一个校长一个秘书和两位教授,刚刚从火车车厢走到站台,正在上面舒展坐了个几个小时有些疲惫的筋骨。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辆奉军的军车蛮不讲理地冲到站台上,刚好停到了头等车厢的门口,把几位都吓了一跳。   这四个人里最年轻的傅泾波,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句“丘八”。   就算他再生气也不敢把这句心里话骂出声来,因为这些背着枪的兵痞子实在是太不讲理。   但看清楚车上站的是什么人之后,他身边的马裕藻和叶企孙却大吃一惊。   在他们的视角里看上去,陈慕武和这些背着枪穿着奉军军服的军人们站在一起,好像是正在被押解着一样。   怎么陈慕武才刚一回国,就得罪了奉系这个地头蛇了吗?   身边还跟着一个外国人,难道说是得罪了外国人,然后要被奉军押解到邶京的公使馆里,负荆请罪?   年纪大的马裕藻尚且还有些稳重,但是叶企孙虽是清华大学的物理系教授,但论年纪他只不过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他连声高呼陈慕武的表字,想要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种情况。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陈慕武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等他看清楚站台上站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之后,也只好佯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从卡车车斗里跳了下去。   此时,陈慕武心中的第一反应却是,这家,好像又要回不去了。   天侓站的站台是什么奇怪的刷新点吗?   怎么每次都能稳定刷新不速之客啊? 第267章 06一封订婚宴请柬   *   年月日。   离开天侓后的第二天夜里,我们在扬子江北岸的浦车站下了火车。   无论是在美国、在欧洲还是在仩海,即使是坐卧车,长途火车的滋味也都不是那么好受。   万幸的是,在中囯,铁路沿线的小吃美食,要比那个食物荒漠英国好吃的多。   而且胜在价格便宜,只要你有钱,就能随时随地在火车停靠车站的时候,从月台上小商贩的手里,买到足够多而且异常美味的食物。   据陈博士所言,我们此次南下的路线,基本上和中囯古代一位叫做ch"ienlung的皇帝南下巡游的路线相吻合。   这位皇帝可能是中囯最著名的一位美食家,他在视察他治下人民生活情况的同时,也在各地吃了数不胜数的小吃。   因而这一路上,我们在火车站月台上看到的小吃,有很多都打着这位皇帝之后称赞不绝的广告。   但陈博士又告诉我,他们的这些广告基本上都是牵强附会,因为皇帝不可能吃过那么多小吃。   这就好像西方很多人喜欢举例子,说某某某道菜是莎士比亚作品中出现过的美食。   但其实你翻开莎士比亚全集,也并不能从中找到这么一道菜——只不过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去阅读莎士比亚,所以也就没人会去考证这位皇帝是否吃过这道小吃。   陈博士还说,因为我们是一路南下,所以这个地方美食传说的主人公都是这位皇帝。   假如我们没有南下而是向西行进的话,故事的主角可能就要换成和维多利亚女王几乎同时代的一位皇太后,tz"uhsi了。   从浦车站下了火车,我们雇了两个运送行李的挑夫,马不停蹄地走到火车站附近的码头,在这里登船渡过了扬子江。   扬子江是中囯境内第一大第一长的河流。   遖京是位于扬子江畔的一座城市,也是扬子江流域仅次于仩海的第二大城市。   我们没有在此地多做停留,过江之后就到达了遖京车站,在这里又坐上了和前序列车相接驳的晚间列车。   今天再在火车上叮叮当当的折腾一晚上,等明天睁开眼之后,我们就将达到陈博士万里返乡归程的最后一站,全中囯乃至全远东最大的城市,仩海。   ……   虽然在临离开天侓的时候,陈慕武被突然出现在站台上的一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但在看见马裕藻和叶企孙一行人之后,他就立刻洞察到了,这两个人来到天侓的目的是什么。   身边的奥本海默,还有奉军的军人,正在从卡车的车斗里向下搬着他们两个人的行李。   陈慕武就在这一刻也打定好主意,回家的这个旅程中,在天侓停留了两天,已经在自己的计划之外。   这次不论他们说什么,他也绝对不会再折返向北去邶京了。   陈慕武先是嘱咐奥本海默,让他和那个军人一起把随身携带的行李搬到车厢里去。   然后他才从车斗中跳了下来,笑呵呵地朝几位老熟人走去。   互相打招呼问候之后,果然就像陈慕武猜测的那样,他们几个到天侓来,就是为了能邀请陈慕武去邶京讲学。   除了认识的两位故人马裕藻和叶企孙,陈慕武还在介绍之后,认识了酀京大学的校长斯图尔特和他的助手兼秘书,傅泾波。   陈慕武完全没想到,自己回国还能惊动这么一个人。   邶京的情形远比天侓复杂的多。   后者只有一所南开大学,但是前者作为中囯的首都,教育资源也是一等一的丰富。   光今天派代表来天侓的就是三所大学,人没来的还有那么几所。   就算是在每所大学只做一场演讲,加到一起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只要答应了去邶京,就要在那边兜兜转转最少半个礼拜到一个星期。   陈慕武实在是不想再带着一堆行李折腾一趟了。   如果早就决定要去邶京的话,他也不会提前在奉天和瑞典王储一行分别,因为瑞典使团来到中国后的第一站就是邶京。   历史上,因为这是第一个对中囯古代文化感兴趣的外国元首访华,邶京的故宫博物院还专门为瑞典王储解封了一批稀有的文物,供他老人家把玩鉴赏。   瑞典王储在邶京如何受到欢迎,那是北洋政府和邶京各界学者的事情,陈慕武鞭长莫及。   可从离开英国剑桥大学开始,陈慕武已经在路上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个时间就算不乘坐较快的火车,换做从法国马赛港乘船,都差不多能抵达仩海了。   结果他现在仍然漂泊在旅途当中,陈慕武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能早点回到自己家里去。   但是从邶京到访天侓的众人,不知道陈慕武的心中所想。   没去南开大学就在火车站站台上遇到了正主,于是大家纷纷展开攻势,邀请他去各自代表的学校办讲座。   和陈慕武关系最不熟的斯图尔特,企图用金钱来“诱惑”陈慕武。   他觉得自己开出了一个不容拒绝的高价,一个星期大洋一千圆。   殊不知陈慕武只是在天侓待了两天,南开大学的张伯苓校长,就准备了五百块银圆的束脩。   斯图尔特虽然号称是一个中囯通,给出的价格也还算合理,但多少还是带着一点美国人的傲慢。   而叶企孙则是开始给陈慕武画起了饼。   或许他以为陈慕武这次回国是要留在国内,于是就邀请陈慕武和他一起去建设清华大学的物理系,给国家培养新一代的物理学人才。   他还说在清华大学里也发现了一个物理学的好苗子,一个来自茳苏常孰的王姓学生。   一听到好苗子,陈慕武立刻来了兴趣。   还是叶企孙最懂自己,知道他目前最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叶企孙手下培养出来的物理学人才实在是太多,就算是给出了姓氏和籍贯的两个条件,陈慕武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谁。   这次他是真的有心想要跟着叶企孙去邶京的清华大学看一看,但是看着已经搬上车的行李,和一边看着行李一边坐在车上盯着自己的奥本海默,陈慕武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直等待最后的也是和陈慕武关系极为亲近的马裕藻,最后一个走上前。   他知道邶大不如清华和酀大有钱,给不出那么多的报酬,也做不出一起建设实验室的许诺。   但是又想到校长蒋梦麟在自己办公室是那样的拜托自己,马裕藻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一没有钱二没有技术的他,思前想后决定打感情牌。   马裕藻拉着陈慕武的手,说了半天家常,回顾三年以前,他在邶大讲学时,住在马家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到最后他才抛下一句极具杀伤力的话,说家里的孩子也很想念他。   马裕藻不说这句话还好,但是当他说完之后,让陈慕武突然意识到,这邶京是万万去不得。   过了这么几年,当初马家的几个小孩,到现在都已经过了豆蔻的年龄,变成了二八佳人。   他老陈是个马上就要结婚的人,可不能再给自己惹上一身风流债。   虽然现在的这个民囯,讲究的就是“真名士自风流”,可陈慕武还是不想让以后的营销号,给自己编排各种桃色新闻。   刚好这时候,天侓东站的站台上,响起了发车前的准备铃声。   但因为陈慕武是坐着奉军的军车来到站台的,不论是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还是火车上的司乘人员,都不敢再摆出往常那样对着乘客颐指气使的姿态。   有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询问陈慕武现在是否可以开车。   陈慕武毕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绝对不愿看到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整车旅客都不能准点到达自己的目的地,所以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工作人员算是给陈慕武解了个围,让他找到了一个脱身的借口。   他只能很抱歉地通知从邶京三所大学而来的四个人,自己这次是去不了邶京讲学了。   好在返程的时候,他还将在邶京路过,如果那时候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接受大家的邀请。   在窜上车之前,陈慕武还给叶企孙留下了一张写有自己家在仩海住址的小纸条,请他通知那位王姓学生,如果他放暑假回家,有机会的话,请到自己的家里来一趟。   反正常孰离着仩海又不远,虽然不通火车,但去仩海的途径还是很方便的。   说完这些话,站在车门口的陈慕武就向这几位挥手告别。   他突然很想冒出一句,别了,司徒……   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列车员关闭了车厢的车门,火车准点驶离了天侓东站。   他陈慕武,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给别人添麻烦。   直到下了火车过了长江,陈慕武才趁着候车的工夫,在江对岸的遖京车站邮电局,给家里面挂了个电话,通知自己第二天早上就会到仩海的消息。   家里人早就知道陈慕武要回国,但是一直都不知道他回国的具体日期,直到接到他的长途电话为止。   陈慕武之所以做这么一出,主要是害怕自己的二哥。   他每取得一些成就,二哥总是要用当下最新潮的方式,登报,来昭告天下。   陈慕武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接受到邶大的讲学邀请的第二天,沪上最大的《申报》上,就刊登了自己二哥花钱买的一条自己将要去讲学的消息。   估计在国外的这些年,报纸上肯定也刊登过不少有关他的各种消息。   如果这次也在离开天侓的时候,就提前告知自己回家的日期,陈慕武觉得自己二哥也免不了登报。   到时候走出火车站,迎接他的就肯定是各种手拿本子和笔,背后还跟着摄影师的沪上大小报的记者了。   陈慕武天生不爱热闹,他觉得这种场景还是少一点比较好。   但就算他没提前通知,二哥也没把这个消息提前登报,但第二天早上走出仩海北站的出站口,除了来接站的二哥,陈慕武还是看到了老熟人。   赵君豪,《申报》记者,1923年元旦爱因斯坦工部局演讲,和几天之后沧洲饭店的采访,陈慕武曾经见过他两次。   《益世报》上刊登着陈慕武抵津的全部行程,而《申报》馆又在天侓有记者。   他们从新闻上推断出了陈慕武大致的回家日期,然后就派他的老熟人赵君豪,每天在北站守株待兔。   虽然少小离家老大回的陈慕武在相貌和穿着打扮上,和几年前相比可能会有些变化。   但他的二哥陈慕平是江迺路上的一个银行家,也算是十里洋场当中的一号人物。   只需要看到陈慕平接的是谁,就知道谁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陈慕武。   于是就在陈慕平跑向出站口外,和他三弟拥抱落泪嘘寒问暖的时候——他倒是没惊讶陈慕武还带回来了一个外国人,因为大哥曾经去欧洲参加过小弟的一个颁奖典礼,说在国外陈慕武很受外国人的欢迎,交了不少的朋友——赵君豪也悄然凑了上去。   他不打算破坏亲人相见的这个时刻,而是想等这哥儿俩互相问候完,准备上车的时候,再上前看能不能采访几句。   陈慕武早就看到了赵君豪,接受记者采访这件事,他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西方的哪一个国家他……过?   陈慕武很不想让赵君豪在《申报》上刊登这条新闻,昭告全仩海,他本人已经衣锦还乡。   自己这次的返家之旅,本来就时间紧任务重,不想让很多人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登门拜访,说些没有什么意义的客套恭维话。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1927年,山雨欲来,仩海的形势更加复杂。   租界内外忽然就涌入了很多人,分属于各种不同的派别。   陈慕武做出这种举动,也是在乱世之中一种明哲保身的办法。   他和赵君豪保证,只要别在《申报》上刊登自己返沪的新闻,等之后他就会接受赵大记者的独家专访。   这两条消息孰轻孰重,赵君豪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报导陈慕武返沪,那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条外勤。   但是如果能像之前在沧洲饭店那次,对陈慕武再做一个独家专访,那就是一条大新闻了。   这两则新闻能从报馆那边领到的报酬,也完全不一样。   于是赵君豪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件事,《申报》上也根本就没出现陈慕武回仩海的这条消息。   虽然赵君豪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决不食言,但沪上的报纸绝不只有他们这一家。   第二天,这条消息就出现在了今年七月三号才在香粉弄创刊的沪上四大小报之一的《福尔摩斯报》上。   至于消息来源是谁……   正忙着游说陈老太太放弃自己的产业,跟着自己一起去欧洲的陈慕武,被不断送来的邀请函和名片搞得不厌其烦,只能在家里面称病不出,说自己自欧洲回来之后,就开始水土不服。   大家都知道,陈慕武是在装病。   可对方已经表现出了这种态度,那也不便再厚着脸皮继续骚扰下去了。   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上流社会人物。   直到又有不开眼的人,送来了一封订婚宴的请柬。   看到上面写着的一对新人的姓名之后,在家里躲了好几天的陈慕武,终于打算出门去看一场乐子。 第268章 07四马路的明与暗   说服家里人离开仩海,去欧洲生活,一直是陈慕武回到仩海之后面临的头等大事。   但是要说陈慕武这么多天在家里闭门不出,只为了忙这么一件事的话,那确实有点冤枉他。   他在闭关的时候,也一直都在笔耕不辍地忙着写东西。   中囯古代的传统小说中,高人闭关到一定程度之后,在出关前总讲究一段机缘。   那天,陈慕武接收到的这封订婚宴的请柬,就是他出关的机缘。   倒也不是说订婚这两个人在陈慕武这里的面子有多大,而是他算了算时间,瑞典王储应该就差不多要结束他在邶京的行程来到仩海了,自己必须要提前露露面,为以后的事情做一个铺垫。   请柬上写的名字,男方叫做徐章垿。   当然这人还有另外一个别名,叫做徐志摩。   徐志摩和陈慕武两个人,在1923年的邶大初相识,然后又在去年,在剑桥大学见过一次。   当时在欧洲探望自己前妻和孩子们的徐志摩,蒙这一次的新娘陆小曼召唤,就又匆匆从欧洲返回了国内。   有人说是因为陆小曼拍电报给徐志摩,说自己一个人孤单无聊很想念他。   也有人说,徐志摩突然在1925年出国的原因不是去看刚出生又夭折了的次子,而是因为当时的陆小曼还没和她的丈夫王赓离婚,徐志摩就已经和这个有夫之妇勾搭到了一起。   而虽然夫妻感情破裂,但在没离婚的情况下,谁也不想让自己脑袋顶上凭空就出现一顶绿帽子。   于是王赓对徐志摩发出了死亡恐吓,为了避祸后者才远走欧洲。   他之所以突然从欧洲回国,也是因为收到了陆小曼已经完成离婚的消息。   在出国之前,徐志摩已经辞掉了邶大教授的职位。   从欧洲回来之后,他已经入职了仩海的光华大学,并且还兼在东吴大学里教英文。   因为同时还在邶京的《晨报副刊》里当编辑,所以徐志摩一直都在京沪两地往返奔波。   除了王赓,反对徐志摩和陆小曼结婚的,还有徐志摩的父亲。   他一是认为,陆小曼不检点。   作为一个交际花,经常出入舞厅、宴会等等这种交际场所,行为举止十分轻薄。   二是认为,徐志摩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张幼仪离婚,在传统家庭当中看来已经很大逆不道。   然后又要娶一个有夫之妇,实在是有辱徐家的门楣。   怎奈儿大不由爷,徐志摩是家中的独子,又是长子长孙,现在年纪大了肯定不可能再练小号了。   所以经过他的各种软磨硬泡,徐志摩父亲的大脑里已经开始动摇,觉得要不然就答应了他和陆小曼的这门婚事。   但是徐志摩的父亲同时也提出来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要请身份足够的人来当他们两个的媒人和证婚人。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徐志摩可谓是这句话的践行典范。   在西方,他一直以罗素的学生而自居。   在东方,他的老师,则是晚清时期的风云人物之一,梁启超。   虽然因为自己喜欢的姑娘被别人家的儿子追走,才致使自己移情别恋。   但徐志摩和梁启超的关系一直不差,总是执弟子礼,以师事之。   历史上,徐志摩二婚的订婚人,正是这位饮冰室主人。   但非常出人意料的是,梁启超在徐、陆二人的订婚宴上,把这两个人从头到脚大骂了一顿。   他骂徐志摩“性情浮躁”、“学无所成”、“用情不专”、“做人失败”,骂陆小曼让她以后“恪守妇道”、“检讨自己的个性和行为”。   分别骂完这两个人还不算完,梁启超的证婚词里也是充满了各种反讽,毫不留情地揭了这一对多情男女的老底。   陈慕武可太清楚这段往事了,现在看乐子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出现在吃瓜的第一线呢?   于是,宅在家里许久才终于出关的陈慕武,按照请柬上约定的时间,来到了请柬上的地点,位于公共租界四马路的杏花楼。   只是进了这家饭馆之后,陈慕武就开始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老徐家也算是江海佇的大户人家,当时还在清朝,修建从仩海到伉州的沪杭铁路的时候,老徐家为了能让自己家门口通上铁路,硬生生让这条笔直的铁路,在硖石拐了个弯。   按理说这么家大业大的独生子办订婚宴,虽然是二婚,也肯定早就应该把兴华楼包场了才是。   但当时站在杏花楼的门口,陈慕武只见客人们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跑堂的堂倌儿也不住地站在门口招徕客人。   门口没有迎宾的傧相,也没有一丝一毫红色装饰,更别说是结婚的喜气了。   这是自己走错了,还是记错了时间?   不放心的陈慕武从西服怀里摸出了请柬,仔细确认了一遍,看到完全对得上之后,才带着无比怀疑的心情走了进去。   或许因为徐家不愿意在大堂里抛头露面,说不定他们定的全是二楼的雅座包间呢?   陈慕武只能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然后他的幻想就又一次被戳破了,刚一走进大堂,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不是徐志摩,又能是谁?   徐志摩用他这张所谓的“订婚宴请柬”,很轻松地就把闭关已久的陈慕武从自己家中诈了出来。   他完全不知道,陈慕武能够过来是想要看他在订婚宴上闹来的大乐子。   在徐志摩的心里,陈慕武绝对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就算是闭关在家任何人都不见,但听到自己订婚的消息,陈慕武一定不好意思不来一趟。   于是两个各自心中都带着误会的人,在杏花楼的餐桌旁见了面。   徐志摩这次请陈慕武吃饭,并不仅仅是想向全仩海证明,你们都请不动这位大物理学家,但我可以。   他其实也有求于陈慕武。   徐父让徐志摩找身份地位足够高的人,来当他这场二婚的媒人和证婚人,为的就是利用别人的名气,来帮他这桩名不正言不顺的婚礼来站台。   证婚人已经确定是梁启超,但是媒人的人选还没最终定下来。   在原来的历史当中,据说徐志摩这次找的媒人是年轻一辈里在全国最有名的胡适胡博士胡教授。   毕竟他能靠着大众海选,进入到全国最有名的十二个人中的第十二位,也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个。   但这件事是真是假,似乎还有些存疑。   因为毕竟胡适确实在1926年出国赴美,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个早就跑到国外的人,是怎么才能给徐志摩和陆小曼当媒人,又怎么能出现在他们的订婚宴和婚礼上呢?   但现在这件事是真是假也不重要,因为徐志摩早就为媒人选到了更好的人选。   或许在两年之前,全国范围内的青年学者,确实是胡适最有名。   虽然当时初出茅庐的陈慕武,已经能在仩海和爱因斯坦谈笑风生,又能北上到邶大去讲学。   但邀请陈慕武去讲学的,却正是这位胡适。   可随着陈慕武拿到了奥运会游泳金牌,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在物理学以及其他领域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关键是他的年纪还很年轻,胡适虽然也叫中青年,但是1891年出生的他,比陈慕武足足大了十一岁。   现在的中囯,陈慕武才是国内学术青年才俊中的第一人。   甚至他都可以拿掉“学术”二字,直接就是全中囯青年人的代表。   如果此时就有联合国的话,那估计陈慕武隔三差五就要到联合国演讲,比如什么《我和我的物理学家朋友们》。   只是很可惜,陈慕武不抽烟,更别说什么维新派和守旧派,锐刻5和芙蓉王了。   也不知道他不抽烟,学历太高而且很会读书这些因素,会不会对他去联合国演讲有什么影响。   那徐志摩还找什么胡适做自己的媒人?   他直接把目标瞄准了刚刚回国不久的陈慕武。   徐志摩甚至都认为这就是天意,为什么自己恰好要结婚的时候,陈慕武又恰好回到了国内呢?   于是才有了他们那天在杏花楼中,见的这一面。   徐志摩向陈慕武提出了给自己做媒人的要求,他一心觉得陈慕武肯定想都不想就直接答应。   然后徐志摩就听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陈慕武一开始确实是想看梁启超怒斥徐志摩的这场乐子,就算徐志摩这次邀请他做媒人,他都觉得无所谓。   但是,徐志摩不该说出来陆小曼自幼生活在邶京,他不打算让新娘子和老师梁启超折腾到仩海,于是决定在北海公园里举办这场订婚宴。   陈慕武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舍弃了在剑桥大学用自己研制的粒子加速器,进行世界上第一次人工加速粒子的实验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他现在分秒必争,哪里有什么闲工夫,为了看一场乐子,就浪费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往返折腾去一趟邶京呢?   如果他人真到了邶京,那也就不是参加一场订婚宴那么简单的事了。   前不久,三所大学邀请他去讲学的人都已经追到了天侓站的站台上。   他如果去了邶京,就如同大肥羊进到了狼群,想走又谈何容易?   陈慕武现在还不愿意把自己的真正目的给讲出来,只说是瑞典王储即将结束在邶京的访问,马上就要到仩海来。   自己必须在这里为即将到来的瑞典王室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不能丢了我们中囯的脸面。   被拒绝的徐志摩一脸失落,白吃了一顿请的陈慕武,只好给他画大饼,说自己十月份一定会参加婚礼的。   总归是要把眼前这个尴尬给糊弄过去,而且陈慕武说的也不是假话。   今年十月份他必然会参加一场婚礼,只不过不在仩海,而在巴黎。   即便如此,徐志摩还是没能调整好自己失落的情绪。   因为自己和最喜欢的人订婚,自己最好的朋友却不能出现在现场。   他现在或许还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但恰恰是这个真爱,花钱大手大脚,掏空了徐志摩的钱包。   这才让他迫不得已,在全国各地奔波演讲,只为多赚些报酬来养家糊口。   最终导致徐志摩登上了那座飞机,结果就一直像仙鹤那样飞在了天上。   中囯人一直都讲究劝和不劝分,而且现在徐和陆两个人正是处在热恋之中。   陈慕武如果劝他别结婚,那就是读不懂空气。   只能等以后徐志摩被这位花钱如流水的陆名媛掏空了钱包以后,自己再向他抛去到斯德哥尔摩任教的橄榄枝了。   那时候是一定没有从国内飞向瑞典的航班的,徐志摩只能坐火车或轮船,总不至于再遇到飞机失事这件人间惨剧。   自从那天吃完了杏花楼的这一顿饭,陈慕武就算是彻底出关。   他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拜访那些曾经递过来名片的达官显贵,也不是到和杏花楼饭馆同在四马路上的《申报》馆,联系馆内的记者赵君豪,接受他的专访。   带着公文包的陈慕武,没有选择回家,而是仍然沿着四马路向前走,穿过了《申报》馆,直到走到了河遖路四马路口,他才停了下来。   公共租界里的这条四马路,是一条很神奇的道路。   在它的最喜欢,靠近迺臧路的会乐里周围,是仩海有名的长三堂子,这里见证着仩海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的淫靡一面。   但是在四马路的另一端,又是全仩海乃至全中囯,书报出版业最发达的一块,报馆、图书公司密集程度之高,在当今这个年代是很罕见的。   这里是仩海知识的海洋。   陈慕武停下脚步的这间商铺的大门正上方,挂着一块牌匾。   匾上从右到左书写着五个鎏金大字,“商务印书馆”。   陈慕武在家里闭关的那么多天,也不是一直劝安土重迁的老太太去欧洲。   他也在同一时间里动笔写了一些东西,刚写完一部分,就赶上了徐志摩请客。   于是陈慕武就带着自己的手稿,来到了杏花楼附近的商务印书馆。   只是他这次拿来出版的并不是小说,找上门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那区区几个稿费。 第269章 08夜访极司菲尔路   民囯时期图书出版业的三大巨头,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和世界书局,全都位于仩海公共租界的四马路上。   尤其是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这全国出版业的前两名,其营销部也都是坐落在四马路和棋盘街的交叉口,两家公司甚至还是邻居,可见这两家之间的竞争有多激烈。   后来随着慢慢发展,商人们嗅到了文化出版事业有利可图,也都纷纷入场。   于是就在这两大出版公司附近,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书店,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四马路沿线冒出了头。   后起之秀世界书局,虽然不在棋盘街这一带,但仍然在四马路上,是徐志摩请陈慕武吃饭那间杏花楼饭馆的邻居。   即使商务和中华这两家大公司,在做大做强之后,都在租界以外的华界里开办起来了自己的印刷厂、编辑部和藏书楼,但营销和办公所在地,仍然保留在公共租界里的四马路。   陈慕武出了杏花楼,沿着四马路一直往东走,走到棋盘街路口,就又开始向南,跨过道路中央的有轨电车道,然后又路过了路口第一家中华书局。   他之所以不选择中华书局,而是选择商务印书馆,是有自己的考虑。   这三大巨头虽然都是出版商,但是主要的出版方向各不相同。   第三名世界书局,创办成立的时间最晚,也是最势单力薄的那一个。   所以他们为了生存下去,一开始是以赚钱为目的,于是在出版内容的选择上另辟行径,以供普罗大众阅读消遣的通俗读物和杂志为主。   鸳鸯蝴蝶派著名的那几本杂志,比如《红玫瑰》、《礼拜六》等等,都是世界书局出版发行的。   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因为是在《红杂志》上连载,因而合订本的出版,自然也是《红杂志》幕后的世界书局。   如果那天陈慕武公文包里装着的手稿是《天龙八部》,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出了杏花楼就往西走,直接去世界书局找他们的总经理沈知方。   沈总经理还是陈慕武的邵兴老乡,说不定还能给陈慕武的小说开出大价钱。   姚馥兰就是陈慕武似乎已经是圈内的一个公开的秘密。   张少帅知道,沈知方自然也清楚。   自从《射雕英雄传》在北方的《益世报》上横空出世,把在《红杂志》上连载的《江湖奇侠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以后,沈知方就想通过各种途径把这位姚小姐给挖到世界书局来,好盘活自家的出版事业。   几经打听,才知道姚馥兰的真正面目如何。   在陈慕武闭关的这段日子里,沈知方也曾经去陈家递上过自己的名片,希望能和这个学术小说两开花的大才见上一面。   就算是吃了闭门羹,沈知方也一直都在幻想着会不会有朝一日陈慕武出关之后,会带着小说的手稿找上自己。   而中华书局,则是通过编辑印刷教科书起家。   虽说民囯时期学校的数量,和后世完全没法比。   但教科书永远是图书出版行业的一个主要的市场,每年都有新生入学,每年都要出版印刷。   中华书局就是靠着在共和之后,飞速推出了第一版适合民囯学校的中小学生教材,因而才在国内的图书出版行业站稳了脚跟。   后来中华书局又开始在出版教科书的同时,出版一些中囯传统的古籍之类。   一直到后世,中华书局也都是著名的古籍出版社,但是教科书这门起家的业务,却消失不见了。   如果陈慕武公文包中装的是物理学教科书手稿的话,那他选择中华书局也没什么问题。   但陈慕武的这份手稿,既不是通俗的武侠小说,又不是更适合中囯宝宝体质的物理学教科书。   所以他的目光就盯上了出版方向最丰富,同时也是出版业务最完善的商务印书馆。   商务印书馆不愧是现在全国最大的出版公司,除了出版的书籍包罗万象,馆内的编辑队伍,也始终都是人才济济。   现在在商务印书馆里当编辑的,有未来的著名作家叶圣陶和沈雁冰。   然后在商务印书馆的营业部里,还有另一位更厉害的店员。   陈慕武当然也抱有一定地想要和这位店员来一次不经意地偶遇的心思,但他来到商务印书馆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给自己出书。   进了门之后,陈慕武没看到他想要见到的那位店员,只能向其他的店员打听,总经理在哪里。   商务印书馆早期最有名的一位掌舵人,张元济,和陈家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关系。   他曾经是南洋公学的第二任校长,陈慕武他大哥的老前辈,又同样是江人,也算是陈慕武的同乡。   就是在张元济管理的这些年,让商务印书馆从一个小的印刷作坊,一跃成为全国第一的出版公司。   因为徐志摩的宴请事出突然,所以陈慕武也就没靠家里的关系先和这位张总经理搭上联系,而是在吃完饭以后就自己一个人径直杀了过来。   他对店员所说的总经理,指的就是张元济。   结果店员却告诉他,夏总经理今天不在店内。   原来是因为就在陈慕武回国之前,张元济决定退休,他辞去了在商务印书馆的所有职务,然后被推举成了董事长。   现在的总经理是夏筱芳,他也是商务印书馆创始人夏瑞芳的儿子。   “筱”字算是“小”字的一个通假字。   清末民囯时期,有一种给自己孩子的取名方式,就是只更改父亲名字当中的一个字,用小或者筱来代替。   就比如说假如之后陈慕武结婚生子,他就可以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的孩子取名陈筱武。   这个汉语人名的取名方式,和英语名字当中的jr.(junior)基本上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幸亏当天夏总经理也不在,否则兴致勃勃走上门的陈慕武一定就会闹出个笑话来。   而且这个新上任的二代总经理手里有多少实权,谁也说不清楚。   陈慕武想要办成他的这件事,必须要联系到商务印书馆幕后的那位张元济老先生。   扑了个空的陈慕武转头就要离开,但店员突然说了另外一句话。   虽然总经理不在,但今天恰好有编译所的王所长正在店内值班。   店员说着话,还指了指摆在店内显眼位置的一本书。   去年刚刚出版的《王云五大辞典》。   陈慕武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口中的这位王所长是谁。   但这本辞典标注了作者的名字,因而王所长是谁,也就跟着不言自明了。   民囯时期,国内的奇人、神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点。   王云五在其中,也算得上是个人经历比较有特色的一位。   他是先总理的広东老乡,也曾经给先总理当过秘书。   然后他又编纂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辞典,这本辞典采用了和康熙字典完全不一样的检字方式,由王云五发明的四角号码检字法。   在五六十年代,这种利用四角号码检字的办法,还会出现在当时的字典辞典。   但是随着基础教育的普及,汉语拼音的推广,四角号码已经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但是这个四角号码,却不是王云五人生中最重要的发明。   王云五人生中最有名的发明,也是最大的污点,是在民囯末年担任财政部部长时,他推出了用金圆券代替法币的币制改革方案。   虽然这个方案很大程度上是替某不知名的光头背黑锅,但最终也让王云五进入到了战犯名单里。   店员可能是见陈慕武打扮得衣冠楚楚,举止投足之间又都带着浓浓的文化人气息,似乎找总经理确实有什么要事相商。   所以他才告诉陈慕武了这么一条自认为很有用的信息。   王云五虽然在商务印书馆内的地位也不低,但陈慕武想要办的这件事情,非要找张元济不可。   中午吃饭想看的乐子没看到,到了商务印书馆想见的两个人也一个都没见到,陈慕武觉得自己那天出门没看写着“诸事不宜”的黄历,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到家之后,他通过大哥那边的门路,和张元济取得了联系。   陈家上上下下都十分愿意这位每天宅在家里,不是像唐三藏那样唠叨不停,就是躲进自己房间里动笔写东西的小弟赶快出门去见见太阳。   徐志摩请他吃饭算是开了个好头,于是陈慕侨也乐于帮他牵线搭桥。   而且三弟出门也不是为了风花雪月为了享乐,而是拜访出版界的人士,陈慕侨估摸着陈慕武可能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又写出来了一些什么新的东西。   翻出仩海电话公司赠送的电话簿,他给这位南洋公学的前辈打了个电话。   听说是陈慕武想要登门拜访,张元济想都没想就立刻应允,并说如果时间来得及,他当晚就能在家恭候陈博士上门。   主人也着急见面,客人也着急见面,于是当晚,陈慕武就坐着家里的小汽车,去到了沪西极司菲尔路四十号的张公馆。   极司菲尔路本来不算是公共租界的势力范围之内,但是随着租界的工部局一次次地越界筑路,不断向外蚕食,这一带也就随之划入到了租界的范围之内。   和静侒寺路一样,极司菲尔路周围也是租界里有名的住宅区。   据说现在胡博士也住在这附近,不过幸好当时他已经出国赴美,所以陈慕武才很“遗憾”地没和这位热情的胡教授见上一面。   但极司菲尔路上最有名的名人住宅,不是胡适家,也不是张元济家,而是这条路的七十六号。   虽然现在沪西还不算是仩海的歹土,七十六号也不是那个令人作呕的魔窟,但是在天黑之后的夜里拜访极司菲尔路,还是让陈慕武觉得有些不舒服。   沪上名士,每个人都交友广泛,张元济也不例外。   经常有外地的好朋友来到仩海时不选择住旅馆,而是借住在朋友家。   张元济家就经常成为蔡元培在仩海的落脚点。   最长的一次,蔡校长一直在张家住了多半年,从1923年上半年辞任邶大校长离京开始,到下半年婚后登船赴欧为止。   陈慕武拜访那天,一个客人都没有的张家还算清净。   这也算是行了个方便,让他不必参与到无意义的社交当中去。   张元济和陈慕侨的关系,也只是都曾经在南洋公学,也就是如今的交通部南洋大学工作过但素未谋面的人,和陈慕武更是第一次见面。   两个人自我介绍完,又相互说了一堆漂亮的客气话。   ——主要都是作为年长者的张元济在夸陈慕武,说他什么年少有为,学富五车,成就斐然,为国争光云云。   张元济早就在报纸上看到过,陈慕武回国这个消息。   如果他是那种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书商,肯定早就会登门拜访,花大价钱请陈慕武随便写些什么文字编纂成小册子,利用陈慕武的名气,凭借这本畅销书,在市面上大赚一笔。   但张元济没那么做,他和他背后的商务印书馆,有自己的骄傲在。   让商务印书馆出版通俗小说,那是不可能,出版一些学术专著倒是可以考虑,只是究竟选什么题还要开会讨论,又怕贸然登门的话,会吃到闭门羹。   张元济从没想过那天会接到陈慕侨的电话,说他的弟弟想要登门拜访自己这个已经退休了的老家伙。   陈慕武深夜上门究竟有什么事?   张元济摸不着头脑,只能在不停的恭维声中,试探这位浑身上下充满着自信的年青人。   因为没有手机,所以陈慕武的作息时间已经被调整的十分规律。   他不想再和张元济打太极拳,于是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了自己的书稿。   那份自从回家之后就一直在自己房间不断涂改、又陪他东奔西走整整一天的书稿,终于也在那一天的最终时刻,交到了它该交到的地方去。   张元济拿到手上的一沓稿纸,第一页上只写着四个汉字,《大国崛起》。   于是他顿时明白了这个年青人找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事。   张元济笑着拒绝了陈慕武的请求,他说自己已经从商务印书馆的总经理位置上退了下来,现在是不问馆事,颐养天年,帮不了他这个忙。   他虽然觉得陈慕武很有名,这个选题也很有意思,但还是不想破例走后门给他出版,让他走商务印书馆出版图书的正规途径。   然后陈慕武的回答,又让张元济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说自己这本书一分钱稿酬都不要,但必须交给商务印书馆来出版。   当晚的张元济再次疑惑。   他不清楚,陈慕武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哪有人写书不要钱,这是看不起商务印书馆,把它当成一种施舍了吗? 第270章 09缩微摄影初尝试   陈慕武说完那几句不按常理出牌的话之后就开始装神秘,玩起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张元济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好在书稿就在他的手里,看对方的意思,多半也是想让自己看完书之后再做商讨。   《大国崛起》这个纪录片是陈慕武高中时候的语文老师在课堂上给大家放的,主要讲了九个国家相继崛起的过程,还总结了国家崛起的历史规律。   但因为这个纪录片拍摄于八十年之后的2006年,有很多在当时被看成历史的东西,现在还没有发生。   不过因为陈慕武是在回家之后才开始动笔尝试写作的,所以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他也没能把九个国家的事情全都写完。   但按照历史顺序出现的前三个国家,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他们风光无限的时间,都是在十五世纪到十七世纪。   所以这三个国家还是比较好写的,不需要对原来纪录片中的内容做什么修改。   陈慕武交到张元济手中的书稿,也都是有关于这三个国家的部分。   因为这部纪录片脚本的幕后创作者,都是邶大历史系的教授们。   他们背后又有国内外图书馆中馆藏的各种资料做引证,史料详实,内容的正确性上是没有问题的。   但大部分都是浅尝辄止,没有再继续深入地探讨下去。   所以说《大国崛起》能算是世界近代史的一个启蒙,让读者和观众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但绝对不能被当做世界近代史的专业书籍来看,如果陈慕武想抄专业书籍的话,为什么不选择干脆直接抄一本《全球通史》呢?   只是专业书籍写起来麻烦,而且在现在的中囯,潜在的读者数量也不算多。   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陈慕武才不愿意做。   张元济浸淫出版业多年,商务印书馆能在他的手底下做大做强,靠的绝不是运气。   虽然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已经习惯了用打字机打英文的陈慕武,重新提笔写汉字的字迹不是那么好看,里面还夹杂了很多简化字。   但是张元济仅仅是通过浏览了最上面几页有关葡萄牙的那一部分,就能通过他敏锐的出版直觉判定,这本书如果付梓印刷,不说达到那种童子解吟、胡儿能唱的地步,至少能在上层的知识分子圈子里,掀起一阵风潮。   商务印书馆也不稀得出那些通俗小说、礼拜六鸳鸯蝴蝶派文学之类的读物,那种败坏声誉的东西,就交给世界书店自己去办好了。   张元济觉得陈慕武那天早上自己就是找对了人,这么好的书,就必须要配全国最好的出版公司。   可是,陈慕武说这本书不要稿酬又是什么意思?   而且他还说,这书出版非得是商务印书馆不可。   那这个年青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想要商务印书馆的股份吗?   这本书的质量确实不错,但只凭一本书,就想不知天高地厚地从这里分走股份,着实是有些异想天开。   张元济心里已经给这本书定下了一个不错的价格,双方谁也不会吃亏。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问了陈慕武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说出来如此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张元济没想到,陈慕武给出的答复更加莫名其妙。   他说他这本书一不要钱,二不要股份,但是需要商务印书馆方面用书来换。   什么叫用书来换?   他这次是不想当股东,还想当分销商了吗?   从商务运印刷馆的营销部拿书,然后在四马路上自己开书店卖书赚钱?   陈慕武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张元济想了半天,也只能找到这么一种最“合理”的解释。   陈慕武盯上商务印书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的话语中故弄玄虚,导致张元济的理解出现了错误。   所谓用书来换,并不是说每卖出十本或一百本《大国崛起》,他就从商务印书馆这里拿走一本《王云五大辞典》。   何况,他要那么多词典又有什么用?   如果哪天陈慕武心情好的话,倒是可以把汉语拼音给搞出来,跟这位王部长抢抢生意。   汉语拼音搞出来其实很容易,而且以陈慕武现在在国内学业的名望和地位,想要推行汉语拼音也很容易。   但陈慕武之所以没那么做,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这件事情的后果。   新文化运动里有的人矫枉过正,搞出来了太新太超前的文化,一直都在讨论鼓动着废除汉字,全盘罗马字母化。   假设的提案最终得逞的话,那么未来的中文,可能比本的假名还有韩国的谚文还不像方块字,倒是更像南方邻居越南的越南话。   他陈慕武可完全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而且现在就推出汉语拼音,还有另外一件让人尴尬的事。   那就是原本就有学习机会,能识字的人不愿意学汉语拼音。   但全国大多数人,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接触到汉语拼音了。   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在全国范围内搞扫盲运动。   这种魄力,反正现在的北洋政府是不会有,将来的遖京政府也不会有。   至于那些个异想天开,在小县城里拿着大笔经费,搞平民教育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还说什么和爱因斯坦并称为“现代世界最具革*性贡献的十大伟人”,被什么美国的野鸡杂志评选为“当代世界一百位最主要人物”。   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   还是说回商务印书馆吧。   陈慕武盯上的不是商务印书馆的书,而是商务印书馆下设的东方图书馆里的馆藏书籍。   东方图书馆,第一开始是商务印书馆编译所附属的图书资料室。   后来,随着商务印书馆的业务不断扩大,这间图书室的规模也跟着慢慢变大。   到了1909年,甚至专门在闸北盖了一座五层的大厦,专门用来储存书籍,图书室也跟着更名为“涵芬楼”。   江南地区富贵人家的读书人们,似乎都有一种搜集藏书的爱好。   江人张元济也是如此,不过他收集藏书并不是为了自己藏私,一方面是扩充商务印书馆的资料库,另一方面也是一种为了“保存国粹、延续文化”而广泛搜集藏书的崇高理想。   就在去年1925年,涵芬楼更名为东方图书馆,只不过其中的善本是仍然保留原名。   到了今年,东方图书馆更是开始每天下午对公众开放,不再局限于仅供商务印书馆内部人士使用。   在巅峰时期,这间私人企业的下设图书馆,馆藏书的数量高达四十六万余册,甚至比国立邶平图书馆的数量还多,更别说商务印书馆的竞争对手,藏书量仅约九万册的中华书局的中华图书馆了。   别说是全国第一,东方图书馆当时在亚洲也是第一大的图书馆。   就是这么一座现代大型的图书馆,却在1932年的第一次淞沪抗战里,被小本的飞机轰炸了个灰飞烟灭。   除了几千册宋元善本储存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得以保存,图书馆内其余的所有藏书,全部在炮火中灰飞烟灭。   本人觉得这次轰炸消灭了中华传承几千年的文化,但从来没想到书籍不是传承文化的方式,人才是。   陈慕武这次找到商务印书馆,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总想为这件事情做些什么,虽然不能剧透,说自己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预见到了本人一定会对东方图书馆动手。   这个说辞对谁说谁也不可能信,尤其是张元济,整个东方图书馆都是他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收购到的古籍善本,甚至比商务印书馆更像是他的心头肉。   凭空出来一个陈慕武,跟他说这些污七八糟的话,那绝对会被人给当成疯子的。   从很久很久之前,陈慕武就一直在脑子里思考,应该如何才能较好地处理好这件事。   他也曾经产生过各种各样的念头,第一个念头是想办法看能不能劝说张元济,把这些费力搜罗到的善本,从本进攻的首要目标仩海,转移到川渝陕这种内陆地区。   但人家商务印书馆的本部就在仩海,这个要求同样也很无理取闹,把资料室搬走,以后编辑们要想查资料又应该怎么办?   陈慕武的第二个办法,是跟张元济买书。   他想的是出大价钱,把整个东方图书馆的藏书给买下来,然后再转移走。   可是这个想法,仍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   张元济本就是爱书如命的人,又花费了如此大的力气,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书籍,又怎么能说让他买走就买走?   再者说,商务印书馆又不缺钱,也看不上陈慕武那仨瓜俩枣。   到最后,陈慕武只能想出了这最后一条办法。   那就是自己写一本能吸引到张元济目光的书,来和他做交换。   不过这个做交换,不是以书换书,陈慕武想到了另外一种方式,所谓胶片。   虽然现在照相机技术也就那样,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还在用把显像剂涂在玻璃板背面那种最原始的照相底片,但是缩微胶片这项技术,却已经开始运用到了图书馆的藏书保存备份当中。   尤其是陈慕武最近一段时间还在报纸上读到,比利时的两位工程师保罗·奥特莱特,   和罗伯特·戈德施密特早在1906年就开始进行对缩微胶片的研制和改进工作,后者还曾经作为东道主,参加过第一个第二届的索尔维会议。   而且到在最近,这项技术也已经开始运用到了商业环境当中。   只不过最早的使用场景,不是图书馆,而是美国的银行。   美国的一个银行家,为了让自家的银行不必再储存那么多已经过期或者注销的支票副本,研制出了一种“支票记录仪”的专利,把这些没用的支票制作成缩微副本,以便于银行能够永久保存。   这个专利后来被美国的柯达公司给买了下来,并借此大赚了一笔。   缩微摄影的技术总算是成熟了下来,既然能又能用于拍摄支票,当然也就能拍摄了。   事实上就在最近一两年,没有底蕴的美国国会图书馆,就开始采用缩微摄影的这种方式,德语大英图书馆超过三百万页的藏书和手稿进行拍摄。   距离1932年的时间太短,陈慕武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阻止那次“一·二八”惨剧的发生。   但是他总可以通过这种办法,把东方图书馆中的书籍做一个备份,也算是为那场惨剧准备了一种最坏的兜底方式。   虽然纸质的书籍可能会灰飞烟灭,但至少还可以把书里面的内容,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   诚然,和张元济说,要用商务印书馆的书来换这本《大国崛起》的出版权,是陈慕武说了大话。   在他和这位出版界前辈解释清楚之后,一直摸不清陈慕武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的张元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慕武给出来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他没说是自己要这批书,而是说最近正在国内访问的这位瑞典王储,一向对中囯的文化很感兴趣——不然他也不会冒着战乱的风险,千里迢迢到东方走这么一趟。   他这次找到张董事长,就是在其中牵线搭桥,想给瑞典方面做一份东方图书馆馆内藏书的备份。   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希望每年都能和东方图书馆进行图书交流,挑选一批书籍运送到瑞典国内进行展出。   陈慕武的这本《大国崛起》,算是给商务印书馆的一份见面礼。   如果商务印书馆能点头答应促成此事,那么瑞典方面也会拱手送上一份缩微底片的副本作为备份。   陈慕武脸上带着笑意地说完这一切,但是他的心中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肉疼。   这个缩微摄影的机器,肯定是自己出现,通过奥本海默家里的门路,到美国那边淘换过来。   但是落下的好名声,却拱手送给了对此事一无所知的瑞典王储。   说不定在张元济的眼中,自己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并为之跑前跑后,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堂堂的物理学家,反而像是为瑞典方面跑腿的买办而已。   但就算是背骂名背黑锅,他也必须要做这件事,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就好了。   张元济原则上同意了帮馆内的藏书拍摄缩微底片这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但至于说图书交流,还是要再考虑考虑。   毕竟东方图书馆里的书都是自己和同仁们辛辛苦苦搜寻而来的,运送到国外,万一出了什么变故,这一腔心血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当时张元济对陈慕武的《大国崛起》更感兴趣,他问这个系列一共涉及到了几个国家,又问已经写好了的这三个国家,能否先当做第一辑出版。   如果换做一般人,肯定就会占了陈慕武这个大便宜。   但张元济还算很仗义,他还承诺这本书一定会照价给稿费,绝对不能让陈慕武白辛苦这么一趟。   有钱总比没有强,也不知道这笔稿费,能顶他向美国公司订购缩微摄影机器费用的几分之一。   火车沿着贝加尔湖湖畔缓缓开行,和来的时候时值盛夏不同,现在的车窗窗外,满是湖滨秋景。   奥本海默仍然在包厢当中的对面铺位,对自己的中囯旅行日记做着修改。   陈慕武也终于写完了经过大幅删节后的《大国崛起》美国篇,也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篇。   他打算等火车到达了此行的终点站鄚斯科,就拜托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帮忙寄回国内去。 第271章 10识字不能识一半   陈慕武这次为期一个多月的国内之旅,基本上把这么多年来计划上的事情,全都给做了一遍。   张元济同意让他以缩微摄影的办法,对东方图书馆内的全部馆藏书籍都进行备份之后,陈慕武就让奥本海默往美国国内拍电报,通过他的家庭在美国的关系,联系到了那位银行家,购买能够拍摄微缩胶片的设备。   当然他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渠道,联系比利时的那两位工程师,从原理上自行设计一套缩微摄影的设备,然后直接进行拍摄,应该比直接购买成品要少花不少钱。   但这种办法实在是太费时间,陈慕武在仩海待不了多久,就连馆藏图书的拍摄工作,他都要拜托商务印书馆那边派人处理。   ——人工费也是陈慕武自己掏钱,但还是需要打着瑞典王储的名义。   他依然是费力不讨好。   让奥本海默帮忙购买机器这件事,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国还有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展开。   奥本海默那个靠着纺织业发家的富商父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令他骄傲的儿子,会让自己购买两部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器材,并寄望中囯。   但他十分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种缩微摄影技术未来在银行业中的前景,所以老奥本海默不光替他儿子搞到了所需要的两台机器和数量足够多的胶片,甚至还出钱直接向那位业余爱好是搞发明的银行家,购买了这种缩微摄影支票记录仪的专利。   历史上,直到几年后,这项专利才被柯达公司意识到有多么广阔的前景,并且联系银行家进行购买。   陈慕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还帮奥本海默家狠狠赚了一笔。   只希望老奥本海默别用他赚来的这笔钱转头就投入到股市当中,否则很可能到最后就赚了个血本无归。   陈慕武在自己家里忙东忙西的那些日子里,跟随他一同回国的奥本海默,基本上就处于一种“放养”状态。   反正仩海一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租界里面又满是洋人和讲洋泾浜英语的买办。   再加上奥本海默又一直都在学中文,此时正是一个检验他学习成果的好机会。   只要他不乱跑,按时定点地回到老陈家吃饭的话,也就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是偶尔在坐黄包车时,奥本海默这个外地人,会被精明的黄包车夫们收上比市价多几倍的价格。   但是这对有钱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   奥本海默甚至还觉得别人付出了体力劳动,在炎炎夏日里拉着自己在大马路上东奔西跑,付出的劳动就值这个价钱。   这座远东的十里洋场,不愧被称作是“冒险家的乐园”。   富有探险精神的奥本海默在仩海如鱼得水,他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把租界内外大大小小的地方基本上都走了一遍,极大地丰富了自己那本日记型游记的内容。   他甚至还尝遍了伥海城内的大大小小的饭馆,仿照米其林指南,专门做出来一版属于他自己的版本。   除了商务印书馆这边的事情和自己的家事,陈慕武在仩海就只剩下选拔考试那么一件事。   但这件最重要的事,却没用到他亲自东奔西走,而是由瑞典在仩海的公使馆人员来完成的。   和其他国家的驻华公使馆都在此时中囯首都邶京的东郊民巷,在仩海的外事机构只有领事馆或者总领事馆不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瑞典的驻华公使馆,从始至终都在仩海。   因为中囯是弱国,现在基本上世界各个国家和民囯的外交关系都是公使级而不是大使级,公使馆就是外国在中囯国内的最高办事机构,比起领事馆和总领事馆来,外交级别要更高。   因而瑞典公使馆办起事情来,相对来说也很方便。   在还没来中囯之前,瑞典王储就通过国内的外交部,给远在仩海的公使馆发来了选拔考试的种种细节。   虽然不知道自己家的那位王储殿下,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在国内办学校,又为什么会在中囯在仩海选拔人才。   可既然上峰传来了命令,那他们这些下层跑腿儿的,也就必须严格按照命令来执行。   务必要在赶来参加这个选拔考试官宣的瑞典王储到达仩海之前,处理好有关此事的方方面面。   这无意间也让陈慕武落了个清闲,否则只凭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东奔西走,什么时间能把这件事落实下来,那就全都是个未知数了。   陈慕武忙完商务印书馆这边的事宜,参观了故宫和宫内一直密不见人的精制藏品,又到著名的京剧大师家里听了几段完全不知道唱什么内容咿咿呀呀的京剧演唱,爬了长城去了香山的瑞典王储一行,没有选择再遵循原来的历史轨迹,到仙西省内的考古工地参观访问,而是直接也沿着津浦铁路南下,从邶京来到了仩海。   可能是为了不引起友邦惊诧,也可能是因为瑞典公使馆的外交人员为了王储殿下此次访华的做的充足准备起到了作用,此时已经处于交战状态的南北双方,很默契的没有在津浦铁路附近发生战斗和摩擦,这才让瑞典使团一行很顺利地到达了仩海。   在奉天和邶京已经被热烈欢迎过两次的瑞典王储,来到仩海也迎来了他到了中囯之后的第三次热烈欢迎。   仩海各界名流,驻仩海的各国使领馆的官员,还有两处租界工部局和公董局的董事们,全仩海有头有脸的人物等等,纷纷对瑞典王储一行进行宴请。   经过完头几天这种十分热情的款待之后,大家才终于得以办正事。   瑞典王储包下了四马路尽头的一品香饭菜馆,对之前的众人进行回请。   他在晚宴上高调宣布,为了促进瑞中文化的交流与发展,自己在瑞典的首都开办了一所宣传中囯文化的学校,同时每年也可以接纳一定数量的留学生赴瑞留学。   陈慕武作为现在全世界最知名的一个中囯人,不仅将作为学校的宣传大使,更将会在学校里开设课程。   虽然一路上已经向很多人都透露过自己的此行的目的,但是这所学校,还有选拔考试这件事,在那一天的晚宴上,才最终得以公之于众。   初步的考试日期,定在了1926年底,因为只是每年一次的考试,所以在场所选择上,瑞典方面没有在租界内外购买地皮新建学校,而是已经和交通部南洋大学那边谈好了合作,在每年考试的那几天,借用学校的教室做考场。   南洋大学这边的帮助,是陈慕侨在背后帮个忙。   作为学校校长之下的第二号人物教务长,他这个人正直的很,原本是不愿意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为家人或朋友谋私利。   只是这个选派向瑞典输送留学生的考试,在陈慕侨眼中看来,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情,所以他才破例头一次,帮别人开了一个方便之门。   这也可能是他利用权力的最后一次,因为陈慕侨很快也会辞职,跟着自己的家人再次一起去往欧洲。   只是毫不用担心,陈慕侨卸任南洋大学的教务长之后,瑞典公使馆和南洋大学的合作会就此终止。   这个项目有陈慕武这个活广告的存在,它在中囯的影响力就一定不会小。   而且就算没有陈慕武,出国留学对国内的学生来说也是很具影响力的。   不管是为了讨好陈慕武,还是为了自己做主场,方便学校里的学生更多的通过考试,南洋大学都不会终止这次的合作。   至此,这项留学生选拔的前期准备工作就全都结束,至于后续运转的情况如何,就要看当年年底举办的第一次选拔考试,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说之前被徐志摩邀请吃饭、深夜到张元济家里拜访商谈出书的事情,陈慕武算是小打小闹般的抛头露面。   自从那天的瑞典王储回宴之后,当着仩海各界名流的面,又经过沪上几家大报的一报道,他这才算是正式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刚刚平静下来没几天的陈家,又在那次晚宴之后重新热闹起来。   而且登门拜访的人数和之前相比,更是大大的增多了不知道几倍。   这其中有些是陈慕武的故旧相识,但更多的都是只闻其名未见过面的沪上名人,想要和陈慕武这个后起之秀结识相见。   时间有限,陈慕武只从旧相识中挑了一部分人,邀请到自己家中简单见个面。   其中也有他在巴黎参加奥运会会时,结识的几个勤工俭学的学生。   他们目前也全在仩海,并且已经指挥了几次大型的罢工运动。   看起来,他们对未来还是信心满满,认为自己正走在一片光明的坦途之上。   陈慕武没忍住,只能拐弯抹角的提醒了几句,他们在広东合作过的那个校长不太可靠,如果遇到些什么突发情况的话,希望大家能够便宜行事。   实在不行的话就跑到瑞典公使馆里,提他陈慕武的名字。   虽然和英国的关系也不错,但陈慕武却不建议他们到英国的总领事馆避风头。   英国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二五仔,你越是信任他们,他们就越能在你的背后帮你搞一个大新闻。   在把事情搞砸这一块儿,他们总能够做到极致。   在剩下的旧相识里,有好多陈慕武都没能见面。   就像他在仩海两路铁路局里当工程师的时候,铁路局的那个经常帮他请假的英籍总工程师,还有曾在鄌山交大任教,又在爱因斯坦演讲上做主持人的工部局工程师查特莱等等。   他们都想趁着这个大科学家回家的机会,和陈慕武之间再续前缘。   只是陈慕武的时间有限,纷纷拒绝了这些见面的请求。   不出意外的话,彼此之间这辈子也可能再也见不到一面了。   连之前相识的人都没能一一见面,更别说之前不认识的人了。   这些不认识的人中只有唯一一个例外,那天陈慕武正在书房里埋头接着写他的《大国崛起》,家里的一个阿叔跟他通报,说外面有个学生打扮的年青人,叫什么王金昌。   听到这个名字,陈慕武摸不到头脑。   直到阿叔又递给他了一封信,说是那个学生交给自己让他转交,看到信里叶企孙的文字,陈慕武才意识到,这是自家这个阿叔认字不全,念字只念一半,所以才把淦给念成了金。   看到信上的名字,陈慕武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叶企孙还真是什么好学生都往自己这里送,之前介绍了赵忠尧和施汝为到剑桥留学,这次又送来了王淦昌。   那天陈慕武和王淦昌在自己家里谈了很长时间,临别之前又写了一封信,让他拿着信到天侓的南开大学,找另外两位吴大猷和陈省身,结伴一起去英国。   他还给王淦昌另外准备了一份路费,然后才把这位曾经的前辈如今的青年学生给送出门外。   陈慕武的江老乡,家里住的甚至离仩虞还不远的那位会在明年年底再次结婚的校长,也派人给陈家递来了帖子。   这种重量级人物,自认为给陈慕武送名刺就是给他脸,可能用不了多久,陈慕武就会乖乖上门回访。   陈慕武可受不起这种见面的代价,于是他找了个回乡祭祖的借口,从仩海坐着自家的小汽车,沿着沪杭和杭绍公路,悄悄地跑到了仩虞老家。   在陈家祠堂里,陈慕武总算是亲眼见到了自己博士毕业之后,老太太派人制作的那块“博士及第”的牌匾。   就在他哭笑不得的时候,耳边又听到了老太太和自己大哥商量的声音,他们在讨论,是不是应该再挂上一块奥运会金牌的匾,外加一块诺贝尔物理学奖。   陈慕武那次回家祭祖,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躲清闲,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老太太的要求。   她倒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给儿子挂的那块匾,而是想着自己家马上就要添丁进口,得先向祖先们告知一下才是。   在陈慕武采用各种理由劝说之后,老太太终于点了头,打算今年年底到欧洲走一趟,参加小儿子的婚礼。   那次在仩虞老家的回乡祭祖之后,陈慕武没有跟着家里的汽车一起返回仩海,而是半路上在伉州下了车。   他到武林门外京杭大运河上的码头,买了一张去苏州的船票。   之所以不回仩海,而是选择走了这么一条捷径,是因为回到西摩路上的家之后,每天肯定又要面对数不尽的拜帖和请柬。   刚好就到了快要返程的时候,陈慕武决定提前等候,让奥本海默自己一个人带着行李出发,两个人在苏州汇合,然后继续乘火车北上,沿着来时的路继续返程。   之所以返程的时候不和瑞典王储一行人一起走,而是继续和奥本海默独来独往,是因为这位王储殿下到了东亚之后心血来潮,想着既然已经到了中囯,那不如再东去本,最后横渡太平洋到美国,再返回国内,也来一个环球之旅。   这也是为什么本人居然没像之前在列佇格勒时说的那样,继续找陈慕武的麻烦,邀请他去本讲学。   有瑞典王储更大的鱼要到日本去,他们也就没必要再盯着陈慕武这个小虾米了。 第272章 11顿悟的奥本海默   沿着贝加尔湖南岸行驶的火车,已经驶离了这段环湖铁路,抵达了离开湖畔之后所驻停的第一座车站,苏连伊尔库茨克州的首府伊尔库茨克市。   这里是白军首领高尔察克被枪毙的地方,未来还会建立起一个大型的飞机制造厂,生产像空气和面包一样重要的伊尔-2型攻击机。   虽然这一系列的飞机名字都叫伊尔,但却和生产地伊尔库茨克没什么关系,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伊尔库茨克算是苏连西伯利亚铁路靠近中间位置的一座车站,往西距离起点站符拉迪沃斯托克四千一百多公里,往东距离终点站鄚斯科,有五千一百多公里。   只不过陈慕武和奥本海默是从哈迩滨站上的车,两个人的终点站也不是鄚斯科,所以属于他们两个的旅程,还远没有到达一半。   由于地形和建造难度等诸多问题,西伯利亚铁路途径贝加尔湖的这一段,历史上也曾经没有修建,而是通过把火车拆成几段,然后靠轮渡的方式运送过湖。   直到几年前,才终于修好了这段环贝加尔湖铁路,只是路上仍然会有落石的风险,也经常会重新启用轮渡火车的方式恢复通行。   算是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两个人来回来去都没有赶上乘轮船过河这件事。   火车停靠站台之后,已经看腻了在那种荒无人烟的树林和湖畔中穿行的奥本海默,第一个跑出车厢,到站台上活动筋骨,购买吃食。   刚刚写完《大国崛起》书稿的陈慕武,则是懒洋洋地翻身躺到铺位上,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几乎堆满了半个包厢的行李上。   他们两个人买了一个四人大包的票,不是因为奥本海默在来时从瑞典王室那里打麻将赚到了足够多的钱,而是因为返程时带的行李,甚至都比来时的还要多。   陈慕武匆匆忙忙地赶回欧洲,一方面是想回卡文迪许实验室,继续在他刚刚才建造好的粒子加速器上做实验。   另一方面则是要赶上今年十月份,艾芙她大姐伊蕾娜和约里奥的婚礼。   至于陈老太太、他大哥还有二哥,虽然因为事出突然,要预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他们年底才会坐轮船从仩海赴法。   但是人不到,礼必须要到。   听说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家,是一位学术界的大佬倌,陈老太太就觉得必须要给陈慕武未过门的媳妇的姐姐准备一份厚礼。   听老二陈慕平说,租界里面的那些洋人,很多都喜欢收藏古董花瓶,于是陈老太太便想着自己出钱买上那么一对,当做是伊蕾娜他们的新婚贺礼。   虽然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清末民囯这一段时间里,古董实在是不值什么钱。   再加上紫禁城里的那个清逊帝,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变卖起宫中的珍宝来毫不手软,极大地活跃起了现在的古董市场,但也让古董的市价大为降低。   别人都是哄抬,到了他这里则是哄降。   即使现在买一对不那么顶级的明朝青花古董花瓶也花不了多少钱,即使陈家不缺钱,但陈慕武觉得也没必要办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只要不是最顶级的那一批收藏家,剩下的老外基本上都是对青花罐子上精美的花纹感兴趣,而不是其背后厚重的历史。   只论花纹的话,那么现在民囯时期的工匠也能做的很好,没必要花大价钱买上那么几件国宝做礼物,甚至还让陈慕武顺便做了一个帮助国宝流出海外的帮凶。   于是陈慕武以各种歪理邪说,说服了陈老太太改变了想法。   派人到江迺专门订制了一套花瓶和盘子,陈慕武甚至还别出心裁地设计了这些青花瓷器上的花纹。   别人都是什么八仙过海、五福捧寿,到了他这里,盘子正中央画的都是镭原子和钋原子的原子核示意图。   当然这个示意图既不是他的量子力学模型,也不是玻尔的原子模型,而是最简单也最直观但是不正确的太阳系模型。   陈慕武甚至还顺便多订做了一套,准备带回剑桥大学,送给太阳系模型的提出者,他的老师卢瑟福。   只能说小陈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卢瑟福在剑桥大学帮助了他三年多,自己回国一趟,送给他些礼物又有什么不妥吗?   什么叫谄媚?   什么又叫拍马屁?   纯属无稽之谈。   这叫做浓浓的师生情谊!   至于老师卢瑟福的老师老汤姆孙,也曾经提出来过一个葡萄干布丁模型。   只是那个模型画出来太过复杂,印制到瓷器上又不好看,就只能被陈慕武给选择性地忽略掉了。   瓷器的订制工作,从陈慕武归家伊始就开始筹备,直到他们临出发的前几天,才最终拿到了手上。   仔细算下来,定制这么几套崭新的瓷器,竟然和直接购买明朝的古董,价格也差不到哪去。   只是有一点,就是瓷器送到家的时候,陈慕武已经当了甩手掌柜,一个人从伉州直接沿着京杭大运河到了苏州。   他只随身携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回乡祭祖时穿的几件换洗衣物。   但是返回英国的绝大部分行李,都还留在仩海的家里面。   这些行李物品只能苦了奥本海默,只能由他一个人押车,送到苏州去和陈慕武汇合。   再加上奥本海默这位大少爷,这么多天在仩海的吃喝玩乐,他本人也买了许多东西。   虽然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奥本海默不怎么受欢迎,但朋友还是有那么几位的。   除了几个来自纽约或者哈佛的美国留学生之外,他在剑桥大学的社交圈子,基本上和陈慕武重合。   其中和奥本海默相处得最好的,除了曾经朝夕相处的赵忠尧和施汝为,应该就是狄拉克了。   因为他和狄拉克一样,都是剑桥大学的那帮物理学者当中,不善于动手做实验,但是精通理论计算的人。   即使没有陈慕武的原时空里,奥本海默和狄拉克的关系依然很亲密。   他们两个人在剑桥大学的校园里初相识,又在到哥廷根大学深造时继续相遇。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他们两个都不怎么动手做实验。   在哥廷根,他们又都融合不到德国学生的圈子里,也就只能惺惺相惜。   即使奥本海默曾经想用泡了氰化物的毒苹果鸩杀狄拉克的好朋友布莱克特而未遂,但这件事也并未影响到他和狄拉克之间的友谊。   在《三国志》系列游戏中,武将有一项数值叫做相性。   只有和自己相性值相近的武将,才容易成为好朋友,触发结拜、招降等各种特殊事件。   奥本海默和狄拉克应该就是属于相性相近的那一款,陈慕武的出现,则促使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千里迢迢来了中囯一次,等回程的时候,怎么说也要给这些朋友们带点儿礼物。   于是奥本海默在仩海各地买的东西,一点儿都不比陈家给陈慕武准备的行李和礼品少。   他一个人携带这么多行李,根本没法去坐火车。   陈慕平只好找了两辆车,连奥本海默带行李,一起送到了仩海北站,还特意花钱打点了头等车厢的乘务员,让他在旅途沿线对这个外国人多加照顾。   陈慕武在苏州火车站登车,然后于列车上和奥本海默汇合。   自那之后,他们又沿着来时的路线遖京、天侓、奉天、哈迩滨、满洲俚一路北上,进入西伯利亚大铁路后,又转为西行,直到此刻火车停留在的伊尔库茨克。   从车厢里下到站台上的奥本海默去而复返,怀中抱着各种吃食。   连票价最高的火车车票都买了,自然也不缺去火车的餐车吃饭或订餐那点儿钱。   但奥本海默似乎是在中囯时养成了喜欢,每到一处就总喜欢买点儿当地特产长长见识。   他这次怀里抱着的有一路上随处可见的主食黑面包,还有为了配黑面包而特地买的蜂蜜。   除此之外,买水果补充维生素才是重头戏。   奥本海默这次买了伊尔库茨克当地出产的各种浆果,基本上都是红色、黑色、蓝色的树莓,还有醋栗。   除了吃食和水果,他这次下车,甚至还从站台上带回来了一张报纸。   虽然沿途的车站都有报纸售卖,供困在车上半与世隔绝的乘客们了解他们在乘车跨越西伯利亚时,苏连国内和世界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奥本海默根本就不认识俄文,陈慕武也只和卡皮察学了几句三脚猫的话,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两个面对一张俄语报纸,完全就是大眼瞪小眼,硬是把文字的载体当成画报看。   陈慕武很不理解,奥本海默买这张报纸的动机是什么。   似乎看出来了陈博士的疑虑,他打开报纸,指着某一版上的某一张照片说道:“博士,你看,是王储殿下,看来他已经平安顺遂地到达了本国内。   站在他旁边的这个人,是本的皇帝吗?”   陈慕武顺着奥本海默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在博纸上看到了一身戎装的瑞典王储,和一个同样戎装戴眼镜的矮个子本人的半身像合影。   作为北欧人,古斯塔夫·阿道夫王子的身材高大,他怎么也不像是能和本人身形差不多的样子。   估计这就是报纸上只有半身像合影的原因,本人不是踩着箱子,就是和瑞典王储一起坐在了椅子上。   不过这个本人却不是奥本海默口中的本“皇帝”,而是现在的皇太子,裕仁。   由皇太子出面接待王储,在外交礼节上看,这是完全对等的。   但这背后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裕仁他爸嘉仁,也就是现在本的年号大正的天皇,是个精神病患者,经常在朝堂上做出一些可笑的荒唐举动。   为了防止有辱国格,在一些重要的场合丢人现眼,于是本的贵族和政界元老们联合起来商议的结果是让嘉仁去当“太上皇”,而让皇太子裕仁提前摄政。   不过1926年秋天的大正,正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到今年年底,嘉仁就要驾崩,然后这位摄政的皇太子也会顺理成章地登基改元。   “不,不是,这不是本的皇帝,而是他们的皇太子.”   反正坐火车也是闲着无聊,陈慕武就把这背后的来龙去脉,给奥本海默详细讲了一遍。   “可笑,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居然是一个精神病,而且他们每天还都要对着一个精神病人顶礼膜拜。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会坚持,帝制这种从封建时期残余下来的糟粕,而不是采用像中囯和美国这种更为先进的政治制度……”   听着奥本海默的吐槽,陈慕武心说,大可不必如此。   且不说他一套帝制组合拳,同时打了多少诸如英国、瑞典之类的欧洲国家的脸。   就说他说起两个国家的政治制度,说美国还可以理解,毕竟是现在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   但是奥本海默居然说中囯的先进,这让陈慕武实在是想笑。   不管是现在的北洋政府,还是未来的遖京政府,他们可都和先进这两个字毫不沾边。   他大可不必为了讨好陈慕武,而吹捧任何和中囯沾边的东西。   陈慕武有心问奥本海默,让他说说中囯先进的地方在哪里,但是又不忍心并拆穿他的话。   但他还是打断了奥本海默对本人和本帝制的批判,跟自己说这些又没有用,什么时候他回到美国,找一个叫麦克阿瑟的人说,或许还会有些效果。   要不然就直接一个大蘑菇扔到江户,拿那帮皇室贵族和政客们做个实验,让他们先人一步,亲自试试被辐射过的水和食品到底有没有危害。   ——但这件事奥本海默也说了不算。   陈慕武打断了对面仍然喋喋不休地对本皇室长相的批判,而是提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你那本游记,写得怎么样了?”   写游记这件事,奥本海默也没有藏着掖着。   他甚至还对陈慕武进行过多次采访,就为了能够掌握详实的第一手资料。   “基本上已经修改补充完成了,等回到英国之后,我就想把书稿向英国或美国的出版社投稿,看看能不能得到出版机会.”   陈慕武觉得,奥本海默这本游记里,肯定有好多不能出版的东西。   就比如自己拜托他给父亲写信购买缩微摄影机器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也已经把这些都写到了游记里。   本人的情报系统那么发达,肯定能从这里面见微知著,说不定就会了解到自己的真实意图。   那自己前期的各种准备工作,不就全都前功尽弃了吗?   可陈慕武又没办法直接说,只能选择换一种方式:“罗伯特,你知道企鹅出版社吗?”   “当然了,就是出版陈乔治系列的那个出版社,最近几年在英国和美国都非常火.”   “我恰好和他们出版社的一个编辑很熟悉,要不然,我帮你把你的这本旅行日记,推荐给这家出版社,怎么样?”   “那是再好不过了!”   奥本海默有些惊喜。   陈慕武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能答应就行,到时候在出版合同上写出出版社有权对内容进行一定量的删改,然后悄悄再把不利于自己的那些话删除掉就好了。   惊喜之后,奥本海默突然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陈博士,为什么你会和企鹅出版社的编辑很熟悉?难不成,你真的如传言所说,是陈乔治系列的幕后作者?但我怎么一直都没见你动笔写过什么东西?”   只能说奥本海默不但观察能力实在是太差,而且联想能力似乎也不太丰富。   他虽然没怎么看到过自己动笔写过东西,但是在两年前的那个冬天,领完诺贝尔奖从瑞典去法国的路上,他总应该见到了叶公超笔耕不辍的样子吧? 第273章 12苏波边境的闹剧   陈慕武的闭口不言,还有从眼神中流出来的玩味的神情,算是默认了自己就是陈乔治系列的作者(之一)这件事。   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之后,奥本海默表现出来的比刚刚更加惊喜。   他是陈乔治系列的一个忠实读者,从来没想过这套书的作者,一直都活在自己身边几米范围之内。   一般来说,偶然间见到自己喜欢的作者,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到各种能够在上面签字的东西,然后再到四处去踅摸一支笔,请这位作者在上面签字,日后也能和其他人吹嘘。   当然这不仅限于是自己喜欢的作者,见到一切有名或者比较有名的人,大部分人都会如此。   奥本海默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   一路上都在修改和续写旅行日记,他既不缺本子也不缺笔。   等把这两样刚刚装进包里的东西又摸出来,奥本海默才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自己跟着陈博士搞研究做学问,想要陈博士的签名,当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   日后为了收复失地,苏连人也只能“含泪”和德三一起瓜分了波兰。   但是约飞一直都很担心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苏连人出国,尤其是像朗道这种苏连学生,在出国之前都有很多很多的步骤要走。   只不过到时候应该叮嘱奥本海默注意一件事,那就是尽量改掉话语里的美式习惯,遣词造句也应该往英国常用上靠拢。   战争的结果,也是以波兰的实质胜利而告终。   陈慕武的心中隐隐不快,他还没发作,身边的奥本海默已经像是被点燃了炸药桶一样,突然就爆发了。   但是这个割地赔款十分屈辱的《里加和约》,却给波兰日后再一次亡国埋下了隐患。   他忽然想起来了为什么才离开眀斯克四五十公里,就突然到了苏连的边境。   上次在鄚斯科,深夜的一次突如其来的拜访,陈慕武无意间给朗道的出国留学之旅开了绿灯。   每一件行李都要打开仔细检查,似乎不容留下任何一处死角。   五天之后,两个人才最终到达了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站,鄚斯科。   因而陈慕武这次不用再去列佇格勒,接上列佇格勒大学的那个头发乱蓬蓬的学生。   借着站台上昏暗的灯光,陈慕武看清车站告示牌上标注的名字,这座叫做内戈雷洛耶(heгopeлoe)的小镇车站,已经就是苏连的边境车站。   他既不会俄语,又不会波兰话,但还是不管不顾,用跟家里学的半吊子德语一阵输出。   西伯利亚大铁路是世界上最长的铁路,与此同时也是世界上一条比较清闲的铁路,平均每个星期,也只有一到两次的列车在上面开行。   但这次,陈慕武的记忆受到了完全的颠覆,他总觉得波兰的边检人员,一下子就变得认真了起来。   躺在床上枕着自己双手的陈慕武,云淡风轻地跟对面之人说道。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甚至都不必在鄚斯科住上一晚,就直接买到了当天晚上开往柏林的夜班火车。   对狄拉克很信任的陈慕武,纵使和卡皮察当了三年多的好朋友,也不太敢相信俄国人的那张大嘴巴。   如果有人运气不好,抵达哈迩滨时刚好赶上前一趟列车出发的话,就需要额外在那里住上四五天,等着新的一班火车开行。   别人按规定办事,大家都一样,那么就入乡随俗也就是了。   自那之后,波兰方面就各种提防从苏连一侧入境进入自己国家的人,尤其是在斯托尔布齐这座车站。   在国内的时候,陈慕武就收到了从列佇格勒发来的消息,朗道的各种出国证件和审批手续被飞速通过,在剑桥大学秋季学期的开学之前,他就已经跟着提前回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卡皮察,一起到了英国。   双方在拉脱维亚的首都里加签订《里加和约》,苏连割地赔款,把两个国家的边境线,从巴黎和会时商定的寇松线,回退到了离眀斯克只有四五十公里的此处。   但奥本海默最起码也算是把热爱转变到了行动上来,比之前斗气对报纸的记者吐槽,说自己要改行写小说,骗了陈慕武一套签名陈乔治却又一字未写的泡利要好太多。   奥本海默用手指着陈慕武,对着那个敷衍了事的边检人员就是一顿报菜名式的输出,把陈慕武身上的各种头衔轮番说了一遍。   但是在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谁还在意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而且陈慕武说的还是俄语,虽然不怎么流利,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让波兰方面更加认定了陈慕武就是苏连方面派过来的破坏分子。   他企图让那个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认识到他刚刚惹了一个多么不该惹的人。   于是在游览之余,奥本海默终于能有大把的时间来坚持写作,总算是为他的写作之旅开了一个好头。   去往柏林的火车当然不会在站台上等着这两个危险分子,反正他们换了新的火车,根本不会害怕还没登车的这两个不怀好意的恐怖分子,会在车厢里安装炸弹。   秋季夜晚的寒风,吹醒了不久之前还处在睡梦之中的陈慕武。   他现在在国内过得正风生水起,不论陈慕武如何劝说,他也没有在短时间内出国再来海外的心思。   可是叶乔治系列又不得不继续写下去,陈慕武觉得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捉刀,他就打算亲自动笔。   将近十年之前,刚刚成立不久的苏俄,就和他的邻国,一战之后刚刚成立的波兰打了一场苏波战争。   也可能是看陈慕武是偶尔才能看到一次的东方黄种人面孔,所以他们的动作幅度就大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天气寒冷,边境检察人员多少有些不耐烦。   陈慕武推醒已经熟睡的奥本海默,两个人拎着各自的行李,跟随火车上的旅客人流下了车。   苏连人又要在边境闹事?他们这次甚至都不自己出动,反而还请了德国人和一个远东人?   上一秒,陈慕武还在满心憧憬,希望能赶快解释清楚,通关继续旅行。   在两年以前,就有一小队苏连军人在这两座车站不远处越过了边境线,到斯托尔布齐城里解救了几名人质顺便大闹了一番。   鄚斯科这边的效率,就是比列佇格勒那边苏连科学院的效率要高得多。   跟卡皮察学会的那几句三脚猫俄语这时候终于派上了用途,他连发音带比划,试图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明白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是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比起叶公超来有先天的语言优势。   可事与愿违,奥本海默在入境检查的房间里咆哮了好一通,结果对方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还表现出了比他更为激动的情绪。   他第一次进入英国的时候,行李也是被这么第二朝天地折腾了一遍。   还没回到国内,就已经找到了高薪而且地位很高的好工作。   奥本海默心里想的是,波兰本身就和德国接壤,那说德语的话,应该或许也有人能听得懂吧?   之前那一次从巴黎去列佇格勒,陈慕武和卡皮察也曾经从波兰北上进入到位陶宛。   叶公超虽然没有博士学位,但他这个剑桥大学的硕士学位依然很吃香。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   奥本海默的课余生活很丰富,不仅表现在在美国的时候他看电影、跳舞,到了没有禁酒令的英国,隔三差五就到酒吧里喝上一杯。   眼看着波兰马上又要再一次地亡国,没想到他们居然打赢了这场背水一战。   好像电视当中有关那些去往欧洲的班列的新闻,也会提一句火车会在布列斯特火车站进行二次换轨,从俄国的宽轨再次换回到欧洲通用的标准轨列车。   当然,陈慕武也不是白和奥本海默说这么多的。   虽然经常因为时间和耐性问题,导致他的稿纸上经常只有开头而没有后续内容。   像他刚刚那样大惊小怪,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苏连军队开始反击之后,又把战线推回了华沙城下。   临出发之前,他还给民囯驻鄚斯科的大使馆打了个电话,请他们派人到火车站,取走自己写完的《大国崛起》的书稿,帮忙寄回给仩海商务印书馆的张元济。   只是从鄚斯科到柏林的这种中短途火车上没有包厢,他们两个就不得不从随身携带的那么多行李当中,挑选出很大一部分来进行托运了。   波兰人先是趁着白卫军作乱的时间,挑起了战火,一度把战线推到了基辅。   在陈慕武的记忆之中,白罗斯和波兰之间的边境城市,好像是那个有一个著名要塞的布列斯特。   直到第二天天亮,有会说德语的翻译人员赶到了波兰边境城市斯托尔布齐的这座火车站,陈慕武和奥本海默才总算是洗清了他们的冤屈。   他又不是陈慕武这种“天才”,不能按时进入到学校注册的话,那最坏的情况就要等上一年的时间。   奥本海默心满意足,他这次和陈博士一起回国,又在中囯国内畅玩了一个多月,不但加深了对陈博士的了解,见识到了能培养出陈博士这种人才的古老而神秘的中囯,更惊喜地是在这最后几天时间里,他还对自己最喜欢的侦探小说陈乔治系列,有了更深刻了解。   或许波兰人想的是刚刚独立,要靠这一仗来消弥东方大国的威胁,确保自己国家的地位。   之前在列佇格勒,和约飞说了自己想要带朗道出国这件事之后,得到了这位苏连科学院物理部门负责人原则上的同意。   这次的中囯之旅,基本上和学术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   旅客们排队通过海关,看携带的行李当中是否有需要纳税的东西。   如果不是没有随身携带着原版的书籍,那奥本海默恨不得从第一个字母开始,把小说中的情节和陈慕武这位创作者之一,原原本本地捋上一遍。   陈慕武没直接和奥本海默说这件事,反正企鹅出版社那边也没催,他这里大可徐徐图之。   除了读诗歌和时下热门的小说,奥本海默偶尔心血来潮,还会亲自动笔写上几行作品。   虽然听不懂波兰话,但是看到那些听到屋子内的动静后荷枪实弹地冲进来的边防军,陈慕武意识到,这下麻烦好像要变大了。   大概是比起遥远而且穷困的东方,苏连方面也想和更为先进的西方取得更广泛更深入的联系,吸引到技术和资本,帮忙建设他们的国家。   现在既然奥本海默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陈慕武突然觉得似乎可以培养一下新人,看看这位文艺青年的文笔究竟如何。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他还算是一个文艺青年。   当时他没觉得波兰边境有多难过,检查有多严格。   火车驶过伊尔库茨克,陈慕武和奥本海默的聊天话题,一下子就丰富了起来。   “狄拉克和卡皮察先生他们也不行吗?”   他很怕办完这些事情所花费的那些时间,会让朗道赶不上新学年的开学。   大体上都是奥本海默围绕着前几本书里的剧情,对陈慕武问东问西。   但是他们这次才在深夜离开眀斯克不久,就到了苏波两国边境线上苏方一侧的检查站。   下一秒,他和嘴里仍然骂骂咧咧的奥本海默,就被关到了小黑屋里。   和表情轻松的苏连军人相比,波兰一侧边防军人脸上的表情戒备森严。   早年的苏连军队,打起仗来也并不是无往不利。   后来有了皇家天文学会和皇家学会的头衔之后,他才能在英国的海关获得特殊对待。   然后又排队通过布满了铁丝网的边境,从边境线另一侧波兰国内的斯托尔布齐(stopce)车站,登上了一辆轮轨采用标准轨距的新列车。   他和奥本海默两个人的归途路线也随之发生改变,不再是从鄚斯科经过列佇格勒、谢别日、里加、哥尼斯堡到柏林这么兜圈子绕一条远路,而是直接从鄚斯科去眀斯克,再经过华沙最终到柏林,算是走了一条省时省力的捷径。   “对,保罗和彼得他们也不行.”   “罗伯特,你知道就好了,可千万别把这件事情给写进你的游记里,目前我还不想暴露自己,回到剑桥之后也是一样,对谁都不要说这件事.”   看着还处在惊喜之余,丝毫没有失落表情的奥本海默,他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什么时候,嗯……等你到七老八十,想要写回忆录的话,可以再把这件事情给写进去,那也不算迟.”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的运气算是比较好,他们只在哈迩滨等了一天,就坐上了去鄚斯科的火车。   和西伯利亚大铁路上路广车稀的现状不一样,从鄚斯科向西开往欧洲的火车班次,频繁的很。   两个人没有在这里等候下一班火车的到达,而是被波兰当局派人用汽车接到了首都华沙。   因为一场误会,怠慢得罪了世界上的一位大科学家,一路上波兰外交部的工作人员都在向陈慕武不停道歉。   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慕武在过边境时被扣在了边检站的这条新闻连同照片,在第二天就登上了华沙当地的报纸。 第274章 13从波兰闪击德国   穿越之前,陈慕武从没进过**局和**所。   穿越之后,他也没进过衙门和巡捕房。   到了英国,他更没被苏格兰场的警探们请喝过下午茶。   由此可见,陈慕武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五星好市民。   谁也没想过,他会把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进局子的经历,奉献给了大波波。   波兰边境处的工作人员态度还算友善,只是把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关到了小黑屋里,并没有更进一步地像电视剧里对待犯罪嫌疑人那样,把他们按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   因为骄傲自大而捅了大篓子的奥本海默,想要向陈慕武解释自己那么做的动机,并对自己的莽撞行为而进行道歉。   但是他才刚一开口,对面抱着枪的波兰士兵,就大声嚷嚷着谁也听不懂的波兰话,制止了连第一个单词还没说完的奥本海默。   他这应该是怕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彼此之间进行串供,可以理解。   那时的他大脑中全是后悔,既然陈慕武去了列佇格勒,不管是直接到这个波罗的海沿岸的海港,还是先去首都鄚斯科然后再折返,总归要坐火车经过柏林。   为了削弱的德国的实力,同时抑制新兴的红色力量苏连,所以他们才提出来了在苏德之间强行让波兰复国这件事。   但比陈慕武还有奥本海默更早到达柏林的,不只有同车的旅客和他们的大多数行李,还有记者们从华沙火车站通过电报传回德国的消息。   不过,之前爱因斯坦有多后悔,现在看到了报纸上新闻的他就有多兴奋。   此时的爱因斯坦,对陈慕武的态度又恢复到了1923年年初,他们两个刚刚结识的那个时期。   爱因斯坦亲自在1925年的年初,去了英国的首都伦敦,到皇家学会领取了那个本不需要本人亲自到场的科普利奖章。   作为德国首都柏林及周边地区发行量最大的一张报纸,《柏林日报》的读者人数众多,受众身体也分布在各行各业。   有关统一场理论,爱因斯坦最近又有了新的想法,他十分后悔,如果能在柏林拦截下去苏连的陈慕武,和他当面聊聊就好了。   他如此大费周章,千里迢迢,为的就是能和陈慕武见上一面,当面驳斥他在量子物理方面提出来的一系列歪理邪说。   华沙方面不但像那个德语翻译一样,知道陈慕武是一个英国来的大人物,他们也知道陈慕武的名字,以及他在科学上所取得的成就。   他并没有像大多数读者那样,对波兰的海关部门进行嘲笑,笑他们因为自己的愚昧无知,而扣下了一名国际上知名的大科学家。   然后就又有了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坐着汽车,从苏波边境到波兰首都华沙这件事。   这篇论文中利用到的仿射理论,也是爱丁顿率先在信中向爱因斯坦提出来的。   华沙到柏林的铁路线上火车行驶虽然很繁忙,但《柏林晚报》在华沙的记者,甚至还很贴心地在新闻稿中注上了陈慕武乘坐的火车从华沙站月台上出发的时间。   但似乎爱因斯坦夸奖陈慕武的那些话又被他们给无视了,大家只喜欢看爱因斯坦的气急败坏和无能狂怒。   作为一战的战胜国,美国虽然在波兰独立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承认并设立使馆,但是使馆里的那帮官老爷们,才没有工夫去管一个美国公民在其他国家是死是活。   虽然从欧洲坐着火车东去鄚斯科,基本上都会途径华沙。   指望民囯和美国的驻波兰外交官来解救这两个人,恐怕不太可能。   如果知道这一层关系,再认真打打感情牌,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把陈慕武留在华沙几天……吗?   外交部门的人刚走,教育部门工作人员就又找上了门。   虽然此时的波兰国内刚刚发生了一场没流血的政变,之前一直藏在幕后的毕苏斯基现在仍藏在幕后,却已经彻底掌握了波兰的实权。   虽然和随身携带的行李相比,那些行李中装的东西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但是也都是各种贵重的物品,其中就包括奥本海默在仩海花大价钱买的许多礼物。   就算陈慕武耳根子软,被说动了愿意留在华沙讲学,那奥本海默肯定也不会答应。   但是他仍然没有放弃把引力场和电磁场统一到一起的这个想法,如果真的能找出来一个统一场的方程,那说不定他就要超越统一了电和磁的麦克斯韦,成为更加伟大的存在。   天快要亮的时候,这件事情经过层层上报,终于引起了波兰相关部门的重视。   在现在的波兰人眼中,西边的德国是一战的战败国,不可怕。   在量力力学上,虽然内心中还是对这种不可知论的不赞同,但在没能找到更好的反驳论据之前,他也就只能认同,陈慕武提出来的量子力学,是和现在的实验现象切合的最好的一种理论。   ——虽然宣战是宣战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动手,只是让士兵们在法德边境上静坐了好几个月而已。   英国和法国一直都是波兰的保护国,二战欧洲战场的开辟,也是以德国闪击波兰,英、法紧随其后对德宣战为标志。   如果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不是看了报纸才知道陈慕武曾经路过过柏林这个消息,爱因斯坦一定会在柏林的站台上把这个中囯天才给拦下来,带到自己家里讨论几天问题,再把他给放走。   被下了禁言令的奥本海默在一边着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陈慕武却处变不惊。   且不说他们两个人当时在苏波边境,消息传到波兰首都华沙需要时间。   从1916年,也就是提出广义相对论之后的第二年,爱因斯坦就开始考虑应该如何如何把万有引力理论进行推广。   但是不出两年,爱因斯坦就察觉到了自己在1923年发表的那篇论文有问题。   爱丁顿和爱因斯坦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不止一个提出了广义相对论,另一个第一次用天文学观测“证实”了广义相对论这么简单。   可能是因为经常在《柏林日报》上看到爱因斯坦这位犹太裔物理学家发声对陈慕武进行点评和批判,秉持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所以他们才会对陈慕武一个亚洲人持这种暧昧的态度。   但问题的关键是,民囯的北洋政府,到现在还没和波兰建立外交关系,华沙那边也不可能有民囯驻波兰的公使馆。   他由点及面,从波兰边境人员的办事态度上,推广出波兰整个国家都不行。   可爱因斯坦却不一样,在他的心里,反而还稍微萌发出了一种,对波兰海关工作人员的感激。   吃完晚饭的爱因斯坦,在刚刚送达的《柏林晚报》上读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但是像他这样,大张旗鼓——虽然是被动的——地来到华沙的世界知名的大物理学家,除了早先的法籍波兰人居里夫人,就只剩陈慕武一个人了。   但是,波兰的立国根本,他们之所以能在一战后获得独立,还是靠着战争的胜利者,英国和法国,在战后巴黎和会上对战后秩序的重新分配。   要不是他们的工作失误,把陈慕武扣留在波兰,又把事情搞大登上了当地的报纸,自己怎么会在《柏林晚报》上看到这条新闻呢?   爱因斯坦知道陈慕武回国,因为他在几个月前,从《柏林日报》上看到陈慕武在列佇格勒的苏联科学院里作报告的这件事。   如果这个美国人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这些守在边境线上的海关工作人员和丘八们,可能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但是当奥本海默再次补充说明陈慕武的各项头衔和身份,尤其是英国的那一系列协会的会员之后,翻译才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大条了。   每个人都景仰前辈,但这不代表每个人都不愿意去超越前辈。   这个小伙子是个经常能够灵光乍现的天才,是自己可以与之讨论物理学问题的对象。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虽然淹留在了波兰,但是他们之前应该乘坐的那列火车,上面还载有他们在鄚斯科火车站托运的很多行李。   一直到从华沙火车站的站台登上新的火车,波兰方面负责陪同的人员还都在连声说着抱歉。   以至于爱因斯坦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誉,逢人说项般地夸赞“爱丁顿比外尔更接近真理”。   他们邀请他到首都的华沙大学和华沙理工大学去走一走转一转,如果能办个临时讲座,甚至留下来再讲几天学,那就再好不过了。   驻华沙的外交官们,在上班之后收到消息,再从首都赶到这个边境城市斯托尔布齐,也需要时间。   在物理学界,也有认识它的忠实读者,偶尔还会把《柏林日报》当做自己发声的地方,通过和他熟知的记者,向外地传达自己针对某些事情的表态,和有关于自己的第一手资讯。   爱因斯坦现在想和陈慕武讨论的问题,不再是有关量子力学的那些无意义的争论,而是基于他1923年结束东亚访问行程,从海上回国的时候,2月份从埃及苏伊士运河北端的塞得港,寄给德国柏林普朗克的一篇题为《zuraffinenfeldtheorie.(仿射场理论)》的论文,请这位主编大人代为发表在《物理学年鉴》上。   再加上今年,陈慕武又给爱因斯坦办了一件打脸的事,让他的一个对头希尔伯特吃了瘪,让他自己心甚慰之。   不管他说他是中囯人也好,说奥本海默是美国人也罢,不是俄国奸细,也不是德国间谍,这两种说法都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这种国家没必要出现在地图上,不如就并入德国,接受伟大的日耳曼民族的改造。   可惜现在谁也不知道陈慕武和居里夫人之间,还有一层额外的亲戚关系存在。   虽然华沙不在陈慕武的旅程计划之内,他来到此地更不是为了专程访问,但波兰教育部的人还是找上了陈慕武。   如果路上没再出意外的话,这辆火车早就已经驶达了德国的首都柏林,他们那些行李应该也都被卸下车,放到行李房中,等待主人们拿着凭证提取出来。   到现在,这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两年,爱因斯坦的心境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两个人只能在那间逼仄的小黑屋里,等候了漫长的一夜,直到波兰方面找到能听懂并能讲英语和德语的翻译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德国人,或者说正统的日耳曼血统的德国人,对陈慕武的观感反而还不错。   那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还在这个房子里闭目养神小憩了一会儿,直到波兰方面终于找来了一位会讲德语的翻译。   但是这篇论文引发的水花不算大,因为大家的目光都被之前一起上刊登的陈慕武的那篇有关伽马射线散射的论文给吸引了过去。   奥本海默口中说出来的陈慕武的那一系列头衔,让编辑陡然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当时的爱因斯坦,没去想陈慕武的报告内容为什么要讲相对论,也没去想为什么他还会给报告取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和风马牛不相及的另外一种事物联系到一起。   不管是得罪德国人还是得罪苏连人都无所谓,但是英国和法国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外尔是希尔伯特的学生,也是一位德国的数学家,曾经对统一场这件事像爱因斯坦提出过自己的看法。   记得两个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上一次。   刚成立的苏连是苏波战争中割地赔款的手下败将,也不可怕。   而在翻译姗姗来到之后,陈慕武只花了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真相给解释清楚。   有个前些年被禁止做公开演讲的年迈的美术生,甚至还产生了一个更激进的想法。   于是和陈慕武对接的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对他此行遇到的这件麻烦的无妄之灾连声道歉,还说愿意赔偿他的损失,以及被耽搁所造成的旅途延误的费用。   《柏林日报》的晚间版小报,也把这当做了是一条新闻,粗略讲了讲陈慕武在波兰遭受的这些不公平待遇,顺便也提了提,陈慕武已经于今晚乘坐晚班火车离开华沙,预计会到明天早上到达柏林。   《旧约·创世纪》里记载,上帝为了不让只说同一种语言的人类,建造成功一座直通天际的高塔,就给他们创造了不同的语言和文字。   1923年的那篇论文,算是他对把引力场和电磁场统一到一起的第一次尝试,也是统一场论的开山之作。   之前在斯托尔布齐海关因为语言不通,大嚷大叫的两拨人差点擦枪走火。   在看到这条新闻之前,爱因斯坦还以为,自己的这些新想法,只能通过写信的方式寄到英国,然后再话费一个星期甚至更久的时间等待陈慕武的回信。   但现在,他只需要查看一下列车时刻表,找到这辆火车到达柏林的时间,再加上半个小时,按照平均时长给德铁的延误做出预留,就能知道明天陈慕武何时下车,再从柏林站转车前往巴黎了。   接下来,爱因斯坦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前赶到柏林火车站的月台,在那里拦截住陈慕武,从而满足自己之前想要和他见面却没能实现的愿望。 第275章 14渣男的人生经验   又在颠簸的火车车厢上睡了一夜,天亮之后的第二天上午,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两个人,终于抵达了从华沙到柏林这条跨越了两个国家,长度达五百多公里的铁路的终点站。   人总是会慢慢地适应生活的,经历了在漫长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上一来一回的悠长旅程,陈慕武已经从第一次在沪宁-津浦-京奉线上坐火车时的各种不适应各种挑三拣四,到现在的学会享受。   他暂时忘掉了前几天在波兰国内的各种不愉快,这一夜在自己的铺位上,陈慕武睡得很香甜。   刚一进入德国,奥本海默就被在奥得河畔屈斯特林车站上下车旅客的动静所吵醒。   这里离柏林还有八十多公里,按照蒸汽火车的速度,即使是最快的列车,也要跑上一个多小时。   收拾完两个人随身携带的行李,奥本海默静静地坐在自己铺位上,望着窗外德国清晨的景色。   他现在就等着按照列车员通知预计晚点的时间在柏林下车,取行李,然后再去买到巴黎的火车票。   直到火车已经进入到了柏林城市范围之内,可以看到车窗外的建筑物,奥本海默才把陈慕武从铺位上唤醒。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两个人就能很顺利地抵达法国首都。   即使买不到当天去巴黎的车票,三天之内怎么也能到达这趟旅程的终点站。   他是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就算这票不是波兰人给他们买的,这两个人也一定会买最高档的车厢。   反正奥本海默从瑞典王室那边赢到了十分充足的旅费,就算额外支出了给吴大猷、陈省身和王淦昌三个人从中囯到英国的旅费,他们还能结余不少。   头等车厢的好处就是乘客们能最早一批上下车,这辆夜间行驶晚点半个多钟头的火车总算没有再晚点,“准时”停靠在了柏林东部西里西亚火车站北方快车的专属站台上。   西里西亚火车站,在之前被叫做法兰克福火车站,是以从这里开车到达的终点站法兰克福而命名的。   不过此法兰克福非彼法兰克福,不是德国西部那个大型的交通枢纽,而是德国东部的一座小城。   为了区分这两个同名的城市,德国人就在城市名字前冠以河流命名。   西边的那个就叫做美因河畔法兰克福,东边的这个则叫奥得河畔法兰克福。   后来这条火车线路又往东边做了延伸,到达了历史上的西里西亚地区,车站的名字也就跟着从法兰克福车站变成了西里西亚车站。   刚刚被叫醒、犹带着几分困意的陈慕武,就这样和奥本海默一起走下了头等卧车车厢。   瞬间清醒的他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之前的判断失误,并不是天侓东站的火车站台上容易随机刷新不速之客,而是可能全世界的城市内的火车东站,都容易在站台上刷新不速之客。   通往东边那个法兰克福的西里西亚火车站,刚好就在柏林城的东部地区。   一时间,陈慕武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但又觉得这似乎不是梦,而是现实。   因为身边的奥本海默第一次展现出了很激动的一种状态,这显然是因为他也看到了正站在站台中央,头发乱糟糟留着一字胡,笑眯眯地恭候着他要等的客人下火车的爱因斯坦。   相声圈里有一句行话,叫做“天下无人不宗马”。   意思是只要是说相声的演员,就都会或多或少地效仿马三立和他的马派相声风格。   来到物理学这边,爱因斯坦在圈内的地位,应该和马三立在相声圈里的地位差不多。   今年还不到五十岁的他虽然不是最年长的物理学家,但绝对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奥本海默因为想要到世界上最好的物理学实验室做实验,所以在美国最好的大学哈佛毕业之后,来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剑桥。   虽然到了剑桥之后,一开始的事情发展有些不顺利,但总归是让他又认识到了世界上最好的青年物理学家。   现在又在西里西亚火车站的站台上,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物理学家,要说奥本海默不激动,那绝对是假的。   陈慕武大脑里的全部脑细胞飞速转动,很快就给爱因斯坦来到这座车站的站台,找到了一个似乎很合适的理由。   说不定他要搭乘下一班从柏林开往巴黎或者华沙或者鄚斯科的火车,两个人只不过刚好是在这个站台上遇到而已呢?   但陈慕武又更快的否认了自己这个自欺欺人的想法,不管是去上述哪个城市,都不可能是一次短途旅行。   爱因斯坦垂下去的那个手里空空如也,另外一只手则攥着帽子的顶部,朝自己这里大幅度地挥舞着。   这哪像是要去做旅行的样子?分明就是来站台上接人的。   而且看起来爱因斯坦要接的那个客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陈慕武。   虽然是不期而遇,但既然已经撞到了,那也就没必要再扭扭捏捏不像样。   陈慕武放下手中的行李,先是向爱因斯坦挥了挥手做回应,然后又快走了两步来到对方面前。   “爱因斯坦教授,好久不见.”   “陈……博士,还是教授?”   爱因斯坦有点儿疑惑地问道。   陈慕武赔笑着回答:“博士,博士……”   爱因斯坦把手中拿着的帽子重新扣回脑袋上,一边把解放后的手伸向陈慕武,一边和他开玩笑:“陈博士,好久不见。   我记得你好像已经毕业两年多了?你们剑桥大学还真是小气,连一个教授头衔都不颁发给你。   “卢瑟福爵士和汤姆孙爵士都没帮你争取一下吗?”   “教授,他们两位都在这件事情上尽心竭力,只是结果么……如您所见.”   “唉,陈,如果你一开始去的不是英国,而是来柏林的话,别说是柏林大学的终身教授职位了,我估计等再过几天,到今年十月份普朗克先生退休,他那个物理系主任的职位也是你的。   “虽然不是你,但好在他的接班人也很不错,沃尔夫冈那个小伙子,就代表着德国物理学的未来.”   德国物理确实挺有未来的,如果小胡子没上台的话,那说不定还能更有未来。   排犹政策让很多犹太裔的科学家出走,估计泡利也不会在柏林大学物理系主任这个位置上坐很久,毕竟保命要紧。   “教授,您说笑了.”   就在两个人客气的这段时间里,奥本海默像蚂蚁搬家般地,把他们两个随身携带的行李,一点一点地挪到了陈慕武和爱因斯坦身边。   “罗伯特,这位我不用过多介绍了吧?”   奥本海默不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爱因斯坦,1925年初,爱因斯坦到伦敦的英国皇家学会领完科普利奖章之后,就被邀请到了剑桥大学。   当时的奥本海默就曾经远远看到过被卢瑟福陪同参观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爱因斯坦,只是因为不想和卢瑟福走个面对面,所以那次他并没有上前和爱因斯坦打招呼。   就算一个人没见过爱因斯坦,但是他也一定能认出来这个照片频繁出现在报纸上的新闻热点人物。   今天在西里西亚的站台上看到了活的爱因斯坦向自己打招呼,奥本海默没有觉得不真实,也没有像陈慕武那样掩耳盗铃。   他立刻就想明白了爱因斯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目的肯定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陈博士。   陈慕武又向爱因斯坦介绍自己身边正用光速点着头的那个人:“教授,这位是j·r·奥本海默,他目前正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跟着我一个做研究.”   礼节性地打过招呼,还不等陈慕武询问,爱因斯坦就开门见山地提起了他今天出现在火车站台上的原因:“陈博士,我在柏林本地的报纸上看到了有关你的新闻,我对你前几天在波兰的遭遇感到很抱歉和同情,但我也查了你今天乘坐的这辆火车的时刻表,所以才会来到西里西亚火车站,到站台上等你。   “既然你来到了柏林,那说什么这次也不能就那么急匆匆地离开。   我向我的私人医生借来了他在柏林城外一座别墅的钥匙,现在邀请你和这位奥本海默先生,一起去哈威尔河畔度上一周假,怎么样?”   从看到爱因斯坦的那一刻起,陈慕武就做好了要在柏林暂停的准备。   爱因斯坦能找到火车站的站台,那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再像在天侓那样扭头就走了。   按照此前在国内规划的日期,他应该会在9月20日左右到达巴黎。   约里奥和伊蕾娜的婚礼定在了今年的10月5号,如果踩着点在十月初赶回来的话,那未免有点不太礼貌。   真就把自己当成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了,是吧?   所以陈慕武把自己的回程日期提前到了婚礼前的十五天,为此行预留出了很充分的富余量。   也得亏他这么做了,如果没提前这么多天往回赶,在波兰耽误了的这两天时间,他很有可能在婚礼当天才能赶到巴黎。   那样的话不光自己面子上过意不去,估计在居里夫人那边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陈慕武心中,能接受的留在柏林的时长,是三天。   这样一来,自己仍然能提前一个多星期回到法国,帮忙做些婚礼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爱因斯坦一张口就说让他在柏林城外住上一个礼拜,陈慕武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暂时没答应爱因斯坦的邀请,而是先让奥本海默先去火车站的行李房那边把他们的行李都给提取出来,然后再去办一个寄存手续。   陈慕武还向奥本海默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但爱因斯坦完全不清楚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ok这个英文单词,虽然十九世纪初就出现在了美国的报纸行业上,是词组allcorrect(完全正确)的谐音。   但是那个全世界通用的手势符号,却还要等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响,被美国大兵从北美大陆带回欧洲。   爱因斯坦绝对想不到,陈慕武其实是向奥本海默比划了一个“3”的手势,意思是让他把行李暂存在火车站三天。   在英国,最常见的比划数字3的手势,是用大拇指按压小指,竖起其他三根手指。   而在德国,则是竖起大拇指、食指和中指。   陈慕武怕爱因斯坦能看出来他的意思,所以才没用英国的表达方式,而是用了另外一种中囯手势。   或许旁人可能看不懂,但是作为一个中囯通的奥本海默,看明白还是没问题的。   等到奥本海默离开之后,陈慕武才开始和爱因斯坦讨价还价:“教授,一个星期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一些,我之后在法国巴黎那边还有一些私人事情要处理,依我看,两天怎么样?也别去柏林城外的别墅了,干脆我就在您寓所周围找一家旅馆,方便我们随时见面,如何?”   爱因斯坦却又没顺着陈慕武的思路往下走,而是反问他:“最近一次的物理学术会议,不是明年在意大利吗?难道说巴黎最近有什么会?我怎么不清楚这件事?”   爱因斯坦不知道陈慕武和居里夫人小女儿之间的关系,他觉得陈慕武在巴黎一没亲二没故,去巴黎又能有什么事?   奥运会都结束三年了,他莫不是在敷衍自己么?   所以爱因斯坦才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慕武只好说,是居里夫人的大女儿要结婚,自己必须去巴黎帮忙。   听到这个不满意的回答,爱因斯坦眼神中的疑惑神情并没有因此而消减一分。   虽然没有把意思说出口,陈慕武也已经明白,爱因斯坦想表达的是,别人结婚和你这个局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也只好实话实说,把自己正在和居里夫人小女儿谈恋爱这件事告诉了爱因斯坦。   问问问,让你非要问!   现在什么都知道了,等以后自己结婚,你这个犹太老头儿好意思不掏钱随个份子吗?   看来有时候人的求知欲太强也不好,很可能会因此而破财。   听完这么一番解释,爱因斯坦竟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他甚至还表情严肃地劝起了陈慕武:“陈,我想要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很真诚的人生建议:那就是不要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因为一时冲动而结婚。   否则的话,未来你会很后悔的。   我本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虽然很尊敬爱因斯坦,但是当这位感情生活中的老渣男开始痛心疾首地向陈慕武传授起人生经验时,陈慕武当时很想吐槽一句:   幸亏我在结婚之前就获得了诺贝尔奖,不用把奖金再分给已经和自己离婚的另一半。 第276章 15一件美妙的事情   去把行李从行李房取出来,又再次寄存到寄存处的奥本海默姗姗来迟,并不知道自己走后,陈慕武和爱因斯坦之间又聊了一些什么。   等他折返回站台上的时候,只看到了爱因斯坦一脸严肃,一本正经。   这让奥本海默很是后悔,他觉得自己刚刚不应该那么快就去取行李,而是应该在一旁多听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这样一来,自己的那本旅行日记,就又能增加许多新的内容。   换作是其他的想要出成绩的物理系学生,看见爱因斯坦和陈慕武在火车站台上聊天,谁的第一反应会是要把他们谈话的内容写到游记里呢?   不应该是听听他们说什么,看看正在讨论的内容中,有没有蕴含着什么物理学新发现吗?   几个月的中囯之行,有些让奥本海默忘记了自己的老本行是做什么工作的了。   他现在不太像一个物理学从业人员,更像是一个全天候的游记撰写者。   旅途中遇到什么事情,奥本海默总会第一时间就打好腹稿,等晚上睡前或者一天当中的其他空闲时间,就把这些事情的经过填到自己的笔记本上。   他的旅行日记,目前已经更新到了二人的波兰历险记。   奥本海默在里面对波兰这个国家大肆批判,下至苏波边境的边检工作人员,上至刚刚夺权成功的毕苏斯基,在他的游记里面被贬斥的一文不名,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就幸亏是波兰这个国家在二战刚一开始就被灭国,假如波兰打赢了二战,统治了整个欧洲和整个地球,那靠着这本旅行日记,奥本海默怎么着也得被评成是个战犯,危害了波兰的国家形象。   可能是因为太过在游记中放飞自我,文字写得随心所欲,日后他这本书在世界不同地方出各个版本的译制版时,总会被根据当地的情况而做出删减。   波兰语版本当然删除的就是这一段,改成了陈慕武在回城的时候途径并且停留了波兰,对首都华沙的城市建设赞不绝口。   至于俄语版本,则是删除了奥本海默在查过资料之后,对中东铁路和海参崴,以及两国之间签署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补充说明。   英、法、美等国的国内版本删除的也大抵如此,不但删除了不平等条约,还对他们国家的人在租界内外的横行霸道有所删减,都纷纷美化着自己作为侵略者的丑陋嘴脸。   删除了大部分内容的,是游记的文版。   奥本海默在游记里对本的吐槽实在是太多,上到本天皇,下到黎民百姓,在他眼里变成了最厌恶的那一批人。   尤其是他还很大不敬地对当时还是皇太子殿下的天皇陛下口出狂言,甚至都上了未来征服北美之后的处决名单。   但字数删减得最多的,却不是游记文版,而是中文版。   从北洋政府到后来的遖京政府,每换一个话事人,都会把书中自认为对自己不利,对国家抹黑的话语给删除掉。   因而奥本海默的这本游记,竟然在中囯国内,没有任何内容完全相同的两个版本。   每次重新出版印刷,都会在之前的版本上有所增减。   可是这还不算完,中文版删除的内容远不止这些,上述所有有可能会引发友邦惊诧的内容,全部都被删除了出去。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含波兰,因为波兰还不是列强。   基本上,中文版就是英法德每日苏各个版本的交集,然后再根据不同的政权,删除去不同的内容。   很少有中囯人对这本由一个美国人撰写的,中东、南满、京奉、津浦、沪宁铁路及仩海地区的游记感兴趣。   上述地方中一个都没去过的人,基本上不怎么认字。   而有钱坐火车,在仩海生活过的那些人,则也没必要通过阅读一个外国人的文字,来重新认识仩海。   只有文化圈子当中的人,才愿意看看一个外国人眼中是如何看待中囯的,但看过之后,总归还是失望的比较多。   “中囯的事情,总是中囯人做来,才可以见真相,即如陈汉臣之高足奥本海默氏,自谓视中囯如祖国,然而看他的作品,毕竟是一位美国人的立场而已,还不过一点浮面的情形。   只有我们做起来,方能留下一个真相.”   ——某个留着八字胡的陈慕武的同乡。   奥本海默的游记在中囯造成的唯一一件比较大的影响,是被金陵大学外语系的一位美籍教师珀尔·布克夫人淘到了这本沧海遗珠。   出生在传教士家庭,从小就成长在中囯的她,一直都想创作一些有关于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的作品。   于是布克夫人买回了奥本海默的游记做参考,本来是想看看同样都是美国人,奥本海默这个第一次来的外来户,是以怎样一种视角来看待和描绘中囯。   结果她发现这本游记当中对真实存在的景象和事物描绘的很少,更大的笔墨和篇幅都用来记录陈慕武的言行。   这哪里是什么游记,明明就更像是那些记录孔孟言论的《论语》和《孟子》嘛!   不过,布克夫人在游记当中还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他看到陈慕武的奉天之行,奥本海默一直都在重复一本小说。   有了这个线索之后,再顺藤摸瓜,她也发现了陈慕武是《射雕英雄传》作者这件事。   陈慕武是现在世界上最有名的青年物理学家,《射雕》是现在中囯国内最有名的一本通俗小说。   这两种东西加到一起,那就是名上加名。   如果能把这本小说从汉语翻译成英语,然后卖给美国国内的那些出版商的话,说不定就能赚上很大的一笔稿费。   说干就干,布克夫人暂时放下了手中一开始本打算翻译成英文的另一本中文小说,《水浒传》。   她的名字珀尔,对应的英文单词是pearl,如果不采用音译珀尔,而采用直译的话,意思应该是珍珠。   因而作为成长并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生活在中囯的布克夫人,她还有另外一个中文名字,赛珍珠。   因为两个人的行程还没走完,所以奥本海默的游记也没有写完,之后的出版发行更是八字没一撇。   由于他已经回到了站台,那之后的话爱因斯坦打算等陈慕武在柏林安顿好之后再说。   反正他也要在这里待上三天,虽然时间不太富裕,但也不会太紧迫,不至于争分夺秒。   在爱因斯坦的指引下,陈慕武和奥本海默跟着他这个本地人走出了西里西亚火车站,坐上了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派给爱因斯坦的专车。   由于多出来了奥本海默这个不太熟悉的外人,上车之后爱因斯坦就转变了话题,不再向陈慕武传授他有关婚姻问题的人生经验。   他终于开始和身边的陈慕武说起了有关学术上事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奥本海默悄然把耳朵给竖了起来,希望自己能不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陈,干得不错,没想到你在数学上还能取得一定的成果.”   表面上看,爱因斯坦这是在真心实意地夸赞陈慕武,提出来的那个不完备性定理,丝毫不带有个人的感情。   但是他觉得只有他知道自己在心中窃喜,多亏了有陈慕武这个年青的好后生,才能让眼睛一直长在脑瓜顶、看不起物理学家的数学家希尔伯特,在自己的本专业上吃了个大瘪。   其实陈慕武也知道这件事,只不过爱因斯坦在演戏,他就只好奉陪到底。   “教授,只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您谬赞了.”   陈慕武也跟着虚情假意地客气谦虚,奥本海默则当了真。   他虽然不是那么太懂数学方面的专业问题,但是他知晓数学家们在数学界的地位。   不完备性定理在数学史上,那也是被罗素肯定过的,否定了希尔伯特的一件大事,这个定理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就这么重要的一个定理,在陈慕武嘴里,只得到了“微不足道”这个评价。   奥本海默不觉得陈慕武这是狂妄自大,倒是认为陈慕武说的是实话。   他只不过是把精力略微分给了数学一分或者半分,就搞出来了这样一个定理。   假如陈博士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数学上,那人类的历史发展,是不是就要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至少对自己而言,如果陈博士去研究数学,那他就可能去哥廷根大学,而不是来到剑桥大学,也不会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   他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自己可能就不会那么顺利地进入到这里学习,也不会在第二年就在伦敦的皇家研究所里取得一些物理方面的成绩。   哦,实在是万幸,陈博士并没选择数学。   他拯救了物理学,也拯救了自己。   奥本海默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胡思乱想,爱因斯坦继续和陈慕武进行着刚刚的话题。   “陈,你说数学是不完备的,这件事情已经被论文所证实了。   “数学这种抽象的学科是不完备的,而我们物理学则是建立在实验的基础上,是对整个宇宙的一种观测、理解和研究。   那你说,物理学应该不存在不完备这件事吧?   “最近我一直都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那你说有没有可能,把万有引力和电磁力结合到一起,统一起来呢?”   听完爱因斯坦问题,陈慕武基本上对今天为什么他会在火车站的站台拦住自己,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好消息是,爱因斯坦这一次不是来兴师问罪,继续缠着他说有关量子力学的事情,设计各种奇奇怪怪的思想实验,企图用这些漏洞百出的实验来驳倒不确定性原理,进而驳倒量子力学。   坏消息是,他要和自己讨论统一场论。   而且还是假装从不完备性定理入手,在无意间提起了这个话题。   爱因斯坦可能觉得自己切入话题的方式很新颖,但他可能不知道,在他之后几十年,有个名气很响亮的叫做霍金的物理学家,正是利用不完备性定理做引子,认为关于宇宙的所有理论都是“既不协调,又不完善”的,不太可能建立一个单一的能协调和完善地描述宇宙的理论。   霍金这场讲座是在2002年在邶京报告的,陈慕武那个年纪自然是没赶上那场讲座。   但是日后霍金也曾多次重复过他自己的这个观点,陈慕武正是在那个阶段进行了解的。   看着斗志满满,将自己后半辈子全部都投入到统一理论研究,只是抽空给美国大统领写了封信的爱因斯坦,陈慕武一时半会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能不能把宇宙的全部运行规律用一个大统一理论给解释出来,反正在他来的那个年代,还依然在做这件事。   只是爱因斯坦一辈子的研究,却没能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提起完备不完备,陈慕武又想到自己之所以会到数学那边兴风作浪,搞出一个大新闻来,一开始的动机不还是因为爱因斯坦先说量子力学是不完备的么?   然后自己才无差别地攻击了同样是德国人的希尔伯特,结果到现在,爱因斯坦又来问他,物理学是不是完备这件事。   想反驳他的话很简单,直接问爱因斯坦量子力学算不算物理学就好。   量子力学算物理学,但是量子力学不完备,那么物理学也就跟着不完备。   想要让物理学完备,能不能把各种力统一先放一边,至少量子力学这边首先就不能出不完备的问题。   又好气又好笑的陈慕武突然很想说一句,“爱因斯坦教授,你也不想让物理学变得不完备?”这种话。   不过这种话想想就好,肯定是不能真说出口的。   陈慕武只能暗自组织语言,看看说出什么话来才能不打击爱因斯坦的自信心,同时尝试看能不能让他转变研究方向。   这时候,他们乘坐的汽车在一幢建筑旁停了下来,算是救了陈慕武一命,让他不至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局限在汽车车厢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面对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   爱因斯坦这边也觉得,没有让一个刚刚结束了长途火车旅行的人不赶快安顿下来,而是继续陪自己在座位上讨论问题的道理。   “陈,这个问题我们之后再说,接下来先把你们的入住手续给办好.”   陈慕武跟着爱因斯坦下了车,走进了这间旅馆里。   和司机一起提着行李的奥本海默紧随其后。   因为普朗克的聘请,爱因斯坦放弃了苏黎士的教职,来到柏林之后就开始担任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的所长,顺便还在柏林大学兼任教授。   他在柏林市内的公寓,也在研究所和大学附近,于是这次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下榻的旅馆,也就在这片德国物理学中心不远。   这个旅馆算是柏林大学的合作单位,专门为陈慕武这种来访问的学者预留有房间。   所以他们不需预约,就直接在爱因斯坦的带领下办好了入住手续。   这家旅馆的前台,同样可以帮忙预定三天后从柏林去往巴黎的火车票,这算是帮了奥本海默一个忙,让他不至于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再到火车站多跑一趟买票。   爱因斯坦待客的礼貌就止于此。   陈慕武在柏林只停留不到三天,时间紧迫,他可没工夫让这位客人先在旅馆睡上一觉,然后再和自己讨论问题。   于是爱因斯坦坐到了陈慕武房间的沙发上,顺势还从他的西服口袋中,摸出了纸和笔。   “陈,你觉得物理学史上最优美的一个公式,是什么?”   “当然是麦克斯韦方程组,教授。   正是麦克斯韦先生的这组方程,把电和磁结合统一到了一起.”   其实在陈慕武的心目中,最美妙的公式不是麦克斯韦方程组,而是坐在沙发上的这个人提出来的质能方程,e=。   这给简洁而美妙的方程诞生过很多神奇的东西,比如说一朵朵绚丽绽放的蘑菇云。   如果这个蘑菇云能够绽放在江户上空,就更能体现出一种本人一直所追求的物哀之美。   你以为往江户种蘑菇是害人,殊不知陈慕武的目光有多长远,他非但不是害人,而且还在拯救未来本人的性命,会让全世界的人类都感激他。   说不定大蘑菇所释放的能量,就能改变东本海附近的地质构造,提前释放出一部分积聚的能量。   没准只是做出这么一点小小的改变,就能让几十年后的大地震不再发生。   如果发生的话,释放的能量也会变得稍微小上那么一点,也就不会再导致核电站发生7级的事故,东电的管理层也就不会再鞠躬,也没人再冒着风险被逼着喝下核废水。   没有任何人受到了伤害,这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不过陈慕武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不介意当个好捧哏,没有说质能方程,而是选择了回答麦克斯韦方程组,顺着爱因斯坦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   爱因斯坦很满意陈慕武给出的答案:“不错,我也觉得麦克斯韦方程组很美妙。   “但假如我们找到一种理论,把万有引力和电磁力全都同一到一起的话,你不会觉得这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吗?   “陈,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第277章 16爱因斯坦的野望   刚刚进入到未来三天都要住的旅馆房间,奥本海默正蹲在角落里收拾他们两个的行李,同时也不忘竖起耳朵聆听着陈慕武和爱因斯坦两个人的对话。   他在心中默默感叹,陈博士就像是能插在眼前墙上插座里的一个插头,只要形状相匹配,而且电压也合适的话,那么无论在任何国家的任何地方,都是可以即插即用的。   在丹麦的时候和玻尔,他能开口就谈论有关量子力学的问题;   在剑桥和罗素,他也能对着一个数学问题侃侃而谈,提供自己的思路。   现在人在柏林,刚下火车,自己还没能从旅途疲惫中缓过神来,但陈博士又开始和坐在沙发上的爱因斯坦侃侃而谈了起来。   幸亏他们聊天的内容,不论是有关万有引力的相对论,还是涉及到电磁学的知识,自己早就已经接触并且掌握。   现在就可以安心地听着两位物理学不同时期的领军人物进行学术交流,不会再像上次的不完备性定理一样,他还要先去恶补一些数学知识——即使学了可还是不怎么容易看懂那些内容。   跟在陈慕武身边的奥本海默,最近渐渐萌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随着陈慕武名气越来越大,他也像质量很大的天体一样,对有志于投身于物理事业的学生,还有已经从事起物理学工作的新人产生了很大的吸引力。   尤其是进入到了1926年的夏天,剑桥大学的校监在英国大罢工之后,搞出来了那么一个乌七八糟的事情,居然想着要驱逐陈慕武。   姑且不论这件事情在国际上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有多少所世界各地的知名学府都争着抢着给他抛来了橄榄枝。   就说因为各种原因,自发或者是被他们的老师派到剑桥大学来的那几个人,在邀请陈慕武跟着自己回去这件事无果之后,他们没有着急地立刻就返回国内复命,而是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留在剑桥大学,跟在陈慕武身边一起从事物理学研究。   不提别的地方,只说之前他所在的那个量子力学讲义编写小组,除了奥本海默以外,一开始就只有陈慕武和狄拉克这三个人。   后来,那个匈牙利佬冯·诺依曼来了。   再后来,那个德国佬海森堡也跟着过来了。   区区一本量子力学讲义,其编写小组竟然硬生生地塞进来了五个人。   而且这五个编委的平均学历,基本上马上就要达到了博士水平。   陈慕武是博士,狄拉克是博士,冯·诺依曼和海森堡也都是博士。   让人很不好意思的是,拖后腿的就是博士在读、还没戴上博士帽的奥本海默自己。   好在陈博士已经承诺过,等忙完这一阵,就开始给他找毕业课题,明年夏天一定会让自己博士毕业的。   奥本海默觉得自己一定不能辜负陈博士的期待,必须去努力完成这件事。   去了一趟中囯之后,奥本海默的危机感越来越严重了。   他的这种危机感,来源于陈慕武在这次东方之行中,收的新学生。   不过,并不是他在中囯国内的大学里收的那三个。   ——奥本海默当然知道这件事,陈省身他们去英国的旅费,还是从他这里拿的钱。   因为陈慕武的缘故,奥本海默对中囯人没有任何恶意,相反还很有好感。   后来他又在剑桥大学接触到了一起学习和工作的赵忠尧和施汝为,让奥本海默更加确信了自己的这个观点。   中囯人不但聪明,而且勤恳,不居功自傲,总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默默向前进。   陈慕武再从中囯招收多少学生也无可厚非,一是他在学术有这个实力,二是他在剑桥大学也有足够的地位,三是他有钱。   真正让奥本海默有些紧张的,是陈慕武在列佇格勒,新招到的那个苏连人。   不像大部分谈虎色变的西方人,奥本海默对苏连这个国家所持的态度是中立又稍微带点好感的。   他在没到英国之前,就已经在国内接触过那种新的思潮。   就像剑桥大学里的那帮富家公子哥一样,同样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奥本海默,说不上对这种新思潮的认可和支持,但是也对其有一定的好奇和好感。   他想跟着陈慕武一起回国,一方面是到中囯去看一看,另一方面也是想在途径苏连的时候,亲眼看一看这个建立在新思想之上的国家。   因为签证办的和车票买的都比较晚,奥本海默没能和陈慕武还有卡皮察一起去苏连,而是在晚些时候一个人自行前往。   他没赶上伽莫夫在教室里面以一敌几的名场面,也没赶上在列佇格勒大学的食堂,傲气的朗道用俄语和英语前倨后恭,在朋友伽莫夫和陈慕武面前表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奥本海默基本上和瑞典王储前后脚到达了列佇格勒,所受到的欢迎程度天上地下。   听完陈慕武在苏连科学院做的第二场讲座以后,奥本海默就跟着众人一起踏上了东去之路。   没有参与到陈慕武在列佇格勒的行程之中,不代表奥本海默不知道陈慕武在苏连收了一个新学生。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离谱,为什么在列佇格勒大学讲了几天课,陈慕武就能从在大的阶梯教室中听讲座的学生当中,发现了一个好苗子?   在奥本海默的想象之中,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苏连学生,肯定是在陈慕武的课上竭尽所能地表现自己,为的就是能让陈慕武注意到他。   是金子在哪儿不是都能发光吗?为什么非要到剑桥大学来呢?   不算考克罗夫特那个从卡皮察手下借过来,帮忙造粒子加速器的英国人,新来的这个苏连学生,应该是陈博士除了自己之外,所收下的第二个外国学生。   那个苏连人在列佇格勒物理系的所有学生当中都能脱颖而出,现在回到剑桥,赛道上只剩下他和自己两个人。   面对这样一个超级大卷神,奥本海默这次才感受到了深深的竞争感。   必须要一直跟在陈慕武身后一步一个脚印,不能让那个素未谋面的苏连小子把自己给比下去。   一个美国人和一个苏连人即将在剑桥大学展开一场无声的竞争,这次的两国交锋也滥觞于英国,比未来因铁幕演说而掀起来的那场冷战,早了足足二十年。   奥本海默蹲在地上胡思乱想,那边爱因斯坦也已经向陈慕武大概说明了自己为了统一万有引力和电磁力所产生的新想法。   经过这几年的验算,由爱丁顿提出来的,被爱因斯坦称之为“天才想法”的仿射理论,已经被爱因斯坦本人给亲自放弃。   他的新方法是去寻找在没有电磁场情况下,万有引力定律的最简洁形式的表述,然后再对这种表述进行推广。   “陈,不知道你是否能意识到,麦克斯韦的电磁理论,是这种形式的第一级近似?你应该很明白广义相对论,是不是?”   爱因斯坦在这里略作停顿,他等着陈慕武的表态。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小伙子在和自己见的第一面,就给出了几个引力场方程的解。   如果不是对广义相对论有着深入的研究,那是绝对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的。   总算是自己慧眼识珠,带着陈慕武从远东的仩海来到了欧洲,自那之后,他在物理、在天文、在体育、在数学……在各方各面,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有这样一个天才横空出世,不光是对中囯,对全人类来说都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唉,算了,还是暂时不想那些有的没的,看看陈博士对自己提出来的这个想法,有没有什么高见?   陈慕武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爱因斯坦的那个问题。   “在您这个实至名归的广义相对论发现者面前……”   他故意在实至名归这个词上加了重音,不知道爱因斯坦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敢说自己很懂广义相对论,只能说比一般人懂得稍微多那么一点,当然,这个一般人不包括那边的奥本海默先生,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能够超过我.”   突然听到了陈慕武说自己的名字,奥本海默挺直了腰板。   可是听到他在夸自己,奥本海默又有些不好意思。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爱因斯坦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广义相对论的方程中,那个度规张量有十个独立分量,但这是在对称的情况下。   “如果这个场是不对称的话,那么就有……”   十六个。   刚刚才被夸赞的奥本海默在心里默默地给出了自己答案。   “十六个独立分量,足以将电磁学也包含在内.”   bingo!   奥本海默在暗自庆祝了一下,看来陈博士刚刚的称赞并不是客气,自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教授,我明白了,你是想像洛伦兹变换那样,把描述电磁场的六个分量,和描述万有引力的十个普通度规张量联系到一起,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陈,看来还是你懂我。   说实话,有没有兴趣别回剑桥大学了?留在柏林,和我一起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   爱因斯坦越说越激动,恨不得下一秒就在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里给陈慕武安排好办公室,在柏林城中给他安排好住处。   陈慕武却不这么想。   这个变换的思路很有意思,但是也就仅限于思路而已。   洛伦兹变换可以将电场或磁场变成电场和磁场的混合,但是却没有任何一种变换,可以将电场或者磁场与引力场混合在一起。   等日后能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爱因斯坦在这上面所倾注的一切心血都将会变成无用功。   要不然他也不会继续像放弃仿射理论那样放弃这种变换思想,转头就又去尝试一种更加新颖的“远距平行”方法了。   陈慕武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跟爱因斯坦解释不清楚这件事,他又怕即便是解释清楚,爱因斯坦那颗大脑说不定还会想出新的点子来继续和自己交流下去。   于是他干脆就和爱因斯坦打起了太极,表现出一副对这个变换思路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还亲自动笔在演算纸上写写画画。   奥本海默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看到陈博士和爱因斯坦教授交流正酣,他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他甚至还提前准备好了笔和纸,打算在一旁做做笔记。   陈慕武注意到了身边多了一个人,看来奥本海默也准备误入歧途了。   为了不让爱因斯坦起怀疑,他也只能暂时不动声色。   等离开柏林之后,再向奥本海默解释为什么用这种方法不能将电磁场和引力场进行统一吧。   解释清楚之后顺便再搞篇论文,也算是给了爱因斯坦一个说的过去的回应。   李白在《与韩荆州书》中曾经引用典故,说东汉末年的王允出任豫州刺史,还没下车就征召了荀爽,刚一下车又征召了孔融做从事。   陈慕武现在就和王司徒——不是被诸葛亮骂死的那一个——差不多,刚一下车,就开始和爱因斯坦“研究”起统一理论,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一直到了太阳西沉,有人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爱因斯坦才意识到他这个东道主做的好像有些失职。   虽然亲自到火车站迎接,也把人亲自送到了旅馆。   可是陈慕武这个自东方来的贵客连饭都没吃一顿,就从上午一直和自己讨论问题,讨论到太阳快落山。   “陈,看来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我们还不能研究明白,反正明天也还有时间,那么不如我们先去吃个饭,喝上一杯芹菜潘趣酒,等饭后再继续讨论,怎么样?”   “客随主便.”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再次跟着爱因斯坦走出旅店,走到了柏林大学附近的一家后者常去的餐厅。   在座位上,陈慕武才知道了潘趣酒是什么东西。   看上去只不过是一杯果汁鸡尾酒,没想到爱因斯坦还爱喝上这么一口。   “这里面没有一点酒精,只不过是借用了潘趣酒的名字而已。   我知道你不喝酒,要不要试试看这个?”   爱因斯坦看穿了陈慕武的疑惑,遂向他发来了邀请。   爱因斯坦和陈慕武一样,同样不怎么喝酒,他连喝咖啡都要无咖啡因的才行。   但是爱翁又和卢瑟福一样,是个铁杆大烟鬼。   只不过今天白天他们讨论问题讨论得太过入神,竟然连烟都没吸一支。   陈慕武还是拒绝了爱因斯坦的邀请。   无酒精的话,他倒是愿意尝试。   只是,芹菜的味道……   他笑着摇了摇头。   好在奥本海默要了一杯啤酒,他还能代陈慕武的劳,陪爱因斯坦碰碰杯。   三个人的餐点很快就上齐,大家正准备开动时候,饭馆的门口又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了几个人。   看到一张餐桌旁坐着爱因斯坦时,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这里是柏林大学周围最好吃的一家,看到什么学科大拿都不意外。   剑桥大学的学生,也不会因为在自由校巷的老鹰酒吧看到老汤姆孙或者卢瑟福、爱丁顿就感到吃惊。   但是当这一行人中的其中一个,看到了坐在爱因斯坦身边的陈慕武,惊讶之余,他的笑容没有顿时消失不见,而是直接僵在了脸上。 第278章 17萝卜保卫萝卜坑   时值1926年9月下旬,中秋节已经过去,秋分还没到来。   坐在窗边餐桌旁的陈慕武,从柏林大学附近的这家餐馆的窗户向外望去,看到了挂在天空的一轮圆月,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虽然拿不准,但陈慕武也肯定是不能掏出手机来看日历——当然他也没有手机,又没随身携带有标注着农历的万年历,不知道中秋节到底是哪一天。   他只能从月亮的形状做一个简单的判断,应该就在中秋节前后,但肯定是在秋分之前。   ——因为在公历当中基本上是固定日期,就在每年的9月23日前后。   如果算算时间的话,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应该是在波兰过的中秋节,不过那也都无所谓,不管是在哪儿,他都是像浮萍一样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的游子。   现在距离十月初,约里奥和伊蕾娜的婚礼,还差大概十多天的时间。   但十月份又不止这么一件事情发生,至少在德国的柏林大学,或者说柏林大学的物理系,全系上下都在准备着做一件大事。   物理系的老主任普朗克,1889年接到亥姆霍兹的邀请,辞掉基尔大学理论物理学教授的职位,转而来到柏林大学,接受在前年去世的基尔霍夫的工作。   1892年他继承了基尔霍夫的终身教授职位,到今天已经在柏林大学工作了三十七年。   今年六十八岁的普朗克,准备在十月份就退休。   整个柏林大学物理系,都打算给这位兢兢业业的老系主任办一场热热闹闹的退休仪式。   事情总是一体两面的,老的系主任要退休享受晚年生活,普朗克的终身教授职位也随之空了出来。   在现在的欧洲,不论德国还是英国,大学都还是小而优的精英教育,断然不会出现“英国top100大学水硕”的那种闹剧。   学生人数少,大学规模小,学校中的教授和老师的数量也随之水落船低。   而且教授职位基本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会轻易增加,也不会轻易减少。   为了给陈慕武在剑桥大学谋得一份新教职,老汤姆孙和卢瑟福跑上跑下,结果仍然是屡次都无功而返。   普朗克在柏林大学的萝卜坑被腾了出来,那么自然就要在此处种一颗新鲜的嫩萝卜。   为了接任柏林大学终身教授一职,泡利已经提前辞去了汉堡大学的教职工作,早就来到了德国的首都,提前适应起这边的生活。   他也已经进入到了柏林大学,就等着十月份一到,接手普朗克的职位。   泡利今年才25岁,正是人一生中的黄金年代。   他觉得自己未来可期,用不了几年,自己就不仅是接替普朗克的终身教授一职,就连柏林大学物理系教授这个位置,应该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虽然前不久,那个叫陈慕武的中囯人,在剑桥大学出了事,让全世界物理学家们都跟着关注他的动向。   也有人说物理系主任普朗克马上退休,不如邀请陈慕武到柏林大学任教。   如果这件事真的最终成为了现实,陈慕武来到德国,入职柏林大学,拿到终身教授职位,成为物理系的教授。   这本应该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不错结局,除了被占用萝卜坑的那一个人。   而被陈慕武占用的萝卜坑,就刚好是预备给泡利的这一个。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当时仍然留在汉堡大学的泡利,就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这个传闻真的变成现实,自己去柏林接普朗克班的愿望,会随之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在最后的事情证实,陈慕武到柏林大学来这件事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   泡利顺顺利利地从汉堡来到了柏林,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即将开始。   在单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作为一个新人,泡利邀请他的同事们下班之后到学校旁边的饭馆小聚。   像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能做出这种举动,颇为不易。   如果不是初来乍到,想要在柏林大学站稳脚跟,泡利是绝对做不出请客吃饭增进一下同事们之间感情的这回事的。   他不是舍不得花钱,只是单纯地看不起这些智力不如自己的人罢了。   带着一种天生优越感的泡利,说说笑笑地走进了爱因斯坦他们所在的同一家餐馆。   他曾经锐评过爱因斯坦,说爱因斯坦说过的话,也并不全部都是愚蠢的。   ——这是在得知爱因斯坦夸赞他,为了百科全书撰写的相对论部分词条不错之后。   他来到柏林大学,未来能和爱因斯坦这种人在物理系共事,不是他泡利的荣幸,而是爱因斯坦、是柏林大学的荣幸。   正在思考应该如何和爱因斯坦打招呼,泡利的眼神无意间扫到了坐在爱因斯坦对面的那个奥本海默。   那个叫奥本海默的美国人,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抱到了陈慕武的这条大腿。   他除了跟着陈慕武搞研究,蹭了两篇实验论文的第三作者之外,还有什么本事么?   泡利心说爱因斯坦真是生冷不忌,可能他的时间不太值钱,所以才愿意浪费在和这种没什么成绩的人一起坐下来吃饭上。   难道说奥本海默不学无术这件事终于露馅,所以被陈慕武从剑桥大学赶了出来,不得已又跑到德国柏林来投奔爱因斯坦了吗?   心中充满鄙夷的泡利,刚打算收回目光,就又在奥本海默身边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scheie!(狗屎!)   陈慕武怎么也出现在了柏林,还和爱因斯坦共进晚餐?   他们两个人不是不对付吗?   心高气傲的泡利,对爱因斯坦的观感是不过如此,但他对陈慕武却是又怕又恨,另外还稍微有那么一点儿认同的复杂感情。   怕和恨这两种感情的来源很简单,他是真的敢在哥本哈根打自己。   而心中那一丝丝认同感,则来自于泡利觉得陈慕武提出来的量子力学新理论,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几年前,德国物理学会开会的时候,爱因斯坦上台发言,对当时还是新鲜事物的量子力学,提出来属于他的反对意见。   而台下坐着的众人对由陈慕武提出来的这种新理论褒贬不一,不知道爱因斯坦和陈慕武这两个人谁对谁错。   只有泡利坚定地站在陈慕武的那一方,提出来马赫原理之类的话,来反驳在台上反驳量子力学观点的爱因斯坦。   这不是他为了在全德国物理学家的集会上出风头,所以才反对爱因斯坦,而是泡利真的觉得陈慕武的量子力学没什么问题。   自从领诺贝尔奖前的哥本哈根一别,到今天和陈慕武再次相见,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   泡利见到之他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浑身上下隐隐作痛,害怕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快进到自己再次被打。   上次在哥本哈根,他和陈慕武在丹麦都算是外国人,即使报警,那也很可能会各打五十大板。   而且还要给他老师玻尔一个面子,所以泡利只能把心中的那口气给咽到肚子里。   从丹麦回到汉堡,泡利知耻而后勇,在精进自己的物理学研究同时,还没忘从事体育锻炼,只要有空就苦练击剑,为的就是能够一雪前耻。   今天在柏林再次看到陈慕武,体育锻炼给他带来的自信,让泡利根本不怕再和陈慕武交一次手。   就算打输了,那又怎么了!   这里不是丹麦的首都哥本哈根,而是德国的首都柏林。   法律会保障每一个德国人的合法权利,你一个外国人,还是远东的东亚病夫中囯人,在柏林算老几?   这次说什么也要把陈慕武给送进局子里。   只是,铁嘴依然硬但已经做好了被再揍一顿准备的泡利,突然有了一种不太乐观的预感:就在普朗克马上要退休的这个节骨眼儿,陈慕武突然出现在了柏林大学附近,还和爱因斯坦坐到了一起。   再联想起之前的风言风语,难不成陈慕武真的已经离开了剑桥大学,马上就要顶替自己,成为柏林大学的教授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   泡利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不是就如同他自己想的那样,于是走上前去,想要直接问个清楚。   不管是真是假,都给自己一个痛快。   “爱因斯坦教授,晚上好!”   走进饭馆之后,他先是走到那张桌子前,假装和爱因斯坦打了个招呼。   爱因斯坦向泡利点头致意,他刚想回应,但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泡利假装才刚刚看到陈慕武,脸上强挤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啊呀,陈博士!您是什么时候来到柏林的?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奥本海默听到有人和陈慕武打招呼,才抬头看了一眼。   他到了剑桥大学后不久,就跟着陈慕武一起出差,到了丹麦的哥本哈根。   陈慕武和泡利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客房动手时,奥本海默虽然不在现场,可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心中憎恨着泡利这么一个人——即使陈慕武占了大便宜。   奥本海默的心中立刻就充满了戒备,不动声色地悄悄握住了盘子旁边的叉子。   他甚至还调整手型,找了一个最容易发力的姿势。   万一待会儿打起来的话,这样就能做到先发制人,一击毙命。   “啊!泡利教授,好久不见!听说你马上就要接任普朗克教授的教职,入主柏林大学物理系,恭喜恭喜!”   泡利有点懵。   听陈慕武话语的意思,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工作变动。   他也很清楚自己在陈慕武心中的风评,绝对是被划在最差的那一批中的最后几个。   此时此刻,他说出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真心实意地在祝贺自己,还是说在告知自己残酷的真相之前,先对他出言讽刺几句?   泡利在大脑中快速地进行了一下换位思考,如果换做是他的话,那情形毫无疑问就是后者。   这个陈慕武,可真不是个东西!   他表面上放出风来,说自己不会来柏林大学,同时还很好地伪装了自己,风波结束之后,也一直都留在英国剑桥。   谁能想到,这个心眼很多的中囯人居然采用了一种迂回战术,明面上是去苏连讲学顺带回国,结果返程的时候杀了个回马枪,突现柏林。   心中的怒火已经被点燃,泡利的脸上仍然维持着镇定:“多谢陈博士!不知道陈博士您这次来到柏林,有何贵干?”   “我本来都没打算来柏林,只不过是回剑桥的时候,路过此地而已,”陈慕武笑着看向了对面的爱因斯坦,“是爱因斯坦教授,亲自到火车站的站台上把我‘劫’了下来,邀请我在柏林小住几天,顺便讨论一些物理学上的问题.”   看上去,陈慕武回答的很真诚,不像是在骗自己。   可泡利仍然有些不放心:“爱因斯坦教授把您劫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沃尔夫冈,你难道没看这几天的报纸吗?……”   健谈的爱因斯坦把话题接了过来,详略得当地讲述了报纸上刊登的陈慕武在波兰的“奇遇”。   “……所以看了报纸之后,我就在今天算准时间去站台上,把陈博士给拦了下来,有些问题想和他讨论讨论.”   陈慕武这么说,爱因斯坦也这么说,现在的泡利总算放了心。   紧张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心情变好的他,终于表现出了一个优秀的物理学家的本能。   “两位在讨论些什么有意思的问题?”   爱因斯坦的这个统一理论早晚都要写成论文发表,和陈慕武讨论,也是为了能够拓宽思路。   泡利同样也是聪明的年青人,虽然经常对自己出言不逊,爱因斯坦还是对他抱有好感,认为泡利代表着德国物理学的未来。   于是爱因斯坦趁着这次见面,把自己那个想要统一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的想法,也说给了站在餐桌旁的泡利,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泡利可不像陈慕武那样虚与委蛇,他主打的就是一个真性情。   听完爱因斯坦的描述之后,他早就忘了刚才初见陈慕武时心中的那种恐惧和担忧,现在又变回自信满满。   “爱因斯坦教授,您为什么依然对统一两种场这件事情念念不忘?   “恕我直言,我觉得您这次的这个变换想法,应该也不会逃脱几年前,您曾信誓旦旦地坚信着的那个‘仿射理论’的结果.”   陈慕武心想,泡利不愧是泡利,他那牙尖嘴利的风格仍然没变。   泡利心想,爱因斯坦不愧是爱因斯坦,想的问题仍然是这么无聊和错误。   爱因斯坦心想,陈慕武说自己这个想法很有意思,而泡利却说自己这个绝对会是一个错误,他们两个究竟谁对谁错?   奥本海默心想,看样子今天应该是打不起来了,于是他悄悄地松开了紧握着叉子的手。 第279章 18柏林大学物理系   因为饭馆靠近柏林大学,所以这家小饭馆就像是冯·诺依曼去剑桥大学的时候,请他吃牛排的那家小饭馆差不多。   就算是年少成名的陈慕武,在那家饭馆的服务员眼里,也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   柏林大学这边饭店的服务员们,也基本上早就习惯了有各式各样的人在里面讨论各式各样的问题。   食客中的那些个长得平平无奇的、秃顶的、戴着厚厚眼镜的、穿着都是褶皱的西服的中老年男人,指不定就是附近大学或者研究所中的什么教授、专家、学者。   但是和剑桥大学那家饭馆不一样的是,地处剑桥郡内的饭馆的服务对象,基本上只有剑桥大学的老师和学生,再加上少部分和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本郡居民。   而柏林大学却在德国的首都柏林市内,除了学校的老师、学生和附近的居民,还有着数量众多的流动人口。   今天的饭馆里,除了平时的常客,也有不经意间路过,刚好赶上肚子饿,于是随便走进来就餐的新客人。   能在这样一家深藏不露的饭馆中,见到言论和照片都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爱因斯坦,确实是能很令人惊喜的一件事。   即使大多数人都在平时的日常闲聊中,不太待见这个犹太裔的大物理学家,可那是谁也没在生活中和他见过面的情况下。   真见了面之后,心中的感觉也就又要另当别论。   能和现在全世界当中最优秀的物理学家,在同一间餐馆里吃饭,不说荣幸不荣幸的了,只能说别人想要获得这个机会都没有。   可惜没有手机也没有网,不能掏出来拍照、录像、发x发ins一条龙。   于是只好等待服务员下一次从自己的桌旁路过,到时候向他借用纸和笔,在爱因斯坦博士用餐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再请他帮自己签一个字。   然而,然而。   还没等来服务员,却先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后生径直向爱因斯坦他们那桌走去,看样子像是打招呼问候,但站了很长时间也不肯走。   爱因斯坦博士同样很和善地,向这个年青人说着什么。   谁也没料到到了最后,年青人却忽然提高了声音,   虽然听不懂什么“变换”,什么“仿射理论”,但是他说话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还是能看得到的,语气中满满的嘲讽还是能听得懂的。   这个毛头小伙子到底是什么档次,居然敢当面训斥爱因斯坦?   只是风暴中心里的这一桌,还不知道饭馆中的其他客人现在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泡利表达了自己对统一理论不看好的观点之后,爱因斯坦很想深入了解一下,未来的柏林大学物理系主任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想法。   于是在询问了两位客人的意见之后,他邀请泡利坐下来,和他们在一桌吃饭,顺便聊聊天。   陈慕武对此没什么反对意见,看今天这个情况,估计泡利整晚都要和爱因斯坦讨论他的统一理论,战火不会轻易烧到自己这里来。   那自己就安心吃饭好了,爱因斯坦如果愿意多掏钱再请一个人吃饭,也是他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反正德国已经渐渐走出了一战失败等各种原因导致的经济危机,马克的购买力也早就回暖。   退一万步讲,就算爱因斯坦不愿意掏钱,自己帮忙出钱也不是不可以。   奥本海默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既然陈慕武都没意见,那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这张桌子上,自己才是学术地位最低下的那一个。   虽然看不起泡利,可人家毕竟是柏林大学的准终身教授。   中囯的谚语说,在大海中乘风破浪的蛟龙,到了浅滩上被小虾调戏,在深山中称王称霸的老虎,到了平地上被幼狗欺负。   奥本海默愈发觉得自己就是那条龙,那只虎,刚好1904年生人的他,按照生肖属相来说,就是属龙的。   中囯的传统文化,还真是博大精深。   泡利坐了下来,今天被泡利宴请的那两位同事,也只能跟着坐了下来。   他们都是柏林大学物理系的教职员工,和爱因斯坦的关系说不上太好太亲密无间,但也总是每天都在系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真正让这两个人感到惊喜的,是出现在桌子旁的陈慕武。   他们也在报纸上看到了陈博士在波兰受到的无妄之灾,但谁也没想到爱因斯坦教授神通广大,居然能在柏林火车站,把陈博士截胡,邀请到柏林大学来。   德国菜要比英国菜好吃的多,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奥本海默觉得,这桌上的菜品,似乎与他在奉天张府宴上吃到的菜品有几分相似。   虽然不如后者精致,毕竟价格和环境摆在那里,但是食材烹饪手法和味道,都和中囯的东北菜如出一辙。   而对于吃饭这件事情,陈慕武持悲观态度。   在德国吃的中规中矩,到了法国还能吃上十几天的可口饭菜。   等离开法国回到英国之后,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折磨了。   餐桌上,德国人爱因斯坦和泡利对他们今晚的这顿饭,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家常便饭而已,从小吃到大,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故土的味道。   这两个人把精力全部都投放在了对统一理论的争论上。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只能找在场外的第三人评理。   第三人陈慕武只能在一旁边吃着饭,边打太极。   他不得不感慨,泡利的物理学直觉有多么可怕。   一时半会儿间,他虽然不能说出来爱因斯坦的变换理论究竟是哪里不正确,但一直坚持的话语就是说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绝对不可能会统一到一起,而且说不定,在这两种力之外,还可能会有其他的第三种力存在。   听到泡利为了否定爱因斯坦的理论,提出来的这种新颖的说法。   正在吃饭的陈慕武愣在了那里,口腔中嚼着的黑面包也随之卡在了嗓子眼。   “陈,你怎么了?”   东道主爱因斯坦在言语交锋中有些落了下风,于是他选择了避战,转头关心起了自己的客人。   “没,没什么事……”   陈慕武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爱因斯坦的那杯不含酒精的潘趣酒,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于是他也跟风点了一杯零酒精的潘趣酒,只不过是苹果口味的。   陈慕武稍微喝了几口苹果汁,把卡在喉咙处的那块黑面包浸湿之后总算是咽了下去。   “我觉得泡利教授的这个观点还有点意思,毕竟我们现在也还没搞明白,原子核中把那些个同性相斥的带正电的质子聚集在一起的,究竟是电磁力还是引力中的哪一种。   说不定就哪一种都不是,而是确实有第三种力的存在……”   泡利很惊讶,他没想到那个自己在心中认为和他一定不对付的中囯人,这次居然站到了自己这边,赞同自己的观点,替自己说话。   只是看到爱因斯坦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眉间的皱纹多了几分,一杯酒端平的陈慕武只能又继续改口说道:“不过,即使存在着第三种力,说不定这第三种依然能和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统一在一起。   “在未能确认并发现第三种力存在的情况下,我觉得爱因斯坦教授尝试一下他的思路也未尝不可,先找到能把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统一到一起的办法,然后再等第三种力发现之后,把这个办法代入套用于其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泡利暗自抱怨道,他心中刚刚萌生出的对陈慕武的好感又荡然无存。   这明褒暗贬的手法运用得如此熟练,不愧是只有自己的一生之敌陈慕武才能办出来的事。   其实陈慕武自始至终都不认同爱因斯坦的想法,但他只是不愿意像泡利那样不管不顾,直来直往,在无意间就用话语伤了别人的心,但他自己还不知道。   听到陈慕武替他说话,餐桌旁的爱因斯坦或许一时很开心。   但只要爱因斯坦回去之后仔细想想,就能想明白这件事究竟哪里不正确。   一共十六个独立分量,光是引力就占了其中的十个。   剩下的六个,一开始分配给电磁力这一种力或许还可以,虽然和引力的个数不对等,但也还说得过去。   但假如真的存在第三种力呢?   电磁力和第三种力一起抢六个指标,引力却独占了另外十个,这就很说不通了。   陈慕武只不过说的很隐晦,没有像泡利那么不讲情面,他想的是,最起码要好好吃完今天的这顿晚饭才行。   毕竟刚下火车就被爱因斯坦给拦了下来讨论问题,早饭没吃,午饭没吃,倘若晚饭再吃不好,陈慕武就真要拍案而起了。   饭总算是吃完了,爱因斯坦结完账,泡利就领着他要请的那两个客人先行离开。   爱因斯坦的意思是,继续去陈慕武那里接着聊聊他的统一问题,却被陈慕武以旅途疲惫、来日方长、不差这么一点儿时间等等理由给委婉拒绝了。   想到今天已经磨了陈慕武整整一天,虽然不太情愿,但爱因斯坦也只能暂时离开。   奥本海默又说想要去柏林市区内逛一逛,陈慕武只想求他放过自己。   旅途疲惫真不是陈慕武拒绝爱因斯坦的理由,而是他现在的真实状态。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旅行,估计这位大少爷的内心早就已经躁动不安。   他嘴上说去市区里逛一逛,估计到最后去的地方,不是酒吧,就是舞厅。   反正又送走了奥本海默之后,洗过澡的陈慕武躺在床上就是倒头大睡。   等他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天亮时分。   不知道奥本海默昨天晚上几点才结束了他的游戏人生回到旅店,陈慕武的决定先去吃个早餐,然后再回来叫醒他,等候爱因斯坦的到来。   结果刚到一楼的餐厅,就发现对方已经坐在一张餐桌旁边等着自己。   看上去,爱因斯坦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愉快。   难道说昨晚分别之后,他就已经想到了自己那个变换观点中的不合理之处了吗?   “陈,昨晚睡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教授,这可能是我在返程途中睡得最踏实的一次.”   “可是我睡的不怎么好,”爱因斯在脸上做出来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昨晚我真应该留下来继续和你讨论问题,刚回到家里就接到通知,物理系那边希望你去柏林大学走一走转一转.”   哦,敢情这才是让爱因斯坦闷闷不乐的原因。   他觉得去物理系参观,耽误了自己和陈慕武讨论的时间,本来陈博士留在柏林也就只有三天而已。   而爱因斯坦又之所以向陈慕武坦白这件事,就是希望他能拒绝物理系的邀请,接着和自己探讨统一大计。   全世界的物理系大同小异,别的学校陈慕武都可以拒绝参观的邀请,但是柏林大学不行。   没办法,柏林大学物理系的系主任普朗克,对他有恩在先。   就算是爱因斯坦发电报推荐,但假如作为《物理学年鉴》主编的普朗克不拍板,陈慕武的第一篇论文就不会那么容易地发表在欧洲物理学的顶级期刊上面。   早在三年前的1924年,陈慕武跟着卢瑟福到布鲁塞尔参加第四届索尔维会议的时候,他就想在会议结束之后,跟着以朗之万为首的法国物理学家们一起到德国拜访。   只是因为当时卢瑟福催着他回剑桥做实验,准备他的博士毕业论文,所以那一次陈慕武并没能成行。   这次终于能在普朗克退休之前见到他老人家,当面表示自己的感激,陈慕武说什么也不会错过机会。   所以他就装作看不见,一直等他表态的爱因斯坦,草草吃完了晚饭,再回到楼上去叫奥本海默。   他还让奥本海默从行李中拿出两包从中囯带来预备送礼的茶叶,当做是和普朗克见面的见面礼。   ——之所以昨天没送爱因斯坦,是因为他连喝咖啡都不喝带咖啡因的。   刚刚睡醒不久的奥本海默找出了茶叶,又用光速飞快地打扮了自己。   等他依然打扮得像个有钱人一样走出门外的时候,陈慕武在奥本海默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个之前从没出现过的东西——相机。   陈慕武虽然对摄影不怎么感兴趣,对相机也没什么研究。   但他还是在镜头盖上看到了那太过经典的五个字母,“leica”。   来一趟柏林,奥本海默居然还能淘到这种宝贝吗?   虽然不记得徕卡这个牌子成立于何时,但奥本海默买到的这款,应该是公司早期的机型之一。   留到以后,那也算是一个古董,陈慕武觉得自己也应该买一台来玩玩,为的不是日后升值,而是为了能拍下更多的照片来记录历史。   “罗伯特,你这个照相机不错啊!花了多少钱?”   “不错吧?我也觉得不错!昨天晚上在柏林街头闲逛,忽然想要买点儿本地的纪念品,就进入到了百货公司大楼。   挑来挑去,就选中了这么一台德国制造的照相机。   和美国那些笨重货不一样,这台小巧玲珑的相机,我是越看越喜欢。   只花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如果去中囯之前,我就有一台照相机的话,那么这一路上不知道能拍多少张照片。   唉,真是可惜.”   反正只要不是买下世界第一高楼伍尔沃斯大厦,对奥本海默这个富家公子来说,都不算什么大钱。   问不出价格的陈慕武只能作罢,带着奥本海默来到楼下的餐厅和爱因斯坦会和。   心血来潮的奥本海默让陈慕武并排和爱因斯坦站在了一起,他这个相机所拍摄的第一张照片,就记录下来了兴致勃勃的陈慕武,和闷闷不乐的爱因斯坦。 第280章 19爱因斯坦很激动   照片拍完之后,三个人就离开旅馆,往柏林大学进发。   在前面引路的爱因斯坦,脸上和心中一直闷闷不乐。   听着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在自己身后闲聊着有关相机的一些问题,他又回想起了1923年元旦在仩海,和陈慕武初相见时的情形。   一开始,工部局的那次讲座在爱因斯坦心中,和曾经在欧洲、在美国还有在日本办的诸多场讲座没有什么区别。   在那些个场合里,就算不认真准备演讲的内容,而是站在台上胡乱地随便讲些不着边际的话,台下的那些根本听不懂相对论、只是为了回去之后有吹嘘的资本的、附庸风雅的观众们,也会为他献上热烈的掌声。   可以说在仩海公共租界的工部局礼堂,陈慕武站起来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有史以来爱因斯坦办的这么多场讲座当中,问的最专业也是让他最惊喜的一个问题。   为此,爱因斯坦不惜让主办方打乱计划安排,在台上多停留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来和陈慕武讨论有关引力场方程的解的问题。   那天的讨论被强制结束之后,工部局的工程师查特莱邀请在讲座上脱颖而出的陈慕武,和他们一起参加为爱因斯坦准备的宴会。   就算是不为结识爱因斯坦,也能结识公共租界当中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一个人想上位的的话,是绝对不会错过这种天赐良机的。   “陈博士,你今天进到我办公室的时候,虽然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就知道来的人是你。   而且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竟然还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你今天来,并不只是为了和我打招呼,还要来接我的班,帮我把在这所学校里的事业继承下去。   怎么样,物理系主任这个位置,”说着话,普朗克还转身用手重重地拍了拍身后的椅背,“直到现在还给你留着.”   老普朗克虽然是正宗的日耳曼人,也是很热爱德国的德国人,虽然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德国国内,但他反而成为了最惨的那一个。   当然,爱因斯坦把他给留下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纵使你是名满天下的物理学家,但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暂且不提爱因斯坦把奥本海默拉到了自己办公室这边,三年多之后,陈慕武终于在柏林大学的这间办公室,见到了跟自己神交已久的普朗克。   于是打过招呼之后,陈慕武和普朗克两个人之间,就陷入了一种客套的循环:前者表述自己对物理学前辈的景仰,而后者表对前者寄过来那么多论文的感激。   普朗克把茶叶放回自己的办公桌,又邀请陈慕武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   何苦呢?   泡利、爱因斯坦和玻恩这种有先见之明的犹太人,都提前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他早就有各种机会能够离开,可还是依然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和自己的祖国待在一起。   欧洲大部分国家的人民,喜欢的咖啡因饮料都是咖啡,只有英国和爱尔兰不列颠群岛上的这两个岛国,对茶叶才是由衷热爱。   只要在学术上取得足够多的成就,在学术界获得足够高的声望和地位,他们就会上赶着过来巴结你!   陈慕武啊陈慕武,你可真是糊涂啊!   爱因斯坦愈发地后悔,他觉得自己当初给爱丁顿发电报,把陈慕武送到英国的剑桥大学,是自己最近几年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爱因斯坦和奥本海默也跟着坐到了一起,不知道自己参观的这一上午,他们两个人都做了些什么。   普朗克和陈慕武之间频繁的交流,也都是基于陈慕武给普朗克寄过来的论文稿件。   和英国人嗜好红茶的习俗不一样,在剑桥大学中陈慕武周边的那些人中,大家已经渐渐向绿茶和乌龙茶转变。   陈慕武只花了一年时间,就在剑桥大学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   而办公室的主人普朗克,这却是真真正正地第一次见到陈慕武。   看到一个脸生的东亚人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并没有太多惊讶。   做完这一切事情,陈慕武又在普朗克的陪同下,在柏林大学吃了顿午饭。   陈慕武往前紧走几步,普朗克也赶快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伸出了手。   普朗克想到的补救办法,就只能请陈慕武多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文章,帮它在和新兴的《物理学杂志》的对抗中取得优势。   但陈慕武偏偏就拒绝了这件事,看上去,这个一心向学的年青人,只是想和自己讨论一些物理学问题而已。   爱因斯坦把陈慕武领进了柏林大学的校园里,又送进了普朗克的办公室。   就算日后陈慕武万般邀请他到斯德哥尔摩,估计普朗克也绝对不会离开德国。   就因为对德国一众犹太裔物理学家和科学家们保有同情,普朗克也成为了那些宣称要建设雅利安物理学的种族主义者们批判的对象,宣称他是“白皮犹太人”,又公开质疑他的成名代表作,第一个提出量子概念的热辐射公式,是否是抄袭剽窃自其他的人的成果。   奥本海默也想跟他进去,但是又一把被爱因斯坦给拽了回来。   普朗克也像之前老汤姆孙回忆开尔文勋爵和瑞利三世男爵时那样,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表情。   马克贬值,但世界上其他的货币并没有贬值,它们和马克之间的汇率,甚至还能够随着德国国内的经济危机而水涨船高。   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   普朗克从善如流,但只从了一半,他发表了陈慕武的论文,却没能向陈慕武发出到柏林大学来留学的邀请。   柏林大学的物理系有什么好看的?   看到他们的架势那么大,陈慕武真有些庆幸,没向他们介绍古代中囯点茶那一套更为繁琐复杂的喝茶方式。   秋风萧瑟天气凉,看来是时候给自己加两件衣裳了。   虽然没说一句话,他的那个意思也很明显,普朗克要见的人是人家陈慕武,你一个跟在陈博士后面刷论文刷成果的在读博士生,跟进去又要凑什么热闹。   他在八十六岁高龄的时候,又亲眼见证到了自己所热爱的祖国,第二次在战争中失败。   又如果,陈慕武是柏林大学的学生、教授,那自己不是想什么时候和他讨论问题,就什么时候和他讨论问题了么?   还没到柏林大学物理系,爱因斯坦的心中就已经深深记恨起了物理系的老系主任。   那只要他能跟着从陈慕武那里学到一些皮毛,说不定就能和自己聊聊相对论,聊聊统一场。   后来,随着陈慕武越来越多的论文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他在物理学上取得了越来越多的成就,普朗克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能提升柏林大学物理水平的天才,白白把他拱手送给了英国人。   如果是那种玩得很开、生冷不忌的花花公子,说不定还能在经济危机结束以前,给若干个德国姑娘肚子里留下中囯的种子。   大家都把这件事当做是一件乐子事,算是日常生活之外的一种消遣和调剂。   “普朗克教授,过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和您见面了。   我是陈慕武.”   “陈博士,欢迎欢迎!早就听夏元瑮、爱因斯坦和玻尔等人提过你的大名,我们今天终于见面了.”   再者说这个位置对自己的吸引力也不算大,未来德国的种族主义只会越来越严重,陈慕武一个外国人坐在这种位置,根本享受不到风光无限,只能每天提心吊胆,到最后灰溜溜地逃出德国。   如果收到自己的电报以后,就立刻马上给陈慕武发回电,邀请他到柏林大学留学的话,那么陈慕武也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市侩。   尤其是都是公子哥的剑桥使徒社,大家甚至展开了复古运动,坚决抵制像红茶中加入牛奶和方糖这种二创行为,而是遵循茶这种饮料发源地中囯的喝法,仅仅是用沸水冲泡即可。   在闲聊中得知,奥本海默跟在陈慕武身边学习工作,也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   像陈慕武这种花大洋的留学生,依然能在德国过得很滋润。   可是,三年,仅仅过了三年多的时间,那个单纯的、喜欢讨论物理学问题的、心中没有其他杂念的年青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陈慕武在欧洲,尤其是在英国浸淫了三年多,这个中囯天才的纯粹被那个虚伪的社会给蚕食得丝毫不剩,整个人身上只剩下圆滑和世故。   想起来陈慕武没能来德国留学的遗憾,爱因斯坦心中又开始埋怨起了他当初委托办这件事情的普朗克。   呃,那还是算了吧。   他陈慕武今天上午敢答应普朗克的邀请,今天下午泡利就敢带着他的佩剑来找自己决斗。   他也不能算是第一次和普朗克见面,毕竟在课本和网络上,你能见到过许多普朗克在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的优雅照片,以及成为教授后晚年时期不修边幅的玉照。   而且他在那边实验和研究都做的风生水起,即便是挖墙脚,估计没有金锄头,也挖不动这株玉灵芝。   今天进到他的办公室,和这位物理学大师见的第一面,那长相和上印着的照片,分毫不差。   他有必要和那帮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处好关系么?   一方面,作为德国物理学界的代表人物,普朗克像个吉祥物一样被高高捧到了神坛之上。   这个错误甚至比自己在引力场方程中引入宇宙常数项,还要严重。   因为柏林大学有很多东亚人留学,普朗克也曾经有过中囯,或者说是清朝的学生。   可谁都不愿意相信,幸福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苦难。   在办公室等着迎接陈慕武到来的普朗克,莫名其妙地打了两个喷嚏。   他现在的工作重心,已经完全偏向于柏林大学物理系的管理工作,和对《物理学年鉴》的投稿进行审稿和把关。   拜访完普朗克之后,陈慕武跟着老头一起参观了柏林大学的物理系,听他给自己介绍,某间实验室曾经是基尔霍夫工作过的地方,某间办公室当中,自己第一次见到亥姆霍兹。   虽然留在德国是普朗克的不幸,但这也是他的宿命。   他和爱因斯坦不一样,马上就要退休的普朗克,早就告别了第一线的物理学研究。   毕竟那时候德国人连面包都吃不起,又哪有别的心思再去搞一些有的没的呢?   做了很多年主编的普朗克,不愿意见到这本老牌的德文物理学杂志,就这样毁在自己的手里。   老头儿只是象征性地客气了一下就收了礼物,脸上并没有表示出多大的惊喜。   但爱因斯坦可能没想过,德国的经济危机,只是针对德国赚钱德国花的德国人。   看着眼前这个乐呵呵和自己憧憬退休之后的悠闲生活的老头儿,陈慕武实在是不忍心再想起日后生活对普朗克做出来的种种折磨。   好不容易进入到下一话题,普朗克又开始邀请陈慕武,希望他能留在柏林大学物理系。   在战争中,早就已经退休了的普朗克就一直维持这种水深火热的状态。   而另一方面,在神坛下方又有许多宵小之辈,或明或暗地对他进行攻讦谩骂。   他又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就是假如有一天,自己在物理学上遇到了瓶颈,那么就在剑桥郡周边开一家奶茶店,把这种饮料像麻将那样推广到全英国,估计也能赚上一笔钱。   陈慕武的行李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要带回英国去的茶叶。   如果当年陈慕武去的不是老牌资本主义强国,纸醉金迷的英国,而是来的德国,说不定他身上学到的圆滑世故还能稍微少一些。   自己马上就要退休,还想多享受几年悠闲的时光,可不能因为一个不留神,在退休前给自己找上麻烦。   自从昨天上午,自己和陈慕武在旅馆中讨论有关的统一理论的问题,奥本海默就一直在旁边用本子和笔写写画画,看上去他对这件事情也有极高的热情。   看到这个人的手中还拎着包装精美的东西,长相也和经常在报纸上看到的照片差不多,普朗克就立马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误打误撞走错门的学校学生,而是他今天一直都在等着的贵客。   自己甚至都不用在报纸上看到他的旅行信息之后,急急忙忙地跑到火车站,把陈慕武拦截回柏林。   一开始,陈慕武在仩海寄给《物理学年鉴》的第一篇论文,是因为有爱因斯坦的电报,普朗克才同意发表的。   就连普朗克都没想到,爱因斯坦的行动力居然会变得这么高,头一天晚上从报纸中看到新闻,第二天早上就把陈慕武从火车站劫回了柏林。   “奥本海默先生,听陈博士说,你也很懂相对论,我想听听你对统一场理论有什么看法.”   长时间的握手之后,陈慕武又递上了自己手中的礼物:“教授,您谬赞了。   这是来自我家乡中囯的两包茶叶,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您务必要收下.”   除了不怎么爱看报纸的泡利,柏林大学里面的大部分人,都从报纸上看到了陈慕武在波兰遇到的那些事情。   他是从跟着泡利一起去吃饭的那两个物理系员工嘴里听到陈慕武在柏林这件事的,然后又连夜联系上了爱因斯坦,表达了自己想要邀请陈博士来柏林大学物理系转一转的意愿。   看脸上的表情,似乎相处得还不错?   饭桌上,普朗克又提议,陈慕武今天下午在物理系给柏林大学的学生们做一场临时讲座。   当事人本人还没有表态,但坐在旁边的爱因斯坦却激动地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陈博士今天下午已经和我约好了,对吧,陈博士?” 第281章 20反常的爱因斯坦   普朗克一脸失望,虽然临时提出来要办讲座,不给别人足够的准备时间,这件事看起来不太礼貌。   但他觉得自己和陈慕武已经培养了一上午感情,对方怎么也要卖给他一个面子。   虽然没有过多准备,不讲什么具体内容,但哪怕站在台上随便讲几句,也总比不办这个讲座强。   只要陈慕武能站到台上,那他就是一个丰碑式的人物,是物理系甚至整个柏林大学的这些学生的一个榜样。   年纪轻轻就在本职学科物理学和其他的一些临近学科上,都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如果让陈慕武在礼堂的讲台上,对着观众席上的毛头学生们再大喊上几句“想成功,先发疯,不顾一切向前冲”、“拼一次、富三代,拼命才能不失败”这种洗脑式的口号,那对这些学生来说,产生的激励效果绝对是不亚于打鸡血的。   普朗克的幻想很美好,只是他想象当中的这种演讲方式,肯定不适合陈慕武。   不过也用不了几年,德国就将上台一位演讲高手,那就不仅仅是激励柏林大学的学生,而是直接激励了全德国的非犹太裔国民。   结果陈慕武还没回应,他是否要在柏林大学物理系办一场讲座,半路就先杀出来了一个爱因斯坦,替人否定了他的这个邀请。   不死心的普朗克又把头转向了还没有表态的陈慕武,但后者也只是对他摇了摇头,脸上一副抱歉的表情。   本来如果昨天不碰到泡利和另外两个柏林大学物理系的职员,那今天陈慕武也不一定会到这里参观访问。   再加上和爱因斯坦有关统一理论的问题还没讨论完,如果今天下午陈慕武再在柏林大学办场讲座,估计现在就开始在眼睛中冒火的爱因斯坦,真会有刀了自己的心思。   “实在抱歉,普朗克教授,我今天下午确实和爱因斯坦教授约好,我们要讨论一些问题。   再者说,您临时发出来的这个邀请,我个人没提前做什么准备,估计也讲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来。   总不能让我在德国这个全世界物理学的中心,再把《相对论和唯物论》这个题目的讲座给拿出来讲一遍吧?那别说是要被全德国的物理学家们所耻笑了,估计我都过不了泡利教授的那一关.”   《相对论和唯物论》,只是在特定国家的特殊产物,这放到陈慕武的个人简历当中,已经算是躲不过去的一个小黑点。   不过只要日后陈慕武足够伟大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说不定攻击的矛头,反而会指向那个活着被抹黑、死了还要被一次又一次鞭尸的国家,嘲讽这个国家是如此这般,以至于让陈慕武这么伟大的一个科学家,到了其境内也不能幸免,讲出这样一个标题的讲座内容来。   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还有人说出,“陈慕武来了也要站起来敬酒”这种话呢?   笑容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这个仿照能量守恒定律而创造的说法,虽然不是科学只是一种搞笑方式,但在陈慕武拒绝了普朗克的讲学邀请之后,他亲眼见到了刚刚还闷闷不乐的爱因斯坦脸上充满了赞许的微笑,而刚刚还在有所期待的普朗克,脸上却出现了爱因斯坦之前的表情。   小陈肯定不能让物理学前辈因为自己而感到不高兴,所以他在拒绝了普朗克之后,又接着补充了几句。   “很抱歉普朗克教授,不能在柏林大学这间历史悠久的高等学府中办讲座,是我的遗憾。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再错过。   “不过,等我离开德国以后,可能会再写一篇论文寄给您,希望普朗克教授多加帮忙,还能把它发表在《物理学年鉴》上.”   普朗克虽然卸任了柏林大学物理系主任的职位,但他还要在这本物理期刊主编的位置上多待几年。   相比物理系主任这个职位,期刊主编的日常工作就要清闲的多。   他不必再参加整个物理系的管理工作,只需要每天看几篇稿件即可。   即使陈慕武一直不太稳定地向《物理学年鉴》所供稿,可《年鉴》被新兴的《物理学杂志》超越也在所难免。   普朗克所需要审核的稿件数量随之越来越少,他的工作也就跟着越来越悠闲。   许诺出去一篇论文之后,才终于让普朗克脸上的神情,从阴云密布变得有所好转,但还没有彻底放晴。   陈慕武也不用担心论文的选题是什么,爱因斯坦早在一天之前,就给自己送来了现成的论文内容。   等离开德国之后,高低也要写一篇论证为什么说变换理论不能解决统一场这个问题的论文,来彻底打消爱因斯坦的念头,让他赶快再去寻找一个新的办法,继续啃这块硬骨头。   陈慕武觉得,等自己的这篇新论文发表之后,普朗克的脸上会不会重新出现,他不知道,但是爱因斯坦脸上的笑容,应该是会消失不见一段时间了。   吃完了中午饭,爱因斯坦就不容拒绝地从普朗克那里,接管了陈慕武接下来在柏林大学内的行程。   所谓行程,也不过只是把陈慕武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接着跟他商讨统一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的大事。   虽然在学校里也有办公室,但因为爱因斯坦经常去的是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所以柏林大学的这一间不怎么用,却依然收拾得干净整洁。   姑且先不论内容的正确与否,但陈慕武觉得,和爱因斯坦一起讨论问题的方式,可比之前在哥本哈根的时候,跟玻尔一起讨论问题时要舒服多了。   即使因为很尊重后起之秀陈慕武,让玻尔这杆大烟枪极其克制在他面前吸烟,但仍然很难改变他当了理论物理研究所主任之后,身上培养出来的那股官威。   和别人讨论问题时候的玻尔,那是出了名的磨磨唧唧。   他思考和写作的习惯,就是在同学生、助手或者访客的讨论中逐步修改成型的。   玻尔写文章,就是每想到一点,就让人记录下来自己的思路和灵感,然后再反复修改。   因为这个不太讨喜的写作方式,他的助手换了一个又一个。   上一个倒霉蛋克莱默斯被玻尔搞出了精神疾病,住进了哥本哈根大学附属医院,最后离他而去。   现任助手海森堡,目前来看在哥本哈根坚持得似乎还不错,可是从丹麦来到英国,到了剑桥大学之后,即使陈慕武休假回国,海森堡却仍然不愿意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可不仅仅是因为刚到一个地方而产生的初来乍到的新鲜感。   能治得了玻尔的,只有直来直往的狄拉克。   在原来的时空,狄拉克在剑桥大学博士毕业之后,先去哥廷根大学和奥本海默汇合,然后又和他分道扬镳,后者去了荷兰的莱顿,而前者则去了丹麦的哥本哈根。   玻尔就是靠着自己在青年物理学者中的名声,为理论物理研究所源源不断地吸引来了免费劳动力。   狄拉克到了那里,当然也逃脱不了和波尔讨论物理问题,顺便给他当助手记录这个厄运。   纵使狄拉克的性格再好,他也受不了这种翻来覆去的修改工作。   被玻尔搞到十分烦躁的狄拉克在爆发之后,跟玻尔说了这么句话:   “玻尔教授,我在念中学时,老师就教育我说,在把句子想明白之前,不要开始动笔写.”   但是现在有了陈慕武,狄拉克就不可能再在毕业之后离开剑桥大学,离开英国背井离乡,到欧洲各地去流浪。   于是物理学界又失去了一个名场面,没人能够再当面指出,玻尔这种写论文的方式,有多折磨人。   爱因斯坦和陈慕武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又讨论了整整一下午有关统一理论的问题,可依旧没出什么有用的成果。   或者说,能出成果才是最奇怪的一件事,陈慕武一直都在精准控分,肚子里揣着糊涂装明白。   但是今天的爱因斯坦,和昨天的他又不一样。   他现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着急的情绪,即使陈慕武明天就要离开柏林,而他们两个人对统一理论的研究,仍然是八字没一撇。   依然是在柏林大学的食堂里吃完了晚饭,爱因斯坦没有邀请陈慕武和他继续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挑灯夜战,而是叮嘱陈慕武回去之后尽快休息,明天白天他还要再到旅馆中登门拜访,继续探讨这个困扰自己的问题。   陈慕武隐隐觉得爱因斯坦今天的表现有点奇怪,但他没有往心里去。   或许是爱因斯坦也渐渐觉得,这个变换理论用来解释统一理论可能有些不靠谱了吧?   跟奥本海默走回住的旅店,在上楼之前,陈慕武特意问了问前台,他们明天去巴黎的火车票买好没有。   如果今天还没买,那说不定明天可能真就来不及了。   前台给出了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说车票这件事早已办妥,而且还是爱因斯坦先生付的钱,他们无需再支付额外的报酬。   哟嗬!爱因斯坦这件事情办得地道啊,连车票钱都帮他们付过了。   等明天早上见了面,多少要和他说几句谢谢。   奥本海默也向陈慕武称赞起爱因斯坦,毕竟今天上午陈慕武和普朗克在系主任办公室里叙旧的时候,他一直都和爱因斯坦待在一起。   他详细地向陈慕武复述了一遍,他今天在爱因斯坦办公室里的全部经过,包括自己是怎么和他一起讨论统一理论的,在自己的启发之下,爱因斯坦又想到了那些新奇的点子。   说到最后,奥本海默脸上甚至还出现了感激的表情:   “陈博士,爱因斯坦教授可真是个好人!他今天夸我相对论学的不错,还说等我从剑桥大学毕业之后,帮忙看看能不能在柏林大学给我安排一个教职,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他说希望我能把您一起挖到柏林大学去.”   陈慕武听后真是各种无语。   爱因斯坦和奥本海默一起讨论统一理论讨论得津津有味,这就已经够奇葩的了。   他居然还想靠着把奥本海默挖到柏林大学来这一招,把自己也给招致麾下,那就有点儿异想天开了。   “罗伯特,你想在柏林大学任教吗?”   陈慕武没有回应奥本海默,而是反问了一句。   “呃,这,我当然很想在毕业之前就为自己为了找好事情,美国那边有很多大学都已经给我发来了任教的邀请,只是欧洲这边,柏林大学还是第一份。   您是知道的,美国大学的无论是教学水平还是声望,都比不过欧洲,所以听爱因斯坦教授提出这件事,当时的我还是很激动的。   但假如,您不留在柏林的话,我是一定也不会来的.”   看陈慕武的表情有些严肃,奥本海默解释得有些手忙脚乱。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如果你愿意的话,将来也可以去斯德哥尔摩那边当个老师.”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愿意去瑞典,陈博士!”   有关奥本海默未来的去向问题,陈慕武暂时没想明白。   如果他不回美国而是跟着自己去瑞典,那说不定他就可能当不上曼哈顿计划的领导人。   还有就是另外一件事,自己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那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把蘑菇种出来的国家,还有必要是他美国吗?   带着这个问题,陈慕武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也就是他们在柏林的最后一天,爱因斯坦仍是早早地就来到了他们所住在的这家旅店。   陈慕武也像之前两天一样,对这位前辈很是配合,仍然哄着他讨论了半天多的统一理论。   今天的爱因斯坦更加反常,甚至主动停止了和陈慕武的讨论。   他看了看表,很贴心地眯眼笑道:“陈,再过半个小时,你们差不多就要出发了。   来日方长,有关这个问题,我们日后再讨论也不迟。   “这样,你们先收拾行李,我到楼下去等你们。   准备好之后,就坐着我的车,一起去火车站.”   陈慕武觉得爱因斯坦可能是真感觉到了他这个理论有问题,所以这两天的讨论才结束得越来越快。   既然东道主都不愿意再说下去,陈慕武也乐得如此。   跟奥本海默收拾好行李以后,两个人就走到了楼下,从前台那里取过了他们今晚去法国巴黎的火车票。   爱因斯坦不但花大价钱,给他们两个买的一趟最快的列车,只需要一夜多一点的时间,就能跑完柏林到巴黎的这一千多公里。   贴心的他不但派出了轿车和司机,他自己也像来时那样,陪着这两位客人送到火车站。   下了车的陈慕武准备和爱因斯坦告别,礼节性地感谢在柏林这三天,他对自己准备的无微不至的招待工作。   但令人惊讶的事情又发生了。   爱因斯坦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个行李箱,笑着跟陈慕武点了点头。   “教授,您这是什么意思?”   “居里夫人家的小孩子要结婚,我如果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就总得去巴黎给我的老朋友道道喜嘛!另外,陈,在婚礼举行之前,我们还有几天的时间,能继续聊聊之前的话题.” 第282章 21陈慕武的空欢喜   本来,坐火车进行长途旅行,是很无聊的一件事情。   现在,在这段旅途当中的最后一段,旅伴除了奥本海默,又多增加了一位爱因斯坦,那这段旅行……   ……就更加无聊了。   如果没有爱因斯坦横插这么一脚,陈慕武本打算是在从柏林去巴黎的火车上,把论证为什么变换理论不能使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统一的论文写出来。   但是现在,当着当事人的面,陈慕武总不能再按照原计划行事。   哦,上车之前,他陈慕武还信誓旦旦地和别人说,用变换来进行统一理论的研究很有前景。   上车以后就开始翻脸不认人,转头就在纸上写下《为什么不能用变换理论来统一两种基本作用力?》这个标题。   如果爱因斯坦好奇地看了一眼陈慕武在稿纸上写下的题目和内容,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深深地背刺了?   既然不能用写论文来打发时间,陈慕武就给自己调整了另外一种心态,他已经做好了和爱因斯坦在火车上挑灯夜战的准备。   呃,别想歪,所谓的夜战,就是在火车上连夜讨论物理学问题而已。   不然还能战什么?   但是等到寄存处取完了三天前寄存在这里的大件行李,又重新办理好托运手续,检完了票,进了站台,最终上了火车,爱因斯坦却没有丝毫要和陈慕武再续前缘接着讨论统一理论的意思。   他只是把胳膊架在桌面上,转头静静地看向车窗外站台再向后慢慢倒退。   而奥本海默则是在一旁鼓捣着他刚入手不久的新玩具,那台徕卡1型照相机。   陈慕武也想要相机记录一下自己的生活,于是在第二天到柏林的晚上,跟着奥本海默出门,给自己也买了一台,只不过他的这台照相机还没有拆封和使用,现在正和那些随身携带的行李放在一起。   陈慕武又觉得只拍照片不过瘾,他甚至还想再买一台摄像机。   但是在德国的百货公司里,并没有售卖这种在日常生活中比照相机还少见的玩意儿。   那就只能等回到英国之后,去伦敦骑士桥的哈洛德百货公司,再碰碰运气了。   “爱因斯坦教授、陈博士……”   没有爱因斯坦和他继续讨论统一理论的问题,陈慕武竟然还觉得稍微有些不习惯。   他正闲得无聊发慌的时候,一直都在摆弄照相机的奥本海默却先开口说了话:   “这卷胶卷里只剩下了一张还没拍过,不如让我替两位拍一张合影,如何?”   “当然没问题.”   经常和记者们打交道的爱因斯坦,早就已经习惯了被要求拍照这件事。   听到阿文海默的话,他把望着窗外的脑袋转回了车厢之内。   看着头发乱糟糟、不修边幅的爱因斯坦,陈慕武突然想起来历史上很知名的一张照片。   “教授,我们这次拍一个不一样的合影吧?”   “不一样的合影?什么意思?”   “像这样,脸对着照相机……”   陈慕武开始很耐心地教爱因斯坦摆起了pose。   “……把眼睛睁大,挑着眉毛,最重要的一点,把舌头伸出来唉……”   陈慕武一边指挥,一边和爱因斯坦同步进行,在自己的脸上也做出了一个吐舌头扮鬼脸的表情。   因为他在最后也把舌头伸了出来,导致句子末尾的几个音节说出来很大舌头。   爱因斯坦跟着陈慕武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直到听到让自己伸出舌头来,他才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陈,难道你这是嫌我没有提前和你说,就跟你一起上了去巴黎的火车,所以才要整蛊我吗?”   他质问道。   当然不是!   陈慕武心说,你都不知道你摆这个动作的照片,在未未来究竟有多火。   不仅算是物理学家的照片中最火的一张,就算是排全世界最有名的人物照片,爱因斯坦吐舌头的这一张,也一定会榜上有名。   他把舌头也暂时收了回去,跟爱因斯坦解释道:“教授,当然不是这样。   我只是想改变一下人们一提起物理学家时,对我们所持有的那一种刻板印象。   大家都说我们学物理的人聪明归聪明,但是总一脸严肃,而且无趣。   “您是世界上最有名气的物理学家,也被称作我们这个时代里最聪明的一个人。   “如果您能带头拍摄这么一张照片的话,我觉得能极大改善我们学物理的人在其他人眼中的观感……”   反正陈慕武里里外外说了一大堆的歪理学说,爱因斯坦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勉强被他给说动了。   陈慕武答应他,说等照片洗出来之后,第一张就先给爱因斯坦看,只有他点头同意,才把这张照片给公布出来,否则的话,连照片带底片,全都就地彻底销毁,绝不留出去。   就这样,奥本海默新相机的第一卷底片当中的最后一张上,就把陈慕武和爱因斯坦一起吐舌头的照片,完全记录了下来。   陈慕武甚至还悄悄把一个v字形手势,比划到了爱因斯坦的头顶上。   从柏林到巴黎的火车路线长度,是一千多公里。   不算在两国边境,通过法国的边检入关所花费的时间。   他们这列等级最高的晚间快速列车,一共在路上跑了十三四个小时,平均速度基本上能达到八十公里每小时左右。   同样是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同样是一条主干道级别的铁路,同样是道路上最快的一列车。   但从浦到天侓,火车却要跑上一天一夜,比这次的旅程多出去整整十个小时。   两者中间的时间差,固然会受到火车头动力的差距的影响。   但是更重要的一点,则是路况,也就是铁轨上的差距。   作为连接欧洲大陆的大动脉,德法之间的这趟连接线,不但采用高质量的机车,也会采用高质量的铁轨。   反观国内,一开始修建铁路,花大价钱从国外买回来一些低劣的钢材,绝对比不上英国国内,也比不上从柏林到巴黎这种主干线大动脉的钢轨材料。   后来张香帅在汉阳办起了铁厂,开始在国内自行炼钢,生产铁轨。   产地也好,运费也好,汉阳轨当然比进口的铁轨便宜,而且是便宜许多。   在这之后再修建新的铁路时,尤其是像从仩海到伉州这种由江浙富商集资修建的私人铁路,为了省钱,董事会就想着从国内购买国产货,而不是从国外进口。   因为沪杭铁路的路线和铁路建造,都是聘请的英国总工程师格林森全程一手操办,所以董事会也遵从了总工程师的意见,把从汉阳铁厂采购到的铁轨样品,寄到英国去进行化验,看钢轨的材质是否符合铁路建设要求。   几个月之后,英国人寄回来的化验结果当然是不合格,说汉阳铁厂造出来的铁轨,含碳量太低,所以硬度不够;而含磷量又过高,导致了钢轨很脆。   总体而言就是数据不达标,想要修好沪杭铁路,就不能从国内的汉阳铁厂采购铁轨,必须要从英国花大价钱买进口货才行。   于是被忽悠瘸了的江浙富商们,根本不去管这个检测报告是真是假,就直接又花大价钱从英国采购了一批二等钢轨,铺设在了沪杭铁路上。   沪杭铁路如此,京奉、津浦铁路也是如此。   钢轨材质不达标,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火车的速度。   所以同样的路程,性能大差不差的火车车头,才会拉着火车跑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速度。   可能唯一有良心、在铁轨材质上不糊弄人的列强,只有本人。   他们确实是在真心实意地在建设东北地区的铁路,采用上好的钢材制作铁轨,又研制出了亚细亚号这个当时世界上最快的火车。   只是他们的这种投入和付出,并不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中囯人民,而是为了更好地统治、奴役中国人。   建设更好的、更优质的铁路,其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侵略之路更加通畅罢了。   法德边境的通关过程,可比苏波边境通关要快得多。   只通过过海关这一件小事,就能看出来陈慕武和爱因斯坦在名气上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海关官员看过护照之后,才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陈慕武博士”。   但是见到爱因斯坦本人,那根本就不用他掏出护照,全世界只要看过报纸的人,都能认出来爱因斯坦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然后就对他客客气气,一路上大开便宜之门。   所以他们离开德国的时候没受到任何刁难,进入到法国伊始,也享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   陈慕武蹭着爱因斯坦在欧洲大陆上的名气,也跟着小小地狐假虎威了一次。   一行人到了巴黎,来火车站接站的,不出意外当然还是老朋友德布罗意。   看着行李房往外一件一件地送出来的行李,德布罗意感受到了一丝小小的震撼。   “陈,你这是把在中囯的全部家当,都给搬到欧洲来了吗?”   “不不不,这只不过是给你们带的礼物而已.”   谁也没想到,伊蕾娜和约里奥这种私人性质不对外公开的婚礼,到最后居然还是节外生枝,被陈慕武引来了爱因斯坦这个贵客。   但这还远没有结束,几天之后,借着伊蕾娜结婚的这个由头,卡皮察又再次从剑桥大学跑到了巴黎。   他来参加婚礼,一方面是传达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卢瑟福,和实验室内的各位同仁对居里夫人大女儿结婚的祝贺,另一方面才是重点,那就是来见他的爱人安娜。   而爱因斯坦在巴黎这几天,除了继续和陈慕武讨论统一理论的问题,还四处拜访了物理学界诸如朗之万、布里渊等等这些老朋友们。   大家都对爱因斯坦不告而来,突然出现在巴黎这件事情感到惊讶。   然后听他解释之后,才知道是居里夫人家的大女儿要结婚。   经过闲不住的爱因斯坦这么一串联,一场好好的私人婚礼,就变成了巴黎范围内的一场小规模学术聚会。   陈慕武从国内千里迢迢带来的礼物,同样也是很得人心。   送给新婚夫妇的一对粉彩花瓶自然不必多说,居里夫人更是喜欢在盘子上绘制了镭元素和钋元素的青花大盘。   中囯传统瓷器上印着自己一辈子的两个重大发现,除了心思细腻的陈慕武,再没有谁能送出来这种让她无比喜欢的礼物了。   居里夫人对这两个刚刚新鲜出窑不久青花大盘爱不释手,连带着陈慕武这个准女婿,她也是越看越喜欢。   妈妈和姐姐都拿到了属于他们的礼物,作为陈慕武的正牌女朋友,艾芙在一旁看得很是眼红。   她偷偷把陈慕武拉到了一边,问他自己的礼物在哪里。   小陈很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在我们中囯,给没过门的妻子送的礼物,那个叫聘礼,只有在结婚前才能送到女方的手上。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饶是外国女性热情开放,但艾芙还是被陈慕武的一番话问得面红耳赤,随便找了个借口,又急匆匆地离他而去。   才被居里夫人夸奖完贴心,陈慕武又怎么可能不给艾芙准备礼物?   他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像周幽王那样,博美人一笑而已。   伊蕾娜和约里奥的婚礼顺顺利利地结束,转眼间就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陈慕武觉得自己已经和爱因斯坦讨论了这么久的问题,一直都在给人信心。   回到英国之后再用一篇论文击垮亲手帮爱因斯坦建立的强大自信,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在巴黎的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往变换不可能解决统一理论这个方向上去引导。   在爱因斯坦离开法国之前,陈慕武终于给他解释明白了,为什么变换救不了统一理论。   经过之前几天的一系列铺垫,爱翁心中早就有了这么一种预感,但是被陈慕武指出之后,他的心中仍然还是有些难过。   就连在巴黎火车站的月台上登车时,他的背影都是伛偻着的。   送别了爱因斯坦,陈慕武也要赶快马不停蹄地赶回英国去。   他这一方面是要为接待即将从国内来英国的全家人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想赶快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参加粒子加速器研制成功后的第一次实验。   从英国来的卡皮察早就已经告诉了他,在他回国的这几个月,粒子加速器虽然还未研制成功,但已经进入到了最后关头。   说不定就在这前后几天,就能宣布彻底成功。   于是陈慕武拒绝了居里夫人、艾芙还有德布罗意的挽留,很着急地带着奥本海默,还有暂且不愿意离开巴黎的卡皮察,急匆匆赶回了英国。   巴黎、加莱、多佛、伦敦、剑桥,又是一天多时间的舟车劳顿,仍然带着不少行李的三个人,出现在了剑桥郡外的剑桥火车站。   陈慕武觉得火车站的月台真是和自己有缘,他又在剑桥站的月台,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带着他的副手查德威克,站在火车月台上翘首以盼。   这让陈慕武颇为感动,还以为虽然没有提前通知,但老师还是来车站接几个月不见的自己。   结果上前打过招呼之后,才发现他的这种感动,只不过就是自我感动而已。   事先都没有通知,那卢瑟福来剑桥火车站,又怎么会是来接回国探亲归来的陈慕武的呢?   不过,他接的东西,倒还是算和陈慕武有点关系。   “陈,真没想到,我们居然在火车站见的第一面。   詹姆斯接到的通知,说今天粒子加速器上的最后一个零件,将要通过火车运送到剑桥郡。   “要不然你先回学校,把行李物品安顿好,然后我们在起电机的那间屋子里集合,怎么样?”   看着老师对粒子加速器的热情,比对他这个几个月不见的爱徒的热情要高得多,陈慕武真觉得自己是空欢喜了一场。 第283章 22怎么多出来一个   卡皮察的小轿车早就已经转手卖给了在圣约翰学院参加工作赚到了钱的狄拉克,谈恋爱很花钱的他,又凑不出足够多的钱买一辆性能优越的新车,来参加剑桥大学校内的野生飙车比赛。   所以卡皮察也早就重新回到到了和陈慕武一样,靠着十一路步行的阶段。   可能现在的陈慕武都比卡皮察更高贵一点儿,毕竟他在还有一辆和爱丁顿同款的改装版自行车,停在三一学院的院子里吃灰。   如果今天在剑桥火车站碰不到熟人的话,他们三个恐怕就要坐着马车进城了。   好在来火车站接器材的卢瑟福和查德威克,他们两个依然是坐着车来的。   为了把实验器材从火车站运回卡文迪许实验室,查德威克仍然是借来了之前的那辆卡车。   也幸亏他们是开卡车来的,倘若只是坐的小轿车,那就既装不下卡皮察、陈慕武和奥本海默这三个人,更装不下他们一路上从中囯,从苏连,从巴黎带来的行李。   陈慕武跟着又享受了一次从南开大学去天侓站的待遇,等卢瑟福他们从稍后的另一辆火车上接到实验器材之后,他和奥本海默还有卡皮察依旧是站在卡车的车斗上,押着行李,跟着卡车向剑桥大学驶去。   十月份的剑桥大学,和陈慕武离开的那时候相比,道路的走向没有更改,学院大楼的外形也没有变化,似乎除了天气变凉、白昼变短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改变。   唯一出现大的变动的地方,可能是剑桥大学当中的人员构成。   走了一批天之骄子的毕业生,填到了英国各地,各行各业的中上层,而又新来了一届新的学生,算是为学校补充了一批新鲜的血液。   陈慕武来不及认识实验室中的新学生和新同事,也来不及把行李放回到三一学院里,他就被卡车径直拉到装有粒子加速器的独立于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外的那两间房子里。   唉,出差回来之后,连休息一天,调整一下因为长时间旅行而造成的身体疲惫都不行。   之前到了柏林,刚一下车就被爱因斯坦接走讨论统一理论。   现在回到剑桥,刚一下车就又被送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看上去马不停蹄地就又要投入到工作当中。   老师卢瑟福对陈慕武的及时回归,表达了他的欣喜和满意。   “陈,我之前还一直都在遗憾,你亲手制作出来的东西,却不能让你亲自赶上这第一个实验。   “去之前听彼得的意思,感觉你们在婚礼结束以后,应该还会在法国多逗留几天才是。   “幸好,幸好,你及时从巴黎赶了回来。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请由你来操刀主办吧.”   卢瑟福笑着点了点站在陈慕武身边闷闷不乐的卡皮察。   按照后者的原本意思,参加完婚礼之后确实应该在巴黎多待几天,好让他和他的女朋友安娜能如胶似漆地再多腻歪一段。   在卡皮察的印象当中,他的这个最好的中囯朋友,应该是很容易说话的一个人。   而且自己的这个要求提出来的也很合理,他固然能多陪安娜在巴黎待几天时间,而与此同时,陈慕武不是也能和艾芙多见几天面么?   他离开欧洲去中囯,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难道这么长的时间,不应该积攒下来了很多话,要对自己的爱人倾诉衷肠吗?   陈慕武到底积攒下来多少话想和艾芙说,卡皮察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见,陈慕武这个好朋友,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变得和自己记忆当中的那一个完全相反,听到自己说粒子加速器马上就要组装成功,第一个实验还没有做的时候,陈慕武就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法国回英国去。   不管卡皮察怎么说,要在巴黎多待几天,可是陈慕武就是执意要走。   穷得响叮当的卡皮察,这次来参加伊蕾娜的婚礼,算是公费出差。   总没有连陈慕武这个亲戚都回到了剑桥,他还留在法国的说法。   所以卡皮察很不情愿地,只能跟着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一起回了英国。   下了火车,重新回到剑桥大学,又被卢瑟福这么一点,让卡皮察重新埋怨起突然就变得不近人情的陈慕武来。   陈慕武无视了身边对自己抱有些许恨意的卡皮察,对老师卢瑟福分配的任务,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他甚至还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回来的及时,否则的话,说不定真就能看到这台粒子加速器上做的第一个实验,是用质子轰击气体氘靶的实验了。   虽然卢瑟福说是要让陈慕武继续主持这个项目,但是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两个多月,当事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项目现在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刚刚从火车站回剑桥大学,陈慕武甚至都不知道,和自己一起在车斗里的那个零件,究竟应该装在加速器的哪个位置之上。   好在,还有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一直都兢兢业业地投身于加速器研制的项目当中。   陈慕武刚刚回到剑桥,还没来得及和他们打招呼。   这两位三下五除二,就把零件给装了上去。   陈慕武仔细打量这台陈式起电机,发现和自己临走前的唯一不同,就是从球形电极的内部多出来了一条轨道状的东西,这正是利用电势差来加速粒子的。   围观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把起电机最终组装完成,又开机测试了一下运行状态也没有问题。   陈慕武还傻傻地愣在原地,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卢瑟福,又回头叫了他一声。   “陈,粒子加速器既然没问题,那么我们今天的事情就已经收工了。   你还不走,在这里打算干什么?”   这就走了?   不是你刚刚和我说,让我全权负责在这里做实验的吗?   一开始,陈慕武还以为像卢瑟福今天这么大费周章,那么他一定是准备好了做粒子轰击实验的各项准备,只等机器组装完毕并开机运行成功之后,就马不停蹄的继续进行实验。   看现在这个情况,别说是各项准备工作了,估计就连被轰击的靶金属,都还没有准备好。   只是因为卢瑟福太看重这台机器,所以在陈慕武本人不在剑桥的情况下,一有大事小情他就势必躬亲。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走出放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屋子,来到准备室开始脱掉他们身上的静电防护服,也验证了陈慕武的想法。   既然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刚刚回到剑桥大学的他乐得清闲,从善如流道:“哦,哦,我想和他们说几句话来着。   我这就走.”   看那意思,卢瑟福是想在回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路上,跟他聊聊在他不在的这期间发生的事情。   虽然也想同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聊一聊,但卢瑟福的优先级肯定比这两个做起电机的人高。   陈慕武只好日后再找机会,向他们询问一下项目的进展情况了。   他同样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他的老师。   于是卢瑟福还没开口,跟在身后的陈慕武就先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老师,我这次又介绍到剑桥大学来了几个学生,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通过了考核,成功入学,还是……?”   他最关心的当然就是这件事。   虽然在国内的时候,和饶毓泰还有叶企孙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说他们把学生介绍给自己,自己就一定会在英国给他们安排好学校。   卢瑟福也早就和自己承诺过,只要陈慕武介绍来的学生,能通过剑桥大学的入学考试,就会对他们一视同仁,绝无因为歧视等各个原因拒绝入学的道理。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的陈慕武在剑桥大学风光无限,而现在的他虽然说不上人人喊打,但是也有很多人不喜欢他。   就是因为罢工那件事,而且还和学校的校监站到了对立面上,到现在贝尔福还在想着,应该怎么样把陈慕武给搞出剑桥大学去。   虽然刚刚才闹出去了那么大的风波,在明面上,这件事很不容易实现了。   但是,贝尔福始终都在苦苦思考着其他的办法。   他曾经当过首相,也曾当过外交大臣。   现在虽然退居二线,人走茶凉,可毕竟贝尔福也算是政治世家,想要找关系的话,还有大把的关系都在等着他。   如果不让陈慕武回到英国,那他不也就自然回不到剑桥来了么?   这一招啊,这一招就叫做御敌于国门之外!   陈慕武生怕以贝尔福为首的这批人,在他找来的这些新生身上做文章,所以刚一得闲,就迫不及待地向卢瑟福询问他们是否入学这件事。   如果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入学的话,就要赶快再想办法。   卢瑟福之前还同时承诺了,如果进不了剑桥大学,就把他们介绍到曼彻斯特的维多利亚大学去。   同样也是只要能通过入学考试,就能进入到维多利亚大学。   “你放心好了,你介绍来的人,当然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除了那个跟着彼得来的俄国人,学术水平能直接读博士,看上去其他人的水平都还差一些。   “这个彼得的老乡,看起来却和他完全不一样。   “那个叫朗道小伙子脑子里有很多新颖的观点,只是感觉动手能力稍微差了一点。   “所以我把他安排到了保罗的手下,他今年刚刚在圣约翰学院获得了教职,手底下一个学生都没有,你就给他送来了第一个。   “希望这个新来的小伙子,能够稍微改善一下你那位好朋友的沉默寡言.”   没想到,卢瑟福居然把朗道安排给了狄拉克。   “至于剩下的那四个人,我安排他们先从本科开始读起,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来实验室参观实习,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陈?”   在安排学生这件事上,卢瑟福足够有经验,他也足够贴心。   陈慕武也是这么想的,吴大猷、陈省身和王淦昌,在南开大学和清华大学读书的时候不是大二就是大一,这三个人的物理学水平,一来到剑桥直接从博士读起的话,那才叫不正常。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不就是说明,中囯的教育水平远超欧美,南开大一等于剑桥博士了么?   这是什么只能存在于小红书上的换算方式!   等、等一下!   卢瑟福刚刚说有几个人?   四个?   陈慕武这次回乡之旅,确实给剑桥大学招来了四个学生不假,可是刨除了已经在剑桥大学读博士的朗道之外,就只剩下三个人而已啊?   又何来第四个学生?   陈慕武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苏连那边出了幺蛾子。   朗道是跟着卡皮察一起来的英国,而苏连方面也和陈慕武表达过,想往剑桥大学派学生,跟着陈慕武一起搞质能方程的这个念头。   难不成是他们打着陈慕武的旗号,不仅仅派来了朗道,又派来了其他人?   如果有这么一件事的话,那在巴黎的时候卡皮察就应该已经告诉自己了吧?   倘若不是苏连方面出的问题,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拿着自己的亲笔信,从中囯国内多派了一个学生,来到英国。   他那封在南开大学写给施汝为的亲笔信,信上只注明了吴大猷和陈省身两个人。   后来王淦昌到自己在仩海的家中拜访,陈慕武又补充了一封,让他拿着这封信到天侓和另外两个人汇合。   如果有别有用心的人,在他的两封亲笔信上,再额外多添加一个人的名字的话,施汝为未必能看得出来。   可是转念一想,陈慕武觉得这个更离谱。   自己早晚都要回到剑桥大学,他们这么办,就不怕会有被揭穿的那么一天吗?   而且来英国留学如此宝贵的机会,被陈慕武邀请而来的这三个人,又有哪个人会不珍惜呢?   刚刚卢瑟福也说了,大家都通过了剑桥大学的入学考试,也就是说这额外多出来的第四个人,并不是什么不学无术之辈。   虽然是自己介绍来的,但卢瑟福也不会就因此而降低入学标准,只是能给别人一个参加入学考试的机会而已。   看来不用自己的亲笔信,不搞这些歪门邪道,这个人也能进到剑桥大学。   但是,他究竟是谁?   陈慕武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第284章 23知我者奥本海默   虽然陈慕武的大脑飞速旋转,可是就算已经出了粒子加速器实验室,来到停着那辆卡车的停车场,他依然没能想出来,这多出来的第四个人也好,或者说是第五个人也罢,究竟从何而来。   把零件从火车站送到实验室来之后,这辆卡车还没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上面除了零件,还装着陈慕武这次从东方回来途径各国时所积攒下来的行李。   奥本海默一直都留在卡车旁边看着上面的行李,他甚至连实验室的大门都没往里进一步。   按照卢瑟福的意思,他和查德威克,还有卡皮察从这里直接步行回卡文迪许实验室就好,让卡车拉着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回三一学院放行李。   但是听自己老师表述完他的想法,陈慕武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老师,这车上还有我送您的礼物,不如先送到您家里去,然后我再回三一学院也不迟.”   “陈,你从中囯那么远的地方回来,难得你的心中还记挂着我。   你直接把礼物给我,我拿回去就好了,何必再让卡车折腾一趟呢?”   “这个……老师,恐怕这东西你不太好拿.”   瓷器本来就是易碎物品,再加上陈慕武定做的青花大盘,其本身的用途也不是为了盛饭盛菜,而是被当成一种摆设装饰品,尺寸肯定会比一般的盘子要大的多。   说是基本相同,因为还是有几处地方有差异的。   其实他们这些行李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两个人给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朋友和同事带的礼物。   他的论文因为交通不方便,寄到英国之后,比居里夫妇的论文晚发表了几天,说不定近代的物理学史就将在一定程度上被小范围改写。   “你不是还有一个从印度招来的学生吗?你这次回国,为什么还能和印度人搭上关系?”   印度的上等人们被成功洗脑,觉醒了他们身上的雅利安血脉,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也是英国人。   送给卢瑟福的这一对青花大盘,和之前在巴黎送给居里夫人那一对尺寸完全一致,盘中绘制的图案也基本相同。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那么刚刚在粒子加速器实验室门前的疑惑,就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只是,钋和镭这两种元素都是居里夫人的功绩,跟陈慕武的老师卢瑟福之间的关系不大。   当天参观完陈慕武的实验室之后,拉曼对着陈慕武说了数不清的吹捧的话。   参观完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拉曼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徒有其表。   让查德威克直接带回实验室去也可以,可是都到了最后一步,为什么不亲手把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礼物送出去呢?   爱因斯坦到伦敦的皇家学会领取科普利奖章的那一年,刚刚当选为学会会士的拉曼,也同样漂洋过海,从印度来到了英国。   但是卡皮察的误解也说明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这帮老外真分不出来,陈慕武送出去的到底是保存的很好的古董,还是新烧制出来不足两三个月的全新品。   ——虽然他确实就是。   剑桥大学。   新入学的学生。   “奇了怪了,我也记得是只招了四个学生来剑桥大学,可为什么刚刚老师和我说,今年一共入学了五个学生?彼得,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不是就只有一个那个巴库人,列夫·朗道吗?难道你的意思是,你还找了其他的人,而我却忘了把他们带回来吗?莫名其妙!”   在见识到自己的好学生从中囯给他带来的礼物之后,卢瑟福瞬间就表现出毫不遮掩的喜爱之情。   老师虽然上了年纪,但他总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再加上天生的不服输的性格,什么事情都想和小伙子比1比。   他一边在嘴上客气,说何必要从中国带来这么贵重又不易运输的东西,可是手却一直放在盘子上,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各个角落都摩挲了一遍。   你说什么?不喝茶?   这里是英格兰,不喝茶的就滚出克!   除了陈慕武,奥本海默也从行李当中翻检出了他的礼物。   除了英国和爱尔兰,因为离着中囯比较近,再加上给游牧的蒙古人当收税管家时学到的习惯,俄国也是茶叶消耗的重灾区。   听他这么一问,陈慕武忽然觉得死去的记忆正在攻击他。   “卡皮察先生,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说到最后,他才图穷匕现,说他有一个叫钱德拉塞卡的侄子,问等之后这个侄子要来剑桥大学上学的话,陈慕武能不能多帮帮忙。   看来给居里夫人定制盘子才是陈的目的,他送给自己这一对,只不过是富裕出来的搭头罢了!   唉,再好的学生教出来,又有什么用?   于是大家就按照陈慕武的建议做出了改变,先把礼物和卢瑟福一起送回他家,然后再让这辆卡车拉着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安顿收拾东西。   中囯人古代讲究的一直都是天圆地方,日心说这个东西,应该是在康乾时期传教士大规模来到中囯之后,才开始传入到国内当中来的。   印度人。   在这种简陋的实验环境下,陈慕武居然能抢在他的前面完成实验,做出成果。   等到东西搬完,卡车和查德威克一起离开之后,陈慕武终于向身边的两个人说出了那个压在他心中很久的疑问。   陈慕武觉得卡皮察可能误会了什么。   “彼得,跟着你一起从苏连来到剑桥大学的学生,究竟有几个人?”   为了避免卢瑟福会在拿到盘子之后,发出如上一般的感慨。   居里夫人一辈子最大的功绩,是发现了84号元素钋,和88号元素镭。   那天同时也是陈慕武和拉曼关系最好的一天,自此之后,他就越琢磨这件事就越感觉不对。   虽然陈慕武有一些无奈,可他还是愿意做这种成人之美的事。   所以在原子核这部分,陈慕武只能错误地先画了一个圆球,然后再在里面标注上,po或者ra。   反正那天会面的结果是宾主尽欢,陈慕武一直有说有笑地把拉曼送出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门外。   这三个条件加在一起取交集,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曾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见到过的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印度人,拉曼。   陈慕武觉得自己光用语言描述描述不了,也说服不了卢瑟福相信自己。   因为就像他熟知拉曼这个名字一样,陈慕武同样也熟知钱德拉塞卡。   怎么这才1926年,小钱就千里迢迢地从印度来到英国了?   如果不是卢瑟福因为是新西兰人,不受待见,在剑桥大学毕业之后被发配到了北美洲的蛮夷之地。   而且虽然卢瑟福和居里夫人在年纪大了之后已经相逢一笑泯恩仇,可他们两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却一直都保持着一种竞争关系。   因而他干脆在行李当中把那两个青花大盘给翻了出来,就站在实验室的门外,当着众人的面展示给卢瑟福看。   因而当初拿到礼物的居里夫人,才会夸陈慕武做的准备十分贴心,居然把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发现,和中囯传统却优美的瓷器结合到了一起。   说什么陈慕武是亚洲人的骄傲,大家都是亚洲人,彼此之间应该相互提携。   所以拉曼才决定搭上他的这条线,给自己的侄子钱德拉塞卡在剑桥大学谋个出路。   这不会也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吧?   唉,先不管那么多了,行李已经从卡车的后斗当中全都卸了下来,当务之急是要考虑现在应该如何处置这些行李。   而拉曼在陈慕武面前,一口一个我们亚洲人,说白了就是要用这种地缘论来拉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进而为自己之后的要求做铺垫。   到最后,别人家的漂亮女儿勾勾手指头,他还不是像约克夏一样,摇着尾巴,伸着舌头,乖乖跟别人走?   可怜的陈慕武,就这样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就已经足够了。   听到回答无误之后,陈慕武暂时不对他做回应,又问向了到现在还有些记恨着他自己的卡皮察。   “罗伯特,我这次回国,在国内是不是只收了三个学生?”   这也就让陈慕武在准备礼物的时候不用再耗费过多的时间,只要是在剑桥大学里的师长和结交到的好朋友,那么就人手一份茶叶就可以了。   卡皮察也和陈慕武一样,脸上挂的都是疑惑不解的表情。   从根源上看,钱德拉塞卡也算是陈慕武找来的学生。   他见证了在学会会议上爱因斯坦和陈慕武的论战,又在会议结束之后,由伦敦北上剑桥,参观著名的卡文迪许实验室。   陈慕武在定制送给老师的这套青花大盘时,特意在图案上去掉了钋和镭的元素序数还有符号,他只保留了一个实心的原子核,还有像太阳系行星那样环绕在周围的电子。   一个印度人,尤其是一个高种姓的印度人,在心理上是绝对不会认同自己是亚洲人的。   现在再按照原计划让卢瑟福步行回卡文迪许实验室已是不可能。   “没错啊,有什么问题吗,陈博士?”   而且他已经通过了剑桥大学的考试,那就说明他的能力来上剑桥是足够的,不会给陈慕武的识人水平造成负面影响。   吸引拉曼到剑桥大学来的原因,一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太有名,二是陈慕武比他抢先一步,做出来了那个可见光散射的实验。   不管有他没他,这位印度裔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最终都会来到剑桥大学。   陈慕武的好朋友就是他罗伯特的好朋友,奥本海默一直都秉持着这个原则。   在陈慕武的记忆里,钱德拉塞卡似乎是10后,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要上大学,怎么着也得等到1930年左右吧。   如果送给卢瑟福的盘子上标注着钋和镭的话,陈慕武很怕老师会多想。   卡车最终停在了三一学院的门口,陈慕武、卡皮察和奥本海默下了车,学院里面的院监也跑了出来,跟着一起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但是,但是,好像还是有那么点不对劲。   加尔各答大学物理系给实验室的经费,都能组装出比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更好的实验器材来。   “陈,你送给鳄鱼的那一对大盘子可真好看,这一定画了不少钱吧?而且为什么,中囯古代人就知道了日心说,还把他们画在了盘子上?真神奇!”   “彼得,那上面画的不是日心说,而是老师曾经提出来的太阳系原子核模型。   这也不是什么古董,而是我回家之后专门找的陶瓷窑,专门烧制出来的。   哦对了,也给你带了礼物.”   现在这个时间上,中子还没有被发现,人们并不知道原子核当中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若干个质子是怎样排列于其中的。   陈慕武做可见光折射实验的地方,所使用的实验器材,甚至还不如整所实验室的平均水平。   看年代这个楼似乎建的已经很久远,而里面实验器材的年龄,应该也和大楼的岁数差不多。   若干年后参观居里夫人纪念馆的人们考古这段历史,肯定会把他当做一个先知先觉者。   没办法,谁叫他陈慕武这个人,就是如此贴心。   陈慕武当然可以用两种不同的颜色表示质子和中子,可是那样的话就说不清了。   那为什么不送拉曼一个顺水人情呢?   只能说大英的奴化工作做得非常之好,以至于大印百姓无不怀恋我大英。   直到一百年后,阿三裔最终入主到唐宁街十号,印度人李代桃僵的大计才终于走完了第一步。   拉曼觉得这件事并不能说明剑桥大学的物理系太强,而只能说明是陈慕武本人的实力远超他的同龄人。   陈慕武在那堆行李里面挑挑拣拣,翻出来了一大包茶叶。   用一句成语来讲,卢瑟福这就是切身实例地向别人展示,什么叫做爱不释手。   看着奥本海默手中礼物的形状,卡皮察的双眼就开始放光。   “陈,虽然你的学术水平一流,但我不得不批评你一下,你的送礼水平,可真不如奥本海默先生。   我们俄国人爱喝茶不假,可是我们更爱喝的是什么东西,你难道就真不知道吗?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明年年初,意大利人突然要召开物理学家大会,你去不去?   “你应该会去吧?因为邀请函送到的时候你不在,对方不但点名邀请你去参加,还一直都催的很近。   所以我就代劳,替你答应了他们的邀请。   “反正对方全程报销差率费,那就当做是公费旅游不就好了?   “而且意大利又挨着法国,你还能带着艾芙一起去.” 第285章 24重铸意大利荣光   之前在柏林的西里西亚火车站,倒是听爱因斯坦也曾经提过这么一嘴,说什么明年年初意大利举办会议,只是当时的他还不以为意,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听到卡皮察又提起了这件事情,再联想到爱因斯坦所说的话,他从两个人的话语里捕捉出了三条有用的信息。   【明年】,在【意大利】,举办一场【物理学家大会】。   明年,也就是1927年。   索尔维会议三年一届,上一次的第四届索尔维会议,是在1924年举办的。   也就是说,1927年将要举办第五届索尔维会议,届时全世界知名顶尖的物理学家们,又将齐聚布鲁塞尔,在几天的时间内讨论当今物理学上的高精尖问题。   问题就出在这里,已经故去的索尔维,他本人是比利时人,所以用他所创办基金会的钱举办的物理学会议,地点选择上自始至终都在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   这个基金会有钱到在布鲁塞尔专门修建了一座“索尔维宫”,用以当做会议召开时的会场。   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意大利人什么时候热衷于召开物理学会议的事情。   于是伏打就成了比阿伏伽德罗更好的人选,他刚好卒于1827年,到了明年1927年正好是100周年,这可比什么150周年还有70周年,更有纪念意义。   这里的科莫湖,是阿尔卑斯山脚下的一处度假胜地。   虽然当时伏打已经制作出了能产生电流的电堆,证实了叔叔的“动物电”是错误理论,“金属电”才是正确的物理学原理。   前者写作volta,而后者则是把名字中的最后一个a去掉,变成volt。   于是阿尔迪尼尝试了各种比青蛙更大的动物,比如羊、猪、牛和黄牛,利用电击头部,引起眼睛和舌头的痉挛性运动。   “陈,别说你奇怪了,我也是刚接到通知不久。   意大利方面的主办方,说是要纪念伟大的意大利物理学家volta逝世一百周年,所以才要举办召开这么一个会议.”   在阿伏伽德罗同时期前后,意大利还出现了几位研究电学的大家。   陈慕武的归国之旅,在途经各个国家时所发生的各种事情,包括在苏连访问时的演讲,在波兰过海关时遇到的窘境,还有访问柏林大学时受到的热烈欢迎。   这些事情总会被当做科学新闻,在第一时间登在报纸上。   可也没见到他们在今年举行阿伏伽德罗诞生一百五十周年,或者逝世七十周年的纪念活动啊,为什么明年就突然开始纪念起伏打来了?   尤其是几年之前,这个国家的最高元首变成了那个光头之后,意大利甚至比德国更早地在全国范围内实行了法主义。   不只是伏打删掉了a,变成了伏特。   伏打这个名字,和伏特这个物理学单位之间,还是有所差别的。   这个人的行动能力是如此之强,以至于在产生这个想法之后,他立刻就搬到了伦敦。   等等等等……   然后还有提出分子概念,以及原子和分子区别的阿莫迪欧·阿伏伽德罗,阿伏伽德罗定律和阿伏伽德罗常数,正是用他的姓氏来命名。   虽然从十九世纪中期开始,意大利的物理学开始没落,但这个国家历史上毕竟有那么多著名的物理学家。   可现在卡皮察已经先斩后奏地给自己报了名,陈慕武觉得要不然还是先打听明白这场会议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再考虑应该怎么做。   但是在十九世纪的那个年代,用物理学家的名字来命名单位,忽然就出现了一种不好的风气,那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对这些伟大的人名进行删减。   可说起来,这件事情的背后,还真和他多多少少有那么些联系。   阿尔迪尼很想用实验证明他这个想法是对的还是错的,但很可惜,在博洛尼亚他是断然做不了这个实验。   既然电流能让死去的青蛙腿痉挛,那么是不是也能把这项技术运用到其他的动物身上呢?   前者已经誉满全球,后者,呃,本来应该有个费米-狄拉克统计,但是被陈慕武横插了一脚,现在的他应该只是罗马大学的一位理论物理学教授。   既然动物的尸体可以,那么人的尸体是不是也可以?   于是阿尔迪尼开始凭借自己博洛尼亚大学教授的身份,进入到刑场当中,利用刚刚被处以极刑的犯人尸首来做实验,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这种处刑方式,对阿尔迪尼很不友好。   在伦敦,阿尔迪尼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一个被指控伤害的妻子和女儿犯人,乔治·福斯特。   这个名字或许让人很陌生,但是volta还有另外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约定俗成的翻译方法,那就是伏打。   因为这本小说,玛丽·雪莱被誉为科幻小说之母。   在这名犯人被判处绞刑并杀死之后,阿尔迪尼当着一群医生和旁观者的面,用100块锌片和铜片组成的巨型伏打电堆,把正负两极插进了尸体的嘴和耳朵。   青蛙腿倏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是有电流经过。   他却没想到后人为了纪念他,又把这个东西改名叫做伏打电堆。   面对陈慕武,瑞典王储想的是,能不能借助他的力量,来提升自己国家的物理学水平。   首先是一名外科医生,同时也是博洛尼亚大学的物理学教授路易吉·伽尔瓦尼,他在解剖死去的青蛙的时候,偶然用铜质手术刀,接触到了放在铁盘中的青蛙腿。   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广播,十九世纪初的英国人活的很无聊,所以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件乐子事。   可惜阿伏伽德罗的生卒月份都是在夏天,光头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相对应的纪念日早就已经过去。   无奈,只能放弃这位伟人,再去寻找下一位目标。   电容的标准单位,法拉,并不是伟大的实验物理学家法拉第名字的简称,而是同样也像伏特那样进行了删减,从faraday变成了farad。   想要重振意大利物理学荣光的,既不是马可尼,也不是费米,而是前文提到的那个刚刚上台没几年的光头。   除了伽利略,还有那个首次在水银柱中发现了真空的伽利略的学生埃万杰利斯塔·托里拆利。   难道说是意大利学界觉醒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决心要重铸意大利荣光,我辈义不容辞了?   博洛尼亚地区,甚至整个欧洲大陆上,处死犯人的方式,要么是用被路易十六改进的高贵新奇的断头台,要么就是粗暴地斩首。   而且这两位电气工程师在1861年建议的是,把伏特用作是电阻的单位,直到二十年后,伏特才被改成了电压单位。   院监在检查完所有收信人后,朗声对着他们这里说道:“陈院士,有您的一封电报.”   可光头想的却是,既然物理学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那么是不是应该在自己国家内举办一次物理学大会,从而既能提升国家的声望,又能提升民族自豪感?   把各种物理量的单位,用历史上各位伟大的物理学家的名字来命名,一直都是物理学中的习惯。   因为天降伟人拿破仑,当时的北意大利,已经成为了法国人的势力范围。   现场围观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新闻报纸对这件事情大肆报道,英国人开始疯传阿尔迪尼是掌握了用电复活人这种黑科技的意大利人,“左零右火,雷公助我”,“跟我干就是跟电干”。   作为改变了欧洲命运的文艺复兴运动的发源地,伟大的意大利不但拥有众多的伟大的左后卫,也有很多伟大的物理学家。   从此之后,伽尔瓦尼就在“动物电”这条歧途上越走越远,利用控制变量法,尝试着在晴天、阴天和雨天等不同的环境中,在每天的不同时刻,利用铁纱窗、铜丝、铁板、玻璃、橡胶、松香、石头、木板等各种不同的材料对青蛙腿进行测试,试图找出电流产生的真相。   但估计这又是一种野史说法,因为一开始建议用伏特做单位的两个人,是英国的电气工程师,他们才不会在意意大利人怎么读。   可是举办会议,总需要有个由头才是。   虽然两个人在学术上所持的观点不同,可为了纪念伽尔瓦尼在电学上的开创性工作,伏打把自己研制出来的电堆,命名为了伽尔瓦尼电堆。   前有爱因斯坦,后有陈慕武,这两个人算是当今科学界的当红炸子鸡。   人首都分离了,就算加再大的电流,那也肯定不能复活了呀!   可阿尔迪尼却剑走偏锋,他不再去固执地坚持叔叔那错误的理论,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另外一个问题上面。   光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物理学家,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在试验过了各种动物之后,阿尔迪尼还是觉得不过瘾,于是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然,也是光头最终被枪毙的地方,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彼得,这个会议是什么情况?我怎么完全不清楚有这一回事?”   把其中一个电极移动到直肠之后,发现动作变得更加明显,“犯人的右手举起并握紧,腿脚也跟着动了起来”,以至于看起来正在苏醒,并且再次开始呼吸。   亚力山德罗·伏打,伏打电堆的发明者,近代电学研究的先驱,十八到十九世纪,伟大的意大利物理学家。   如果陈慕武没有回国,这份会议的邀请函是直接送到他手上的话,那他觉得自己肯定会拒绝参会。   没有伽尔瓦尼的大量实验现象和数据,就不会有更多的人被电学现象所吸引,他的竞争对手伏打也就不会提出来了一个不同于“动物电”的新观点“金属电”,并最终研制出了电堆。   在人体上取得初步成果之后,阿尔迪尼的想法变得越来越大胆,既然电流能让人体产生痉挛,让眼球和舌头重新运动起来。   “下巴开始颤抖,周围的肌肉呈现出令人恐惧的扭曲,他的左眼实际上已经睁开了.”   这个人是谁,是靠着无线电报专利赚的盆满钵满的伽利尔摩·马可尼,还是意大利物理学的最后光荣,恩里克·费米?   陈慕武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了当今世界上,已经在物理学取得成就,或者会在物理学上取得成就的这两个最有名的意大利人。   近代以来,意大利物理学式微,那就只能在先贤身上想办法。   那么足够大的电流,是否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比声阻抗的单位瑞rayl,则是从老汤姆孙的老师,瑞利三世的爵位瑞利rayleigh而来。   为了纪念他在电学领域所取得的开创性成就,人们把电压和电势差这些物理量的标准单位,命名为伏特。   为了防止产生这种误会,所以才把伏打改成伏特。   后来她在1816年结婚嫁给了一个诗人,跟随丈夫而改姓雪莱,在两年后发表了根据阿尔迪尼电击尸体受到启发而写成的小说,《弗兰肯斯坦》。   不过之所以在做电势差单位时,把伏打改称为伏特,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是因为在意大利语中,volta有“次”的意思.   1volta,2volte,3volte   对应的就是一次,两次,三次……   陈慕武和卡皮察在行李旁闲聊,剑桥郡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悠悠达达地来到了三一学院门外,卸下了一包属于这里的信件和电报。   不说像达·芬奇那样全知全能的大才,但说到物理学的奠基人,说到前牛顿时代全世界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就一定绕不过伽利略。   她的丈夫当然也不是普通诗人,而是那位被誉为“诗人中的诗人”的珀西·比希·雪莱,最为人所熟知的是其作品《西风颂》当中的一句,“如果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伽尔瓦尼的这个错误,对他自己来说是可悲的,但是对整个物理学的发展来讲,贡献是非常大的。   伽尔瓦尼的侄子乔瓦尼·阿尔迪尼在伽尔瓦尼因为身体原因退休之后,继任了自己叔叔在博洛尼亚大学的物理学教授职位。   虽然陈慕武想不明白,为什么意大利突然要举办物理学家大会。   因为是纪念伏打,所以会议的地点,就选择到了伏打的家乡科莫。   volta,直译成为汉语,便是沃尔塔。   当时有个时年五岁的小女孩,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葛德文,也很受这件事情的震撼。   恰好生于1776年,卒于1856年的阿伏伽德罗是一个不错人选,就像陈慕武所想的那样,今年1926年不但是他诞生150周年,也是逝世70周年。   物理学和文学,就因为这么荒诞的一件事情,而联系到了一起。   除此之外,还有黏度的单位泊poise,来源自发明了水银血压计的法国生理学家泊肃叶poiseuille;   虽然伏打已经成功研制出了电堆,伽尔瓦尼的动物电思想并不是后继无人。   因而阿尔迪尼的目光盯上了英吉利海峡对岸的英国,这里是离他最近的仍然在执行绞刑的国家。   “哪里来的?”   “罗马……”   这些意大利人的速度还真够快的,卡皮察前脚刚替自己答应完参会,后脚他们就又把电报给发过来了?   没想到院监的话还有后半句:“呃,不是意大利的那个罗马,而是教皇国的那个.” 第286章 25神学尽头是科学   有的人想要利用举办物理学家大会,来提升自己国家的影响力。   有的人却是想要利用当今世界上知名的物理学家的名声,来为自己的国家找找存在感。   自从公元八世纪,丕平献土之后,教皇就在以罗马为中心的这片土地上,建立了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   这个教皇国一直延续到了十九世纪,直到七十年代,意大利王国吞并了罗马,以教皇为首的罗马教廷,退居到梵蒂冈城中,教皇国自此便开始处于一种名存实亡的状态之中。   这种名存实亡的状态,到现在还在持续着。   改变现状则还需要等到1929年,本来抵制宗教的光头,为了利用宗教在国内的声望来稳固统治,和教皇国方面达成了妥协,与枢机主教签订了《拉特兰条约》,罗马教廷最终承认教皇国灭亡,梵蒂冈国也随之成立。   陈慕武虽然不信任何一种宗教,但他早就因为阴差阳错的一件事情,和教皇之间搭上了联系。   那还是在1924年底,陈慕武在瑞典斯德哥尔摩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石破天惊,讲了宇宙不是静态不变,而是不断膨胀,甚至有可能在之前的某一个时间点,整个宇宙全部能凝结到一个点。   陈慕武当时把这个从一个质量无限大、空间无限小的点,膨胀成为整个宇宙的过程,称作是“盘古过程”。   两年前的陈慕武只是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家获得者,罗马教廷为了蹭他获奖的热度,才在报纸上做出来了那个邀请。   只要意大利别让教皇国亡国,把教皇像中囯皇上那样赶出圣保罗大教堂,甚至像沙皇那样被枪毙,则怎么都好说。   有关罗马,启蒙运动三杰之首的伏尔泰——他同时也是牛顿的迷弟,曾经有过这样一段锐评:   “当我们估计着,倘若牛顿、洛克、克拉尔克和莱布尼茨,是在法国,就要被迫害;在罗马,就要被拘禁;在里斯本,可能被烧死。   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人类的理性呢?”   “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说实话,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听卡皮察简单讲述了意大利科莫会议的来龙去脉,陈慕武还没想好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是不是应该撤回自己答应参会的这个消息。   结果现在除了科莫之外,他又接到了来自罗马的邀请。   居然敢说天地不是上帝而是盘古创造的,陈慕武这种明目张胆的异教徒行为,要么就乖乖地来到教皇国接受审判,并最终被倒吊着烧死在鲜花广场,要么就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最终会导致十字军厉兵秣马,再来一次北征斯德哥尔摩。   还说什么盘古用一把大斧子在鸡蛋内部将其劈开,轻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   谁是盘古?   陈慕武从没有想过,自己站在三一学院门口,就从卡车上搬个行李的功夫,居然能遇到这么多的事情。   结果就在此时,在里斯本西边的大西洋海底,发生了里氏级的强烈地震,瞬间就掩埋了无数里斯本市民。   教皇国的人也从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消息,还从名单上看到了陈慕武的名字。   早上九点四十分,天主教的忠实信徒们,正在里斯本的教堂中庆祝着这个节日。   1755年11月1日,是一年一度的万圣节。   了解到事情并没有出什么大差错,只是因为工厂那边出了一点小问题之后,陈慕武这才放心。   但为什么又偏偏提到了里斯本?   兢兢业业的陈慕武,在结束了一段耗费了将近三个月的长途旅行之后,并没有于三一学院当中休整太久。   如果是在中世纪,教皇的威望和实力可以在欧洲有一战之力的情况下。   教皇和他的手下的那些各种主教们,每天都在胆战心惊,生怕意大利王国内新上任的那个做人做事不留情面的光头总理,什么时候一个不开心,就把教皇国手中这最后一块土地,梵蒂冈城也给抢走吞并,彻底让教皇变成一个被架空的花瓶。   教皇陛下委托自己向陈慕武传达了谕旨,邀请陈慕武在明年春天科莫湖的那场物理学家大会结束之后,一定要南下罗马,和教皇陛下见上一面,聊一聊宇宙是如何起源与发展。   “有可见的,有不可见的,有光明,有黑暗,这是头一日.”   看完电报上内容的陈慕武,正在凝眉思索的时候,卡皮察冷不丁狐疑地问了一句。   临了,陈慕武又和赵忠尧聊了几句,向他询问了三个新中囯同胞来到剑桥大学之后的情况。   但是他在开法国的同时,却还要拉上教皇手下的罗马,还有葡萄牙的里斯本。   既然热脸贴了冷屁股,那也没必要再自讨没趣。   但是,现在偏安罗马城中一隅的教皇国,早就已经是名存实亡。   “奇点是空虚混沌,一切物理定律都还不适用。   霸占了他办公室的几只喜鹊,不用猜就知道,依然还是那几个人。   “陈博士,我看他们多半是想利用您在物理学上的声望,给自己撑撑场子。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再三考虑一下.”   必须要让教皇国时时刻刻都处在全世界教民的视线之中,才能有一线希望,能让梵蒂冈这最后一块土地,逃脱被意大利王国吞并的厄运。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现在陈慕武马上就要受邀来到意大利,虽然去的地方不是罗马,而是科莫,但从科莫来罗马又不远。   这是因为伏尔泰对宗教持激烈的反对态度,所以他猛烈抨击罗马不奇怪,话语中所说的在罗马会被拘禁,也是以伽利略和布鲁诺被罗马的宗教裁判所拘禁和审判这些例子而做出的引申。   “上帝称波长范围在到微米之间的光为‘可见’,称这个区间以外的光为‘不可见’。   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没想到,神学的尽头,居然还是科学。   意大利方面也很及时地把已经答应参加这次会议的物理学家的人名名单,公布到了报纸上。   只可惜高贵的教皇庇护十一世,还是未能放下他的矜持。   旁观者清,奥本海默给出来自己的看法,让一直不知道罗马教廷那边为什么突然掺上一脚的陈慕武,渐渐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事件的起源,是1755年的一场大地震。   从1924年底,到现在的1926年底,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将近两年。   “唉,再说吧,反正我连科莫都不一定愿意去,更别说去什么罗马了。   算了算了,先把行李搬回去再说.”   关键是一定要把陈慕武请到罗马来,利用他在科学上的声望,来一场充满话题性科学和神学的碰撞来吸引眼球,从而让全世界的新闻读者,都借机注意到这个蜷缩在罗马城内一角的奄奄一息的教皇国。   作为一个法国人,伏尔泰开法国的地图炮无可厚非。   而且这次说什么,也必须一定要把陈慕武给邀请到罗马来。   于是他又告诉他们两个,赶快去制作锂箔来当做质子轰击实验的靶金属,这个东西实在是拖了太久,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邀请陈慕武到罗马来参观访问这件事,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牛顿和莱布尼茨这两位自然不许多言,他话语中提到了的洛克和克拉尔克,也是和牛、莱两人同时期的英国哲学家。   于是一个人传达给另一个人,从下级再汇报给上级。   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被别人骂两句就骂两句吧。   幸好,事情还有转机。   卡皮察兴高采烈地抱着奥本海默送给他的两瓶中囯白酒,第一个冲进了三一学院里。   “他看光是好的,就把光速设定为299,792,458s,并让之永恒不变,也不会因为参照系的改变而改变。   总主教的地位,比起穿着红衣的枢机主教还要低一等,排在教皇国神职人员地位当中的第三等。   他的那几封交给吴大猷、陈省身和王淦昌的亲笔信,收信人就是赵和施两人,让他们多帮忙疏通,遇到难题就去请卡皮察出面。   “他们想邀请我,在科莫开完会之后,直接去罗马那边,觐见一下教皇,和他聊一聊物理,聊一聊宇宙的起源.”   紫衣主教,正式的官方名称其实是总主教,只是因为平常穿着的袍子的颜色是紫色,所以才得到这个名字。   陈慕武的这种行为,百分之百会被当做是异教徒。   先是绞尽脑汁也思考不出第五个学生究竟是谁,被卡皮察提醒之后,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几年前结的一个善缘,后来成为英国人的印度裔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钱德拉塞卡。   回到剑桥大学的第二天,他就又重新投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工作之中。   都说神爱世人,可为什么还要在如此一个宗教节日中,降下如此惨烈的神罚呢?   伏尔泰所说去里斯本可能会被烧死,正是联想到了地震之后的那一场大火。   别说陈慕武说宇宙是盘古开天辟地而创造出来的,就算是陈慕武现在到了罗马之后,重复伏尔泰当初的言论,直接指着教皇的鼻子骂他是“两脚禽兽”,骂围绕在庇护十一世周围的那些穿朱紫戴高帽的教士们是“文明恶棍”,骂天主教是“一切狡猾的人布置的一个最可耻的骗人罗网”,教皇国也不可能再把已经改名为至圣圣部的宗教裁判所重新改回到原来的名字,来一个三堂会审陈慕武。   卡皮察是陈慕武的好朋友,施汝为有正在给卡皮察当助手,跟着他一起搞磁学研究。   “我记得,你好像没什么宗教信仰吧?”   当时陈慕武隔空给出来的回应是,有机会再说。   不行啊?那算了。   行吧,其实也没有很想邀请你来,笑死。   要不是因为侥幸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放在平时,也看不上你的,你挺一般的。   哈哈哈哈哈搞笑死了,你真的很装。   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敢再大小声,即使陈慕武发表了那么异教徒的言论,教皇国罗马方面当初给出来的声明也不过是,希望邀请剑桥大学的陈博士和美国的哈勃博士有机会的话一起到罗马来,和教廷的相关神学人士一起探讨一下,宇宙的起源究竟是什么。   谁都没想到,两年的时间过去,陈慕武这个年轻后生的热度,非但没有消退一分,反而还随着时间的发展越来越高。   这位总主教在电报中写到,教皇陛下虽然是全世界天主教和基督教的领袖,但他同样对当今世界科学的最新发展很感兴趣。   处理完了粒子加速器这边的事情,陈慕武又回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卡皮察又和他说,已经先斩后奏地替他同意了明年在意大利科莫举办的物理学家大会的邀请。   距离伏尔泰那个年代,也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教皇手中的权力今非昔比。   “当然没有!”   “那罗马的那个吉祥物,给你拍电报有什么事情?”   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情于理,陈慕武的这个忙,卡皮察都肯定会帮。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找到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向他们询问粒子加速器的进展情况,为什么他离开这么久之后,才堪堪得以最终竣工。   卡皮察自作主张,替陈慕武答应了去意大利科莫湖参加这次纪念伏打逝世一百周年的物理学家大会。   地震不但引发了海啸,还引发了整整烧了五天五夜的大火。   虽然他几个月不在,可是他的办公室中仍然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教廷方面很是后悔,看来他们之前错过了一个能为教皇国吸引到全世界注意力的大机会。   这件事情的另外一个后果,就是让启蒙运动的先驱们更加怀疑上帝的存在。   对诸多事情的处理,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这封发给陈慕武的邀请电报,是以一位紫衣主教的口吻撰写的。   处理完了这么多事情,陈慕武终于打算要弯腰把地上码放着的行李往学院里面搬,结果就又来了邮递员,送来了这样一封邀请他去罗马的电报。   创造这个世界,这个地球,还有整个宇宙的,明明是上帝好不好?   《圣经》里面的第一句话,不早就说明了这件事吗?   “起初,上帝创造天地。   这一系列的天灾人祸,让里斯本市的人口,直接减员了四分之一。   毕竟如果陈慕武不在剑桥大学,那卡皮察就是卢瑟福最喜欢的学生。   所以他们才从罗马的教皇国,给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拍了一封电报。   虽然量子力学讲义早就已经付梓印刷,但是当初的那几个讲义的编写员,却仍然把陈慕武的这间办公室当做是他们的编辑部。   狄拉克是剑桥大学的老师,他在这里还说的过去。   但是海森堡和冯·诺依曼,从各自的单位来到剑桥大学都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这两个人看上去依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第287章 26代人受过陈慕武   唐太宗李世民在开始大力推行科举考试,并且取得一定的成果之后,曾经十分骄傲地感慨过“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这么一句话。   站在几个月没有来到的自己办公室门前,陈慕武突然就想到了李二凤曾经说出来的这么句话。   李世民通过科举考试,获得了一大批有利于维护自己的封建统治的官僚臣子。   而陈慕武这边,则完全是凭借着他的个人魅力,吸引到了一批年轻有为、未来将会成长为全世界知名物理学家的青年学者。   一个是靠着高官厚禄,另一个却是靠着个人影响力,这让陈慕武有一种自己比李二更优秀的错觉。   而且在高中的历史课本上,介绍到科举考试这一章节时,曾经引用过唐代诗人赵嘏的一句诗,叫什么“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   这句诗的意思,好像是说唐太宗推行的科举考试,能让天下的读书人,直到头发变白也都醉心于此。   可当时上学时的陈慕武,曾经在无聊时对着这句诗有一句歪批,认为内容说的是,科举考试连准备带不断应试落榜再应试,让天下读书人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以至于最终金榜题名的,也都是一些白头老翁。   如此一比较的话,陈慕武觉得自己又赢了。   因为他周边的这批青年才俊,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就三十来岁而已,离头发变白,怎么说也还有一二十年的时间。   或许对其中的一些英国人来说,他们甚至都体会不到头发变白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因为在头发变白之前,他们可能就已经由于秃顶,导致脑袋瓜上一根头发都不剩,所谓“热闹的大街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是也。   推开自己办公室走了进去,一间屋子里除了陈慕武之外的四个人,彼此之间讲的居然是德语。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回国之后,这间办公室内的常驻人员,就只剩下三个,分别是狄拉克,海森堡和冯·诺依曼。   这三个人最近,每个人都在学习着一门新的语言。   语言天才冯·诺依曼精通欧洲多个国家的语言,因为受到老师希尔伯特之命,来到剑桥大学投奔陈慕武,故而他也和奥本海默一样,对陈博士的母语,中文,感了兴趣。   刚好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有两个中囯学生,于是在暂时和奥本海默分离之后,赵忠尧和施汝为就又收下了冯·诺依曼这么一个新的汉语学生。   瑞士法语区移民的后代狄拉克,家中经常会讲法语,而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布里斯托尔,英语才是他的母语。   他这个英国人有点儿妄自菲薄,总觉得德国才是欧洲学术中心,所以在布里斯托尔大学念书的时候,就开始把德语当做第二外语,一心想着等以后自己在学术研究上做出了些成绩,也用德文发表一篇论文。   纵使是天降猛男陈慕武,接连在《自然科学会报》和《自然》杂志上发表了好多篇高水平的英语论文,陡然间把英国的学术水平给向上提升了一个档次。   但就在前不久,狄拉克想要写那篇论证量子力学两种模式等价的论文时,还是下意识地想用德语。   然后就被陈慕武劝了很久,最终才决定和好朋友一样,用英文写完之后给《自然科学会报》投稿,来抢时间。   这三个人里,最倒霉的就是海森堡。   他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家里也和喜欢讲法语的贵族不沾边,从小到大只会讲德语这么一种语言,英语只是浅尝辄止。   结果取得博士学位之后,他阴差阳错地到了哥本哈根的理论物理研究所,跟着玻尔学习做了他的助手,所以学到的第二语言,是三人当中最小众的丹麦语。   海森堡的英语水平,比起狄拉克的德语水平来说要差的多,所以这三个人在陈慕武办公室中的日常交流,也就只能取交集地选用德语,如果有沟通不畅的地方,就由冯·诺依曼居中翻译。   奥本海默今天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他带着一大堆礼物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不会被一向不喜欢他的实验室主任卢瑟福给发现。   毕竟也是能和爱因斯坦谈笑风生的人,还被他邀请到柏林大学任教,于是在陈慕武办公室里加入到三人组聊天当中的奥本海默,用的同样是德语。   他正在兴高采烈地宣讲着跟着陈博士东游复西归一路上的见闻。   因为面对的是三位物理学同僚,澳本海默着重讲了讲爱因斯坦教授在柏林提出来的那个问题,能否找到一种变换方式,将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统一到一起。   陈慕武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周围不但汇聚有像卡皮察、布莱克特还有考克罗夫特这种来自剑桥系的青年才俊,原来的那个“哥本哈根学派”当中的中流砥柱们,也有许多都已经来到了他这里,像是狄拉克、海森堡和冯·诺依曼。   几年之前,玻尔一直都想把自己从老师卢瑟福手下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挖到哥本哈根大学去,只是一直都没能成功。   可现在在无意间,陈慕武却从玻尔那里撬来了不少墙角。   这个时空当中,狄拉克和冯·诺依曼肯定不会再去哥本哈根,而玻尔现在的助手海森堡,估计将来也会在丹麦和英国两头跑。   至于玻尔手下的另一位大将泡利,终于在伊蕾娜结婚之后,接替退休的普朗克,成为了柏林大学的终身教授。   再过几年,说不定泡利还能成为柏林大学物理系的教授,从科研岗转到管理岗上。   未来究竟还会不会出现哥本哈根学派?陈慕武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好说。   但他同时觉得,有剑桥本土系,加上从玻尔那边挖来的墙角,再加上他的同胞。   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个以陈慕武为中心的巨无霸学派,剑桥学派。   当然,如果最终贝尔福把陈慕武给赶出剑桥大学甚至赶出英国的话,这个学派也可能会被称作是斯德哥尔摩学派。   和哥本哈根同样在北欧,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国家而已。   ——至少让瑞典王储,或者说瓦伦堡家族的银子没白花。   种下了一林梧桐树,吸引到了无数的凤凰来。   看到陈慕武走进了办公室,一行人都赶快和这位很久不见的朋友或者师长打招呼。   只是大家下意识地,讲的都是德国话。   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一间小小的办公室,竟然和1714年到1727年的白金汉宫一样,成为了剑桥大学这座小型王国中,德语浓度最高的地方。   先来的奥本海默给这三个人已经送完了礼,陈慕武也带来了他的茶叶。   客气寒暄之后,是冯·诺依曼最先开口,聊了和学术有关的话题:“陈博士,刚刚奥本海默先生说,爱因斯坦教授想要把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统一在一起。   这件事您怎么看?”   之所以刚一见面,不向另外三位讲述他在苏连,在中囯的各种各样的见闻,而是直接说这件事。   是因为奥本海默一方面是想向大家吹嘘,自己受到了爱因斯坦的夸赞,另一方面则是想说否定并最终让爱因斯坦同意这个观点的陈慕武,确实比爱因斯坦更厉害。   只不过陈慕武的来到打断了奥本海默绘声绘色的描述,他还没讲到在巴黎的最后一天,陈博士终于找到办法,否定了爱因斯坦的这个念头。   冯·诺依曼的学术嗅觉异常灵敏,他没听到奥本海默说到最后,还以为爱因斯坦提出来的这件事情大有可为。   听到他提出来这个问题,陈慕武才想起来,自己还欠普朗克一篇德语论文没写。   本来是想写为什么变换不能促成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的统一,但这个已经向爱因斯坦解释清楚了,再写成论文公开发表,不就是一种打脸行为了么?   陈慕武只能再次简单给这三个人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不可以,然后就又开始为论文的事情发了愁。   他小陈为人主打的就是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绝对不能因为普朗克马上就要退休,就放他的鸽子。   据悉普朗克也要去意大利科莫参加那个纪念伏打的物理学会议,陈慕武可不想在度假景区,还要再体会被人催稿的痛苦。   想到意大利的那个会,陈慕忽然就把话题转移到了这个上面。   因为卡皮察是当着奥本海默的面,告知了陈慕武会议这件事。   所以这间办公室里,可能只有剩下的三个人还不知道会议消息。   “明年春天意大利的那个会,你们三个收到邀请了吗?去不去?”   历史上,这三个人都收到了科莫会议的邀请函,因为在会议开始前,他们都在物理学上取得了成绩,海森堡更是年轻一辈当中的炸子鸡。   可能只有冯·诺依曼还是一个尚无成绩的新人,但他还是跟着哥廷根大学以玻恩和约当为首的那些人,一起去了意大利。   然而,这不是因为这辈子出了一个陈慕武嘛!   办公室里这三个人,数海森堡身上的羊毛,被他薅的最多。   不管是矩阵力学还是不确定性原理,现在都是姓陈而不是姓海。   三人当中名气最大的反而成了狄拉克,因为他是陈慕武在剑桥大学的至交好友,也在一起联合写过几篇论文。   陈慕武不确定现在的他们还会不会收到意大利方面的邀请,所以他才问了这么一句。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三个人都知道这么一个会,可是谁也没有受到主办方的邀请。   那怎么行!   陈慕武觉得,必须要把自己这几个左膀右臂全都带到意大利去。   即将到来的科莫会议,就是他的剑桥学派开宗立派的第一站。   他甚至都想好了在会议上宣读有关什么内容的论文。   如果能在会议开始前,成功用质子轰击锂原子的话,就着重讲讲对爱因斯坦质能方程的验证,以及对人工核嬗变的展望。   如果这个实验没做完或者是没做好的话,那么论文的内容,要不然就换成量子场论吧?   手下这么多物理学天才,不从他们身上狠狠地薅羊毛,都对不起他们。   刚好答应给普朗克的那篇论文内容,也就跟着有了着落。   就这么办!   陈慕武不仅挖走了玻尔手下的多员大将,还在不知不觉中夺走了哥本哈根学派的气运。   原时空当中的科莫会议,正是玻尔的立棍之战。   虽然他在1922年就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可是直到这次会议上,以玻尔为首的哥本哈根学派才最终成型。   因为反对光头在意大利国内所实行的法政策,爱因斯坦拒绝参加本次的科莫会议。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老对头不参加,在准备科莫会议的时候,玻尔就抢先发表了他的互补原理。   然后在这次会议举办时,他又和自己的爱徒海森堡一唱一和,向来参会的众人介绍了他们的不确定性原理。   科莫会议结束之后,1927年还有最著名的第五届索尔维会议。   索尔维会议在比利时不在意大利,所以爱因斯坦参加了,并且在会议上屡次做出对不确定性原理的反击,虽然都失败了。   接连两场国际范围的物理学会议,玻尔都取得了大胜利。   哥本哈根学派在和爱因斯坦、薛定谔和德布罗意的对战当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并随之声名鹊起。   只是现在,不确定性原理早就已经被陈慕武给提了出来,论战双方也变成了他和爱因斯坦,而且早就发生过,并且已经处在了暂停状态。   他要在科莫会议上宣读自己的有关核嬗变或者量子场论的论文,基本上就宣告了,这个时空当中,哥本哈根学派将不复成立。   陈慕武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既然哥本哈根学派都不复存在了,玻尔也就做不成他的话事人。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也能把玻尔反挖到剑桥学派当中来?   他是卢瑟福的学生,又曾经短暂地在剑桥大学跟随老汤姆孙学习了一段时间,这个身份倒也和学派成员很相符。   还有一条,如果没有哥本哈根学派,那么可能也就不会有在占领丹麦之后,海森堡去哥本哈根和老师玻尔的那段不为人知的密谈。   还是说即便如此,密谈可能仍然会发生,只是和海森堡谈话的对象,会从玻尔变成陈慕武?   等等!   难不成那个被用蚊式轰炸机从斯德哥尔摩运往爱丁堡的,也会从玻尔变成自己?   他陈慕武,又要代人受过了吗? 第288章 27骗经费的德国人   既然已经确定了将要在明年年初举办的科莫湖会议上宣读论文的两个题材,那同时也就为陈慕武未来几个月的学术研究指明了方向。   他现在身边的人手十分富裕,所以没必要在两个研究课题之间二选一,而是可以齐头并进,多点开花。   如果说人工核嬗变和量子场论多点开花的话,那么在这次会议上,同时宣读两篇论文也没关系。   ——虽然这两个研究方向,都和会议要纪念的那位伏打没什么关系。   如果真要是强行联系在一起的话,那就是伏打发明电堆,为人类提供了稳定的电能来源。   而陈慕武做出来了人工核嬗变,也算是为人类能够获得稳定的原子能,进行了第一步的前期探索。   但有没有联系,又有什么关系呢?   玻尔不是也在会议上,宣读了一篇和伏打毫无关系的互补原理么?   说白了,在科莫开的这次物理学家大会,就是意大利出钱,物理学家们出人,大家公费旅游走个过场,形成的一个双赢局面。   真正让陈慕武头疼的,是在会议结束之后,他应不应该去罗马这件事。   见到教皇之后,他应该和他聊些什么?   而去了罗马见教皇,那么意大利国王见不见?国王陛下的那个首相,见不见?   去罗马的唯一好处就是,陈慕武还能在中囯驻意大利的公使馆里,看到那个在伦敦打了他几年秋风的朱兆莘。   只可惜北洋政府的外交部拿不出钱来给各个驻外使领馆拨发经费,朱公使现在远不如他当初在伦敦当临时代办时风光。   估计即使去了公使馆,陈慕武也吃不到丰盛且地道的中囯菜了。   确定了研究方向,接下来就应该给他身边的这些个年轻的物理学者们,分配接下来的工作任务了。   和相对论的创立不同,量子力学,包括之后的量子场论,一直都是来自全世界,主要是哥本哈根和哥廷根两处的物理学家们同力合作的结果。   海森堡虽然是玻尔的好学生,但他同时也和哥廷根大学有着深厚的联系。   事实上,他和泡利都曾经在哥廷根大学跟随玻恩一起学习工作,矩阵力学之所以会使用矩阵这种对当时的物理学来说比较罕见的数学方式,以及首次提出“量子力学”这种说法,都和玻恩有着很深厚的联系。   可以说是玻尔在一战之后,以第一个来到德国的世界知名物理学家的身份访问哥廷根大学,在哥廷根掀起了一场玻尔节的热潮,为他在德国的这帮青年学子当中赚足了声望。   而且两者再一对比,玻尔是诺贝尔奖得主,玻恩只是哥廷根大学的一位青年教师。   谁对年轻的海森堡吸引力更大,不言而喻。   可以说,玻尔去了一次哥廷根,就从玻恩手中摘了海森堡和泡利的两颗桃子。   这正如陈慕武去了一次列佇格勒,就把朗道带回了剑桥大学一样。   海森堡算是玻恩-约当-海森堡这个哥廷根三人组的中坚力量,他们三个人为量子场论的发展,做出过不少贡献。   而狄拉克则算是量子场论的另一股中坚力量,他还有一个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做理论物理顾问的老师福勒。   再加上一个有着天才大脑的冯·诺依曼,还有老陈的爱徒奥本海默,以及陈慕武自己。   之前编写量子力学的那本讲义时,陈慕武曾经感慨过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让这些个未来的物理学大家坐在一起编写学生教材,完全就是大材小用。   现在有了量子场论这个课题,总算是给大家憋了很长时间的实力,找到了一个好的发泄去处。   见完了搞实验的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又见完了在自己办公室里搞理论的这一组。   然后陈慕武就继续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当中,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串门,给每个人都送上了他在中囯带回来的礼物。   送完实验室这边,还有很多和自己交好的其他人那里,需要陈慕武去拜访。   只送一种礼物的好处就是,不用再去区分哪个礼物要送给谁,只需要回到三一学院取上一份新的茶叶,他就能骑上自行车,去到剑桥大学天文台。   作为爱因斯坦的好朋友,虽然最近两个人在物理学上的理念差距有些分歧,可是和陈慕武见了面,寒暄完以后,爱丁顿聊起来的第一个话题,就是问陈慕武在柏林的时候,和爱因斯坦教授都聊了些什么。   于是陈慕武向爱丁顿简单讲了讲,爱因斯坦在统一理论上又有了哪些新的点子。   “陈,你觉得真的能像爱因斯坦教授说的那样,把电磁力和万有引力两种东西统一结合起来吗?”   作为爱因斯坦上一个统一理论假设,仿射理论的灵感来源,爱丁顿在问出这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既有些期待,可还带着深深的担忧。   在仍迷信仿射理论真的能解决统一两种基本作用力这个问题的时候,爱因斯坦称爱丁顿是天才,是最接近真理的那个人。   然而自从仿射理论悄然失败,爱丁顿就开始怀疑,爱因斯坦的这个想法是否正确。   听说陈慕武到了德国之后,几天的时间里全程都是和爱因斯坦讨论这个问题,并在最后否定了他的新想法,爱丁顿就对是否真的能让两种力最终统一更加怀疑。   他打算先和谈话的两位当事人之一陈慕武聊一聊,了解这件事的详细情况,还有陈博士的真实想法。   之后就赶快给好朋友爱因斯坦写封信,看能不能劝他走出统一场这个误入而且越来越深的歧途。   “呃,爱丁顿教授,我觉得这个事,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存在两种基本作用力,都还说不好,至于这两种基本作用力能否统一,以我目前的水平,也说不好究竟是否可行……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爱因斯坦教授的这种观点,是一次很有意义的尝试,说不定就能推动物理学和数学的向前发展.”   陈慕武又开始讲起来了车轱辘话,因为直到他穿越前,四种基本相互作用力也没能统一成功。   但也不能据此就说,统一理论永远都不能实现,毕竟也可能只是还没有找到好的办法而已。   离开了天文台,陈慕武又到其他各处走了一遍,包括充满了运动员的老鹰俱乐部,企鹅出版社,还有剑桥大学汉学系。   就连冈维尔与凯斯学院的院士李约瑟那边,陈慕武都给他送去了一份来自中囯的礼物。   没办法,谁让他在剑桥大学的人缘太好,结交到了不少的朋友呢?   一直等到礼拜六,陈慕武才带着最后的一大份礼物,去参加了剑桥使徒社的每周例行聚会。   这里也是他最后一个需要把礼物送到的地方。   之前和他一起在1924年进入到剑桥使徒社的那批使徒中,有很多都已经毕业离开剑桥大学,要么去英国各地就业,要么接任家里的事业,成为了不必每周参加聚会的天使。   当然,也会每年都有一批新入会的使徒加入到这个秘密社团当中。   流水的使徒,铁打的陈慕武……和拉姆塞。   再次和拉姆塞见面之后,陈慕武总觉得这个公子哥好像和之前相比,胖了不少。   因为已经混得很熟,所以他也就不再管什么礼节的事,直接以开玩笑的口吻,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陈兄弟,这不都是你害的?因为你的那个握手问题,我整个夏天都在研究如何从这个问题上发展引申出一种新理论,所以就疏于体育锻炼,连泳都没到康河里游过几次。   “我还曾经想要去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找你,结果被告知,你已经离开剑桥大学,回国探亲了。   “陈兄弟,真是的,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离开英国回国之前也不提前说一声.”   看拉姆塞的那个意思,他应该是在陈-拉姆塞理论上取得了不错的成果,所以才会想着去找陈慕武聊聊。   但这个人也是属于是联想能力比较差的人,陈慕武都已经缺席每周六的使徒社例行聚会好几周了,难道拉姆塞都没发现这一点吗?   而且无形之中,陈慕武还算是救了拉姆塞一命。   只要他一直不去康河里游泳,那么就不会感染上寄生虫疾病,说不定就不会再像原来那样英年早逝了。   要不然就干脆试着说服老鹰俱乐部,让他们在剑桥郡里买块地,挖个游泳池,造福后人吧。   “恕罪,恕罪则个.”   陈慕武保抱拳向前拱了拱手,递上了随身携带的两包茶叶。   “中囯的上好茶叶,回国的时候特意给你买的。   怎么样,拉姆塞兄弟,我还算够意思吧?”   ——虽然他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给你,”   礼不能白收,刚接获茶叶的拉姆塞,还没来得及欢天喜地,说出一番感激的客套话,陈慕武就讹上了他。   “我有一个中囯同乡,今年也入学到了剑桥大学,现在正在三一学院读大一。   “他对数学的兴趣比对物理学的更浓,希望你能多多帮助,提携一下。   “改天我做东请客,邀请你们两个人见上一面,怎么样?”   陈慕武话说得有点过分,离开中囯以前,陈省身只不过是一个在南开大学读大一的新生,而且还是在饶毓泰手下读的物理系。   他现在根本就还没有找到自己未来的学习方向,可是在陈慕武的嘴里,他的这位本家小兄弟,就变得对数学很感兴趣了。   “当然没问题,刚好我也能见识一下,中囯人是否都像你一样聪明,还是说只有你是个个例!”   拉姆塞说这种话并不是瞧不起中囯人,只是想跟陈慕武开个小玩笑。   寒暄过后,拉姆塞就又想借着使徒社聚会的这个机会,向陈慕武介绍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陈-拉姆塞理论取得的最新成果。   但是,陈慕武也能算的上是使徒社当中的风云人物,还有很多人都在等着拉姆塞离开之后,上前和他们的陈兄弟打招呼。   拉姆塞只好再次无奈地离开,并和陈慕武商量好,等过段时间之后再去卡文迪许实验室拜访他。   “好说好说,拉姆塞兄弟,到时候我一定在办公室里恭迎大驾!”   接下来上前和陈慕武打招呼的,是使徒社里的另一个富二代,蒙塔古。   他虽然已经毕业离开,但听说陈慕武已经重返英国之后,今天是特意从伦敦赶回剑桥大学,就是为了能在使徒社的聚会上,和陈慕武见上一面。   数学家拉姆塞和陈慕武聊数学,国际乒联的主席蒙塔古,和陈慕武说的自然就是有关乒乓球的东西。   第一届世乒赛——原本叫做欧洲乒乓球锦标赛,因为有中囯人陈慕武参加,所以也就跟着升格成为了世界级——将于今年年底的12月6日正式在伦敦开幕。   作为国际乒联当中的中囯代表,以及第一届世乒赛的参赛运动员,蒙塔古希望陈慕武能准时参加。   看到蒙塔古,听到世乒赛,陈慕武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欠这位国际乒联主席一座男单的冠军奖杯,中囯杯。   他后来还和蒙塔古这位英国代表队的国手在剑桥大学打了几局,结果发现,自己这个在小区乒乓球台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大爷的水平,和蒙塔古对战的战绩居然是败少胜多。   自那之后,陈慕武对即将到来的世乒赛就开始抱有很大的期待,说不定,自己捐赠一个男单冠军奖杯,自己还可能是第一个拥有这座奖杯的运动员。   一个接一个,陈慕武不知道耗费了多长的时间,总算是和使徒社的这些人打完了招呼。   接下来就是用餐和闲聊阶段,陈慕武到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负责和企鹅出版社那边对接的一个人,想要跟他说说,帮奥本海默出版游记这件事。   可能是因为中囯人内敛的性格,在使徒社聚会这种公共场合,陈慕武一直都保持很小声的一种说话方式。   房间中,声音最大的,是一位来自美国的留学生,据说他是一位石油大亨的儿子。   此君正在众人当中侃侃而谈:“我前几天收到了父亲从美国寄过来的一封信,信上说有个德国佬儿,居然在美国石油地质学家协会的会议上,提出了一个极其离谱的理论。   “他说地球上的七大洲,原本只是一块陆地。   后来经过分裂,漂移等一系列事情,才变成了今天世界地图上面印刷着的这个样子。   “除了会议主席不便参与投票,其他的所有人都拒绝了这个天马行空的假说。   “就这种水平的德国人,还想着去美国骗经费,我看这被神话了的德国学界,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第289章 28陈慕武不讲武德   《笑傲江湖》里的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陈慕武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真是赶上了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   不但物理学蓬勃发展,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先后创立并且不断完善,而且其他学科也都处在一个知识理论大爆炸的年代。   在数学上,希尔伯特要建立数学大厦,虽然被几个小字辈给推翻,让这位数学国王饮恨。   在天文学上,哈勃发现了仙女座其实是在银河系之外,让人们对宇宙的视野,一下子从银河系向外扩展了许多,然后又有人据此提出宇宙是通过一次大爆炸产生的,又用微波背景辐射来证实了这一个猜想。   现在在地理学上,陈慕武又碰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新发现,这位美国公子哥口中的骗经费的德国人,不是那个提出大陆漂移假说的阿尔弗雷德·魏格纳,还能是谁呢?   倘若有一个二十二世纪的人穿越到一百年以前,并且想凭借自己的先知先觉,在学术研究上有所建树的话,那么他会像陈慕武一样,提出哪些耸人听闻的观点呢?   是统一基本作用力,是找到常温常压超导材料,还是给人们带来可控核聚变的先进技术呢?   很多印在中学课本上的知识点,到了一百年前,就变成了举世震惊的新发现。   当然,震惊的原因不一定是因为觉得这个新发现太过正确,太过荒谬的话,也能引起人们的震惊。   魏格纳提出来的“大陆漂移假说”所引发的震惊,很显然属于后一种。   很多中小学生读物上,都记载过这样一种说法说魏格纳在19,10年生病住院,因为住院的时光是很无聊,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平板,没有游戏,只能每天看看报纸,或者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魏格纳在住院期间,无意中看到了贴在床头的一副世界地图,惊人地发现了南美洲东侧的海岸线,和非洲大陆西侧的海岸线,能达到非常吻合的程度。   于是这才让魏格纳有了一个想法,是不是夹在两个大洲之间的大坤洋其实并不存在,南美洲和非洲这两个大洲,原本是从一块大陆上分裂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瓷盘子摔到地上,也会分裂成不同的几块碎片。   把这些碎片拼起来,仍能得到一个近似完整的圆盘。   这个劝告中小学生朋友们要善于观察,勤于思考的小故事,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只是其中说魏格纳是第一个发现了南美洲和非洲的海岸线线吻合这个观点,多多少少带有些演义的成分。   自从十五世纪,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人类能够绘制出来南北美洲新大陆的地图之后,就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南美洲东侧的海岸线,和非洲西部的海岸线相吻合这一事实。   比如在1620年,陈慕武在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另一个知名校友,弗朗西斯·培根,就已经提出过这样一种观点。   他说“地图上的各个大陆,有些就像一幅拼图玩具的碎块,比如非洲西岸和南美洲东岸,海岸线吻合得让人吃惊”。   但对培根这位大哲学家来说,也就仅仅是吃惊而已。   作为一个早期的唯物主义者,总不能因为仅仅是形状吻合,就相信有谁能够把坚硬而稳定的陆地撕开,并且还能推到千里之外。   你要说是上帝干的,上帝可能都不愿意做这么恶趣味的一件事。   自那以后,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个南大西洋两岸的海岸线吻合,但也都只是不约而同地把它当做一种休闲谈资而已,谁也不往心里去。   唯一例外是十六世纪的一位荷兰地理学家亚伯拉罕·奥特柳斯,他曾经提出过“美洲因为地震和洪水而与欧洲和非洲分离”这个理论,地震是让大陆分裂的诱因,而洪水则是大陆之间充满了大西洋海水的原因。   嗯,基于他那个年代的科学发展水平,奥特柳斯提出来的这个猜想,很合理。   随着科学的发展,技术的进步,才慢慢开始有人把这件乐子事,采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去进行研究。   1859年,住在巴黎的法国地理学家安东尼奥·斯尼德·佩雷格里尼用法文写了一本《创世纪及其未解之谜》,首次提出来了原始大陆分裂和组成部分横移的这种思想。   他认为地球上的所有大陆,在古生态石炭纪的宾夕法尼亚纪时候曾经是相连的。   而让安东尼奥做出这种判断理由,则是他在欧洲和美国都发现了相同的植物化石。   在安东尼奥之后,继承了他的思想的是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的地质学教授爱德华·修斯。   修斯发现南半球各大陆的岩层非常一致,而且他还在南美洲。   非洲和印度发现了舌羊齿植物化石。   于是修斯相信在很久之前,这三片土地曾经在一个超级大陆上相连,并将其命名为了冈瓦纳大陆。   而现在之所以一分为三,不是因为分裂漂移,而是因为大陆的一部分下沉导致海水上涨,漫过了这三块大陆彼此相连的部分。   如果能够观察海底的话,应该能找到三块大陆中彼此相连的“大陆桥”。   安东尼奥的分裂理论,解释了海岸线的吻合问题,但是不能说明大陆是怎么分裂的。   而修斯的部分下沉理论,能解释一块古大陆是如何分成若干,但是没办法解释海岸线吻合。   修斯之后,是意大利的一位小提琴演奏家罗伯托·曼托瓦尼。   他综合了安东尼奥和修斯的理论,提出来了一种新的假说,既能解释海岸线吻合,又能说明大陆是如何分裂的。   曼托瓦尼认为地球之前的半径远比现在的半径要小,整个地球表面被一整块大陆覆盖。   这之后因为地球内部的热膨胀,从而引发了火山活动,致使原本的一片大陆分裂,形成了新的大陆,并且由于撕裂带的进一步扩大而彼此飘离,于是海洋便填满了撕裂处。   曼托瓦尼的地球膨胀理论,一度曾经和大陆漂移假说分庭抗礼,而且还有许多其他学科的知名专家下场支持他的理论。   比如说,陈慕武的好朋友,狄拉克。   狄拉克在三十年代曾经提出一个观点,那就是万有引力常数在其存在的几十亿年时间当中,一直都在减小。   根据狄拉克的这个观点,玻恩的那个得力助手约当,在1964年还提出来了对广义相对论的一个修改,即所有行星都在缓慢膨胀。   狄拉克和约当给出来的这种解释,被认为是为地球膨胀的假说提供了物理学背景下的可行性。   除了曼托瓦尼,有关七大洲为什么是这种形状的理论,就只剩下了大陆漂移假说。   率先提出这个假说的,是美国地质学家弗兰克·伯斯利·泰勒。   泰勒和奥本海默一样,也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他是一位律师的儿子,从哈佛大学退学之后,就靠着父亲的资助进行自学。   泰勒率先于1908年向美国地质学会提出了大陆在地球表面移动的观点,大陆的碰撞可以上山脉隆起。   后来泰勒还给出了大陆漂移的解释,认为地球在早期捕获了一颗彗星,后来这颗彗星变成了月球。   因为突然出现的月球提供的强大潮汐力,会让大陆都向赤道移动,所以才形成了今天的这种局面。   后来,公子哥泰勒觉得研究地质学也没什么意思,他就又选择去接着游戏人间。   泰勒亲手扔掉的东西,被大洋彼岸养病的魏格纳给捡了起来。   在1912年,魏格纳独立地写出了一本名叫《海陆起源》的书,书中提出了他的“大陆漂移学说”。   有了假说,想要把这个东西从一种猜测变成现实的话,就需要寻找证据。   于是魏格纳这个气象学家临时转了行,踏上了一次又一次的地质考察的行程。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天文观测和地质考察,都是很费钱的两个学科。   魏格纳不像泰勒那么有钱,每次出发考察之前,他要么努力工作自己攒钱,要么就是四处游拉赞助,像陈慕武一样,希望能够有大金主来赞助他的考察之旅。   但即便如此,他攒下来的钱也只够去欧洲附近的格林兰岛,去不起南美洲、非洲、大洋洲和印度。   今天在使徒社的聚会上,听美国人说魏格纳去了美国石油地质学家学会的例行会议,多半也是为了向财大气粗的美国人化缘,让他们给自己提供考察的经费。   而美国人反对魏格纳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认为一块大陆分裂成七个部分这个观点不可理喻,而是认为魏格纳给出来的分裂原因有问题。   泰勒说让大陆分裂漂移的原因,是早期月球的潮汐引力。   这个观点乍一听上去很唬人,可能很正确,只有仔细思考之后才能找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而魏格纳给出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地球自转而产生的离心力。   这个听上去就能知道逼格不够,并且只需通过简单的计算,就能得出地球自转的离心力,不足以让大陆分裂漂移。   他找出来的这个理由,确实是太假了一点,难怪不论是美国的石油地质学会,还是英国的剑桥使徒社,大家无一不嘲笑魏格纳的异想天开。   虽然魏格纳不知道大陆漂移的成因,但是陈慕武知道。   而且就算陈慕武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他只需要用这个理论创造出收益来,那么资本就能逼着大家相信,原来地球上的大陆是处在不断漂移之中的。   要说当今世界越来越重要的一种新兴资源是什么,那除了石油,就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答案。   可是如何勘探石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有的人用陆相说找石油,有的人用海相说找石油。   有的人用有机说来找石油,有的人则是用无机说来找石油。   总之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管是什么学说,只要是能找到石油,那么就是好学说。   大陆漂移假说,同样可以用来找石油。   地层可以横移,可以挤压,从而形成圈闭构造,让石油运移过来,就可以顺利形成油藏。   魏格纳去石油地址学会游说,可能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但这给了陈慕武灵感,他打算用大陆漂移理论,从英国的盎格鲁-波斯石油公司,也就是后世有名的英国石油公司bp那里,骗一笔钱过来。   或许有人可能会问,陈慕武怎么就能确保用板块理论找到埋在地下的石油呢?   这时陈慕武就要反问一句了,他为什么要用板块理论,来找到埋在地下的石油?   小陈我可是天选之子,外挂玩家,不讲武德地输入一句“iseedeadpeople”作弊密码,直接开全图视野不爽吗?   我说荷属东印度有石油,荷属东印度就有。   我说石油会出现在西伯利亚,一口井下去石油就往外流。   陈慕武不光是为了赚钱,他还想着是不是能搞一个李代桃僵的计策。   陆军马鹿可能不能征服整个西伯利亚,沿着铁路一直打到秋明。   但如果早个一二十年,就宣布荷属东印度有着大量的石油储备的话,海军马鹿会不会高唱《军舰进行曲》,一路打到苏门答腊,打到爪哇?   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只要能让本人分出兵力去打其他地方的话,那是不是就能起到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效果呢?   只要用板块学说找到了石油,那么这种假说的实用性就从此毋庸置疑了。   但应该如何科学解释,为板块学说找到理论基础,只凭着找到石油这么一件事,肯定是不足以让地质学家们信服的。   不过陈慕武不着急,最起码要等到他公布核裂变的现象和原理之后,才能给大陆漂移找到充足的动力来源。   总不能为了一个被谢尔顿认为连科学都不算的地质学,就提前把核裂变这个大杀器给掏出来吧?   使徒社的众人还在聚会中毫不客气地嘲笑着魏格纳,窝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陈慕武却忽然举起了手:“那位兄弟,你说令尊参加美国石油地质学会的会议,那请问他是不是有石油相关的产业?或者说你们当中有没有人能联系上盎格鲁-波斯石油公司的?我最近对石油勘探很感兴趣,能不能找个机会,介绍我认识一下圈里人?” 第290章 29壳牌:别来沾边儿   美国总统柯立芝在今年的一次演讲中提出来了一个观点,“国家霸权很可能由所拥有的石油及石油产品来决定”。   也就是从柯立芝说出来这句话开始,美国便想着贪婪地寻找并占有外国石油资源,并一直指导这个国家走到了二十一世纪。   陈慕武并不想当什么石油大亨,他只是想在即将到来的石油热潮中分一杯羹。   然而,他想要靠着石油赚钱这条路走的并不顺利,至少第一开始是这样的。   在剑桥使徒社的聚会上,提出了那个问题,询问哪个成员的家里有石油公司的背景之后,陈慕武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他本以为一开始提出来魏格纳在美国石油地质学会上被人嘲笑的那位美国兄弟,家里面一定是有什么石油背景,不是洛克菲勒家族手下的新泽西、纽约和加尼福尼亚的三家标准石油公司,也得是德克萨斯能源公司和海湾石油什么的。   石油七姊妹当中,光是美国公司就占了五个。   虽然不愿意去美国,但是和美国的公司打交道,陈慕武却不抵触。   挣钱嘛,不寒碜!   而且更为关键的一点是,早在当初建学校的时候,来到英国和陈慕武商量事宜的小马库斯·瓦伦堡,就曾经告诉过他,洛克菲勒基金会有意提供五万美金帮助建设斯德哥尔摩的那所王子学院。   当初的陈慕武怕基金会插手,会干预自己对学校大方向的把控,所以他并没有答应这件事。   但就算买卖不成仁义在,洛克菲勒早就向他暗送过秋波,两个人一起赚钱总没什么问题吧?   你洛克菲勒有一口肉吃,给我喝一口汤就心满意足。   结果让人失望的是,那个发言的使徒社成员,家中根本就和美国的那些石油公司没有一点关系。   他父亲是一所大学的地质学教授,又加入了石油地质学会,所以才能列席参加会议。   想想也对,如果这个美国人是暴发户家庭的话,那么他要上的大学,多半就是只要花钱就能上的私立学校,最好的当然是哈佛大学。   如果不是真的对学术的热爱,没有几个公子哥会像奥本海默这样,选择放弃在美国国内的花天酒地,而是漂洋过海来到英国的顶尖学府继续深造。   只有学术背景的家庭,才会选择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世界学术中心欧洲来学习。   即使和美国那边不能取得联系的话,欧洲也有石油七姊妹剩下的其余两家。   在这两家石油公司当中,属于英国的有一家半。   英国石油公司的前身,盎格鲁-波斯石油公司现在还只是缅甸石油公司的一家子公司。   原因是创立了盎-波石油公司的伦敦百万富翁威廉·诺克斯·达西,为了在波斯找到石油,耗费了他的大量财富,使其资产严重缩水。   迫不得已,他只能把自己公司股份大部分卖给了英国的缅甸石油公司,成为下属的一家子公司。   除了盎-波石油公司,荷兰皇家壳牌石油公司的百分之四十股份,也归英国人所有。   剩下百分之六十自然是归荷兰,这家公司是以开发荷属东印度,也就是印度尼西亚的石油资源而起家的。   这两家石油公司是欧洲业界的领军人物,勉强能够和美国的那些石油巨头分庭抗礼。   不光是美国人没能给出陈慕武想要的答案,在座的使徒社其他人,也都不能回答他提出来的那个问题。   大家都是贵族子弟,家里根本不差钱。   办石油公司的那些都是暴发户,要么就是海外殖民地的土包子,和他们完全就是两路人。   他们不知道,一向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爵位等同于英国贵族体系中最高等级的公爵的中囯贵族陈慕武,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去研究石油开采,做那些低等的工作。   问了半天,也没人能和盎-波石油公司及其母公司缅甸石油公司找到关系,只有一个人勉强算是给了陈慕武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说能帮忙看看,能不能联系到盎格鲁-撒克逊石油公司的工作人员,这家公司正是荷兰皇家壳牌在英国的子公司,负责指导石油的储存和输送。   作为大英帝国的贵族,使徒社的这些成员家庭背景个个都深不可测。   几天之后,那个使徒社成员果然传来正向的消息,说对方答应和陈慕武见上一面。   小陈兴致满满地从剑桥去了伦敦,然后就吃到了闭门羹。   石油热潮掀起之后,每天都有很多人找到石油公司,说自己有找石油的好点子,或者说自己有一个一定会出油的地点,向公司要一笔咨询费,或者提出合伙请求,等油井出油之后要一定比例的分红。   盎-撒石油公司,时不时的也能遇到这样的人。   但是像陈慕武这种大科学家亲自找上门来,却还是第一次。   对于科学家跨行来搞实业这件事,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科技是科学与技术相结合,两条腿走路才能向前发展。   只是科学家转行这件事,最终能有多大的成功率,谁也说不好。   就连爱因斯坦,他除了是一个知名的物理学家之外,谁能想到其名下还有一个吸收式冰箱的发明专利呢?   可是这个冰箱的模式直到一百年以后,也没有变成主流,甚至都没能规模成批生产,所以他的这个专利才不是很出名。   盎-撒石油公司的相关负责人,原以为陈慕武身为剑桥老臣,来到公司,面对高管,必有高论。   没想到他说了半天,也只不过是提出来了用大陆漂移在地球范围内寻找石油。   泰勒和魏格纳的大陆漂移理论,自打提出来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   而且盎-撒公司在美国也有外派的员工,他们自然也就能收到那次石油地质学会开会的会议记录。   被所有的与会专家一致否定的异想天开的假说,居然得到了陈慕武的支持,接待他的人对此感到很惊讶。   在英国通俗小说界地位很高的柯南·道尔,即使他支持充满了封建迷信的唯灵论,也不会掩盖他身上的光辉。   陈慕武也算是英国物理学的代表人物,就算他支持的是歪理学说,盎-撒公司的员工也不好直接当面驳他的面子。   面对陈慕武说可以利用大陆漂移假说计算储藏有大量石油的矿藏,希望盎-撒石油公司的母公司荷兰皇家壳牌能够尝试去勘探钻井的这个要求,对方没有直接否定,而是只能用要打个报告向总部反应,看看能否得到同意的答复再做决定这个理由给忽悠过去。   陈慕武知道,这只不过是闭门羹的委婉说辞,于是对和荷兰皇家壳牌公司的合作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   几天之后,重新回到剑桥大学的陈慕武被奥本海默告知,他从报纸上读到了有关他和壳牌公司之间的新闻。   陈慕武从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发展,于是他连忙从奥本海默手中要来了报纸。   看来,盎-撒石油公司还真不是用客套话来糊弄陈慕武,而是真的把他打算开采石油的想法,告诉了上级母公司,荷兰皇家壳牌公司。   这次在报纸上发言的是壳牌公司的总经理,亨利·德特丁。   他甚至点名批评了陈慕武,大意就是说物理学家就好好研究物理学,不要觉得自己在各方面都顺风顺水地取得了成功,就想着把手伸到石油勘探当中来,别用你的爱好来挑战我的专业。   他在接受采访时对荷兰报纸记者说道这番话,被全文转载到了《泰晤士报》上,因而奥本海默才能在报纸上读到德特丁怒斥陈慕武的消息,还表现得比后者更加气愤。   “陈博士,这个德特丁究竟是什么东西?学术探讨而已,他为什么要把话说的那么过分?”   看着奥本海默的表情,陈慕武感觉这个人甚至都动了杀意。   只要自己微微颔首,说不定罗伯特就会跑到荷兰,把这个壳牌公司的总经理给乃伊组特掉。   可令人不解的是,他都不是认识这个德特丁,德特丁应该也只是在报纸上见过自己。   两人之前应该无冤无仇才对,可是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难道要骂回去么?   算了,不值当。   既然壳牌公司愿意把送上门的大油田弃之敝屣,当做垃圾一样给扔掉的话,陈慕武也不怎么想为他们惋惜。   他还要感谢德特丁在报纸上替自己打了广告,这个消息发布出去以后,应该会有其他的石油公司来和自己联系吧?   反正打一口井的费用和石油公司高昂的利润比起来九牛一毛,不出石油也赔不了多少钱,出了的话就是一本万利。   可惜卡文迪许实验室不是浔阳楼,陈慕武身边也没有文房四宝。   不然他高低也要在墙上题写一句诗,他年若打出石油,敢笑壳牌太废物!   不过,德特丁在报纸上的发言,并不是只针对了陈慕武一个人。   到现在还在坚持大陆漂移假说的魏格纳,也成了德特丁攻击的对象,他提出来这个“荒谬”的理论,势必要再次成为众人取笑的对象了。   陈慕武不是王导,做不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那种事。   既然自己的一个举动,把素不相识的魏格纳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干脆找到了《曼彻斯特卫报》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驻站记者克劳瑟,向后者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我认为泰勒和魏格纳提出来的大陆漂移假说,应该是最接近地球大陆分布原因的一种理论,只是我既不赞同泰勒先生的潮汐引力说,又不赞同魏格纳先生的离心力说。   或许有地球中存在有另外一种力来驱动大陆的漂移,只是囿于我们现如今的科学发展水平,还不能解释这种力究竟从何而来.”   陈慕武对克劳瑟说的这番话,通篇都在表达着自己对大陆漂移假说的支持。   但他也没提出来什么有用的观点,只是像公输盘那样说了一堆“我知道有一种力在驱动,但我不知道这种力是什么”的这种废话。   陈慕武这算是用自己的学术声望替魏格纳来担保,这下他们两个人处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或许现在可能会受到嘲笑,说陈慕武一个外行别来地质学沾边。   这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他只能忍辱负重。   等核裂变这种物理学现象被他“发现”之后,就是自己的翻身之日。   光在报纸上声援还不够,陈慕武还想着亲自给魏格纳写一封信,亲自表示鼓励和支持。   可是他不知道魏格纳的通信地址,只能向别人询问打听。   魏格纳是德国人,柏林大学的毕业生,跟着普朗克学习过物理。   于是陈慕武就把信寄到了柏林大学物理系,普朗克退休之后,他在那边倒是还有几个熟人。   不过让德高望重事务繁忙的爱因斯坦替自己去跑这件事有些不合适,陈慕武在信封上写的收信人,是泡利。   虽然他俩有过节,虽然他俩不对付,但就只是要通信地址这么一件小事而已,泡利总不能不帮忙吧?   陈慕武代入了一下泡利,他觉得自己肯定很快就能收到柏林的回信。   信中一定会有魏格纳的通信地址,并且一定会附在泡利在正文中对他的通篇嘲笑之后。   陈慕武尤其相信,泡利百分之百会嘲笑自己不明所以就去支持一个荒谬至极的地质学理论。   无所谓,无所谓,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真的赢。   自从把信寄给柏林之后,陈慕武就一直在三一学院翘首以盼邮递员的到来。   一天之后,邮递员倒是真给陈慕武送来一封信,让他感觉从剑桥到伦敦的通信往返时间,未免太快了一些。   看到信封上的信息之后,他才发现这信不是从柏林寄来的,而是从荷兰的莱顿。   自从在报纸上被德特丁骂了之后,陈慕武也不是没想过,找个荷兰人打听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他在荷兰也没有熟人,莱顿大学低温物理实验室的老主任昂内斯教授在今年去世,继任的基瑟姆虽然见过一面,但也只是点头之交。   至于埃伦费斯特,虽然去莱顿的时候住在他家,可当时的埃伦费斯特一直都在劝陈慕武向爱因斯坦“承认错误”,让他们师徒重归于好。   陈慕武很厌烦这种唐僧式的说教,再加上两个人在学术上的交流也不算多,因此平时都不怎么联系。   如果贸然询问的话,未免太冒昧了一些。   反正陈慕武对德特丁的批评也不以为意,所以他就没打算深究这件事。   然而陈慕武忘了他在莱顿大学还有一位“好兄弟”,整天都在憧憬着自己也能像陈慕武那样在物理学上取得成绩,变成“东亚之光”或者“本之光”的仁科芳雄。   给陈慕武写信的就是他,仁科芳雄详细介绍了,德特丁为什么要骂陈慕武。   因为壳牌公司在阿塞拜疆首都巴库的油田和采油炼油设施,全部都在苏连建立以后被收归国有,这让公司和德特丁个人都蒙受了很大的损失。   因而这个人也就变得极度反苏,但凡苏连方面支持的,支持苏连方面的,他就都要反对。   罢工同情者、苏连科学院外籍院士、曾经到列佇格勒讲学的陈慕武,在德特丁的眼里是真得不能再真的苏连友好人士。   像这种人想要和壳牌公司合作,德特丁肯定是打心眼儿里一万个不愿意。   在信件的最后,仁科芳雄还装作不经意地给陈慕武提了一个问题,问德特丁在采访中提到的他这种利用大陆漂移理论来进行石油勘探的办法是否真的有效。   如果有效的话,能否判断并告知一下,本周边有无大型的石油油田?有的话,又都分布在哪里?   最近的审核尺度放宽了,于是就有了大神作者开马甲写这种题材的作品。   我知道作者是谁,确实是一位今年能获得十二天王级别的大佬,但我不能说。   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点开看看。 第291章 30和石油八字不合   陈慕武觉得仁科芳雄没有那么简单,他给自己写信,总不能只是单纯好心地告知自己,德特丁为什么要骂他。   仁科芳雄在这封信的结尾处,图穷匕见的方式一点儿也不欧·亨利,他直接就问陈慕武本周边哪里有石油,就好像笃定自己一定会告诉他一样。   拜托,你只是一个困在欧洲没什么名气的物理学者而已,又不是诸如美国的标准公司和荷兰的壳牌公司这种大型的石油公司。   就算是大型石油公司又如何?你不付一笔可观的咨询费,我陈慕武断然也不会告诉你石油究竟埋在哪里。   不过既然仁科芳雄厚颜无耻地问了出来,陈慕武装看不见不回答他也不太合适。   所以他顺势就提笔给仁科芳雄写了一封回信,信中感谢远在荷兰的他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通风报信。   同样是写完了一大堆客套话之后,陈慕武最终同样在信件末尾回答了仁科芳雄提出来的问题。   他说根据自己的理论推算,不论是中囯还是本,这两个东亚国家都是贫油国,在石油存储量上是难兄难弟。   如果想要寻找附近周边的石油资源,那就必须要把视线向北移动。   除了已经探明并进行开采了石油资源的库页岛,他个人推测远东的堪察加半岛,以及白令海峡对面的美国阿拉斯加地区,可能蕴藏着石油,但是具体的地点在哪里,还需要进一步地到实地进行考察勘探。   陈慕武这个人为人诚实可靠,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说假话。   不论是堪察加半岛,还是阿拉斯加地区,确实储藏着尚未被人发现的大量的石油资源。   可就算陈慕武给你指明了方向,你本人敢派人去别国,还是美国这种世界上最顶级的国家,实地勘测吗?   再退一步,就算真的勘测到了石油资源,你本人敢打井吗?   堪察加半岛虽然属于百废待兴的苏连,而且本和苏连这两个国家,现在已经在库页岛(苏称萨哈林岛,称桦太岛)上针对石油开发进行了合作,可陈慕武依然不相信本人能在堪察加半岛上有所作为。   那个地方的环境比库页岛还要恶劣得多,苏连搁置了几十年的时间都没有去开发,他不相信20年代的本人有那个条件去克服困难。   所以他告诉仁科芳雄的这两个地方,基本上就属于是废话,就算这条从陈慕武这里来之不易“套”出来的情报被层层传递到了本高层,那帮马鹿也没胆子高嚷着“皇国兴废”向阿拉斯加进发。   除了贴心地告诉了仁科芳雄两处可能蕴含有大量石油资源的地区之外,他还借此机会以一个物理学前辈的口吻又劝了几句。   “仁科先生,我认为一个国家要发展,在能源问题上不仅要开源,更重要的还是节流。   “就算能获得大量的能源资源,可是如果在其他地方产生大量的浪费,终究还是得不偿失的。   “能够在能源,尤其是电力运输当中节省出大量不必要损失的,还是要靠超导技术的发展。   “鄙国国力羸弱,科技水平更是不足,只凭我一人之力,想要在超导这门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的实验物理上取得成果非常困难,前次发现了铌的超导临界温度实属偶然。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中两国近代都曾饱受欧美之厄,白人断不可深交。   我有一计,不知能否实行:从今往后,我于明处吸引白人之注意力,希冀他们能被百无一用的量子力学所吸引;而请仁科先生和你的本同胞们,在超导问题上努力钻研,争取早日攻克这一难关,为中两国人民谋福利。   “关于超导问题,我最近又产生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新想法。   在目前已知的元素单质,尤其是金属单质当中寻找比铌更高的超导临界温度已经相当困难,仁科先生在铊元素上耗费了两三年的时间,也没取得什么进展。   “既然如此,是否能把寻找临界温度的视野扩大,不再局限于单质之中,而是可以研究一下他们的各种化合物?比如氧化物、氮化物、硫化物和卤化物等等,说不定就能有新的收获.”   什么叫做不忘初心?   这就叫做不忘初心!   仁科芳雄给陈慕武写这封信的本意,就是借着通风报信这么一个由头,想要探探他的虚实,看看陈慕武是否真的在石油勘探领域有所建树,亦或是想要借着自己的名气,从石油大亨手中骗点儿钱出来。   如果陈慕武真的能指出几个本周边蕴含有石油的地方,那就算这封信能收获的意外之喜了。   陈慕武知道仁科芳雄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能把话题强行转到超导上面来。   忽悠人也要从一而终,而且这次他还在信里面下了血本,真的给仁科芳雄送上来了一份大礼。   在各种化合物中寻找超导临界温度比铌金属高的材料,可比在堪察加半岛和阿拉斯加地区寻找石油要容易的多。   陈慕武提到了铌和铊,又提到了氧、氮、硫和卤素这些。   范围已经都画的这么小,他就差把答案直接拍到仁科芳雄的脸上了。   就算金属离子有不同的价,化合物的种类也不止一种,但只要仁科芳雄有心,能够听懂陈慕武言外之意,那么他就不难找到在15开尔文下产生超导相变的氮化铌,这个是在原来的那个时空当中,在1941年发现的最高的超导临界温度,并且一直保持到了1953年,直到科学家们又发现连接温度在开尔文的钒三硅为止。   姑且不说莱顿大学低温物理实验室,还有回国之后本国内的东京帝国大学或者京都帝国大学,有没有能力和条件制造出这些化合物。   哪怕仁科芳雄如有神助,突然爆种,不但发现了超导临界温度在15k的氮化铌,的钒三硅,还更进一步地发现了的铌三铝、的铌三镓,甚至那个从1973年到1986年保持了十三年最高超导临界温度的的铌三锗薄膜,那也无所谓。   路线错了,温度越高越没用。   二十三开尔文的温度看起来很高,但变换成摄氏温标,仍然在零下二百五十度左右,仅比零下二百五十二度的液氢高出两度而已。   铌三锗的超导特性只能存在于实验室环境当中,绝不可能大规模商用。   制造液氢所花费的价格,比节省下来能源损耗折合的价格还多,这种超导运用在商业输电项目上有什么意义?   除非这个项目背后的大金主,叫王多鱼。   现在超导材料临界温度最高的保持者,还是陈慕武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中发现的铌。   如果仁科芳雄真的有心,像跟着菩提老祖学习的孙悟空那样,读懂陈慕武在信中所写的暗示的话,那他最少也能发现超越铌的氮化铌。   氮化铌15k的超导临界温度,比起10k以下的铌来说,那真是遥遥领先。   倘若超越了世界第一的陈慕武,那我岂不是就变成了世界第一吗?   说不定这就会给仁科芳雄带来极大的自信心,让他从研究超导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而不受外界,尤其是陈慕武所说的“障眼法”量子力学的蓬勃发展所侵扰。   把回信寄往荷兰莱顿之后不久,陈慕武终于收到了泡利从柏林的回信。   就像他想的那样,泡利真的嘲笑了自己支持了一个一眼假的地质学假说。   《世说新语·规箴》中记载过一件事,晋朝名士王衍惧内,他老婆仗着和傻子皇帝司马衷的皇后贾南风是表姐妹,各种胡作非为。   他老婆很害怕一个人称京都大侠的同乡李阳,所以王衍每次劝他老婆,就会说“非但我言卿不可,李阳亦谓卿不可”,老婆才会有所收敛。   王衍怕老婆,泡利怕陈慕武——虽然后者这一对并没有夫妻关系。   泡利也怕自己的嘲笑会引来陈慕武的反感和记恨,所以他在无意之中cosplay了一次王衍,找来了自己的李阳,爱因斯坦。   泡利在信中写,不但自己不支持陈慕武大力宣扬的大陆漂移假说,他还专门去请教了爱因斯坦教授,结果对方同样不支持大陆漂移。   他劝陈慕武一定要慎重,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贸然对自己不熟悉的方面评头论足,很可能会迎来反噬,也会影响整个物理学界的形象。   爱因斯坦反对大陆漂移这件事,陈慕武是有所耳闻的。   就算后来的地质学家已经提出,让大陆进行漂移的动力是来自地球内部的核反应释放的能量,而这能量又是根据爱因斯坦质能方程来的,他本人依然认为荒谬至极。   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是五十年代,垂垂老矣的爱因斯坦已经日趋保守,他对一个尚不明朗的假说做出这种评价,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慕武不知道泡利是怎么请来了这样一位救兵,竟会搬出爱因斯坦来,就为了给他嘲笑自己找到一个正义的伙伴。   无所谓,反正给泡利写信之前,他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当务之急是赶快联系上魏格纳,向他表明自己对大陆漂移的支持,请他有时间的话,来剑桥大学和自己见一面,聊聊学术和生活上的事情。   陈慕武有预感,自己可能还会出门远行,甚至是环球旅行也说不定。   只要有大的石油公司出钱,请他提供油井的位置信息,他就肯定不能运筹帷幄,必须要到实地装模作样地“考察”一番,那笔钱才拿的安心。   借着考察油田的机会,还能顺势再查看一下铀矿的分部,   如果能“不经意”地在澳大利亚发现大规模纯度高的铀矿的话,那就在荷属东印度的大油田之外,又给了海军马鹿们一个南下的新借口。   就算他再怎么支持大陆漂移,但陈慕武毕竟只能算是地质学的门外汉,总要带上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人才行。   给魏格纳写信的另外一层意思就在这里,比起他去枯燥无味冰天雪地的格陵兰岛考察并最终丧命于此,还不如跟着陈慕武一起去阿拉伯半岛的沙漠中骑骆驼,或者到荷属东印度看一看美丽的梭罗河。   但问题又来了,陈慕武想都没想过,壳牌公司的总经理德特丁会在报纸上,给自己打了一个不要钱的广告。   虽然壳牌觉得陈慕武说自己能找到石油是不切实际,是异想天开,但不代表石油七姊妹当中的其他六个也这么想啊!   可是,为什么其他六家石油公司,还不速速跟他取得联系呢?   英国另外一家大型石油公司,盎格鲁-波斯石油公司他已经不指望了,因为这家公司背后的人,比壳牌的总经理德特丁还要厌恶他自己。   一战以前,丘吉尔担任海军大臣前后,皇家海军一直都在做的事情就是煤改油,把军舰上的动力来源从烧煤的蒸汽锅炉,变成烧燃油的蒸汽锅炉。   汽车一直都在飞速发展,而军舰又要来和汽车抢油,导致几乎所有石油制品的价格都在上升。   这让丘吉尔意识到皇家海军不能和民用抢石油,必须有自己的供给渠道,而全世界的石油市场,又早就已经被美国的标准公司,和荷兰的壳牌公司给瓜分的一干二净。   军队是断然不能和这些资本做生意的,否则很可能会在想不到的情况下被卡脖子。   为了丘吉尔在下议院发起了一个提案,要求英国政府必须收购盎-波石油公司的一半以上股份,使之变成国有公司。   丘吉尔对陈慕武的恨意一点儿都不比德特丁少,更不可能同意让盎-波石油公司和陈慕武合作找石油。   那就只剩下了美国的那几家石油巨头,但是目前这个时期,他们同样对在海外寻找石油不怎么感兴趣。   美国本身就是一个资源型国家,石油储量相当丰富,足够在国内自给自足。   在如今这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每年的原油产量,惊人地占世界总产量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这么高的占比,再加上国内丰富的储量,傻子才会费力不讨好地到海外再去寻找新的石油资源。   即使别人找到石油让人眼馋,那大不了就高举门户开放的大旗,让对方机会均等。   没必要自己辛辛苦苦付出,安心等着摘桃子,便是如今美国石油公司的一贯做法。   所以局面就尴尬了起来,现在陈慕武这边,根本没有石油公司找上门,就好像他和石油八字不合一样。   倒是考克罗夫特找了过来,说用氢原子轰击锂靶的实验,似乎做成功了。   不好意思,昨天推一本,今天又要再推一本。   今天这位不像昨天的咖位高,他自称海月巨之后外国历史第一人,说新书肯定是一本外国历史精品佳作(虽然上一本才堪堪千钧,但是好在坑品不错)。   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不感兴趣的也可以去骂骂。 第292章 31实验室代理主任   终于,终于。   历经了那么长的时间,从构想到游说经费,从设计图纸到向工厂定制,再到最终的于剑桥郡内组装成型并且成功验收,投入使用。   这台剑桥大学第一台,也是全世界第一台粒子加速器的诞生过程实在是命途多舛,从无到有经历了很长的时间。   刚结束回国探亲重返剑桥大学,在下火车的那天早上,连带回来的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放回三一学院,就被急不可耐的老师卢瑟福从火车站的站台,急匆匆地拉到了粒子加速器所在的那间屋子,见证了粒子加速器的建造完成。   从那天开始,陈慕武就知道,这个用质子束轰击锂原子的实验,最终成功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毕竟有着全世界最好的实验器材,有着完善的理论支持,实验所需的两种原材料,不论难以,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更关键的是,实验小组其中的一个人,上辈子凭着自己的力量,就已经完成了这个实验,还在几十年后因为这个实验的功绩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天时地利人和,所有条件都已经很充足,如果就算这样还是没能做出想要的实验结果的话,陈慕武就真要怀疑,是自己穿越再一次引发了蝴蝶效应,还是说他穿越到了一个物理规律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新世界?   好在陈慕武只是杞人忧天,他根本不需要自我检讨,产生自我怀疑。   回到剑桥大学之后,没过太多的时间,考克罗夫特就从外面回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向陈慕武通报了实验结果,他们成功地在实验产物中检测到了一种不同于入射质子的新物质,现在还在计算当中,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这个新物质究竟是什么了。   是什么?当然是阿尔法粒子,也就是氦原子核咯!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卡文迪许实验室又添了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级别的重大成果,而且这次陈慕武故意没有过多地参与到其中。   他只是在粒子加速器项目立项初期,曾经参与到了起电机的原理设计,以及经费化缘这两件事情当中。   在项目落地开始进行到设计施工之后,陈慕武就一直处于半退隐的状态,优哉游哉地当上了甩手掌柜。   到了后期他回国的时候,希望粒子加速器早日建成的卢瑟福,更是隔三差五就往赵忠尧考克罗夫特这边跑一趟来视察工作,他甚至比陈慕武还要上心这边的工作。   陈慕武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事情太多,而粒子加速器这边要理论有理论,要技术有技术,是最不需要他去惦记的一件事。   另一方面也是他在有意地放权,想要看看这个项目如果没有自己参与的话,那么获得诺贝尔奖的概率会不会比有自己参与高上那么一点。   二十多岁,年纪轻轻,没过几年就又获得了一次诺贝尔奖,这件事情应该不怎么现实。   诺贝尔奖又不像奥运会金牌那样唯成绩论,评委会也是要面子的嘛!   让陈慕武隔三差五就从这边拿走一个奖的话,那么诺奖的权威性何在?   考克罗夫特来向自己报喜,陈慕武很高兴,当即就想跟着他回离子加速器那边,看看他们的实验结果。   但高兴之余,陈慕武又转念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约翰,卢瑟福主任那边,你通知了没有?”   考克罗夫特摇了摇头:“陈博士,还没来得及,实验出成果后的第一时间,我就来到了你这里.”   这怎么行?   造粒子加速器的钱,虽然实际上是陈慕武到二王子约克公爵,到皇家学会的开尔文基金会,到卜内门化学工业公司四处“化缘”得到了,可是这笔巨款的真正支配者,还是老师卢瑟福,他这个主任也是整座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最大的官。   陈慕武很尊敬卢瑟福,而且他也没有狂妄到像西北大将军年羹尧一样,让自己的手下“只知道君令,不知道皇上”。   卢瑟福一直都惦记着粒子加速器这边的事情,如果取得第一个成果,却没能在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老师,陈慕武觉得这完全就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   “那我们先去通知卢瑟福主任一声,然后再去你那边看看实验的最终结果.”   说完,陈慕武就从座位上起身,带着考克罗夫特来到卢瑟福办公室的门外,敲响了房门。   得知忙活了将近一年的粒子加速器,在上面做的一个实验成功完成,卢瑟福自然是很高兴的。   他的第一反应和陈慕武的差不多,也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到那间实验室里亲眼看一看。   和陈慕武不一样的是,卢瑟福往上再没有顶头上司,他能够随心所欲地决定自己去向。   在步行前往去粒子加速器那间实验室的路上,卢瑟福一直都在夸陈慕武这次又给卡文迪许实验室取得了大功劳。   ——即使这件事情他全程都没怎么插手。   身边的考克罗夫特对主任的这番说辞也是没有任何意见,他内心同样觉得,粒子加速器能建造成功,在其中出力最大的不是赵忠尧,也不是自己,而是走在卢瑟福旁边的陈慕武。   要不是他从开尔文勋爵设计的滴水起电机中得到灵感,设计出了这么一种装置的话,就算世界上凭空出现十个自己,让他们个个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种神来之笔。   人在家中坐,功劳从天上来,这让小陈怪不好意思的。   一行三人来到实验室时,赵忠尧正在这里整理着刚刚结束的实验数据。   粒子加速器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可是检测质子轰击锂原子的最终产物,还是要用到最原始的办法,也就是用云室拍照片。   纵使陈慕武在剑桥大学多突出,但卡文迪许实验室始终都是一个整体。   云室是实验室里的威尔逊教授发明的,而又被陈慕武的好朋友布莱克特加以改进。   有了布莱克特的改进版之后,云室每分钟可以拍摄四到五张照片。   云室的照片上出现了两种样式的粒子轨迹,看这个照片,陈慕武门清的很。   他之前就在帮布莱克特看云室照片的时候,判断出了他那个核反应中产生了一种新的同位素,氧-17。   现在更是一眼就能判断出照片上哪些是没和靶上锂原子发生碰撞直接出射的质子,哪些是正中靶心和锂原子发生碰撞之后,产生的“新物质”。   陈慕武把那种新出现的短而粗的轨迹指给在场的众人,主要是卢瑟福。   “陈,你说这是质子和锂原子和碰撞,产生了新的东西。   会不会是原子核里那种电中性的粒子被打出来了?”   卢瑟福是实验室内四个人中最激动的一个。   “呃,老师,我觉得应该不是。   它如果是那种中、呃,电中性粒子的话,质量应该和质子差不多大,而看这个轨迹更加粗一些,产生的这种新物质,我认为不是那种电中性粒子,而是,呃,像是阿尔法粒子。   “我觉得接下来应该给这个云室加上磁场,看看新物质在磁场中的偏转轨迹,来看一下它究竟是什么。   “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要计算一下质子的能量,和这种新物质的能量。   既然产生了一种新的物质,那我们还可以借机验证一下,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是否正确.”   陈慕武吩咐完,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就又开始穿防护服,去研究给云室加磁场这件事。   他身边的老师卢瑟福则顿时化身为“陈吹”:“陈,粒子加速器真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只用一个实验,就能验证两种理论!”   “主要还是老师您的眼光毒辣,同意拨款让我来建造粒子加速器,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商业互吹嘛,说的就好像和谁不会一样。   “不必这样,陈,要不是你说要建起电机,并且拿着模型找到我,让我看到了成果的话,我觉得我没那么大的魄力能答应下来这件事。   接下来,你打算再做些什么?”   卢瑟福提出来的问题太广,陈慕武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他究竟是在问什么。   “接下来?如果条件允许,时机合适的话,我想再建一台新的粒子加速器.”   “一台新的?怎么,难道你是嫌弃这台百万伏特级别的起电机,电压还不够大吗?也对,毕竟当初建造这一台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奔着试验而建造的第一台原型机。   但是要提升电压的话,又需要再花多少钱?我不得不提醒你,又到了年底,实验室的经费剩的不多了.”   陈慕武已经习惯了,卢瑟福动不动就拿经费说事儿哭穷。   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么多年,经费都没涨,就不考虑一下子,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觉得老师应该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百万伏特的起电机目前来说是够用的,但陈慕武想要的,其实是一台更烧钱的回旋加速器。   “陈,你看我们先用这台加速器继续试试其他的金属怎么样,锂试过了,铍呢?硼呢?”   哦,原来不是老师误解了自己,是自己误解了老师。   卢瑟福的问题,是想说接下来用粒子加速器打算继续做哪些实验,不是问接下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新加速器。   “做,当然要做,只有都做一遍,才能验证质能方程的可靠嘛!只不过是把靶子从锂更换为其他的材料而已,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那就行,我就说嘛,先把眼前这台机器的潜力彻底开发,然后我们再去搞新的也不迟。   “接下来你就要多费心了,在实验室三年多,你也该成长为独挡一面的大人了.”   卢瑟福语重心长地说道。   看着老师这个语气还有这副表情,陈慕武总觉得他这像是在托孤一样。   此地又不是白帝城,他想不明白怎么看到了实验结果之后,卢瑟福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没想到老师的话还没说完,他依旧在身边喋喋不休:“对了,陈,明年在意大利的那个会,你应该会参加的,对吧?”   “是的,老师.”   “那就好,记得在会议间隙多多宣传你的这台大机器,争取多卖出去几台,我们实验室也能靠着这个小赚一笔.”   “嗯,我一定……不过,老师,难道您不去参加会议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宣传,以您的地位,讲出去的话才更有说服力.”   “你说对了,我不去参加那个会议.”   “难道说老师你也对意大利总理那个人和他的施政方式不满意吗?”   嗯,为什么说也?   卢瑟福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原因,我这个人一向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   今年过完圣诞节,我打算出趟远门,像你一样带着玛丽回家走一趟.”   “回家?哦!您是说您要回新西兰?”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慕武还有些疑惑不解,卢瑟福的家不就是在剑桥郡里吗?   可是再加上“出远门”和“像你一样”,他就大概明白老师的意思是什么,又为什么要说刚刚那么一大段话了。   在一定意义上也算是一种托孤,只是托的不是卢瑟福的孩子,而是他手下的这个实验室。   “对的,回新西兰。   在我回国的那段时间里,我想让你负责管理卡文迪许实验室.”   “我?不不不,”陈慕武赶紧摇头拒绝,“我觉得我没有那个能力,不是还有查德威克先生呢吗?实验室里比我年纪大的教授有那么多,怎么排也轮不到我吧!”   “陈,真不容易,你身上还保留着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谦虚。   我又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大家研究,共同做的这个决定,而是早就觉得你适合做这份工作,别拒绝我了.”   人啊,就都不知道,自己不可以预料。   你说我一个……   如果早知道卢瑟福要回新西兰,一走最少半年的时间,陈慕武其实也想像奥本海默那样跟着自己的老师走一遭,而不是留在剑桥管理卡文迪许实验室。   他最想去的是半路上澳大利亚的阿德莱德,看看那边的矿业分布,尤其是铀矿的情况。   但现在卢瑟福早就定好了行程,他自己也确定要参加意大利的科莫会议,还要去罗马见教皇,这次就只能遗憾错过。   还是要按照原计划,等魏格纳给自己回信,并且来到剑桥之后,再和那位地质学家一起出游。   少小离家老大回,卢瑟福早就想回新西兰转一转,这次又刚好接受到了国内方面的邀请。   有关让谁暂时管理卡文迪许实验室,他和查德威克交换了意见,说想让陈慕武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半年,让校方能够看到他于此处展现出来的能力,说不定就能给陈慕武在剑桥大学找到一个教职。   虽然他的申请也好,他老师老汤姆孙的申请也好,屡屡被学校评议委员会给驳回,但是卢瑟福心里始终没忘记陈慕武毕业两三年,姓氏后面跟着的称谓还是博士这件事。   也就多亏了陈博士不慕名利一心学术,要换做是别人,估计早就被美国佬用钞票挖到大洋彼岸去了。   对于卢瑟福的决定,查德威克没有任何意见。   卢瑟福只是走了又不是死了,半年多的时间,没必要争抢什么。   再说陈博士人也挺不错的,只是他身边的奥本海默让人感到有些厌烦。 第293章 32陈慕武兴师问罪   卢瑟福和陈慕武一直在粒子加速器的准备室里聊天,一直聊到了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把加了磁场的云室照片拍完。   老头很热心地聊着自己家乡新西兰的风物,讲自己要在大海上漂泊两个多月的时间,同时也表达了对陈慕武能够坐火车直接回国的羡慕。   小陈表面上应和着,心里想的是你不知道坐十几天的长途火车,比起坐船来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而且万一遇到不长眼的边境检察官,把你扣在边境仔细盘查的话,说不定也能像自己一样,成为登上报纸的乐子事。   临危受命,或者只能说是临时受命的陈慕武,对在明年卢瑟福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半年时间,大脑里还没有什么简单的初步规划。   大的方向肯定还是开展各种各样的实验,但要是说陈慕武在实验室的路线上有什么决定权,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他名义上是实验室的临时主任,但是财政大权估计卢瑟福还是不会放的,依然掌握在查德威克的手里面。   ——不过即使放权陈慕武也不想要,他也没有那个功夫和心力,详细地管理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每一笔开支的去向。   加了磁场之后的云室照片,在暗房当中显影完成。   从相片中再次看到那条粗而短的轨迹——这次不是一条直线,还是做了一个不完整的近似圆周运动——接下来就可以计算,这个质子和锂原子撞击之后产生的新物质,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了。   拿到照片之后,陈慕武还特意指着上面的圆弧给卢瑟福看:“老师您看,加了磁场之后,这个碰撞之后产生了新物质,在磁场中发生了偏转,而且偏转的方向和那些没有撞击到靶上的质子束方向相同。   “可见这种新物质和质子一样,带的都是正电,不可能是存在于您的假设当中的那种电中性粒子.”   听陈慕武这么一说,卢瑟福虽然略感失望,但毕竟也做出了成果,粒子加速器不是一无是处,大概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而且有陈慕武这么一个天才学生,能在唯一一种天然粒子源阿尔法离子之外,制作出了人工加速的质子束,并且目前看起来似乎已经取得了成果。   只要陈博士,现在应该叫陈代理主任不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那么剑桥大学的物理水平,就毫无疑问地会蒸蒸日上。   找到隐藏的原子核中的那种神秘的电中性粒子,估计也不会太过久远。   情到深处,卢瑟福拍了拍陈慕武的肩膀:“走吧,今天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结束工作回去休息了。   叫你的两个学生也一起回吧,多亏了你和他们两位,才能让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在世界上遥遥领先。   等论文发表之后,如果我还没有启程回新西兰的话,找个机会,请你们到我的家中来做客.”   去卢瑟福家里做客、吃饭,乃至聊的太晚留宿在客房,对陈慕武来说是司空见惯。   但是对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最高话事人,对他们两个籍籍无名的小字辈,释放出这么大的善意,因而或多或少都有些受宠若惊。   先跟着卡皮察,又在将近一年之前到了陈慕武手下的考克罗夫特甚至在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个留着大胡子看上去十分和蔼的新西兰壮汉,实际接触之后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卡皮察嘴中的鳄鱼,或者是像奥本海默说的那么不堪。   陈慕武和卢瑟福先行一步,剩下的两个人虽然做完了实验,可还要留下来把实验室整理好之后再离开。   虽然卢瑟福不提倡在下班之后继续工作,但第二天,赵忠尧还是把熬夜测量计算出来的结果,交到了陈慕武的办公室。   这也不能说是中囯人卷,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分明是人身上的一种优良品质。   轰击产生的新物质,不是阿尔法粒子又能是什么?   即使早就知道了正确答案,陈慕武还是要假装惊讶。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没想到这个实验竟然做的这么顺利。   “接下来只需要这几种原子的精确质量数据,就可以计算反应前后的质量损失,和产生的能量之间,是否符合爱因斯坦质能方程了.”   测量各个原子及其各种同位素的精确质量,是目前化学家们一直都在从事的工作。   只需要随便找一本化学专业书,基本上就能在表里翻到相对应的数据。   但是对陈慕武来说,他不需要做找书这种麻烦事。   他和赵忠尧一起去了同在实验室中的阿斯顿教授的办公室,后者刚好是全世界范围内原子质量测量方面的翘楚,并因此还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   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八面玲珑,阿斯顿和他的关系也很不错。   这是因为后者在做完电子衍射的实验之后,就很慷慨地把那台精度很高同时价格也很昂贵的真空泵送给了前者。   高真空度对用质谱仪精确测量原子质量也很重要,收到真空泵后阿斯顿对其做了一定的改进和仿造,从而使他发明的质谱仪精度更进一步。   所以阿斯顿测量出来的原子质量数据,毋庸置疑,是全世界最权威的。   陈慕武无意间种下的因,今天终于到了收获成果的时候。   卡文迪许实验室始终都是一个整体,昨天用到了威尔逊发明、布莱克特改进的云室,今天又用到了阿斯顿的测量数据。   在得到允许之后,陈慕武刚进入这间办公室,主人就开起了客人的玩笑:“啊呀,代理主任先生,您好,您好!”   看来老师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应该和实验室里的很多人都商量过。   阿斯顿的话里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全是由衷的夸赞。   但是听一个比自己大将近三十岁的老人家这么称呼自己,陈慕武觉得还是有点儿太过梦幻。   为了省事不想翻书,结果就出现了这么一个略带尴尬的局面。   “阿斯顿教授,请别这样……”   说明来意之后,他很快就从阿斯顿这里得到了所需的氢原子、锂原子和氦原子的精确原子质量。   把写满数据的纸朝陈慕武递过来时,阿斯顿又问了他另外一件事。   “你们发明的那个加速器,连带着做出来的这个实验,是不是又是一个诺贝尔奖级别的发现啊?   “要我说你之前发现了氢的同位素也应该得一次诺贝尔化学奖,我还专门向瑞典那边提了名,结果就像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诺贝尔奖这件事,陈慕武早就已经看开了,第一个拿的那么早,第二个可遇不可求。   而且争名逐利又有什么用,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若干年后,倘若他得到的评价是,诺贝尔奖不给陈慕武第二个,不是陈慕武的损失,而是诺奖的损失,那这一趟也就不算白来。   不过听阿斯顿提到诺贝尔奖提名,他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阿斯顿教授,这个提名到底是什么流程?现在我也有提名的权利了,对吧?”   “那是当然,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今年的诺贝尔奖获奖人选已经公布了,你现在提名,最早也只能获得明年的诺奖.”   “这我还是知道的,教授.”   诺贝尔奖又不是奥斯卡,不会用那种让明星们争奇斗艳走红毯,欢聚一堂,直到最后一刻再公布最终获奖人的无聊的颁奖手法。   对科学家们来说,他们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谁也没工夫让瑞典皇家科学院这么浪费。   所以评委会会在每年提前两个月公布诺贝尔奖的获奖名单,甚至还可能提前暗示获奖者,为的就是能够让获奖者能有充足的时间赶到瑞典去领奖。   在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诺奖颁奖典礼,是圣诞节之前斯德哥尔摩人民的另一场狂欢。   阿斯顿向陈慕武详细讲了讲提名的流程,无非就是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把自己的提名人选以及理由,通过写信的方式告知瑞典方面的评委会即可。   离开阿斯顿的办公室以后,陈慕武把手中写有原子质量的纸条交给赵忠尧,让他赶快计算。   回到办公室后,他则是趴在办公桌上一封一封地写着信。   之所以问阿斯顿如何提名诺奖,是他记起来自己回国时曾经想到,要提名鲁迅去参评文学奖。   但问题在于,鲁迅的作品,似乎还没有大规模的翻译成英语,想要参评这个西方的奖项,只有中文作品,似乎不太够。   所以他先是给鲁迅写信,询问是否可以把他的作品翻译成英文版,在国外发行。   如果这位原作者同意的话,陈慕武就再去找译者翻译。   要是叶公超还在欧洲就好了,他能写出来畅销书,翻译这件事自然也不成问题。   不过虽然叶公超不在,但老舍还在伦敦大学。   几年不见,也是该找个机会再去拜访一下他了。   等鲁迅选集的英译本翻译出版之后,再去劝这位邵兴老乡别抵触诺奖也不迟。   写完给鲁迅的信,陈慕武又搬出打字机,接着写给爱因斯坦的信。   他说利用粒子加速器做成功了质子轰击实验,卡文迪许实验室在21年之后,首次在实验上证明了1905年质能方程的的正确性。   即使赵忠尧还没把最终的结果计算出来,但陈慕武就是有这个自信。   他请爱因斯坦留意最近德国期刊《物理学年鉴》上来自剑桥大学的文章,上面会有反应的云室照片,以及详细的说明。   这个实验的成功完成,也让陈慕武找到了之前答应给普朗克投稿的论文来源,使他不至于做一个食言之人。   而让爱因斯坦留意来自剑桥而不是署自己名的文章,则是因为陈慕武刻意不想让自己出现在作者一栏。   两封信写完后不久,赵忠尧那边也给出了计算结果。   其实就是简单的加减法算出质量亏损,然后再乘上一个光速的平方,然后和两个出射的阿尔法粒子的动能加以对比,只要两者之间的误差在一定范围之内,就能证明爱因斯坦质能方程的正确无误。   实验做好了,结果也十分正确,那么接下来就只差写论文。   陈慕武跟赵忠尧说了他想发表在《物理学年鉴》上的想法,后者对此没有异议。   只是他和考克罗夫特的德语水平都不过关,到最后还是要让陈慕武代劳把关。   粒子加速器建成之后,不可能只做这么一个实验就搁置起来。   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众人,可能还没意识到粒子加速器的重要性,或者是还没想好,要用这种大家伙做什么实验,所以使用效率还不算太高。   等大家都意识到这个大杀器有多么好用之后,那估计想要使用粒子加速器的话,就至少要提前半个月或一个月递交申请表,之后就是漫长的排队等待过程了。   趁着粒子加速器现在的使用频率还不是那么高,就像卢瑟福交代给他那样,陈慕武也交代赵忠尧,让他们把锂靶换成铍和硼,继续重复实验。   还有明年年初的意大利科莫会议,他也交代让两个人一起去参加。   陈慕武的想法是一石三鸟:一是展示一下剑桥学派的成员数量,二是让他们一起去见见世面,三是既然卢瑟福要向外推销机器,那么这两个人就是最好的活广告。   粒子加速器这边的进展很顺利,但是量子场论那边就又有些情况发生。   倒不是因为课题太难,而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圣诞节。   海森堡和冯·诺依曼两个人都是从五六月份一直待到了十二月,在剑桥大学整整过了半年。   圣诞节这么重要的日子肯定不能再留在英国,他们两个就要准备回家的事情了。   过完公历新年,两个人应该也不会再回到剑桥大学,而是直接去意大利参会了。   至于会议结束之后的事情,那就等结束再说吧。   陈慕武把结伴回德国的海森堡和冯·诺依曼送到了伦敦,然后就又顺势留了下来,准备参加十二月六号开始的第一届世乒赛。   在比赛之前,他还顺便去拜访了一下约克公爵。   这次去倒不是为了联络感情,陈慕武一方面是想在这个工业王子那里找找门路,看他那边能不能帮忙联系上石油公司。   另一方面也稍微带着点儿兴师问罪的意思:回国之前,他就跟约克公爵说过有关汽车安全带的事情,当时对方也答应帮忙联系劳斯莱斯那边。   结果,一直到年底,汽车厂商那边还没有消息。   卡皮察早就等不及了,现在陈慕武也等不及了。   他必须要问问约克公爵,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294章 33离家出走的作家   说是兴师问罪,但那也只不过是陈慕武想要发泄憋在自己心中的一口怨气而已。   在伦敦的官邸,真的和约克公爵见了面之后,他还是表现出了基本的礼貌的。   现在虽然生他的气,可说不定以后就有求于人,陈慕武绝对做不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人给得罪了这种事。   安全带的那个发明,正赶在五月份的罢工之后。   当时卡皮察正嚷嚷着要换车参与剑桥大学的飙车比赛,约克公爵也派人来三一学院,向陈慕武传达了他支持罢工的那些举动,令白金汉宫和唐宁街十一号都很不满。   然后陈慕武就借机自己去了伦敦单刀赴会,在那场约克公爵的私人晚宴上,提出来了将安全带这个发明送给刚刚出生的小公主。   约克公爵晚宴结束以后又过了不久,还没等到劳斯莱斯那边派人联系,陈慕武就开启了他的归国之旅。   所以很有可能并不是约克公爵忘了这件事,没有通知劳斯莱斯。   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也就是对方确实想过找他和他见面,但因为他离开了英国,所以就暂时把这件事情给搁置了下来。   陈慕武总是把别人想的很好,奈何资本家们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面慈心善。   和约克公爵见面之后,陈慕武先向这位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投资人,报告了粒子加速器建造成功,并且已经利用这台机器完成了对爱因斯坦质能方程的实验验证。   为了表明这个实验的重要性,陈慕武还具体描述了,这是爱因斯坦提出他理论后的二十余年,第一次做成功的实验。   虽然约克公爵那投资属于捐赠性质,卡文迪许实验室也不是赚钱盈利的公司,不会给出分红。   但总得让大金主看到成果,看到自己情愿或者不情愿捐出去的钱,每一先令每一便士都花在了刀刃上。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在未来的捐赠中,更加爽快,更加大方。   汇报完了成果之后,陈慕武就开始很隐晦地旁敲侧击。   他先是提起了二王子家在今年喜添的那个小公主,本想的是客气两句就说回安全带的事情上,但初为人父的约克公爵却当了真,谈论起自家的孩子,瞬间就有了说不完的话题。   陈慕武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一个当爸的夸自己女儿,他在约克公爵的话语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隙,赶紧把问题给插了进去。   “公爵殿下,之前我送给小公主的礼物,那条伊丽莎白安全带,有没有后续的进展?”   说起伊丽莎白带这个名字,陈慕武心中总感觉有点好笑。   因为他想起来了在宠物医院给猫狗做完手术之后,小动物脖子上也围着一个喇叭口形状的圈,那个东西叫做伊利莎白圈。   两个伊丽莎白之间有联系,但不多。   那个给猫狗带的耻辱圈,来自于伊丽莎白一世时期高贵的上层妇人出席社交场合时所戴的脖套形状。   伊丽莎白一世是都铎王朝时期的英国女王,和未来的那位之间除了名字相同以外,没有任何的血缘和其他联系。   “陈,”约克公爵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尴尬的表情,“这件事情,呃,怎么说呢……很抱歉,我有些无能为力.”   “为什么?”   “因为五月份闹出来的那件不愉快的事,你现在在全英国的工厂主那里的口碑都不太好。   “不过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和劳斯莱斯的负责人前不久见了一面,也曾经和他们提起过,汽车上的安全措施这个问题。   “可是当我拿出你为莉莉白设计的那个安全带的棘轮,并且向对方讲明白这个东西的用途之后,人家对这种装在车里的装置实在是不感兴趣。   “他们顺便邀请我参观了一下劳斯莱斯工厂的研发实验室,他们确实在思考汽车的安全问题,但保护的并不是驾驶员,而是突然出现在汽车前的行人。   “有的汽车在引擎盖之前装了一个类似铲子的装置,在撞击到行人之后,会把对方铲到铲子上,避免汽车的碾压对人造成二次伤害.”   好好好,这才叫做明珠暗投,叫有眼不识泰山。   汽车防撞铲这个设计,陈慕武只在黑白视频当中见到过,一百多年的时间,早就被淘汰在历史的长河中。   但安全带却是历经了历史的检验,成为了每辆汽车出厂前的标准配置。   既然劳斯莱斯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再继续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天底下汽车企业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瑞典不是还有一个全世界安全性能最高的汽车企业吗?   安全带配安全性,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好像一直也没听说过有关沃尔沃的新闻,陈慕武去斯德哥尔摩领奖,瑞典王储那边迎来送往时所使用的车辆,也都是英国车。   难不成沃尔沃现在还没有出现吗?陈慕武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没有沃尔沃,那他大可以再忽悠瓦伦堡家族投资参股建厂,帮着发展瑞典的汽车工业。   工厂也就别叫沃尔沃这种源自拉丁语的名字了,既然瑞典王储喜欢中国文化,那不如干脆就从“吉祥顺利”这句祝福的话语中选用两个字,叫“吉利”,直接来个一步到位。   陈慕武的大脑中充满了这个有些恶趣味的念头,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陈,陈?”   “啊,公爵殿下,很抱歉刚刚脑子里在想问题,稍微走了一下私,实在是不好意思。   怎么了,您说.”   “我还有另一件事想问你,前几天你在报纸上,好像又和石油公司产生了一些互动.”   这个二王子还真是贴心的,自己来伦敦找他也想说说这件事,可他还没开头,对方就已经先提了出来。   “嗯,对的,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我想问你们就是,你找石油公司又干什么?你是真心实意地想找石油呢,还是说剑桥大学实验室的经费又出现不足的情况,想从那些石油大亨的手中搞点儿钱?”   这……   小陈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从门缝里看了一眼,他在约克公爵的心里,就是这个形象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虽然卡文迪许实验室缺钱,虽然卡文迪许实验室永远缺钱,但他陈慕武什么时候做出来过这种骗钱的事情?   除了曾经忽悠约克公爵无偿捐款之外,他给卡文迪许实验室和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拉的每一笔赞助经费,哪一笔不是靠着自己出让利益换回来的?   亏他还把约克公爵当成好兄弟,敢情在这位好兄弟的眼中,他就是这么看自己的吗?   “倒不是缺不缺钱的事,只是因为我认为那种办法找起石油来,确实有一定的可去之处,所以才想着说看能不能和石油公司牵线搭桥,让我身临其境地尝试一下。   “现在这个情况,盎格鲁-波斯和皇家壳牌都不愿意给我提供合作的机会,我又不愿意和美国那边取得联系,看来我的想法应该大概率要落空了.”   陈慕武的脸上摆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可约克公爵视而不见。   他给出了回应不是说帮忙想想办法,而是劝陈慕武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术研究上,别想着那些发财的美梦。   如果钱不够的话就找他,不能为了几个身外之物,就影响剑桥大学的声誉。   听到这样的一番表态的,让陈慕武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可能全世界的人,从那几家石油公司的老板,到泡利、爱因斯坦,再到今天的约克公爵,都不太看好他能找到石油。   他的那个石油考察之旅多半要糟,拉不到什么赞助经费。   难不成就真要带着魏格纳自费勘察钻井了么?   原本预备了两件事情,但是来到约克公爵这里,却一件事都没能办好。   这是他和他交往这么久,一点儿好处都没拿到,最无功而返的一次。   离开了约克公爵的官邸,返回自己在伦敦的驻地。   当晚陈慕武就开始给瑞典王储和小马库斯写信,详细阐述自己想要创办瑞典汽车工业的大计。   说创办也不太妥当,瑞典那个斯堪尼亚公司,早就开始了卡车的制造,他要创办的也只不过是小轿车工业而已。   而想要起步晚的吉利汽车后发先至,那就不能一味地抄福特抄劳斯莱斯,得拿出一些新东西来吸引眼球,抢占市场。   每一辆出厂的汽车都配备安全带主打安全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陈慕武觉得也可以从汽车的外形上下手,把那个流线型的甲壳虫给提前生产出来。   说不定日后吉利甲壳虫就会被审美和自己差不多的德国领导人批准大量进口,或者干脆在德国建立一条生产线,搞成瑞-德合资企业。   这份规划书陈慕武越写越激动,他白天刚刚被约克公爵在石油方面打压下去的自信心,于深夜又在汽车方面上重燃了起来。   12月6号,因为有陈慕武这个亚洲人参加,由欧锦赛升格而来的第一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准时于伦敦的斯韦思林图书馆拉开了帷幕。   这座图书馆也是由第一任国际乒联主席蒙塔古的母亲斯韦思林女勋爵因为慈善目的出资修建的,故而也由她的名字命名。   按照陈慕武的思路,既然这是比赛,那肯定就要运动服。   伦敦的冬天也很冷,图书馆里的取暖设备只有火炉,他肯定不能穿那种短袖短裤,但也选了一套柔软、舒展性好,方便灵活运动的衣服。   然后,陈慕武就又成了整个图书馆里的显眼包。   只有他一个人穿着“奇装异服”,其他人都是西装革履,正经打扮。   几位女选手甚至还穿着那种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有些浮夸的连衣裙,脖子和手腕处还戴着珠光宝气的首饰。   这些人哪里像是来参加乒乓球比赛来的?分明像是参加斯韦思林家的晚宴,或者是一场午后的贵族沙龙。   不过早期的乒乓球运动,比起竞技体育来,在英国倒是更像一场社交活动当中的小游戏。   后来先后有了非常卷的东亚国家本和中囯的加入,才最终使其变得越来越竞技。   虽然这个比赛才办第一届,冠着世界的抬头却更像是一场爱好者们的自嗨运动,但因为有陈慕武这个话题性人物的参加,还是引来了一些记者们的关注。   ——这多半是为了增加第一届世乒赛的影响力,于是国际乒联主席蒙塔古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他当初邀请陈慕武来参赛,也是为了蹭这个热度。   穿着一身很想赢的衣服的陈慕武,吸引了不少记者和照相机的目光。   比赛还没开始,斯韦思林图书馆内,就时不时地闪上几次镁光灯,拍摄的主角当然是他。   但只靠衣服,并不能让陈慕武一路过关斩将,直捣黄龙。   打不过小区老大爷的乒乓球水平,虐一虐哥本哈根的那帮学生,还有蒙塔古这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不成问题,可真正和东欧的那帮经常从事乒乓球运动的人交上手,纵然陈慕武大局观领先一百年,他该打不过,依然打不过。   不过陈慕武输得也不怎么冤枉,在男子单打项目上淘汰了他的匈牙利运动员雅各比·罗兰,最终获得了第一届世乒赛男子单打的冠军,捧起了由他手下败将陈慕武捐赠的冠军奖杯,中囯杯。   陈慕武的这个奖杯,是在伦敦找了一家银器店专门定制的。   奖杯做好之后,他还又专门去了一趟唐人街,请一个刻戳子的师傅在上面刻上了篆书“中囯”两个字。   刻完了字,那个刻字师傅还主动地献了一次殷勤,问陈慕武需不需要在奖杯上刻一个圆,再在圆的外面环绕一周刻上十二个又长又窄的三角形。   “最近南方那边的军队节节推进,这个符号从国内火到了伦敦,先生真的不来一个么?”   第一开始,陈慕武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师傅说的形状究竟是什么。   等对方递过来一张纸,看到上面画着的一个类似太阳的图案之后,陈慕武惊得连连摇头。   宝友,这东西可不兴刻啊!   雅各比手里拿着的奖杯,是整届比赛当中最精致的一个。   而国际乒联的主席蒙塔古,他根本都忘了有奖杯这一茬。   看到陈慕武准备好的中国杯,他才想到是不是应该给男子团体的冠军也准备一个奖杯,可是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再去定制肯定来不及。   这种情况下,还得是斯韦思林男爵夫人再次出手。   她从自己收藏的银制奖杯当中挑了一个,让儿子办法给当年的冠军,匈牙利队。   12月12日,第一届世乒赛就此圆满结束,陈慕武除了当了回自己花钱的冤大头以外,并没有其他收获。   报纸上对这届比赛的关注也是兴致缺缺,现在全英国的注意力,都在另外一件事情身上。   自柯南·道尔和钱德勒·约克之后,英国侦探小说界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企鹅出版社的签约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从12月3日离家出走以后,离奇失踪已经几天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离家后的第二天,她驾驶的一辆莫里斯·考利牌小轿车在家附近的一座采石场被发现。   有人怀疑,阿加莎可能在附近的湖水里投了湖。   因为媒体试图满足读者“对轰动、灾难和丑闻的渴望”,这起失踪事件很快成为热门的新闻报道。   内政大臣向苏格兰场的警方施压,有的报纸开出一百英镑悬赏追寻阿加莎的下落。   钟爱封建迷信那一套的福尔摩斯系列侦探小说作者柯南·道尔爵士,甚至找到了阿加莎曾经戴过的一直手套,把它交给了灵媒,试图能够寻找到失踪已久的新兴侦探小说作家。 第295章 34大通灵师陈慕武   企鹅出版社把阿加莎给签约下来,也是在陈慕武指点下走的一步棋。   当初叶公超被陈慕武压榨得太狠,产生了抵触情绪,在法国闹罢工的那个阶段,企鹅出版社这边又催稿催得紧,毕竟陈乔治系列是他们这个初创的出版社唯一的摇钱树,在盈利来源当中的占大头。   可是陈慕武又不可能说让自己放下手中的物理学研究,专门一心一意地写小说赚钱,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他就向企鹅出版社那边推荐了当时已经步入小说创作界,但是还没有什么名气的阿加莎。   而从这位推理女王身上薅羊毛的时候,陈慕武对她前期的作品一本都没有选择,而是直接从《东方快车谋杀案》开始,改编了一本《巴黎快车谋杀案》。   剩下的什么《无人生还》,什么《尼罗河上的惨案》,也都是阿加莎中期之后的作品。   所以在当前时间线上,阿加莎虽然觉得这位隶属同一个出版社却从来没见过面的钱德勒很神秘,读他写的文字和故事内容也很似曾相识,但这并不妨碍她发表一些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作品。   比如叙述性诡计的开山之作,《罗杰疑案》,就正是在1926这一年发表的。   凭借着这本十分新颖的侦探小说,出道了很多年的阿加莎终于一炮而红,成为了喜欢神秘学的柯南·道尔,和一直神秘不露真容的钱德勒·约克之后,全英国排名第三的侦探小说作家,也是排名第一的女性侦探小说作家。   阿加莎离家出走又离奇失踪这件事,因为新闻报纸的炒作渲染,已经愈演愈烈,甚至都要成为一场全国全民性质的狂欢。   就连美国的《纽约时报》,都在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件事。   而相比之下,哈勃当初为了发表自己不被美国天文学会看中的仙女座的观测结果,曾经自费刊登过的那一份广告,都不知道被排版排到第几张去了!   有关阿加莎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还有发生在她家庭里的种种往事,现在全都被神通广大的记者们挖掘并报道了出来。   别人不知道阿加莎跑到了哪里,可陈慕武知道啊。   但他不是热爱在这种事情上出风头的人,于是在斯韦思林图书馆打完比赛之后陈慕武,没有去找《泰晤士报》和《每日电讯报》的记者,向他们透露阿加莎现在所处的位置。   英国的警察,还有那些想赚一百英镑悬赏的热心人士,在全国范围内找了十几天都没有找到。   结果陈慕武在伦敦不问世事地打了小一个星期的乒乓球比赛,刚一出山就能指出阿加莎藏身的位置,这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凭什么啊?   如果记者们问起来,他为什么会知道,陈慕武应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像之前一样,中囯传统文化是个筐,什么都往框里装,给傻了吧唧的英国人科普一下什么叫做周易六爻,奇门遁甲吧?   陈慕武可不想让他在科学家之外,又拥有一个神棍身份。   而且现在虽然还没有《太阳报》,可是为了吸引读者眼球增加销量,隶属于英国各家报纸的记者们的下限,要比未来的那个《太阳报》低得多。   新闻内容也是亦真亦假,有很多都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   陈慕武很怕如果自己把阿加莎藏身的具体位置透露出去之后,报纸上面不会对他以及他所代表的东方玄学大大赞扬,却很有可能造他和阿加莎的黄谣。   如果真出现这种后果的话,那他就是跳进泰晤士河也洗不清了。   对于这件事情,陈慕武的意思就是权当不知道,反正再过不了几天,阿加莎就能被警方发现,绝对不会有性命之虞。   但是报纸上另外一条消息,改变了他的想法。   没能从约克公爵那边小赚一笔的陈慕武,又盯上了另外一只大肥羊。   于是结束了在斯韦思林图书馆的世乒赛行程之后,他并没有直接返回剑桥,而是去了同在伦敦的柯南·道尔家。   上次和道尔见面,还是在那个伦敦鬼魂俱乐部的聚会上。   当时的道尔就一直忽悠陈慕武,让他在科学层面上,利用平行宇宙的时空理论,细致研究一下,通灵术是否可行。   道尔还向他承诺,如果经费不够的话,那么可以直接向自己提出来,他去美国做几次巡回演讲就能赚到足够的钱。   没想到几年时间过去之后,道尔依然迷信这种唯灵论。   即使越来越多的被坑骗过钱财的“有识之士”们已经开始怀疑,唯灵论是否是一种伪科学,可是架不住这个思想在信徒的大脑中已经根深蒂固,一时半会间也扭转改变不过来。   尤其是在最近,唯灵论才刚刚获得了一场伟大胜利。   这个伟大胜利,并不是说唯灵论在通灵上面取得了什么大的成绩,而是那个一直以来都在用各种办法揭发那些号称能够通灵的灵媒造假的匈牙利裔美国籍魔术师哈利·胡迪尼病故了。   胡迪尼本来也是道尔爵士的朋友之一,但在他开始走上揭穿灵媒这条路之后,就丧失了和道尔之间的友谊。   由此可见,道尔是一个对唯灵论深信不疑的人,他拒绝相信任何一个胡迪尼所揭发的事件。   因为被揭露的灵媒越来越多,道尔还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那就是胡迪尼本人就是一位力量强大的灵媒,所以他才能凭借自身所带有的灵力完成许多魔术特技。   而由于他的灵力过于强大,所以才能阻挡一般的灵媒实施通灵术,从而导致他“揭穿”了事情的真相。   胡迪尼的死,让全世界像道尔这样迷信唯灵论的人,和喜欢骗道尔这种人的骗子们,都松了一口气。   所以他们才会称这件事为一场伟大胜利,道尔也会毫不怀疑地去拜托灵媒,让他们用一只阿加莎戴过的手套,来推测出这个人现在究竟藏在哪里。   道尔现在肯定是想要证明灵媒的可靠,如果此时陈慕武雪中送炭,把阿加莎的具体位置告知给他的话,那么他能从这位侦探小说家那里赚到的辛苦费,一定不会少。   而且他也会给陈慕武保密,不说是被他告诉的答案,而把功劳归到灵媒身上。   近期因为阿加莎的失踪事件,他甚至都没怎么关注报纸上除了这件事以外的其他新闻,每天不是向记者们宣布灵媒的进展,就是期待自己请的那几个灵媒能赶快能出结果,证明唯灵论是正确到不能再正确的一种科学。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陈慕武在伦敦,看到这个很久没有见面的人找上门,道尔反而还很意外。   “陈博士,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难道说,对平行宇宙的研究有了什么新的结果吗?”   道尔首先想到并关注的,果然还是这一点。   “没,没有,事实上,我是因为阿加莎女士突然失踪这件事而来,爵士.”   “哦?难道说你在你的平行宇宙中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么?”   看样子,陈慕武也像胡迪尼那样,被道尔给当成了灵媒,一种很先进很科学,利用平行宇宙来通灵的高级灵媒。   陈慕武觉得在道尔这里自己是解释不清了,但他还必须要指出,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超能力。   “爵士,我今天上门和平行宇宙完全没有任何关系,除了研究物理学之外,你也知道的,我同时还是一个侦探小说爱好者,最喜欢的角色就是您笔下的福尔摩斯。   “所以有关阿加莎女士失踪这件事,我也尝试着用福尔摩斯的演绎推理法来进行推理了一下,最终得到了一种属于我个人的猜测。   “在今年夏天,阿加莎女士的丈夫向她提出来了离婚申请,给出的理由是他爱上了朋友的朋友,一位叫南希·尼尔的小姐。   “在12月3日,也就是阿加莎女士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她还曾经和自己的丈夫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原因是他宣布在没有妻子陪伴的情况下,和尼尔小姐共度周末。   “这些消息全部都被刊登在了报纸上,还有人据此推测,阿加莎女士是因为这件事情受了刺激,所以才会精神错乱,导致离家出走。   “只是在我的眼中,这件事情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阿加莎女士本来就是侦探小说作家,她能写出在英国畅销的侦探小说,一定会有一颗冷静的大脑。   而且他们的感情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破裂,因为这样一件突发事情导致精神错乱,我觉得这种说法真实发生的概率很小。   “我感觉她的这次离家出走,很可能是密谋已久,出于一种想要对她丈夫进行报复的心理。   “之前发现的那辆小轿车,以及车中的毒药瓶子,也很可能是她对谋杀现场做的一种伪装。   “说不定此时的阿加莎女士正躲在某个旅馆里冷眼旁观着事情的发展,当然她入住旅馆的时候,肯定不会用真名,而必须使用化名。   “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化名我就会给自己安上一个尼尔的姓氏,这同样是出于对丈夫出轨对象的一种报复心理.”   陈慕武很认真地说出来了他的“推测”,道尔听完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陈博士,你可真有意思,福尔摩斯的那个演绎推理法,我只不过是先射出一支箭,然后再画靶子,没想到你居然还当了真.”   自己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道尔居然还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明明我这也是先射箭,再画的靶子啊!   只要拿着这个消息,对记者们宣称是灵媒通过通灵术推测出来的结果,然后顺利找到阿加莎之后,就能证明唯灵论是正确的。   这种话,总不能照实全部说出来吧?   眼前的这个老头写福尔摩斯的时候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就听不出来弦外之音呢?   在约克公爵那边不顺利,到了柯南·道尔这里,还是不顺利。   陈慕武觉得自己这次来到伦敦实在是太点儿背了,花大价钱定制的冠军奖杯没拿到,一分钱也没拿到。   在道尔家碰壁之后,他拒绝了主任请他留在伦敦,继续探讨平行宇宙和唯灵论之间关系的邀请,连夜回到了剑桥郡。   世乒赛结束的两天之后,1926年12月14日,阿加莎终于在约克郡哈罗盖特的一家酒店被发现。   出动了一千多名警察,一万五千多名志愿者,和暑假飞机进行搜寻的阿加莎离奇失踪案就此结束,人们的生活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是有一个人仍然不能平静,那就是几天前陈慕武去拜访的柯南·道尔。   让道尔不平静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花大钱请来的能够通灵的灵媒没起作用。   虽然报纸上并没有披露阿加莎不告而别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但是却公布了发现阿加莎的各种细节。   那上面所说的住旅馆也好,使用的化名也罢,都和前几天陈慕武来自己家里向他说的话别无二致。   当时的陈慕武口口声声地说,他是看了福尔摩斯,学会了演绎推理法,才猜出了这些结论。   道尔现在更加确认,陈慕武的这套说辞,就是糊弄鬼的鬼话。   演绎推理法或许能够推算出阿加莎住旅馆,但是能推算出她住旅馆时用的假名,陈慕武给出来的理由说什么报复心理,那也太牵强了吧!   陈慕武绝对就是一个隐藏得极深极深的大通灵师,平行宇宙就是他和另外一个世界沟通的媒介。   几年之前,陈慕武就曾经在皇家学会上向世人公布了这件事,只是世人太过愚笨,根本不相信他所说出来的事实真相。   这也让陈慕武心灰意冷,所以他才一直不承认通灵师身份,始终和自己说是他演绎推理得出来的结果。   阿加莎的这个失踪事件,这本该是一次证明唯灵论是正确的绝佳机会,结果自己也是愚笨的世人之一,没听出来陈大通灵师在话语中给自己的暗示。   道尔后悔不迭,但他觉得还是要尝试着补救一下,于是靠着自己的声望,把伦敦各大报纸的记者都请到了家中,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证明了唯灵论正确性的记者发布会。   阿加莎失踪案再起波澜,而刚刚回到剑桥的当事人陈慕武还毫不知情。 第296章 35您就是梅林再世   柯南·道尔在记者发布会上搞出来了一个大新闻,说早在发现了阿加莎的下落之前,陈慕武就曾经跟他说过,他对这件事情的判断。   虽然没有具体说出来所住旅店的名字,但他准确说出了阿加莎住店时所使用的化名。   道尔在发布会上吹捧陈慕武,说他绝对是掌握了高级通灵术的大通灵师,只不过隐藏的很深,不愿意暴露自己身份。   陈慕武根本就想不到,自己想要贼不走空地从道尔那里骗一笔钱这个愿望落空之后,这件事情居然还有后续发展,他就这样被扣上了一顶大通灵师的帽子。   道尔的这场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记者们对他在会上所说的这件极其荒唐的事情,观感各不相同。   有些人觉得,这是陈慕武和道尔爵士串通好了,要让道尔利用自己靠着福尔摩斯系列在英国国内外积攒下来的声望,替陈慕武这个后起之秀造势。   虽然胡迪尼死了,可是唯灵论的前景仍然不太乐观,越来越多的打假人士出现,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哭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唯灵论是骗人的鬼把戏,使其风评也随之越来越差。   这种情况下,想要扭转这个不利局面,就只能展开新一轮的造神运动。   老一辈的道尔有很高的声望,而新一辈的陈慕武也有很大的名气。   更关键的一点是,陈慕武居然还是个科学从业者。   不知道让这个物理学界的青年翘楚,转而投身支持最为迷信的唯灵论,道尔究竟花了多大的价钱。   陈慕武也真是一点节操都没有,为了些钱财,连自己的学术声誉都可以出卖。   明明是科学界的代表人物,结果现在却成了一个神棍,这实在是太可悲了。   不过也有些记者觉得,道尔的说法未必不可信。   唯灵论是否是科学还是没人能够证实或者证伪,而且谁也不能解释前几年在约克郡,两个小女孩在人像照片中拍到的带着翅膀的仙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更倾向于唯灵论是真实可靠的,现在又出来了一个陈慕武,就更增加了他们坚持这一观点的信心。   反正不管陈慕武利用通灵术提前预判了阿加莎的动向和化名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其中都包含有很大的新闻价值。   在道尔加召开的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被各家报社派过来的记者们,争先恐后地跑出了会议举办地点,就像那张在未来会很有名的新闻图片,“得知珍珠港被偷袭后的美国记者们”。   不过大家的目的地不是回报社,抢在第一时间赶发这条爆炸性消息,而是都不约而同地奔向了道尔家周围的公共电话亭,向报社方面汇报了他们在发布会上了解到的情况,请求赶快派人去剑桥,听听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陈慕武对这件事又有什么说辞。   于是刊载新闻的报纸还没有向伦敦居民发售,更别提被火车运到剑桥郡,快人一步的记者们却先来到了这里。   作为一座拥有顶尖学府的学术重镇,大量的记者出现在剑桥郡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们每次到来,基本上要么是有哪位教授在学术上取得了惊人的重大发现,要么就是剑桥大学又培养出了一个在英国政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像这种事情发生之前,一般都在报纸上有所征兆。   而这次因为在道尔家的新闻发布会还没上报纸,记者们一下车就直奔剑桥大学最好的三一学院,一个既能培养科学家又能培养政治家的地方,人们仍不知道这些人为何会来到剑桥。   听到三一学院的院监说,学院外面突然多了一批记者,并且都是来采访自己的时候,当事人陈慕武很吃惊。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批人,他们又是为什么而来?   是卢瑟福找来的,要给前不久才刚做成功的人工核反应实验造势?   还是说乒乓球的热度在英国居然有这么高,比赛结束了还有人来采访自己?   摸不着头脑的陈慕武,最终决定在三一学院的会客室里,见一见这些远道而来的记者们。   听众人说完来意,他才发现自己的两个猜测,一个都不对。   谁能想到居然是看起来德高望重的道尔出卖了自己?   关于自己会通灵术这个无稽之谈,陈慕武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而且他根本也不会。   从用《庄子》中的故事解释时间旅行,用盘古开天辟地解释宇宙大爆炸,用太极图给玻尔解释什么是波粒二象性,还有用陈乔治这个文学形象来扭转欧美人眼中的国人形象等等这一系列事情。   虽然陈慕武一直都想给西方人营造一种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但是通灵术这个,他真没有。   现在这个年代里,纵然是先进发达的西方,科学和神秘学哪一个对人类的影响更大,还真说不太好。   毕竟十年之前,整个欧洲还有大部分人都信沙皇俄国的那个“嫪毐”拉斯普廷,是真的神秘莫测,无所不能。   陈慕武绝对不想让自己变成英国的拉斯普廷,所以才拼命在记者面前否认这件事。   他更害怕自己会墙外开花墙里香,神秘学这件事从欧洲传回国内,弄不好他就会被国内的各种大大小小旁门左道尊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祖师,让那帮宵小打着自己的旗号招摇撞骗。   在工部局和爱因斯坦讨论,在邶大讲学时提出来了时间旅行那次,陈慕武就已经被这么搞过一回了,实在不想再来第二次。   于是他现在就只能和这些到访的记者们拼命解释,说自己根本不懂什么通灵术,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福尔摩斯系列的忠实读者,很喜欢书中所写的那种演绎推理法,于是在闲暇之余喜欢尝试着进行思考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刻意去结交福尔摩斯的作者柯南·道尔爵士,这次也只不过是向作者本人阐述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没想到却被道尔先生理解错了意思。   陈慕武十分无奈地向到访的各位记者先生们解释这件事,但是看上去他的这些客人们,很难信服陈博士讲出去的话。   可即便如此,陈慕武还是坚守住了他的底线,没有向记者们透露,自己就是企鹅出版社下最畅销的那一系列书籍陈乔治的作者。   正是因为阿加莎也是企鹅出版社的签约作家,陈慕武怕自己揭露了马甲之后,这件事情很可能从一件神秘学新闻,向桃色新闻那边发展。   糊弄完这帮从伦敦来的记者,陈慕武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   等明天报纸上刊登出道尔家的新闻发布会和自己在剑桥接受采访的具体内容,指不定还要在英国国内掀起什么血雨腥风。   时间就是金钱,伦敦舰队街的各大报社,绝对不会允许这么爆炸性的新闻晚一分一秒出现在报纸上。   当晚,道尔新闻发布会的内容就出现在了伦敦几大报纸的晚间版上面。   而第二天早上的日报,在剑桥郡对陈慕武的采访也跟着新鲜出炉。   只有很少一部分秉持中立客观这个理念的报纸的新闻稿上,原文转述了陈慕武为自己进行的辩解。   其余大部分对陈慕武所说的话,基本上都持有一种“反正我基本上是全文转述了他的说法,信不信由你”的态度。   大家都巴不得在阿加莎失踪案的热度渐渐消失之后,陈慕武能炒起来一波新的热度。   有的报纸编辑部甚至开始按算着,是不是在伦敦办一场活动,邀请陈慕武来展示一下他那个能通灵的超能力。   大部分报纸的读者,都把这个当做一种乐子事来看。   陈慕武在科技新闻板块本来就是一个话题性人物,最近又跨界来到了大众新闻这边。   有的人想法则是更进一步,如果真像道尔说的那样,陈慕武确实会通灵,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半个月之前,他说要寻找石油那件事,不是一个哗众取宠的笑话,反而是一个隐晦的提醒?   有些投机家们甚至动了赌一把的心思,可是勘探石油并不像花一便士买份《每日电讯》报这么轻松,那可都是实打实的英镑。   且不说应该去哪里筹集这么一笔钱,如果没能取得成果,那这些能够兑换成黄金的英镑,不全都打了水漂么?   沉寂许久的萨克斯·罗默,觉得自己那本被陈乔治打压了许久的傅满洲,现在似乎找到了重新抬头的机会。   在英国最有名的中囯人被指出疑似是个神秘主义者,自己刚好可以借此话题大做文章,继续鼓匆鹩医爬愣崆个好像已经被众人遗忘了的“黄祸论”了。   然而,英国的读者当中,反应最大的不是罗默,而另有其人。   在报纸上刊发这一系列消息之前,这个人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召开新闻发布会前,道尔曾经在鬼魂俱乐部的聚会上,向俱乐部的成员们通过气。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座的有很多人都听过陈慕武在鬼魂俱乐部当中的讲座,也有不少人还和他结识。   陈慕武的老熟人除了一个道尔,还有一个在俱乐部里初相识,在约克公爵那边深入了解的赫胥黎。   赫胥黎在参加完俱乐部的聚会听完道尔描述,回家之后又在报纸上看到了陈慕武的表态,让他想起来不久之前的一段往事。   就是在罢工之后那次在约克公爵家里的聚会,陈慕武给刚出生的小公主送上了一个汽车安全装置做礼物。   当天晚上,陈慕武也和自己进行过一段比较深入的交流。   在那次的交流中,他曾经和自己提及,虽说当今的英国国王百年之后,肯定是爱德华王子即位,但是阿尔伯特王子也不是没有登基加冕为王的可能。   赫胥黎极其厌恶那个花花公子威尔士亲王,是铁杆的二王子党,当时听完陈慕武这一番话,他就已经心驰神往。   虽然后来陈博士一直解释,自己只不过是认为爱德华王子不会结婚,没有子嗣,阿尔伯特王子必然是他的王位继承人。   可只要想到有这么一种可能性,能让约克公爵登上王位,赫胥黎希然很激动。   但现在突然得知,陈慕武有可能是一个灵力极高的大通灵师,他能预测出失踪的阿加莎在住店时所使用的化名,那凭什么不能预测出未来的英国国王人选呢?   很有可能陈慕武当晚在宴会上和自己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推测,而是他通灵后得出的结论。   赫胥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越合理,当天下了班之后,他就从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去了国王十字车站,坐上火车直达剑桥。   从伦敦到剑桥的这段铁路,只会走一小段大北线这种英国铁路的主干线,到了希钦站之后就转到剑桥支线。   这就导致了这列火车在过了希钦之后,本来不应该有这么多乘客的。   看穿着打扮,这些人不太像剑桥大学的老师和学生,也不太像是去圣地巡礼的外国游客。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们也是去剑桥大学找这个突然爆火起来的大通灵师陈慕武的。   记者采访完,新闻发出后,今天一天陈慕武就接到了数次通知,说有很多根本不认识的人想要登门拜访。   陈慕武完全能够判断出这些人的来意,所以面对院监的通知,他选择一概不见。   反正粒子加速器的实验暂时告一段落,量子场论那边的大家也基本上都回家准备过圣诞节。   于是陈慕武干脆来了一个闭门不出,就窝在学院房间里,高挂免见牌——即使院监仍然一次次派人来通知,又有哪些人想要和他见面。   那些通报的人名里十有八九听都没听过,陈慕武不和他们见面,很正常。   可这赫胥黎是老熟人,总没有不见的道理。   但他为什么会在事情刚一发生就来到剑桥呢?   他是代表鬼魂俱乐部,还是代表约克公爵,亦或是代表他自己?   三一学院的院监,客客气气地把赫胥黎从一众人当中请了进去。   自己的待遇和其他来到剑桥想见陈慕武却吃了闭门羹的人截然不同,即使出身于一个文化世家,家教优秀,但赫胥黎心中依然还是忍不住地有些得意。   刚一和陈慕武见面,赫胥黎就忍不住上前用双手拉住对方的手,颇为激动的说道:“陈博士,我之前只以为您是一个来自东方的聪明人,现在想想,我当初真是怠慢了您。   到了今天我才意识到,您、您简直就是梅林再世!”   陈慕武一头雾水。   我?梅林?   我要是梅林的话,那么谁是亚瑟王?   看看眼前的赫胥黎,再联想到他和约克公爵的关系……   呃,只能说,兄弟你的脑洞不是一般的大。   可是当今的英国国王正值春秋鼎盛,现在就开始考虑下一任国王是谁,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就算你老兄想要当侯君集,还想拉着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当李承乾,可是哥们儿也不想谋反啊!   他陈慕武绝对不会当告密的张亮,可是架不住赫胥黎的想法实在哈人。   我先润了。 第297章 36科学院里的投票   为什么一到了年底,自己碰到的不正常的人,不正常的事情有这么多?   陈慕武觉得也可能是自己不太正常,脑子瓦特了,才会想着说跑到道尔家里,鼓动他用灵媒之口宣布这个惊人的消息,从而能拿到一笔封口费。   现在重新复盘一下,陈慕武觉得他就应该直接跟道尔说,自己确实就是一个神通广大的灵媒,但是因为不方便揭露身份,所以才把消息透露给了他,希望借他之口向外界传递出去。   只有这样,才不会惹出今天这种大麻烦。   但如果当初这么做的话,还会面对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道尔可能并不会因此而给他钱,除非陈慕武张嘴要。   然而他这人死要面子,绝对张不了这个嘴。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很难从道尔那里拿到一笔钱。   陈慕武现在终于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他似乎一开始就不应该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赚不赚钱都是小事,可绝对不会有现在这种局面的出现。   且不论外面的种种风言风语,就说面前目光中带有殷切期盼的赫胥黎,他这一关陈慕武现在都不太好过。   按照历史发展的进程,约克公爵到最后是一定能当上英国国王的,只是不是现在,还要再等上整整十年。   可眼前的赫胥黎未免有些太迫不及待太极端了一点,他恨不得现在的国王乔治五世马上龙驭宾天,然后紧接着就宣布放逐皇太子爱德华,让阿尔伯特王子登基为国王。   对于他因为自己会预言,就给自己安上了像梅林那样的大魔法师这个帽子,陈慕武是打死都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他一开始也像面对记者时解释的那样,说自己根本就不会通灵术,能指出阿加莎在住旅店时所使用的化名,完全就是大脑经过像福尔摩斯那样的推理,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结果。   可是这番已经登上过报纸的解释,很显然不太能说服赫胥黎。   后者一副“我懂”的表情,似乎是误解了些什么:   陈博士一定是不想当着新闻媒体的面暴露自己隐藏的身份,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而道尔爵士年纪大了也有些老糊涂,所以他才办出了向媒体揭露陈慕武的真实身份这种荒唐事。   眼看自己的解释没有效果,迫不得已,陈慕武只好在赫胥黎这位姑且能算是朋友的人的面前,把自己的马甲给爆了出来。   当然,他所谓的这种爆马甲,并不是向对方坦诚自己是一个“穿越者”,而是另有所指。   “赫胥黎教授,接下来我和您说的事情,万望您能替我保密.”   听到这番说辞,坐在椅子上的赫胥黎一下子就挺直了身子,他再次误会了主人的意思,以为自己接下来要听到一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劲爆内容。   “陈博士,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保密.”   “赫胥黎教授,我首先还是要继续声明我之前的观点,甚至以我的人格担保,我本人根本就不会什么通灵术,之所以能歪打正着地得出正确的结论,完全就是靠大脑思考推理的结果。   “但同时我也承认,我刚刚对您讲的,还有一天前对媒体所说的内容,确实隐瞒了一些消息。   “那就是我不仅是道尔爵士笔下的福尔摩斯系列的一位忠实读者,同时我也是一位侦探小说创作者。   不知道您读过没有前几年十分有名的陈乔治?我就是那一系列侦探小说的作者.”   随着陈慕武的一番话说完,赫胥黎脸上的表情从激动不已,完全变成了一种失落。   可听到话语最后的内容,他忽然又是一惊。   陈乔治?陈慕武?   惊讶之余,赫胥黎却又越想越合理。   自从陈乔治系列风靡全英国乃至全英语国家开始,主角陈乔治的人物设定,就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   大家总是合理怀疑,因为剑桥大学出了一位天才的中囯留学生陈慕武,所以才会让钱德勒这位原本不知名的作家蹭到了热度,在小说中以陈慕武为原型,照搬照抄地塑造了一个陈乔治出来:   两个人都是从遥远东方的中囯而来,又都是剑桥大学的留学生,还都绝顶聪明。   现在陈慕武说自己不但是陈乔治的原型,而且还是这一系列侦探小说的作者,赫胥黎觉得更合理了。   就算陈乔治系列确实写的不错,也确实是畅销书籍,可还是不足以能请已经封笔多年的柯南道尔出山,亲自动笔写了一篇福尔摩斯和陈乔治联动的文章,让侦探小说中最聪明的一位英国人,替这位最聪明的中囯人做了背书。   但现在陈慕武突然自爆马甲,再联想到他和道尔爵士之间的关系,福尔摩斯和陈乔治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联动,一下子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赫胥黎只是在无聊时为了解闷消遣而读过一些时下热门的侦探小说,他并不是福尔摩斯或者陈乔治系列的忠实读者。   可是他周围却有一位陈乔治系列的铁杆拥趸,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能把他和陈慕武联系到一起的纽带,他们两个人的共同好友,他这次急匆匆赶到剑桥来的主要原因,约克公爵。   自从叶公超衣锦还乡之后,陈慕武找不到合适的捉刀人,陈乔治系列的更新速度立刻就停滞不前。   虽然企鹅出版社那边及时推出了新人女作家阿加莎出来救场,但陈乔治系列早就积累下来的一批读者,仍然对这样一本好书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断更太监,颇有微词。   约克公爵对这件事情也很不满意,他甚至还曾经动用自己的关系,跑到企鹅出版社那边打听这个作者究竟是谁,没想到对方却守口如瓶,即使是天潢贵胄来了也绝不松口。   没有办法,一直追更的小说突然间不再更新,那感觉就像身上有蚂蚁在爬。   约克公爵只能吩咐身边的人,如果这个钱德勒再次出版了任何作品,都要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手中。   “呃,我,我想问一下,陈博士,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作品,当然,我是指在侦探小说方面,而不是在您的学术研究上.”   赫胥黎突然询问陈慕武的最新作品,而且还补充了最后那么一句,这是因为有一个前车之鉴。   六十多年前的1865年,英国市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本童话故事书,名字叫做《爱丽丝梦游仙境》。   书中讲述了一个叫爱丽丝的小女孩,为了追一只带着怀表、会说话的兔子而掉进了兔子洞,从而在一个神奇国度中经历了各种冒险的故事。   当时英国的国家元首,还是维多利亚女王。   女王陛下很喜欢这本《爱丽丝漫游奇境》,于是她吩咐左右的王室仆人,说只要这本书的作者再写新书的话,就请第一时间给她送过去。   王室仆人对女王陛下忠心耿耿,对维多利亚的要求更是有求必应。   于是,没过多久,维多利亚女王就收到了她喜欢的作者刘易斯·卡罗尔的最新著作,《关于行列式的基本论述》。   卡罗尔除了是童话作家以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牛津大学基督学院的数学老师。   刘易斯·卡罗尔这个名字其实也是笔名,是他把真名查尔斯·路特维奇转写成拉丁文后,调换位置,然后再重新翻译而得到的。   虽然卡罗尔各种否定这件事情曾真实发生过,但大家却一直津津乐道。   赫胥黎知道,约克公爵一直都心心念念着陈乔治系列的新书,谁能想到这陈乔治不但原型是陈慕武,连作者居然都是陈慕武。   维多利亚女王和卡罗尔之间发生的段子,差一点儿就要在约克公爵这里变成现实。   假如真带着一本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量子力学讲义》送给约克公爵,就说是陈乔治系列作者的新书,光是想想,赫胥黎都觉得那画面实在太美。   约克公爵虽然名义上也是三一学院的毕业生,但他是否真的能看懂陈慕武的最新巨著?赫胥黎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哦,你说新书是吧,有是有,只不过手稿不在我这里,已经交到了出版社那边。   我想用不了多久,大概就可以出版发行了吧?”   企鹅出版社那边确实拖更了太长时间,不给广大读者们一个交代也不合适。   所以在前不久回国的时候,他处理完了各种事情,自然也包括从叶公超那里薅了一份新的羊毛,《abc谋杀案》。   陈乔治系列的新书,他当然不会费力不讨好地选择自己动笔写,提供一个很不错的点子,已经很劳心费神了好吗?   这次来到剑桥大学,赫胥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倒是揭穿了陈慕武的一个马甲。   临走之前,他还很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陈博士,你真不是通灵师吗?约克公爵殿下他,真的有可能登上英国国王的位置上吗?”   看着眼前这个不死心的铁杆二皇子党,陈慕武很无奈。   可他穿越之后的第一条底线就是,绝对不要告诉别人自己是一个穿越者的真相。   就连自己的家人和艾芙陈慕武都不会说,更别提眼前这个赫胥黎。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曾经脍炙人口的歌词,就引用了这句,当做是自己的回答:“将来会找到的,时间会给你答案.”   唱着《我的滑板鞋》送走赫胥黎的陈慕武,觉得因为自己捅出来的这个大娄子,现在剑桥大学是不宜久留了。   反正也马上就要到圣诞节和新年,他不如就暂时离开英国一段时间,到其他地方避避风头。   摆在陈慕武面前的有两个选项,一是坐船北上瑞典,看看明年即将竣工的学校,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但这个选择,有两只拦路虎摆在面前,一是正在进行环球之旅的瑞典王储刚刚离开本抵达美国,他不在瑞典国内,陈慕武在那个国家的熟人就不多了。   二是陈慕武晕船,虽然从陆路也能直接去瑞典,可远不如直接从诺维奇下海方便。   到最后,他最终决定放弃去瑞典,而是去了更近的巴黎。   虽然中囯人的传统习俗是在结婚之前,新婚夫妻不应该碰面。   但这里毕竟是法国,对陈慕武来说,别那么老顽固,入乡随俗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奥本海默趁着假期回了美国过圣诞,可陈慕武依然不缺此行的旅伴。   只要肯花钱,他就能拉着卡皮察陪自己一起去法国,还能被这个女朋友在法国但没什么钱的俄国佬尊称一声“义父”。   即使是在去法国的路上,仓皇“出逃”的陈慕武,也没能逃过他好朋友卡皮察的取笑揶揄。   “大通灵师,你既然有高超的灵力,当初怎么就没能预料到,现在的自己会如此狼狈呢?”   面对卡皮察的阴阳怪气,陈慕武真的很想把他从横渡英吉利海峡的船上给踹下去。   “第一,你是一个物理学家。   “第二,你是一个来自红色主义国家的物理学家。   “这种无稽之谈谁都能信,但你可不能信啊!”   “嘿嘿,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千不该万不该,你去招惹英国那些报纸的记者干什么?   “现在最难受的不是已经跑出来的你,我觉得是还留在剑桥的老鳄鱼。   那帮记者们找不到人,肯定就会去采访他,问问他是怎么教出来这样一个神棍学生来的.”   卡皮察说的不错,陈慕武这次不但给他自己找上了麻烦,还连带了卢瑟福,连带了卡文迪许实验室,连带了整个剑桥大学。   估计那位校监大人贝尔福,现在一定止不住地在心里偷着乐。   除非现在英国,或者是世界范围内会出一个大新闻,超过陈慕武会通灵术这个假消息的热度,才能让无聊的英国民众视线被新的事情所吸引,忘记陈慕武这个显眼包。   很显然,远隔着欧亚大陆的精神病大正天皇驾崩,新天皇裕仁即位的这个消息,不足以在英国造成多大的热度。   顶多会有本在伦敦的大使馆降半旗致哀,外交部派个大臣过去走走过场也就差不多了。   因为是临时出行,没有事先告知,所以德布罗意这边也没做好陈慕武到来的准备工作。   虽然忙的不可开交,可德布罗意依然很贴心的为陈慕武安排了一项能够打发时间的行程:跟着自己一起去法国科学院,参加科学院的年终总结会议。   于是在1926年的最后一天,出现在旁观席上的陈慕武,亲自见证了法国科学院内出现的搞笑一幕:   这些院士们通过投票,以最终八票比五票的投票结果,宣布通过了“动物是否有灵魂”这个议题。   有陈慕武这个大通灵师做见证,这个议题通过的似乎都更理直气壮了一些。   二十世纪初的科学状况,即是如此。   法国科学院的事是真实发生的,只是参考文献是芝加哥的报纸,比纽约时报难找太多了,没找到书影。   (昨天推那书已经切了,刚推完就这么做,这背刺的也是真牛逼) 第298章 37陈慕武走马上任   陈慕武极其不情愿地进入到了1927年。   邶京政府也好,遖京政府也好,虽说存在了四十多年的民囯,在它的有生之年中每一年都很烂,而今年尤其如此。   开年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是人民群众迫使英国被迫放弃了汉和九茳的英租界,似乎是给1927年开了一个好头,南方政府领导下的中华民囯马上就要步入正轨,蒸蒸日上。   但这只不过是一种欲抑先扬罢了,因为事情发生后不久,丧失了两块殖民地的英国政府就出于报复心态,派出大量军队入驻到仩海的公共租界当中,严防死守。   然后某某阶级的软弱投降性就再次出现了,为了能让新成立的政府获得欧美列强的支持,南方这边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英国人的这种践踏主权的行为。   再然后,到了四月……   不说什么“时代里的一粒沙,个人头顶的一座山”这种屁话。   就算是当一粒沙子,他小陈也立志当一粒金沙,势必要改变点儿什么。   可是即将到来的1927年,陈慕武是一点都不奢求能够做出一些什么改变。   倒不是说他没有那个能力,大的改变不行,做一个在沙滩上把搁浅的鱼力所能及扔回海里的小男孩还是可以的。   但他还不能那么做,因为这沙滩上除了鱼,除了海水,还有一种横行霸道的其名为“和”的螃蟹。   只要做出一些稍微不符合进程的出格事情,这螃蟹就会挥舞着钳子脚步嚣张地向你跑来,直接夹断。   这种情况下,陈慕武别无选择,他仅能做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头深深埋进沙子当中,就像等待通灵这件事情的热度过去一样。   好像在最近几年里,陈慕武每一年的圣诞节和元旦都是在巴黎,而不是在英国剑桥度过,似乎法国已经成为了他的第二故乡一样。   在德布罗意家好吃好喝了半个多月,虽然不知道英国那边风头消散的到底如何,可陈慕武还是拉着有些不太情愿离开的卡皮察,赶在开学之前回到了剑桥大学。   想要热度消散的最佳办法,就是不去回应,因为每天总有层出不穷的新的热点事件,一次又一次地吸引普罗大众的眼球。   事实证明,陈慕武的做法确实不错,虽然回到剑桥郡之后,走在路上还是偶尔会被擦肩而过的行人侧目而视,但整个英国范围内对这件事的讨论,和之前疯狂时对比已经降下去了很多。   可这并不意味着陈慕武不会在熟人之间受到调侃,就算老师卢瑟福已经离开了剑桥大学,他这个卡文迪许实验室代理主任已经走马上任,和实验室大管家查德威克见面后,对方和陈慕武说的第一句话也是……   “陈主任,卢瑟福主任临走前,特意交代我,如果见到你之后一定要问你一句话:‘陈,既然你都已经是法力无边的大通灵师了,那我很件事,原子核中的那个电中性粒子到底存在与否?如果存在的话,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又能否在这场全世界物理学家都参与的捉迷藏中,第一个把它给找出来呢?’”   一直都很想找到中子的人,委托上辈子发现中子的人,问自己中子能否最终发现。   这个问题中涉及到的人际关系还真是奇特,对此陈慕武肯定是毫不犹豫就给出了答案,“能”。   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很像是清宫电视剧里远道而来的钦差大臣,在向地方官员们传递皇上的口谕,差点就要像里面的剧情一样,自己下一句应该说的是“恭请圣安”,而查德威克再回一句“圣躬安”。   “奏对”完成以后,刚才一直在学卢瑟福的口气,绷着脸的查德威克,面部表情终于舒缓下来,展现出英国人身上难得的幽默另一面。   “主任说了,让你别理会那些风言风语,安心把实验做好,让卡文迪许实验室再多出一些成绩,比其他的什么都重要。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你是大老板,我们上上下下全都听命于你.”   骄傲自满从来都不是陈慕武的性格,他连忙客气回去:“我只是侥幸获得了老师的厚爱,所以才临时接过了实验室的管理任务。   可是我来到剑桥才几年,基本上什么都不懂,如果人遇到什么事情的话,还希望您能多多帮助我.”   “好说,好说.”   绝对不能得罪眼前这个大管家,否则他很可能花不到大部分都是由自己拉来的经费。   陈慕武并没有选择鸟枪换炮,高升进入到卢瑟福的办公室,他还是去了自己熟悉的那间屋子。   老师只是走了,又不是死了,他没必要通过提升办公室的等级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况且从1919年到1926年,烟草的气味早就填满了办公室里的各个角落。   不抽烟的陈慕武甚至觉得,如果有杆大烟枪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烟草,只需要进入到这间办公室中深吸一口气,也能暂时平复自己被勾起来的烟瘾。   从早就拍好的云室照片的轨迹当中,计算出产生的新物质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个新物质具有多大的动能,都不是难事。   甚至在未来高考中的物理计算题的难度,都比上面这两项工作的难度还要大。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早就按照陈慕武的思路,利用反应前后的质量亏损,和入射质子与出射阿尔法粒子之间的动能差,验证了爱因斯坦质能方程的正确性。   距离他们两个人第一篇颇具分量的物理学论文发表,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把用英语写成的草稿,逐字逐句翻译为德文。   按照考克罗夫特的意思,既然陈博士,当然现在应该叫他陈主任,答应帮忙翻译这篇论文,并推荐到德国《物理学年鉴》的普朗克处,他们又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完成了,接下来就只需要等着陈慕武回到英国。   赵忠尧虽然有不同的意见,可他没有当时就表达出来。   不算上那个偶尔来客串打酱油的奥本海默,他们这个研究小组只有自己和考克罗夫特两个人。   低头不见抬头见,因为一点儿小事就产生分歧的话不值当。   所以趁着英国本地人考克罗夫特回家过圣诞节和元旦的功夫,留守在剑桥大学的赵忠尧对着英德词典,逐词逐句地对着英文草稿,搞出来了一篇德文初版论文。   得知陈慕武已经回到了剑桥,今天早上赵忠尧特意抽空送来了这一版德文出稿。   按他的意思是送完之后就立刻赶回粒子加速器那边,听从陈慕武的建议,他们接下来要把锂靶换成铍靶和硼靶,继续用质子轰击,用云室拍照。   毕竟和陈慕武这种只在某个方面做出开创性工作,然后就转身投入新领域的“天才”不一样,他们在一个课题上取得突出的成绩已经颇为不易了,接下去要做的工作一定会是立足此地继续深耕下去,看能不能做出来一些更大的成果。   而且在当今的各个大学当中,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这台粒子加速器,那是蝎子粑粑独一份,抓紧这个时间差领先于别人,说不定未来就能步步领先。   着急回去做实验的赵忠尧要走,陈慕武却把他给留了下来。   他和奥本海默同年入学,今年也到了能拿博士文凭戴博士帽的时间。   而且赵忠尧现在手上有这个实验和这一系列的论文,毕业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就又出来了,那就是他毕业以后的去向问题。   赵忠尧是陈慕武从叶企孙那里要过来的学生,虽然说是学生,但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前者甚至还比后者要大上几个月。   如果没有陈慕武的话,在跟着叶企孙在清华做了几年助教之后,直到今年赵忠尧才会离华赴美,跟着密立根一起做实验,然后在1931年底才最终回国。   现在就出现了四年的时间差,陈慕武很想把赵忠尧留下来,瑞典的学校正处在初创阶段,每一个师资力量都弥足珍贵。   而且赵忠尧还不是普通人,他上辈子就是物理学教育大师,这辈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应该能拿得到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   如果不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话,陈慕武会觉得很可惜。   可毕竟还要尊重别人的个人意愿,从24年出国,到27年毕业,去国离乡已经三年多的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拿到了博士学位,结果毕业之后连家都不让别人回,多少是有点儿不近人情了。   连叶公超那样早就已经习惯享乐的公子哥,都还忍不住回国,陈慕武又怎么好意思把赵忠尧给留下来呢?   所以他只能把事情和盘托出,给赵忠尧了两个选择。   如果留在剑桥,将来跟着自己去斯德哥尔摩的话,就一定会保证能有一份教职。   如果不想继续在国外漂泊,而是衣锦还乡,那陈慕武也可以帮他向国内最好最有钱的学校写一封推荐信——这最有钱最好的学校,当然是小张公子投入了大量精力的东北大学了。   当然,像赵忠尧的这个水平,有没有陈慕武的推荐信也无所谓。   剑桥大学的物理学博士,放到国内任何一所大学都是抢手货。   而且他的老师叶企孙现在还是清华大学的物理系主任,回国之后到清华当个物理学教授,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两个选项看上去似乎都不错,而且相较而言,南方的北伐军节节胜利,国内的形势一片大好,谁还愿意去靠近北极圈的瑞典这种苦寒之地呢?   把这两个条件都提出来之后,陈慕武还打起了感情牌,说自己希望赵忠尧能留在欧洲,给自己多帮帮忙。   他在这里很忐忑,没想到在对方那里,根本就不叫个事。   出乎意料的是,赵忠尧给出的选择是留在英国,他想着利用国外的这些先进设备,都在学术上取得一些成就再回国。   尤其是剑桥大学才刚刚盖好粒子加速器,马上就到了摘桃子的季节。   此时回国,就只能一切都从头再来。   而且即使国内有足够多的经费,但工业水平远不能和英国相比,在国内的大学里建造一个新的粒子加速器,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肯定也都比英国这边要多的多。   听完赵忠尧的选择,陈慕武总算是放了心。   前者急匆匆的回到离子加速器那边继续做他的实验,后者则是安心地搬出打字机,开始翻译润色这篇德语论文。   自从在巴黎临别以前,被陈慕武否定了他利用变换来构造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统一的想法的爱因斯坦,回到德国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他的这种低落情绪,直到前不久收到了陈慕武的一封信才有所好转。   虽然这封信里的内容,并不是爱因斯坦最想看到的统一问题,可也算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质能方程是从狭义相对论中推导出的结果,而且在其他方面也颇有影响。   就比如说陈慕武和德布罗意做的那个物质波实验,在他推导出物质波公式的过程当中,就用到了质能方程。   但这个公式一直都没被实验所验证过,却又一直都被物理学家们约定俗成的使用。   陈慕武在信中说,他已经于剑桥大学最先进的器材上面,做好了验证实验,近期就将给《物理学年鉴》投稿。   于是自从收到这封信开始,爱因斯坦隔三差五就到编辑部打听情况。   看到这种反常的行为,普朗克也忍不住打趣他:“阿尔伯特,你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我们投稿,还是要从我们这里挖人?”   在柏林大学里,这两位是同事。   但是在德国的物理学期刊界,这两位又是对手。   采用审稿人制度,慢慢超过《年鉴》的那本《物理学杂志》,爱因斯坦正是其背后的发起人之一。   他最近的几篇论文,基本也都发表在上面。   故而普朗克才发出了这个问题,他搞不清楚已经许久不给《年鉴》投稿的爱因斯坦,突然跑到编辑部来是什么意思。   “我最近哪里有什么论文可写?好不容易想到个点子,结果还被陈慕武给否定了。   我这次到您这里来,也是因为陈博士给我写信说,他有一篇和我有关的论文,要投稿到《年鉴》上.”   普朗克听完会心一笑:“在离开德国之前,陈博士也确实跟我说过,他最近有论文要投稿给我。   “只要陈博士能一直稳定地给《物理学年鉴》投稿的话,你们那个《物理学杂志》想要超过我们,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299章 38远道而来的客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第一次去《物理学年鉴》编辑部的时候,爱因斯坦很是期待陈慕武的最新论文。   结果第一次去没等到,第二次去还没等到……   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了从英国那边传来的一个有关于陈慕武的乐子新闻。   就这样过了圣诞节,又过了新年,爱因斯坦的热情算是活生生地被时间给消磨殆尽。   他也不再那么频繁地出入普朗克在杂志社里的编辑办公室,到最后还是后者打电话给爱因斯坦,告诉他已经收到了剑桥大学那边寄来的实验论文。   其实初看论文的时候,普朗克也没反应过来,这篇通讯地址写的是卡文迪许实验室,作者栏上署着两个眼生的人名的论文,就是陈慕武向自己和爱因斯坦所承诺的那一篇。   直到他看完论文的内容,是利用人工加速粒子完成的核反应,而且在反应最后又通过计算验证了质能方程,还在论文最后读到了陈慕武写了一封推荐信,普朗克才明白这就是陈博士所说的那篇。   第一次完成人工核反应,这篇论文的分量同样不低。   能将其刊登在《物理学年鉴》上,那也算是给这本在竞争中落于下风的期刊打上了一剂强心针。   在心中,普朗克已经确认了要把这篇论文当做封面文章发表,他同时还不忘赶快给爱因斯坦打电话,把人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狠狠地炫耀一番。   接到普朗克电话的时候,爱因斯坦还是一副丧失了激情的样子。   你说陈博士这个人,他年轻一点可以理解,爱出风头也可以理解,可是不好好的研究物理,老爱搞一些歪门邪道做什么?   与其去探索一个走丢的小说家去了哪里,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耐心研究物理,争取做出更多更大的新成就。   和普朗克一样,爱因斯坦也是先看到了通讯地址栏的卡文迪许实验室,然后又看到了两个陌生的人名。   应该是看出了他的疑问,所以还没等开口,坐在办公桌后的普朗克就抢答道:“不用看了,这两个人是陈博士的学生,整个实验包括这一篇论文,都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   爱因斯坦这才疑神疑鬼地继续读了下去,他发现这篇论文里大部分都在讲粒子加速器的优越性,以及如何用这台机器加速质子,完成人类历史上首次的人工核反应,质子加锂原子核,分裂出两个阿尔法粒子。   其实论文写到这里就已经是一篇合格的学术论文,只要运作得好,在最近几年冲击一下诺贝尔奖也没有问题。   可是在论文的收尾部分,还偏偏要又加了一段,利用现在已知的数据,计算质量和能量的转化。   也就这一段,锦上添花地验证了自己的质能方程。   爱因斯坦一眼就能看出,这绝对是陈慕武的手笔。   只有他才能做出这样的神来之笔,在取得实验成果后的庆祝之余,还不忘再从中看出些新东西来。   难怪实验还没做完,陈慕武就给自己写信,说马上就能验证质能方程的正确。   “陈博士又做出来了一项了不起的实验啊!”   放下手中的论文原稿,爱因斯坦忍不住向普朗克感叹。   “是啊,您说当初我怎么就把这样一个天才给放走,眼睁睁的看着他去了英国呢?”   普朗克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这让爱因斯坦也深有同感。   他再次后悔,自己和普朗克之间的沟通不畅,以至于把陈慕武放到了伦敦,而没能给他招到柏林来。   如果陈慕武一开始进入柏林大学的话,爱因斯坦觉得自己一定能帮他整治一下这种爱出风头的坏毛病。   而且,德国的风气要比英国好太多,没有那么多家为了销量而各种相互竞争的报纸,也没有那么多为了新闻不择手段的无良记者。   陈慕武一定就是在英国那种不正的风气下浸淫日久,所以才感染了这么多不好的习惯。   唉,如果真像陈博士当初说的那样,人能够回到过去就好了。   普朗克捡到一篇好论文自然很高兴,而爱因斯坦只是《物理学杂志》这种审稿人模式的倡议者,和杂志本身之间的运营没有关系,所以他也并没有因此错失一篇论文而感到悲伤。   把视线切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头几天刚刚当上实验室代理主任的那种新鲜感完全消失不见,现在的陈慕武因为各种大事小情,而忙得不可开交。   实验室中不管年长的还是年轻的教授、老师、工作人员和学生,只要是有人有了新的实验思路,他们就会跟陈慕武约时间,见上一面聊一聊。   当然其中也包括惧怕卢瑟福的威严,同时又不太看得起陈慕武这个小年轻的眼光,认为可以借此机会浑水摸鱼,从代理主任这边狠狠地骗上一笔经费的人。   除了每天和这些伸手要钱的实验员们见面,陈慕武还要隔三差五地和其他实验室高层开会,总结过去一段时间内的实验室发展情况,然后对接下来的研究大方向进行规划和展望。   不过这最后一点对陈慕武来说没什么难度,卡文迪许实验室刚刚才花大价钱建造成功了一台粒子加速器,未来的主要研究方向当然就是围绕这台机器来设计实验。   大概老师卢瑟福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启程回家,他估摸着陈慕武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幺蛾子。   还真叫卢瑟福给猜对了,陈慕武在实验室管理上按部就班,似乎完全忘记了那个烧钱没有止境的回旋加速器。   ——当然这不是因为陈慕武没了激情,而是因为他没钱,或者说是实验室没钱。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点原因,那就是他的私心想把回旋加速器留到瑞典那边去。   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世界范围内最先进的器材,他在瑞典那个学校,才有机会在学术界闯出声望来。   除了上面那些卢瑟福已经做了许多年的日常管理工作,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还要面临着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   比如说慕名而来到了剑桥参观实验室的世界各地的同行,根据对方的身份,陈慕武偶尔也要出面接待。   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数不尽的工作,这让这位代理主任先生深深地意识到了,管理岗位就是科学研究的坟墓,也让他十分佩服实验室的前任领导瑞利三世有多睿智,说当三年主任就当三年主任,绝不拖泥带水,对这个位置一秒都不多留恋。   幸好陈慕武想要做的研究,早就分配到了赵忠尧那一组和狄拉克那一组的手上,有这些左膀右臂在,就不至于让剑桥大学在全世界各个大学和研究机构的物理竞赛中落于下风。   今天的陈主任依然忙着做接待工作,这次的客人是之前彼此写过信打过电报,但从来没见过面的一位故人,美国威尔逊山天文台的哈勃博士。   哈勃虽然是世界上第一个观测并计算出仙女座位置的天文学家,还让陈慕武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提到了他的这个成绩,并据此推论出了我们的宇宙可能处在膨胀过程中。   但是新理论的提出,总需要给故步自封的其他人一些接受时间。   看上去似乎过了很久,但事实上从哈勃提出这个结果到现在为止,也只不过是过了两年而已。   所以之前那次在剑桥开的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根本就没给远在美国的“边缘天文学家”哈勃发送会议邀请函。   于是今天这一次,还真就是陈慕武同和他神交已久的哈勃博士第一次见面。   老实说,哈勃这次能漂洋过海来到英国,还算是拜陈慕武所赐。   当然不是当上代理主任后的陈慕武滥用权力,花实验室的经费邀请自己这位旧相识访英,而是说来话长。   得知陈慕武今年三月份要到意大利参加科莫会议,教皇国那边也就想顺势把他邀请到罗马。   而且那也不是罗马教廷第一次向陈慕武表示出好感,早在陈慕武在瑞典领诺贝尔奖那次提出宇宙膨胀和盘古开天辟地这个观点之后,教皇国方面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发表声明邀请陈慕武和哈勃一起到罗马,探讨一下科学与宗教之间的联系。   今年春天陈慕武要到罗马,那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教廷同样向困居美国不得志的哈勃发去了邀请,并承诺会承担往返的旅费。   好不容易去一次欧洲,哈勃决定提前一两个月,到四处去转一转,拜访一下天文界的同僚们。   从美国横渡大西洋,第一站肯定就是英国。   当然也能选择刚刚独立了没几年的爱尔兰,可是现在世界上大部分都认为,这个位于蛮荒之地的分裂势力,其中并有什么科学而言。   题外话,虽然爱尔兰已经独立了好几年,可现如今英国的全称,依然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   要一直等到今年的四月份,已经走上下坡路的带英帝国才会十分不情愿地通过法案,正式更改了自己的国名。   陈慕武虽然在天文学上的“建树”颇高,但他也只能算是一个半吊子的天文学家。   为了表示对远道而来的哈勃的欢迎,他还特意从天文台那边请来了台长爱丁顿作陪。   和这两个人在一起,陈慕武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美国人和英国人身上表现出的那种性格不同。   哈勃和奥本海默一样的热情,一样的直来直去。   在参观剑桥大学天文台时,他和此前天文学家大会时那个加州大学的校长坎贝尔教授一样,也是毫不顾忌其他人感受地惊呼,“陈博士,你就是用这种口径的天文眼镜,在这样的观测环境下,发现了黄帝星的吗?”   这让在一旁陪同的爱丁顿又是隐隐不快,只是身上的那种英国绅士精神,让他强压着怒火没有爆发出来。   不过和坎贝尔不一样,哈勃没有选择挥起锄头挖墙脚。   他自己在美国天文学家都是靠边站的那种人,郁郁不得志,又怎么忍心把陈慕武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好朋友往火坑里推呢?   吐槽完这里的观测环境以后,哈勃反而还一脸遗憾,甚至都想把自己的墙角拱手让了出来。   “陈博士,虽然美国的天文望远镜更加先进,可是我在美国过得也并不算好。   “就算把完全不能质疑的观测数据摆到他们面前,可还是有很多顽固派不承认仙女座是星系,仍然固执地把这些河外星系叫做星云。   “我觉得美国的学术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本想趁着这次来欧洲,顺便考察一下各处天文台的仪器设备和研究氛围,如果遇到合适的地方,就把家搬到欧洲来。   “我其实很想和陈博士你一起做研究,没见面的时候就这么想,见了面之后,这种想法愈发强烈。   “只是很可惜……”   “我懂,我都懂.”   察觉到哈勃又要开始吐槽剑桥大学天文台的设备和环境,陈慕武赶快打断了他的话。   爱丁顿的脸色都已经那样了,如果再让他继续说下去的话……   一个是天天骑自行车锻炼,另一个天天熬夜看星星,彼此的年纪又差不太多,这两个人如果动手打起来,那谁胜谁负不是很明显吗?   打着要和哈勃回自己办公室仔细聊聊的幌子,陈慕武把他从剑桥大学天文台拉回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哈勃在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消息,让陈慕武很是心动,根本就没想过哈勃是想要来投奔自己。   可是有些话他不能在天文台说,自己也不能在天文台说。   虽然现在不得志,但哈勃可是未来宇宙学研究的核心人物。   如果他能和自己在一起做研究的话,那么陈慕武小团体的实力又能迎来一大提升,研究方向也能越来越综合。   剑桥大学天文台虽然不能进入到哈勃的法眼,不代表其他地方不可以。   毕竟在遥远的北欧,自己还有一个大金主,一直都想为他建一座天文台。   当时的陈慕武觉得天文台可以建,只是没必要在学校的第一期工程中就开建。   然而事情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现在建天文台的时机,不就来了吗? 第300章 39一脸不快的玻尔   既然目前的主流观点是,天文学不包括于物理学之内,那么天文学家自然也就不能被算作是物理学家。   如果意大利方面想要纪念的物理学家是在天文学上也颇有建树的伽利略,那么或许哈勃可能会在被邀请的参会名单当中。   可惜,对方纪念的不是伽利略而是伏打,一个地地道道的物理学家。   连几年前的剑桥举办的那场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的全体大会都不邀请“边缘天文学家”哈勃,接下来在科莫湖畔举办的物理学家会议,就更不会邀请他了。   所以哈勃接下来的行程和陈慕武并不同步,他不可能也没必要一直留在剑桥大学,等着和忙完各种事情的陈慕武一起结伴去罗马。   哈勃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去参观拜访欧洲其他的大天文台和知名的天文学家,等到日期接近的时候,再去罗马和陈慕武汇合就好。   临别之际,陈慕武特意叮嘱哈勃,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请他一定要去瑞典那边转一转。   虽然战争打完以后,欧洲整体的经济大形势不如美国。   可是斯德哥尔摩那边毕竟有一个大金主存在,就算可能造不出来威尔逊山天文台里的那架世界上口径最大的天文望远镜,但造一架满足哈勃观测需要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不了,陈慕武把那个目前还八字没一撇的吉利汽车厂的利润让出去一部分就是了。   瑞典王储高兴,瓦伦堡家族赚钱,陈慕武这边得到了先进的实验仪器用以招揽人才,一举三得,谁也不吃亏。   送走了哈勃,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工作也没有减少一分。   每天一到办公室,就总会有人等在门外想要和他聊聊实验思路,或者有趁着寒假假期,从世界各地前来参观采访的物理学界同仁们,想要和他来打个招呼。   迎来送往自然有其他人陪同,但若是对方点名要求想和陈慕武见上一面的话又不太好拒绝,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不过当上代理主任,也并不是全无好处。   1927年的2月1号,剑桥大学迎来了建校七百多年来的首次春节庆祝活动。   剑桥之前也不是没有中囯学生,大家也不会经常在私下庆祝,可是由官方出面,组织庆祝活动并且宣传中囯文化的,这还是第一次。   所谓官方,那肯定就是陈慕武所掌控的卡文迪许实验室。   虽然实验室里的经费有多一半都是他拉来的,但为了不让别人传闲话,说他滥用职权,所以举办这次活动时,陈慕武还是自掏腰包。   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中囯学生人数节节攀升,从1923年的一个人到1924年的三个人,再到今年的五个,即使和人数占绝对数量的英国教授、学生们不能比,但也渐渐变得不容忽视。   再加上大家对老卢主任的这个学生小陈主任一直以来的观感都很不错,中囯人要庆祝节日,谁都愿意来捧个场。   剑桥大学里面其他学科的中囯人,汉学系和使徒社那边对中囯文化感兴趣的人……众人一起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   挂出来的横幅上,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项,如果不写“happychineseneear”,又能写什么?   难不成还要顾及韩国人的感受,换成是“lunaeear”吗?   可是现在的世界地图上,又哪里有韩国?   也不知道他们的心眼和**,究竟哪一个更小一点。   大家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高高兴兴地过节,可是在某些人眼中,这就无异于是一种跳脸行为。   贝尔福觉得终于抓住了那些极其令人讨厌的中囯人,尤其是陈慕武的马脚,派人去调查他们这次的庆祝活动中有无挪用公款现象。   虽然费尽心思,差点把实验室掀了个鸡飞狗跳,但到最后也无功而返。   春节过完,远在仩海的自己家人就要准备登船赴欧了。   而经过短暂地放松之后,陈慕武再次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粒子加速器那边的论文已经发表,科莫会议的会期也一天天临近,想要在会议上双管齐下的陈慕武,于是就把他处理完实验室事宜之后不多的精力,全都投向了量子场论那边。   去年年底的两个节日,就把他那个理论水平很好的小组给彻底冲散。   新年假期结束,回到剑桥来的只有狄拉克和奥本海默。   虽然狄拉克的物理学水平已经足够,再加上一个奥本海默,那就更没有什么问题了。   但是这两个人在剑桥大学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养成了唯陈慕武马首是瞻的“好”习惯,做出些什么新东西来,总是忍不住拿到陈慕武面前跟他讨论。   这样做偶尔会从陈慕武那里获得一些新灵感,但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得到他的肯定。   不过有了陈博士的肯定就已经足够,至少能说明他们的研究方向总体上是正确无误的。   老陈每天忙得昏天黑地,醉心于学术研究的狄拉克看不到,不代表其他人看不到。   量子场论是一个大课题,名下的研究内容可以有很多很多。   一直参与其中的奥本海默,现在不再担心自己会因为完不成毕业论文而不能在剑桥大学取得博士学位,所以他又关心起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陈慕武来。   一天,工作结束之后,陈慕武正发愁去哪里解决晚饭,奥本海默却颇有些神秘地说,他看陈慕武最近工作的十分辛苦,所以今天要请客,让陈慕武跟他回基督学院自己的宿舍。   请客?   而且还是去基督学院的宿舍?   再联想到奥本海默所说的请客动机,陈慕武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这是太沉迷于中囯文化,以至于学学汉语已经满足不了,所以开始研究食疗食补了吗?   跟着奥本海默回去的路上,陈慕武一直在心里盘算着劝人的说辞,等下应该怎么委婉地向他提出来,即使真的热爱中囯文化,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现在他敢研究食疗,将来他就敢去炼丹修仙。   等到了奥本海默的房间,陈慕武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多了。   他的桌子上摆的并不是颜色诡异的黑暗料理,而是几罐上面挂着花花绿绿包装纸的马口铁皮罐头。   有点眼熟。   陈慕武觉得自己的思想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虽然刚刚想象中的稀奇古怪的食材没有出现,但是说要请客,结果却吃罐头……   这里到底是英国,还是在垃圾堆里翻找驻韩美军补给的韩国?   而奥本海默毫不觉得这几罐罐头寒酸和丢脸,相反他还很得意地向陈慕武介绍着:“陈博士,怎么样?这可是美国现在最流行的食品,菠菜罐头!据说菠菜里面的铁含量是其他蔬菜的十倍还多,能够很有效地补充精力,缓解疲惫。   现在在纽约的各种高档餐厅里,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都以吃这个为荣。   所以我这次从美国回来,也带了几罐罐头回来,让大家都尝尝鲜.”   呃,事情的发展更诡异了。   菠菜含铁量高不假,也能在绿叶蔬菜中排进前几位,可是铁含量比其他蔬菜高十倍,完全就是一个谣言。   有人说是在十九世纪中后期,一个德国科学家在计算菠菜中的含铁量时犯了个错误,他把小数点点错了一位,所以才有了菠菜的含铁量是其他蔬菜十倍的说法。   不管这种说法是真是假,但是这个数据早就已经被其他科学家们所纠正。   不过在几十年以后,流言漂洋过海来到美国,被一家专门生产菠菜的农业公司嗅到了商机。   为了能贩卖自家公司的菠菜罐头,他们花大价钱推广这个说法,成功地让菠菜成为美国大城市富贵人家餐桌上的新宠。   到后来这家公司依然不满足,所以就又更进一步,花钱请了一位漫画家,创造出来一个在后世脍炙人口的漫画形象,大力水手波派。   陈慕武完全没想到,他人在英国,也能赶上美国吃菠菜的这股热潮。   而且吃菠菜还是有钱人的一种健康饮食方式,如果奥本海默不是纽约的公子哥,自己说不定就无缘品尝这种“美味”了。   奥本海默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菠菜罐头不能不吃。   虽然没有花生米,没有陈醋,也没有花椒油,罐头里经过加热和贮藏的菠菜又已经软烂如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这种东西只要狠下心来尚能入口,而且确实像美国国内的流言所说,对身体不但没有危害还有所裨益,只是具体数值不像那么夸大而已。   倘若奥本海默带回来的不是菠菜罐头,而是那个更加臭名昭著却又更贵更加受上层人士所喜爱的镭钍水,陈博士又该如何应对呢?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完奥本海默“贴心”给自己准备的进口食品,然后还要向他表示感谢。   看陈博士似乎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又把新的一罐拿到手里。   “别别别,已经吃饱了,足够了,罗伯特。   这东西金贵的很,还是省着点儿吃吧.”   好不容易吃完的这一罐,完全就是出于礼貌。   如果他再给自己打开一罐新的,陈慕武不确保接下来会不会上演一出反目成仇的戏码。   离开基督学院,返回自己住处的路上,陈慕武一直都在检查,看看自己胳膊上的肱二头肌会不会突然就膨胀了起来。   一个有些好笑的小插曲,暂时舒缓了管理整座实验室给陈慕武带来的压力。   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参加科莫会议的剑桥代表团,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卢瑟福远渡重洋回了新西兰,代理主任陈慕武又在对方的邀请名单上。   国不可一日无君,实验室不可一日无管事的。   那就只能再让查德威克留在剑桥,坐镇大后方了。   这可能就是查德威克的宿命,不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实中,各种在英国之外的国际性物理学会议他从不会参加。   等他第一次离开剑桥大学,到比利时布鲁塞尔参加三年一度的索尔维会议,那时已经是1933年的第七届。   在前一年查德威克刚刚发现了中子,为物理学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这才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替不在剑桥的卢瑟福管理实验室的工作,横渡英吉利海峡去欧洲大陆和物理同行们见上一面。   而上了年纪、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的老汤姆孙,早就在剑桥养了好几年的老,老胳膊老腿的他一年之中连去六十英里之外的伦敦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去海对面的欧洲了。   所以这次剑桥派出去参加会议的人员,基本上都是以陈慕武为首的少壮派,除此额外又加上了一个爱丁顿。   作为他们英国代表团实际上的团长,陈慕武早就和德布罗意那边联系好,等到了法国之后,两个国家的物理学家们一起出发。   结果到了巴黎,在这边等着的不光有朗之万和德布罗意这些法国物理学家,还有从德国来的普朗克、索末菲、玻恩和泡利,有从荷兰来的洛伦兹,有从丹麦来的玻尔等等,还有一些人陈慕武也不认识。   按照地图上来看,从英国去科莫的最近路线,应该是先去法国,再去瑞士,然后越过瑞意两国的边境线,就能直达目的地。   但是,这两个国家是以阿尔卑斯山脉为分界的,这两个国家的基建水平,肯定是修不了跨越山脉的火车。   所以大家不得不绕个远路,从巴黎到里昂,再到都灵,最后才能到阿尔卑斯山南麓的科莫。   其他国家的物理学家们都齐聚在巴黎,也是同一个原因。   在巴黎里昂车站的站台上,基本上汇聚了要去意大利参加会议的全部物理学家,只是少了意大利本土的几位。   看这个样子,大家就地在巴黎开会也未尝不可,意大利人劳民伤财举办的科莫会议,除了兴师动众以外,没什么其他的意义。   海森堡和冯·诺依曼原本处在德国代表团中的边缘位置,看到陈慕武后,就赶快跑过来相互问候。   这两个人折返回去拿行李的功夫,陈慕武的耳边忽然悠悠响起来了一句带着丹麦口音的英语。   “陈博士,我当初想从老师手里把你挖走没有成功,可现在你为什么也开始挖起我手下的人来了?”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这个说话的人是谁。   陈慕武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后才转过身去,果然就看到了那个来自北欧的大师兄,正一脸不快地盯着自己。   “哎呀玻尔教授,真是好久不见了!”   打招呼的过程中,他的余光又看到了站在德国队伍中双手插兜若无其事的海森堡,正拉着冯·诺依曼假装聊天,时不时地往这边瞥上一眼。   明明很正常的一次见面,现在陈慕武却莫名有一种师の目前犯的感觉。 第301章 40美国物理学世家   从丹麦走出来的玻尔,先是到卡文迪许实验室跟着老汤姆孙,后来又去了曼彻斯特跟着卢瑟福,学成之后回到哥本哈根,又跟爱因斯坦同一年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虽然现在哥本哈根学派没能成功创建,但玻尔这前半辈子都算是过得顺风顺水,因此也让他养成了比较强势的性格。   每个访问理论物理研究所的青年学者,都会在玻尔的办公室中和他讨论问题时饱受折磨,从这一点上就可见一斑。   海森堡算是很有灵气的年青人,可现在在里昂车站的站台上,远远地躲在一边不敢过来,就是怕玻尔找他的麻烦。   当初说好是心疼玻尔,劝他没必要猥自枉屈,一把年纪亲自漂洋过海去英国,三顾陈慕武,所以海森堡才自告奋勇地代劳。   结果这个助手竟然一去不复返,在剑桥大学那边一待就是好几个月不说,都过完了圣诞和元旦,却依然不肯从德国回到丹麦。   玻尔不知道陈慕武给海森堡下了什么迷魂药,肚子里早就憋满了怨气,于是今天在巴黎见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忍不住找到他的好好师弟陈慕武来兴师问罪。   “玻尔教授,您这是怎么了?海森堡博士他不是被我强留在剑桥大学的,而是在我们讨论时,刚好遇到了他感兴趣的一个课题,所以海森堡博士才申请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多驻留一段时间,把这个课题给做完.”   今天海森堡不敢来和他的老师打招呼,躲在看不到的角落里企图祸水东引,陈慕武虽然脸上笑意盈盈,但他才不愿意吃这个亏。   虽然量子场论这个课题是陈慕武为了吸引这些到访的天才,要把他们留在剑桥而故意提出来的,就算陈博士不怀好意,可他海博士难道就没有百分之一的责任吗?   陈慕武让玻尔生气的地方,不只有他企图把海森堡给挖走这一条。   人才交流还算常见,虽然海森堡申请去剑桥大学的理由打着挖人的旗号不太光彩,可是待个半年什么的,也不算太离谱。   玻尔觉得,陈慕武真正触及到自己逆鳞的地方是,他一边说不太适应北欧的气候,不愿意到哥本哈根跟着自己在理论物理研究所搞研究,一边却又偷偷地在同属北欧的瑞典首都,悄悄建立起了一个和理论物理研究所差不多的物理学研究机构。   那斯德哥尔摩比哥本哈根纬度还高,更靠近北极圈,他这次怎么就不怕冷了?   建学校这个事,是瑞典王储在秋天访问中囯时,在仩海的欢迎晚宴上提出来的。   远东的新闻本来就在欧洲没什么人想看,瑞典又不是新闻热点国家,再加上教育新闻的关注度也不高,三者加在一起,基本上整个欧洲都没什么人在意这件事。   可是对丹麦人玻尔来说,邻国瑞典就在家门口,从哥本哈根横渡厄勒海峡就能到马尔默,再坐上一晚上的火车便到了斯德哥尔摩,比去英国和法国可方便多了。   斯德哥尔摩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在哥本哈根同样也能感知得到。   这也是让玻尔最气愤的一点,你陈慕武学成以后,回自己的中囯,爱怎么办学怎么办学,爱怎么教学生怎么教学生。   可是你把学校盖在斯德哥尔摩,这不是赤裸裸地想要和自己竞争了么?   许久没见到陈慕武的玻尔,心中郁结着很多对前者的不满,大部分都是出于此。   当着这么多人,他不太好意思直接指责,只好选择了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把话题给抛了出来。   “这么说的话,看来是一个误会咯?我看了你们编写的那套《量子学讲义》,除了其中的数学部分稍微深奥一点,其他地方都详略得当,写的很不错。   未来我们理论物理学的研究,全靠你们这些年青人。   “对了,陈博士,我听说你在斯德哥尔摩新创建了一所学校,恭喜恭喜呀!”   说是恭喜,可玻尔脸上的表情犹如一潭死水,怎么也不像是道喜的样子。   陈慕武大概明白了玻尔的心中所想,于是连忙跟他解释,事情并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斯德哥尔摩的那个是学校,主要目的是为了培养学生,而并不是像哥本哈根那样的研究所形式,汇聚各种高端人才在一起搞研究,两者之间不会形成竞争的关系。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学校聘请的任课老师,想要在没有教学任务的时候做些科研,谁也拦不住,是不是?   玻尔的脸色稍有缓和,站台上及时出现的戴着大沿帽的法国铁路工作人员,算是救了陈慕武一命。   在“请大家上车”的催促声中,从各国而来的物理学家们拎着自己的行李登上火车。   巴黎各家报社的记者们,也趁着这最后一小段时间疯狂按下相机的快门,想要多拍摄几张新闻照片。   这回的火车,是意大利方面在既有的火车线路上,花钱包下了几节高级卧车车厢。   大家按照各自的来源分别住进不同的包厢,就算玻尔还想继续跟陈慕武说些什么,他也要先把随身携带的行李放回到自己的包厢里。   可分别容易,想再见却困难了。   爱因斯坦因为抵制意大利国内执政的那个光头的方针政策,拒绝来参加此次会议。   他不但是公众眼中最有名的物理学家,在物理学从业者的眼中也同样如此。   爱因斯坦不能参会,大家都感到十分遗憾。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在这长达一夜的漫漫旅途中,众人有了更多的拜访人选。   去意大利的这些物理学家当中,年纪最大的洛伦兹,这位比老汤姆孙还要大好几岁,可性格却和养生的老汤姆孙截然相反,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普朗克比上面两位稍小几岁,同样也是钟爱东奔西走。   这两个年纪最大的人,成为了火车车厢里被别人拜访的热门人物。   除此之外,刚一来到自己包厢门前的玻尔,也遇到了不少等着和他碰面的同行。   哥本哈根的理论物理研究所虽然已经建成了几年,可毕竟处在蛮荒的北欧,去那里还是不太方便。   玻尔又因为研究所的二期扩建工程,没能参加三年前的索尔维会议,因而这回有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在报纸之外见到这位靠着理论物理获奖的诺奖得主。   等玻尔好不容易和这些前来打招呼的物理学家门见完了面,想要找陈慕武继续“算算账”,他来到对方的包厢门口,却发现他这个包厢里的会晤竟还没结束。   包厢门外的玻尔有些郁闷,而包厢之中的陈慕武,则和这位到访的宾客相谈甚欢。   继数不清有多少人之后,陈慕武再一次遇到了被他抢先发表了成果的正主。   不过历经了这么多次的历练之后,他已经能够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和康普顿一起互相吹着对方的彩虹屁。   作为卢瑟福手下第一个美国留学生,康普顿和玻尔一样,是陈慕武的师兄。   只是他没有玻尔那么幸运,自己的成果差一点就要出来的时候,却被穿越而来的陈慕武给抢先发表了出去。   上辈子康普顿来参加科莫会议,他的身份是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有力竞争者。   而现在,意大利方面发出去的邀请,其实给到的是美国芝加哥大学的物理系主任迈克尔孙。   迈克尔孙的年纪比洛伦兹还要大,虽然他的体格还算硬朗,可谁又能保证这个七十五岁的老人在大西洋上飘荡七天七夜的期间,身体不会出现问题呢?   所以作为物理系主任迈克尔孙的代表,康普顿这才被派来了欧洲。   康普顿算是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中,最早一批知道陈慕武的人,因为彼时他正因为自己的实验论文能否发表,和哈佛大学的那个杜安教授争论不休。   正是这个横空出世的陈慕武,用一篇同时发表在德国和英国知名期刊上的论文支持了自己的观点,但他也因此而抢先自己一步,获得了这种伽马射线散射效应的发现权。   在那以后,陈慕武立足卡文迪许实验室,连绵不断地在各个学科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成果,而康普顿自己也算是在美国物理学名校芝加哥大学立稳了脚跟: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陈慕武再次进入到康普顿的视线之中,是去年那次罢工风潮后的离校风波。   从报纸上看到相关消息之后,康普顿是第一个向系主任迈克尔孙提出,这次的风波是把陈慕武邀请到芝加哥大学物理系来任教的最好时机。   他还给迈克耳孙提出来了两条锦囊妙计,一是与美国其他大学的校长和物理系主任们串联,二是让下一届的总统候选人胡佛出面,向国会的那帮老爷们施压。   虽然这两件事情,到最后都没有成功,陈慕武也在风波之后继续安安稳稳地留在了剑桥大学。   可这并不耽误康普顿向他这个小师弟详述,自己为了他能到芝加哥大学去任教,所做的各种努力。   “康普顿教授,您真是费心了,多谢多谢.”   “陈主任,今天终于见到真人,这让我再一次想到了我曾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度过的美好时光。   “假如我当初晚来几年的话,说不定还能和你一起从事物理学的研究工作。   “唉,如果真能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发现成果的话,那么有关伽马射线论文的发表,也许就不至于像在美国时那么坎坷了.”   说到最后,康普顿的脸上甚至还有些动容。   他到底是怀念自己的学生时光,还是遗憾成果被别人抢先发表呢?谁也说不清楚。   对康普顿表现出的想要和自己一起搞科研的态度,陈慕武本人没有任何想法,他的小锄头也根本就不想挥动起来。   和哈勃不一样,康普顿的基本盘完全就在美国国内。   而且老康家还是教育世家,康普顿的父亲艾利亚斯·康普顿是美国著名的私立学校伍斯特学院的校长,他大哥卡尔,二哥威尔逊和他自己则都是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博士,是普林斯顿第一个一门三博士的家庭。   现在卡尔已经是普林斯顿大学物理系帕尔默实验室的主任,也是美国物理学会(aps)的主席,未来还将成为麻省理工学院的校长。   而二哥威尔逊虽然没涉及物理学科,但他现在是木材行业贸易协会的高管,未来也会担任华盛顿州立大学的校长。   老三阿瑟,不是请坐的那个,而是康普顿本人,未来也会回到他出身的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当校长,最后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养老。   就人家康普顿家族在美国的这种根基,即便是陈慕武想把他给挖到斯德哥尔摩,就算把瑞典王储从校长位置上踹下去,让康普顿坐那个位置,他估计也不愿意去。   再说康普顿才刚从名不见经传的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进入到了美国物理名校芝加哥,还当上了冶金实验室的主任,谁会愿意去既是穷乡僻壤又是学术荒漠的瑞典?   于是面对康普顿的这番话,陈慕武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甚至连客气都不客气。   他现在和自己的这位师哥结交,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在美国多找一条人脉而已。   至于严格遵守自己的承诺,不会轻易地去美国的陈慕武,要在美国的人脉有什么用?   “康普顿教授,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有一个跟着我做了好几年研究的美国学生,罗伯特·奥本海默,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   “他是哈佛大学布里奇曼教授的高足,进入到剑桥大学以后,这次因为要写博士论文,就没跟着我们一起来意大利。   “将来如果他毕业之后回美国的话,希望您能多多关照一下这位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小师弟.”   谁说美国就不是人情社会了?   奥本海默还没确定毕业之后的去向是哪里,如果他不愿意去斯德哥尔摩,而是也想像叶公超那样在外漂泊几年之后先回国待几年,那么和康普顿结交就是最好的选择。   据说这两个人未来的关系也很不错,康普顿不但是奥本海默的精神导师之一,也是在前者的力荐之下,后者才得以被选中成为曼哈顿计划的总负责人。   现在陈慕武把其中的一个介绍给另外一个,也只不过是加速了一下历史的进程而已。   在包厢外等了很久的玻尔,左等右等,里面的人就是不出来,他也就只好回到自己的包厢睡觉。   康普顿又在陈慕武这里聊了很久才散场,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火车就已经停靠在了米兰火车站的站台。   工作人员把他们的几节车厢和准备继续南下罗马的列车分开,不久之后又新来了一列火车头,继续踏上了北上科莫这最后一段旅程。   祝大家中秋节欢乐! 第302章 41工匠精神卡皮察   把好端端的一列火车给拆成两截,这种事陈慕武之前一直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除了在轮渡跨越琼州海峡时会这么做,没见在其他地方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在现在这个年代里,却是司空见惯的。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仩海的两个车站,北站和南站。   不论是清朝末年的路矿总局,还是民囯初期的交通部,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对全国范围内的铁路掌控能力都十分有限。   除了几条靠近京师或者京兆地方的铁路能由官方出面督办,其余各地的铁路修建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地方政府和乡绅豪强联手,就比如沪杭铁路,其地方股东之一,就是徐志摩的父亲徐申如。   反正中央政府和地方人士之间经过长时间的拉扯,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会去主动打破这个平衡。   唯一一次例外,是缺钱缺急眼的清政府插手,想要把已经确认商办的川汉、粤汉铁路给收归国有,这一举动成为了导火索,直接致使了倵昌起义的爆发,清政府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也正是由于这种略显畸形的铁路修筑办法,每条铁路的筑路机构各自为政,为满足自己的最大利益来安排站点位置。   去往北边的沪宁铁路,在仩海的起始车站选在了紧靠在公共租界北边界的闸北,而南下的沪杭铁路,则把起始车站选在了仩海老城厢南面商业繁华的地方。   因为这两个车站一南一北,分布在整个仩海的两端,不太方便租界内外能坐得起火车的人士出行。   所以等局面稍微安定下来后,沪宁铁路和沪杭甬铁路联合起来成立了两路铁路管理局,也就是陈慕武之前工作的地方。   这个管理局成立之后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围绕着租界在租界以外修了一条仩海北站和南站之间的联络站,把两条铁路连在了一起。   自此在中囯铁路史上,终于有了第一条能够连通南北的大动脉,一个人可以从邶京,或者是哈迩滨和满洲俚,坐着火车直达伉州。   这条联络线路原本的计划也是像伦敦的那个通往格林尼治的市郊铁路一样,用高架桥从租界上空横穿而过。   但因为公共租界的工部局和法租界的公董局都不同意这个方式,也就只好迫于无奈绕了个大远。   联络线修好之后,再从仩海去往伉州,旅客们就可以自由选择是在北站还是在南站乘车。   会有两列火车在差不多的时间从两个车站分别开出,南站的火车会在新龙华车站接在北站火车的后面。   从伉州北上仩海的火车也是如此,去北站的乘客坐前部车厢,而去南站的则坐在后部,到了新龙华车站依然拆分成两截,分别用两个火车头驶达两个车站。   这种乘坐火车的方式,一直持续到了1937年。   不是因为两路铁路局优化了铁路出行,而是因为在这一年,仩海南站被本军队炸毁,那座车站就自此于地图上和现实中被抹去,彻底消失不见。   火车停靠在米兰中央车站站台时,还能算是一天之中的清晨。   同车的大部分人都还处在沉睡之中,只有坐了好几年火车仍然不习惯的陈慕武,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让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陈慕武钻出包厢,打算站在过道上,活动一下经过几天旅行而有些疲乏的筋骨,顺便透过车窗看看阿尔卑斯山南麓的自然风景。   从米兰到科莫只有五十多公里,因为他们这是物理学家专列,期间不会再停靠任何一个车站,所以理论上只需要再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便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但陈慕武对这辆火车能够准点到达科莫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即使意大利国内的宣传机器全力运转,报纸疯狂鼓吹,“在伟大的首相墨索里尼阁下的统治之下,意大利全境的火车从不晚点”。   可亲身体会到这条从大城市米兰到风景度假区科莫的旅游专线铁路颠簸的路况之后,陈慕武已经不在怀疑这辆车会不会晚点,而是在请求神明保佑,千万别出现什么火车出轨的意外事情。   没过多久,其他包厢里也有人钻了出来,可能同样受不了火车经过米兰之后的糟糕车况。   听到动静的陈慕武转头望过去,发现还是自己的老熟人。   人一旦上了年纪,睡眠时间只会越来越短,普朗克觉得自己起床时间已经够早的了,结果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   时隔不到半年的时间,普朗克昨天在巴黎再次见到了陈慕武。   他也很想找个机会和这个上进的年轻后生聊上几句,怎奈站台上被玻尔捷足先登,而上车之后,普朗克也和其他人一样,被来自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家们拦在了包厢里,轮流和他问候打招呼,这件事情因此也就搁置了下来。   “普朗克教授,我们又见面了。   昨天就想去和您打招呼,可是……”   陈慕武礼数周全。   普朗克笑着招了招手:“都是已经退休的老头儿,不再是教授了。   “陈博士,从新年以前,阿尔伯特就时不时地往我那个编辑部跑,问他做什么,只说是在等你的论文。   “不得不说,你研制的那台机器,还有你在这台机器上做出来的这个实验,又给物理学的发展做出了大的贡献。   “从前阿尔伯特就一直向我抱怨,在看过你们剑桥最新的那篇论文之后,更是如此。   他埋怨我说当初为什么不把你给招到柏林大学,白白把这么好的一个天才拱手让给了剑桥。   “阿尔伯特他是爱才心切,可以理解,所以我不太好跟他说些什么。   “但其实我也有我的苦衷,战争结束以后,德国的经济已经差到那个样子,就算你到了柏林,我估计学校的财力也不足以支撑你搞那些实验和研究所需的经费,更别说是建造粒子加速器这么大型的实验器材了。   现在这么一想,我甚至还有点儿庆幸,幸亏你没去德国。   否则的话,不就耽误拖慢你在物理学上取得成果的速度了吗?   “哦对了,陈博士,你的那台机器,造价大概有多少钱?如果合适的话,我看能不能从中牵线搭桥,替柏林大学也采购一台.”   普朗克虽然刚刚谦虚说自己退休了,不再是柏林大学的教授,可他心里仍然对这所工作了几十年的学校很有感情。   他话语里铺垫了那么半天,甚至不惜自我贬低来吹捧陈慕武,结果到最后还是图穷匕见,揭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陈慕武来参加这次的科莫会议,除了是受到主办方的邀请,身上还背负着卢瑟福交代给他的任务:   那就是尽可能地向来自各个大学和研究所的物理学家们,推销卡文迪许实验室刚刚研制成功的这种研究原子核物理学的大杀器,粒子加速器。   穷了那么多年,终于轮到咱们也阔一回了!   而且往外卖这个粒子加速器,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罢了。   卢瑟福深知,这个加速器的原理并不难,其核心内容甚至都是基于几十年前开尔文勋爵的滴水加速器。   只不过被卡文迪许实验室这边宣传的过于神秘过于高大上,除了他们以外,世界上其他的物理学家们只是还没能揭开蒙在上面的一层纱而已。   只要大家都意识到粒子加速器的内核如此简单,那么出现仿制和盗版,只是早晚的事。   至于说早就已经申请到了专利?   那个破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在这个年代里和一纸空文差不多。   而且就算拿着专利到法院去打官司,最终解释权也是归法院那边所有。   二十世纪中前期,美国最高法院打过好几场有名的专利案,其中包括究竟谁是第一个发现并申请电视专利的人等等,但最有名的,还要数马可尼和特斯拉的无线电专利之争。   后世中文互联网上的一些营销号中,经常喜欢不经查证就发表虚假的消息,就比如说“在特斯拉去世之后,马可尼才承认自己当初剽窃了特斯拉的灵感和技术,并抢在特斯拉前面,申请到了无线电的专利。   据此,美国最高法院才在特斯拉去世两年之后的1945年重新判定,把无线电的专利权重新归到特斯拉名下”。   这个网络段子中的槽点,实在是太多。   估计为了编写这则假消息,营销号们应该是还特意去查了特斯拉的生卒日期,还特意把那马可尼良心发现的日子以及美国最高法院的重新宣判,安排到特斯拉去世后的两年。   只是这些营销号们查了特斯拉,却没有多费点儿心思,继续查查官司的另外一方马可尼。   马可尼在1937年就已经比特斯拉先行一步,那他又是怎么在八年之后,承认自己剽窃了特斯拉的技术的呢?   难不成洛奇还有道尔才是正确的,能和亡者沟通的通灵术,真实存在么?   历史上,美国最高法院确实重新审理了这个专利权纠纷案不假,可并不是在1945年而是1943年,也就是在特斯拉去世的当年。   他们也确实把一些原本属于马可尼的专利所有权,在重新审理案件之后分别判给了其他人,这些人中不但包括特斯拉,还包括刚刚提到的洛奇,以及约翰·斯通·斯通等人。   而美国最高法院之所以会做出这些举动,并不是他们良心发现,想要给被污名化很久的大科学家特斯拉正名,而是因为马可尼的无线电公司因为一战中使用无线电通讯造成的大量专利费用,在美国最高法院提起诉讼,要向美国政府索赔。   美国人不想赔那么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所以才另辟蹊径地来了一个偷天换日,釜底抽薪,把原本属于马可尼但稍微有些争议的专利,直接判给了其他人。   由此可见,一纸空洞的专利证书,在现在这个年代里毫无作用。   只要对方不想付这笔专利费,就总能想出一万种办法来。   还没到科莫,会议也还没召开,没想到第一个顾客竟然已经坐不住,自己就送上了门。   “教授,这个粒子加速器的造价么?”   陈慕武稍微沉吟了一会,他没好意思也不可能直接说,成本只有二十英镑。   不对,好像也不止二十英镑,包括后来新制作的电荷传送带,还有质子源等那一系列东西,林林总总加到一起,一百英镑的成本总归是有的。   光材料费就一百英镑,再加上把这些东西从英国运到德国的路费,以及跟随材料一起到柏林帮忙安装的人工费,陈慕武觉得跟普朗克要个五千英镑,应该挺合适的吧?   虽然对方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可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算和成本价格相差那么多,对方问起来,陈慕武也不怕。   只要问,那他就回答是知识的价值。   《读者》、《意林》上总爱刊登那种哲理小故事,经常会标榜本人的工匠精神。   而每次提到工匠精神,就总少不了那个著名的十万块钱的圆圈:   一家中囯工厂里的机器出了问题,全厂上下谁也找不到问题所在,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厂长迫不得已联系了机器的生产厂家,从原产国本请来了一位售后工程师,有关这台机器的维修费,对方一口要价十万块。   结果等这位工程师到了厂里之后,他在检查完机器后,就只是用粉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并对厂方说问题就在这里。   厂方的工程师们将信将疑地把机器拆开以后,果然在圆圈处简单捣鼓了几下,就使其恢复了运转。   中囯厂方觉得这十万块钱花出去的太快也太冤枉,想要讨价还价,结果本人说,画一个圈也许只值一块钱,但知道这个圆圈在哪里画,却值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这故事是否真实发生过姑且存疑,但是主角肯定不是本人。   最少陈慕武现在就在英国民间传说中听说过这个说法,只是本工程师换成了他的好朋友卡皮察。   在机器上画了个圈变成了用榔头砸了砸液压机的轴承,报酬也从十万人民币,升值为了一千英镑。   之所以说升值,因为1927年的一千英镑,其购买了和一百年后的七万英镑价值相当。   陈慕武也曾经亲自向当事人求证过,是否真实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结果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一句颇具俄式幽默的吐槽:   “我要是真赚到了这一千块钱,绝对早就换新车了!”   国庆快乐! 第303章 42罗马大学费教授   “普朗克教授,我的老师卢瑟福爵士,交代给我的粒子加速器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呸,是每台机器八千英镑。   “但是这只是他的建议售价而已,教授您之前帮过我那么多忙,我又不是一个不念旧情的人,这台机器是我发明建造的,所以在定价上我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八千英镑肯定是用不了,您看六千英镑可以吗?只需要六千英镑,我们就将帮助柏林大学建造一台,至少能把电压提升到一百万伏特的粒子加速器.”   不但把漂亮话说了出去,黑心商人陈慕武还在自己心里预期的五千英镑价格上,又往上提了一千。   当年卡文迪许实验室从美国买一台真空泵,对方要的价格就是两千英镑。   陈慕武觉得自己做出来的这个定价,也只不过就是三台真空泵而已,已经是一个很良心的价格了。   比起最离谱的那段时间,德国经济至少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但是马克和英镑之间的汇率依然是高的可怕,一个英镑能换二十马克还要多,所以陈慕武坐地起价的这台粒子加速器,换成德国的钞票,要十二万多马克。   如果换成是1923年,听到十二万马克对普朗克来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毕竟这点小钱,连一块黑面包都买不了。   然后前者就以要去洗漱为由,暂时和他分别。   普朗克和陈慕武又在车厢的过道里聊了几句,让刚刚尴尬起来的气氛稍微缓和一些。   几年的时间过去,卡文迪许实验室又招收了几批新的学生,这才让他不必再见到个人就要首先打招呼。   “很抱歉,普朗克教授,我的权限就只有这么多.”   想当初,在苏黎士联邦工业学院毕业之后,爱因斯坦就一直处于一种毕业即失业的状态。   行李箱中只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除此以外还有偶尔灵感溢出,需要记录下来的笔和本子,再有就是在剑桥大学已经印刷好的几篇论文的复制件,打算在开会宣讲论文的时候,分发给在座的其他同侪。   在接待人员上,意大利方面也用了心,很难得他们派出的不是那种一窍不通的政府官员,而是从国内各个大学抽调来的青年物理学者们。   可是听到考克罗夫特提出来的这个建议以后,陈慕武也忍不住把声音提高制止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们乘坐的火车,是专门为这些物理学家们准备的专列,并不存在于意大利国内的铁路运行图当中。   还以为陈慕武给自己提了一个好主意,普朗克连忙应和道:“对了,怎么不见卢瑟福主任?他没来意大利参加这个会议吗?”   坐了几天的轮船和火车,没怎么休息好的陈慕武,本来是想先在自己的床上补上一觉。   那就是早在爱因斯坦和米列娃度假的1901年,科莫及其周边就已经有了十分完善的度假设施。   就在这种困厄的情况之下,他终于通过朋友的关系,拿到了那个伯尔尼专利局的专利审核员的职位。   果然一下火车,众人就被接待的意大利方面,用数辆小汽车从火车站送到了科莫当地最高档的度假旅馆,这里背靠阿尔卑斯山,面朝科莫湖水,景色秀丽,风光无限。   眼前科莫这种静谧的度假环境,肯定是不允许有人在湖畔游人散步的地方飙车,而且也没有汽车能提供给狄拉克使用。   为此,爱因斯坦兴奋不已,他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向自己的爱人分享,于是写信邀请米列娃从她的家乡,当时还属于奥匈帝国的塞尔维亚,来米兰旁边的科莫度假。   至于陈慕武为什么不跟他的另外一个好朋友卡皮察住在一起?这还需要给出什么理由吗?   学习之余,他在剑桥郡内的唯一爱好,就是走街串巷的散步,用一句还算比较流行的话来说,这就应该叫做citylk,哦不,shirelk。   反正到了最后,大家总算是无惊无险地到达了科莫车站,没有列车出轨,也没有骑着马端着枪,脸上还带着麻将牌的麻匪,从高山上一冲而下,劫了他们这列火车。   丽塞尔这个小姑娘的结局,究竟是因为无力抚养而送给了他人,还是早夭不得而知,但科莫包括米兰,无疑却是爱因斯坦的一块伤心地。   反正陈慕武给出来的一个很合理的解释是,不是他不想和好哥们睡一间屋子,实在是因为卡皮察是他们这帮小年轻的里面最大的一个,必须也只能让他去陪爱丁顿教授,年纪越是相近,共同话题也就越多。   虽然众人是在上午就已经来到了会议现场,可是在日程表里,当天并没有安排任何活动。   这是因为他虽然取得过不少的成绩,但年纪其实是实验室里最小的那一批。   “不过,如果您实在还想再便宜的话,应该可以找我的老师卢瑟福爵士商量一下.”   可货物售出,概不退换,到那时候他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到这里肯定会让人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以及那段失败的婚姻。   虽然一路上火车的路况并不尽如人意,但不得不说,到了科莫之后,意大利方面的接待工作做的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旅游城市,很多欧洲本地人,早就在这次的会议开幕之前就曾经翻越过阿尔卑斯山脉,到这座城市来度假。   “真不巧,普朗克教授,老师他老人家在去年过完圣诞节之后,就已经启程离开了英国,来到欧美已经过了很多年,他这次终于要回新西兰去探亲.”   “咳咳,陈博士,那如果是这个价格的话,我还是要回去再考虑考虑。   毕竟你也知道,我已经从物理系主任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手中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么大的权利了.”   你傻呵呵的拿着模型向大家展示,希望能够更好的推销出自己的粒子加速器,但万一就是通过这个举动,被别人识破起电机的原理,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结果,就像火车站站台会偶尔不定时地刷新不速之客那样,陈慕武住旅店,也会不定期地在酒店大堂刷新拦路虎。   普朗克脸上带着苦笑,他打算倚老卖老,继续跟这个尊老爱幼的中囯人,打打感情牌。   到了后来,卡皮察让狄拉克体会到了开车的快感,这才让狄拉克在散步之余,又多了一种新的爱好,飙车。   等会议结束之后,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们回到自己的国家,再向各自所属的大学提出购买申请,等待经费批复,最终乖乖地把钱交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手上。   临行之前,考克罗夫特有些“自作聪明”地提出来,既然他们这次去,主要是为了推销粒子加速器,那是不是应该带上一年多以前,陈慕武为了向卢瑟福展示起电机的原理,用简易的锡罐和丝绸做出来的那个模型。   被小小地整蛊了一下之后,普朗克终于听明白了陈慕武的言外之意:想要在这次会议上就成交签合同,采购粒子加速器的话,那么六千英镑的价格就是最后的底线,再也没有继续下降的余地了。   这让他又想到了自己很久之前的那种休闲方式,狄拉克叫上和自己住在一间屋子里的陈慕武,说是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必须要到旅店周围走一走转一转,也像其他游客一样,游山玩水一番。   以至于物理学史专家们在1986年仔细研究爱因斯坦和前妻米列娃之间的通讯时,才得知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   “呃,陈博士,这粒子加速器的价格,难道就不能真的再往下便宜点了吗?”   虽然把货卖出去之后,对方也能很快发现,这个价值五六千英镑的粒子加速器,内核当中的原理竟是如此简单。   虽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这件事情也说明了另外一件事情。   陈慕武根本都没指望能在科莫会议召开的期间,和来自其他大学的冤大头们签署采购粒子加速器的合同,更别说是还没到科莫,正在前往目的地的火车上了。   几年前,狄拉克刚到剑桥的时候,他一个来自布里斯托尔的乡下小子,还不太能融入的进去学校里那种高贵的氛围。   “好说,好说.”   能被意大利方面邀请来参加这次会议的,个个都是物理学家中的人精。   就算柏林大学的体量很大,可骤然多出这么一笔开支的话,肯定还需要系里和学校的评议会开会讨论一下,普朗克完全不可能在这趟开往科莫的火车上拍板定夺。   来的时候在火车上的包厢里也是他们两个人,狄拉克全程见证了康普顿和陈慕武谈笑风生,心中还感叹罗伯特跟着陈慕武一起搞研究真是跟对了人,陈不但在学术上尽职尽责,在生活上关怀备至,连毕业之后的工作,都能帮自己的学生牵线搭桥。   有一种传言,说爱因斯坦拒绝参加这次会议,不但是因为他个人原因抵制墨索里尼在意大利国内所实行的政策,另一方面也是怕来到科莫之后睹物思人。   陈慕武觉得自己妥妥就像是一个奸商,可是为了能够不负老师卢瑟福的嘱托,他也就只好“忍辱负重”了。   但是时间又往前进了四年,如今的十二万马克已经成为了一个天文数字。   听说意大利的咖啡不错,有都市传说说这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星巴克的国家,虽然后来也被证实是谣言。   孔子有陈国和蔡国,爱因斯坦有他的米兰。   陈慕武已经不打算再往下让步了,因为这次参加会议的物理学家们来自不同国家的不同大学和研究所,如果第一单就打开这个口子的话,那么只会引来越来越多想买机器的冤大头们,找陈慕武讨价还价。   “您一定就是陈博士,您则是狄拉克博士!”   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准确的发车时间和到达时间,这列火车具体晚点了多少分钟,也就无从可知了。   也正是在这一次的度假过程中,爱因斯坦收获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   去湖边,去山脚,甚至沿着山脉往上爬几步,看看还没来得及融化的积雪,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狄拉克的盛情难却,他也就只能接受邀请,舍命陪君子一回。   之前在柏林是爱因斯坦,这次在科莫,拦下他的是一个操着意大利口音英语的东道主,看年纪和狄拉克还有自己似乎不相上下。   之所以是他们两个人一间屋子,那是因为他俩年纪差不多,又是好朋友。   找不到工作的爱因斯坦只能变成了啃老族,他来到意大利的米兰,跟自己的父亲住在一起。   大不了回来之后就多喝几杯咖啡硬撑一下,顺便尝尝口味到底如何。   陈慕武一向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保持着一副儒雅随和的作派,基本上没怎么和别人大声说过话。   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这里的情形只会比当初爱因斯坦来到的时候更好。   这次出行,和之前那次回国的火车之旅相比,陈慕武完全就是轻装简从。   有关这个叫做丽塞尔·爱因斯坦的孩子的记载,实在是少的可怜。   卢瑟福和他自己给这次会议的定位就是,一次能够展示自己产品的展会。   又过了一会儿,看够了窗外风景的陈慕武,重新返回了自己所在的那个包厢。   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把行李放到房间安顿好之后,大家就可以自由活动。   他发表了一篇有关毛细现象的论文,并把这篇论文附在求职信的后面,几乎寄给了欧洲所有大学的教授,那全部都石沉大海,没有音讯。   每天所做的事情,除了继续重复自己的求职,就是偶尔给自己异地恋的女朋友米列娃写信,聊表相思之苦。   意大利人热情地向前伸出了手。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恩利科·费米,是罗马大学的理论物理学教授。   “久仰两位先生的大名,有些问题想要和二位探讨一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 第304章 43科莫湖畔有所思   陈慕武早就已经习惯了被正主找上门,就在一天之前的晚上,他才刚刚认识到了自己刚穿越时所发表的第一个成果,“伽玛射线散射”原本属于的那个康普顿。   可是和狄拉克一起被别人找上,还是第一次。   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选择和狄拉克住一间屋子,于是老天爷才派出费米出面,要把他们两个人给一网打尽了么?   但现在来说,心里尴尬的依然只有陈慕武自己,因为身边的狄拉克根本就不知道,有上辈子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他只是把眼前的费米当做是意大利国内的一位物理学同僚,并不了解背后那么多弯弯绕。   既然对方已经和他们打了招呼,两个人只好暂时搁置掉去旅店外面游山玩水的计划。   彼此之间握过了手,也各自做了自我介绍,狄拉克和陈慕武接受了主办方邀请,坐到了大堂的沙发上。   趁此机会,陈慕武还不忘招手叫来了旅店的服务员,让她给自己上一杯意大利的经典咖啡,刚好能利用咖啡因提振一下自己因为旅途疲惫而稍有萎靡的精气神。   安定下来以后,费米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凡是现在世界上的物理学同行,见到陈慕武之后的前几句话,基本上都是称赞他在短短的几年时间中,就取得了那么多的伟大成果,不但要一一列举,还要在列举之后说出自己最敬佩欣赏喜欢里面的那一项,一般都是要么说量子力学,要么就说陈慕武在天文学上取得的发现。   “不好意思,费米教授,我实在记不清楚,我们两个人究竟在哪里见过.”   而费米虽然最后提到的也算是量子力学中的一项,只是和别人相比,他说的这个实在太过小众,而且也算是陈慕武第一次听别人提起这个东西,只能说不愧是费米,该来的总是会来。   陈慕武的大脑飞速转动,但是到了最后也没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只能承认“记”不如人。   如果不是为了忽悠仁科芳雄继续从事他所“热爱”的低温物理学和超导研究,谁又愿意在圣诞假期即将到来的时候绕个远路呢?   虽然费米是罗马人而不是本地人,但他还是比陈慕武和狄拉克这两个外国人要本地得多。   除了英国,在欧洲大陆上,他只去过巴黎、布鲁塞尔、丹麦、瑞典、苏连、波兰和柏林,那么费米究竟是在上述哪个地点和自己见过面?   他是在奥运会上当过观众,还是去过斯德哥尔摩,参加了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   “除了司汤达,还有英国的诗人雪莱和华兹华斯,也都曾在湖畔留下过诗句。   平静的氛围,很快就又被再次打破了。   陈慕武端起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后他的脸上就出现了痛苦面具。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普朗克惨案,到了费米这里,他也只比普朗克稍微好一点,但不多。   “司汤达说:‘蓝绿色的湖水和秀美的阿尔卑斯山山脉,使这里成为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之一。   ’他说的就是我们意大利的科莫湖。   自我介绍完,并且讲过自己和这两个来宾的交集之后,费米终于开始讲他把陈慕武拦下的正事。   “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果然不久之后,就又在物理学期刊上读到了您和狄拉克博士联名发表的一篇,有关新的统计的论文.”   陈慕武不太清楚这个人之前的履历是什么,他只知道费米是个意大利的物理学家,在形势越来越严峻,莫索里尼效仿他德国的同行,在意大利国内推行了很严格的排油政策之后,趁着去瑞典领取诺贝尔奖的时候,带着他的犹太人妻子逃亡到了美国。   说到这里,费米又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陈慕武身边的狄拉克。   陈慕武那一次去莱顿,完全就是不必要的行程。   在说话之前,费米居然还先卖了个关子。   他那次见到了荷兰低温物理学的领军人昂内斯,见到了爱因斯坦的挚友埃伦费斯特,还有他的两个学生,本该“误打误撞”发现电子自旋的乌伦贝克和古兹斯密特。   “费米教授,可以了.”   这次会议本来就是意大利政府的一个面子工程,咖啡肯定是好咖啡。   没想到刚刚去送论文的费米去而复返,他一边跑一边在背后喊他们的名字:“陈博士,狄拉克博士!”   《星球大战》可是电影史上最成功也是最赚钱的科幻电影系列之一,1927年的这种电影水平,想拍出《星战》那种大制作,即使像乔治·卢卡斯那样,豪掷一千一百万美元的巨款也绝对不可能做到。   费米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这也同时解释了为什么他要在旅店大堂拦下陈慕武的同时,也把狄拉克给拦了下来。   科莫虽然是避暑胜地,但是在初春时节来到此地,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到了欧洲之后,在英国基本上就是剑桥和伦敦两头跑,坐船去丹麦的时候去过一次诺维奇,查德威克结婚又去过一次利物浦。   拿到论文上的费米告辞离开,陈慕武这才得闲端起摆在面前茶几上的一个袖珍咖啡杯,尝尝这传说中的意大利咖啡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耽误,不耽误.”   原来如此。   因为他远比陈慕武更加离谱,不抽烟、不喝酒,甚至连咖啡都不喝,近些年在陈慕武的引导下,才开始慢慢喝起了淡茶。   他当时的身份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博士后的交流访问,不算是埃伦菲斯特的亲学生,得不到对方的关注也很正常。   “说实话,听到您获奖的消息,当时的我是既羡慕又嫉妒。   而在荷兰莱顿见到您本人的时候,我当时就在心里暗下决心,劝自己一定要以您为榜样。   “主办方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吗?不耽误您的正事吧?”   陈慕武害怕自己会因此在费米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过幸亏因为《星球大战》,让他找到了一个新的也更有意思的话题。   因为事前已经通知,陈慕武要在会议上发言,所以费米代表主办方,向他索要演讲稿或论文,要抢在会议开始之前,把这些东西翻译成其他语言的简略版,方便来参加会议的各国物理学家们能够更好地看懂和理解。   “没……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刚才不经意间听说,两位想要到科莫湖边走走转转。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给你们当个向导,怎么样?”   导游自己上赶着送上门,那当然好了。   不过陈慕武的注意力却一直都集中在费米的手上,这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手控,只是因为太过好奇,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就像传说中的那样,意大利人在说话的时候会把五个手指掐到一起。   “当然,当然,您当然不会记得,因为那次您在台上,而我只是坐在台下的观众.”   但这件事也不怪陈慕武,费米当时已经在意大利国内拿到了博士学位,然后他先去哥廷根待了一年,后来又从德国去了临近的荷兰,也是跟着埃伦费斯特一起研究理论知识。   二是因为他印象中的费米,也就是印在教科书上和放到百科里面的照片,里面那个人的发际线已经高得像个清朝人一样,和眼前这个头发浓密的年轻人完全对不上号。   “陈博士,您比我还要小上一岁,却能在二十二岁的年纪,就拿到了我们物理学者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诺贝尔奖。   既然是会议主办方的要求,那自然拒绝不了,陈慕武只能再次从旅店大堂折返回自己住的那个房间,取出了一份论文复制件,把它交到了费米手上。   此外还有两点原因,一是因为费米说自己坐在台下,他总不能用眼神把几百号观众全都扫一遍,找出里面可能会在日后成为大佬的人物。   “我把我的这个想法,和哥廷根大学的几个物理学前辈聊了聊,当时对方还觉得电子自旋完全就是无稽之谈,觉得您年轻气盛,被一时取得的成绩冲昏了头脑,遭遇了物理学研究上的滑铁卢。   刚刚打断了那个机械式解说的导游词,场面一度冷了下来。   提前八十年来打卡影视取景地,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而李斯特和威尔第,也都有很长一段时间居住的科莫,你以期能够寻求作曲的灵感……”   不过说起科莫湖,作为《星球大战》系列电影的超级粉丝,陈慕武知道后来的前传系列中,有一部恰是在此处取的景。   只不过他本人并没有长着一具咖啡胃,不太能吃得惯白人饭,自然也就喝不习惯这种比苦瓜还苦的白人水。   “陈博士,其实我们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见面……”   物理学真是一把杀猪刀,尤其是有了照相技术之后,物理学家们各个时期的模样便被一张张照片给记录了下来。   陈慕武才不想听这种提前背好了的导游词,估计费米也不是自己主动想要背这种东西的。   虽然不能拍科幻电影,但不代表不能写科幻小说。   因为刚刚谈话占据了很长的时间,咖啡已经逐渐丧失了一开始的温度,杯口飘出来的香气也越来越淡。   “在之前那一年,您提出来了一个能解决理想气体矛盾的新的统计方法,陈统计,然后又有了陈不相容原理,有了电子自旋。   狄拉克的脸上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他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好朋友出洋相而取笑陈慕武。   听到声音的陈慕武只能立定回头询问道:“又有什么事情,费米教授?是论文出问题了吗?”   一行三人信步走出旅店,出门便是一滩静谧和纯洁的湖水。   因为去过德国和荷兰留学,费米也算是意大利国内掌握多门外语的技术性人才,这次他被从罗马大学抽调过来,负责本届科莫会议的接待工作。   对了,说起外星人……   不知道这个年代的读者们,在看到黑武士对卢克说出那句著名的“我是你爸爸”、看到一直跟在韩索罗身边长满毛的外星人楚巴卡后,会是什么反应。   “狄拉克博士,也就是在那一篇论文当中,我第一次结识了您.”   陈慕武把上咖啡时附赠的一杯白水,全部都灌到了肚子里,才稍微削减了一下口腔中的苦涩感。   这下子范围就缩小了很多,那是索尔维会议,是巴黎奥运会,还是斯德哥尔摩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   “那是在1924年的冬天,您从瑞典领完诺贝尔奖之后,回英国的途中经过荷兰莱顿,在莱顿大学,他们为了您和爱因托芬教授举办了一个诺贝尔奖的庆功宴.”   “但是,我并不是在您获得诺奖之后才开始关注的您,而是在那半年多以前,大概是巴黎奥运会前后,量子力学这个新概念刚刚提出来的时候。   可是陈慕武的这些心里话肯定是不能直接说出来,只好虚情假意地客气,说些“很遗憾,当初没能认识你”这种话。   可偏偏对费米没有印象,直到现在才知道,当时的他也在荷兰莱顿大学。   “当时我在哥廷根大学,读到了您发表的上述几篇论文,偶然觉得如果不相容原理和电子自旋都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之前的那种陈统计可能并不适用于电子。   喝完咖啡以后,他们两个打算继续已经商量好了的行程。   费米找到陈慕武,果然说的就是上辈子他曾经和狄拉克打了很长时间冠名权“官司”的那个统计。   可是这次因为时空环境完全不一样,费米的语气当中,完全没有那种自己的成果被剽窃的不满,而是充满了对两个聪明人的崇拜。   现在费米说他们两个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可是陈慕武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此之前有何交集。   陈慕武决定等回去之后就列个提纲,问问叶公超或者是老舍,愿不愿意继续做自己的捉刀人,通过企鹅出版社的渠道再赚一笔。   “难怪有那么多杰出的文学家和音乐家会喜欢这里,科莫湖周边的风景还真是很不错!   “你们说,如此令人陶醉的景色,是仅仅存在于地球之上呢?还是说在宇宙中的其他星球也存在?   “如果再推广开来,地球上有人类这种高等的智慧型生物,那么宇宙中的其他星球,会不会也有类似于我们人类的外星人存在?   “那么,我们有没有办法去寻找他们是否存在?还是说,他们也有这个想法,并且开始尝试,或者说是已经找到了我们,只是我们目前暂时还不知道呢?”” 第305章 44芝加哥的调音师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体,立刻想到生器,立刻想到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   中囯人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出自《小杂感》,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七日《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一期)”。   从科莫湖想到《星球大战》,从《星球大战》想到外星人,陈慕武的表现似乎完美印证了鲁迅上述这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名言。   可最后提出来外星人这件事,绝对不是陈慕武一时之间联想力爆炸,心血来潮,而是他本人故意为之。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现在陈慕武身边的情况也差不多,科莫湖畔的他们三个人当中,也有一个在外星人研究上颇有心得和建树的“专家”。   这个人肯定不是他自己,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物理学”的狄拉克,而是另一个意大利物理学教授,费米。   费米在物理学上的功绩,有自以为“发现”了超铀元素,结果发现的却是慢中子核裂变,有建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核反应堆“cp-1(chicagopile1芝加哥一号堆)”,还有为了人类物理学的发展和传承,培养了很多后继人才。   但可能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费米还曾经研究过“外星人是否存在”这个课题,并且提出来了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悖论,“费米悖论”。   费米不但是一个物理学家,他也对天文学十分感兴趣。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去了美国之后,和哈勃成为好朋友,并且帮助后者一直在推进用天文学成就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可行性。   同样是在一次散步去吃午饭的过程当中,费米和几个同事在偶然的谈话里谈到了当时的不明飞行物报告,还有超光速旅行的可能性。   因为是闲聊,所以说了几句之后,大家的谈话便转移到了其他话题上,可是等饭端上来之后,费米却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大家都在哪里?”   他这句话里的大家,指的就是宇宙中其他星球上可能存在的外星人。   费米其实并不是第一个提出费米悖论的人,真正的第一个,是那次在戴维-法拉第研究所,陈慕武想要“误打误撞”地发现超导磁效应时,向被赫胥黎陪同而来的威尔斯提到的苏连航天先驱,齐奥尔科夫斯基。   他曾经在自己没有被发表的手稿当中,含蓄委婉地提到过这么一件事。   “保罗,费米教授,我这个人不喝酒,早上只不过喝了一杯咖啡,所以我刚刚说的不是胡话。   “我只是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们人类为什么会否认宇宙中的其他行星上存在着智慧生物?我想不外乎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因为如果存在这样的生物,他们就会访问地球;   “第二则是如果这样的文明存在,那么他们就会给我们一些他们存在的暗示.”   陈慕武毫不害羞地讲述了齐奥尔科夫斯基手稿中的内容,因为这个手稿他现在还没有写出来。   狄拉克和费米从刚开始就摸不着头脑,陈博士怎么会突然就说出外星人的事?   他俩现在更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正在高谈阔论的亚洲人,等待陈慕武继续说下去。   而陈博士果然也没有让人失望:“但是,难道说外形外星人就真的不存在吗?我看也未必。   “只需要进行一个简单的计算,就能发现这其中存在着一些矛盾。   “首先来自天文学的观测结果,银河系中有数十亿颗和太阳类似的恒星。   “那么在这些恒星当中,应该也有一些行星像地球一样的存在,即指只要有足够的大气压力,行星的表面就可以存在液态水。   “而且在这些恒星以及它们的行星当中,有很多都比太阳还要古老。   如果类地行星也是像地球这样发展的话,那么其中应该有一些行星上可能很久之前就已经发展出了智慧生命。   “自从1905年,爱因斯坦博士提出来他的相对论,人们便开始考虑星际旅行的可能性。   那些行星的发展时间比我们更早,发展的进度也应该比我们更快才对,说不准其中的一些文明可能已经探索出来了星际旅行的方法。   “就算他们旅行的速度不可能达到光速,甚至比光速要慢上许多,但银河系也可以在几百万年之内就完全得到穿越。   “而很多和太阳类似的恒星,他们的星体年龄都比太阳要大上数十亿年。   “把上面这几条综合到一起,我们应该有理由相信,地球早已经被外星文明访问过,或者至少是被他们的探测器访问过。   “可是现在地球上没有任何能够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   之前,陈慕武还没有具体阐述自己的想法时,狄拉克和费米脸上的表情是不明所以。   但现在,他已经把自己内心当中的想法全部说完,这两个人就已经变得目瞪口呆。   狄拉克甚至还很罕见地讲了一句玩笑话:“外星人存在,外星人当然存在,你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陈?”   “保罗,你别开玩笑了.”   难得从这个呆板的英国人身上体会到了一次的幽默,但面对狄拉克的指控,陈慕武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他这一秒承认自己是外星人,下一秒估计就会被抓走,说不定美国那个神秘至极的51区,还要因为他的存在而提前出现了。   况且自己根本就不是外星人,那又为什么要承认这个事情呢?   不过陈慕武醉翁之意不在酒,狄拉克说什么都不重要,他一直都在等着费米的回应。   除了在物理研究上颇有建树,费米这个人还有另外一项绝活,那就是他的估算水平尤为高超。   当然这里所说的估算,肯定不是像“这棵树有多少米高”、“这颗西瓜的质量有多重”这样简单而无聊的问题,而是一种通过量纲分析的方式,对问题进行一种定性半定量的推算,利用简单有限的已知信息,去计算那些似乎是不能算出来的量,并据此做出合理的猜测。   只需要将一个很大的问题化整为零,分解成若干个相关的更容易解决的次级小问题,再逐个估算,就能得到近似值。   这种估算方法也是以费米的名字来命名,被称作“费米问题”。   很经典的一个例子,叫做“在芝加哥有多少名钢琴调音师”。   这个问题是费米在芝加哥大学主持修建芝加哥一号堆时,和手下同事们闲聊时无意间听到的。   没有具体的统计数据,这个问题看上去似乎无从下手,因而大家的话题也很快就转向了其他方面。   但费米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只需要采用一些假设,就能把问题分而治之。   大约有九百万人生活在芝加哥;   而在芝加哥平均每个家庭中有两个人;   大约在二十个家庭中,有一个家庭需要定期进行钢琴调音;   而定期调音的钢琴每年都需要调整一次;   每个钢琴调音师每次调琴,加上在路上往返的时间,大约需要两个小时;   而每个钢琴调音师每天工作八个小时,一个星期工作五天,一年工作时间大概是五十个星期。   有了上面的这些假设,就可以大致推算出每年在芝加哥需要调音的钢琴数量是:   (900万人)(2人家)x(1架钢琴20家)x(钢琴被调整1次1年)=在芝加哥每年要调整22万5千架次钢琴。   不知道二十多万这个数字,对美国大城市芝加哥来说究竟是算多还是算少。   只是不论多少,都能说明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芝加哥市内有着很多的五星好市民,大家都钟爱于进行一些手部,特别是手指运动,不是坐在钢琴前面优雅地弹钢琴,就是在怀里抱着的打字机上疯狂输出。   用同样的方法,也可以计算出平均每一位钢琴调音师,每年要调一千架钢琴。   把上面得到的两个数据做个除法,就可以很轻松的得到,大约有二百二十五个调音师在芝加哥。   费米把这件事当做为在建核反应堆工作之外的一种消遣,他只是简单的思考了几分钟,就向手下的同事们说出了如上的判断。   因为是刚来美国没几年的新移民,而且又是空降领导职位,虽然有诺贝尔奖傍身,可费米的位置仍然不太稳固。   于是有人在听完费米的一番推测之后,很不服气地亲自到芝加哥内有名的乐器店里找老板和钢琴调音师进行调查。   在他着实费了一大番功夫以后,得到的数据是芝加哥市内大约有两百九十名钢琴调音师,和费米经过几分钟估算得到的数据,相差无几。   当然,费米最出众的一次估算,可不是芝加哥钢琴调音师这种虽然高雅但无聊的问题。   那是在1945年7月16日的晚上,最有名的那次“三位一体”原子弹爆炸实验,成功地在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的靶场被引爆之后。   奥本海默正忙着说出他的那句名言,“现在,我成为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时,同在原子弹爆炸点附近观察处的费米却做了另外一件事。   他手中攥着一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碎纸屑,忽然跃起向空中抛洒,原子弹爆炸后产生的气浪,将纸片迅速卷走。   费米紧跟着纸片跑了几步,并根据纸片推出的距离估算出了核爆炸的当量。   他估算的结果是,这次核爆炸释放的能量相当于1万吨tnt。   而事后官方给出的结果,则是两万五千吨tnt。   也就是说,费米的估算结果和官方结果之间相差不足十倍,这两者处在同一个数量级。   陈慕武今天突然在看到费米之后,在科莫湖边把这个外星人究竟存不存在的问题提了出来,为的就是抛砖引玉,让他也就此进行一个定性半定量的估算。   而历史上,也正是费米对这件事情进行了估算之后,得到了一个“银河系内可能与我们接触过的其他星球高智商文明的数量”,然后发现对地外文明存在性的过高估计,和地球上缺少相关证据之间有矛盾,所以才有了以他名字命名的“费米悖论”。   果然,在听完陈慕武的问题描述,还有狄拉克“风趣幽默”的回答之后,费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状态。   陈慕武很期待他能给出答案,而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导游”,狄拉克只觉得又疯了一个。   陈博士的思维偶尔有些天马行空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人真的会认真思考他提出来的这个有关外星人的明显是玩笑的问题呢?   也难怪到了现代之后,意大利物理学水平迅速衰落。   连这种直肠子一根筋都能当教授,那还不能说明些什么吗?   陈慕武很是期待地等着费米对这个问题做出来的回应,可是几分钟过去后,对方还是没有进展。   可以看得出来,费米确实在思考问题,但可能陈慕武面对的还不是费米完全体,在未来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计算,在现在的费米面前,却是一道有些难以翻越的难关。   既然这样,也就没必要再继续等下去了。   想要游山玩水的狄拉克,刚刚已经在旅店前台被耽误一次了,陈慕武不想让好朋友再因为自己的问题,而继续驻留在原地浪费时间。   “算了,费米教授,这只是我的无心之言,请别太往心里去。   我们还是继续游览这科莫湖周边的大好景色吧,外星人存在也好,不存在也罢,对我们的生活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可费米正像狄拉克眼中一样的一根筋,他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陈博士,我觉得您提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好问题。   至少对我而言很有意思,等回去之后,我想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件事情.”   陈慕武又不能控制别人的大脑思考些什么,既然费米想要继续研究,那就随他去。   他提出来的这个外星人问题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从那之后,陈慕武和狄拉克的耳边,就再也没响起有些蹩脚的导游词,终于可以静静欣赏科莫湖和阿尔卑斯山的湖光山色了。   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公布了,很遗憾,本书的书友当中竟无一人获奖。   开个玩笑。   题外话,事前好像一堆凝聚态物理的预测来着…… 第306章 45不讨喜的美国人   宁可怀疑陈慕武的物理学水平,也不要怀疑狄拉克的散步远足能力。   不知道这个所谓悠闲的散步,究竟一共走了多少英里,反正他们这三个人从科莫湖边,一直走到阿尔卑斯山山脉的一个山口处。   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越往前走,路上的积雪就越深。   路旁的指示牌表明,只要穿越这个山口,再往前走用不了几多久,就能到达瑞士境内的一个名叫基亚索的小镇。   波兰那次的深夜惊魂,让陈慕武不想再次做一个私自穿越国境线的偷渡客。   他以自己没有瑞士签证,前方道路上的积雪又太多,再继续走下去,恐怕会没过脚脖子把人困在雪地里的这个理由,成功劝说了狄拉克有些不情愿地返程往回走。   不想非法越境是一方面,主要还是陈慕武看到了陪在他们两个身边自觉当“导游”的费米,体力好像不太够了。   已经疲惫不堪的费米,听到陈慕武的这个提议,感觉就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一样。   他刚刚为了能够尽快结束这次的散步之旅,话到嘴边都忍住没说出口。   刚刚陈慕武话语中称谓的改变,不再叫泡利博士而是叫他教授,让这个人的心情瞬间就变得好了起来。   对陈慕武感情很复杂的泡利,还是忍不住凑到了他的身边:“陈博士,你真觉得魏格纳那个天马行空的大陆漂移理论是正确的,并且能据此找到隐藏在地表之下的石油么?”   他现在已经是堂堂柏林大学的物理学教授,如果接下来的几年里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马上就能获得终身教职,可他居然还是用博士这个称谓来称呼自己。   费米其实很想告诉担心因为没有签证而被瑞士警官扣押的陈慕武,像科莫和基亚索这种两个国家接壤的边境小镇,按照意大利和瑞士的法律规定,即使不用签证也能安然无恙地走过去。   似乎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泡利的脸上竟然微笑起来。   来到了意大利,晚饭自然是选择举世闻名的披萨。   现在就能说明,为什么老汤姆孙和老布拉格都不来,而卢瑟福又回新西兰探亲的情况下,爱丁顿要出面跟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一帮年轻人一起渡过英吉利海峡,到意大利参加这次会议了。   因为把守着一个通往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山口——放在古代,这里就是兵法书上所说的兵家必争之地——早些时候科莫以贩卖从中囯进口而来的丝绸为产业。   他先是把自己摆到了道德制高点上,然后才是向各位同行们兜售全世界最先进最高端的粒子加速器。   不管是意大利还是英国方面,都不想让他这个年轻的中囯人出面,来代表老牌资本主义的头号帝国。   这下次,不把他骂成《威尼斯商人》里的那个夏洛克,都算是在座的这些物理学家们仁慈了。   这可没办法保证,意大利人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为了给各国的物理学家们留下一个好印象,请他们回去以后帮忙多宣传,好让全世界人都知道,意大利国内的学术氛围在黑山党的治理之下,究竟有多么得蒸蒸日上。   前者算是纯理论的东西,由狄拉克、海森堡和冯·诺依曼负责,面对在座大佬的各种问询,也是都由他们来回答。   陈博士不光能在学术上取得那么多成绩,他这个人的人品也是没得说。   他不知道这是主办方因为自己是中囯人,所以才如此安排,还是说早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上。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泡利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陈慕武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嗯,对的,能.”   “好,一百英镑就一百英镑,这次我们可说定了!”   可泡利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可能出这一笔钱。   等台上的意大利代表发完言,各个国家的代表又轮番登台演讲。   第二天早上,这次的科莫会议按照既定时间准时开幕,可是一上午的时间过去,给全程都参与到会议当中的陈慕武的感觉就是,他好像什么都听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   陈慕武刚说完,他们卡文迪许实验室要对外出售粒子加速器,台下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   但是泡利听到耳朵里,这句话就变了味道。   陈慕武当然也就乐得清闲,但在台下坐了那么久,让他感到十分无聊,总觉得自己在听春晚上的一段相声,虽然大家纪念的并不是巴布洛夫诞辰一百三十九周年,但等这些“领导,冒号”式报告结束之后,下一步就是要去吃烤鸭子了。   费米这一番话说得让狄拉克舒服的很,他的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   虽然北意大利的披萨不如南边的正宗,可陈慕武觉得当晚的这些披萨不但比英国的那些饭好吃得太多,甚至也要比上辈子吃的那种连锁的美式披萨要强上不少。   十英镑不足以让泡利出血到心疼,他想借此机会把价格提高一点,让泡利心痛到刻骨铭心。   最开始肯定是意大利方面的负责人,向从世界各国来的物理学家们做出欢迎致辞。   酒足饭饱,旅途劳累,外加上白天又暴走了整整一天,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洗了个澡的陈慕武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他觉得再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不可辩驳的事实打脸陈慕武的时刻,几年前的那个正电子是一次,现在的这个大陆漂移找石油又是一次。   不管是哪个年青人,面对现在这种无聊的情况,肯定都不会在台下坐得住。   一番交锋下来,两个人都心情大好,他们甚至觉得就连台上之人嘴上说的那些对主办方热情款待表示感谢的不是真心的恭维话,都变得有些悦耳了起来。   那件事就是带正电的电子究竟会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到现在为止,泡利依然持一个否定的观点。   可不知道陈慕武身边的人也都是卧虎藏龙,就连狄拉克也是一个运动健将,往返走了这么远,居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如果他真说出了这番话,不知道对自己国家美食引以为傲的意大利人,会不会对他陈慕武不客气。   “陈博士,你们这个粒子加速器,要多少钱一台?”   在返回旅店的路上,费米还一直不忘拍着这两个人,说他知道陈慕武是参加奥运会的游泳运动员,体力好自然是没的说。   狄拉克差不多也是这个状态,参加今天远足活动的三人当中,只有费米又累又困,但他又睡不着觉,只好坐在书桌旁,在昏暗的台灯下面,用纸笔思考计算着白天时陈慕武以宝开玩笑的口吻,讲出来的那个外星人是否存在的问题。   这不摆明了就是瞧不起人,要么就是在讽刺自己,说自己这个教授职位的来路不正,是他不要的东西,却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当个宝一样。   博士这个称谓,只不过是陈慕武说顺了口。   现在看到陈慕武这么做,费米又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方是如此体贴,自己就是那么的偷懒不称职。   就连一向沉稳老成的赵忠尧,都忍不住在午饭的间隙之后,找个机会向陈慕武打听,是不是其他的国际会议也都像这次在意大利的一样轻松。   于是上面在大声演讲,下面也跟着偷偷地产生了小动作,就像课堂里经常发生的那样。   本以为会是磨破嘴皮子的一番苦战的陈慕武,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他也稍微卡了一下壳:“八、八千英镑。   我们主任定的这个价格.”   陈慕武虽然是在英国被“培养”出来的,可他毕竟不是英国人。   好好好,这个陈博士仍然像之前那样盲目自大,他还真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既然陈博士愿意给自己送钱,让他多送一点也是无所谓。   虽然不能发作,但泡利在言语之上针锋相对,毫不留情。   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像普朗克期待的那样发展。   总之科莫会议就在“上午摸鱼,下午划水”这样的氛围当中进行着,但随着时间向前推进,也终于迎来了陈慕武登台发言的时刻。   回答完之后,他又反问了一句话:“泡利博士,你那十个索维林准备好了吗?”   后来,当地人不再满足于当一个倒手转卖的二道贩子,于是更进一步,从中囯学会了养蚕和种桑的技术,自己在当地开办起了一手加工厂。   言简意赅,一个单词都不多说,不想浪费。   听他这么一说,普朗克更加高兴,他觉得六千英镑已经高到离谱,没想到陈慕武居然还敢报出来更高的价格。   ——毕竟今天召开的这次会议,就是为了纪念伏打逝世一百周年。   久而久之,科莫变成了欧洲的一个丝绸中心,这里生产的丝绸也成为了意大利手工制造业的代表,变得越来越有名气。   从剑桥而来的青年物理学家,还有因为一战战败而被国际社会排除在外的德国的年轻学者们,有很多都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国际性的学术会议。   泡利很痛快地答应了陈慕武变更赌注的提议,反正在他的心里,带正电的反电子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我觉得未必,要不然我们把赌注稍微提高一些吧,现在十英镑这个价钱,对你这位柏林大学的大教授而言,似乎有点儿太少了.”   这肯定算是一个里程碑发明,自此之后,物理学家们手痒想要轰击些什么东西,备选方案里就不再只有阿尔法粒子一种了。   会议主办方当天下午组织大家参观的是,科莫当地的丝绸工厂。   “十个索维林?陈博士,我觉得这东西,应该是你来准备才对吧?”   一切都在按照他原定的计划进行着,剑桥大学将要在会议上发表两个不同的内容,一个是量子场论,另一个则是卢瑟福一直都惦记着大赚一笔的粒子加速器。   泡利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过分解读,他有些想要发作,却总觉得这个场合不太合适。   陈慕武话里提到的十个索维林,是之前在哥本哈根,他和泡利因为一件事情所下的赌注。   但他又怕说出这个事实之后,陈慕武会突然来了兴致,继续和狄拉克一起往前走,那可就真要了自己这条二十多岁的小命了。   等他们报告完,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打了一个响亮的广告之后,陈慕武才珊珊登台,装模作样地说了一番诸如什么“分享精神”,什么“科学无国界”这样的话。   陈慕武仿佛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又或许他不愿意看见笑容出现在泡利的脸上。   他们讲话的内容,倒是直奔会议的主题,纷纷称赞这次会议的中心人物,伟大的意大利物理学家伏打,在十九世纪初为了物理学的发展所做出的突出贡献。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上台介绍了他们这个小组如何利用粒子加速器完成了第一次人工核反应这个实验,在现场获得的掌声不断。   陈慕武真是这么想的,索维林虽然是纯金铸造的货币,可一个索维林的面值和价值,也不过和一英镑等价而已。   德国那边上台发言的是普朗克,而代表法国的是朗之万,荷兰是洛伦兹,丹麦当然是玻尔,都是各个国家内名气最大的物理学家。   这时候别说是提到一千英镑,就算是两千英镑,说不定泡利都能答应下来。   经过导游的介绍,陈慕武才了解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而另外一件被自己老师看得那么重,那自然就轮到陈慕武挑起大梁。   没错,会议每天只开一个上午,下午全是向各位与会代表们介绍科莫,介绍意大利的休闲时光。   如果可能的话,陈慕武甚至都想把价码提升到一千英镑,可又怕泡利不会同意。   枯燥无味的第一天会议,在临近午饭时候终于结束。   台下的普朗克来了精神,他这么多天一直都在等着陈慕武向大众说出粒子加速器的价格,然后因为六千英镑的价格过高而被群起攻之,最终被迫无奈修改价格。   致辞当中充满着,诸如什么“感谢大家的到来”、“希望在几天的会议会程中取得新成果”之类的毫无意义的空话和套话,看来各个国家都难逃这种官僚主义的荼毒。   所以说,他在这件事上犯了个失误。   当着那么多意大利人的面,陈慕武没好意思讲上辈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说什么披萨是马可·波罗在中囯尝到了美味可口的馅饼,回到意大利之后想吃却又吃不到,找当地最有名的厨师复刻,结果厨师却怎么也不能把馅料包到薄薄的面皮中,只好就这样袒露在外放进火炉中烤,没想到因此造就了披萨这种美味。   “我们学校先订购一台,今天结的会议结束以后,我再往美国发电报,询问一下哈佛大学、加州大学和普林斯顿那边需不需要.”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普朗克循声望去,发现身后的座位上站起来的正是代替迈克尔孙来参加会议的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   美国人,又是讨厌的美国人!   因为打赢了世界大战,他们在德国源源不断地吸血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跳出来坏了自己的好事! 第307章 46排版雏形   第307章46tex排版雏形   康普顿这么大大方方的捧场,让刚在科莫会议上提出卡文迪许实验室要对外售卖粒子加速器的陈慕武顺利开了张,同时也让在会议开幕前一天,就从火车上开始盘算着如何把加速器价格打下来的普朗克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自打知道这次会议有美国人会来参加后开始,卢瑟福和陈慕武就已经知道,被他们一通包装忽悠,吹捧得天花乱坠的粒子加速器一定能够卖出去。   道尔爵士的话不假,大西洋对岸的美国人,就是“人傻、钱多、速来”的典范。   什么时候缺钱了,就什么时候去美国走一圈,准没错儿!   企鹅出版社的财务报表,也能说明这一点。   虽然英国人对通俗小说的热爱很强烈,但出版社出版的那几本陈乔治,在美国的销量和产生的利润,居然比英国国内还要更高一些。   即使大表哥恨小表弟狂妄自大,小表弟嫌大表哥老态龙钟,可这两家的文化毕竟是同根同源,上印的和嘴里讲的也都是英语。   企鹅出版社出版的英文书籍,根本都不需要卖版权,也不需要请翻译,直接就能进入到美国市场上流通,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文化入侵”了。   到了后世,j·k·罗琳写的那一系列著名的《哈利·波特》系列,在进入美国的时候,还要照顾美国读者的习惯,把书中所使用的一些词语,从英国常用词替换到美式常用词,比如“魔法石”就被由“philosopher"sstone”改为了“sorcerer"sstone”。   那也是因为当时的美国国力强盛,而英国费拉不堪。   可现在的美国虽然有几个臭钱,但在文化上仍然是以大西洋东岸马首是瞻。   现在光是卖几台粒子加速器,就能从中大赚一笔,也同样佐证了上述的观点。   要是他陈慕武能像那些欧洲物理学前辈一样,收到美国各大学发出的邀请,到那边办一个巡回讲座大捞一笔,不知道究竟会赚多少钱。   而且这种巡回讲座,完全没必要处处都去亲力亲为。   他大可以厚着脸皮跟后世那些办巡回演唱会的明星歌手们学习,多请几个帮唱、哦不,帮讲嘉宾,甚至还可以再效仿一下点歌环节,就大大咧咧地往台上一坐,等着台下听众举手提问就好。   不过这东西目前来说想想就好,当务之急还是往外多卖卖货,毕竟这次赚的钱很快就能攥到手里。   康普顿本就是芝加哥大学出身,所以他替自己学校订上一台机器名正言顺。   至于其他的,普林斯顿是康普顿拿到博士文凭的学校,也是他大哥目前所执教的地方,而哈佛是美国最有名、最有钱、教学水平最高的大学。   芝加哥、哈佛和普林斯顿都在美国地图的西北角上,为了不厚此薄彼,所以康普顿在话里也带上称霸东南的加州大学,关键是加州大学同样也很有钱。   “多谢了,康普顿教授,等这次会议结束之后,我们将派专人和您协商,一定会尽快的把合同签下来,然后就去研究如何把粒子加速器平安地运到美国,并迅速开展安装工作.”   科莫会议爱因斯坦没来,于是到场的这些物理学家当中,除了玻尔是一心一意专门研究理论物理之外,其他那些德高望重的人,仍然秉持着一种实验比理论更重要的观点。   而量子场论又不是什么具有重大创新性的理论成果,只不过是在量子力学基础上发展而来。   所以在陈慕武带来的两项成果当中,量子场论远不如为了实验物理开辟出新战场的粒子加速器更受重视。   不过,重视归重视,可等到了最后,陈慕武直播带货完毕,已经把商品上架到小黄车以后,却反响寥寥,并没有出现整整下单购买的盛况。   除了从美国来的康普顿财大气粗,当场下了订单之外,其余各处大抵都和普朗克之前的反应差不多,那就是都了解观望,说等回国之后,和学校那边研究讨论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再同卡文迪许实验室取得联系。   在全场热烈的掌声欢送下,陈慕武离开了会议的演讲台,然后就立刻找到了康普顿身边。   他倒不是急不可耐地想着跟代表着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赶快签合同,而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要问问对方:   “康普顿教授,除了您刚刚提到的几所大学之外,还能联系上美国的其他大学吗?比如说,耶鲁?好不容易跨越大西洋,我们想在一次之中多运送几台机器过去.”   陈慕武话中所说的其他大学都是幌子,耶鲁才是他找上康普顿的目的和重点。   耶鲁大学当然也是美国有名的好大学,不从这种有钱的私立大学身上薅点儿羊毛下来,陈慕武肯定是不舒服。   除此之外,耶鲁大学还有一位核物理方面的知名校友,当然不是荷马·辛普森的那个在斯普林菲尔德开核电站老板蒙哥马利·伯恩斯,而是和陈慕武的老师卢瑟福同名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欧内斯特·劳伦斯。   劳伦斯正是那个比两种静电加速器使用范围更广泛的回旋加速器的发明者,他也是耶鲁大学出身,不知道他现在是博士在读,还是已经毕业取得学位,留在学校里当老师。   把自己的静电粒子加速器,卖到耶鲁大学去,也是陈慕武计划当中的一环。   虽然因为提前接触到了粒子加速器,会让劳伦斯的注意力提前转移到这方面的研究上。   但事情总有两面性,有弊即有利,说不定静电型加速器的出现,能让劳伦斯的研究误入歧途,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造一个更大、更绝缘的球形电极,用以把起电机的电压提升到一个更高数量级的水平之上。   原子粉碎机依然能够出现在美国大陆上,只不过要稍微换一个地方而已。   不管是利是弊,该走的这一步总要迈出去。   陈慕武以后少不了要和劳伦斯有交集,今天这次就全当是投石问路,探探消息。   在这么一个“朝饮宴,夜夜笙歌”的轻松氛围中,第一届科莫会议按照规定的日期圆满落下了帷幕。   从欧美各国远道而来参加会议的一众物理学家们,不但在会议上充分肯定了意大利物理学家伏打对人类和物理学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还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同行们,相互交流了最近几年时间里物理学在几个前沿方面所取得的各种进展。   这真是一次胜利的大会!   意大利方面的接待人员,并没有在会议结束之后就人走茶凉,相反,会议结束当天晚上的晚宴,是整个会议过程当中最丰盛的一顿。   马上就要到了分别的时候,参加这次晚宴的众人各怀心思。   有不少意大利国内的青年物理学学生也来到了现场,他们都想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在晚宴存续期间和结束后,搭上一股东风,只要能获得任意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去德国、去英国、去法国、去荷兰,哪怕是去丹麦和美国,都比留在意大利国内要强。   有的人想趁着这次晚宴,继续和陈慕武攀攀关系,看能不能让他和卢瑟福那边说说情,让粒子加速器的价格稍微降下来一点。   反正卡文迪许实验室已经从美国人那里捞了个盆满钵满,大家又都是欧洲的好厚米,悄咪咪地稍微便宜一些,应该也不是不可能吧?   晚宴上不再像住宿分配房间那样,按照与会者的国别分到一起。   也没有主客之分,没有高低贵贱,每个人都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座位。   ——但陈慕武不可以。   他刚一走进晚宴大厅,就又听到了熟悉的北欧口音英语,在座位上喊自己的姓氏。   “陈博士,这里,这里!”   陈慕武早就发现了,玻尔在会议期间有些不太正常。   他上台发表讲话的时候,好几次都念错了名字。   而别人登台演讲的时候,玻尔更是全程都心不在焉,一直都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不但如此,他还经常不住地拿起笔来,在面前的纸上写写画画。   这是什么个情况?   难道说玻尔提前费事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就是为了在最后一天的晚宴上,给自己来一个大清算吗?   陈慕武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到玻尔身边,抽出椅子坐了下来。   “玻尔教授,晚上好。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要紧事,这些天你很出风头啊,卡文迪许实验室拿出来的这两件成果,也都是非常优秀的东西.”   一般越是这么说,那么事情的严重性也就越高。   陈慕武不明所以,也就只好继续听了下去。   “陈博士,不知道你发没发现这么一个问题?”   “什么?”   “电报和电话的发明,大大缩短的人们之间信息沟通的时效。   “原来从丹麦写一封信到英国,通过往返两国之间的轮船运送的话,一封信单程最起码也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   “不过有了电报和跨越海底的电缆之后,从发报到译电,一天的时间足以把消息从地球的一个角落传送到任意一个另外的的角落。   “而在电话发明之后,又能让分隔在两地的人们可以在很短的延迟下进行实时沟通。   “电报和电话都是伟大的发明,可是这两项发明也各自有各自的缺陷。   “首先说电话,不仅长距离通话会造成很严重的失真,而且以分钟计费的价格,比电报还要高昂。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电报的价格虽然已经降到了大部分人都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是对我们物理学家来说,电报只能传输一些简单的信息,却不能完整的传送一篇充满着各种符号和公式的物理论文。   “想要把一篇论文的全部内容,从哥本哈根发送到剑桥的话,仍然只能通过一种古老却很有效的方式,那就是写信。   “于是这两个地方的通信,一来一回就需要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最快也不过一个多星期。   “这个时间限制,已经很严重地阻碍了大家彼此之间的学术交流,阻碍了物理学的进步和发展。   “就比如说这次的科莫会议,我是到了意大利,听完那位叫狄拉克的博士的演讲之后,才明白了你们又在理论研究上做出了什么新的成果。   “我当然是很支持,你们这些年青人在量子力学上做出新的成绩的。   “但如果你们能在写出新论文的第一时间就把论文送到哥本哈根的话,说不定我也可以准备一篇相应的讲稿,让来参会的大家对这项新的分支学科重视起来,而不像现在这样,因为你们是一群年青人就把这项成果给无视掉。   “所以这些天我一直都在考虑,应该如何才能设计出一套基于电报的论文排版传输系统,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雏形.”   玻尔说起话来就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这简直和他在哥本哈根的那间办公室里一模一样。   不过他总算发表完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把早就放在桌子上的几张纸拿了起来,递到了陈慕武面前。   纸上面写着如何区分大小写字母,写着常见的微分、求和、积分、环形积分等各种数学物理学符号应该如何表示,还有上标、下标、矩阵和表格之类各种东西。   好家伙,陈慕武觉得玻尔这简直就是在现在的电报系统上,徒手搓出了一套tex排版系统出来。   虽然比电脑上的tex要复杂不少,但也是目前情况下一种比较不错的解决办法了。   就像玻尔所说的那样,寄信确实浪费时间。   但是现在这个年代,大家都采取这种方式,而且准确性也能得到最大的保障。   而且在电脑上用tex输入,运行起来还时不时地出现错误提示,用电报发论文,这些错误只会更多而不会更少。   纵使速度提升了许多,但一来一回更改那些错误,也要浪费很多时间,比起寄信来,也并不方便多少啊?   玻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第308章 47消失的哥本哈根   其实玻尔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打不过就加入。   在这次的科莫会议上,其他大部分参会的物理学家们,都把目光和心思投入到了陈慕武带过来的粒子加速器上,纷纷心动这种改变了核物理学发展研究方向的新型实验器材,都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花大价钱给自己所在的大学或者实验室里带回去一台,或者是看回去之后,能否根据陈慕武手下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的论文,从蛛丝马迹当中参透粒子加速器的奥秘,自己动手仿制一台。   只有对自己动手做实验不怎么感兴趣的玻尔,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各个国家各所大学,这次来到意大利的物理学家们,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带队,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也都是在物理学上或多或少取得了一些成绩的中年人、中坚力量。   唯有自己老师卢瑟福所在的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他干脆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自顾自地回了新西兰,把在他不在剑桥期间实验室的管理工作,以及来科莫参加会议的这一大摊子事,全都推给了自己的师弟陈慕武。   和陈慕武一样,玻尔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来的。   当时领完诺贝尔奖以后,由嘉士伯基金会出资在哥本哈根修建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大楼在同一时间竣工,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教授,一跃成为研究所的主任。   玻尔当时完全就和陈慕武一样,哪有丝毫的管理经验?   研究所内的管理工作,完全就是他在摸着石头过河。   接手初期,大大小小的笑话玻尔闹过不少。   陈博士年纪轻轻,之前又没有一丝一毫的管理经验,却能把每一件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比他自己当时要强的太多。   而且更关键的一点是,玻尔注意到了围在陈慕武身边的那批年青人。   他之所以要申请经费建设理论物理研究所,其初衷就是想要替自己的祖国丹麦,在物理学研究方面培养一些将来能够接班的年青人。   但后来因为丹麦的人口实在是不多,对物理学感兴趣的年青人也就少之又少,再加上玻尔获得了诺贝尔奖,成为了一面插在北欧的旗帜,吸引到了很多有志于在物理学上更进一步的欧美年轻学者。   所以这就让玻尔借坡下驴,把这间本意是为自己国家培养人才的研究所,转变成为了物理青年学者的聚集地,为理论物理学的研究刮起了一股青春风暴。   现在问题又来了,自己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全是青年人,而陈慕武身边跟着的这些剑桥学生,同样也都是青年人,师兄和师弟两个人再一次撞了车。   而且如果按照平均年龄来看的话,陈慕武那边的年青人,比自己这边的还要再年轻一些。   只是年龄从来不是事情的借口,年轻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物理学研究水平低。   相反在这次的科莫会议上,引起了广大参会人员重视的两项成果,还全都来自于卡文迪许实验室,陈慕武和他手下的团队。   这个团队不断涌现新成果,而且还充满着年轻的活力。   在玻尔的眼中,这样一个团队未来对青年学者的吸引,绝对会超过他的理论物理研究所。   甚至别说是未来了,就现在这个情况还不够明显吗?   自己最钟意的一个助手,还是目前德国中最天才的一个青年物理学家,维尔纳·海森堡,他都已经被陈慕武迷得神魂颠倒,不光是去了剑桥大学之后一去不复返,就连离开剑桥回国过圣诞节和新年,1927年都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还不肯再返回哥本哈根。   他又不像他的师兄泡利一样,在首都的柏林大学谋到了一个教授职位,回到德国妥妥就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玻尔还在科莫会议上,全程都看到了海森堡和剑桥那个狄拉克,还有哥廷根大学的冯·诺依曼一起做的有关量子场论的那个宣讲,那三个年青人站在台上,在一起配合的很默契。   上述种种情况加到一起,玻尔总觉得海森堡再次回到哥本哈根跟着自己做研究这件事,似乎不太乐观。   等他回到丹麦以后,估计就要着手尝试招收一个新助手,或者是在研究所的那帮学生里随便挑一个上来,帮自己写论文了。   理论物理研究所才辉煌了没几年,就被自己师弟陈慕武为首的剑桥帮给抄了过去,玻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然比起个人的得失荣辱,玻尔这个人还是对物理学的热爱更多更深沉一些。   他也隐隐羡慕剑桥大学这帮年青人聚在一起研究物理学的这种美好氛围,也有些好奇他们是如何取得了这么多的研究成果,是只靠陈慕武一个人,还是说大家聚在一起集思广益,共同探讨。   可玻尔总不能说抛下哥本哈根的那一大摊子,再次返回剑桥加入陈慕武他们当中。   而他又不想被陈慕武越落越远,所以思前想后,玻尔才想到了这么一种用电报发送论文的方式。   美其名曰是能够让哥本哈根和剑桥两地的学术交流更加方便,但真实意图,就是想要在第一时间就能获得陈慕武身边的第一手研究资料,勉强让这两个地方的物理学研究,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连玻尔这个哥本哈根学派的中心人物,现在都持有这种态度,那似乎就基本上可以宣告,在上辈子很有名的“哥本哈根学派”,这辈子似乎将要不复存在,或者说连建立都不会建立,出现都不会出现了。   但玻尔心中的真实想法,没有对陈慕武讲出来。   陈慕武也就不知道,玻尔心中现在充满了对理论物理研究所前途的悲观想法,单纯地以为自己这个师哥确实是想找到一种能用电报发送物理学论文全文的方式。   然而,玻尔交给陈慕武的那几张纸,毕竟是他在短短几天的会议进程当中所想到的,还有很多不完善,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在陈慕武的眼中,这姑且只能算是一种tex的雏形,离后世那种非常完善而且被广泛使用的latex,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玻尔教授,您的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因为时间匆忙,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没能做到最完美。   “不如这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基于您这几张纸,对这一套论文公式符号系统做些完善,争取能够让电报发送时更为简洁,但同时也更加严谨,不至于出现可能会引发歧义的错误,这样就能节省下不少因为出了差错再次利用电报进行沟通修改的时间.”   陈慕武是一心一意地觉得,现在在电报和莫尔斯密码的基础上,把latex的基础版本给手搓出来没什么问题。   又不是利用latex来做论文排版,也无需利用tikz来在论文上绘图绘表,只不过是暂时借用里面的公式系统,更加方便地传送论文当中的公式和符号,这个工作量其实也算不上有多大。   而且陈慕武只不过是提供了一套译码系统,以后发送和接收电报的时候,根本不会是他本人亲自操作,只需要交给剑桥郡电报局的译电员即可。   或者干脆动员自己的老师卢瑟福掏钱,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自己安装一套电报的接收和发送系统。   如果陈慕武的这套论文编码系统可以在全世界的学术圈里推广开来,那么剑桥大学绝对会在世界范围内成为一个接收和发送电报的中心。   不管剑桥郡电报局有多少名译电员,他们都有可能为这庞大的工作量所吓到,然后纷纷罢工或者辞职,到最后让剑桥郡电报局出现无人可用的窘境。   所以是时候在打字员之外,再培养一些自己的译电员了。   明明都不需要互联网,只要像二十一世纪的本那样,有那种八十年代的老式传真机,就可以方便地做到论文的即时传输,现在却只能利用电报采用这么原始的方式,生活在二十世纪初的不便性,再次体现了出来。   就像陈慕武不知道玻尔内心中的真实意图,玻尔也不知道陈慕武现在是什么想法。   他既然愿意在自己设计的方案基础上进行修改的话,就随他而去。   反正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仅仅为了设计出一套便于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家之间进行交流的符号系统,只要陈博士答应了这件事情,并且以后也会在第一时间就把卡文迪许实验室在实验和理论物理研究生取得的新成果分享给自己,那么玻尔的目的就算是最终达到了。   “好说,好说,陈博士,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因为时间紧,所以这个符号系统设计得很仓促,请你尽情修改,然后我们在哥本哈根和剑桥,多多尝试交流几次,并在这个过程当中不断进行改进,那么以后大家之间传递物理论文和成果的话,无疑就会变得比现在方便许多了.”   坐下之前,陈慕武害怕的是玻尔还像第一天见面时那样,对自己把海森堡从他的手下拐跑这件事而兴师问罪。   而玻尔则是害怕陈慕武不答应在哥本哈根和剑桥两地之间建立一个完善及时的学术通信系统,怕自己像是奥运会赛场上被套圈的那些选手一样,被这个小师弟越落越远。   现在既然两个人所害怕的事情都没发生,那么他们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吃这最后一顿的告别晚宴了。   谁要再说外国人没有敬酒的习俗,陈慕武真想把这些人拉到今天的晚宴现场看一看。   因为大家的座位全都是不按国别打散了随意分布,这就导致了有很多人在满会场地端着酒杯穿来穿去,到各位大佬面前混脸熟,就像在从巴黎到科莫的火车上那样。   玻尔这里又成为了重灾区,陈慕武自然也是没能幸免。   很多和陈慕武不太熟的人,都举着酒杯端到他的面前,却失望地被对方告知,自己不会喝酒。   但是不知道陈博士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只是单纯不想和自己产生交集而已。   被骚扰到有些不耐烦,陈慕武干脆也起身离席,抓紧时间和明天就要分别的其他物理学前辈们沟通沟通感情。   不过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劝大家赶快拿定主意从自己这里购买粒子加速器,让自己别只带着一份美国芝加哥大学的订单,回到剑桥。   卢瑟福可是对这次会议充满期待,奈何这可不是军博会,也没有头上戴着白色头巾,手里挥舞着绿色纸飘飘的狗大户们来这里疯狂扫货。   恐怕老师和他想要借此机会捞一个盆满钵满的愿望注定失败,只能期待着各位物理学家们回国之后,说服学校那边拨款了。   普朗克和陈慕武的对话里仍然只充满了一件事,那就是问他能不能看在两个人的交情上,给粒子加速器降降价。   不过荷兰来的洛伦兹倒是问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陈博士,明年的阿姆斯特丹奥运会,你来不来?”   时光还真是匆匆而过,转眼间就又是一个新的四年。   明年在荷兰举办奥运会,陈慕武其实是不太想参加了。   一是他的年纪大了四岁,和1924年相比,身体机能之类的东西都有所下降。   二是自从上届奥运会拿了那么多金牌之后,他也没怎么继续从事游泳训练,世间万物又都和学习差不多,都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道理。   其他以游泳为主业的专业运动员,在四年的时间里拼命训练,而自己天天好吃懒做,就算身体机能不下降,游泳技能也不衰减。   可是陈慕武的上限就摆在那里,他总感觉如果再去参加奥运会,肯定不能像上次那样占到那么大的便宜了。   ——除非他再继续祭出来一种大杀器,也就是所谓的潜泳,一个猛子扎下去,直接在泳池的另一面露头。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陈慕武现在对奥运会金牌这种已经拿到手的东西,没有了那么强烈的欲望。   明年他参赛与否,完全就看那个时候的心情如何,这谁也说不准。   哦,除了游泳之外,他倒是还有另外一个项目可以参加。   给爱丁顿改装的那辆带有变速功能的自行车,在现在这个时代里也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在晚宴结束以后的第二天,众人纷纷离开了科莫,或回到自己的国家和学校,或跟着别人去他们的工作单位拜访一番。   剑桥大学那边是爱丁顿和卡皮察带队,陈慕武只跟着大部队一起从科莫到了米兰。   他将在这里和游历欧洲几个月、参观了各大天文台的哈勃汇合,然后一起南下罗马,到教皇国内走一遭。 第309章 48条条大路通罗马   米兰最有名的地标性建筑,当然就是那个花了五个世纪才最终完工的、拿破仑在此地举办加冕仪式成为意大利国王的、世界上最大的哥特式教堂,米兰大教堂。   当然,这个年代米兰大教堂正门前的广场上,人们的行为举止还算文明,还没有团伙作案靠着暴力直接上手抢东西的“小偷”,也没有强行把所谓的幸运手链系在你的手腕处,然后转手就向你所要几欧元,不给钱就不放你走的小黑。   ——这比那些打着“大学生创业”旗号,向别人推销一百块钱一盒笔的“大学生”们更加高级,已经上升到了强买强卖这个高度。   嗯,倒是也没有一心情不好,就飞到欧洲来喂鸽子、当晚再飞回去的梁朝伟。   除了米兰大教堂,米兰城内还有另外一个在后世很有名的建筑,也在陈慕武这次到访意大利的前一年1926年竣工,那就是处在米兰郊区的圣西罗足球场。   后来这座足球场为了纪念米兰名宿而改名梅阿查,是米兰和国际米兰这两个意甲豪门共用的主场。   陈慕武突然想到,他现在来米兰的这个时间,是不是能看到梅阿查代表国际米兰在绿茵场上拼搏驰骋的身姿?   可咨询过身边的导游以后,他才得知另一个有关足球的事实。   现在的意大利足球比赛,都是划分地区进行的。   先决出地区冠军,然后再组织这些冠军们进行比赛,最终的获胜者才能成为当年的意大利冠军。   像后世那种组织十八或者二十支球队分为主客场组织循环赛,靠着一个赛季的球队积分排名角逐谁是冠军、亚军,谁是降级到下一级联赛的倒霉蛋的意甲赛制,目前还没有出现。   在英国,几年之前陈慕武都已经看上了足总杯决赛,而来到意大利,他想看一场小世界杯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甚至在这个年代里连世界杯都没有,还要等到三年后的1930年,南美洲大陆上的乌拉圭才举办第一届世界杯。   就像现代奥运会一百周年没能回到雅典一样,世界杯的一百周年也没能再次回到乌拉圭,而选择用一种很滑稽的方式致敬。   所以说什么情怀也好,纪念意义也罢,全都是扯淡,亚特兰大比雅典更加商业化,欧洲比南美洲更能赚钱,才是那些十分儿戏化的组委会们决定赛事举办地的关键原因。   是的,陈慕武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米兰,不会说意大利语的他还很幸运地多了一个本国导游,就是那个前几天在科莫湖畔生硬机械地背着导游词的费米。   费米的本职工作是罗马大学的理论物理学教授,他来参加科莫会议,一方面是作为意大利方面青年物理学者当中的代表人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会多门语言,能够回来参加会议的其他国家物理学家们进行沟通交流。   现在会议既然已经结束,那么他留在科莫也就毫无意义。   但陈慕武也没特意邀请费米和自己一起去罗马,两个人是在米兰的中央火车站站台下车时,偶然相遇的。   因为听陈慕武说他还要留在米兰等哈勃,两个人汇合之后再一起南下罗马,费米便也主动请缨留了下来。   他不但带着陈慕武去了热门景点米兰大教堂,还去了与此地距离不远的恩宠圣母教堂。   和雄伟的米兰大教堂比起来,比它晚将近一个世纪才开始修建的恩宠圣母教堂则朴素了许多。   到了米兰之后,陈慕武接连参观拜访了两座教堂,并不是为了和教皇那个老头见面之前,先来紧急恶补一下宗教学知识。   而是因为在恩宠圣母教堂这座不起眼的建筑当中,居然储存着一幅世界名画,达·芬奇亲手在教堂餐厅的墙壁上,绘制的那幅有名的壁画,《最后的晚餐》。   虽然《最后的晚餐》这幅壁画也很有名气,可它却不是人们一提到达·芬奇时,第一反应想到的那一幅画作。   达·芬奇举世闻名的代表作品,当然是那一幅藏在法国巴黎卢浮宫的《蒙娜丽莎》。   在这一点上,意大利又和现在的中囯差不多,那就是自己国家的国宝,却有很多都储藏于别的国家的博物馆里。   难怪人们一直都说意大利就是欧洲的中囯,能让大家说出这句话的理由,绝不止这两个国家的足球国家队都进不去世界杯这一项。   不过当时间进入到二十世纪之后,挂在卢浮宫墙上的《蒙娜丽莎》曾经遭遇过一次匪夷所思的失窃案。   它于1911年在卢浮宫不翼而飞,直到两年后的1913年,《蒙娜丽莎》这幅画作才重新出现在了意大利的市面上。   事情的真相逐渐查明,是一个卢浮宫的意大利籍油漆匠文琴佐·佩鲁贾,趁着某一天的闭馆时间,偷偷从墙壁上摘下了这幅画作,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法国运回到了意大利。   佩鲁贾在报纸上宣称自己是为了国家,才历经艰险迎回了国宝,当时便成为了意大利的国民英雄。   最终他被当局判处了监禁六个月的刑罚,对彼时还没有废除死刑的意大利来说,这个判罚已经能算是很尊重民意、很轻微了。   至于说那幅世界名画《蒙娜丽莎》最后去了哪里?   陈慕武在三年前的1924年,于巴黎参加奥运会的时候,曾经在德布罗意的陪伴之下,进入到卢浮宫之中亲眼见过这幅画的原件,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这是因为意大利政府获得了这幅失而复得的《蒙娜丽莎》之后,紧急闭门磋商了两天两夜,最终决定还是把画“物归原主”。   虽然意大利已经是“八国联军”成员国中的一员,是在清朝和民囯的土地上拥有租界的列强之一。   可是在面对法国这种比自己更强的列强,意大利也只能选择再次低头。   也有人说,《蒙娜丽莎》这幅画作,起初不论是在达·芬奇的作品里,还是在卢浮宫的藏品中都不太排的上号,只是因为这次“失而复得”的失窃案让其名声大噪,并且一跃成为了世界名画。   国外的《蒙娜丽莎》被保存在卢浮宫,而留在国内恩宠圣母教堂墙壁上的壁画《最后的晚餐》的情况,却比《蒙娜丽莎》还要糟糕。   据说从达·芬奇完成画作以后的第二年,墙壁上的颜料就已经开始开裂。   后来教堂里的那些懒惰僧侣们,为了出入餐厅时能更方便,还在这片画有壁画的墙壁上开了一个餐厅小门,能够直通教堂的厨房。   然后拿破仑的法国又派兵攻打并占领了意大利,这座恩宠圣母教堂成为了一处法国部队驻扎点,教堂的餐厅也随之成为了豢养马匹的马厩。   士兵们才不管谁是达·芬奇,谁是耶稣,谁是犹大,谁又是那剩下的十一个门徒。   这幅画在墙上的《最后的晚餐》,刚好成为了大家无聊时发泄的对象。   他们把壁画上的人脸当成了投掷石块时的靶子,谁扔得越准,砸到的次数越多,谁就能赢得更多的欢呼声。   阿国炸掉巴米扬大佛,那好歹也能说是宗教信仰不同。   可是这些法国士兵用石块砸耶稣的脸,就多少有点儿……   法国人走后,米兰市也曾经组织人手对这幅《最后的晚餐》进行过修缮,但成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陈慕武在这座恩宠圣母教堂的墙壁上看到的达·芬奇真迹,要比他在美术课本上看到的照片难看得多。   至于说上面所说的这幅画的光线和色彩使用,对不起,完全看不到。   一天之内,费米带着陈慕武在米兰市内来了一个走马观花,粗略地浏览了几个当地知名景点,他们也就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哈勃。   哈勃是从捷克斯洛伐克的首都布拉克,坐着火车来到米兰的。   而布拉格则是他这次欧洲圣地巡礼之旅的最后一站,那个戴着假鼻子的伟大天文学家第谷,正是在布拉格度过了他人生当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第谷还在这里收了一个和他关系不太好的学生,开普勒,同样也是一位继承了他衣钵的伟大的天文学家。   因为陈慕武曾经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引用过哈勃的观测数据。   所以虽然他在美国不受待见,但在欧洲大陆上还是有着一定名气的。   在米兰中央车站的站台上接到哈勃之后,陈慕武把他和费米,这一对未来的好朋友互相介绍给了对方。   哈勃可没时间再去游览米兰市内的景点,他们只能在这座老旧的米兰火车站——新站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开工建设,但因为一战期间意大利国内糟糕的经济而无期限搁浅,直到有着强硬手腕的墨总理上台之后,新的米兰车站才又重新恢复了建设——里简单喝了杯咖啡,吃了块潘娜托尼,就又坐上了去罗马的火车。   在科莫会议期间,给费米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个问题,不是陈慕武带来的粒子加速器,也不是一众青年物理学者们联合发表的有关两字力学的理论论文,而是陈慕武为了不让他背导游词而抛出来的那个“外星人是否存在”的思考题。   那天在科莫湖畔分别之后,费米就一直很想估算出一个数字来,看看人类生活的银河系当中,大概有多少颗和地球类似的行星上有高等生命存在。   但一是他作为一个理论物理学者对天文学的数据了解不够多,二是在科莫那个度假小镇上又不能方便地查阅文献,所以费米在这方面的工作上就一直都没有取得进展。   他本打算等回到罗马之后,再去大学的图书馆里查找具体的数据。   可是听说陈慕武会在米兰等一位来自美国的天文学家,费米感觉这就像是困了有人给递枕头,决定直接在火车上便向哈勃请教相关问题。   在火车才刚刚上安顿下来,费米便展现出了他的热情,这让同样以热情著称的美国人哈勃都有些不太习惯。   而且费米刚开始的几个问题还算正常,比如说“银河系内的恒星数量大概有多少”、“一个恒星系统内,可能有行星的可能性占比”……   但是越到后来,这个意大利人提出来的问题就越稀奇古怪。   “一颗行星有多大的概率能够演化出生命?”   “这些生命当中又有多大概率能够进化出有智慧的高等生物?”   “高等生物能进行星际旅行的概率?”   “高等生物的平均寿命有多少?”   “是否足以超过他们进行星际旅行所需花费的时间?”   ……   这些越来越变态的问题,没有一个是哈勃能解答的,可是看到费米那求知欲满满的眼神,再加上陈慕武说他是意大利一位不错的青年物理学者,哈勃也只能耐着性子帮费米一本正经地瞎分析。   费米不是哈勃碰到的第一个物理学家,却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意大利人。   难道说意大利人都像他这样思维跳脱么?说着各种“胡话”的哈勃有些不太确定。   费米和哈勃在身边用英语喋喋不休地讨论着各种高深的“宇宙学问题”,并没有影响到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思考问题的陈慕武。   因为这里不是英国也不是法国,而是亚平宁半岛上的意大利。   费米和哈勃的讨论声已经能够算是相当安静,就算是在票价最贵的头等车厢,这些身份高贵的意大利上流人物们也不会丝毫减少他们讲话的声音。   当然,陈慕武也不是在思考正经的物理学或者天文学问题,而是在想着他在米兰参观完《最后的晚餐》后突然获得的灵感,能不能把《达·芬奇密码》这本书二十世纪化,然后再卖给企鹅出版社从而赚一笔稿费。   米兰和罗马之间的铁路距离不到五百公里,理论上只需要半天时间即可完成旅途。   火车刚刚开动的时候,陈慕武也和费米说过意大利国内火车在新总理治理下的准点问题,对此后者只是笑而不语。   结果到了列车时刻表上应该到达罗马的时间,他们乘坐的这辆火车也刚好停靠在了一座车站的站台。   站房上写的站名也同样是四个拉丁字母,最后一个字母还是“a”,只不过前三个字母和“ro尚有些差别。   “费米教授,你们意大利人使用的拉丁字母,是不是和英国不太一样?罗马这个地名当中的字母‘r’,也会带那一捺吗?还是说你们会把它写成英语中的字母‘p’?”   陈慕武问的费米一头雾水,他干脆也把脑袋凑到了火车车窗前,顺着陈慕武的目光望去。   “陈博士,您真是开了一个了不得的玩笑,这里不是ro,而是pisa.”   比萨,传说中伽利略扔铁球的那个地方,也是费米的大学所在地。   听到他这么说,陈慕武往车外望得更起劲了。   费米再次识破了陈博士的意图,告诉他,比萨斜塔在车厢的另一侧。   结果等陈慕武转过头来,却发现车厢另一侧的车窗,被一辆火车完完全全地挡住了实现,他远眺比萨斜塔的欲望落了空。   整个旅程才刚刚过了一半,陈慕武再也支持不住,困到失去意识,睡了过去。   这也就给了费米充足的时间,让他能在火车上进行外星人存在概率的计算。   他们三个人是在早上吃完早点后就离开了米兰,但直到满天星斗,才堪堪到了意大利的首都。   在睡梦之中被摇醒之后,陈慕武终于看到了站台上的罗马字样,便准备下车。   但摇醒他的费米,嘴中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陈博士,陈博士,我算出来了,外、外星人,应该存在才对啊!我们是不是应该联合写一篇论文,向世界上的人宣布这个矛盾呢?”   于是就这样,费米悖论提前了二十多年,就已经在火车上被计算得出了——或许现在也应该叫它“费米-陈悖论”才对。   刚睡醒的陈慕武不太愿意多说话,只是含含糊糊地答应了这件事。   “但我觉得你写成论文,应该不会有物理学期刊愿意发表这么荒谬的结论,就算是带着我的名字估计也不太行。   我建议等到了罗马之后,你在当地找全意大利最有名的报纸,跟记者们说说你的发现——他们最爱听的就是这个.”   同样刚刚睡醒的哈勃,以极其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年青人。   那个叫费米的意大利人发疯,说外星人可能存在也就算了,陈博士你又跟着一起发什么疯啊! 第310章 49教皇他有几个师?   和罗马教廷那边约定的同教宗见面的时间,是在两天之后,所以陈慕武与哈勃这次算是提前到达。   罗马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当然有很多世界闻名的景点和古迹,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明天又有一整天的时间,还不至于争分夺秒到如此紧迫的境地。   出了火车站,费米没有着急回到自己所任教的罗马大学,而是继续帮他们找好旅馆安顿下来之后,才独自告辞离开。   临别之前,费米还不忘告诉陈慕武,说自己明天早上还会过来,请他们一定等着自己到来,千万别独自行动。   “这个费米教授人还挺不错的,是你认识很久了的朋友吗?”   费米走后,结伴到旅馆旁的披萨店里吃晚饭的哈勃,坐在餐桌旁好奇地问道。   “也不是,他是我到了意大利以后才认识的,算是科莫会议主办方那边一个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但同时也是一个很厉害的理论物理学家.”   陈慕武实话实说。   听完陈慕武的这番话后,哈勃心中有着几种不同的看法。   他一是感觉陈慕武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个人魅力这方面真是没的说。   科莫会议满打满算也就开了一个多星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识到了一位帮着他俩忙前忙后、跑东跑西的本地人新朋友,那陈博士必须要拿出足够多的东西吸引到别人才行。   可是哈勃又对陈慕武说费米是一个很厉害的理论物理学家,持怀疑态度。   虽然天文学和物理学之间“隔行如隔山”,但哈勃毕竟是美国正统的大学教育系统中培养出来的高端博士人才,他的物理学水平不能算得上是精通,可也要比普通人高出不少。   哈勃总觉得一个人既然说是理论物理学家,那就不可能像费米一样,在火车上向自己提出来那么多匪夷所思的问题,然后又在临下火车之前,说出“经过计算得知,外星人应该存在”这么荒谬的话。   当时哈勃听到费米提出来的这个结论之后惊讶不已,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对方可以在公共场合里堂而皇之地说出那么耸人听闻的话。   而更让哈勃惊讶的是,车厢当中的意大利人,似乎都对费米得到的这个“结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大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意大利人的思想都这么开放吗?   后来直到到了旅馆,听费米用意大利语替他们两个人预定今明两天的房间,哈勃才意识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费米在火车上和陈慕武说的“外星人确实存在”的那番话时使用的是英语,所以自己才能听懂,相反车厢中的大部分意大利人都听不懂,所以才没有出现过激的表现。   哈勃很想继续费米的话题跟陈慕武继续探讨下去,问问他是为什么那么笃定地支持外星人存在这个无厘头的结论。   可他看到了坐在餐桌对面的陈慕武心不在焉哈欠连连,只好把这些话暂时先存放到肚子里。   罗马比米兰更靠南,更靠近近代披萨的发源地那不勒斯,所以披萨的制式更加正宗也更美味。   加了各种味道浓郁的奶酪的意大利面,他不太能吃的习惯,但一路向南,披萨确实越来越合他的口味。   陈慕武真觉得自己的这次意大利之旅结束以后,回去之后应该会胖不少斤。   他同时也有点愤懑,恨为什么欧洲的物理学术中心不是饭菜更好吃的法国或者意大利,而是孤悬海外的英伦小岛。   第二天早上,费米在两个人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已经再次到达了他们所住的旅馆。   罗马算是费米的主场,为了今天能够做一个称职的导游,他还特意开了一辆菲亚特501小汽车,以方便在罗马城内的各个景点之间穿梭奔波,不至于再像在前两天在米兰时的那样,出行时所搭乘的交通工具不是11路,就是有轨电车。   吃过早饭以后,陈慕武和哈勃就在费米的带领下,开启了新一天在意大利首都的游客之旅。   罗马市内知名的景点有许多,排在第一的当然就是那个奴隶英雄斯巴达克斯“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罗马斗兽场遗址。   费米带他们去的第一站也正是此地,虽然只是遗址,但是那些高大的断壁残垣同样雄伟的很,让人看一眼就能联想出,在古罗马时期这个地方究竟有多热闹非凡。   斗兽场外的游人不算多,毕竟在没有客运飞机的年代里,出国做一次长途旅行不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在柏林让奥本海默给自己买的那台徕卡相机,于陈慕武的这次意大利之行中派上了大用场,他不但在科莫给来开会的知名的不知名的物理学家们都拍了很多照片,为后世的人们留下了很多宝贵的影像,而且他还在米兰和罗马两地的参观中疯狂按快门拍了许多游客照,成为了景点周围最靓的仔。   离开罗马斗兽场,费米又开着车带两人去了万神庙。   这里是罗马城内保存最完好的一栋古罗马时期的建筑,早先的用途是罗马神庙,但后来却被改造成了天主教堂。   文艺复兴之后,万神庙又成为了许多艺术家的埋骨之地,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代表作是《雅典学院》的“文艺复兴三杰”之一,拉斐尔——并不是那个戴红色眼罩用双铁尺的姆巴佩的队友。   伦敦的西敏寺里埋了不少的科学家,罗马的万神庙则是艺术家们的最终归宿,还真是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情。   就像《蒙娜丽莎》这幅画被收藏在法国的卢浮宫一样,万神庙里的文物也难逃其他列强国家的洗劫。   万神庙内的大理石支柱上,雕刻着的一些浮雕就被人给剥离下来,收藏到了大英博物馆里。   说起这件事,陈慕武很是感同身受,他和费米不约而同地一致对外,隔空对着不当人的强盗英国佬们一阵破口大骂。   除了斗兽场和万神庙,费米又带着他们两个去了他自己认为罗马城内比较有名的其他地方,像什么许愿池,什么西班牙广场等等。   作为罗马本地人,费米生于斯长于斯,他这次可不像在科莫湖畔那样照本宣科,当然他也没指着身后的万神庙,用罗马本地方言不屑一顾地说着“这烂怂万神庙有撒可看地”这种话。   像在米兰时一样,因为时间有限,陈慕武在罗马城里也只不过是走马观花地游览了一遍。   看费米的样子,他好像是实在都想不到罗马本地还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了,他转过头来刚想和自己说话,坐在副驾驶上的陈慕武却突然先开了口。   “那个,恩利科,我记得好像有一个大理石圆盘上面,刻着一个老人的人脸,而且这个人脸上还张着大嘴,据说人们会把手伸到他的嘴里面,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的是谎话的话,那么老人的嘴就会突然闭合,咬断说谎人的手指头。   “罗马城里是不是有这么一种东西?我知道这个传说当然是假的,但是它在什么地方?我有点好奇.”   陈慕武也做了一回千反田爱瑠。   他其实对罗马这个成分的认知十分有限,除了斗兽场以外,大部分知识都是从一部黑白电影《罗马假日》当中学习到的,虽然到时候看那部电影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去了解有关罗马的知识,只是为了去欣赏奥黛丽·赫本年轻时候的盛世美颜。   但不得不说,这部电影成为了罗马这座城市的一部完美宣传片,即使过去多年之后,还是有很多人会因为一部电影,就把罗马列为自己此生必去的城市清单里面。   陈慕武所描述的这个景点叫做真理之口,是那部电影里面的一个著名桥段。   “陈博士,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费米一脸惊讶地看向陈慕武,“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陈慕武刚想脱口而出,说自己当然是看电影的时候知道的。   但他突然又发现,这电影是1953年才上映的,距现在还有小三十年。   费米的惊讶不无道理,没有《罗马假日》的宣传,真理之口只能算是罗马城内的一个小众景点。   陈慕武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是得知他要来意大利来罗马,在离开英国之前查阅了大量的旅游攻略。   等什么时候有声电影普及了,干脆自己也从国内挖些导演和演员,开一家电影公司好了。   这种有画面的艺术载体,可比只有文字的小说更具有宣传效果,而且还更新颖,更能吸引到大众的注意力。   到时候自己干脆先请人拍出一部《罗马假日》好了,赫本还没出生,女主角选谁都无所谓。   至于格利高里·派克演的那个美国男记者,直接就换成《申报》的驻外记者,让赵丹这种大帅哥来出演就很不错,好好给西方人宣传宣传,什么叫做亚洲男性之美,高颧骨眯眯眼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他那个电影公司办起来,并因为这个电影一炮而红之后,就继续把陈乔治系列电影给实体化,反正版权也在自己手里,不过就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他这个宣传机器开动的越狠,对中囯男主角产生共情的欧美观众们,到时候对本人的憎恶肯定也就会越深。   就在陈慕武胡思乱想的时候,费米的汽车已经开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小教堂门前。   按照陈慕武的意思,到这里他就和一般的游客一样,在那个大理石人脸前拍个照片打个卡,然后就算是到此一游。   大家都是研究物理学的科学从业者,谁都知道,说谎话时雕像会咬到自己的手的这种说法,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但,还偏偏有人就不这么想,三人中做出把手伸进雕像口中这一举动的,不是外国人陈慕武和哈勃,而是本地人费米。   他把手伸到雕像嘴里之后,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词。   闭着眼睛表情紧张的费米这次说的是意大利语,哈勃和陈慕武两个人谁也听不懂,只知道他好像是在不断地重复着些什么。   陈慕武觉得他既然不用英语说,而是选择了意大利的本国语言,其用意肯定不是怕他的罗马老祖宗听不懂英语,而应该是这些话不想让自己和哈勃听懂。   ——如果他的理由真是前者,那费米更应该说的是拉丁语,而不是现在的意大利语才对。   所以他干脆也不去问,费米究竟对着这个远古时代的测谎机器说了一些什么话。   但是陈慕武不问,不代表别人不会问。   哈勃在此刻就扮演了一个不开眼的美国人,他还以为费米在进行什么宗教仪式,所以对此很感兴趣。   “费米教授,你刚刚在说些什么话?”   “我刚刚在问那块石头,‘外星人存在’,石头没回答,于是我又问他‘外星人不存在’,石头仍然也没回答,”解释完哈勃的疑惑后,费米又兴高采烈地看向陈慕武,“陈博士,这难道不是说明,我们得到的那个结果,确实就是一个悖论吗?”   陈慕武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头疼,他这个头疼的原因,不是因为旅途劳累,而是因为猜不透费米这是把真理之口当真了,还是说把它当成了一个玩笑。   可能是因为自己习惯了英国人的呆板,所以面对富有幽默感的意大利人时,还有些不太习惯?   看到陈慕武大概没理解自己的这个玩笑话,费米也不再去过多解释,而是继续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陈博士,按照您昨天在火车上的吩咐,我昨天回到罗马大学以后,就联系到了《晚邮报》在罗马的记者。   “现在我们已经把罗马的景点参观游览了个差不多,那接下来能否抽出时间,接受那位记者先生的一个简短的采访呢?”   费米的一番恭维话,陈慕武听着是很不受用。   什么叫按照我的吩咐?   这悖论明明就是几十年之后你自己的东西,我只不过是提前把它提出来,唤醒你内心深处的感觉而已。   接受记者采访这件事,陈慕武的本意是不愿意参加的。   他就怕这些无冕之王们在标题上和内容里玩什么文字游戏,在神棍之外又给自己安上一个外星人研究专家的头衔。   但是费米在米兰和罗马给自己义务当了这么多天导游,又让陈慕武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他最终还是参加了费米安排的采访,并且在面对意大利记者时多次强调,他不知道外星人存不存在,只是指出这其中存在一种矛盾,即宇宙的发展理应当在除了地球之外的其他星球上出现高等生物,而且这些比太阳系早诞生几十年的星球上的外星人,也应该有可能已经研究出了星际旅行的办法,和地球上从未找到过有过外星人到来的记载的矛盾。   他请记者一定要如实报道自己的观点,否则将来报道出了偏差,记者也是要负责任的。   可不管陈慕武怎么强调,第二天早上出版的《晚邮报》——这也是很奇怪的一点,叫这个名字,结果却是早上出版的晨报——还是在头版采用了一个吸引读者眼球的标题《到访罗马的中囯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陈博士表示,银河系中可能存在外星人》。   罗马威尼斯宫的一间办公室里,日理万机的意国首相正在一边喝着早晨的咖啡,一边听自己的秘书念着今天报纸上的新闻摘要。   当听说陈慕武到了罗马,首相阁下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自己筹备半年,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科莫举办了一次物理学科的学术盛会,就是为了彰显意大利的国力,也为国家积累一些声誉。   虽然因为一些事情,没能亲自去往会议现场,但今天得知会议当中比较有名的一位科学家居然来了罗马,首相大人当然很想和他见上一面,当面听听这位物理学家对科莫会议的感想如何。   他问秘书,自己今天刚好有些时间,能否把陈博士请到威尼斯宫的官邸当中来?   秘书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说报纸上写了,陈博士今天要进入梵蒂冈城里去拜访教皇。   墨索里尼脸上露出了一些不太愉悦的表情:“教皇?他有几个师?今天请务必把陈博士请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安排一下,我要跟他一起吃顿饭.” 第311章 50陈慕武的老熟人   一天之内去了罗马城中那么多处景点,密集的行程令人充实而疲惫。   回到旅店之后陈慕武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等着第二天醒来以后,罗马教廷那边派人和自己还有哈勃联系。   然后他在旅店餐厅吃早餐前,必遇到奇奇怪怪陌生人的奇怪定律,再一次生效了。   今天陈慕武见到的是昨天采访自己的《晚邮报》的那个记者,还有记者身边的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   旅店春睡足的陈慕武,还没看到今天早上出版的报纸,当然就算是看了他也看不懂上面写的意大利语,所以还不知道昨天接受的采访,在登上报纸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还以为是采访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记者才迫不得已在一大早就过来旅店这边找自己。   至于记者身边的那位,被陈慕武默认成为了记者的顶头上司,《晚邮报》编辑部的编辑。   “记者先生,这么早就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问完之后,陈慕武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睡醒,居然和一个意大利人说了一串英文。   昨天是因为有费米在其中做翻译,所以他们两个人才能一个说英语一个说意大利语,畅快交谈。   但现在费米不在,记者能不能听得懂英语还是个未知数。   记者没有开口,回答陈慕武的,是站在身边的那个西服男。   “陈博士,您好,我是意大利首相官邸的工作人员,首相阁下今天想和您见一面,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很标准的英国发音,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令人很不舒服。   一般人在请求会面时,应该问的是“有没有时间”。   可是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什么时候方便”,那意思就好像是,今天这个面他是非见不可了。   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人话语里遣词造句的问题之后,陈慕武才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里面更重要的一点。   谁邀请我见面?首相阁下?   意大利现在的首相,不正是那个姓墨的光头美男子么?   我靠,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牌面了?   “呃,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经有约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来罗马的目的,正是受到了教皇陛下的邀请,要进入到教皇国里和陛下见面的。   今天便是我们约定好的日期.”   对教皇称呼陛下,并不意味着陈慕武就是上帝的信徒,而只是一种附在职位后的尊称罢了。   而且教皇的这个陛下,和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那个陛下还不太一样。   后者的英语单词是“hisjesty”,并且在欧洲各个君主制国家里是通用的。   而教皇的陛下则是另外一个,“hisholiness”,只能跟在教皇的后面所使用。   陈慕武打出教皇的大旗,目的就是为了能压来者一头,说自己不是不想和墨首相见面,实在是因为和教皇那边有约在先,爽约的话不太合适。   但是这个首相府的工作人员听过陈慕武的话之后,并没有过多表示,仍然保持着那种态度:“陈博士,教皇国那边我们已经沟通过了,他们同意把您和教皇会面的时间调整到后天,我今天也带来了他们那边更新的邀请函。   首相阁下诚心邀请,希望您今天务必和他见上一面.”   陈慕武其实下了一步臭棋,因为蜗居于罗马一隅的教皇国,和意大利的关系其实是势如水火的。   自从十九世纪中叶,统一了亚平宁半岛的意大利国王伊曼纽尔二世,同时也攻陷了罗马及周边原本属于教廷的教皇国领土。   把保护教皇的法军撤回国内打普法战争,又因为输掉了战争而被废黜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自身难保,更别提再派兵返回意大利,重振教皇荣光了。   教皇国见收复失地无望,就只能凭借教皇本人在欧洲天主教世界的威望,企图煽动其他国家们孤立意大利。   这两个国家的梁子自此便结了下来,教皇国里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几千名瑞士军团肯定是打不下来罗马,而为了不进一步破坏同天主教国家的关系,意大利也不敢更进一步,把梵蒂冈里的教皇国彻底灭国。   历任教皇的待遇就和几年之前,紫禁城里的那个清逊帝小皇上差不多,好吃好喝好生伺候,但是手里一点权力都没有。   大家就这样明面上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十年,教皇也跟着换了好几代。   但每一任教皇又都会时不时地跳出来喊几嗓子,让意大利把侵占的教皇国领土给还回来,虽说教皇的呼吁根本就不起作用。   前几年上任的墨首相,对宗教始终都保持着一种憎恶的态度,时不时就宣称要在自己的任期之内给出困在罗马的教皇国的最终解决办法。   所以教皇国这次邀请陈慕武来到罗马,其实也是想利用他的声望,再把这件事情给公布到国际视野当中,让自己不至于在首相阁下的强硬手腕下亡国。   墨首相想要在今天和陈慕武会面的话,为了不激怒意大利,早就同陈慕武约定好时间的教皇国方面只能让步。   昨天晚上在威尼斯宫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首相阁下就对今天能和陈慕武碰面,有着十足的自信。   陈慕武从来、者手中接过那张教皇国的邀请函,上面写的内容果然如此。   既然今天肯定是去不成梵蒂冈了,那不如就等着意大利方面的安排好了。   “陈博士,今天下午两点,我们会派车来接您去威尼斯宫的首相官邸,希望您到时候能多多配合。   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全程一言不发的记者,又陪同这个工作人员告辞离去,留下了还没吃早饭的陈慕武和哈勃。   一大早就接收到了这种劲爆消息的哈勃,觉得陈慕武实在是深不可测,首相基本上就算是意大利的一国之主,听闻陈慕武到了罗马,就迫不及待地和他见面。   如果换做是美国,就相当于陈慕武第一天从纽约下了船,第二天就要赶到华盛顿去和总统先生会面。   而自己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都很难见到带着美国繁荣富强起来的柯立芝总统一次吧?   了不得,实在是了不得。   和教皇的会面时间调整到了两天之后,哈勃凭空多了两天在罗马游玩的时间。   但陈慕武的心中就有些忐忑了,那个人找自己有什么事?   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罗马教皇的邀请,甚至连这一趟意大利他都不应该来!   等着下午两点到来的陈慕武,在前台工作人员的翻译和帮助下,读到了当天《晚邮报》上采访自己的那篇新闻报道,他觉得会不会是墨首相也对外星人感兴趣?   在猜测和忐忑当中,陈慕武终于等到了下午两点,也坐上了意大利政府方面派来的汽车。   威尼斯宫就在他昨天曾经游览过的威尼斯广场旁边,但是当时的导游费米没说过这里就是首相官邸,陈慕武也没想过自己第二天还会回到这种地方来。   在会客室中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就有一个身子不高的大人物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虽然身子不高,但他身上的气势却很足。   陈慕武赶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为了表示对客人的欢迎,首相阁下还特意热情地对着他用起贴面礼,让陈慕武不得不弯下了腰。   这一刻,跟着一起进入到会客室的记者们手中的相机疯狂闪烁,记录着领袖亲切会见外国科学家的姿态。   陈慕武脸上带着职业假笑,心里想着等这些照片真的刊登到报纸上,并被其他国家的媒体转载以后,估计爱因斯坦又要埋怨自己做傻事了。   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个岔子啊!   还好,墨首相身上是有着领袖风范的,他一上来并没有问陈慕武有关外星人的事情,而是询问起科莫会议的情况如何。   在这些年和各路人等的应酬当中,陈慕武说客气话的水平也在不断提高,现在更是手到擒来,什么“感谢首相阁下的大力支持”、“世界大战之后第一次最全面的物理学家大聚会(指德国人也来参加会议)”、“一次胜利的大会,一次团结的大会”、“意大利是一个美丽而且热情的国家”等等半真半假吹捧的话语,就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要是没有这么一次会议的及时召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些粒子加速器,还真不一定能够顺利签下几笔订单。   陈慕武心里是由衷感谢科莫会议不但邀请了一众欧洲物理学家,还不远万里从美国请来了康普顿这种冤大头。   任谁听到这样的一番吹捧,谁不迷糊啊?   这陈博士不愧是个人才,说话还好听。   光头觉得把他邀请到自己官邸来,真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两个高段位的语言大师,接下去又是一阵推心置腹地互相吹捧。   一个盛赞另一个是青年才俊,另一个夸一个治国有方。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经事,咖啡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陈慕武觉得他今天晚上估计是睡不着觉了,那干脆就把《达·芬奇密码》的提纲给抽空写出来。   可能是因为意大利是一个狭长国家的原因,墨首相的地图画的也有点久,两个人谈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废话,陈慕武甚至都跟他描绘了半天米兰郊外科莫湖畔的美景(不排除日后首相阁下下台之后再往米兰跑,是陈慕武今天谈话的功绩),才终于说到了今天的重点内容。   “陈博士,首相阁下想要询问,您是否真的有能够寻找到石油的办法?”   翻译用英语复述出了墨索里尼的问题。   原来如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今天和自己见面,原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统一之后的意大利,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世界上能排进前十名的工业国之一。   但是现代工业的发展,要煤、要电、要矿产、要石油,这些东西,意大利国内一样都没有。   煤炭要从德国、波兰和东南欧进口;   石油有七成以上来自北美和中美洲,剩下的三成靠着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中东和苏连查缺补漏;   最穷酸的是铁,虽然意大利钢产量只是英国的五分之一,但国内每年能提供的铁矿石,也只能占到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三分之二,主要靠从美国和法国进口二手废铁来应付。   意大利亟需各种矿产和化石资源来搞发展,就算首相大人手腕强硬,但是没有资源的情况下,国家机器也运转不起来。   上午得知陈慕武到了罗马,墨首相就让秘书给自己汇总了一份有关他的资料。   陈慕武在学术上取得的那些成就,都便宜了英国佬儿,他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但是陈慕武说自己能用新的地质学理论找到石油,这引起了首相阁下的强烈兴趣。   虽然不知道陈慕武有多大的把握,可只要有一定的希望,总是要有枣没枣打三竿。   陈慕武都快忘了,还有找石油这么件事,没想到梧桐树种下了那么久,反而在亚平宁半岛上吸引到了一只“光头凤凰”。   听到这个问题,陈慕武先是愣了愣,然后很痛快地点头答应:“石油?有,有!但地底下的东西,谁也不可能百分之百保证,必须要亲自到实地去勘探一下才好.”   陈慕武激动,对方更是激动,赶快把这个回答翻译给了首相。   可是提出问题来的墨光头却突然失去了兴趣,他挥了挥手,表示不要再继续把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邀请陈慕武留下来,和他共进晚餐。   陈慕武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前后的表现差了那么多,但既然他不想继续问石油在哪,自己也不会上赶着说出去。   毕竟那些油田的地点,他肯定不会拱手相让,就算不能自己办石油公司开采赚大头,但总得要把一笔咨询费塞到腰包里面,他才会松口。   首相阁下说自己还有些工作要做,再一次把陈慕武晾在了会客室。   他是走也不能走,留又不知道干什么,一直捱到太阳的影子越来越向西,又有人推开了首相官邸会客室的房门。   陈慕武以为是来人通知他去吃饭,起身就要走,但是抬头以后,他却看到了一个已经一年多时间没见过面的熟人。   “鼎公,好久不见啊!”   “我说怎么外交部突然通知首相要请客吃饭,原来是沾了汉臣你的光!”   中华民囯驻意大利公使朱兆莘阁下走进会客室,笑着和里面的陈慕武打了声招呼。 第312章 51汉臣狮子大开口   朱兆莘当初离开民囯驻英公使馆,卸下当了几年的临时代办,升迁到驻意大利公使馆担任驻意大利公使时,他的内心中其实是很志得意满的。   当了那么多年替别人背黑锅的打工人之后,他终于有机会更进一步,成为民囯驻一个国家的最高话事人,朱兆莘觉得那也不负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   意大利的国力虽然不如英国强盛,可也毕竟还是列强之一。   但朱兆莘从没想过,自从离开英国到了意大利之后,他的好日子就算是到了头,生活质量也每况愈下。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并不是意大利人看不起民囯,而是因为朱兆莘的顶头上司,北洋政府的外交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把经费给各个驻外使领馆打过去了。   自从新的北伐开始之后,南方军队势如破竹,北方军队的日子则是一天比一天不好过。   北洋政府自己都没什么钱,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些漂泊在外的使节们的生死?   朱兆莘的驻意大利公使馆,已经是处于事实停摆的状态,就连他这个公使每天也都不务正业,忙着和驻欧洲其他国家的公使一起串联,向北洋政府施压要钱,并且威胁说如果他们再不给钱的话,就马上要去倒向南方政府那边了。   联想到自己去年冬天在伦敦唐人街让工匠在奖杯上刻字的时候,对方问需不需要帮忙刻那个符号,陈慕武觉得这帮公使大人们可能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估计背地里早就和南边那些人联系到一块儿了。   在英国的时候,陈慕武只要一去伦敦,就肯定会到公使馆里打打牙祭,以慰自己的思乡之情。   陈慕武潜意识里觉得今天的晚宴,应该和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还有最后一天在科莫时的那个差不多:一个宽阔的大厅里摆着若干张桌子,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举杯寒暄,开怀畅饮。   就算找到了石油资源,又怎么能够保证,石油油井不会像开平和滦州两个矿务局一样,被洋人们巧取豪夺呢?   国家实力衰微,在国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不知道是应该说世界本来就是这么小,还是应该说一句,贵圈真乱。   因为下午已经有过单独打交道的机会,陈慕武觉得这个首相阁下也不是太那么难相处。   这第二条线甚至比刚刚的第一条还要更短,两个人之间的中间人,只有小张公子和埃达两个人。   估计齐亚诺就算是赴任,去的多半也是邶京那边的北洋政府,因为就算北洋政府被南方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可他们依然是法理上的中囯正统。   目前而言,齐亚诺是墨首相世交家的子弟,应该能算是被他看中的人。   下午在会客室,当着那么多记者和工作人员,不能够公布的事情和话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会在现在的晚宴上说清楚了。   “首相阁下问,陈博士能否透露一下石油资源的具体位置在哪里?离意大利的距离远不远?目前在哪个国家的势力范围之内?”   今天齐亚诺能出现在晚宴上,他就绝对不会仅仅是翻译这个身份。   “齐亚诺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陈慕武和朱兆莘先后和他打过招呼。   “鄙人是在意大利王国外交部任职的加莱阿佐·齐亚诺,陈博士,公使阁下,今天很高兴能同两位见面.”   墨首相拿起叉子敲了敲酒杯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寒暄之后,四个人便来到了餐桌旁坐下。   但朱兆莘心中的激动没能维持多久,因为意大利好歹算是列强,但中囯不是。   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晚宴,陈慕武处之泰然。   齐亚诺的翻译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不过祝酒之后的话才是重点:“陈博士,首相阁下想向您询问,真的能找到世界上还没人开采的石油矿藏吗?”   墨首相很骄傲地叽里呱啦介绍起了他身边的年青人,然后齐亚诺又很不好意思地把长辈夸赞自己的话,从意大利语翻译成英语。   万幸天不亡我中华,送来了一个陈博士。   首相阁下很急切地想要知道,陈慕武所说蕴含石油储备的地点究竟在哪里。   年青人嘛,狂一点很正常,又不是人人都是待人和善、谦卑有礼的陈博士。   但对方显然拿捏住了他的心思,不但不着急,反而还准备在此基础上给自己讨价还价。   事情还真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朱兆莘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蹭上陈慕武饭的那一天。   万一他这次没去中囯,没认识辛普森夫人,日后那个威尔士亲王和辛普森夫人搞出一个孩子来怎么办?   他不知道私生子具不具备法律效力,但很有可能给约克公爵继任国王之路增加障碍。   看的出来,墨首相很着急。   有这么一个二等列强参股的话,其他国家或者大公司想要动手,多少也得投鼠忌器一些。   他同时提出来队伍里必须要有几个意大利方面的专家,大家都是聪明人,派这些专家来干什么,不必挑明。   石油始终都是控制着国家发展命脉的东西,作为一个国家的领导者,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小张公子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经常混迹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当中。   墨首相身边的年青人站在一旁陪同,逐字逐句地在两个人之间做着翻译。   陈慕武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做出来了一个英国财政大臣同款手势。   墨首相一把,朱公使一把,自己一把……剩下的一把,又会是谁的?   思考一会儿以后,陈慕武就得到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答案:应该是翻译的吧?   毕竟他和朱兆莘都不会说意大利语,首相阁下又不会说英文。   因为两个人下午才刚刚见过面,所以就只是简单地握了握手,并没有做过多问候。   墨首相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和陈慕武年纪差不多的青年人,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应该是那个翻译,今天晚宴上神秘的第四人。   应该不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墨首相把自己留下来吃饭的动机和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首相阁下终于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再次推开会客室门的人,就是派来通知邀请陈慕武和朱兆莘去参加晚宴的官邸工作人员。   但他是不是想白嫖,陈慕武不太确定,所以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自己光有理论判断肯定是不够的,必须要组建一支考察勘探团,到实地参与考察才行。   可是建立考察团肯定需要大量经费,但是自己没有钱。   接下来的话也不用他再翻译,看到端起来的杯子,陈慕武就知道是祝酒词。   所以墨首相很痛快地答应了陈慕武的要求,承诺会全额承担石油勘探队伍的全部费用。   而第二条线,则是陈慕武在去年夏秋回国的时候,在东北认识了东北王的儿子小张公子。   跟朱兆莘打完招呼,就又到了陈慕武这里。   喜欢出轨的齐亚诺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埃达就稀里糊涂地和小张公子走到过一起。   看来不出意外的话,墨索里尼请客吃饭,其真实目的就在于此了。   而辛普森夫人曾经跟着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去过中囯,并在那里结识了在中囯担任外交官的齐亚诺,两人有染,后者使前者怀孕并流产,最终导致辛普森夫人终身不孕。   威尔士亲王后来有个与其最终结婚并因为他而退位的情妇,叫做辛普森夫人。   但现实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前方带路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把二人领到一个类似于宴会大厅的地方,而只是去了一间小餐厅。   听到他的工作单位,陈慕武确信无疑,这人就是个翻译。   如果不算“陈慕武-墨首相-齐亚诺”这条线的话,陈慕武还能有另外两条不同的方式能和眼前的同龄人搭上关系。   我靠,这不是墨首相的乘龙快婿,大家一直认为将来会接他的班,却又被他“大义灭亲”式地枪毙了的那一位么?   齐亚诺既然要去中囯,那说明他离勾搭上辛普森夫人就不远了。   但是他的想法和朱兆莘不谋而合,就算找到了石油,他的实力也不足以在上面打井开采,并保证自己的利益不被其他的国家还有大石油公司所觊觎。   可是一个陈博士,够么?   朱兆莘在这边胡思乱想,另一边的墨光头又开了口。   陈慕武就指着二王子登基,在二战中多给中囯输送一些利益什么呢,千万不能让这个过程当中出什么差错。   又等了一段时间,和朱兆莘你来我往说了几句恭维话,今天晚餐的主人才姗姗来迟。   看到经常在各种活动中远远见过的意大利首相,朱兆莘连忙站起来等待同对方握手,顺便又用英语说了几句客套话。   第一条线是陈慕武认识英国的二王子约克公爵,约克公爵认识他哥哥威尔士亲王。   对石油这种新型能源的话题,朱兆莘其实也很感兴趣。   齐亚诺和朱兆莘之间的交流多说了几句,然后就让坐在一旁的大人物有些不快。   会客室里人多眼杂,只有这种私人场合才能推心置腹。   他现在索要费用,也算是一种投石问路,其实是很想拉着意大利和自己一起寻找石油矿井。   而朱兆莘也不会得罪能帮自己升官发财的财神爷,每次都好吃好喝好招待。   可听到他的这个名字……   陈慕武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陈慕武-约克公爵-威尔士亲王-辛普森夫人-齐亚诺,这条线的中间人只有三个而已。   自费组建一支石油勘探队伍的钱,陈慕武出得起。   中囯和意大利一样,都是要大量依靠进口的贫油国,如果能找到油矿资源独立进行开采的话,那不就不需要再被列强们给卡脖子了么?   他在某一次聚会当中,结识了在意大利驻仩海总领事馆担任领事的齐亚诺及其夫人埃达,帅气的小张公子很轻松地就俘获了埃达的心。   “首相阁下和家父是世交,因为两家人中有这层关系,所以首相阁下也很看重我.”   齐亚诺注意到自己有些多话,赶快闭上嘴巴坐直了身子。   但是对方是齐亚诺,陈慕武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这个话。   如果换做是别人的话,陈慕武应该会劝他等过段时间再去,一是现在正处于内战之中的中囯动荡得很,二是再多等一段时间的话,他就能直接去遖京赴任了。   这个年青人还是欠调教,他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今天这顿晚宴里面谁是主角,搞不清楚么?   反而是名义上地位更高的朱兆莘有些紧张,他这是第一次和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人小范围单独见面。   没想到这次来了意大利以后,因为陈慕武的面子,他才能见到意大利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还能在首相官邸里蹭到一顿晚宴。   去年到任的时候虽然他也在第一时间就按照外交礼节,向意大利的国家元首递交了国书,但那个表面上的国家元首,是现在这个首相阁下的傀儡,意大利国王伊曼纽尔三世,而不是首相阁下本尊。   进去之后,一张不大的条形餐桌旁,也只摆了四把椅子而已。   今天的主角当然是陈慕武,不料齐亚诺却先和朱兆莘搭上了话:“公使阁下,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去中囯的使领馆上任,希望能得到您的一封信,让我在中囯的行动能更加方便一些.”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但齐亚诺话语里还是充满了深深的优越感。   刚一落座,年轻人就做起了自我介绍。   陈慕武并不是没有钱,他只是想把难题给抛回去。   和石油开采带来的巨额利润比起来,资助一支科考队的费用微不足道。   这么私密的一个场所里,如果没有翻译的话,难道大家就要一句话都不说,闷着头干饭么?   曾经有一个很火的说法,叫做六度分隔理论,即“一个人和世界上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通俗的说法就是,只需要通过不超过六个人,就能认识世界上任何一个陌生人。   “齐亚诺先生,请转告首相阁下,倘若我们真的合作开采出了石油的话,这个石油产区的净利润,我要拿走两成.”   齐亚诺睁大眼睛把英文翻译成了意大利语,墨首相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朱兆莘一边在心里感慨着后生可畏,居然敢和意大利首相讨价还价,一边又很担忧,万一对方翻脸不认人发脾气的话,他这个驻意公使会不会也吃到陈慕武的瓜落? 第313章 52陈慕武帮帮场子   不光是朱兆莘,房间里的四个人,有三个都被陈慕武最后提出来的那个要求给吓了一跳。   要求从净利润中分成百分之二十,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   1901年,英国工程师威廉·诺克斯·达西获得了波斯国王的特许权,授予他发现、开采和出口石油的专利权,这些权利是用石油开采后的年净利润百分之十六,和两万英镑的现金还有石油公司价值两万英镑的股票,从当时的波斯国王手里面换回来的。   达西就是盎格鲁-波斯石油公司的创办者,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公司被海军大臣丘吉尔主导的英国政府收购成为国有企业,又逐渐演变成为了英国石油公司bp。   连那块油田所属土地的拥有者波斯国王,都只敢跟英国的石油巨头要百分之十六的净利润,凭什么他陈慕武一张嘴就是百分之二十?   波斯国王有土地,他陈慕武有什么?   题外话,想让富有绅士精神,完全尊重合同条款的英国人恪守他们之前签订的条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到了1920年,盎格鲁-波斯石油公司的年产量都已经达到了将近每年一百四十万吨,可是波斯国王在当年只收到了按照合同规定的三千两百万英镑中的一千万英镑,连实际数值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就算陈慕武和意大利方面联手开的这个石油公司,赚不到像盎格鲁-波斯石油公司这么多利润,假如说生产规模是后者的十分之一,按照合同,陈慕武每年也能从净利润中拿走四百万英镑的巨款。   ——这相当于每年能在剑桥大学,给卡文迪许实验室建设二十多个回旋粒子加速器,也相当于五分之二个帝国大厦的造价。   如果真能拿到这么一笔钱,那他一天到晚不用干别的,只需要躺着数钱都数不完。   齐亚诺把陈慕武的要求翻译过去之后,对方的大人物连愤怒都来不及,脸上满是一脸惊讶,各种震惊。   陈博士怎么就突然把利润降了那么多?他怎么又提出来要往意大利来派工人?   墨首相其实提了一个很好的问题,等到了明年,遖京政府彻底打败北洋政府上台以后,中意两国还有一段长达将近十年的蜜月期,这就更为陈慕武的派遣工人计划提供了方便。   这么换算下来,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是九千六百里拉,而在去年的8月28日,墨首相自己为了抑制意大利国内的通货膨胀,宣布里拉和英镑之间的汇率实行“quotanovanta(定额九十)”,即把汇率稳定在九十左右,在1927年,这一数值为1英镑等于里拉。   东北除了东北大学,也有现在全中囯最先进的兵工厂,汽车制造厂和飞机制造厂。   或许比起物理学家来,陈慕武更应该来加入到外交系统当中,做一名外交官?   “从明年开始,意大利每年要无条件接纳不超过五百名的中囯工人,到国内的各大工厂实习、工作,每名工人要保证他们能在工厂里工作至少五年时间,并且和意大利工人一视同仁,务必定时定额地支付足够工资,而且要保证工人们不受歧视,他们的所有权益不受侵犯.”   墨首相挑着眉毛盯着陈慕武看了许久,他这才缓缓开了口。   “陈博士,你提的这个要求,我方完全接受,甚至我现在就能答应你,让人预备条约、签字画押都没有问题.”   小张公子有的是钱,而且很爱投身于各种公共事业当中,除了办教育,他同样也喜欢办工业。   能把这两样东西源源不断地输送回国内的话,可比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回国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因为今天晚宴的话题,是应该如何找石油、在哪找石油,而不是意大利方面支持北洋还是北伐两个政府当中的哪一边。   齐亚诺缓过神来,才把陈慕武的新要求给翻译了过来。   “什么要求?”   “商量?和哪边的人商量?南方还是北方?”   齐亚诺把陈慕武的回答再次翻译之后,墨首相有些不能理解对面这个年青人的脑回路。   陈慕武早就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国外赚到再多的钱,等到将来回国以后,肯定也会被各个国家以各种理由所扣留,能带回去的不足十之一二。   这些第一批训练有素的工人们,肯定也不能再回东北去,那么他们回国之后,多半就要把学成归来建设的兵工厂放在陕迺,仍然算是小张公子的一亩三分地。   “不然这样,我还有另外一个方案,如果真的能勘探出成规模的石油,并且顺利打井成功开采的话,日后石油公司的利润,我只要一个点,前提是贵方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虽然这些东西,在1931年之后就会拱手相让给本鬼子,但仔细分析一下陈慕武刚刚提出来的要求,他让这些中囯工人在意大利工厂中实习工作的时间是五年。   对方的要求一下子就降了一半,但首相阁下似乎还是不那么满意,想着是不是能让陈博士再做出一些让步。   那么相当于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在一百英镑左右,五百个工人全年的工资也只不过才五万英镑而已。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朱兆莘,连忙给自己身边的陈慕武打起了圆场:“汉臣,你是不是一激动就说错话了?不是二十个百分点,是十二个,对不对?”   “首相阁下也想询问陈博士,您的那个要求究竟是什么?”   “汉臣,这么大的一件事,我觉得理应当要和国内那边通知商量一下.”   陕迺这个地方,除了东北军和西北军以外,还有一个第三方势力。   所以他现在赚的钱,只需要能供给自己和家人在国外生活得衣食无忧就好,没必要贪心不足蛇吞象,当一个守财奴,然后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既然陈慕武不代表中囯政府,那这件事就没有再深入谈下去的必要。   听上去,陈慕武似乎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要求。   他这算是给了陈慕武一个台阶下,如果对方还不体面的话,首相阁下不介意帮他体面。   然后他把伸着的两个手指头收回去了一根,只剩下孤零零的食指仍然聚在手上面。   往国外派遣工人这件事,当然要和国内合作,只是合作的对象,务必不能是他自己的那位光头浙江老乡,倒可以是自己的那个迷弟,东北的小张公子。   “嗯,我也觉得多了点儿.”   陈慕武居然还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当然,当然.”   这样一看,分红从每年四百万英镑降低至二十万英镑,还向意方额外提供五百个青壮年劳动力,陈慕武怎么都像吃了个大亏。   可在一场交易当中,对其中一方不划算的东西,对另一方来说简直就像是白捡了便宜。   如果说瑞典算是三等列强的话,那意大利最起码也能算上二等,国内的工业化水平肯定要比瑞典那边更丰富、更先进。   这让墨首相顿时没有了再讨价还价的心思,对方已经把利润让到最低了,再继续压价,还能怎么压?   把百分号换成千分号?他身为堂堂一国首相,有点儿丢不起那个人。   “陈博士,所以说你这次其实不是代表你个人,而是代表贵国政府吗?”   “但我们既然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那我本人是绝不会更改的,希望首相阁下也能确保这件事情不会再发生变化.”   虽然墨首相心里有些疑惑不解,但是面对陈慕武送上门的大礼,他不可能不答应。   这些个工厂建成之后,究竟能为谁所用?那就不太好说了。   德布罗意、奥本海默、剑桥使徒社的英国贵族子弟、还有瑞典瓦伦堡家族的小马库斯,在里面随便挑一个,都是做生意的人才。   陈慕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公使大人继续多说下去,朱兆莘表面上说着要和国内联系,但是在国外的这些公使当中,就数他讨薪讨得最凶。   墨首相听不明白陈慕武所说的话,但是肢体语言基本上算是全世界通用的,他能看懂手势从“二”变成了“一”。   齐亚诺借着别人的口吻,再次提出了自己刚刚的问题。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墨首相再次端起酒杯,这回他一饮而尽。   陕迺旁边就是山迺,山迺省内有个平安县,不管是谁在打平安县城,他陈慕武一定帮帮场子!   “首相阁下,不是和中囯政府合作,而是和我个人合作。   中囯现在的情形,您可能不太清楚,南北两边各有一个政府,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应该属于哪一边,又怎么能代表政府来进行合作呢?”   放着每年几百万英镑的利润不要,换成是送五百个工人来实习,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陈慕武不会做生意,可他有很多会做生意的朋友。   让他们派个人过来帮忙看一下拟定的合同是否有哪些地方不合理,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陈慕武的想法和墨首相不谋而合,在他的视角当中,自己这是因为听秘书读报,而收获的意外之喜,钓上来陈慕武这么一条大鱼,何况他背后还蕴藏着数不尽的黑色财富,石油。   从1928年进厂,五年之后就是1933年,那个时候小张公子早就已经从东北到了迺安。   既然财富带不回去,不如就把这些财富转换成能带回国内去的东西,比如说学习了先进知识的学生,还有积累了丰富工作经验的熟练工人。   朱兆莘拽了拽陈慕武的袖子,小声说道。   他决定让这前几批工人来到意大利之后,就都进入到各地的兵工厂,研究研究枪和炮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他怎么敢的!   而且这五百个工人又不是每天躺在工厂里面磨洋工吃白饭,他们在必要劳动之外,还能提供大量的剩余劳动。   但他并没有在晚宴里面看到陈慕武和朱兆莘之间有任何交流,难道说在晚宴之前,陈慕武就已经猜到了,自己要说的是这件事情吗?   请人叫来中囯公使,不过是为了晚宴找一个陪客而已,没想到竟然还帮了对方一个忙。   hoareyou?   有关这件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朱兆莘之所以提出上面的问题,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驻欧公使联合会里他是领头人,还威胁北洋政府的外交部,说如果再不发钱,大家就全部倒向広州那边的伍朝枢了。   听完陈慕武之前的回答和齐亚诺现在的翻译,朱兆莘已经处在了一个完全发蒙的状态。   “陈博士,这二成的分红,是不是稍微多了点儿?”   意大利工人每个月的平均工资,大概在八百里拉左右。   一下子从百分之二十降到了百分之一,从每年四百万英镑降到了每年二十万英镑,陈慕武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在利润上做出如此大幅度的让步,换谁来谁不心动?   夹在两个人之间做翻译的齐亚诺,甚至都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没有第一时间把陈慕武所说的话翻译为意大利语,而是下意识地直接问起陈慕武的要求。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今晚似乎有些操之过急,而且我本人对这些有关条款内容的东西不怎么擅长,或许还要聘请一些专业人士来最终拟定。   朱兆莘毕竟是持节在外的中囯政府代表,听到陈慕武的这一番说辞,他总觉得有些不太适应——虽然外交部那边已经快一年没把经费拨过来了。   看到陈慕武身边代表着中囯政府的驻意公使,他似乎又想明白了什么。   朱兆莘甚至觉得十二个百分点都高,他一开始想说的是两个百分点,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下子开这个口。   墨首相心里也认为自己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他生怕陈慕武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之后反悔,所以也想尽快把事情给确定下来。   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这些喝过洋墨水的工人们生产出来的意大利枪、意大利炮,一定会在周边十分抢手。   但这件事他几年前就曾经和别人说过一次,只是当时的对象不是意大利的首相,而是瑞典的王储。   不过陈慕武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去勘探石油换回来的成果,被政府那边摘了桃子,所以他打算亲力亲为。   毕竟他是真敢开口和洋人们提条件,光是这一条,就已经可以超过很多自己的同事们了。   “陈博士,那能否提前透露一下,你觉得哪个地方会产出石油,离我们意大利究竟远不远?”   “地中海,就在地中海.”   陈慕武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意大利地图。 第314章 53不太愉快的会面   我陈北玄一生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   咳咳,不好意思,拿错剧本了。   应该是我陈慕武一生行事,从来都不骗人。   我说地中海附近有石油,那么地中海附近一定就有石油,绝对不是为了敷衍对面的光头的询问,就指着地图随口胡编乱造了一个假消息。   秉持着欧洲中心观念的欧洲人,听完陈慕武的回答很可能会疑惑,地中海周边这几个国家,哪里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自己为什么会不知道?   意大利是地中海附近,法国是地中海附近,西班牙也是地中海附近,这都没有错。   但是地中海沿岸,可不仅仅包括这几个列强和这看上去很强,实际上差点儿意思的欧洲国家。   陈慕武正是利用欧洲人骄傲自大的情绪,所以才让餐桌对面的两个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完全忘了自己在地中海对面,都各自有一块儿属于自己国家的后花园。   但第二种方法,自主权总的来说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第一种直接傻乎乎地报地名要强上那么一点儿。   这块地方也不是意大利像英国还有法国那样,历经几十上百年苦心攻打占领所得到的土地,而是从“西亚病夫”土耳其那里抢过来的。   晚宴时坐的那把椅子上还有陈慕武的余温,意大利人就开始打起背刺自己将来合作伙伴的主意。   这次能够来到罗马和教宗会面,算是哈勃的欧洲之旅中,比较重要一件事情了。   为了能占领利比亚,意大利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他们从很多年之前就开始派天主教的传教士向那里渗透,然后在1911年挑起了意土战争,靠着战争的胜利逼迫奥斯曼土耳其在瑞士洛桑签订《洛桑条约》,正式把的黎波里塔尼亚及昔兰尼加这两块土地从奥斯曼划归到自己的版图之内,被称作意属北非。   可是这之后事情的一系列发展,总是让哈勃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   尤其是今天坐在陈慕武对面的这一位,在他上台之后,可是对这块非洲殖民地进行了大量的投入和开发,为了方便管理,又把意属北非拆成两个殖民地,意属昔兰尼加和意属的黎波里塔尼亚。   当然,就算是陈慕武找人和意大利的地址许专家们一起组队去北非勘探,也不能保证到了最后不会被意大利人摘了桃子。   “陈博士,陛下想向您询问一下,既然您说我们的宇宙并不是自始至终都存在的,而是有一个起始点。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像是《创世纪》里记载的那样,整个宇宙都是由上帝创造出来的呢?您所说的宇宙起始点,就是上帝创造世界的时刻.”   他们在西西里周边海域遍寻也寻找不到石油,那不就只剩下和自己合作这一个选择了么?   “他既然指出来了这片海域,那总没有他能找到石油,我们不能找到的道理。   要不我们也和美国人一起合作?毕竟他们的石油开采技术是现在世界上最发达的.”   而殖民地的第三个作用,就是意大利在利比亚一带所做的事情。   工业革命不仅需要大量的原料,同时也因为生产力的发展,带来了更多甚至过剩的工业制成品。   列强在中囯国内建立的各种殖民租界,一开始的目的就在于此,他们要和闭关锁国的大清进行通商贸易,所以才有了近代以来的各种战争和各种不平等条约。   陈慕武说自己最近还有一些事情,等忙完这一段,就开始着手准备组团出发等相关事宜。   估计等到那个时候,双方的合作条约基本上就也能签署完毕了。   “恕我直言,我们中囯也有很多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典籍,比如说一本叫做《山海经》的书,如果想要歪曲解读的话,从那本书里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中囯人早在几千年以前就得知了美洲的存在。   直到都要到了月上三杆的时候,带着圆形小瓜帽的庇护十一世,才在各种身穿红衣紫衣的主教们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现在这个地方还不叫利比亚,而是叫的黎波里塔尼亚及昔兰尼加殖民地。   “单就我个人的观点来说,我认为这本书只不过是一个神话故事合集,发现美洲也纯属牵强附会。   而地形狭长境内多山的意大利,也在国家统一之后迎来了人口的飞速增长,于是他们把自己的殖民目标,盯上了地中海对岸的利比亚。   齐亚诺的双眼同样也一直盯着这里:“陈博士既然说是地中海,我觉得可能就在西西里附近的这片海里.”   但是已经见了面,那就总要聊上几句。   因为欧洲市场已经饱和,为了能够全部消耗掉这些制成品,不至于在本国国内造成大量堆积,就只能运送到海外市场进行倾销,所以殖民地迎来了它的第二个作用,那就是作为本国在其他地区的贸易前哨。   对面的人显然是不死心。   他只和教皇握了握手,但同行的哈勃,却按照一个信徒的礼仪,亲吻了教皇的手背。   有的国家地少人多,两次工业革命不光是带来了工业制成品在国内过剩,就连本国日益膨胀的人口也是如此。   已经到了中囯公使馆喝茶的陈慕武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不过即使知道,他也更乐意看到意大利人先在海上做几个月无用功。   首相阁下有些不太确定地盯着自己国家地图出神,他的目光焦点一直凝聚在陈慕武的手指方向,一个靠近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岛的地方。   他们见面之后,依然由一个会讲英语的主教夹在中间充当翻译。   “吉安,你说这个中囯人说的,是真是假,地中海里果真蕴含有石油么?如果有的话,那么它们究竟藏在哪里?”   “从大海里勘探石油?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有些不太现实?”   教皇国方面邀请时热情,接待时冷淡,造成这种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陈慕武先和意大利政府那边见了面。   从奥斯曼土耳其手中赢到了这块殖民地以后,意大利政府所做的事情就是把当地土著从沿海一带适宜生存的地方,强迫他们移动到了内陆不太适合生存的地区,然后又从国内穿越地中海,运来了大量的本国移民,占据了那些土著人欠揍之后空出来的土地,并在这里建设属于意大利人自己的城市,修港口、修铁路、修建各种工业和基本生活设施,他们是真情实感地把这里当做了自己国家的领土,并亲切地把这块刚刚得来的土地,称作是“意大利的第四条海岸线”。   庇护十一世出生在米兰,他的母语也是意大利语,第二外语则是在教会中通用的拉丁语。   你看看,他在报纸上都发表了什么观点?   难不成来到梵蒂冈之后,要教皇陛下和他探讨一下,上帝在第六天造人的时候,是不是同时也创造了外星人么?   所以为了国内安定,他们必须寻求其他适合生存居住的地方来移民,于是荷兰人选择了南非,变成了那里的布尔人,而本人选择了南美洲的巴西,还有吵嫌半岛和东三省,甚至妄图蚕食中囯。   然后两次工业革命爆发,虽然西方国家所需的东西,从蔗糖和烟草变成了工业原料,棉花、羊毛、煤炭、铁、铜、锡等金属矿石,但他们贫瘠的本土依然不能提供,只能继续从各自国家的殖民地掠夺,或者是向其他国家购买。   首相大人摇了摇头:“美国人只想着赚钱,我们未必能在他们那里获得太多好处。   还是我们自己先试试看吧.”   可是哈勃不一样,他虽然是教宗邀请陈慕武到罗马的一个“添头”,但毕竟是个美国人,还是有着宗教信仰的。   如果把“利比亚”这三个音节说出口,怎么能保证对面这个光头不会抛下自己,单独拉一个勘探队自己去寻找去开发呢?   打开通商的口子以后,这些租界才又担当起了从中囯掠夺资源的这一角色。   不会真以为一个坚持“上帝创造了整个世界”的宗教头子,会真的有闲工夫和科学家们探讨宇宙的起源到底是什么吧?   他故意说出地中海,还给了一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暧昧地点,就是为了能有这么一个结果。   “首相阁下,其实从大海中钻井取油的这项工作,早在本世纪以前,就已经被美国人给做出来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趁着中囯人还在寻找他那个律师的时候,先派出一个勘探队,在西西里岛附近海域尝试一下独自寻找。   但是这个异教徒背叛的比谁都快,这陈慕武还真不愧是新闻媒体的宠儿,来到罗马两天,就已经两次登上了意大利国内最大的报纸《晚邮报》,一次和意大利的当权者兴高采烈地握手,另一次……   法国的是包括阿尔及利亚在内的几乎整个西北非洲,而意大利对应的,就是那个曾经出过自不量力地企图凭借一己之力对抗联合国五大流……善人的卡大佐的利比亚。   应付完了意大利首相这个从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陈慕武此次的亚平宁半岛之旅,就只剩下了一个任务,那就是两天之后和罗马教皇庇护十一世会面。   一般而言,列强们开辟殖民地总共有三种目的,其一是资源掠夺,因为科技水平的发展,宗主国需要大量资源,但又因为种种原因,国内不能为期提供,所以才要开辟殖民地,在热带建立种植园掠夺蔗糖、茶叶和烟草等经济作物,并附带进行奴隶贸易。   陈慕武完全不懂面见教皇时所需要行使的一系列礼节,为了表示对科学家的尊重,对方也就没有太在意这些事。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什么教皇国的事情,因为看样子就算是提了,也不会有太大的说服力。   当初占领利比亚,只是为了能解决自己国内人口过剩的问题,谁能想到脚底下的这片土地当中,居然还蕴含着整个非洲最大的石油储量呢?   不过,陈慕武只是点明了在地中海附近存在有石油矿藏,他并没有继续告诉餐桌对面的两个人,石油所在的具体地点是哪里。   明明都已经是破落户,可偏偏他们的穷讲究还不少。   他高高兴兴地穿过罗马和教皇国的边境,来到了梵蒂冈城。   在梵蒂冈,陈慕武的等候时间甚至比前两天在威尼斯宫会客室里还要久。   而在威尼斯宫内的首相官邸,参加晚宴的另外两个人也在讨论,陈博士提出来的地中海石油,究竟储藏在哪里。   陈慕武很耿直地摇了摇头,他必须坚决否定对方的这个问题,不能让神棍们利用自己在这方面大做文章:“既然陛下提到了《创世纪》里的记载,那我也用其中的内容来说一下这件事好了,——我并不是信徒,只是为了能和陛下见面,而提前了解了一些相关知识,——那里面说上帝第一天创造宇宙,第六天就创造出了人,可是在现实中,别说是第六天,就算是第六千天、第六百万天、第六十亿天,地球都可能不存在于我们这个宇宙当中,更别说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了.”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陈慕武当然不是天主教徒,他接受教皇国的邀请,完全就是觉得到世界天主教的中心去走一走转一转很有意思,就像教宗在电报中说的那样,他都到了科莫,干脆就南下罗马一次,权当是做公款旅游。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六是虚指?”   奥斯曼帝国虽然曾经风光无限,领土占据了亚、欧、非三个大洲,鼎盛时期能和地中海沿岸的欧洲国家掰掰手腕,可是进入近代以来,奥斯曼也像大清一样迅速衰落,原本的领土被欧洲列强的一块一块地蚕食。   陈慕武前天才和意大利首相亲切交谈,今天就义正言辞地支持教皇国复国,谁信啊?   教廷方面要的只是把今天教皇和陈慕武还有哈勃见面的新闻刊登在报纸上,让全世界的读者认识到,教皇并不是遵循封建传统的老顽固,而是也在努力接受我们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科学知识,把教皇的形象树立得更加丰满,那也就足够了。   今天的这餐晚宴,总的来说算是达成了一个不错的成果,宾主尽欢。   晚宴结束之后,朱兆莘邀请一年多时间不见的陈慕武去公使馆秉烛夜谈,后者欣然接受,因而也就没再回他和哈勃一起住的那间旅馆。   他之所以邀请陈慕武和哈勃前来,就是看中了他在科学界和新闻界中的名气,想要蹭蹭热度,让陈博士替被意大利侵占了领土的教皇国发声。   意大利这个国家虽然统一的晚,但是在国力渐渐强上之后,也就想着能不能像自己隔壁的法国人一样,在地中海沿岸,分割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出来。   “容我再举一个《圣经》当中的例子,如果犹太人拿着《圣经》说,现在被英国托管的巴勒斯坦是他们祖先的应许之地,难不成就应该把这块地方拱手让给犹太人吗?我实在是不太认同现在欧洲支持他们这些人.”   听到主教给他翻译完陈慕武的一番发言,庇护十一世很无奈。   他自己连重振中世纪荣光,让教皇国复国这件事都做不到,谁还会去管犹太人复不复国? 第315章 54查德威克的问题   面对一个坚定地支持红色苏连的疑似无神论者,同时还持有各种稀奇古怪观点,说什么“外星人可能存在”,“人类可以进行通灵术”之类的怪话的疑似异教徒陈慕武,就算是教皇本人给他传教,估计也不能劝这个迷失的羔羊迷途知返。   而又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最大的神棍之一归结成为了一个神棍的陈慕武,他也肯定不能给一心迷信着神创造宇宙神创造万物的教皇讲讲,什么是科学,什么是物理。   这东西要怎么讲?是从古希腊开始,还是从哥白尼、伽利略开始?   恐怕讲着讲着,陈慕武就要和教皇讲出一段血海深仇的恩怨,替他的前辈们好好跟庇护十一世算算几个世纪以来的新仇旧恨,当场来一个“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所以陈慕武同教皇陛下全程的谈话过程里,基本上就是“你说前门口子,他说胯骨轴子”,鸡同鸭讲,索然无味。   他和教皇在罗马梵蒂冈城里的这次会面,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就已经算是重大的成功。   只是有些可怜从美国跨越大西洋,千里迢迢来到欧洲的哈勃,他乘兴而来,结果就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不过哈勃在欧洲的这几个月,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他最起码还是游历了欧洲大大小小的大学和天文台,也见到了陈慕武,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离开美国加州的威尔逊山天文台,用自己的前程赌一赌陈慕武究竟能在北欧那边掀起什么浪花来。   比起在威尼斯宫首相官邸,和墨索里尼从下午还是见面,一直到晚宴结束以后才离开的那次,今朝和教皇的会面,对陈慕武来说就简短了许多。   大家彼此交谈了差不多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对方就以教皇陛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这个借口,端茶送客。   临别之前,依旧是合影环节,一直到此时,全程都有些萎靡不振的陈慕武总算是来了精神。   因为在站到庇护十一世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位只在新闻中见过的一位故人。   陈慕武很想在并排而立的时候,用指头轻轻地挠一挠教皇的手背,看看教皇陛下会不会一个巴掌朝自己那只淘气的手抽过来。   离开了梵蒂冈城之后,他们两人的这次罗马之行就算完成了任务。   哈勃还想邀请陈慕武一起去来罗马时途径但是没有下车的比萨转一转,看一看传说当中伽利略扔铁球的地方。   陈慕武倒是也想去那边,用自己的照相机拍一张向斜上方伸出胳膊,“扶”着斜塔的错位照片,但是想到现在这个时间段,在意大利国内做出这个手势有些敏感,可能会被某个党派误以为他是他们的同路人。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是他不得不考虑的,那就是科莫会议,还有罗马之旅,虽然还算是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也已经让他离开剑桥大学半个多月快一个月的时间。   陈慕武现在的身份,不只是处于卢瑟福荫庇之下的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他身上还额外担负着一个重担,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代理主任。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卡文迪许实验室当中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师那么信任地把整个实验室托付给自己,陈慕武觉得必须不能让实验室在他的手上出现任何差错,否则等卢瑟福从新西兰回来之后,再次见到老师就不太好交代。   所以他只能拒绝了哈勃的邀请,让旅馆的前台帮自己买好最早一班从罗马去巴黎的火车票。   同时又请他们在买到票之后,给法国的德布罗意拍电报,让那边帮自己买后续从巴黎到伦敦的火车渡轮联票。   虽然途径有艾芙和德布罗意所在的巴黎,可是这座城市他依然不能多做停留,只能在到达以后等待发车的那几个小时里,和大家草草地见上一面。   当然,用不了多久,陈慕武还会再次回到巴黎来。   趁着在罗马的最后一点时间,他又请费米带自己在市区内逛了逛街,从意大利带走了不少本国特产,烟草。   ——这种经济作物,是意大利国内无数不多几种能够对外大量出口的东西,享誉全欧洲。   陈慕武带这么多回去,当然不是为了他自己享用,而是给自己的老师卢瑟福,还有剑桥大学里面众多的大烟鬼们,尝尝意大利烟草的品质到底如何。   他的本意是好的,觉得既然好不容易到了一次意大利,必须给别人带点儿特产回去。   可带特产的后果就是,陈慕武在从多佛进入英国海关的时候,被一口一个“陈博士”、“陈会士”亲切叫着他的海关工作人员,在烟草上面狠狠地收了一笔重税。   好人难当啊!   在罗马的时候,陈慕武只考虑到了最坏的一种情况。   万幸等他从伦敦回到剑桥郡,发现卡文迪许实验室仍然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想象当中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故都没有发生。   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和礼物放回到三一学院,刚进入实验室,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中后不久,查德威克就找上了门。   “陈主任,意大利之旅还算顺利吗?这几天我可是天天都能在报纸上看到英国媒体们转载有关你的消息.”   或许单凭陈慕武一个人,还不足以赢得舰队街的那帮人如此高的关注度。   但这半个多月,跟他见面的都是什么人?   一个是意大利王国的首相,另一个是全世界天主教徒们的最高领袖。   不光是亚平宁半岛上的两个大人物,最要命的是那个罗马大学的那个没什么名气的理论物理学教授费米。   他吸引眼球的方式,更加出其不意。   陈慕武说宇宙不是静态不变而是不断膨胀的这件事,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   然而费教授更加别出心裁,他居然说自己在陈博士的指点之下,计算出了外星人可能存在,并且应该已经拜访过地球,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在地球上留下他们到访的痕迹。   这个石破天惊的理论一提出来,不管陈慕武再和谁碰面,都不值一提了。   有钱的人听收音机,没钱的人看报纸。   可不论他们用何种渠道来获取新闻信息,却都能了解到剑桥大学的陈博士,在刚刚结束不久的阿加莎失踪案之中展现了强大的通灵术之外,又整了一个新的大活儿——外星人可能存在。   因为广播是通过声音朗诵新闻来传递消息,所以播音员们必须要按照播音稿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对着麦克风读出来。   但报纸就不必如此了,报纸版面上的一篇新闻中,最吸引人目光的当然是字号更大的标题。   全英国的大小媒体,在报道这篇新闻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个标题,“外星人存在”。   有些稍有良心的记者,会在这两个单词中间加上一个字号稍微小一些的“可能”;   但还有一些不负责任,一直都看陈慕武不顺眼的盎格鲁-撒克逊记者,直接在标题前面加了一个“陈说:”。   ——是儿欲使吾居炉火上耶?   现在这个年代里,人们的娱乐活动本来就很匮乏。   有钱的人当然可以选择去旅行、去打高尔夫、打板球,看歌剧、看芭蕾、看足球、看最近刚刚推出的有声电影,在自己家里举办、或者参加在别人家里举办的沙龙和派对。   但是没钱的人,娱乐活动少之又少,把报纸上每条新闻每一个单词都逐个读一遍,是他们每天生活当中必不可少的娱乐内容之一。   不过自从这条新闻出来之后,大家的娱乐活动突然就多出来一项。   那个意大利人不是说,经过他的计算,宇宙中可能存在已经到访过地球来的外星人,只是地球上缺少这些外星人来过的痕迹么?   那这句话,是不是也可以从别的方面进行理解?   只要能在地球上找到那些神秘的痕迹,就能确认外星人的存在了?   于是英国,或者不限于英国的全世界闲人和冒险家们,都开始踏上了寻找外星人踪迹之旅。   最先遭受他们荼毒的,是伦敦西南一百英里的索尔兹伯里巨石阵。   虽然已经有历史学者和考古学家们,早就盯上了这一个地方,想要确认这是生活在此处的早期人类的杰作,并探明这些摞在一起巨大石块儿的真正用处。   可是大众们才不管这里是不是什么历史遗迹,纷纷驱车或者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来到巨石阵观摩外星人们留下来的痕迹。   有些颇具商业头脑的,还从周边城市花大价钱请来摄影师,为到访的游客们提供拍照服务。   他们更是这些人当中,最坚定地宣称外星人存在的那帮人:把一块又一块硕大无朋的长条形石块,说成是外星人到访地球时所乘坐的银河列车的车厢。   而这些石块之所以杂乱无章地码在地上,也是因为在快要到达地球的时候,列车出轨失去了控制,所以才恰巧砸到了这一块地面上,经过长时间的自然作用,车厢变成了车厢化石。   而潜伏于地球当中的外星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利用这些堆积在一起的巨石修好列车,离开地球,回到他们自己的星球上去。   所以说,不知道哪一天,这些巨石就会从地球上消失,属于是看一眼少一眼的东西。   如果都到访此地却不拍张照片的话,可能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这些人靠着几个照相摊子,在巨石阵附近赚了一笔快钱。   但是更具有商业头脑的人,才不稀罕起早贪黑来到荒郊野外,靠着扯着嗓子吆喝给别人拍照赚几个辛苦钱。   他们直接宣称自己就是外星人的后代,并且具有地球人不具备的超能力,就像唯灵论的神棍们赚(pian)柯南·道尔那些人的钱一样,他们也收割了一波迷信外星人的有钱人的韭菜。   而世界各地的探险家们,也纷纷以这件事为契机,再次踏上了去往各大洲的冒险之旅。   非洲东部的大裂谷——外星人劈开的;   墨西哥的太阳金字塔——外星人的祭坛;   复活节岛上的人脸石像——外星人的自画像;   ……   既然巨石阵是外星人来地球时所乘坐的银河列车的车厢,那么很自然就能联想到,列车降落和前进时,同样也需要的车轨。   看上去,长城的那个形状和材质,还有连绵几千英里的长度,很符合外星人这个噱头。   但是却没人质疑长城是外星人到访地球的痕迹,不是因为英国和中囯之间隔着大半个地球,列车降落时出轨出得太远了一些,而是因为中囯几千年的历史从没有间断,很清楚明白地记载了几次修建长城的时间。   这一次,由报纸转载的新闻所掀起来的风风雨雨,倒是没有像上次通灵术那样刮到剑桥大学。   更没有人产生和之前在意大利科莫的狄拉克的同一种想法,把陈慕武当成外星人,应该把他抓起来进行科学研究。   刚刚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陈慕武,甚至都不知道英国现在有这么一回事,查德威克过来和他打招呼的时候,说陈慕武几次登上了英国报纸,他还以为是指自己和墨索里尼还有庇护十一世见面的那两次。   ——毕竟这两次会面都拍了照片,而且不出意外的话,照片肯定会登上米兰《晚邮报》和教皇国的《罗马观察家报》的头版头条。   这些天忙得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附和着费米,在报纸上说过有关外星人这件事了。   “科莫会议的成果如何?粒子加速器卖出去了多少台?”   查德威克想了想,又补充了后面这个问题。   他不想听陈慕武描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几篇论文在物理学家的聚会上取得了什么样的影响,他只卢瑟福启程之前一直念叨着的发财,到底发没发,发了的话又发了多少。   还没等陈慕武回答,多日不见的奥本海默却先推门跑了进来。   他没有表达对陈博士的思念之情,而是开门见山地说了另一件事。   “陈主任,外面有人找你,他自称是联美影业的工作人员。   联美!卓别林的那家!” 第316章 55站着把钱给赚了   其实不用奥本海默解释,陈慕武也知道联美电影公司是怎么一回事。   电影这种新兴的娱乐方式,虽然并不是美国人发明的,可是美国人早就意识到了,电影市场的前景有多么巨大,多么广阔。   再加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大部分都仅仅局限于欧洲范围之内,小部分在非洲和亚洲,几乎没有波及到美洲大陆的本土。   所以在欧洲战场上几个国家打得水深火热,头破血流的时候,美国人民的生活依然过得很滋润。   再加上发了一笔不菲的战争财,让美国的经济也跟着蓬勃向上发展。   紧随而来的是美国人的精神文化需求有所上升,于是电影工业便蓬勃发展,一开始是爱好者们出于兴趣自发拍摄、制作、剪辑、播放。   华尔街的大财团、大资本家们嗅到了蕴藏在电影背后的巨大商机,于是他们投入了大量资金插手入行,进军到电影业当中,成为了谋取利润的一种手段,美国的电影水平也在这一阶段得到了巨大的进步和发展。   雄厚的资本,还有不断增多的影片产量,都保证了美国电影市场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倾销。   德国的泡利,结束了一个星期的柏林大学理论理学教授的工作之后,在周末走进街头的电影院,打算看看电影放松放松,他看的是美国的电影公司出产的影片。   面对这种近乎于“杀鸡取卵”般的压榨方式,小的电影人可能要选择忍气吞声,默默地忍受着不公待遇,毕竟他们还要指望通过电影公司的渠道,把自己拍摄的电影卖出去。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身为敌对国家英国人的查德威克一直都被关在德国的战俘营里,幸亏有一众德国科学家们为此奔走,到最后由德国科学院出面,给查德威克找了一个可以做些简单实验的破败的地方。   韦斯穆勒退役之后,因为经常游泳训练而锻炼出来的一身肌肉,让他在美国又加入到了电影行业中,拍了很多部人猿泰山的电影,他在里面扮演泰山。   “但是,我觉得价格好像定得贵了一点,除了美国人之外,其他的欧洲大学基本上都买不起。   这次开会的时候,德国的普朗克教授从刚一见面就开始和我说,希望我能把价格稍微往下降一些,柏林大学那边也想买一台.”   “但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请示一下卢瑟福爵士?要不然我去给新西兰方面发个电报,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当然,你也知道,他们美国人有的是钱,底蕴不足而且好面子,经常向欧洲的高校们看齐,剑桥大学就是他们的标杆之一。   “我估计到那个时候,美国那边的粒子加速器已经安装完毕,他们也应该清楚,这个大家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到时候再想向其他大学推销机器的话,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们有的东西,他们总想在第一时间就搞到手,现在有了这么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肯定就不会错过.”   “因而我觉得,只要价格差不太多,那么还是赶快卖出去,能赚一笔是一笔.”   所以查德威克对德国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讨厌那个关了自己数年的国家,但另一方面,他则对帮助过自己的德国科学家们很是感激。   “陈博士,我当然也想让粒子加速器的价格降一些,使得世界其他的国家和大学也能利用最先进的仪器进行科学研究,创造出更多的研究成果,从而推动物理学的进步,还能更好地造福全人类。   陈慕武起身和查德威克一起离开了办公室,径直走到了一楼的那间会议室兼会客厅。   查德威克点了点头,陈慕武的这番说辞让他深以为然。   陈慕武并没让奥本海默离开,不过后者还是默默退出了办公室,并随手关好了门。   但其实如果硬要找的话,也能找到陈慕武和电影之间的另外一层联系。   “呃,其他的,康普顿教授说他已经给美国各所大学的物理系派了电报,我想如果事情发展顺利的话,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陆陆续续地有人来到英国和我们签合同.”   而且联美这公司创立没多长时间,如今勉强算是能够在美国电影公司当中立得住脚,根本就不可能开得出来一个让陈慕武心动的价码。   之前陈慕武和艾芙在巴黎看的那部《淘金记》,就是卓别林在创立加盟联美电影公司之后,发行的作品。   “今年下半年,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还要在比利时开索尔维会议,刚刚在意大利分开的大家,又将会在布鲁塞尔见面。   虽然刚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椅子还没坐热就节外生枝,但陈慕武是分得清什么是本职工作,什么又是休闲娱乐的。   可是这一系列电影哥们还打算自己亲自组建电影公司呢,怎么可能会拱手让人?   除非有钱的美国人能够开出来一个让人不能拒绝的价格,陈慕武才会考虑考虑。   他可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当中的老留德派,只是和其他的德国留学生不同,别人留学去的是大学名校,是实验室、研究所,而查德威克留德留的则是战俘营。   “罗伯特,我知道了,请他们稍等一会儿,我和查德威克先生还有事情要说.”   他在1924年的巴黎奥运会的游泳比赛上,在自由泳的项目当中,有一个来自美国的手下败将,名字叫做约翰尼·韦斯穆勒。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刚一回来,美国人就找上了我。   ——我是说联美影业的这个美国人,不是指奥本海默先生.”   他们虽然靠着电影卖票,卖拷贝,卖海外的版权,从观众和电影院那里赚了不少的钱,可回到电影制作的另外一端,能够让电影奋力诞生的编剧、导演和演员这里,资本家们却不愿意提供与他们的能力和付出相匹配的回报,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进行剥削,尽可能地压低片酬,同时还不允许工作者们在题材选择上根据个人喜恶来自行决定,而是规定他们必须拍摄市场欢迎的题材,从而使自己的利益得到最大化。   只是……   这些知名的电影人中,除了刚刚奥本海默提到的卓别林,还有那个被誉为“美国电影之父”,代表作是《一个国家的诞生》和《党同伐异》的格里菲斯,以及范朋克和毕克馥夫妇这四个人。   而远在远东的仩海,刚刚写完一篇新文章的鲁迅先生,放下手中的笔和烟头,伸个懒腰舒展舒展身子,离开座位走出家门,同几位年轻进步的学生走进租界中的大戏院,幕布上播放的依然是美国的电影公司出产的影片。   他心里的想法,是认为联美公司的人真是好眼光,能够盯上陈乔治这个继福尔摩斯之后,又一经典的侦探角色ip。   什么叫站着把钱给赚了?这就是!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做。   我想如果爵士在实验室当中的话,也应该会同意你的做法。   虽说卖出去一台就已经属于是开了张,但显然,查德威克,包括远在新西兰老家的卢瑟福,他们都在期待着更多。   “陈博士,你就这么确信这一点?”   德国这个代表国家的单词,深深触动了查德威克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地方。   奸商,妥妥的一个奸商。   战后因为德国战败,德国科学家全都被排除在了世界科学交流的范围之外,查德威克也是较早的一个为此事各处奔走的英国物理学家。   “陈博士,你好,我是联美影业的工作人员.”   刚刚兴冲冲进到办公室来的奥本海默,没想到查德威克也在这间屋子里。   他又在心中埋怨企鹅出版社的那边办事不太牢靠,怎么碰到一个美国佬询问,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自己的笔名给曝光了呢?   他这句话说得很诚恳,而且也确实像是老师嘴里能说出来的话,而不是在取笑自己。   资本的入行,让美国电影在这一时期取得巨大的成就,但资本家们却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压榨人的机会。   现在听到陈慕武忽然提起了这个地方,他的内心其实是很想附和这个降价的提议的。   这名选手原本应该是一百米自由泳的奥运会冠军和世界冠军,可惜在巴黎那次因为横空出世了一个陈慕武,抢了他在奥运会上的风头。   看到有一个东亚面孔的人走了进来,会议室中的人赶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但他不但不会挨骂,反而还会因为降价把东西卖出去,让别人念他一个好。   联美的人,跑到剑桥来找自己干什么?   难道说是他们想要把陈乔治系列的侦探小说改编成电影搬到银幕上,所以先去了企鹅出版社,打听到自己这个原著作者的信息之后,才来找他的吗?   这个猜测,是陈慕武心中的第一反应,也是他经过短暂思考之后,认为是能把自己和电影之间联系到一起的唯一一件事。   因为陈慕武还要去罗马,随身携带过多的东西既不方便也不安全,所以在科莫和康普顿签的那些文件,全都让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他们带了回来。   但对于一些有名气有才华的电影大师来说,他们显然是不能接受被资本家们这样对待。   “那份合同我的确收到了,我是指其他的……合同.”   “多谢您的转告,也多谢老师的夸奖。   我们还是说回粒子加速器吧,查德威克先生。   赵先生他们没把和芝加哥大学签订的意象合同带回来吗?”   “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当然也可以。   但我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降价不但是必须做,也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当然,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以至于陈慕武根本就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几个志同道合的知名演员和导演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决定脱离那些被华尔街的资本家们控制着的电影公司,自己筹备资金组建只属于他们的电影公司,远离束缚和压迫,争取更多的创作自由和更大的利润,于是联美诞生了。   他打算先回答完查德威克的问题,给他一个交代,然后再去接待从美国而来的客人。   虽然从他入学剑桥开始已经过去了几年,可彼此之间的关系相处的依然不算融洽,只能保持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状态。   虽然也有本土的电影导演和从本舶来的东洋片,可终究是敌不过画面更加清晰精美,故事情节更加有意思的美国电影。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反正才华都在自己身上长着,谁也抢不走。   陈慕武既怕房间内的查德威克误解,又怕门外的奥本海默误解,所以不得不在最后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不过查德威克还是笑着回应道:“陈主任,您还真是一个大忙人。   很久以前卢瑟福爵士就曾经跟我说过,说卡文迪许实验室能出您这么一位经常登上报纸和广播,同媒体打交道的话题性人物,其实还算是一件好事,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为我们实验室吸引到大众们的注意力,说不定也能让那些经常在嘴上说着‘热爱科学’的有钱人,给我们多捐赠几笔经费.”   说不准这辈子因为奥运会冠军是他的,风头也是他的,所以电影公司们没有把目光盯上韦斯穆勒,而是认准陈慕武,想要请他来出演泰山呢?   “既然你还有客人,那我就不再多打扰你了。   实验室这么多天的交接工作,等明后天我再来找你.”   陈慕武接过这个人递过来的名片,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大导演,结果上面写的只不过是一个业务员,常驻欧洲,负责在这边处理一些卖拷贝和其他事宜。   这联美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一点,买改编权不说导演亲自来,怎么也得来个副导演制片人什么的吧?   陈慕武现在心里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认为他们是想买陈乔治的版权。   可来者接下来说的话,才让他意识到自己这是完全想错了。 第317章 56被迫推迟的婚期   陈慕武还一心期待着,要在版权费用上大赚一笔,结果来的这个联美的工作人员,根本就不问也不关心陈慕武的笔名究竟是不是钱德勒·约克,绝口不提陈乔治系列的事情。   “陈博士,我是接到美国总部的电报之后,急匆匆地从伦敦赶过来的。   总部在电报上说,联美电影公司想要聘请你为……”   聘请?   一家电影公司,要聘请我干什么?   当导演?当编剧?当制片人?这三个选项都不太可能啊。   他和电影之间八字没一撇,而且联美这家电影公司自从成立伊始就是奔着赚大钱去的,根本不可能做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那是聘请自己做什么?   难不成是在报纸上看到了自己高大潇洒英俊帅气风流倜傥的照片,想要聘请自己去当电影的男一号?   那只能说,联美电影公司当中,还是有眼光非常不错的人的。   这番好意他心领了,但是演员这件事吧,还是算了。   兄弟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绝对不能再不务正业、节外生枝了。   陈慕武暗地里做了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心理建设,结果他这次又是自作多情。   看来,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看来也没什么区别。   “悉听尊便,静候佳音.”   陈慕武早就答应要在年初和年末分别离开英国,到意大利和比利时参加两次物理学术会议。   不过因为健美的体态,范朋克的演员生涯一般是以主演动作片为主,代表角色是佐罗和罗宾·汉,都是行侠仗义式的人物。   票房收入不足二十万美元,直接将格里菲斯打落神坛,他不再是那个用十一万美元拍《一个国家的诞生》,赚回来一千八百万票房的天才导演。   “那我用不用上个镜什么的?”   要是对方提出来,让自己参与到剧本的编写工作当中去,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情,他肯定不干。   那段视频中,居里夫人出现在窗边,兴奋地像个孩子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   “要不然等我和美国沟通一下,看看总部那边是怎么决定的,可以吗?”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去年年底卢瑟福突然要回新西兰,他临危受命,担任起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临时主任一职。   “——不过我有另外一个请求。   我打算在明年结婚,到时候能否请贵公司派一支摄影队伍来,我想要全程记录婚礼前后的所有情形.”   这么多机缘巧合加在一起,陈慕武打算干脆就和卡皮察一起办婚礼。   陈慕武心中惦记着的这十万美金的顾问费,并不是他异想天开。   他后来还得寸进尺地想要买一个能够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摄影机,可是德国的百货公司里没有,回到英国之后,伦敦的哈罗德百货里也不趁这种东西。   顾问?   随着电影被美国强大的电影工业系统被贩卖到世界各地的电影院,全世界的人们都把他当做是勇往直前的美国精神的象征。   一开始,是卡皮察决定在今年结婚。   早期电影和物理学唯一有关的地方,可能是特效的设计?   “你们……你们是要拍有关物理方面的电影吗?”   “我目前暂时同意这件事情,但是一切都要白纸黑字地落实到纸面上,最好让你们公司拟个合同出来.”   请注意,这里的两百多万美金是1916年的美金,其购买力远远大于一百年以后的美元,换算下来差不多此时的一美元等于日后的将近三十美金。   然而格里菲斯这部充满了个人理解的电影,在上映之后也取得了完全意想不到的效果。   外星人这个热度才刚刚兴起不久,这种电影就立刻上马,完全就是临时抱佛脚,故事走向当中肯定有很多不合情理的地方。   要不然对方为什么要聘请自己当顾问?他实在是想不通。   拿着仨瓜俩枣的顾问费,干编剧的活儿,陈慕武又不傻,他才不会受这种剥削和压迫呢!   “什么都不需要您亲力亲为,我想大概到时候等电影最终拍出来,只需要允许供公司使用您的姓名,在报纸上刊登一则类似于‘外星人研究专家陈慕武博士看了都说好’之类的广告语就可以了.”   不管如何,自己结婚这件事情,陈慕武还是想要好好地记录一下。   陈慕武因为习惯了未来的那种高大上的电影,其实对这种早期十分简陋的剧情片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偶尔走进电影院,也不过是看看卓别林的喜剧放松一下而已。   同样,fairbanks应该是“费尔班克斯”而不是范朋克。   “这……”   联美电影公司的创办人之一格里菲斯,在公司成立以前的1916年就办出过花二百多万美金拍《党同伐异》的事。   上了年纪的人手中拄着司的克,而烟瘾大的人,食指和中指这两根手指尖,总是夹着烟卷或是雪茄。   没办法,陈慕武只能把自己的这个愿望暂时搁置,但一直都不是很死心。   陈慕武想了想,反而拒绝了对方:“我很喜欢看联美的电影,顾问费就算了。   资本家们也因为这部电影而意识到了,不能让导演们随心所欲,于是自此之后,好莱坞的电影公司们,更倾向于制片人中心制这种电影生产模式。   来到剑桥的这名工作人员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他来之前也没做这方面的预案,所以并不清楚应该如何应对陈慕武提出来的新要求。   光是拍一些照片总觉得不够,如果能摄制成影像的话,不仅更有纪念意义,也能为以后的人搞研究时,留下一份珍贵的历史资料。   为了赚钱,大家都是什么东西火,就立刻来蹭什么东西的热度。   这……   陈慕武和卡皮察既是好朋友,又都是在剑桥大学学习工作的外国人,都是物理行业的从业者,也都从法国娶了一位姑娘,两对情侣彼此之间还互相认识。   可是,范朋克不继续拍他的个人英雄主义式的电影,为什么又突然要拍外星人了?   和卓别林一样,范朋克也是默片时代的美国著名导演,同样很擅长自导自演。   卓别林和范朋克创办联美电影公司,可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他的老婆毕克馥,真实的姓氏是pickford,和未来三喵军团的国门皮克福德同姓。   范朋克是联美电影公司初创时的四个合伙人之一,他和其中的另一位毕克馥女士是夫妻关系。   陈慕武很久之前看到过一些动图,里面有卓别林在拍摄《摩登时代》时,几个危险动作在实际拍摄时的拆分图解。   原来如此。   送上门的联美电影公司,陈慕武觉得不用白不用。   “……聘请您为我们电影公司的顾问.”   虽然都在同一家电影公司,但前者能花那么多钱拍电影,不代表后者愿意花十万美金请陈慕武来当顾问。   那还不如就干脆顺水推舟,自己不要顾问费,让他们来欧洲给自己当婚礼摄影师,大不了再贴点钱也行,结婚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而且婚礼上也少不了会出现各行各业的诸多大人物。   为了逃避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他们几个人才成立了联美影业,怎么到头来,他们反而还变成了资本家了呢?   那傻子才不同意这个邀请,什么都不做,就能白赚一笔钱。   陈慕武试探性地问道。   “那,如果我同意担任顾问的话,我应该承担什么样的义务和责任?”   当然,要是联美开出的价码足够高的话另说。   顾问是什么东西?   这让刚刚还在做着当演员男一号电影明星的春秋大梦的陈慕武,忽然有点儿心理落差。   顾问费这笔钱,给少了自己心里不舒服,给多了……估计联美那边也不可能给太多钱。   看来就是想利用自己的名气,为日后电影的宣传来做个幌子而已。   因为这些人的电影早在民囯时期就已经引入到了中囯,所以他们的名字在翻译的时候没有完全按照音译,而是都获得了一个中囯人名风格的译名。   ——和日后视频里的那些在大马路上作画,画出一个类似3d的深坑来整蛊过往车辆的司机的艺术家们如出一辙。   “导演说这个顾问的职位只不过是挂名而已,能在电影上映发行前起到一个宣传效果,并不需要您具体去做什么工作.”   在那段视频影像当中,参加会议的物理学家们,基本上人人都是穿西装打领带,脑袋上还顶着一顶软呢帽。   范朋克除了是卓别林的合伙人,他在今年的五月份还将和其他人一起在加州创立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并且出任学院的第一任主席。   格里菲斯是格里菲斯,范朋克是范朋克。   但格里菲斯加入公司,估计是想要更大的创作自由,以及打工慢慢偿还因为一部电影让自己后半辈子都在背的负债。   “写篇文章呢?或者接受记者们的采访.”   chaplin,严格按照音译规则的话,应该被翻译成“查普林”而不是卓别林。   比如里面有一个场景是卓别林悬在半空当中,双手紧紧抓住摩天大楼侧壁上的一个大钟的指针,努力让自己不要掉落到下面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当中去。   只是陈慕武想要上镜的愿望落了空,不能过一次当电影明星的瘾。   “好说,好说。   陈博士请您放心,至于顾问费这件事,鄙公司绝对不会亏待您.”   正是这么一段视频,让陈慕武觉得现在应该有能随身记录影像的方便器材。   陈慕武觉得,只有这个借位拍摄视觉差的东西,和他所擅长的物理学还沾点儿边,但说实话,这种对透视原理的熟练使用,其实更应该找美术生才对。   但现在想想,叶铿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记录这次索尔维会议,会议的主办方索尔维基金会专门请来了摄影师。   “没这个必要,陈博士.”   还有另外一个场景,他和女主角夜宿在商品货物琳琅满目的百货公司当中,感受到爱情滋味的主角在某层楼的大厅中兴致勃勃地滑起了旱冰,然后他一时得意忘形,忘记了身后的栏杆正在维修,并没有物品阻挡。   幸亏在女主角惊声呼喊的提醒之下,卓别林及时停了下来,否则的话,他很可能从几层楼高的半空中跌落,就算是不死也要摔一个高位截瘫。   当初奥本海默在柏林的百货公司给自己买了一台徕卡照相机,陈慕武就对这个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他们要是能掏出来十万美金,陈慕武当场就能给他们写出来《外星人》的剧本。   这个学院在未来最有名的地方,是它作为奥斯卡金像奖的主办单位,每年对外颁发奥斯卡奖。   但其实这一段所使用的只是借位拍摄,他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万丈高楼,身下也不是车来车往的繁忙马路。   当然,这么危险的场景,也不可能是实际拍摄,背后的原理仍然是营造出一种视觉差,那个没有栏杆的几层楼高的危险场景,其实就是一幅画而已。   他本人离地面的高度仅仅在一米左右,只不过是巧妙地布置了场景、演员和摄像机的位置,利用视觉差来营造出一种悬在半空中的效果。   “不是的,陈博士,总部在电报当中说,范朋克导演想要拍摄一部有关外星人的片子,聘请您来当这部影片的顾问.”   因而他也只不过是在心中想想而已,根本就没对眼前这个工作人员开出能让人惊掉下巴的价码。   因为他记得另外一件事情,在1927年也就是今年举办的第五届索尔维会议上,其实是有一段影像留存于后世的。   智能手机时代,打开照相机软件拍照那是“司空见惯平常事”。   可是在现在,想要随时随地记录影像,则是“愁断江州刺史肠”。   如果再去法国结一次婚的话,连带着婚前的准备工作和婚后的收尾,那他这一年当中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个主任,虽然是临时的,也太不称职了一点儿。   所以陈慕武的婚期只能往后推了一年,不过和家里那边说的还是今年结婚,让他们按照原定计划离开了仩海。   算算日子,应该再用不了几天,轮船就能开到伦敦的皇家维多利亚码头了。 第318章 57鸭子 氯化碘和溴   只是往美国拍一封电报而已,联美电影公司的那个业务员不必要折腾一趟返回伦敦,然后再回来,他只需要在剑桥郡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去郡里的电报局给美国那边拍一封等回电就好。   陈慕武也跟着去了一趟电报局,给英国轮船公司在伦敦的总部拍了一封电报,询问他家人乘坐的那班轮船现在行驶到了哪里,预计的入港日期又是哪一天。   不过,还没等到联美和轮船公司的回信,他倒是先等来了另一个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面的熟人。   年前,陈慕武去伦敦的时候,和约克公爵见了一面。   见面之前,他满心欢喜地觉得自己那额安全带的设计应该就快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结果见面之后,对方告诉他,安全带这个东西,英国的劳斯莱斯汽车公司根本就看不上。   陈慕武想要从中大赚一笔专利费的愿望落了空,更别提在汽车史上留下一个为司机和乘客安全考虑的好名声了。   当时的他是既郁闷又无奈,觉得明珠暗投,不能慧眼识珠的劳斯莱斯也不过如此。   可是,自己又不能赶嘴亲自建个汽车厂,自立自强地生产汽车……   为什么不能?   他自己或许实力有限,但不代表不可以找人合作,是不是?   念头通达之后,陈慕武当即就提笔给瑞典那边写了一封信,提到汽车将会在以后的生活中占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并表明他想要盖汽车厂,在瑞典独立生产汽车这件事。   他也没想到费米是个大嘴巴,自己计算出来一个正确与否还不好说的结论,就迫不及待地找来记者想要广而告之。   这封信他本打算写给瑞典王储,但因为王储殿下那时候还在环游世界的旅途当中,并没有回到国内,所以陈慕武将信转投给了小马库斯,让他等王储殿下回国之后,商议讨论一下。   凭借着收购爱立信和进军苏连市场这两步妙棋,小马库斯成为了自己这一代人中,进入到瓦伦堡家族核心圈子里的第一人。   靠,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和费米说这件事呢?   同这位瑞典财阀家族代表见面之后,陈慕武最关心的不是能不能在瑞典建立汽车工业。   “那它当然就是一只鸭子了!那些人们解释不通的东西也一样,它们像是外星人留下来的,所以就是外星人留下来的.”   他不光建议小马库斯收购,还提出了收购之后公司的运营策略,那就是暂避锋芒,不和势头正盛的以贝尔电话公司为首的一系列美国公司在欧美等主流市场抢蛋糕,而是要做最早一批吃螃蟹的人,去开阔有些神秘的东方邻居——苏连国内的市场。   毕竟想要把教育办好,又想要从事科学研究,源源不断地取得各种新成果,就需要大量的经费支持。   不过幸运的是,他这一面见得并不亏,陈慕武给他在商业上提出了一点建议,让初入职场的小马库斯成功站稳了脚跟,并且进入到瓦伦堡家族掌门人的视野范围内。   “于是巴拉尔做出判断,这种新液体并不是氯化碘,当中应该有一种新的元素存在。   这不仅是送去了电信技术,更重要的是做出了一种表态。   可是看着眼神中充满“求知欲”的小马库斯,陈慕武没理由不回答这个自己未来几十年里的合伙人。   傻子都知道应该把这所学校建在哪里,陈慕武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从小马库斯那里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说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应该会如期修建完成并投入使用后,陈慕武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马库斯觉得陈慕武给出来的这个比方很形象也很合理,所以说他其实也支持外星人来过地球,只是出于一位科学工作者的身份,所以不能对外公开发表看法,只能用这种很隐晦的方式告诉自己么?   “算了,还是让我举另外一个例子,来证明人类潜意识中对某件事物下的判断有多不可靠吧。   爱立信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和苏连联系,帮忙建设莫和列等苏连国内各座大城市的电信建设,完完全全就是一种雪中送炭的行为。   同时他也认定了陈慕武不光在科学研究上有一颗能够取得无数成绩的聪明的大脑,而且在经商上也有着敏锐的目光和超然的判断。   收到陈慕武的来信之后,小马库斯就开始留心瑞典国内和国际上欧美各国的汽车制造业。   甚至不光在美国国内,波士顿的大主教理查德·库欣也曾经用这套说辞,指责过那位被美国中情局暗杀了六百多次都没有成功传奇大胡子。   但是如果一下子让几十上百号人同时进入到剑桥大学,那别说是他这个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代理主任,就算是剑桥大学的校监贝尔福,甚至是身为天潢贵胄的英国国王的二儿子,约克公爵,都没办法能办得到。   “在拿到液体之后,李比希并没有用实验室中的化学仪器对这种新液体进行测量,他只不过是用肉眼看了看,又鼻子闻了闻,就草率地为其贴上了‘氯化碘’的标签,然后放到自己储藏药品的柜子角落。   陈慕武觉得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会陷入一方说不是外星人,另一方说是外星人的无尽混战当中去,所以他觉得换一个方向尝试着解释。   陈慕武极力让小马库斯建议家族对爱立信这家从事电话生产和电信服务的公司进行收购,并最终让瓦伦堡家族在这场收购战当中战胜了瑞典火柴大王克鲁格,拿到了爱立信的绝大多数股份。   但比起担心教育事业发展的主人,这位从北欧远道而来的客人却更关心另一件没那么重要的事情。   “对啊!”   “伱的意思就是说,因为这些东西又像是外星人修建的,人们又解释不通,所以他们就是外星人修建的.”   想要让这么多人同时入学,只有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办法,那就是突然天降猛男给剑桥大学捐了一笔巨款,在剑桥郡里买地新修建一所学院,并成功说服以贝尔福为首的剑桥大学评议委员会,让他们同意接受这所新成立的学院成为剑桥大学当中的一员才行。   起初,小马库斯刚刚参与到瓦伦堡家族的事业当中,就被派来讨好瑞典王储,于是和陈慕武有了联系。   其实汽车不汽车的,只是陈慕武为了他在斯德哥尔摩的那所学校,找的一种收入来源。   “如果按照刚刚的鸭子理论,无疑这种不知名的新液体,它就是氯化碘。   可是这么做,不就和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区别了么?   而且斯德哥尔摩和剑桥郡比起来,不仅少了一个看陈慕武看中囯人不顺眼、一定会从中作梗处处阻挠的校监贝尔福,还多了一个热爱中囯文化,和陈慕武关系处的不错的瑞典王储。   只是苦于欧美列强对红色苏连的天然不信任,在各方面进行封锁和围追堵截,让苏连人拉不到大笔投资,也不能引入西方的先进技术。   “巴拉尔一开始也和李比希一样,认为这种新液体是氯化碘。   但他却试着去证明自己的判断,结而这次尝试的结果是失败的。   “一位伟大的德国化学家,‘有机化学之父’冯·李比希男爵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一位德国商人向他提供了一瓶从海藻灰的滤液中得到的这种新液体,希望李比希能为其分析这瓶液体的组成成分。   如果只是靠着自己和瑞典王储还有小马库斯的关系,卖面子从他们那里索取经费的话,关系就总有变淡了的那么一天。   回答完陈慕武关心的问题,小马库斯突然变得有些神秘兮兮:“陈博士,你说这外星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倒不是当时的美国人开始思考上了哲学,而是因为某个姓麦的国会议员主义盛行的那个时候,他们用这个歪理邪说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就和南宋时期的莫须有差不多。   只有自己的“口袋有粮”,才能做到“心中不慌”。   “还有一种化学元素叫做碘,也广泛分布于大海当中,是人体不可缺少的微量元素,也能让淀粉溶液变蓝,从而作为淀粉的检测试剂存在。   他更德哥尔摩的那所学校究竟何时才能建成,别等到国内的选拔考试都结束了,结果瑞典的学校却没有竣工,让这些选拔出来的留瑞好苗子无处可去。   “这两种元素组合在一起,能变成一种叫做氯化碘的化合物,在温度较低时是一种红棕色结晶,而在温度升高后,会融化成为暗红色液体,还会有刺激性的气味。   “假如有这么一种液体,它同样具有卤素一样的刺激性气味,而且颜色同样是暗红色,来源也和氯化碘一样,都是从大海当中提取出来的,甚至如果去计算分子量,都能发现这种液体的分子量和氯化碘的分子量不相上下。   鸭子问题,在未来四五十年代那会儿在美国很是流行。   陈慕武很客气地给出了自己的回应,想要尽快把话题扭转到建汽车厂这件事情上来。   只是因为他年底的事务繁忙,外加在电报联系中陈慕武说他1927年初也要准备去意大利开会的事宜,因而两个人的见面,就一直等到了科莫会议开完之后的现在。   当时正值苏连换了话事人,并已经基本平靖了国内的局势,准备谋求恢复国家建设和经济发展的时候。   然而,小马库斯却偏要打破砂锅:“最近的报纸上报道了很多有关奇观的新闻,有的是早就存在的,有的则是最新才发现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些东西之前人类并无法解释他们为何存在,倒是你新提出来的这个外星人观点,能够解释得通。   ——如果没有外星人的话,这些东西是怎么修建的呢?这不正是你所说的,外星人再地球上留下来的痕迹,也就是外星人存在的证据吗?”   “这一放就是四年的时间,直到四年之后,法国的一位年青人,刚刚取得药剂师学位的化学实验室助理安东尼·巴拉尔也从蒙彼利埃的海藻灰滤液里得到了这种新液体。   这下好了,每一个来剑桥大学找自己的人,都避免不了要提及这件事。   “先不说外不外星人这件事情了,我想问这么一件事:如果一个动物长得像鸭子,叫声像鸭子,走路像鸭子,游泳也像鸭子的话,那么它是不是鸭子?”   “这东西谁又能说的准呢?就像我一直强调的那样,从概率上说,外星人或许会存在,但是地球上找不到他们存在的证据,一处都没有.”   每年解决三五个学生进入剑桥大学,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对陈慕武来说不成问题,尤其他现在还是实验室的代理主任,手中的权利比当学生时要大上不少。   “有一种化学元素叫做氯,它是我们日常食用的食盐的组成元素之一。   好家伙,这是要把英国第一的高等学府当做是人头攒动的集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我无法证明你是,但是当我看到一只鸟像鸭子一样嘎嘎叫……我当然会假设他是一只鸭子.”   他第一开始并不太看好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东方人,只是出于礼貌和王储殿下的面子,所以才和陈慕武见了一面。   自此之后,苏连国政府对爱立信大开方便之门,也正是靠着东进这一招,让这家本来就要亏损破产的瑞典企业,在苏连国内扭亏为盈。   “后来人们知道了,这种新的元素,叫做溴。   “瓦伦堡先生,我想通过这个在化学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例子,您可以明白,并不是长得像、叫声像而且会游泳的动物,它就一定是鸭子.”   “陈博士,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想说,虽然那些痕迹像是外星人留下来的,但并不一定是外星人,也可能是和外星人长得很像的地底人?” 审核了   等等吧,估计明天白天就能放出来,抱歉。   呃,我才发现我昨天有个彩蛋章的审核也没通过,是第五届索尔维会议的视频记录,大家还是去b站搜一下吧。 放出来了几秒钟,又被禁了   他不太理解,那为什么很求放出来几秒,让人红高兴一场?   tat 第319章 58小马,你要石油吗?   陈慕武觉得这个话题应该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光是谈论外星人还不够,在小马库斯这里,已经都想象出来了一种新型的“地底人”。   如果再聊上个三天三夜,那是不是还会继续想象出来其他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比如说手拿文明棍、身穿燕尾服、头戴高顶大礼帽的超级绅士;   穿着一身红、带着熊皮帽,动不动就会热得晕过去的英国队长;   靠烧煤的蒸汽机提供动力来源的蒸汽钢铁侠;   头戴蝙蝠面罩、同样没有超能力的第一代哥谭伯爵布鲁斯·韦恩;   ……   万年版权官司胜利者迪某尼刚刚创立还没几年,他俩就要把dc和漫威的超级英雄给一锅端了。   陈慕武赶快改变了话题,不能让楼再继续歪下去。   “瓦伦堡先生,我想说你千里迢迢从瑞典来到英国,应该不是和我聊世界上宇宙里有没有外星人这件事的吧?”   既然陈慕武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那小马库斯再继续聊下去就不礼貌了,虽然他很想搞清楚外星人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当然不是,我只是来的时候看了一路报纸,对您提出来的这个新鲜观念很好奇.”   “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陈慕武直接来了一个否认三连,“这完全都是罗马大学的费米教授计算得到的结论,不是,我看了他的计算过程,证明他算的没什么错误而已。   那个有关在瑞典建造一个汽车生产厂的建议,你和你的家里那边考虑的怎么样了?”   而高尔基汽车厂的生产线,便是从美国大名鼎鼎的福特汽车公司所引进的,甚至是委托美国的汽车大王福特,帮助在苏连建造起了整个汽车厂。   当然,他也不相信小马库斯真会把沃尔沃的股份全都卖给他。   陈慕武原本想的是一步到位,趁着沃尔沃还没出来的这个时间段,直接给他们来个一步到位,在瑞典创立吉利这个汽车品牌。   事情终于回到了正题,可是听到陈慕武的提问,小马库斯脸上显露出尴尬的神色。   对未来几十年的中囯来说,连飞机工业都比汽车工业更有价值,不说是拉一条生产线造飞机这种不太现实的事情,就是建造几座飞机修理厂,也能稍微提升一下军队在面对本人时的战斗力。   要不然陈慕武真有一种冲动,让小马库斯背后的瓦伦堡家族,提前几十年把saab给搞出来。   只是怕飞机修理厂的经费会装进航空委员会秘书长的钱包,然后经过各种巧妙包装,存进美国的银行私人账户里。   “瓦伦堡先生,我觉得你这个想法有些天真了,”陈慕武摇了摇头,“我想自从爱立信东进之后,你也到访过苏连几次,应该知道现在的俄国在工业上面的合作,和哪个国家走得很近吧?”   举一反三的商业头脑很不错,但是,如果小马库斯真的向自己的家族建议,也像爱立信那样去苏连那边倾销沃尔沃小轿车的话,那就真的会遭受商业生涯的滑铁卢,让沃尔沃这个汽车品牌死的很惨了。   这是另外的价钱,等什么时候有诺贝尔经济学奖拿,什么时候再说吧。   “呃,这件事情,我还没和家里说.”   汽车在国内的作用寥寥,再者说就连送礼的人也瞧不起国产汽车,动不动就是斯蒂庞克、总统同款卡迪拉克这种进口车。   “你把这家公司的股份卖给我,我就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陈慕武不是不想打击小马库斯刚刚燃烧起来的雄心壮志,只是他这些话说不出口。   难不成他要和小马库斯从头到尾胡乱扯上一通,最后得出华尔街即将在两年之后爆发金融危机,并最终席卷全球的预言?   不过就算不向小马库斯说这件事,瓦伦堡家族也不会在大萧条当中破产,因为背靠着瑞典整个国家,甚至连遭受的损失都很小。   小马库斯越说越悲观,不过说到最后他却突然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转忧为喜:“对啊,我们这个小汽车品牌也可以像爱立信一样,继续执行东进计划就好了呀!在我们的东方,那里是一片广袤的市场。   既然电信行业能打开,那我想汽车行业也一定能打开.”   一是国内始终都处在动荡之中,二是连像样的公路都没几条,三是石油全都靠进口而且还全是高价,根本就没有让汽车发展起来的环境。   收获了意外之喜的陈慕武这才把年前忽悠约克公爵的那一套和盘托出,他拿出了安全带的模型,告诉小马库斯,这种新汽车就在全世界范围内主打一个安全。   “我想不出意外的话,斯凯孚轴承长那边还是应该以生产轴承为主业,毕竟在这一行业中,瑞典的工业技术属于是世界上遥遥领先的。   当初力排众议收购爱立信就是陈慕武给他出的主意,所以这次小马库斯仍然期望坐在对面的东方人能为他提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未来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时间里,中囯国内最需要的工业产品,都不会是汽车这种东西。   “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是那个轴承厂叫skf斯凯孚,我们家有这家轴承厂的一些股票.”   陈慕武半开玩笑式地说道,他才不会白白地送给别人一个能够发财的点子。   小马库斯点了点头。   “别说笑了,陈博士,我就知道您一定想好了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做,否则也不可能在年前就给我写这么一封信.”   小马库斯苦笑:“哪里有什么未来的规划,这个汽车能够出现,也不过是一种巧合。   斯凯孚轴承厂本来就是给世界上各大汽车厂商做轴承加工的,美国的福特和英国的劳斯莱斯都从我们那边进货。   在这种情况下,轴承厂里有一位工程师先生,想要尝试看看自己能不能组装出汽车来,于是一步又一步,最终走到了今天。   “嗯,苏连现在一大半的工业和军工产业,都是从德国那边得到技术支持.”   “是不是叫沃尔沃?”   小马库斯的话说得还是很收敛,瓦伦堡家族岂止是有斯凯孚轴承厂的股票,他们家其实是这家轴承厂的最大股东。   虽然他们在电话工业上选择来立信,不代表在汽车上也会选择瑞典的一个初创品牌。   能和福特这种世界排名前几位的知名汽车厂商合作,傻子才会选择在1927年才生产出第一辆汽车的沃尔沃。   “上一个曾经尝试这么做的瑞典企业是爱立信,这家公司到最后死的多惨,想必你也看到了.”   “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陈博士,因为你不在瑞典,所以可能不太清楚。   现在瑞典国内的汽车工业已经起步,据我所知,哥德堡已经有一家新型的汽车公司,好像马上就要下线他们生产的第一款小轿车了.”   ——当然,不是造汽车的那个萨博,而是造飞机的那一个。   可是苏连的汽车工业,起步时间应该是在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正是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   一个小小的天文台,对瓦伦堡家族来说算不了什么,而派遣中囯工人这件事,那么多工厂都答应了,也不差一个小小的汽车厂。   从二十年代开始,两个国家签署了一系列涉及到经济贸易还有军事方面的协议,德国向苏连提供人员、技术、资金和设备等等的各种秘密援助,以便让苏连允许德国在其境内建立军事训练基地和工业基地。   至于让中囯工人进入汽车厂去实习工作学技术这件事,他目前只是有这么一种想法,并不想真正地使其落实到实处。   “苏连人如果想要购买汽车并发展汽车工业的话,为什么不和德国合作呢?”   “对对对,好像他们生产的汽车,就叫这个名字。   陈博士,您可真博学.”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吗?   这种两个国家互利共赢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二十年代末的美国入局,苏连选择了技术更好的美利坚,而刚从马克光速贬值的恶性通货膨胀当中走出来没几年的德国又再次陷入到了大萧条当中,然后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为什么?”   虽然苏连人其实并没有这么做,但陈慕武的这个问题,还是直接就让小马库斯刚刚燃起的斗志瞬间消散。   不过陈慕武还是有些不死心,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再从中分一杯羹。   “瓦伦堡先生,贵家族对这家汽车公司的未来规划是什么样子的?”   但谁想到自己错误地估计了时间,还是让沃尔沃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土地上冒了出来。   相反是他们家的竞争对手,那个靠着火柴起家的暴发户克鲁格会在经济危机当中大受打击,到最后家破人亡,自己也在巴黎的寓所当中盖木欧瓦。   没办法,德国人只能把目光看向了被西方列强排除在国际秩序之外的局外人,苏连。   “我想要在斯德哥尔摩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建一座世界上最先进的天文台。   而且这个汽车厂,以后也应该像瓦伦堡旗下的其他工厂一样,允许派遣中囯工人来实习和工作.”   “唉,”他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问道:“陈博士,那你说这家公司应该怎么办?是努力深耕瑞典国内的市场,还是说就应该壮士断腕,及时止损?”   陈慕武的问题脱口而出。   既然哈勃有和陈慕武一起来搞研究的意向,那肯定不能亏待了这位大天文学家。   而以福特为代表的美国资本家们之所以会帮助此前他们一直仇视敌对的苏连,是因为苏连第一个五年计划这个时间段,刚好赶上了那次几乎涉及到全世界各个角落的经济危机。   不出意外的话,努力深耕国内市场,应该就是历史上沃尔沃在刚刚成立的早期所走的一条路,然后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逐渐打起了安全创新这张牌。   爱立信能够顺利地进入到苏连市场,是选择了西方国家还在封锁苏连的这么一个时间点,抢了一手时间差,因此才能站稳了脚跟。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他又在问题后面补充道:“我在报纸上貌似看到过这条消息,‘volvo’,一个拉丁语单词,代表着滚滚向前,和汽车放在一起也正合适.”   小马库斯很痛快地答应了陈慕武的要求,还主动说只要这个汽车厂能站得住脚并且盈利的话,他会捐出每年百分之五的利润来资助瑞典的那所学校。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虽然战败的德国受制于《凡尔赛条约》,不允许他们发展海军和空军,也不允许他们拥有重型的军用装备,在民用工业领域也受到了英国、法国、美国甚至本等列强的打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海外市场也丢失殆尽。   “那你刚刚列举出了那么多的欧美各国汽车品牌,为什么不提德国的戴姆勒和奔驰两家汽车公司呢?甚至奔驰公司的创始人卡尔·本茨先生,还是世界上第一辆汽车的发明者。   而且瑞典王储早就想在首都修建一座气派的天文台,陈慕武提出来这个要求,算是同时满足了王储殿下的愿望。   “而这个刚刚起步的小汽车工业,我想只能在瑞典国内试着卖卖而已。   它一定比不上美国的福特和通用,英国的劳斯莱斯和奥斯汀,甚至我觉得连法国标致和雪铁龙,意大利的菲亚特这些有底蕴的汽车公司都比不上,又怎么和别人竞争呢?   在这期间,苏连在下诺夫哥罗德建造了赫赫有名的高尔基汽车厂,也就是生产被老一辈国人所熟知的嘎斯车的那一家。   又说在必要时候,可以搬出瑞典王室来做背书,没有国王的美国人,反而更喜欢欧洲的国王和贵族这一套东西。   他们才不生产像福特t型车这种平民汽车,要做就做高端奢侈品。   喋喋不休的一番话听得小马库斯是连连点头,但似乎说得都有点口感舌燥的陈慕武还是不满足,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既然打算发展汽车工业,那你们瑞典要石油不要?只要你开金口,我……” 第320章 59历史出现了偏差   就在小马库斯疑惑不解的眼神当中,陈慕武又像刚刚介绍安全带棘轮这个设计发明时的那样,把他前不久在意大利首都罗马的首相官邸威尼斯宫里,和意大利王国首相墨某密谈的那件事情,也全都向对方和盘托出。   虽然在罗马的时候,和意大利那边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双方也都同意签订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来约束彼此,免得任何一方的权益受到伤害。   可是不论是口头约定,还是落实到纸面上,陈慕武仍然会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靠谱。   因为对方可是一个知名的流氓国家,指不定哪天说翻脸就翻脸,在找到石油矿藏并最终打井成功开始大规模开采之后,就把陈慕武这个找井人给一脚踢开,自己独自吃独食。   尤其是这片蕴含着丰富石油矿藏储备的地方,还正是在意大利的北非殖民地之内,他们更会是为所欲为。   陈慕武倒不是怕自己从头到尾忙前忙后辛辛苦苦一场,最后连利润的百分之一的分红都拿不到。   那项每年都能入账的钱虽然算是一笔巨款,但对陈慕武来说可有可无,并不是雪中送炭的救命钱,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真正害怕不意大利那边不履行约定的,是自己那些每年进入意大利工厂实习工作学技术的工人的名额。   就算这些工人只能派送到二战爆发之后两国断交之前,但对陈慕武甚至对战时的中囯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   陈慕武觉得虽然当时在首相官邸里和对方相谈甚欢,并且还有中囯驻意大利的公使朱兆莘作见证,可他认为一是“从中做保”的朱兆莘在意大利人的眼睛里没什么地位也没有约束影响力,二是估计用不了多久,在北洋政府彻底倒台,遖京那边还没正式建立站住脚跟的时候,朱兆莘就会因为欠薪和北洋那边闹掰,从而辞官挂印,一气之下离开罗马,从意大利返回国内,黯然下野。   所以陈慕武的观点就是,必须拉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在中间做这个见证人,一开始他是想让这些做生意的朋友们介绍几个律师,和意大利政府签合同。   但今天见到小马库斯之后,他又认为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就把瓦伦堡家族给拉入伙。   虽然再多引入一个当事人,可能会更好地保证自己的权益,却也保不齐,对面两方会携起手来把他这个局内人给踢出局。   不过陈慕武认为,如果是小马库斯和他背后的瓦伦堡家族的话,这种情况会发生的概率,则是微乎其微。   且不说他们两方面除了在利比亚的石油之外,还有在教育、商业和工业等各方面的往来,单说把陈慕武和小马库斯两个人联系到一起的瑞典王储的面子,瓦伦堡方面就不得不给。   只要陈慕武能一直和那位喜欢中囯文化又把他当成认识的中囯人当中关系最好的一个的王储殿下搞好关系,那么他和瓦伦堡家族之间的合作,就可以一直都高枕无虞。   老瓦家家大业大,他们根本就看不上每年从自己手指头缝里漏给陈慕武的那些小钱,如果只通过这笔小钱,就能结交陈慕武这位世界有名的物理学家,还能维护和现在的王储殿下,未来的国王陛下的关系,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拉瓦伦堡家族入局之后,他们应该如何去同意大利之间分配利益,那就不是陈慕武应该想的事情了。   他的道行还不太够,瓦伦堡家那种千年的狐狸,自然能念他们自己的聊斋。   陈慕武只需要保证自己的权益能不受侵害,安安稳稳地维持到二战爆发以后就可以了。   小马库斯听完陈慕武所描述的,他和意大利首相当面达成的那个有关石油开采的秘密协议,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倒不是惊讶陈慕武能和墨某搭上话,毕竟两个人并排站立握手的合照,已经登上了米兰《晚邮报》的头版头条,并被转载到了欧美各国的其他报纸上。   小马库斯只是惊讶于陈慕武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仿佛他一定能在地中海里找到石油,让瓦伦堡家族只需要去安心准备和意大利那边在合同上的拉锯战就好。   他就真有这么大的把握么?   北欧虽然是欧洲最早开始大航海的,可是在维京时代,那里并没有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国家。   直至时代的末期,北欧那个地方才开始出现国家和国王,并且随着基督教的传入,逐步开始进入到了中世纪,成为封建王国。   到后来的大航海时期,西班牙、英国这种航海大国,以及葡萄牙、法国和荷兰都在非洲、美洲还有亚洲开辟或占据了不少殖民地,丹麦、瑞典等等北欧国家也趁着这股东风,零零散散地打下来过几处地方。   但毕竟因为航海技术有些不足,没有大量资金支持船队的开支,也不能维持持续的贸易,来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瑞典手里的几块殖民地,或因为战争失败而割让赔了出去,或是卖给其他航海强国,让它们当轮船的落脚点,做以地换钱的一锤子买卖。   到了现在,瑞典国已经是一块海外领土都没有,甚至还不如他那个又爱又恨的北欧兄弟丹麦,手里仍然攥着格陵兰岛和法罗群岛这两块地方。   没有殖民地源源不断地给国内输血,于是也就没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世界去殖民化浪潮兴起后对原本属于殖民地地区仍然保留的影响力。   但就算是这种样,瑞典依然能在二十一世纪因为高福利,成为互联网上不少人的精神祖国。   而能让瑞典保持高福利的原因,就是因为其境内储存有大量的各种矿产资源,只需要对外卖矿,就能获得不错的收入。   二战期间,他们能在明面上保持中立,而不受两方当中的任意一方所侵犯,就是靠着自己重要的铁矿资源。   德国甚至派出军队直接占领了挪威,却放过了夹在挪威和德国之间的瑞典,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瑞典能够向德国人不断的出口铁矿石,而占领挪威则是能够保证瑞典北部矿山出产的铁矿石能够有一个出海口,让运送矿石的轮船免于受到英国海军的骚扰。   不过,瑞典国内虽然有大量的森林和金属矿藏,但是在化石资源的储备上却很是不足。   他们不但是石油资源很匮乏的贫油国,国内的煤炭矿藏也不算多。   不管是蒸汽机的煤炭,还是汽油机柴油机的原油只能靠从国外进口,都限制了瑞典在工业革命开始后的进一步发展。   瑞典的工业对石油是迫切需要的,而石油在工业和其他领域的重要性,也是一天比一天要高。   本来一开始看到报纸上,荷兰皇家壳牌石油公司的总经理对陈慕武说他能找石油的批产,瓦伦堡家族对此也同样持怀疑态度。   但今天看到陈慕武信誓旦旦的表现,以及他居然说意大利的政府也同意了他的合作请求,让小马库斯不得不好好考虑了。   他觉得自己这次来到英国和陈慕武见面真是收获满满,既避免了让新型的沃尔沃汽车贸然进入苏连可能会导致的铩羽而归,又给这家新星的汽车公司找到了新的方向。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还给瑞典带回去了能够稳定获取石油资源的希望。   瑞典的工业上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家族在背后,那瑞典缺油,不就是他们瓦伦堡家族缺油吗?   其实陈慕武还有另外一个大杀器忘了和小马库斯说,有了原油之后,就一定会建造炼油厂,大力发展化学工业。   石油分馏除了能产生汽油、煤油和柴油以外,还能产生液化石油气和液化天然气等各种东西。   煤油除了能够当做煤油灯的燃料之外,还能装进打火机中,大名鼎鼎的zippo之宝里面装的就是。   而液化天然气和液化石油气里面,都或多或少地有一种组成成分,那就是ch,丁烷。   而巧合的是,液化后的丁烷同样也能装进打火机中,而且那种一次性打火机的造价,还比之宝这种进口的要便宜不少,刀哥没活的时候咬的打火机就是这一种。   如果瓦伦堡家族不想等到几年之后的大萧条让他们家的竞争对手克鲁格破产自杀,而是想直接和“火柴大王”硬碰硬的话,那么搞出打火机来,就是一个十分不错的选择,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是也。   小马库斯匆匆告辞离开,他向陈慕武保证,等从英国回到瑞典之后,就一定立刻跟家里那边汇报陈慕武的这几条建议,如果得到通过的话,就会尽快整顿哥德堡那边的汽车厂,把沃尔沃从斯凯孚轴承厂独立出来,专门建厂搞出一个单独的生产线,并且主打的就是一个皇室信赖的安全豪华车。   而如果开发石油这件事也获得通过的话,则也会尽快派出专业的法律团队,同意大利那边取得联系和沟通,争取越快越好地把合同给落实下来。   小马库斯走了,联美公司那个住在剑桥郡的工作人员也从剑桥的电报局里收到了美国总部的回应。   他们一开始的本意,聘请陈慕武当外星人电影的顾问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宣传电影,宣传公司。   当听说陈慕武不但答应免费担任顾问的职务,还邀请联美电影公司全程拍摄记录他结婚前后的所有工作,联美更觉得陈慕武这是送上了一份大礼。   就算是婚礼是一件私密性很高的个人活动,完整的拷贝可能不会公开,但只要陈博士等够点头答应,授权他们使用其中的几个片段来剪辑出一段花絮,便又能够让公司获得一项重量级的宣传。   就这样,联美电影公司的事情也算是处理完成,陈慕武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这期间积攒下来的种种事情,可以去粒子加速器还有理论物理组那边巡视一下工作的时候,他现在的助手,查德威克再次找上了门。   不过查德威克这次来,并不是找陈慕武要钱,也不是催他赶快向外继续推销实验室的龙头产品粒子加速器,而是想要跟他商量另外一件事情。   ——新一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提名。   自从三年前的1924年,陈慕武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超越小布拉格成为诺奖史上最年轻的得主之后,他便没怎么再去关注诺贝尔奖的事情,因为他深知即使关注,也绝不可能的短时间内就拿到第二个诺贝尔物理学或者化学奖。   1925年的得主,是布莱克特在哥廷根大学的老师弗兰克,还有他的合作者小赫兹,这两个人合作做出来了以他们各自姓氏命名的弗兰克-赫兹实验。   1926年的得主是法国人佩兰,他最知名的工作,是基于爱因斯坦的理论之上,对布朗运动的研究。   在这期间,陈慕武一直都没有行使自己作为诺贝尔奖得主的提名权,他也是前不久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从那时候就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提名鲁迅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在此期间,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其他人倒是一直在孜孜不倦的提名着候选人,可一直都没能入瑞典皇家科学院评审委员会的那帮委员们的法眼。   这一次,查德威克找到陈慕武,让他已经提名的原因,是因为在去年实验室里做出了许多物理学上的新发现。   一是陈慕武手下的那个粒子加速器小组,让人们摆脱了只能用阿尔法离子来轰击之苦,并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人工干预了核嬗变。   二是从卡文迪许实验室走出去的阿普尔顿,在剑桥对于伦敦发出的bbc广播观测中,发现了白天和夜晚的信号强度不同,从而发现了天空里面存在的电离层。   现在人们利用这个技术,已经能够实现从英国到澳大利亚的无线电沟通。   对于查德威克的提议,代理主任陈慕武觉得倒是可以试试看。   原因是这两项成果未来都会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而且,1927年的诺贝尔奖因为陈慕武的出现,已经和原来的历史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当年的得主,绝对不可能再是芝加哥大学物理系冶金实验室的主任康普顿,这也就导致今年得主很可能会出现空缺,剑桥大学完全有能力也有机会争上一争。   不过历史上1927年的物理学奖,其实还是双黄蛋,一半给了康普顿,另一半给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发明了云室的威尔孙。   当时康普顿做实验的时候,正式利用云室检测到了粒子的运动轨迹,威尔孙才能和他分享奖金。   但这次没了康普顿,威尔孙是不是同样还能得奖,也是一个未知数。   毕竟最近两年的时间里,剑桥和英国的物理学家们向诺贝尔奖评委会申报的得主,都是威尔孙,可每次又都是铩羽而归。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保险起见,陈慕武还是建议查德威克连威尔孙教授的这一组也一起申报上去。   虽然没了康普顿,可还有他陈慕武是不是?   而且布莱克特第一次发现核嬗变,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利用粒子加速器检测碰撞之后的产物,仍然全都离不开云室。 第321章 60讽刺大师周树人   研究好最终要向斯德哥尔摩那边提名哪三项物理学研究成果去参评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接下来就是该研究应该怎么向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写信了。   虽然查德威克是来提醒陈慕武别忘记行使自己的提名权的,但很遗憾,他这个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副手本身却没有这个权力。   有关提名信应该怎么写,陈慕武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那么查德威克就更是连嫁都没嫁出去的未出阁的小姑娘。   对方帮不了他的忙,陈慕武只能放下自己想去做的事情,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去找获过奖也提过名的别人问问这件事。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和陈慕武关系好的人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是没能被提过名也没有提名过的诺贝尔奖绝缘者。   老师卢瑟福还在新西兰,于是现如今在整个实验室里,只有一个获得过诺贝尔奖并且曾经有过提名经验的人,那就是1922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阿斯顿教授。   也正是因为去年的一次跟阿斯顿的交流过后,陈慕武才产生了也给诺贝尔奖那边提名的想法。   只不过他当初想要提名的不是物理学奖也不是化学奖,而是文学奖,提名的对象自然就是和他们老陈家沾亲带故沾点关系的鲁迅先生。   为了谨慎起见,也为了表示对前辈长辈的尊重,当时的陈慕武并没有贸然就去做这件事,而是先给国内写信询问了一番当事人的意见。   斯文·赫定作为西洋人,而且还很难得地醉心于对中囯文化中囯历史的“研究”,自然更是会受到文人墨客们的追捧。   具体在粒子加速器上完成轰击等一系列工作的操作,目前只能由赵忠尧一个人完成。   叶公超在收到陈慕武的电报之后,一边着手做起翻译工作,一边从国内买了几本《阿q正传》的英译本寄了几本到英国,算是暂且缓解了陈慕武的燃眉之急。   把前述的种种事情全都做完之后,陈慕武这次是终于有时间来到被他建立起来、却又已经几十天都没有来过的粒子加速器实验室去转一转了。   鲁迅在心中的这段话,可能犯了一个经验主义错误。   然而这些排队在等着使用粒子加速器的实验室同事们,要做的工作只有提交申请和他们准备的靶材料而已。   把这两封信给寄出去还不算完,陈慕武还要找人把鲁迅的著作给翻译成英文。   因为每人在每个奖项当中,只能提名一项候选人,于是阿普尔顿和威尔孙两个人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提名,就由查德威克去联系剑桥大学和英国国内其他有提名资格的人去帮忙。   ——至于原来给台静农回信当中的后面那一大段话,则是统统消失不见。   诺贝尔奖的名号在中囯很是响亮的原因,是因为曾经到访过中囯的一文一理两位得主,泰戈尔和爱因斯坦。   于是粒子加速器,或者说是粒子加速器里质子源中的质子这下总算是遭了罪,他们这些小兄弟每次被从质子源中发射出来,在经过高能电场的加速之后,总要面对各种各样不同的靶子。   他拒绝领奖,是怕自己未来写的东西,会成为西方的翰林文字。   其实新年过后他就收到了鲁迅的回信,但是当时因为年关将至,实验室里积攒下来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让陈慕武只能暂时把提名这件事情搁置了起来,于是一直就拖到了现在。   不过陈慕武看着这封从国内寄过来,用毛笔写成的来信,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陈慕武又给留在国内任教的叶公超拍了电报,让他如果有时间的话,也做做同样的工作,同时也在国内找找看,是否已经有人开始着手翻译鲁迅作品。   况且陈慕武的时间也不足以支撑他在物理学的学术研究之外,再继续从事翻译工作。   他只是客气地说是自己水平不够,可能不会进入到评委们的法眼,让陈慕武在国外安心搞学术做出更多的成果为国家多争光多做贡献,不要在为自己评奖等等这些小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可真正生活在欧美的西洋人,眼中哪里有什么对中囯人的同情?   因为鲁迅的名号越来越响,就算是“考古学家”斯文·赫定也听闻过其大名,并因为感兴趣而深入了解过鲁迅在文学上面的成就和影响。   有文化的人可能会稍微去了解一下,这两位诺贝尔奖得主在各自领域所做出的贡献。   于是他又在这封回信当中加了这么一段,“倘这事成功而从此不再动笔,对不起人;倘再写,也许变了翰林文字,一无可观了。   还是照旧的没有名誉而穷之为好罢.”   所以陈慕武最终还是把鲁迅的文学奖提名附在了自己对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提名之后,不管能不能成功,总要试一试才行。   只享受中囯人吹捧但是不做些实事可不行,于是斯文·赫定就想着把鲁迅给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至于他最终能不能得奖两说,但总归也算是为中囯文化的推广出过一份力,是不是?   斯文·赫定找到了刘半农,刘半农又找到了鲁迅的学生台静农,让这个学生去写信询问鲁迅先生对他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的意见。   虽然目前大家都不知道这台机器及其背后代表的技术,究竟蕴含有多么大的能量,可是搞出来了这么一个新鲜玩意儿,任谁都想在上面做几个实验试试。   他认为自己“不配”拿到“诺贝尔赏金”,梁启超也不行,“要拿这钱,还欠努力,世界上比我好的作家何限,他们得不到”。   不过,就像是1927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一定会和原来的历史轨迹发生偏差之外,鲁迅先生写给陈慕武的这篇回信,也和当初的那封回信有所不同。   可是在市井百姓们的谈资当中,他们对诺贝尔奖了一种浅显的见识的是,只要能拿到这个奖,就能立刻获得瑞典王国颁发的八万块大洋的奖金。   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去做这件事情的,主要是因为水平不够而且没有经验,怕没能翻译出其中的神韵和精髓,得到的全是糟粕。   但是这一次,在这个世界,因为有了陈慕武的存在,鲁迅在给他的回信当中,态度转变了不少。   如果没有瑞典王储访华这件事,鬼才会把可能获得八万块大洋的机会拱手相让。   那个时候,提名他的人当然不是陈慕武,而是之前曾经提到过的斯文·赫定,在中囯的土地上横行霸道的瑞典“探险家”。   鲁迅说不要在评奖等等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这些个等等究竟代表着什么?   估计不是他去参加奥运会,去苏连访问讲学这些事情,而是他装神弄鬼,鼓吹心灵学通灵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鲁迅在回信中先是感谢了斯文·赫定对他和对中囯的好意,然后话锋一转,又婉转拒绝了。   不是他的同组组员考克罗夫特偷懒,而是他还有另外重要的其他工作要做。   在“左联”刚刚成立之初,因为是处在初创阶段,经费不足,鲁迅还经常把自己的稿费拿出来当做是左联的经费。   所以他还是按照之前早就定好了的计划,给在伦敦大学东方学院教外国人中囯话的老舍写信,请他帮忙翻译鲁迅的作品。   虽然不能确定就算是向诺奖评委会推荐鲁迅,他最后究竟能不能获奖。   台静农是九月十七号写的信,在同月的二十五号,收到信不久的鲁迅先生就给他写了回复。   像他这么花钱“大手大脚”,就算是赚多少钱都不太够。   在他心里,不管是名还是利都对鲁迅先生十分重要,在中囯写书虽然赚钱,却又没那么赚钱,一方面要面临出版商对稿费的拖欠,另一方面也要面对私自翻印的盗版书横行的局面。   实际上,在原来的那个时空当中,鲁迅也是在今年第一次接触到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事宜。   可能真就是像当时陈慕武给鲁迅写信时所设想的那样,鲁迅在回信里还是表现出了些许对这个外国人的奖的抵触情绪,谦虚地表示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好,可能并没有去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能力。   和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去意大利科莫之前的冷清景象完全不一样,现在的粒子加速器实验室里一片热火朝天。   脸红归脸红,但陈慕武也察觉到了鲁迅先生在信中的口气有所松动,于是决定这次违背一下他的意愿,连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三项物理学成果一起,给斯德哥尔摩那边推荐过去。   鲁迅身边结识的西洋人,基本上都是在邶京和仩海。   正版图书虽然拖欠稿费,但最终还是会分批足额支付,但是翻印的那些书籍所赚到的大洋,则会全部都进入到盗版书商的腰包。   而鲁迅在此处提到的所谓“翰林文字”,应该就是指获奖之后,是不是就要按照诺贝尔文学奖的喜好去写文章了?   鲁迅因为讨厌这个道貌岸然的瑞典中囯文化“爱好者”斯文赫定,所以给自己的学生台静农写了这么一封信,谁知道竟然还预言成功了呢?   鲁迅在这封回信里还说,他觉得“中囯实在还没有可得诺贝尔赏金的人……倘因为黄色脸皮人,格外优待从宽,反足以长中囯人的虚荣心”。   他在电报最后多提的这一句话的钱没有白花,鲁迅的《阿q正传》已经在一年之前的1926年首次被翻译成了英文,译者是梁社乾,由仩海的商务印书馆首次出版。   于是斯文·赫定就把这件事情和那位写过《教我如何不想她》的刘半农商量,刘半农没有深思,只是替能够被提名诺奖的鲁迅而感到高兴。   除了收入进账不太顺利之外,鲁迅还要供养在邶京家中的老母,而且他身边的亲朋学生们生活遇到困难,他也会很大方地把自己的钱借出去。   但如果真能如愿的话,那八万多大洋的奖金,将会对鲁迅先生在国内的生活质量有很大的提升。   虽然两个人隔着整个欧亚大陆,但见字如面,让陈慕武还是小脸一红。   在他们眼里更多的是嫌弃和蔑视,中囯人的形象是唐人街的脏乱差,是留着胡子一脸邪恶相的傅满洲。   当然,如果在信中一丁点儿讽刺的段落都没有出现的话,那就不太像鲁迅先生的风格。   喜欢和西洋人还有东洋人交往,是现在中囯国内一些较有文化的人的通病。   他只去过本留学,并没有去西方的欧洲和美洲走过一趟。   殊不知在后世,这些翰林文字才是从西方人那里获得各种文学奖项电影奖项的不二法门。   所以这才使鲁迅觉得瑞典人会出于对中囯人的同情,把诺贝尔文学奖颁给自己。   鲁迅还举了他翻译的那本《小约翰》的例子,说自己绝对写不出来这种书,但是原著的作者f望·蔼覃(今译名为弗雷德里克·凡·伊登)却没得到诺贝尔奖。   得亏瑞典出了一个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王子,并且还在1926年亲自横跨欧亚大陆到中囯访问了一遭,这才让同属瑞典的斯文·赫定在第二年有了提名鲁迅去参评诺贝尔奖的想法。   鲁迅先生担心的是,如果自己获奖之后,再写东西就会变成“翰林文字”。   在古代,翰林院里面翰林们的职责,就是替皇帝起草御用文书。   而他又因为在中囯文坛的地位,让这些来到中囯的西洋人也对他很是尊敬。   在意大利,康普顿已经代表芝加哥大学跟卡文迪许实验室下过订单,而更多来自美国其他大学的订单,估计也已经在漂洋过海来英国的路上。   于是考克罗夫特自从回到英国之后,就开始三天两头地去督促监工,并根据在剑桥大学组装时遇到的问题,向工厂方面提出具体的改进事宜。   毕竟对于卡文迪许实验室来说,服务好那些美国来的财神爷,是当下的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第322章 61卡皮察的无用功   确实没过多长时间,卡文迪许实验室就收到了从美国国内几所知名的私立和公立大学发来的电报,以及通过各大银行汇款打过来的粒子加速器的定金。   看来到意大利参加会议的康普顿教授,这次是帮了剑桥大学一个大忙。   除此之外,估计还和赵忠尧以及考克罗夫特在德国的《物理学年鉴》上发文有一定关系。   能人工加速带电粒子,对现在这个时代的物理学家们来说,还是非常震撼的。   在此之前,大家想要轰击的话,就必须使用天然放射性的粒子源,准直之后再外加个磁场,把里面的阿尔法粒子束给分离出来。   不说在做实验之前的这份准备工作就已经是麻烦的要死,单说这一个阿尔法粒子,其中也是存在着不少缺点和短处的。   依赖天然放射源,所以不能控制其出射的强度和数量。   而又因为加速电场的原因,也不能使轰基时的阿尔法粒子具有较高的能量。   可就算是缺点很多,阿尔法粒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是科学家们进行轰击实验的唯一一种粒子。   临走之前,卡皮察还特意询问,以后再过海关的话,是不是还需要再走像今天一样的手续,然后被对方告知,依然需要如此。   去年冬天,在从多佛去法国的轮船上,卡皮察还在嘲笑陈慕武因为语言不通,被扣押在了波兰边境海关小黑屋里的这件窘事。   得到回答之后,在多夫加列夫斯基的办公室中的卡皮察向这位全权代表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借用一下办公室里的电话。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结果在多佛下了船,正在排队过海关的时候,却被那个曾经给陈慕武仔仔细细地检查行李,并被告知只有多吃牛肉才能身体强壮,才能“打败德国佬儿”的海关工作人员告知,他的护照因为英苏断交而不被承认了。   等一直都在抱怨着上了年纪的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卢瑟福主任从新西兰回来之后,给他一个大的惊喜。   如果把粒子加速器这种先进高端的玩意儿给卖出去的话,会不会不是太好?   卡皮察最近一段时间忙着结婚的事情,经常是英国和法国两头跑。   这原本也没什么事,除了往返奔波带来的旅途劳累。   老草字头难得猛男了一次,不知道是受到了英国的影响,觉得自己真能和北方的邻居掰掰手腕,还是因为在苏连留学的小草字头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声明骂自己,所以一气之下才最终决定这么做的。   不得不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卢瑟福是皇家学会的会长,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众人又都是皇家学会的骨干。   前些日子听陈慕武说他打算降价往欧洲各大学卖几台粒子加速器的计划,查德威克当时还有些举棋不定,怕如果做出这种举动来,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要加入英国比较有分量的协会,就就只剩皇家学会这一个。   然后这个月的二十四号,英国政府宣布和苏连断交,并废除在1921年签订的《英苏贸易协定》,彻底断绝了两个国家的外交和经济方面的往来。   英国人觉得只要自己振臂一呼,打出“反苏反g”的这面大旗,那么他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小弟,什么法德意,什么日美奥,都会紧随其后的响应自己,先后同苏连断交,对其进行围追堵截,最终让这个国家走向灭亡,为当今英国国王陛下死去的那个表弟一家报仇雪恨。   拜托,那可不关咱科学的事,毕竟科学是无国界的。   但是因为她女朋友安娜能够长期留在法国,并不是像卡皮察一样受到了苏连政府的许可,拿的是苏连护照,而是南森护照。   然而这一次英国政府打错了算盘,他们有点儿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影响力,觉得带英还像几十年之前一样,是维多利亚时代那种控制力遍布全球的日不落帝国。   也就是自此开始,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众人,便在每年的皇家学会新会员选拔中,向上推荐卡皮察。   况且,之前一直都不允许该国科学家参加国际会议的德国,现在都被国际秩序给重新接纳了。   但是自从英国和苏连断交以后,作为一个苏连人也开始跟着吃了瓜落。   但另一方面,因为卡皮察在英国赚到的学术成就和声望,英国人也想着看能不能争取这个出生于沙俄时期,家庭出身还是沙俄高官的俄国人,最好能让他放弃苏连身份,获得一个英国国籍来为我所用。   唯一一个响应英国的倡议,紧随其后也和苏连断交的大国在远东,不过不是和苏连之间有领土争议的本,而是和苏连之间有领土争议的中华民囯遖京政府。   最近的几届各种国际学术会议,苏连方面可是一直都在派代表参加的。   所以陈慕武和查德威克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实验室里的苏连人,在苏连国内因为他的留英身份而说话很有分量的卡皮察,让他赶快通过自己的渠道跟国内取得联系,把这件事情给解决好。   在1921年,苏连政府宣布取消居住在国外的俄国人的公民身份,而因为俄国内战而来到法国避难的安娜,她刚好在这些被取消身份的俄国人范围内。   于是最近他可谓是备受刁难,原本和安娜商量完事情之后,开开心心地从巴黎返回英国。   卡皮察不像陈慕武在天文学和化学等各方面有副业,他只是一个纯粹的物理学研究者。   就在即将到来的五月份,英国首都伦敦苏格兰场的警察,先是闯进了苏连的贸易代表团在英国的办公室,无端进行各种搜查,企图能够找到苏连方面在英国派驻的间谍名单,以及他们支持去年那场工人大罢工,想要推翻英国皇室,颠覆英国政府的证据。   英苏断交这件事,虽然没有引发国际秩序产生太大的变化,但是却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赚钱计划。   这种当着苏连全权代表的面ntr的行为,并没有激怒多夫加列夫斯基,反而让对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查德威克想要把粒子加速器卖给苏连这件事情在落实到行动当中后,出了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   他唯一一次动过这种心思,是在法国巴黎,询问苏连驻法国的全权代表瓦莱里安·多夫加列夫斯基,和女朋友在国外结婚是什么流程。   听着卡皮察抱怨在海关小黑屋里有多么折磨这件事,陈慕武一是觉得好笑,另外也想起来了他未来结婚时发生的这么一件事。   结果,世界范围内的各个列强纷纷对英国的这种“义举”表示赞同,可是一提到和苏连断交这件事,却又都纷纷没了下文。   可就算这样,卡皮察也没有选择接受英国方面的建议,让他放弃苏连国籍而入籍英国,成为乔治五世国王陛下的子民。   一方面因为他的身份是仍然留在英国的比较有名的苏连人,所以开始受到英国政府和警察那边的怀疑与监视,防范他是不是同样也属于苏连那边安插在英国最高等学府的间谍。   原本都已经建好,准备打包发往列佇格勒的粒子加速器,不得不暂时停下了发货的种种步骤。   而且陈慕武只体会过一次而已,他却是要过一次海关就体会一次,直到这两个国家再次建交为止。   自那之后,卡皮察也就再也没动过加入英国国籍的心思。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台机器能赚多少钱;这么多台加到一起又能赚多少钱;再对外卖出几台机器的话,就能攒够新建一个实验室的经费……   就在卡皮察拜访完苏连驻法大使馆的第二天,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再次把电话打给了卡皮察,让他带着未婚妻的照片,到使馆领取她的苏连护照。   时间就是金钱,如果剑桥大学不把这台粒子加速器按时送达的话,那么在详细了解过加速器的原理,觉得自己被坑了之后,德国人很可能在剑桥机器的基础上进行逆向和仿制,做出德国的型号来卖给苏连那边回一回血。   那么为什么不能把粒子加速器给卖到苏连去?   对方觉得卡皮察可能是要联系他的未婚妻,商量一下被拒绝之后的对策,所以答应了卡皮察的请求。   于是苏连驻法国的办事机构给出来的回复是,他们不能在巴黎结婚,除非安娜能取得苏连国籍或者是其他国家的国籍。   所以安娜和卡皮察结识的时候,应该算是无国籍人士,拿的也是国际社会专门为这些无国籍“难民”而设置的南森护照。   至于说东欧有一个面积最大的国家,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一直被西方列强们所封锁?   卡皮察提出来要和安娜结婚这个要求,让多夫加列夫斯基很是为难,因为之前他完全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   饶是对这次结婚很重视的卡皮察强压着怒火,他也再受不了对方的态度。   不过现在突然间有了更好、更便于操作还能提供更多可能性的替代选项,哪个做物理实验的人能不心动啊?   而且美国的这些大学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管这东西有用没用,也不管把机器买回国之后会不会使用,但是就必须先买回来,就算是什么都不干摆在校园里,权当是一座装饰品,也能向别人吹嘘。   但是在这些天里见到如雪片一般传到剑桥大学来的电报订单,就算平时一直都是以严肃示人的查德威克,嘴角一直都是不自觉的上扬,控制都控制不住。   为了增加他入选的分量,陈慕武甚至还是去伦敦说动了老布拉格,让这个皇家研究所的所长,把自己不要的蒙德实验室主任位置后面,挂上了卡皮察的名字。   卡皮察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往外搬出了各种身份,什么剑桥大学的博士,三一学院的院士,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磁学分部负责人等等,看着对面的英国官员不急不慢地拨打接听着各种电话,在海关的小黑屋里被关了好几个小时,他才最终被放了出去。   苏连政府不承认这些人的国籍,自然也不会承认南森护照具有法律效力。   结果,报应不要来的太快,仅仅过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亲身体会到了这种痛苦是什么感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时代里的一粒灰,落到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   结果卡皮察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英国驻法国的大使馆,询问他在三一学院的校友,英国大使罗伯特·克鲁-米尔尼斯侯爵,他一个苏连人以及他未婚妻一个南森护照持有者,加入英国国籍需要什么条件,走什么流程。   可当卡皮察询问,如何才能让这位沙俄时期的“难民”合理合法地成为苏连公民,多夫加列夫斯基再次语焉不详。   收到电报的陈慕武高兴,得知消息的查德威克更加高兴。   这就和当初那些土豪暴发户们盖好别墅之后,不管会不会弹,总得往家里的一楼大厅,摆上一个能把盖子支起来的三角钢琴,凸显自己的优雅气质。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当年邀请苏连参加国联的会议,算是狠狠地打了一下英国的脸。   可是他总不能劝卡皮察一个爱国者放弃苏连国籍加入英国,只能说要不然让卡皮察跟自己一样,在英国皇家学会或者其他的皇家组织里获得一个身份,以后就不至于再在英国海关遭受这些破事。   他上次还是对陈慕武的建议小心翼翼,有所怀疑,然而这些订单给了他勇气,查德威克甚至都开始催促陈慕武,让他快点把粒子加速器对欧洲销售,就算降价也无所谓,只要是能赚到钱就行。   大家从1927年开始推荐卡皮察,到了1929年元旦,他就成为了皇家学会的新会员,之后路过海关再也不会受到官员的阻挠。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年,重新上台的工党政府,和断交两年的苏连那边又恢复了外交关系。   卡皮察费劲吧啦地绕了一大圈,结果却是无用功,和什么都不做的结果完全相同。 第323章 62另外一个聪明人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当务之急,不是解决卡皮察的护照问题,也不是让陈慕武以一己之力来促成刚刚断交的英国和苏连复交。   这两件事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而他们什么事都做不了,能做的只有“徐徐图之”,换句话说就是干等。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也是必须要立刻得出结果的,是考虑应该如何把马上就要制造好了的粒子加速器给发到苏连去。   虽然这台机器的出厂造价总共也没有几个钱,可是吧,卖不出去砸在手里的话,依旧会让人感到很不爽。   然而,作为苏连物理学界安插在英国欧美的桥头堡,卡皮察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想了半天,也只想出来了一句话:“要……要不,我给我的老师约飞教授写一封信?”   陈慕武看着自己这位真诚的好朋友,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彼得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他现在还没夫人,但卡皮察作为仍然留在英国中的苏连人里有一定地位和社会影响力的人,肯定会得到英国当局的重点监视与照顾。   一方面,要防备卡皮察和他的同胞,还有远在东欧的苏连国内取得联系,暗通款曲,把卡文迪许实验室和剑桥大学这边的学术情报和其他情报给偷偷传递出去。   另一方面,英国人也始终没放弃,想要借此机会把卡皮查给归化这件事。   所以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原因,从英苏两国断交的那一刻开始,卡皮查就已经开始处于被英国当局的监视状态当中,他这个时候给苏连国内的约飞教授取得联络,写信也好,拍电报也罢,都会在电报局和邮局里面被率先检查过内容才允许发送。   约飞给卡皮察的回电或者回信,同样也会遭受到这种待遇。   英国当局如果知道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想要和列佇格勒的苏连科学院那边做一笔交易,而且还是有关最前沿物理学当中的最高精尖那么个实验仪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在背后阻挠,这交易的最终达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英国人就是这样,他们讨厌苏连人的时候,会说你卡皮察是间谍。   而当他们讨厌苏连的时候,又会说你是因为回国探亲而被苏连当局强行扣押的伟大科学。   想到卡皮察日后被双重标准对待,陈慕武在同情之外,甚至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正是因为他背后的祖国中华民囯不够强大,所以才让自己从来没被英国人怀疑过是学术间谍、知识小偷?   不过推己及人地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中囯之后,陈慕武终于找到了一个把粒子加速器顺利运送到苏连去的好点子。   英国封锁的是苏连,却不封锁除了苏连以外的其他国家。   那么其实只需要以把粒子加速器出口到其他国家的名义,混出英国的海关,出关之后的事情再如何发展,英国就鞭长莫及了。   陈慕武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去,查德威克虽然觉得这种欺骗英国政府的做法,对他一个地道正米字旗老柴郡人来说,似乎是有些“叛国”。   可一时之间,似乎也找不到其他能合理合法地把粒子加速器运送到苏连去的办法了。   所以查德威克觉得要不然就干脆装作是自己不知道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卡皮察对此倒是表达出了极大的热情,上来就想要给陈慕武来一个熊抱,被后者灵巧地一闪身躲了过去。   “陈,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感谢你,你真是帮了我们苏连的科学事业一个大忙!就冲这件事情,我觉得你就应该被颁发一个勋章!”   不要。   苏连的勋章看起来确实是逼格满满,可是在国内也有很长一段不吃香的时间。   如果再给自己扣上一个“苏”的帽子,那岂不是就得不偿失了?   幸亏卡皮察他并没有给人颁发勋章的权利,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但该客气还是要客气:“彼得,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毕竟我同样也是苏连科学院的一份子,有义务也有责任帮助苏科院获得世界上先进的物理学技术.”   去过列佇格勒讲学的陈慕武,可是第一批获得苏连科学院外籍院士这一荣誉的人,就连卡皮察这样一个苏连本国人也还能进入到苏科院当中。   陈慕武略显凡尔赛的发言,让卡皮察继续和他开着玩笑:“那我现在就不感激你,反而还有点儿嫉妒你了.”   于是就这样,这台粒子加速器发往的国家,从苏连科学院变成了中囯的邶京大学。   但是因为长距离的货物运输嘛,总不可能百分之百全部运送到位,偶尔也会产生货物破损甚至丢失的情况。   日后跟随粒子加速器一起去中囯安装的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在回到剑桥大学之后,向大家报告了这一很不幸的消息。   那一大箱子货物,自从离开波兰进入到苏连的白俄罗斯境内之后,就因为自己的一个恍惚,而消失不见。   所以这次去中囯帮他们安装粒子加速器的任务也就宣告失败,不过幸运的是,他在原本运送粒子加速器的车厢里去检查“丢失”事宜时,捡到一个无人认领的包裹,里面装的满满都是英镑,算是“阴差阳错”地为卡文迪许实验室挽回了损失。   惊险刺激的过程和皆大欢喜的结局都是后话,现在能够找到事情的解决方案,对卡文迪许实验室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卡皮察说他要请客喝酒,出去庆祝一番。   陈慕武肯定是不会答应他的这个邀请,劝他还是别再大手大脚,把钱留到自己结婚的时候用。   除了忙卡文迪许实验室这边的公事,陈慕武还有一件私事要忙。   某一天他在《泰晤士报》上看到了轮船进港的消息,提前数日就从剑桥赶到了伦敦。   皇家维多利亚码头,既然被冠以皇家的名号,那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不但是伦敦泰晤士河中能停泊远洋巨轮的深水港,码头周围的各种配套设施都非常齐全,到此地的交通路线也很完善。   历经将近两个月的海上漂泊,他那一大家子终于从仩海来到了英国,大哥陈慕侨偶尔会在到港停留的时候,给小弟拍一封电报,告诉他请放心,家人们都在船上平安无事。   其余的时间里,双方就基本上处于音讯隔绝的状态。   而今轮船马上就要进港,陈慕武不说是近乡情更怯,但心中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既激动又紧张。   冒着黑烟的烟囱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轮船跟在引导船后面从泰晤士河的河口慢慢驶来,汽笛长鸣两声,示意码头自己请求靠泊。   大船缓缓落了锚,缆绳也都一一在岸上的桩上系紧。   轮船停稳之后,舷梯缓缓落下,票价最贵的大菜间乘客们最先下了船,在海上漂泊五十多天之后,双脚终于再次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土地上。   虽然半年多以前才刚刚在仩海分别,但隔着大半个地球,一家人再次见面以后,仍然全都是纷纷激动地情难自禁。   见面的情形不必多说,在码头短暂相聚之后,全家人分别上了两辆汽车,还有一辆跟在后面专门装行李。   以往陈慕武从剑桥来到伦敦时,如果要过夜的话,他给自己选择的住处,要么是波特兰大街的中囯公使馆,要么就是在皇家学会准备的屋子里。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家子,不论是去哪一边打扰都不太方便。   而陈慕武他在伦敦和剑桥都没买房子,——不是没钱,而是不想买,没有常驻的打算,二战期间伦敦天天受到洗头佬的空军隔三差五地照顾,这种轰炸就算是买了保险,也绝对会被归类于不可抗力里面而被保险公司拒绝赔付。   再说他们一家,早晚都要搬到瑞典去,早晚又都要重新回归祖国的。   幸亏陈慕武还有着过去几年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所积攒下来的人脉,国际乒联的那位主席先生蒙塔古,把自己家在伦敦市中心靠近中国公使馆和唐人街处的一幢闲置房子,租给了他。   因为在去年年底第一届世乒赛上帮了国际乒联的忙,蒙塔古很想以低于市场价格的房租把房子租给陈慕武。   虽然知道对方是贵族家庭,家大业大不差钱,陈慕武也没去占这个小便宜。   能在伦敦市中心位置提供一套房子就已经是帮了大忙,再让别人降价,也就太说不过去了。   而之所以把家人安排在伦敦却不是剑桥,陈慕武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一是因为伦敦的房子既靠近中囯公使馆,又靠近唐宁街白金汉宫这种英国的权利中枢。   老辈子人心里面总是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越靠近这些官衙的地方,就越安全。   虽然中囯公使馆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看上去陈家人并不太在乎这件事。   他们的心中仍然是以北边的政府为正宗,来到英国之后,看到报纸上报道的南方政府在仩海在遖京各种搞屠杀搞破坏的惨状,陈老太太心里依然认定,是小儿子无意中让他们一大家子人又躲过了一劫。   而住在伦敦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这里毕竟是世界上第二大的都市,生活方便不说,在伦敦的中囯人也不少。   背井离乡难免会想家,虽然回不去,但多见见黄皮肤黑眼珠的同胞们也好。   如果去剑桥郡的话,除了陈慕武和几个从中囯来的留学生以外,就再也没有中囯人的面孔。   如果让老太太长期生活在那边的话,陈慕武害怕她会为此而整日郁郁寡欢。   把家人在伦敦安顿好之后,陈慕武又匆匆赶回了剑桥。   接下来,他估计自己就要动不动地在两地之间往返奔波,天天坐火车,在那种十几米一个连接处铁轨上叮咣叮咣,身子骨儿铁定吃不消。   似乎确实要把买车这件事情给提上议程了,买辆什么车好呢?   劳斯莱斯就算了,不是买不起,而是之前通过约克公爵找他们合作,对方的态度让陈慕武十分不爽。   那是买奥斯汀,买卡皮察的那个拉贡达,还是等瑞典那边的沃尔沃批量生产以后,让小马库斯送给自己一辆?   回到剑桥大学之后,陈慕武久违地去参加了一次使徒社的会议,为的是对蒙塔古表示自己的感谢。   他已经很久没有按时按点的每周六都来参加日常聚会,但使徒社的其他成员们对此也没说什么。   毕竟陈慕武早就已经不是每天在剑桥大学除了学习以外就无所事事的闲出屁来的大学生,最近又升了官,成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代理主任,每天都有很多工作需要忙。   他现在在使徒社这边,基本上就和同在剑桥大学任教的罗素同一个级别,不参加活动的话,没人会有反对意见;如果得闲参加活动,则又有很多新人排队想要同他结识。   陈慕武到达使徒社每周聚会的会场时,里面众人正在谈论的一件事情,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单人不着陆的跨越大西洋的飞行。   驾驶着“圣路易斯精神号”,在5月20日早上从纽约长岛的罗斯福机场起飞,耗时三十多个小时,飞了近六千公里的不间断飞行,最终在5月21日晚上降落在巴黎的布尔歇机场,完成这一壮举的美国邮政飞行员查尔斯·林德伯格,最近成为了全世界范围内的英雄。   林德伯格在国内外所受到的待遇,和当初首次完成太空飞行的尤里·加加林差不多。   陈慕武很后悔,这位英雄没能提早天完成跨越大西洋这一壮举,否则的话,他刚刚好可以用这个例子向小马库斯说明飞机会在以后的人类社会当中越来越重要,让他回国之后把saab的飞机制造工业也着手建立起来。   但自从陈慕武到了会场之后,参会的使徒社众人都暂时收起了对林德伯格的热情,转而欢迎已经很久没见过的陈博士,哦不,陈主任。   费米在罗马打着陈慕武的旗号,提出来的外星人这个概念,正是在林德伯格之前使徒社众人热议的话题。   现在当事人之一出现在了会场,大家总要和他聊上几句才行。   但就算是想和陈慕武打招呼,顺序也要按照远近亲疏才行。   国王学院的哲学教授拉姆塞根本就不顾排队的顺序,直接走到了最前面:“陈兄弟,真是好久不见啊!今天你来得正好,让我像你介绍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聪明人!” 第324章 63不要让悲剧重演   拉姆塞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插队,使徒社里的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纵使拉姆塞并不像陈慕武这般优秀,但他也曾经是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数学等级考试当中获得第一名的首席牧马人,年纪轻轻就到隔壁的国王学院当了研究员,现在又晋升成为院士,并且是国王学院的哲学教授。   他的年龄甚至比陈慕武还要小一岁,年纪轻轻就达到这个高度,一看就知道未来的发展不可估量。   还有另外一点,就是拉姆塞算是陈慕武在使徒社里比较好的几个朋友之一,他们两个人不赞同在社里的社员,还在学术研究当中有合作,携手发表过一篇数学上的论文。   他们两个的这种关系,就算是拉姆塞要求提前退出这次聚会,邀请陈慕武到别的地方进行一对一的密谈,估计陈慕武也会欣然前往。   那如今拉姆塞仗着自己的身份和与陈慕武的关系,强行排到队伍的第一位,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陈慕武对拉姆塞口中的聪明人很是好奇,他倒不是因为拉姆塞的这番话而被激起了胜负心,想和另外一位聪明人比一比,到底谁更聪明。   陈慕武只是有些好奇,拉姆塞嘴里的聪明人到底是谁。   毕竟剑桥大学里面卧虎藏龙,拉姆塞口中的这个人,很可能是会在未来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于陈慕武提到自己的过往,维特根斯坦丝毫不往心里去。   “当然是就像你这么聪明咯!请跟我来.”   剑桥大学的规矩,是如果你没有学位,那你就不能留在学校当中任教。   “你也不想再看到发生在维特根斯坦教授身上的悲剧,又一次重演吧?但是很遗憾,因为学术观点不同而被世界上主流的科学家们质疑和不理解这件事,现在依然在世界上发生着。   而被质疑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鄙人.”   维特根斯坦这番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客气,但他还偏偏说的都是实话。   “陈博士,虽然我们两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当我在奥地利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能在报纸上读到您的消息。   每一次看到有关您的报道,我就经常忍不住想这么一件事:陈博士,您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拉姆塞倒是一副热情的样子:“陈兄弟,容我介绍,这位就是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曾经在剑桥大学学习,是罗素教授的学生。   陈慕武语出惊人,使徒社里的众使徒,包括来此做客的维特根斯坦,脸上都浮现出了一副不太理解的表情。   “然而很遗憾,玻尔兹曼教授,却没能活着看到他不被世人所理解的原子理论,平反昭雪的那一天.”   所以他干脆就忽略了这第二个问题,而选择了第一个比较容易回答的问题。   “以至于那个时候的我对物理学很是失望,然后去柏林读了工程专业,接着又到了曼彻斯特,最后因为对数学感兴趣,来到剑桥大学跟随了罗素教授,并最终投身于哲学的研究之中。   拉姆塞口中所说的那位“聪明人”,原来就是他!   ——这可一点儿都不算是说大话。   因为使徒社的使徒们,十个里面有八个是马主义的同情者,陈慕武前段时间去意大利的时候,和那位解散了意大利国内的其他有威胁的党,并下令逮捕这些主义者的统治者见面,在这些使徒的眼中有那么一些背叛的意味。   维特根斯坦双眼中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认真,让陈慕武在心里被吓了一跳。   “您是一个东方人,深受东方传统而神秘的文化影响,却又对近代以来发源于西方的科学知识有着深入了解;   什么叫我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很天真,认为靠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就能通过乡村教育改变一个国家。   到后来维特根斯坦决定彻底留在剑桥大学之后,拉姆塞甚至还成为了他的博士导师。   怎么?难道说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维特根斯坦先生,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维特根斯坦先生,似乎你们在报纸上看到有关平行宇宙的新闻和评论,那上面全都是对我提出来这种假设的批判,认为是天马行空、无稽之谈,是滑稽的东方人异想天开的荒谬结论。   “很可惜,玻尔兹曼教授在我即将升入大学的那一年,因为学术上存在的一些争论,导致他愤而自杀。   拉姆塞也跟着坐在了桌子旁边,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在当前的这个场合里,维特根斯坦的第二个问题,颇具杀伤力。   ——这好像和中囯的那个“乡村建设派”差不多,都很天真地认为从偏远地区的基础教育入手,就能拯救整个国家。   眼见一番话已经吸引到了众人的眼球,陈慕武这才继续向众人阐述,他之所以会这么说的原因。   要说人生的传奇程度,陈慕武觉得维特根斯坦一点儿也不比自己的差,所以他干脆就反将了一军。   “陈博士,我们两个人,可是差一点儿就会成为同行了.”   维特根斯坦笑着说道。   “拉姆塞兄弟,我有点好奇,能被你称为聪明人的人,应该会有多聪明.”   可没想到握完手之后,维特根斯坦却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在这里,似乎接下去还有话要说。   而乡村建设派的失败,则主要是因为经费问题。   只要他们背后的金主断了供给和支持,靠着金钱堆出来的虚假繁荣就立刻显露出原型。   就算是维特根斯坦也不能打破这个古老而传统的规矩,于是迫不得已,他就跟着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拉姆塞一起进行哲学研究,最终取得了剑桥的博士学位,并成为这里的哲学教授。   维特根斯坦也很配合的把手和陈慕武握到了一起,并不像他刚刚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冷。   “陈博士,您说的不错,我在小的时候很崇拜维也纳那位有名的物理学家玻尔兹曼教授,想着等长大之后,就进入到维也纳大学跟随教授一起学习物理。   陈慕武原本以为,这次过来见面,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   陈慕武知道维特根斯坦也有一段剑桥时光,可是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坐在旁边的拉姆塞不觉得他这话说得失礼,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想要看陈慕武会如何回复维特根斯坦。   陈博士在物理学上明明总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怎么能把自己和被霸凌者联系到一起呢?   “事实证明,玻尔兹曼的原子论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马赫和奥斯特瓦尔德的唯能论,是在特定时期特定情况下出现的错误理论。   陈慕武算是同意了他的邀请。   陈慕武肯定不能跟他们说,自己之所以在照片上脸带着笑容,是因为在罗马初步谈妥了一个有关石油方面的大合同。   “维特根斯坦先生,这两件事情其中大有关联。   “然而我已经提前声明过无数次了,平行宇宙只不过是我在基于量子力学的理论上,给出来的一种可能合理的猜测而已,并不是说我们生活的世界一定是这样的。   陈慕武心说,难怪这个一脸桀骜不驯样子的人看着如此眼熟,原来他就是小胡子小孩儿时期的同学,歌词里唱的“西边的欧钢有老板,生儿维特根斯坦”那个维特根斯坦!   于是刚进入聚会的会场,甚至连坐都没坐下的陈慕武,就被拉姆塞给带到了房间里的一个角落。   “您是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高材生,物理水平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但却不满足于把目光只局限于物理学这一个学科当中,在天文、数学和化学等方面,也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   “您崇尚科学,提出了不少超前于时代但是又被证实为正确的科学观点。   但您同时又提出了一些让人们无法理解和接受的观点,比如说那个我们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一分为二的平行世界理论。   而您还支持心灵学,是一位通灵的高手,还认为我们这个世界上存在有外星人,接受教皇的邀请,到罗马和他探讨科学与宗教之间的问题;   “您对苏连政府抱有同情,但与此同时,您又和意大利的那个统治者谈笑风生。   “陈博士,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了面.”   “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所以我现在又开始尝试着进行思考,因而也就答应了拉姆塞先生的邀请,来到剑桥大学访问一段时间.”   “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被透彻了解的动物,前后变现出来的矛盾,只不过是因为在每个不同的人生阶段,每个人对生活都有不同的感悟罢了。   当初您不也是放弃了回到剑桥大学继续研究哲学的机会,而是回到您的祖国奥地利,当了一名乡村教师么?”   一战爆发的时候,维特根斯坦正在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里,跟着罗素读书研究哲学。   “您这个人的身上真是既复杂又矛盾,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实在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才能深入了解您.”   他原本可以免服兵役,但是却积极成为志愿兵上了战场,完成了他的《逻辑哲学论》的初稿。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对方有事情找自己,陈慕武也就想着看看维特根斯坦要和自己聊些什么。   虽然拉姆塞是先把对方介绍给了自己,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在他介绍完之后,陈慕武先把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维特根斯坦先生您好,我是陈慕武,很高兴今天能够在这里认识您.”   维特根斯坦继续说道:“陈博士,难道说您也和我的人生经历一样,先是研究科学,但认为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太多,所以才开始转向了虚无缥缈的通灵和外星人研究,转向了骗人的宗教么?一开始支持苏连,但是又在亲自访问之后认识到了他的缺点,所以才和意大利的那位统治者走到了一起?”   “维特根斯坦先生,据我所知,当初您并不想研究什么哲学问题,最开始是想要投入物理学的怀抱的.”   “陈博士,我是说您身上兼具着太多的特点,想要全面了解您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太困难了。   “玻尔兹曼教授的去世,是近代物理学史当中的一大悲剧。   因为学术争论和学阀式的嘲笑霸凌,让这位伟大的物理学家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是因为维特根斯坦虽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就在剑桥大学跟着罗素学习,可是他却没有在三一学院里取得任何学位。   写完这本他人生的唯一代表著作之后,维特根斯坦认为“所谓的哲学问题已被解决”,于是他颇具理想主义地去了奥地利的南部山区,投入到了国内的学校改革运动,成为一名乡村小学教师。   我靠!   “维特根斯坦先生,这位就是剑桥大学的陈博士.”   维特根斯坦疑惑不解:“是的,确实很遗憾,只是陈博士,我不知道您提起玻尔兹曼教授,和我之前的问题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且自从来到剑桥大学之后,他在这所学校的校园中遇到的在后世鼎鼎有名的名人实在是太多了,于是也就渐渐的忘了还有维特根斯坦这么一个人,一回事。   结果维特根斯坦是因为自己不能融入成年人社会,觉得“粗俗愚蠢的南部农民”格格不入,而离开了小学教师职位。   没想到拉姆塞和维特根斯坦之间也有联系,你要说这个世界大吧,那确实大的很,但你要说这个世界小,又能小得让人吃惊。   在那里坐着一个眼窝深邃的男人,看到有人前来也不为所动,只是礼节性地朝着拉姆塞身边的陈慕武点头致了致意。   “可就是这一种合理猜测,却被那些坚持因果论的守旧派抓住小辫子不放,成为攻击我的突破口。   “维特根斯坦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您认为因果论是正确的吗?”   面对着维特根斯坦,陈慕武给出了他的致命一击。 第325章 64因果论就是迷信   陈慕武卖惨卖出了效果,成功地在这次使徒社的聚会上镇住了场子。   这些人中有的知道玻尔兹曼,有的不知道。   可是不论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在听完陈慕武和维特根斯坦的对话后,都深深为这位因为坚持科学真理而被攻击,独自奋斗抗争直到死的物理学家而感到惋惜。   不过,现在陈慕武突然说,他和玻尔兹曼一样都因为学术见解不同而受到了别人的攻击,是什么样意思?   玻尔兹曼受到了马赫、奥斯特瓦尔德,还有策梅洛——策梅洛就是那个为了解决罗素提出来的悖论,搞出了-f公理体系的那个数学家,除了研究数学之外,他还是普朗克的学生,和其他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科学家一样,都属于是跨界达人——的攻击,他陈慕武又受到了谁的攻击?   而且陈慕武把自己比作玻尔兹曼,难不成还有别的暗示意思吗?   他是想说自己承受的攻击越来越多,到最后也有像玻尔兹曼一样,自杀的打算?   剑桥大学里研究各门学科的佼佼者有很多,可是研究心理学的就稍微差了一点。   拉姆塞听完这一番话很是担心,他觉得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带陈慕武出门散散心,整天囿于剑桥大学这块儿一亩三分地,每天除了忙学术就是忙学术,一点儿休息时间都没有,陈博士的身心健康同样也是个大问题。   要不然找个机会,邀请他去海边度度假?   ——关心则乱的拉姆塞,完全忘记了陈慕武可是刚刚从意大利游玩了一圈才回来的人。   不过,今天新同陈博士结识的维特根斯坦,却不怎么关心他的身心健康,因为陈慕武在话语的最后用一个新的问题拴住了他。   因果论。   自从十八世纪的英国伟大的哲学家休谟开始,他对因果论这个问题就持着怀疑和否定的态度。   在厨房中烹饪一锅美味的浓汤,坐在客厅里的客人,也可以嗅到这锅浓汤所散发出来的鲜美的气味。   但客人为什么能嗅到这种气味?这是否就是一种必然呢?   对此,物理学家们给出来的解释是,因为炉火对汤锅的加热,加速了分子的热运动,让越来越多的香气分子溢出锅外,飘到了客厅,所以客人才能闻到这种气味。   可是,为什么加热汤锅会加速分子的热运动,而不是减少分子的热运动?   物理学家们只能说,这是历经了成千上万次观察的结果,有些大量的实验现象表明,加热确实会加速分子的热运动,毕竟物理学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学科。   不过休谟的观点中,通过观察总结出来的结论,也就是被称作“归纳法”的这种东西,不怎么靠谱。   举个例子,一位英格兰农场主圈养了许多只羊,他们每天上午八点,准时给这些羊圈中的羊喂食。   久而久之,羊群中也诞生了一位羊科学家,他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归纳之后,宣布自己得出了一条宇宙中最正确的科学结论,那就是“每天上午八点,食物准时出现在食槽之中”。   可是,就在这位羊科学家宣布这个科学结论的第二天,他并没有在上午八点见到食槽中出现食物。   因为就在这一天凌晨,农场主把这只羊科学家给抓了出去,杀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同样也能说明观察不一定能获得正确的结论。   当人类在澳大利亚发现黑天鹅之前,全世界除了澳大利亚的所有人,都认为天鹅全都是白色的,因为当时人类所能观察到的天鹅只有白色。   而且因果论里,还有最致命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有人会说,因为进化论的理论,世界上第一只鸡是从其他动物进化而来的,所以是先有鸡。   但也可以利用进化论把这个理论继续往前推,对于最后进化成鸡的那种动物,是先有这种动物,还是先有这种动物的卵?   换到植物上也是一样,是先有这种植物,还是先有植物的种子?   甚至来到生命的起源,单细胞生物,因果论的怀疑者也可以提出类似的问题,先有单细胞生物,还是先有单细胞生物的分裂?   利用因果论,则永远也解释不了这个看起来像是悖论的难题。   受到休谟这位英国哲学的祖师爷影响,他的徒子徒孙们,一直都在因果论这个问题上,把休谟的理论不断发扬光大。   维特根斯坦本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写成的那本哲学小册子,《逻辑哲学论》里,就有这样一句话:“我们不能从现在的事件推出将来的事件。   相信因果联系是迷信.”   因为师承罗素,——一位花了三百六十多页定义了“1”是什么的猛男,——所以维特根斯坦也用逻辑否定了因果关系。   维特根斯坦认为世界没有本质,只有现象。   而现象这种东西,只有经历过才能得知它的存在。   也就是说,只有通过经验,才能够认识到现象,没涉及到本质的研究现象,只能被当做总结和统计,没有经历过的现象符合逻辑这种说法,只能是没经历过,而不是不存在。   因果关系的核心,是有“因”就“必然”会有“果”,因和果之间是相互关联的,现实世界当中有因果关系,那么因果关系必然存在于现实世界当中。   人们认识现实,靠的是经验。   但是这种基于经验的统计结果的“必然”,在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理论当中,就只是统计结果而已。   不能够用这种统计结果,加上逻辑思考,推导出不符合因果关系的现象不存在。   既然不能够用逻辑关系推导出存在因“必然”存在果,那就说明因果关系也是不存在的。   维特根斯坦完全没想过,陈慕武居然还对他的《逻辑哲学论》书中的思想有所了解,因而忘记了刚刚在初次见面时,他对陈慕武提出了几个问题来诘难。   维特根斯坦这才想起来,陈慕武也是一个在哲学在数学上有过研究、做出过贡献的人,一个不完备性定理,就让“数学之王”希尔伯特丢盔卸甲。   于是他开始很兴奋地同陈慕武讲述起,自己对因果论的看法:   “陈博士,我个人并不排斥现实世界中基于人类经验的有因果关系存在的现象,我只是排斥觉得因为这种现象,就认为可以用逻辑推导出现实世界‘必然’是存在有因果关系的。   “这种没办法用逻辑表示清楚的东西,我将之称作为‘不能谈论的事物’,而能用逻辑表示清楚的东西,则将其称之为‘能谈论的事物’。   “‘能谈论’的这部分,可以交给像你们这种科学家去研究,而‘不能谈论’的这部分不能用逻辑表达,在这一部分上,科学家们应该对此保持沉默。   “很显然,‘因果关系是否存在’这件事情,其本身就是一个不能谈的事物,自然就应该保持沉默。   “人谈因果关系如何如何,在我看来,那完全就是一种迷信.”   陈慕武刚刚抛出来的那个有关因果论的问题,就像是在充满火药的燃料库当中划燃了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维特根斯坦对哲学问题的激情。   他在使徒社聚会的这个角落,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有关因果问题的高谈阔论。   刚一开始使徒社的众人还稍微有些兴趣,因为维特根斯坦也是今天才第一次来参加聚会的客人。   可是他的话越说越深奥越说越难懂越说越忘我,聚在这里听维特根斯坦和陈慕武闲聊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三三两两地离开去继续谈论他们刚刚的话题。   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今天把维特根斯坦介绍给陈慕武的拉姆塞,还一直在旁边陪着这两位,他大脑的思考速度,倒是能勉强跟得上这两位大佬的思考速度。   “陈博士,我们在这里已经说了几十分钟的因果论,但这和刚刚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看维特根斯坦的解释告一段落,拉姆塞见缝插针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看来最一开始的疑问,是始终都绕不过去了。   好在维特根斯坦刚刚那么一大段的发言,已经为陈慕武回答这个问题扫清了许多障碍,他直接顺着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我之前很多次强调,那个装在黑盒子里的猫也好,或者说宇宙会在观测的时候一分为二也好,都只是能解决我们在现实社会中,遇到现象的一种办法而已。   “这不是说我们现实世界的运行规律一定是这样的,只是有这么一种可能而已。   “就像刚刚维特根斯坦先生在话中所说的那样,这两个观点也不过是对现实经验的一种总结归纳,不能算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只是偏偏在物理学家当中,有很多人都是因果论的忠实信徒,他们一直觉得我和我提出来的量子力学,并不符合因果论。   因此虽然量子力学能够较完美地解释很多物理学现象,却不能得到他们这些人的认可。   认为量子力学是不完备的.”   陈慕武装出来一副是很委屈的样子,就好像是他被那些天天说着“因果论”的物理学家们所霸凌了一样。   然而他又故意不说出这些物理学家们的名字,更不会说在其中带头的一个,叫做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听陈慕武这么一说,作为“因果论”的强力抵制者,维特根斯坦顿时来了兴趣。   “陈博士,多年以前很遗憾,玻尔兹曼教授的去世,让我没能走上物理学研究这条道路。   “直到今天,在剑桥大学遇到了您,我开始重新对物理学感了兴趣。   “能否推荐一些有关量子力学的书籍或者是论文?我最近如果有时间的话,也打算深入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你战胜那些坚持着因果论的耆老们.”   陈慕武觉得维特根斯坦这番说得很好,但是下次别说了。   为什么要把自己和玻尔兹曼放到一起对比呢?   论伟大,陈慕武觉得自己比不上玻尔兹曼,他们两个人没有办法被并列放在一起。   论其他的方面,陈慕武又总觉得维特根斯坦好像在不经意间诅咒了自己一下,似乎是也想让他自杀一样。   对于维特根斯坦所说,他要看有关量子力学的书籍,陈慕武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维特根斯坦最一开始想学的就是物理学,然后在德国和曼彻斯特学了航空工程,为了搞明白螺旋桨的形状问题,研究出最合适的螺旋桨叶片曲线,所以才对数学感兴趣。   为此他在英国市面上找到了一本刚刚上市的数学书,《数学原理》,从而通过这本书认识了罗素,并来到剑桥大学投入到罗素的门下。   维特根斯坦都能看懂《数学原理》这种旷世神书,区区量子力学而已,陈慕武觉得对他来说,也自然不在话下。   “好说,好说,维特根斯坦先生,您在剑桥大学还要停留多长时间?我明天就把书给送过来,应该来得及吧?”   “没问题,不过那我就要改变一下计划,躲在剑桥留上几日,如果在书里面看到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还要向陈博士您请教.”   维特根斯坦重回剑桥应该不是在1927年而是在两年后的1929年,现在的他应该是在维也纳盖房子,——他的一个姐姐害怕她在奥地利山区教了几年书得了精神病,所以才自己出钱让这位老弟设计并监督盖房子。   他这次能够出现在使徒社,估计只是偶然来了一次而已。   “请教谈不上,但只要有问题,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不过能不能给出答案两说.”   “陈博士,您谦虚了,量子力学就是您本人创立的学科,怎么可能会有你不明白的问题?”   “那我也要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讨论的问题仅限于物理层面上,再深入的哲学问题,我可是不能奉陪了.”   刚刚只不过是说了两句有关因果论的东西,陈慕武就已经是头晕脑胀。   要不是必须得陪在维特根斯坦身边,他早就想像使徒社的其他人那样,有多远躲多远了。 第326章 65鞠躬尽瘁陈主任   陈慕武一开始来到使徒社的聚会,是想着看在这里能不能碰上国际乒联的主席蒙塔古,感谢他把伦敦的一处房子租给自己,让陈家一家人能在英国有一处落脚之地。   结果进入聚会的会场,连里面参加会议的使徒的脸都没认全,就被拉姆塞给拉到了会场当中的一个角落,把他和维特根斯坦相互介绍认识。   维特根斯坦也比陈慕武想象当中的要热情,之前光看照片的话,陈慕武还以为这位奥地利哲学家不善言辞,是那种与世无争安安静静思考的类型。   然后两个人的谈话就打破了陈慕武陈慕武对哲学家的固有印象,在维特根斯坦身上他也看到了乃师罗素的影子,不说是喋喋不休,但是也很健谈,思路很清晰。   维特根斯坦思路清晰,越说越高兴,到了陈慕武这里就开始思路混沌,摸不着头脑。   还好两个人之间的话题,从虚无缥缈的哲学及时转移到了陈慕武尚且能拿捏住的量子物理学上,没有让讨论越偏越远。   后来因为本的niconico和国内的acfun,网络上有个恶搞词汇,叫做“哲学”或者是“哲学”,意思是“把直的‘折’成弯的的科学”,作为男、同的代名词。   陈慕武原来只是图一乐,但现在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要把这种龙阳之好命名成哲学了。   英国被称为腐国不是没有原因的,随着学历的进一步提升,断袖之风出现的概率也越来越高,剑桥大学校园内的概率大于英国平均水平,而使徒社里出现的概率,又大于剑桥大学。   天天研究讨论哲学,那不变弯才奇怪!   好吧,其实正经的原因不是这个,有一种说法是,因为英国的这些个贵族子弟还有有钱人家的孩子们,从小就上那种教育水平极高但是管理也很森严的贵族公学,然后不出意外的话,学习好的会顺利升入剑桥和牛津这两所高等学府,而学习不是那么好的,也会靠着家里找关系走后门,被送入到陆军或者皇家海军里去当兵。   从公学到大学或者是部队,这三个地方之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几个世纪以来,里面的成员清一色的全都是男性。   从青少年到青春期,身边出现的都是和自己性别相同的精英人士,又没经过正确的引导,只是一直被告诫不要和女生走得过近,产生亲密联系。   在这样的教育和生活环境当中,可能大部分人会产生逆反心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女人,但里面也有一小部分会因此而对女性感到厌恶,而对整天陪在身边的同性产生另外一种情愫。   幸亏陈慕武周边的人倒是还好,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比如说拉姆塞,在剑桥大学读书的时候,他认识了在剑桥郡开设婴儿学校的剑桥大学彭布罗克学院的毕业生,杰弗里·派克和玛格丽特·派克夫妇,并和他们成为了朋友。   比拉姆塞大了十岁的派克夫妇热情地让拉姆塞参与到他们的家庭生活当中,带他去度假,并让他成为了小儿子的教父。   然后在某一天的下午,拉姆塞面对派克夫人玛格丽特,提出了和当初阿q问吴妈那样一个差不多的问题:“玛格丽特,你愿意和我困觉吗?”   这种问题,如果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就可以心照不宣。   但一旦挑破那层窗户纸,留给彼此的就只剩一种尴尬。   玛格丽特还是太矜持,没有直接给拉姆塞一个大嘴巴,而是委婉的说自己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考虑他的这个提议。   这也就导致了拉姆塞开始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抑郁情绪,并最终在1924年离开剑桥大学前往奥地利维也纳,在弗洛伊德的根据地,接受心理学家们精神分析的治疗方法。   也就是在他这次去维也纳的时候,又专门去了一次奥地利的南部乡村,终于结识了之前已经神交许久的维特根斯坦。   再之后,陈慕武在1924年的下半年,第一次和拉姆塞在使徒社见面,对方说自己刚刚从国外回来,这里面的国外便是指去奥地利接受的那次精神分析治疗。   奥地利的心理学家,多少还是要比法国巴黎的同行们靠谱一些,没有像当初给奥本海默看病那样,也建议拉姆塞去巴黎找几个妓女。   ——反倒是陈慕武在心里觉得,巴黎的那些心理医生提出来的建议,对于急不可耐的拉姆塞来说更靠谱,去巴黎的红灯区游玩一圈,是一剂猛药,也是既治标又治本的一剂良药。   拉姆塞回国之后,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老婆也结了婚,和派克家的关系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但终究是恢复不到最开始刚认识的那时候了。   陈慕武觉得拉姆塞这个人不错是不错,作为朋友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对方也很尽心竭力。   但等明年,自己也结了婚之后,就要小心提防,尤其是让艾芙离他远一点儿才好。   在谈话结束前的尾声阶段,陈慕武询问维特根斯坦在剑桥大学住在哪里,告诉他最近几天就派人把量子力学的讲义给他送过去,还说福勒教授一直都在用狄拉克编写的这本书在剑桥大学给学生们授课,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教室里面旁听。   终于结束了和拉姆塞还有维特根斯坦之间有关哲学还有物理学等等的谈话,陈慕武又找上了今天也来参加聚会的蒙塔古,感谢他在伦敦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陈博士,何必如此客气!要说感谢也应该是我来说,因为你去年年末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世界乒乓球锦标赛,被英国国内和欧美的各大报纸所报道,从那时候到现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不但英国乒协的会员规模不断发展壮大,就连申请加入国际乒联的会员国数量也在迅速增加,这都是拜陈博士的国际影响力所赐啊!   “等什么时候你再去伦敦,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   另外我母亲那边,也一直都在邀请你去家里做客,万望陈慕武有时间的话,请务必赏光.”   得,本来陈慕武是想感激别人,结果却被别人真情实感地感激了一番。   陈慕武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只能拉锯般地和蒙塔古之间客气谦让。   ……   临离开使徒社的时候,陈慕武偶然听到这些人讨论的话题,已经飘到了阿拉伯半岛,正在讨论不久之前,英国政府和内志与汉志国王伊本·沙特签订的《吉达条约》,正式承认这个占有阿拉伯半岛上大部分土地的国家独立。   “这个条约早就应该签署了!我叔叔跟着考察团去过阿拉伯半岛,除了北边少部分地区适合人类居住以外,整个半岛的大部分地区,都是荒无人烟的沙漠,没有植被也没有水资源,有的只是黄沙和仙人掌,对了还有骆驼。   “那个地方常年都是酷暑状态,偶尔刮起来的风也都是热风,还裹挟着大量的沙子,我叔叔说就算穿着他们那里的白袍子,骑着骆驼走上一天,整个人脑袋上的各个窟窿里就会全都被沙子给填满.”   “我也觉得这个条约签署的真是不错,这个地方与其攥在我们英国手里,每年花费许多英镑去维持当地的治安,并投入资金进行基础设施的建设,还不如就交给那些穿白袍子骑骆驼的本地人,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翘着二郎腿,手里举着红酒杯,身子斜斜地倚靠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国家大事,陈慕武总觉得使徒社里的这番场景,不太像是剑桥大学的精英学生聚会,更像是坐进了绿皮火车里那种人挤人、人挨人的硬座车厢,听一群见多识广的大爷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他觉得使徒社里这帮支持《吉达条约》签订的大学生,和签订了这个条约的英国政府一样短视,还说什么阿拉伯半岛是一片没用的地方。   等再过个几年,那片土地下面开采出大量的石油来以后,到时候想哭可就晚啦!   谁让整个国家都没有信得过陈博士的石油公司,白白浪费了发大财的好机会呢?   总算是结束了当晚的使徒社聚会,基本上在会场里坐了一晚上,陈慕武的身体不累,可是大脑却有点儿超负荷运转。   回到三一学院的房间之后,他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梦里还有一个名叫“因果论”的小妖精从大脑中跳了出来,和一个代表自己的小人顽强搏斗了一整晚。   一晚上的觉睡了等于白睡,第二天起来陈慕武还是累得要死。   哲学的威力恐怖如此,让陈博士觉得还是安下心来研究物理学比较好。   不管有没有陈慕武参加,一年一度的剑桥大学与牛津大学联手举办的校际运动会,还是如期在英国的首都伦敦举行。   在伦敦民众眼中,这可比刚刚结束不久的在温布利大球场举办的足总杯要热闹得多,卡迪夫城一个来自威尔士的足球队,赢了北伦敦海布里球场的阿森纳,让英格兰的足总杯,被一帮臭外地的人给夺了去。   奖杯旁落的愤懑,只能靠着在泰晤士河两岸观看剑桥和牛津两所大学的赛艇健儿们在水中奋勇拼搏来消遣。   回到伦敦和家人们团聚的陈慕武,也请人帮忙提前占好了位置,带着陈家老太太和大哥陈慕侨一起去现场观赛。   ——陈慕平从仩海来到英国之后,反而是现在陈家三兄弟里最忙的那一个。   他时常在英国和瑞典两头跑,替他的小弟打理在这两个国家各处的生意。   刚开始在仩海屡次接到陈慕武的来信和来报,他还以为小弟所说的在欧洲做成了几桩生意是玩笑话。   但到了欧洲,并且实地考察以后,陈慕平才见识到了自己这个小弟不声不响地在这边做成了几笔大买卖。   陈慕武随便拿出来一处产业的股份,规模和财富都比自己在公共租界江西路上开的那家小钱庄要大得多。   难怪他说要让全家人背井离乡,来欧洲过生活,他还真有说这种话的底气!   一家三口坐在泰晤士河畔临时搭建的凉棚底下,由陈慕武向他母亲和大哥介绍着这一年一次的赛艇大会,是伦敦乃至全英国的一处胜景。   陈慕侨是前任南洋大学的教务长,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还曾经出国考察过国外的教育,自然知道体育运动在国外大学里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所以他在任上的时候,也曾经效仿牛剑这两所大学的运动会,同意在仩海租界内外的几所高校联合举办“华东八大学运动会”。   看着泰晤士河水中的健儿,又看着河边两岸为这些健儿们加油助威的伦敦市民,陈慕侨又是一阵心生感慨:只有国家富强了,人民才会有时间也有精力热情地投入到体育赛事当中。   这要是在仩海,别说是华东八大学举办的运动会,就是在民囯十年在仩海举办的远东运动会,体育场的观众都不会坐满,更别说是像今天泰晤士河两岸这样摩肩接踵了。   陈家老太太倒是头一次看这种西洋景儿,她指着水里的两条船,问出了一句让陈家兄弟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的话:“这帮洋人们也过五月节,也在河里面赛龙舟吗?”   陪老太太看完热热闹闹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让刚刚来到英国还不太适应这边生活的家人们暂时忘记思乡之苦后,陈慕武再一次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剑桥大学。   前几个月一直都忙得热火朝天的粒子加速器,到现在却渐渐冷却了下来。   导致这种事情发生的原因,不是加速器已经没实验可做,而是因为就在这几天,考克罗夫特跟着几台粒子加速器的零件去了美国,而赵忠尧则是坐着火车一路向东,给德国和苏连去安装机器。   卡文迪许实验室为了赚钱,反而让自己的机器没有了操作人员,奥本海默在准备毕业的事,他又是一个实验绝缘体,只有让陈慕武这个实验室的代理主任亲自披挂上阵。   谁让他的老师卢瑟福,为了能把机器卖个好价钱,非要把这台廉价的机器,包装成一碰就碎的高端货呢!   陈慕武在粒子加速器实验室里忙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总算把积压下来的实验申请全都处理完。   他刚走到三一学院的门口,负责收发信件和电报的院监就叫住了疲惫不堪的陈代理主任:“陈博士,您有一封电报,下午才刚刚送到.” 第327章 66搬起石头砸自己   一说到电报,陈慕武突然想起来了,在意大利科莫答应玻尔创建的那套电报论文系统,虽然已经有了初版本,但是一直都还没进行过测验,更别说是投入使用了。   甚至玻尔所提议的,让卡文迪许实验室自己单独设立一套电报收发装置,以后所有的电报往来不再通过剑桥郡的电报局,而是直接由实验室里收发译电这件事,重新回到英国的陈慕武都还没来得及把它变成现实。   说实话,他和玻尔一起设计的这套公式系统,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相性并不高。   实验室每做成一个实验,要把实验结果发表出来,就需要有大量的数据和图片。   用电报发送数据倒还好说,只不过是让工作量大大提升而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处。   但是用电报,是完全没办法发送图片的。   虽然人们早就发明了传真这种东西,——传真的发明时间要比电话的发明时间早上几十年,仅仅比电报出现稍微晚了一点儿,——可是这东西也只是被发明出来了而已。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传真发明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十多年,但在实用性方面,基本为零,偶尔会用在新闻行业对报纸照片的传输上,还有就是被气象部门用以传送气象图。   如果用现在的传真传输物理学实验图片,耗费很长的传输时间,得到的也仅仅是一张清晰度低的令人发指的图像。   在此之前,就算又做出些什么理论研究的成果,他也不会跑到剑桥郡的电报局,自掏腰包给玻尔拍电报。   陈慕武有些抵触让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去看粒子加速器,原因不是他连自己家人的钱都想赚,像对待别的大学和研究所那样,用高价把粒子加速器卖给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   天天这么奔波,不论是从剑桥大学去剑桥郡之外的火车站,还是从剑桥火车站到伦敦,让陈慕武越来越觉得,自己也有买辆小汽车的必要了。   ——虽然实验室的经费里,有很多都是他陈博士靠着自己的才能和交际拉过来的。   陈家也没强求,只留下了几个人在仩海看房子,剩下的都是重金支付一笔遣散费,大家好聚好散。   虽然往好了想,抠门儿的巴黎大学可能不会向外拨出这笔经费,让镭学研究所如愿购买到粒子加速器。   她把陈慕武叫到身边,耐心地嘱咐了半天,告诉小儿子不用担心自己,三天两头就从工作单位往家里跑,尤其是他现在已经在他那个什么实验室里当上了官,就更不能随心所欲地脱离岗位,要负起当官的责任。   可如果镭学研究所通过各种办法筹集到了足够多的资金,能把粒子加速器给买回去的话,对陈慕武来说,他的脸上不会出现又赚了一笔钱的喜悦,相反还是一个棘手的大麻烦。   电报上写的内容很简单,对陈慕武来说也不算太难接受。   玻尔构想并设计的这套电报论文公式系统,如果真被安装进卡文迪许实验室,能起到的作用也只不过是让哥本哈根那边能快速地与陈慕武这里取得联系,交换理论物理上面的信息。   不像从英国到中囯去的船票,需要提前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去预定,英法之间的车船运力很是充足。   所以陈慕武在剑桥没待几天,也就再次提前回到伦敦,住到了自己的家里面。   于是堂堂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代理主任,在自己家里做起了翻译的活儿,而他偏偏还一点儿怨气都不能有。   电报来自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法国巴黎,不是好朋友德布罗意所在的索邦大学,巴黎大学镭学研究所,陈慕武未来丈母娘居里夫人掌管的那间放射性实验室。   去伦敦接待姐姐和姐夫是理所应当的,没什么问题,但陈慕武总觉得,伊蕾娜还有弗雷德里克这夫妻两个人,来到英国绝对不只是度蜜月这么简单。   这么快就再次看到自己的儿子,陈老太太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担忧。   实在不行就先教会卡皮察和布莱克特,从这两个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处下手吧。   那与其用传真,还不如直接刊印成论文,然后再用寄信的方式寄送出去。   居里夫人说,她的大女儿伊蕾娜还有女婿弗雷德里克过几天就要从巴黎去英国伦敦,这对刚刚结婚没多久的小两口,想要补办一场蜜月旅行。   虽然也有两三个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信得过的老人跟着到了英国,可人手和在中囯时相比还是少了不少,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就比如说买菜之类的需要和人交际讲英语的等等。   到了英国以后,陈家不再像在仩海时那样,家里面管家佣人一大堆,很多人都还遵循着比较传统的观念,不愿意跟着东家一起漂洋过海,去到异国他乡。   陈慕武觉得,绝对不能在自己代理实验室主任的时候,把这台机器请进卡文迪许实验室。   他当初在巴黎居里夫人家的时候,曾经拍着胸脯保证,要送这位准丈母娘一台粒子加速器,却没说要把这机器放到哪里。   就连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都对陈家的饭菜赞不绝口,说是比在法国巴黎德布罗意公爵家吃到的中囯菜还要好吃不少。   在接下来的几天,陈慕武又和居里夫人那边用电报交流了几次,算是把伊蕾娜他们来英国的日期和具体的车轮班次给确定了下来。   ——虽然他们全家也刚来英国没有多长时间。   那样的话,很容易在别人嘴里,变成他陈主任以权谋私,为了自己的交流方便,就花费实验室的经费装电报机。   陈家人从仩海搬到伦敦来之后,对陈慕武来说的一大好处就是,在朱兆莘去意大利当公使,北洋政府没经费给这些驻外使领馆之后,他终于又能一饱口福,吃到地道的中餐。   陈慕侨跟着小弟一起,在去买菜的路上,一直称赞陈慕武再次让陈家远离了战争的困扰,提前几个月离沪来欧。   为了防止误会进一步加深,他只好找了一个说话的空隙,把自己这次回伦敦的原因说了出来。   他同时也表达了对国内乱七八糟的形势的忧虑,这种炮火连天弹痕遍地,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新上台的南方政府,是否能够一转北方政府糟糕了十几年的局面,驱逐在中囯土地上作威作福的外国洋人,建立一个让中囯人扬眉吐气的新国家。   伊蕾娜脸上展现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   从三一学院的院监手中,接过自己的这份电报,陈慕武看了看上面的发信地址,发现不是从北欧的丹麦过来的,也就是说,应该不是玻尔催自己。   陈慕武一边做着他的春秋大梦,一边抓住最后留在剑桥大学的这几天,帮要做实验的同事们操纵粒子加速器。   而在伦敦的活动范围,不超过以陈家为圆心两英里为半径的一个圆形区域。   陈慕武可是卢瑟福的心腹爱徒,当老师的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学生受苦,给他装一台机器怎么了?   只能委屈在哥本哈根急不可耐地等着陈慕武给自己发论文的大师哥玻尔一些了,只有卢瑟福什么时候回剑桥,陈慕武才会在什么时候装这台机器。   陈慕武觉得不能让事情再像这样一直发展下去,所以他找了个机会,悄悄问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除了伦敦,——他本来想说的是除了自己家,但是没好意思,——在英国还有没其他想要去的地方。   出了电报局,他又直奔郊外的火车站,订好了比小居里夫妇提前一天去伦敦的车票。   陈慕武恨不得狠狠地给自己脸上来上一巴掌,你说我闲着没事儿多这么句嘴干什么?   这下好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是不去不行了,他们那台精贵的粒子加速器,也是不得不对外展示。   他在内心中还指望着在斯德哥尔摩见到一台加速电压更高的加速器,靠着这件宝贝大杀器,让居里夫人一家都心甘情愿地从法国搬到瑞典去。   不知道他们法国那边结婚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传统,娘家会不会陪嫁一辆汽车什么的。   陈慕武笑笑没有说话,他终究是没告诉他大哥,乐观估计,全家人还要在欧洲住上二十多年。   虽然这种办法在时间上稍微花的久一点,可能让对方在读到论文之后一目了然,不会因为图像不清晰而心中生疑。   考克罗夫特和赵忠尧一个向西一个向东,他们两个离开英国之后,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回来的。   呃,这下好了,刚从伦敦归来的陈慕武,眼看着又要回到伦敦去。   而整个实验室里,在做实验的同时也对理论物理有研究的,仅仅只有陈慕武,和他周边像是狄拉克等等的一小撮人。   听到说自己亲家家的闺女和女婿要来英国,这让陈老太太立马重视了起来。   听到对方这个肯定的回答,陈慕武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急切地问道:“什么地方?”   得,在陈老太太那里,陈慕武变成了玩忽职守,以权谋私的负面典型了。   不然他们这个蜜月怎么早不度晚不度,偏偏等到陈家人到了英国之后,才突然有了这个打算。   陈家老太太还有他的大哥陈慕侨,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话题和这一对洋亲家家里人聊,而小居里夫妇他们同样也是如此。   “陈,我们还真有一个地方想去,只是你们家里人实在太过热情,所以我们没好意思说.”   她顾不上再去批评自己那个擅自“离开”工作岗位的小儿子,而是指挥着大儿子还有小儿子,赶快打扫房间,采买物品,为“远道而来”又素未谋面的娘家人们接风洗尘,尽一尽地主之谊。   陈慕武那个时候给出来的说法是,粒子加速器的占地面积很大,巴黎大学连办学的经费都不给,更别说单独划出一块地方让他们盖加速器了。   这让他对这封电报的重视程度,立刻提高到了最高等级。   ——这天价的电报费用,陈慕武掏着肉疼。   陈慕武也在考虑,是自己一直这么做下去,还是找机会在实验室内部开一个培训班,先培养一批有兴趣自己做实验的人,然后把他本人给解放出来。   且不说这台电报机安装好之后,会不会变成公车私用的局面。   顺便也让两家人聚到一起,商量一下明年陈慕武和艾芙结婚的各种事宜。   陈慕武觉得小居里夫妇这次来,更像是对几年前大哥陈慕侨拜访居里家的一种回访。   陈家三口人,居里家两口人,这五个人里能同时讲汉语还有半吊子法语的,除了陈慕武,没有别人。   “剑桥大学,在我们临离开法国的时候,我妈妈特意叮嘱,让我们一定去你那里看看粒子加速器究竟是如何运转的.”   但如果卢瑟福从新西兰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非要给陈慕武装这台电报机不可,那么事情的走向就又不一样了。   陈慕武回到三一学院自己的房间,不说是焚香斋戒,沐浴更衣,却也是毕恭毕敬地打开了电报封。   就这样,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在陈家住了不知道几天,反正天天就是吃了聊,聊了睡,睡了吃,本来说好的来英国度蜜月,变成了在伦敦度蜜月。   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的英国之旅没出什么差错,陈慕武按照火车到站的预定时间,在维多利亚车站接到了这一对来自巴黎的夫妻,并且一直陪他们两人到了自己家里。   但是现在,如果带着伊蕾娜还有弗雷德里克一起去卡文迪许实验室参观粒子加速器,让他们见识到其实这台机器并不会占用很大的地方,等他们回到法国之后向居里夫人阐述这一次去剑桥大学的见闻,肯定少不了介绍加速器的情况。   如果镭学研究所那边在这之后要向卡文迪许实验室购买或者着手建造的话,这两种情况中不管是哪一种,都是陈慕武不想看到的。   他这次,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第328章 67知识变现的后果   几分钟以前,问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他们两个人除了伦敦之外还想去哪里玩的,是他陈慕武。   在得到对方的回答之后,觉得十分后悔,不想带他们回剑桥大学,参观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台粒子加速器的,还是他陈慕武。   可是后悔归后悔,这两个人给出来的答案,陈慕武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因为小居里夫妇提出来的这件事情很合情合理,大家又都是一家人,同意的话理所应当,唯有不同意他们的要求,才会显得不可理喻。   “好吧,既然你们想要去参观卡文迪许实验室,那我们就再在伦敦多待几天,然后我陪你们一起去剑桥大学.”   到最后,陈慕武迫于无奈,只能在心里咬着牙,答应了自己未来老婆的姐姐和姐夫。   看见自己的小儿子还有这两个洋亲戚坐在沙发那边嘀嘀咕咕地咬了半天耳朵,陈老太太很们又说了些什么。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陈慕武给自己翻译,所以她有点儿着急。   “你们在说什么?快翻译翻译啊!”   听到母亲的询问,陈慕武忽然觉得这似乎是拯救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他赶快把自己遇到的问题说了出来:“妈,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他们两个人,想要跟儿子一起回剑桥大学,到我工作的地方去看一看.”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很希望陈老太太能够说出诸如“你们来一趟不容易,别去那种乡下的地方,在伦敦这样的大城市多住几天”之类的挽留的话。   可是这件事情,坏就坏在陈老太太太过通情达理。   一方面,她觉得这两个洋亲戚提出来的要求没什么不妥。   另一方面也让陈老太太意识到,小儿子这一次已经在家里待了很长的时间,那就是说他在学校那边的工作,也耽搁了同样多的时间。   如果再不回去的话,说不定好不容易才当上的官,会因为脱离岗位太长时间,而被一撸到底。   后面的这种情况,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对,对!早就应该去你那边看看了.”   陈老太太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就是一个人在国外待着太无聊了,所以好不容易来了亲戚,就想让他们多待几天。   估计小伊和小弗早就厌倦了一直住在伦敦的家里,只是碍于面子没好意思说。   你现在就去买票,明天或者后天都可以.”   陈老太太的表态,和陈慕武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态度,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如果有人问,家里面有开明的家长,对孩子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陈慕武对这个问题很有心得,大部分时间,家长的开明对孩子来说很重要;但是也有一些时候,家长太过开明的话,有的时候是出于好心,但很容易好心办坏事。   就比如说,现在。   被陈慕武寄予厚望的最后一张王牌落了空,那他也就只能接受现实。   “两位,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剑桥?最好说个大概的时间,我好提前去车站买票.”   “那当然是越快越好,如果再在你家住下去的话,我感觉我和弗雷德里克两个人,会越吃越胖的.”   伊蕾娜抱怨式地开了个玩笑。   既然出发的时间已经确定了下来,陈慕武只能亲自出门,去离家不算太远的国王十字车站,买了三张后天从伦敦去剑桥郡的头等车厢车票。   买完票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又拐进了隔壁的电报局,给查德威克拍了封电报。   电报里的内容不是什么“今有国际知名的放射性物理学家居里夫人的大女儿和女婿将要到剑桥大学进行参观访问,请做好接待准备”这种半官方的话。   陈慕武在电报中告诉查德威克,自己将会在后天回到剑桥大学。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说粒子加速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连番使用,需要马上进行第一次检修。   陈慕武让查德威克通知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所有人,最近几天的时间里,粒子加速器将不能使用,大家没必要去那里白跑一趟。   他还特意注明,这件事不需要下发张贴纸质版通知,只需要口头传达就好。   做完这一切,陈慕武才带着买好的火车票,重新回到家里。   两天的时间匆匆而过,第三天一早,一脸无奈的陈慕武,和即将拜访欧洲物理水平最高的高等学府而满脸兴奋的伊蕾娜还有弗雷德里克,一起出现在了国王十字车站的站台上。   他们这一次是轻装简从,把大部分行李都留在了伦敦的家里。   两个多小时的火车时光,陈慕武还是没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空闲。   没人和伊蕾娜还有弗雷德里克家长里短地聊着闲话,这两位继承了居里夫人衣钵,投身于放射性物理学研究的青年物理学家,又开始拉着陈慕武聊一些学术上的事情。   好不容易到了剑桥郡的火车站,下车之后大家又坐上公交车去往大学。   陈慕武在发给查德威克的电报中,也特意注明了不用派车来火车站接。   他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自己是突然回到了剑桥,而不是提前通知过的假象。   公交车上又花了二十分钟,一行三人终于到了英国知识分子数量最密集的区域。   “你们是先想去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参观一下,还是直接就去粒子加速器?”   陈慕武把选择的机会让了出去。   夫妻俩简单商量过几句之后,弗雷德里克给出了答案:“要不就先去机器那边吧?”   “那样也好,我这几天都不在学校,估计实验室里有很多事情都在等着我处理。   如果先去实验室的话,恐怕就没办法继续陪你们逛学校了.”   “陈,真不好意思,你这么忙,还让你一直都在陪着我们.”   “应该的,没的说,那我们就去粒子加速器那边.”   他们这次没坐车,也没有搭乘其他的交通工具,而是沿着康河的河边步行前往。   陈慕武远远就见到了加速器所在的实验室,查德威克果然不负自己所托,把通知交代了下去,就算陈慕武已经重新回到了剑桥大学,这里也没有排队等着做实验的人,而是空空如也。   “喏,就是这里.”   走到实验室近前,陈慕武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礼记》里面曾经记载过这样一个故事:晋国的上卿赵武,也就是特别有名的那个“赵氏孤儿”本尊,有一次他有一座宫室落成,晋国的大夫们全都前往新宅去祝贺。   其中有一位叫张孟的大夫看到高大的房屋以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美哉,轮焉!美哉,奂焉!”,他的这句话后来便简化成为了一句成语,叫做美轮美奂。   在伊蕾娜还有弗雷德里克看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粒子加速器以后,陈慕武感觉自己似乎是看到了晋国的那位张孟大夫在看到赵武宫室后的情景复现。   “陈,你真有能力,能够设计出一台利用电压加速粒子的设备。   卡文迪许实验室也是真有钱,能用真金白银把这台机器从蓝图上的设计方案,转变到现实生活中真正存在的实物.”   他们夫妇二人倒是没有对粒子加速器的占地面积产生怀疑,估计是光顾着看第一次见到的新鲜玩意儿,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伊蕾娜感叹完,她的丈夫弗雷德里克跟着在一旁附和道:“看来不光是有知识重要,有钱同样也很重要。   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有钱,也有陈这样的天才,制作出全世界领先的物理学仪器不奇怪。   很可惜,巴黎大学那边不给我们的镭学研究所拨经费,所以想要用钱的时候,除了四处去筹款以外,就只能想一些知识变现的法子了。   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听着这夫妻俩在身边一唱一和,陈慕武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琢磨他们是在哭穷还是在干什么?   自己早就说过了,会送给居里夫人一台粒子加速器,虽然当时没说什么时候送,但也不必如此吧?   听到最后,他才明白,刚刚是自己想多了。   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不是想要哭穷让陈慕武把粒子加速器的价格给降下来,只是触景生情心生感慨而已。   一直以来,陈慕武都觉得和花钱大手大脚的美国大学相比,卡文迪许实验室是穷到掣襟露肘的那一个。   现在看来他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小居里夫妇眼中,卡文迪许实验室可比居里夫人那里有钱多了,甚至都开始向他请教,应该怎么才能用知识变现赚到钱。   在知识变现这方面,陈慕武确实很有话语权。   被这对夫妻羡慕的有钱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其中的经费来源一部分是被陈慕武忽悠的冤大头的捐款,但更多的都是靠着陈慕武后来的专利技术提前十几或者几十年的时间拿出来,靠着贱卖换回来的。   可是这些背后的故事,肯定不能和自己的两位客人说。   不过胡搅蛮缠、东拉西扯一直都是陈慕武的强项,所以在短暂思考之后,他开口给二位讲起了故事。   “弗雷德里克,知识变现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况且知识是无价的,卖少了自己吃亏,卖多了别人又不认可。   你们知道流体力学里面那个伯努利原理吗?”   流速大,压强小,是陈慕武初中时候就学到的知识。   不知道外国的教育教不教,但是对小距离夫妇来说,这么基础的物理学知识,他们应该很清楚。   “当然,不过这和知识变现有什么关系?”   “提出伯努利原理的,是伯努利家族当中的丹尼尔一世·伯努利,大数学家欧拉曾经做过他的助手。   “而丹尼尔一世的父亲,则是约翰一世·伯努利,欧拉也曾经在巴塞尔大学跟着约翰一世学习。   “约翰一世还有一个哥哥,叫雅各布一世·伯努利,同样也是个数学家。   雅各布一世、约翰一世和丹尼尔一世这三位,就是欧洲赫赫有名的学术家族伯努利家族当中,最有名的三位。   “约翰一世和雅各布一世这兄弟俩之间发生过最著名的一件事,是公开向全欧洲的数学家们征集最速降线的方程,甚至还吸引到了牛顿和莱布尼茨等一系列伟大数学家们来参与.”   看着小居里夫妇两个人脸上疑惑不解的表情,陈慕武决定不再卖关子,而是彻底进入到正题。   “今天我要说的就是夹在中间的这位承前启后的约翰一世,他的学生当中,出名的除了欧拉以外,还有一位你们法国的贵族,洛必达侯爵。   “约翰一世当时想要结婚,但是感觉手头不太宽裕,于是就和弗雷德里克里产生了一样的想法,知识变现。   “刚好遇到了法国的这位有钱的小侯爷一心想要研究科学,于是洛必达就找上了约翰一世,跟他说我给你钱,但你要把你的一些成果给我。   “两个人很愉快地达成了协议,约翰一世定期把自己的研究发现邮寄给洛必达,而后者在定期给前者汇款的同时,也不忘学习并整理约翰一世的这些研究结果,到最后他甚至自己还出了一本书。   那本书中记载了一个很著名的法则,正是‘洛必达法则’。   “在洛必达去世以后,约翰一世拿出了自己和洛必达之间的通信,试图说服全欧洲的数学家,这个法则是自己研究发现的,而不是那个花钱买论文的洛必达发现的。   “但是一是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洛必达法则这个叫法,二是大家也不认可约翰一世拿出来的书信,所以这个法则到最后也没有改名,而是流传至今仍然叫这个名字。   “明明是能够名垂青史的一项发现,可偏偏为了几个钱,就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安上了别人的名字。   “这就是我说的,想要用知识变现的话,一定要慎之又慎.”   听完陈慕武的长篇大论,夫妻俩的反应各不相同。   弗雷德里克觉得自己这位未来的连襟,就仿佛如同是伊索一样,不研究物理开始讲起寓言故事。   而伊蕾娜则更是直接:“我反而觉得叫洛必达法则也挺好的,这并不是因为我也是一个法国人。   而是他们伯努利家族的能人太多了,研究发现的定理公式之类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   如果都用伯努利这个姓氏来命名,以后的学生和科学工作者们,就很难分清楚哪个是哪个。   “而且,如果没有洛必达,这位约翰一世就没钱结婚,约翰一世没钱结婚,伯努利家族就不能进一步地开枝散叶,也就没有后来的丹尼尔一世,没有丹尼尔一世,那么流体力学也将会丧失一个最基础的公式。   “我觉得不是洛必达偷了伯努利的东西,他反而是救了伯努利一家人.”   面对伊蕾娜的歪理,陈慕武竟一时间无话可说。 第329章 68能不能换种粒子   姑且先不去争论洛必达和约翰一世·伯努利这两个人,谁对数学的贡献更大一点,因为这个争论既不会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也没有意义。   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这都是他陈慕武日后的亲戚,撕破脸皮讨论的对错也不值当。   他举这个数学发展史上的一桩公案,就是想劝看见粒子加速器而心生感慨的弗雷德里克,不要总想着说用知识变现,顾及那些蝇头小利。   他陈慕武说一不二,言必信行必果,说要送给居里夫人一台粒子加速器,就一定会送给居里夫人一台粒子加速器,只不过是时间稍微晚一点儿,地点也还没有确定而已,又不是不送,有什么好担心好纠结的呢?   三个人的话题又在数学史上面停留了一会儿,陈慕武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差不多但又不完全像的例子。   这次的主角不是法国人,而属于三个人脚下这片土地,英国。   在中小学时期,偶尔在做语文试卷上的阅读理解时,经常会选择一些《读者》、《意林》风格的文章。   里面就讲到英国有一个生物学家约翰·麦克劳德,在小的时候很淘气,——这也正常,毕竟是小男孩儿的天性。   不过麦克劳德的淘气稍微严重了一些,他杀死了自己学校校长养了一条狗。   西方人对狗的喜爱程度,远比东方人要多的多,只要是一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就会有从各地赶去的志愿者跑去救援,经过几天几夜的不懈努力之后,志愿者们终于从废墟或灾害现场中,救出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或者小狗,足以见得宠物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   所以麦克劳德把校长养的狗杀死,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难以原谅的错误。   但好在年幼的麦克劳德,遇到了一位开明而且负责任的校长。   校长先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要求麦克劳德赔偿或者是接受体罚。   他只给这位淘气的学生布置了两项任务,让他尽快地上交两张解剖图,分别是狗的血液循环图和骨骼结构图。   一般而言,故事讲到这里,就要开始升华,然后在阅读理解的题目中也会对应有一道问题,问学生从这个故事中学到了什么。   而在这个故事当中的升华的点就是,正是因为校长的包容和大度,让小麦克劳德自此开始对生物学感兴趣,并最终发现并提取了可以控制血糖治疗糖尿病的胰岛素,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嗯,皆大欢喜的结局,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不是吗?   这位麦克劳德获得诺贝尔奖的那一年,1923年,刚好是陈慕武从仩海来到英国的第一年,和美国的那位以油滴实验而闻名的密立根同年获奖。   在得知该年的获奖名单之后,陈慕武就想起来了曾经在小学阅读题上看到的这个故事,名字和获奖理由完全对得上。   但是这位麦克劳德自从得奖前后,他的风评就一直不太好。   而这些声音的来源,是从与他分享了当年的诺贝尔奖生理学或医学奖的另一位得主,弗雷德里克·班廷那里传出来的。   对胰岛素的研究工作,一直都是在加拿大的多伦多大学进行的。   麦克劳德当时的职位是多伦多大学的生理学教授,同时兼任生理学实验室主任和医学院的院长助理。   在1920年底,班廷身为一名年轻的加拿大医生,他到多伦多大学找到了麦克劳德,提出来用功能已经被破坏的胰腺提取物来治疗糖尿病的想法。   当时麦克劳德对这个构想并不热情,因为他知道有其他的研究人员在这个方向上进行的实验并不成功,当时的主流观点,是认为神经系统在调节血糖浓度方面有着主要作用。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麦克劳德通过询问得知,这位找上门来的客人其实几乎没有任何生理学方面的经验。   不过在最后,班廷还是说服了这位实验室主任,让麦克劳德同意在自己去苏格兰度假的时间内,允许班廷使用多伦多大学的生理学实验室,还为他提供实验所需的动物,另外派了一个叫做查尔斯·贝斯特的学生当助手。   等到麦克劳德度假回来之后,班廷和贝斯特已经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   只是麦克劳德对他们的这些成果表示怀疑,让两个人继续进行更多的实验,来获得进一步的结论。   班廷不但实验做得好,而且口才能力也十分了得,他这次又说服了麦克劳德给他和贝斯特两个人支付实验的研究经费和工资。   他们这个二人实验小组也算是不负众望,两年多的时间里,不仅做出来了正确无误的实验结果,还获得了诺贝尔奖。   但是,实验全部都是由班廷和贝斯特做的,可到了诺贝尔奖,得奖的却是班廷和实验室老板麦克劳德。   全程没有几乎参与到实验工作中来的麦克劳德,他所做的事情就只有提供实验室,还有为班廷和贝斯特体工实验经费和工资。   如果说1912年的灯塔研究和1945年的青贮饲料,是诺贝尔奖历史上最水的物理学奖和化学奖,那么1923年的麦克劳德,就是诺贝尔奖历史上最水的获奖者,不分学科。   ——当然,这个不分学科的前提是,大部分和平奖得主都要被排除在外。   麦克劳德的获奖,让陈慕武联想起了之前的痛苦经历。   他觉得自己和班廷做过同样的事情,都是在别人的实验室里搬砖,拿着别人给他开的工资,重复成千上万次的实验,然后在最终发表的论文上,署上别人的名字。   相比之下,还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卢瑟福更好,他是绝对的大公无私,从来不把手下学生和工作人员做出来的成果,大包大揽到自己的身上。   就冲卡文迪许实验室这出诺贝尔奖的速度,卢瑟福如果想要诺贝尔奖的话易如反掌,但是他最终也没有选择这么做。   作为加拿大历史上第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当然,像卢瑟福这种获奖时在麦吉尔大学任教的不算,——班廷对麦克劳德摘桃子的行为很不满,他把自己的奖金分出一半送给贝斯特,还自此之后拒绝和麦克劳德一起出席任何活动。   不过陈慕武想了半天,到最后也没给小居里夫妇再补充说明这个例子。   因为在这个故事当中,麦克劳德作为一个反派,他只是利用自己的权力付出了金钱,就轻轻松松获得了荣誉。   这不就更加印证了弗雷德里克的悲观想法,“拥有知识没什么用,有钱才是万能的”了么?   陈慕武在一旁发呆,刚刚思路清奇认为洛必达为伯努利家族做出过贡献的伊蕾娜也同样在想着问题。   她看着这台粒子加速器所在实验室内外空空如也,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陈慕武知道自己和丈夫要来这里参观,所以才提前通知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让他们今天别来这里做实验,为两个人营造一种更好的参观氛围?   外国人的心里藏不住话,所以伊蕾娜把她刚刚想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陈,你不必为了我们两个人而这么做的,大家都是做实验的人,都知道耽误一天实验的话,可能会耽误多少后续的事情.”   陈慕武听完之后吓了一跳,心说自己女朋友的姐姐还真是聪明,她猜对了一部分,又没有完全猜对。   自己确实给查德威克发了电报,要求他在这两天让粒子加速器这间实验室清场,但原因绝不是为了能让小居里夫妇更好的参观访问,也不是他在电报里所说的什么检修设备。   谁也想不到陈慕武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要求,除了他自己。   “抱歉,伊蕾娜,我没有想到那么远,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要求做的.”   睁眼说瞎话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代理主任,脸不红心不跳。   “但正如你们所见,现在剑桥大学的粒子加速器的使用情况,就是这样一个现状。   那就是新鲜感过后的空无一人,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没人会来使用这个东西了.”   陈慕武给查德威克发的那封电报里提出的那个要求,为的就是能营造出这种效果。   如果能让小居里夫妇亲眼看到作为粒子加速器的诞生地,这台机器在建造完毕的半年之后,就已经开始闲置吃灰无人使用的话。   那等他们回到法国见到居里夫人,如实汇报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看到的情况,说不定镭学研究所那边对是否立刻集资购买一台粒子加速器,就要进行仔细的研究考虑了。   陈慕武的意思是,不打算给这两位客人演示一下,粒子加速器是如何运转又是如何轰击的,让他们在这里来个“到此一游”就算完事。   但身边的人又像是两本十万个为什么,针对眼前的大机器,提出来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是花了那么多钱造出了这台机器,为什么会说不用就不用了呢?”   这次提问的是弗雷德里克。   “因为轰击的物质只有那么一种,也就是氢原子核。   大家从锂开始被轰击,一开始被当做靶子的还是比较轻的金属或者非金属,也取得了一些新的发现。   “可是元素的数量有限的,甚至连在元素周期表中排二十多位的铁元素,都是已经被拿来用作靶。   要知道,铁……”   说到这里,陈慕武的话戛然而止。   他本来是想说,要知道铁是这个元素周期表中最稳定的元素,核聚变合成到铁-56就会停止。   可是这个内容有点太超前,陈慕武又是下意识说出来的,虽然及时反应了过来,可还是一时语塞。   “陈,铁怎么了?”   “铁,铁它虽然很容易就被制备,可是它太重了啊!一枚铁原子的质量是氢原子核的五十六倍,就算把氢原子加速到高能状态,用它来轰击铁原子核,也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结果的。   “而且这种大家伙很金贵,使用寿命也有限,频繁去做这种无意义的轰击实验,不光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还既费钱又费电,徒劳无功.”   陈慕武总算是把他一时激动脱口而出的话给圆了回来,让弗雷德里克和伊蕾娜也跟着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陈妹夫的说法。   但弗雷德里克依然是一副思考的表情,半晌之后,他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陈,正如你所说,氢原子核的质量太小,对轰击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利的因素。   “那假如把氢原子核换成其他的东西,是不是又能重新设计新的实验了?”   “其他东西是什么,氘核吗?”   陈慕武莫名想起来了自己老师卢瑟福心心念念的那个计划,用氢核来轰击氘核。   “氘核……这当然也可以,但会不会很难制备出来?”   英雄所见略同,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忽悠老师的。   弗雷德里克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用现有而且能大量制备的阿尔法粒子。   “我在巴黎大学跟着朗之万教授学习的时候,在几年以前读过你和布莱克特博士发表的一篇论文,你们在那个实验中利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核嬗变。   “那么这台粒子加速器能否加速同样是带正电荷的阿尔法粒子?我们用阿尔法粒子去轰击一些轻原子核,比如说锂、铍等等,会不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弗雷德里克这番话,陈慕武一开始听着还算正常。   尤其是他说读过自己和布莱克特一起发表的那篇论文,让陈博士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但是越往后面听,陈慕武就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弗雷德里克把自己的问题说完,陈博士在心中已经开始冷汗直流。   用被粒子加速器加速过的高能阿尔法粒子,去轰击铍靶,能不能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能,太能了。   关于这个实验,眼前的这对夫妻俩在上辈子做过很多研究,并把轰击以后发射出来的一种电中性粒子,命名为硬伽马粒子。   这种硬伽马粒子,它的真实面目并不是伽马粒子,而是……   中子。   令老师卢瑟福魂牵梦萦了许多年的中子。 第330章 69手心手背都是肉   德国的帝国物理技术研究所的放射性物理学实验室主任,之前是前任主任汉斯·盖革的助手的瓦尔特·博特,是桃李满天下的普朗克的学生之一。   早在1923年,爱因斯坦向普朗克推荐了他在仩海认识的一位中囯学生陈慕武,并说他这个中囯学生有一篇论文已经投递至《物理学年鉴》编辑部之后,普朗克就是分别找了盖革和博特,让他们设计实验,验证这个伽马射线散射的理论是否正确。   博特这个人的命运,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查德威克有些类似。   后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为是一个滞留在德国的英国人,而被德国政府扔进了战俘营里呆了几年。   而博特的境遇和查德威克出奇的一致,他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加入了德国的骑兵部队,然后因为战斗失败成为了战俘,不过关押他的不是英国政府,而是沙皇俄国。   在一定程度上,他们两个都成为了这次战争的受害者。   但他们两个人在战俘营中也都不忘学习物理学知识,没有虚度那几年痛苦而无聊的时光。   但博特和查德威克之间的相似之处,或者说是他们两个人的联系,还不止于此。   在原来的时空当中,1930年,博特离开帝国物理技术研究所,转而去担任吉森贾斯图斯·李比希大学的物理系教授兼任系主任。   陈慕武总算是临时编了个理由,把自己的准连襟暂时糊弄了过去。   因为德国和法国接壤,博特的研究就先传到了法国巴黎大学旗下的镭学研究所,那个居里夫人和小居里夫妇生活工作的地方。   这倒更像是应了那句未来清华大学的校长还没说出来的话:“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不过,美国的物理学者们会感到失望,不代表今天来参观的弗雷德里克和伊蕾娜两个人会感到失望。   但很多抱着向欧洲向英国学习先进的物理学知识,从美国而来的物理学家们,在见识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真实面目之后,总会在心中产生很大的落差感,因为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很失望,与自己心中想象的那个实验室完全不一样。   他心里想的不是应该潜移默化地告诉艾芙一个什么样的外星人科幻题材,而是另外一项更加重要的事情。   因为当时在人们对于粒子的认识里,如果一种粒子在电场或磁场中发生了偏转,能够检测出带着正电,则会对应着各种情况,最简单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原子核。   卢瑟福、查德威克是他尊敬的人,居里夫人和小居里夫妇,也是他尊敬的人。   他们之间既有亲戚关系,对方又是伟大的物理学家,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乐于见到小居里夫妇在有关中子问题的研究上取得突破性成果。   如果排除掉小居里夫妇,中子从被攻击出来,到最终被发现,在其中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两个人,也恰好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被关进战俘营中的博特和查德威克。   ——毕竟这种和人类玩了几十年捉迷藏的粒子,可是他的老师卢瑟福在入主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一直都心心念念想要寻找到的东西。   剩下的查德威克和布莱克特等人都是头一次见,不过双方各有各的遗憾。   冥冥之中,也算是一种巧合。   为什么小居里夫妇会提前这么多年想到用经过加速的阿尔法粒子来轰击轻原子核?难道说也是自己提前把粒子加速器给研制出来,从而带来的蝴蝶效应么?   既然他们能想到这一点,那么保不齐世界上其他地方的物理学家们,同样也能想到。   小居里夫妇这边遗憾的是来到了剑桥大学,没能见到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   让陈慕武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弗雷德里克心里也清楚,虽然他们两个人马上就会成为亲戚,但是他和伊蕾娜现在的身份,并不是来剑桥大学走亲访友,而是作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客人来参观采访的。   “呃,弗雷德里克,现在这台机器里面的粒子源,装的是利用氢气产生质子的质子源。   如果想要加速阿尔法粒子的话,那就需要拆开机器,对里面的内部结构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改造。   工程量大麻烦不说,而且我的两位助手现在一个去了美国,另一个去了德国,他们都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我一个人是肯定是完不成这项改造的工作的.”   这一方面是陈慕武觉得回家时间太久,再离开学校的话他这个代理主任就太为失职太不应该了,另一方面也是小居里夫妇的再三要求。   也就是在这一年,他开始尝试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锂铍硼这些质量比较轻的原子核,并检测出来了在轰击的核反应之后,会从中发射出一种经过电场不会发生偏转的电中性粒子。   如果陈慕武不回去,彼此之间没有了翻译,相反还能够抽出时间来去伦敦附近的其他地方看一看,比如说牛津大学,再比如说那个疑似是外星人遗迹的巨石阵,等等。   弗雷德里克问出了一个好的问题,但陈慕武现在却不能对这个好的问题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但其实,不需要把阿尔法粒子放入电势差这么大的电场中进行加速,只需要在粒子源前面加上一个大小差不多的电场,稍微给它加速一下,再去轰击目标上的靶原子核,就能得到这种实验现象了。   如果巴黎有了粒子加速器,陈慕武以后再想忽悠居里夫人一家离开法国去瑞典的话,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陈慕武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理解了一句话,叫“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但是,陈慕武很早之前就很想把中子仍然像上辈子那样,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   卡文迪许实验室早就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仪器最出色的实验室,就连管理水平也不够先进,只凭着天降猛男卢瑟福,带着一群小猛男们,一起维持着实验室中最后的辉煌。   这些粒子确实不带电,但粒子的质量并不小,而是和质子的质量差不多,完全符合人们在理论上对中子的估计。   但大家的遗憾应该再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消失,因为不久之后,连接他们双方之间的纽带——陈慕武和艾芙就要结婚,在那次婚礼之上,不出意外的话两边的人就能再次相见。   对于原子核里面的那种电中性粒子魂牵梦萦的卢瑟福,和他的助手查德维克都对博特还有小居里夫妇的结论不太认可,他们又重新设计了实验,最终得到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结果:   近年以来,卡文迪许实验室似乎正在焕发着它生涯当中的第二春:不断增加的经费,更新换代的仪器和设备,还有越来越多的研究成果。   陈慕武挥一挥衣袖,作别南下的火车。   此时在剑桥大学的弗雷德里克,还全然不知他向陈慕武提出来的这种利用被加速的阿尔法粒子,去轰击质量较轻的原子核意味着什么,他只不过是面对这台世界上最先进的粒子加速器,稍微发散了一下思维而已。   但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又很害怕弗雷德里克会突然想要助人为乐,说让自己和伊蕾娜留在剑桥大学,帮陈慕武完成粒子加速器的改造工作。   但如果一种粒子在电场或磁场的检测当中,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也就是说这种粒子是不带电的电中性粒子,那么在人们的知识范畴中,这种粒子就只可能是三大射线当中的一种,伽马射线,也就是所谓的光子。   陈慕武不是不想让上辈子遗憾和中子擦肩而过的小居里夫妇,这辈子能够得偿所愿地发现中子。   他们说只要陈慕武也跟着回伦敦,回到他的家里的话,那他们这趟蜜月之旅,估计就只能每天都呆在陈公馆里和陈家人聊天了。   一行三人又在粒子加速器的这间实验室里站了一会,聊了些和物理学或有关或无关的话题,陈慕武也翻出来了之前做实验时拍摄的云室照片,指着上面的轨迹告诉两人哪个是被加速的氢原子核,哪个又是被轰击后产生的阿尔法粒子。   虽然这句话的实际含义,和他现在的处境之间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藏背后的心情却都是一样的。   “艾芙对你突然搞火的这个外星人问题很感兴趣,她最近似乎打算尝试着去写一写有关外星人的小说。   你如果有什么好想法的话,不妨多写信和她交流一下,——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她还想着等写出来以后给你一个惊喜呢!”   小居里夫妇在粒子加速器实验室里的访问终于顺利地落下帷幕,离开这里,他们又听从主人的安排,去剑桥大学最有名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逛了一圈。   现在实验室里的情况,可比1923年陈慕武初到英国的时候,要好太多。   结束了在剑桥郡的行程之后,陈慕武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伦敦。   小居里夫妇对博特新发现的这种硬伽马射线进行了研究,也认为这种辐射出来的物质就是伽马粒子,只不过能量比较高而已。   二者不可得兼,舍……   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是艾芙的娘家人,那么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众人就算是陈慕武婆家这边的亲戚。   而卡文迪许实验室众人遗憾的是,没能见到居里夫人。   参观完卡文迪许实验室,陈慕武又带着小居里夫妇二人,去了康河,去了三一学院牛顿的房间,反正就是很常规的物理学者们到访剑桥大学后的那一套流程,一项也不落。   在小居里夫妇眼里,卡文迪许实验室反而是大户,不但历史悠久,而且经费充裕,相比在母亲居里夫人惨淡经营下的镭学研究所,不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两者之间的差距,也不是三年五载就可以追得上的。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也舍不了啊!   从剑桥火车站回大学的路上,陈慕武的心里依然还在想着这件事。   亲戚之间如果有大事小情,帮个忙什么的无所谓,但是客人表现得太过主动的话,就有点喧宾夺主的意味了。   等小居里夫妇回到法国之后,他们用不了多少钱,就能向巴黎大学申请空地,在镭学研究所里把粒子加速器给复刻出来了。   在有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实验室里,虽然陈慕武临时用一番还算机智的回答,暂时把弗雷德里克给忽悠了过去。   这项研究又从法国漂洋过海传到了英国,传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但是对方提出来的那个问题,到现在还让陈慕武有些心惊胆战,   就算镭学研究所目前还没有粒子加速器,可等小居里夫妇回到巴黎之后,他们把这个想法要么自己付诸实践,要么和居里夫人说出来之后付诸实践,那么中子这种被物理学家们找了很多年的东西,可能就要提前和人类见面了。   这间始建于麦克斯韦时代的实验室,虽然是全世界最有名的物理实验室,每年都能吸引许多物理学者们慕名前来。   卡皮察这种天天往巴黎跑的人,小居里夫妇都已经数不清见过他多少次。   说到巨石阵,在剑桥郡火车站月台等车的伊蕾娜,忽然火车进站之后,向陈慕武透露了一件其他的事情。   那样的话,这台加速器的结构,包括高电势差产生的原理,就会在拆下质子源,换上阿尔法粒子源的同时显露无疑。   在这个实验当中,小居里夫妇虽然更早地接触到了中子,但他们却错失了发现中子的机会。   说不定德国的博特教授,现在就已经开始在做这个实验了。   陈慕武觉得,是邀请小居里夫妇到剑桥大学来做实验,或者是其他的办法,必须要在老师卢瑟福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后,拿出一个解决方案出来。   中子这颗蛋孵了这么久,也终于要到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第331章 70博士论文答辩会   重新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摆在陈慕武面前的事情仍然是忙不过来,比李铁梅家的表叔数量还要多。   停摆了几天的粒子加速器终于完成了“检修”工作,重新向实验室里的教授、老师和工作人员开放,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外的这间小屋子,又一次回到了来往人员络绎不绝的状态。   陈慕武依然是这台机器的唯一指定操作人员,为了弥补前几天因为自己原因而让粒子加速器不能使用,他甚至还加班加点,竭力完成其他人设计提出的实验。   ——虽然这些实验就像他和小居里夫妇说的那样,所做的不过是利用现有的质子源,来轰击各种各样不同的靶金属而已,基本上都是大量重复工作的无用功。   除了每天都要操作机器,陈慕武还抽空参加了两场博士论文答辩会,这两场答辩的主角,分别是这几年一直跟着卡皮察在实验室里研究磁学、已经成长为俄国人的左膀右臂的施汝为,还有就是那个久久未曾露面的奥本海默。   赵忠尧本来也应该是今年毕业,可他被陈慕武派去了德国和苏连安装粒子加速器,所以只能把毕业的时间延后,等他从欧洲大陆回来,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补办一次博士论文答辩。   ——考克罗夫特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两个人的博士论文答辩,基本上能算是纯走走过场就可以,因为粒子加速器的建造成功本来就是大功一件,是整个1927年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最重要的一项成果。   在利用这台粒子加速器成功加速氢原子核并完成人工核反应那一刻,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这两个人当时领到自己的博士文凭,并且戴上博士帽都没有问题。   答不答辩的,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更名正言顺一些而已。   说回施汝为和奥本海默毕业的事情,   如果只看身份的话,陈慕武这个博士本来是不应该也没资格出现在这两场答辩会的评审席上,只能在观众席当一个不能参与到其中的答辩的旁听者。   但是好在卢瑟福在离开学校的时候,事先指明了自己不在时的临时管理者,这除了让陈慕武最近几个月的工作量陡增之外,也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坐上两场答辩会的评审席。   卡皮察这个人虽然大大咧咧,热情外向,但是他的学术水平是足够优秀的,——不然也不可能有人会邀请他去修液压机,然后很无奈地双手奉上一千英镑,——指导学生的时候也是尽职尽责。   同时,卡皮察对施汝为的评价也非常之高,他甚至有几次在独处的时候,还幸灾乐祸地向陈慕武偷偷炫耀,说当初陈用施汝为从他手下换走考克罗夫特,帮陈一起设计建造粒子加速器,看上去是陈捡了个大便宜,多了一个一起干活的左膀右臂。   但实际上,他才是要感谢陈慕武送来施汝为的那一个,自己和施汝为之间的配合足够默契,那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别说是陈和考克罗夫特,就算是和他那个形影不离的跟屁虫奥本海默相比,都不落下风。   陈慕武虽然在磁学研究上也颇有建树,发现了超导体在超导状态下的磁效应。   但那只能算是他的兼项而已,而且也仅仅是和磁学沾边。   一旦遇到了专业性较强的磁学知识,他就开始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等等论文宣讲结束以后,要是让自己提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做?   心虚的陈慕武目光瞟了瞟评审席上坐在他两旁的人,不管是查德威克还是老汤姆孙,两个人都是处之泰然,脸上一点儿着急的神情都没有。   查德威克的这个表情,他是不是胸有成竹,陈慕武说不太好。   但是自己的师爷老汤姆孙摆出这种表情,让陈慕武一下子就感觉轻松了许多。   作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前任主任,还有三一学院的院长,老汤姆孙在实验室里德高望重,但也就仅此而已。   有人说物理学家,或者说全部的科学工作者,其能出研究成果的黄金时间,都是在四十岁以前。   四十岁以后步入中年,就开始越来越保守,越来越固步自封,很容易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形成一个包围圈,不愿意再接受新鲜事物。   放在爱因斯坦身上,体现出来的就是他从始至终一直到去世都对量子力学表现出的质疑。   而放到老汤姆孙这里,也同样适用。   作为电子的发现者,老汤姆孙不但不接受陈慕武的波动力学,玻尔的原子核模型,就连卢瑟福的太阳系模型他都不接受,始终认为自己提出来的葡萄干布丁模型是最正确无误颠扑不破的。   估计老汤姆孙对磁学方面的事情,应该更是不了解。   既然他都能气定神闲,凭什么自己不可以?   等施汝为报告完毕之后,陈慕武想象当中的露怯行为并没有发生。   都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自己人,施汝为又是被陈慕武给带到英国来,跟在卡皮察手下研究学习的学生。   陈慕武和卡皮察是实验室青年一代里学术水平最高而且最受欢迎的两个,被他们看中的人,能力自然不必多说,而且大家谁都愿意给他们一个面子。   答辩结束之后,评审席上没有人提出什么刁难的问题,大家只不过是象征性的问了几句,陈慕武也有样学样。   只有卡皮察似乎是在论文当中挑了几个重点的地方问了问,但本篇论文完全是在他的指导下写成的,他的这种提问,基本上相当于是自问自答。   因为陈慕武要参加论文答辩,所以剑桥大学的粒子加速器再一次地停摆一天。   他今天来的主要任务,不是来刁难这两个学生,让他们不能顺利拿到博士文凭,而是以实验室代理主任的身份,在每个人的答辩结束之后,宣布答辩的最终结果,并带领大家鼓掌庆贺。   于是在满堂掌声之中,施汝为毫无争议地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为自己在剑桥大学,这所英国乃至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拿到了一顶博士帽。   施汝为能顺利通过论文答辩,并没有为排在他之后的奥本海默开了个好头,使其舒缓自己紧张的心情,甚至让奥本海默反而还更紧张了一些。   因为他当初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就有些名不正而言不顺,被卢瑟福拒绝了几次以后,才通过家里面找到了老汤姆孙的关系,靠着陈慕武的打包票,最终才一波三折地进入到了实验室。   也就是从刚进入实验室的那一刻起,奥本海默和主任卢瑟福那边就一直都不对付。   据小道消息传言,卢瑟福曾经劝说过陈慕武不知几次,内容全都是如果奥本海默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就找个理由把他从实验室中开除出去。   幸亏是陈博士顶住了来自上面的压力,才让自己能够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有惊无险地留在英国,并最后来到了毕业这最后一关。   回新西兰探亲的卢瑟福不在剑桥大学,让奥本海默稍微心安了一些。   但他仍然害怕坐在评审席上的查德威克和福勒,会对自己的论文提出些什么意想不到的问题来刁难,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是卢瑟福的左膀右臂,另一个则是他独生女的丈夫。   希望坐在评审席上另一侧的陈博士和老汤姆孙院长,能确保自己的答辩不出什么问题。   怀着这种复杂的既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奥本海默走向了答辩席。   只能说,心思敏感的奥本海默,有些太敏感了。   他觉得施汝为能那么轻松地通过博士论文答辩,是因为他是陈慕武和卡皮察的双料学生,所以评审席上的众人才顺水推舟,网开一面。   可奥本海默完全没想过,其实是因为施汝为的研究方向磁学,对于目前重心全都放在放射性和粒子物理上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来说,稍微有些冷门。   然后再反观奥本海默,他的论文虽然不是磁学这种比较小众的物理学分支,而是时下大火的量子力学。   但他给出来的是一篇纯理论的论文,对实验而闻名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来说,冷门程度也不亚于刚刚施汝为的那个磁学。   台下坐着的五位评审,老汤姆孙纯粹就是来镇场子的吉祥物;查德威克和卡皮察是以做实验而见长,理论方面稍有欠缺;而陈博士是自己的老师,肯定不会刁难自己;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卢瑟福的那个女婿福勒。   福勒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除了陈慕武之外,理论物理最好的第二个人。   而且他还辅导过一个叫做狄拉克的博士,这位狄拉克,又是奥本海默的博士论文的辅导者。   ——这又是陈慕武从中牵线搭的桥,一方面是奥本海默要写他的博士论文,另一方面是自己因为事情太多没工夫再去关心他论文的进展情况,所以才把这件事情拜托给了同样擅长理论研究的狄拉克。   这么算下来的话,他奥本海默和福勒之间也有一层薄薄的香火之情,福勒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吧?   坐在评审席上的陈慕武,不知道奥本海默此时的想法,不然一定会觉得他是在杞人忧天。   只要他的论文是正确的,结果也没有什么问题,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还能挑出什么问题么?物理学是最讲究实事求是的学科。   奥本海默很紧张地站上了会议室的c位,开始了他前半辈子里最重要的一次论文宣讲。   而评审席上的人都脸带笑意,轻松至极,偶尔还交头接尾地谈论两句。   “陈,一转眼,连这位从美国来的奥本海默都要博士毕业了。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之前,你刚到剑桥大学,出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那一刻。   几年之间,你说你到底取得了多少成果?就连这间实验室都跟着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发出这种感慨的,是老汤姆孙。   伟人说,d内无派,千奇百怪。   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同样也存在有派别,姑且能划分成老汤姆孙当主任时就在实验室里工作的老人,比如说威尔孙和阿斯顿;和1919年卢瑟福走马上任之后才进入到实验室里的新人,此处就不在一一列举。   但不管这两派之间有没有龃龉,他们倒是都把陈慕武当成是自己人。   听到他们在聊这个话题,一旁的福勒也凑过身来附和道:“我也记得那个时候的情况,是爱丁顿教授接到了爱因斯坦教授的电报,亲自跑了一趟伦敦,从《哲学杂志》那边拿到了陈博士的论文稿,带回剑桥请我们几个一起看看。   “那篇伽马射线散射的论文,我当时看完还以为陈博士应该也是一个实验物理学的高手,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刚好合适。   “结果过了不久,我就又读到了有关广义相对论的那篇论文,才知道你不仅仅是实验高手,理论物理的水平也很了得。   随着之后了解的越来越深入,我才知道陈博士的体内到底蕴含着多大的物理学能量.”   本来是奥本海默的博士论文答辩会,结果变成了陈慕武的花式彩虹屁。   到了奥本海默宣读结束的时候,评审席上的声音,都快要超过今天的主角了。   奥本海默的毕业论文,虽然陈慕武并没有怎么参与到其中,但题目却是他给选定的。   原来的时空当中,这个东西叫做玻恩-奥本海默近似,是奥本海默在哥廷根大学跟着玻恩读博士的时候搞出来的东西。   但现在的奥本海默没给布莱克特下毒,也没跑到巴黎去看心理医生,最后去德国读完博士,所以如今这种近似,就应该叫做奥本海默近似,或者也可以加上狄拉克的名字。   奥本海默讲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和刚刚施汝为那一场差不多,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便又都看向了陈慕武,那意思是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都已经被赶鸭子上架到这种地步了,陈慕武也就只好开了口:“今天晚上老鹰酒吧,你请客行不行?”   “当然没问题!”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这件会议室里,重新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332章 71去美国谋个教职   博士论文答辩结束后的当天晚上,离卡文迪许实验室不远的自由校巷里的老鹰酒吧,再一次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奥本海默那是美国纽约来的有钱人,今天晚上的所有消费,全部都由奥公子买单。   就连实验室的老主任老汤姆孙都凑热闹跟过来喝了杯啤酒,然后才悠悠哉哉的回到家里去。   直到老汤姆孙离开以后,没有了德高望重的长辈,酒吧里的气氛才逐渐高涨,成为了这帮年轻人放纵自己的地方。   陈慕武是在老鹰酒吧里不喝啤酒的唯一人,他只是看着眼前的疯狂,感觉和自己刚来剑桥那一年的时间完全不一样。   或许几年的时间让卡皮察稍微成熟了一些,三十多岁的他终于也不在喝完酒之后,就来到场地中央载歌载舞,成为整个酒吧里最闪耀的那颗星。   临近结婚的准新郎官儿压力过大,今天刚好是个发泄的机会。   趁着有人请客,卡皮察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啤酒,滋润着肚子里沉寂了多时的酒虫。   就连被奥本海默认为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最大的敌人的跟班的查德威克,今天都反常地来到了老鹰酒吧。   来的都是客,再加上今天对奥本海默来说是他的一个比较重要的日子,肯定不会在老鹰酒吧里把事情闹得不愉快。   当然,查德威克并不是专程来庆祝奥本海默顺利毕业,他还有事情要和陈慕武说。   “陈主任,我今天收到了洛伦兹教授寄过来的邀请函,新一届的索尔维会议,又要报名参加了.”   说着话,查德威克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电报纸,将其摊平在有些污渍的酒桌上。   借着酒吧里昏暗灯光,陈慕武阅读起了电报上的内容。   这封电报来自荷兰莱顿,抬头写的是卡文迪许实验室,还有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   陈慕武代理主任的这个职位,仅仅是在实验室内部的人知晓而已。   就算他在今年年初带队去意大利参加了科莫会议,但是在全世界其他地方的物理学家心中,这间排名在世界第一的物理学实验室,主任还是那个留着胡子,身材高大的卢瑟福。   对于电报上的这种做法,陈慕武并不在意。   他现在的情形就像是古时候天子去四方巡游,他这个太子坐镇首都监国而已。   陈慕武也并没有在心态上真把自己当成实验室里说一不二的主人,他不过是替自己的老师看家而已。   按照前不久查德威克最新传来的消息,卢瑟福将会在八月份从新西兰开启返程之旅,就算现在的蒸汽轮船开的再慢,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从澳洲返回欧洲,去往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   卢瑟福参加今年的索尔维会议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查德威克这次来,是想要和陈慕武商量,确定实验室里其他参加会议的人选。   他们要带队从英国去到比利时,然后在那里和将近一年没有见面的卢瑟福会合。   陈慕武忽然想到,眼前尽职尽责的这位实验室副手,到目前为止一届会议都没参加过。   而自己年初刚刚在意大利和世界上的物理他们见了一面,要不然这次就不去了?   “詹姆斯,要不然这次你去,怎么样?……”   他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查德威克却对陈慕武提出来的建议不感兴趣,他摇了摇头:“陈,我看这件事还是算了,我这几年光顾着忙实验室里的事情,虽然也在一直不断的都做着实验,可是没取得什么成果。   “我估计世界上其他各国的物理学家们都想再见见你,因而还是你去比较好。   再加上我家里的孩子刚刚出生年纪还不大,我也想留在英国多陪陪他们。   你也好好珍惜在结婚前的这段单身时光吧,等结婚之后再想象现在这么悠闲,那完全就是白日做梦了.”   查德威克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叮嘱陈慕武,他给出来的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那,老主任他去不去比利时?”   “汤姆孙爵士依旧是老样子,他对离开剑桥和伦敦,去往这两处以外的地方都不感兴趣,所以他同样不会参加这次索尔维会议。   “不过爱丁顿教授应该会去参加这次会议,因为据说今年的索尔维会议会对德国籍的物理学家们放开,爱因斯坦教授也会来参加这次会议。   “……”   陈慕武现在无比希望卢瑟福能早日回到剑桥大学里,把他从这个事务繁忙的代理主任职位上给解救下来。   都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想要在老鹰酒吧里喝几杯放松一下,——虽然喝的不是啤酒,可依然有忙不完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查德威克又是十分敬业,让陈慕武也不好针对这件事情多说些什么。   他们两个就围着这张酒桌,一边讨论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总算是拟定出了一份参加今年索尔维会议的人员名单初稿。   查德威克临走之前,陈慕武还不忘叮嘱他:“还有,还有威尔孙教授,你等明天找时间去问一问他愿不愿意去比利时.”   “威尔孙教授?好吧,那等明天我去问问他.”   “就算他不想去,我想也有可能会由不得他.”   陈慕武故作神秘。   “由不得他?”查德威克脸上的表情稍微疑惑了一下,然后又突然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诺贝尔奖?参加完索尔维会议之后,顺便去瑞典斯德哥尔摩?”   陈主任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商量完具体的名单以后,查德威克就起身离开了老鹰酒吧。   他可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不能再像这帮年青人一样,能够肆无忌惮地狂欢到很晚。   等陈慕武身边的人走后,今晚酒会的主角之一,奥本海默才来到整间卡文迪许实验室中,他最敬重的人身边。   因为今晚喝了太多的酒,奥本海默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嘴里的舌头也有些僵硬。   但他还是朝着陈慕武端起酒杯:“陈博士,感谢这几年的时间里,您在剑桥大学对我的照顾。   虽然中囯有句古话,叫做‘因为恩情太大,所以不必要说感谢’,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谢谢你.”   说罢,奥本海默扬起脑袋,把装满啤酒的酒杯一饮而尽。   “听你这意思,好像是你毕业之后就要离开英国了?”   陈慕武调笑道。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离开英国!离开英国去哪里,去美国吗?美国那些大学怎么能和剑桥比,开什么玩笑!——除非陈博士您哪一天不在剑桥大学了,我才会跟着一起离开.”   听到这个回答,陈慕武笑着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本海默坐下来。   后者继续说道:“陈博士,我早就想来把今天的第一杯酒敬给你,只是那个实验室的副手一直在你身边,说来说去说个没完,所以我只能等他走了以后才来.”   “罗伯特,你别这样,查德威克先生不是坏人,卢瑟福爵士确实也不是.”   “可是,可是,当初我想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就是被他们给拒绝的.”   “都过去了,罗伯特,都过去了,你看你现在,不也顺利地从剑桥大学毕业,戴上属于你的博士帽了吗?卢瑟福爵士和查德威克先生绝对不是坏人,他们只是当初没有看到你身上的闪光点而已.”   “陈博士,实在是太谢谢你,陈博士,”酒喝多了的奥本海默有些语无伦次,“那你们刚刚在这里干什么,都下班了还要工作吗?”   “并不是,我们只是在确认今年秋天去比利时参加索尔维会议的人员名单而已.”   “我应该也在名单之上吧?毕竟今年春天那次,我因为要写论文就留在了剑桥,没能去成意大利.”   对于陈慕武会把自己加在名单上这件事,奥本海默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可是陈慕武来到剑桥大学之后的第一个嫡系。   “呃,罗伯特,我其实并没有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看到奥本海默在听到这番话之后,脸上立刻换了表情,陈慕武连忙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急,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我一开始是打算等过几天再和你说这件事情,但既然今天你问了起来,那干脆就现在把它挑明了吧。   “罗伯特,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当然是留在剑桥大学,继续跟着陈博士您一起搞研究啊!不然我还能去哪儿?”   察觉奥本海默的声音越来越大,都快要盖过酒吧里的背景噪音,陈慕武连忙把竖起来的食指放到嘴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小点声,罗伯特,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从剑桥大学毕业已经三年了,到现在还是顶着一个博士的帽子,混了几年连教授都没混上。   “你毕了业想要留个剑桥,我这边肯定是没有权利给你安排什么教职,而你又偏向于理论方面的研究,我估计卡文迪许实验室也不会这么做。   “——请相信我这并不是卢瑟福爵士他们对你的歧视,而是因为你实在不太适合这里。   “估计毕业之后,你连基督学院那边的学生宿舍都不能再住了,所以到那个时候,你是要工作没工作,要住址没住址,难道就这样还想着留在剑桥大学吗?”   看到奥本海默又想要开口,陈慕武连咽口吐沫都没时间,还是抢在他前面继续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不然你就先暂时回到美国,趁着剑桥大学的博士文凭还值钱,不愁在美国最好的大学里诸如芝加哥、哈佛、耶鲁这样的好大学里,找到一份好工作。   “我的推荐信,还有卢瑟福爵士和汤姆孙爵士的推荐信,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应该就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陈慕武要把自己给赶出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件事,让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奥本海默,酒直接醒了一半。   他仔细盯着陈慕武脸上的表情,发现对方并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剩下的另一半酒也醒了过来。   他开始端着空杯子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慢慢说了一句:“陈博士,既然你在剑桥大学待了三年都没有教授职位,那我觉得这破学校不待也罢。   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美国任教,怎么样?像您这样的学术研究水平,到了美国别说是教授,就算是想要当物理系主任,甚至一所大学的校长都没有问题。   那个时候我们又能在同一所学校里共事了,美国……美国其实也没有那么差.”   奥本海默刚刚还骂了几句美国的大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连忙往回紧急找补了几句。   去美国?去美国是不可能去美国的。   “罗伯特,我说了只是暂时而已,这个是当前情况下的一种最优解。   等什么时候我在剑桥大学成为了教授,或者说斯德哥尔摩那边的学校最终投入使用并开始稳步运行,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那,陈博士,要不然直接去瑞典那边儿好了,不是说学校马上就要完工了么?或者我去中囯找个学校,比如硕ブ弥卸岽止πすΦ厍位军阀家的东北大学?”   “我觉得吧,你来英国三年多,只回家里待了两个多月。   趁着这次毕业有时间,还是好好在家里面多待一会儿比较好。   我记得你家是纽约的,那你看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怎么样?据说这所学校里都是有钱人家的贵族子弟,学术水平也很优秀,在美国都排得上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适合你去。   我在各大虽然没什么认识的人,但这并不妨碍我为你写一封推荐信.”   奥本海默是极其不情愿离开剑桥大学,离开陈慕武身边的。   但是对陈慕武来说,他还非离开不可。   一方面是让他作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高材生,回到美国去刷刷声望,为日后能够参加曼哈顿计划做铺垫。   另一方面,过了1928年就是1929年,那场引发了大萧条的股灾即将到来。   陈慕武还有好几万英镑仍在美国股市里,现在不知道翻到了多少倍,必须在那场风波当中,有个信得过的人来掌舵才行。 第333章 72剑桥大学毕业季   “好吧,陈博士,你说了算,那我就考虑一下回国去教书这件事。   “我还要去和别的人打招呼,就先告辞了.”   本来是热热闹闹的庆祝博士毕业的酒会,但是酒会的主角之一,奥本海默,却在和陈慕武的谈话以后,开始变得闷闷不乐。   虽然很不愿意离开英国,离开一起学习工作生活了三年的陈博士的身边,但既然对方已经说得如此言辞恳切,他本人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奥本海默已经开始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一直以来阻碍陈慕武能够在剑桥大学成为教授的校监贝尔福和他的那一帮狗腿子,包括如今英国的财政大臣丘吉尔。   他想着等自己一回到美国之后,就立刻去联系纽约当地的媒体,跟他们讲讲英国究竟是多么狭隘、多么保守、多么嫉贤妒能、多么种族主义的国家。   他也衷心希望斯德哥尔摩的那所大学能够尽快建好投入使用,甚至都考虑是不是应该用匿名身份,给瑞典那边汇过去一笔款子,支持当地的教育建设?   靠着奥本海默无力远去的那个落寞背影,陈慕武虽然同样也有些不愿见到,可他却无可奈何。   他在剑桥大学虽然名声在外,但是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身份,终归还是人微言轻。   而陈慕武现在又不能离开这里,一是他要帮卢瑟福的忙,在他回国的这段时间里,管好卡文迪许实验室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一切事宜,二是他也没地方去。   奥本海默希望斯德哥尔摩的皇家王子学院尽快建好,他陈慕武同样也希望如此。   所以不光是奥本海默他留不住,和奥本海默在今天一起取得了博士学位戴上博士帽的施汝为,陈慕武依然留不住。   赵忠尧倒是没有这个担心的必要,因为他是全程参与建造了粒子加速器的几个人之一,也是卡文迪许实验室中为数不多的能够熟练使用并且可以维修的工作人员。   有这些技艺傍身,等他从安装好那几台机器,从欧洲大陆重新回到剑桥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以后,就算陈慕武想要放他走,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肯定也会第一个跳出来说不同意。   至于施汝为……   陈慕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向了另一边正在开怀畅饮的卡皮察那里。   “彼得,彼得.”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怎么了,陈?今天这么个高兴的日子,你脸上的表情怎么是闷闷不乐的?是因为亲自指导的第一个学生毕业了,因此觉得时光飞逝,有些伤感?还是说你又想到了新的理论方面的问题?”   卡皮察转过身子,看到后面站着的人是他的好朋友,故而才这样发问道。   陈慕武依然皱着眉头:“都不是,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同样是在今天毕业的,现在全是你手下的学生,施汝为,你觉得他怎么样?”   “优秀,就像你这么优秀!”听他提到自己助手的名字,卡皮察脸上赞美和喜爱的表情便开始控制不住,“当初你刚刚来到剑桥的时候,我一开始以为中囯人都像你一样聪明。   “后来又在你的介绍下认识了乔治,我才意识到并非如此,不是中囯人都如你这般聪明,你只是其中的一个特例而已。   “——当然我也没有说乔治不好的意思,他的做饭水平很优秀,到现在几年时间过去了,我还是很想念他。   你什么时候给远在中囯的乔治写信的话,别忘了附注上我对他的问候。   “让我们继续说回施先生吧,乔治离开剑桥大学去了法国,你就又从中囯国内带回来了赵先生和施先生。   “虽然他们两位的做饭水平不如乔治,但他们的到来再一次改变了我对中囯人的看法。   “赵先生能够为剑桥大学建造出粒子加速器,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而施先生虽然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不久,但是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特属于中囯人的勤劳和机敏,以及对任何事情都要求真的一种精神。   “我现在开始觉得,中囯人中聪明的个体不在少数,而我对你的观感依然没有变化,陈,你是所有中囯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你做的最不聪明的一件事,就是不会喝酒,让我现在虽然虽然心情激动,却没办法通过碰杯这种方式来向你分享我内心中的感觉.”   幸亏对面这家伙今年马上就要结婚,否则陈慕武都要怀疑,卡皮察是不是在英国待的时间太久了,也开始变得喜欢自己。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他又用力地拍了拍卡皮察的肩膀,“我现在来找你,主要是想问一问,你对施汝为今后的打算有没有什么想法.”   “施先生?他还真没有和我说过关于未来的打算,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究竟会是什么.”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留在剑桥呢?”   虽然被主任卢瑟福给强行留在了卡文迪许实验室,但是剑桥大学的一部分人,甚至整个英国都有人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一直都绞尽脑汁,想要把陈慕武给驱赶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陈慕武想要把一个美国人奥本海默给留在剑桥大学都无可奈何办不成功,更别说是一个他的中囯同胞施汝为了。   麻烦老师卢瑟福肯定不太合适,因为他今年已经要留下一个赵忠尧,他那边同样也顶着很大的压力。   所以陈慕武在今天和奥本海默交代完对他以后人生规划的一种构想,就又来找到了卡皮察,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把施汝为给留在剑桥大学。   虽然卡皮察在酒酣胸胆尚开张之后就没什么正经样子,但听到了好朋友的这个问题,他脸上的表情也像陈慕武那样变得严肃起来:   “诚然,我承认我和施先生两个人在实验室当中配合得十分默契,我也很希望他能够留在剑桥大学留在我身边,继续在一起从事科学研究,但是很抱歉,陈,我想我现在可能还没有这个能力.”   同样是在剑桥大学学习工作的外国人,卡皮察的情况比陈慕武稍微好一点,却又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现在在保守党内阁和苏连断交的情况下,都快要被扣上苏连间谍帽子的卡皮察,日子比陈慕武还要难过不少,两个人真可以算是难兄难弟。   饶是如此,卡皮察也不忘绞尽脑汁给好朋友出了一个主意。   “老鳄鱼那边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吗?我也很想让施先生继续留在剑桥大学.”   陈慕武摇摇头:“且不说老师人还在从新西兰返回欧洲的路上,就算是现在他人在实验室里,我觉得这件事也很难实现。   “赵忠尧是一定会被老师给留下来的,但是施汝为的情况就不好说了.”   为了能给陈慕武在剑桥大学谋取一个教授的职位,他的老师卢瑟福,还有卢瑟福的老师老汤姆孙,不知道给学校的评议会写了多少份提案,但每一次都会被用各种理由驳回,从不予以通过。   能让陈慕武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就已经是双方妥协默认的结果,如果今年再把赵忠尧和施汝为一起留下来的话,估计卢瑟福也要面临着不小的压力。   那谁都没有办法的话,摆在施汝为面前的,其实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   一是回国,二是像奥本海默一样,靠着剑桥大学博士文凭这一块金字招牌,去美国的知名大学里当个事少钱多的大学教授。   因为施汝为是中囯人,所以就算是剑桥大学的博士,他在自诩为天下第一的英国,即使不是剑桥大学,想要找到一份教职工作也不容易。   但美国却全然不一样,在哈佛大学念到博士的赵元任,都能拿到美国大学的教职,那么施汝为这个剑桥大学的博士,就更属于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又和学术新秀陈博士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受到美国各家大学的追捧。   然而,离开英国容易,日后如果施汝为想再回到欧洲的话,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卡皮察成功出任了伦敦皇家研究所名下的那个蒙德实验室的主任,任命施汝为来担任实验室的研究员。   二是刚刚和奥本海默说的那样,等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最终建成并且投入使用,让施汝为也去那里当个教授。   除了以上这两条之外,陈慕武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不过无论是哪个选项,都还只是陈慕武和卡皮察这两个人的担忧而已。   施汝为究竟会如何选择?那最终还是要看他本人的想法。   “辛苦你了,彼得,我再去找施汝为本人聊一聊,他对这件事情的想法吧.”   陈慕武再次离开卡皮察的这张桌子,又移动到了施汝为的身边。   和奥本海默同样在今天取得了博士学位的施汝为,他也是今天老鹰酒吧的主角之一。   但和一开始热热闹闹,和陈慕武谈话以后就变得闷闷不乐奥本海默相比,施汝为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   “舜若兄,或者说,现在应该称呼您为施博士了?   “恭喜您顺利在剑桥大学毕业,取得了博士文凭。   只可惜鄙人不善于饮酒,否则的话,今天肯定要同老兄喝上一杯.”   “陈博士,您就别取笑我了。   我能从一个跟着叶先生学习什么都不懂的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全靠着当初您给叶先生写的那封信。   您和叶先生,都是汝为我的大恩人。   “这杯酒,理应当我来喝才对.”   说罢,施汝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次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陈慕武也不再客气,他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不过不管是以后留在哪里,我都想先回国逛一逛。   毕竟距离上次离开仩海来英国,已经过去将近三年的时间了.”   都不用陈慕武劝,这又是一个像叶公超那样“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的人。   不过施汝为能够主动提出来他要回中囯去也好,因为他的这个想法刚好与陈慕武的不谋而合。   在仩海的第一次留学生考试就快要开始了,虽然有瑞典驻华公使馆在那边全力支持,但陈慕武觉得还是要再派个自己人过去比较好。   刚好施汝为还是崇眀人,——现在这地方还属于茳苏,——家离着仩海不算太远,他回国之后不光能参与到留学生选拔的工作中去,甚至还能给那些被选拔出来的优秀人才,上一上出国留学前的预科班,讲讲到了国外都应该注意些什么。   “施博士,现在我在剑桥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虽然实验室里有卢瑟福爵士坐镇,他老人家很照顾我。   但在整所大学里,我其实并不受待见。   “所以如果你想要留在剑桥的话,我是无能为力的,一开始想的是建议你去美国大学找个职位,毕竟都是说英语,语言相通。   “但你既然有了暂时回国去看一看的想法,这样也好。   我帮你写一封给仩海南洋大学的信,那里也算是我的半个母校了。   “等你什么时候结束了休假和探亲,凭借你剑桥大学博士的身份,去南洋大学当个教授或者是物理系主任都不成问题。   “你唯一要注意的就是,现在国内的形势非常之混乱,在任何时间都要学会自保。   “等瑞典的学校建成之后,我希望你还能够回到欧洲,到那边助我一臂之力.”   陈慕武还想着和施汝为再说说回到仩海之后,有关留学生选拔的问题。   但看到他的脸上已经有几分醉意,就决定还是等到之后再说,不在乎这一朝一夕。   每次实验室里一聚会,到了最后陈慕武准是最清醒的那个人。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代理主任,但陈主任还是不得不放下架子来“指挥交通”,让比较清醒的人把不那么情清醒的人给送回家。   他把一直在口中默默嘟囔着“不想回美国”的奥本海默也送回了基督学院,然后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明天陈慕武还要起个大早,去维特根斯坦住的地方做个回访。 第334章 73家庭教师陈慕武   或许在最一开始,维特根斯坦只是应了拉姆塞的邀请,想从奥地利姐姐家的房屋建筑工地当中抽身,在夏天来到剑桥大学,拜访这里曾经的老师和同学,顺便再度过一个短暂假期而已。   但好巧不巧,他在使徒社的聚会上,碰到了近些年来在物理学界乃至科学界、哲学界都风头正盛的陈慕武。   然后又因为和陈博士讨论了一个似哲学又似物理学的因果论问题,让维特根斯坦对量子力学感上了兴趣,于是就临时变更了自己的计划,延长了他在剑桥大学停留的时间。   这些天来,维特根斯坦一直都留在他的住所里,研究早些时候陈慕武给他送过来的那本集合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甚至是欧洲物理学青年才俊的智慧的量子力学讲义。   而今天陈慕武登门拜访,并不是说来提供“售后服务”,询问维特根斯坦在看书过程中是否遇到了些什么问题,并为其进行学术上的答疑工作。   ——当然,如果维特根斯坦有问题的话,陈慕武还是要进行回答的。   虽然他们这本量子力学讲义里面充斥着大量的数学公式和计算,对物理学专业的学生来说并不算友好。   不过陈慕武觉得,这位可是能够生肯罗素几卷大部头《数学原理》的猛男。   看一本面向物理系学生的入门书籍,对维特根斯坦来说,应该是简单至极,轻松无比。   其实陈慕武这次来,是另有目的。   被主人迎进屋子,坐到沙发上的陈慕武开门见山:“维特根斯坦先生,在剑桥的这些天过得可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虽然维特根斯坦十年之前就曾经在三一学院跟随着罗素一起学习研究过哲学,可有求于人的陈慕武还是表现得像是本地的东道主一样,大献殷勤。   “陈博士,多谢关心,一切都还算正常.”   维特根斯坦同样也客气回应。   “饭吃的怎么样?我觉得英国作为老牌帝国主义强国,靠着在全球各地的殖民地进行资源掠夺和资本积累,这样源源不断地输血,这里的人民过得确实都很滋润。   “但唯独只有一点不太好,那就是英国人的饭做的实在是不怎么样。   ——即使他们从全世界的殖民地中,运来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但又昂贵异常的香料。   “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在伦敦的家里面,吃上一顿正经的中餐。   也不知道中囯菜会不会合您的胃口,但我保证,一定比在英国能吃到的这些菜要好太多.”   和一个在英国的外国人,想要快速拉近关系的话,吐槽这里那些难吃而且充满“新意”的菜,无疑是一种比较不错的选择。   陈慕武突然说起英国菜来,并不是心血来潮。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让人十分哭笑不得的事情。   从意大利回到剑桥之后,有一天正忙着写毕业论文的奥本海默,再次邀请陈慕武去自己在基督学院的宿舍里吃一些绝佳的“好东西”。   而且他依然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神秘,打死都不告诉陈慕武,这种好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让陈慕武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就在上一次,美国人嘴里也是同样的说辞,结果吃到的是那种软烂糊状,甚至都有些看不出菠菜形状的菠菜罐头。   但那次的奥本海默拍着胸脯保证,这回的东西绝对不再像上回那样,而是他们在中囯曾经吃过的东西。   陈慕武就是因为中囯这个词才再次上当受骗,觉得自己好像在回国的时候,没带奥本海默吃什么不好吃的东西。   他将信将疑地跟着奥本海默去了基督学院,他那次准备的居然是坐在灶上的一口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锅盖缝隙处冒着热气的汤锅,不知道里面煮着些什么“美食”。   等奥本海默熄灭灶台的明火,把汤锅从上面端到餐桌上,打开盖子以后,陈慕武终于见识到了他那天晚上要吃些什么东西。   一锅乳白色的汤里面,炖着洋葱和牛肚。   掀开锅盖以后,奥本海默还往里面倒了一些胡椒粉。   “这是我最近刚发现的一道英国菜,里面用到的牛肚这种材料,我们在中囯不是吃过吗?   “虽然那道叫做‘夫妻的肺’的菜,辣椒放的实在有点儿太多,但是口感很不错,而且味道调的也合适。   “我今天恰好在剑桥郡的市场上看到了有人卖牛肚,就特意买回来了一些,还问了问店家在英国应该如何烹饪,然后就学到了这种地道的英国传统烹饪方法。   “我感觉这世界上各国的美食之间,里面的内核都是融会贯通的。   中囯不是还有一句话么?叫作‘用食物原来的汤来消化食物’,你看到了英国这里,就变成了用牛奶煮牛肚,都是来自牛身上的东西.”   呃,周瑜打黄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到了奥本海默这里,就变成了一个真敢教,另一个真敢学。   牛奶中但凡放点蘑菇,他都不会多说些什么。   可这牛奶煮牛肚,怎么就能被算成是原汤化原食了呢?   不是比之前的菠菜罐头更黑暗料理般的存在吗?   反正那天陈慕武只是捡了两块牛肚放进嘴里,——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咀嚼着牛奶味的皮鞋,——然后就借口自己还有事情,匆匆离开了奥本海默在基督学院里的住所。   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坚决拒绝奥本海默的暗黑美食邀请,就算是他说是请自己吃什么山珍海味、鲍鱼龙虾之类的东西,也坚决不能赴宴。   至于在奥本海默博士毕业之后,陈慕武力劝他不要留在英国做无用功,而是回到美国的大学里去找一份教授工作,这和之前奥本海默经常请他吃黑暗料理有没有关系,谁也说不太好。   “多谢您的好意,陈博士,”维特根斯坦笑着对陈慕武点头致意,“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去府上拜访。   “也谢谢您担心我在英国的饮食问题,不过我最近都只是吃一些烹饪起来比较简单的东西,比如面包、牛奶和咖啡之类.”   听到牛奶这个单词,一阵不好的回忆又涌上了陈慕武心头。   把牛肚洗干净,放入牛奶中煮熟。   难道说这个烹饪方式还不简单吗?   但它就是能达到一种在人意料之外的难吃效果。   不过他今天来找维特根斯坦,不是为了和他探讨英国究竟有没有美食,开场之后先聊几句饮食问题,只是为了客气一下,让自己在接下来提出正题的时候,不会那么生硬。   “维特根斯坦先生,你知不知道世界哲学大会?”   维特根斯坦点了点头:“这我还是知道的,这个会议因为世界大战暂停召开了很多年,直到前几年才重新恢复举办。   “好像去年举办会议的地点,是美国波士顿的哈佛大学,我当时在奥地利,所以没有去参加。   下一次举办的时间和地点,应该是三年后的1930年,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剑桥大学的土地上。   “陈博士,你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想参加下一届世界哲学大会吗?”   “不不不,我只是拿这个会议来举个例子而已,”陈慕武才不愿意去参加劳什子哲学大会,前几天只不过是和面前的这位维特根斯坦聊了几个小时而已,他就听了个七荤八素,头昏脑涨,“世界哲学大会是让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哲学家们聚到一起,讨论彼此关心的这些问题,还有展望哲学未来的发展方向。   “在每一门学科当中,同样都有这么一种类似的会议,数学的叫‘国际数学家大会’,天文学的叫‘国际天文学学联合会全体大会’,……而是在物理学上,这个会议的名字不是叫做‘世界物理大会’,因为会议是由那位发明了氨碱法的制碱行业巨头,比利时人索尔维赞助的,所以会议名称被叫做索尔维会议,地点也选择在了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   “有所耳闻,但是陈博士,您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要邀请我一起去参加这个索尔维会议吗?”   有些疑惑不解的维特根斯坦开了个玩笑。   陈慕武借坡下驴:“正是如此,维特根斯坦先生。   “我还想着这件事应该如何向您开口,才能显得不那么唐突。   没想到您居然自己就提了出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这些天别着急回去,在剑桥大学多待一段时间,等到了十月份,您和我们一起去布鲁塞尔,去参加新一届的索尔维会议。   “等会议结束之后,你就直接从比利时回奥地利,这样安排如何?”   陈慕武的表现也真够混不吝的,维特根斯坦不过是半开玩笑半是询问,他直接就替对方答应了下来。   他这招果然起了一些作用,让维特根斯坦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询问:“陈博士,您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本人别说是物理学家了,连一个物理学专业的学生都比不上,又何德何能,能够去参加全世界顶尖物理学家的聚会?您应该只是在讲玩笑话吧.”   维特根斯坦仍然在给陈慕武台阶下,只可惜他对面的这个人一心都只想着忽悠他去参加索尔维会议,对摆在眼前的台阶根本视而不见。   “我没说错,维特根斯坦先生。   您最近不是一直都在剑桥大学学习量子力学么?接下来要举办的这次会议,我想肯定需要有几天,或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讨论量子力学上的事情。   “上次我和您在使徒社在因果关系这件事上相谈甚欢,比较深入地交换了意见,彼此都认为不管是因果关系也好,还是企图利用因果论来否定量子力学,都是不正确的.”   “没错,确实如此.”   见到维特根斯坦已经进入圈套,陈慕武又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你我都认为他是不正确的,偏偏在物理学家当中,又有很多人认为因果论是正确无误的。   ——他们都不是休谟的学生。   “关于量子力学和因果论之间的事情,之前我们就已经互相讨论过很多次,但不管是每次见面,还是彼此之间的书信往来,谁也不能把对方说服,都认为自己坚持的观点有道理。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想要邀请您去参加索尔维会议的原因,希望您能够从一个哲学家的角度出发,看一看是否能说服那些依旧固执己见的老顽固们.”   陈慕武依然没有直接说出,老顽固们当中最执拗的哪一位姓字名谁。   但估计就算他说出来,维特根斯坦应该也不会太过吃惊。   毕竟他也是一位狠人,还曾经和另一位“总体评价:褒贬不一;历史评价:差评如潮;近期评价:特别好评”的强力去油的狠人美术生,在奥地利林茨实科中学做过几年的中学同学。   虽然有着强大的逻辑,和清晰的认知,但是面对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邀请,维特根斯坦罕见地有些犹豫不决。   “陈博士,我去一个全部都是物理学家参加的会议,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况且你不会在剑桥大学待很长的时间,不久之后肯定是要回奥地利的。   “那就当做是顺路参加一次会议,也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就这么说定了!”   陈慕武没有再给对面试图分辩的机会。   “我今天来拜访,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来邀请您和我们一路同行而已。   “既然现在事情已经敲定,那我就不再多做打扰了.”   说罢,他站起身子就想离开。   然而,维特根斯坦却拦住了陈慕武:“陈博士,既然推辞不过,那我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就和你们去比利时走一趟再回家.”   “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这些天学习这本《量子力学讲义》,积攒下了一些问题,您能不能先给我讲讲.”   “乐意至极,不过我们先提前说好,这次可别说着说着说到哲学上面了.” 第335章 74牛爵爷重返剑桥   幸好果然如维特根斯坦所说,他真的只是在学习《量子力学讲义》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物理学上的问题而已,并没有把今天的课后答疑工作,再一次发散成对哲学问题的一些讨论。   而他的那些问题,又仅限于陈慕武和狄拉克等人编写的讲义范围内,所涉及到的知识内容并没有多高深,因而让陈慕武应对起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他就把维特根斯坦提出来的问题给一一解释了明白。   如果维特根斯坦是本人,在陈慕武行云流水般地讲解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会脱口而出一句话:“斯国一!”。   但很可惜他只是一位奥地利人,这辈子都没接触过本人和有关本那方面的文化,他也就不会做出陈慕武想象当中的那件事。   不过在自己提出来的问题都会一一解释清楚之后,维特根斯坦并没有吝惜自己的赞美。   “陈博士,这物理学和数学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我当初自学罗素教授的《数学原理》,那本书也比现在这本《量子力学讲义》厚的太多,可当时我遇到的问题反而比现在还要更少一些。   “当然也可能并不是由于数学和物理之间的差别问题,而是因为我的物理学基础太过薄弱,强行学习量子力学,就仿佛在建造一所没有地基的空中楼阁。   “幸亏能在剑桥大学里遇到您这样一位可以深入浅出讲解问题的聪明人,只需要寥寥几句话,就能够让我对一个之前纠结许久的问题豁然开朗。   “关键是您不但会讲解,还更是这门崭新的物理学科的发明者,我感觉您对物理学的功绩,如果用数学来类比的话,那就是开创了几何学的欧基里德,在物理学上则是写出过《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的牛顿爵士,是发明了相对论的爱因斯坦教授.”   维特根斯坦的一番话,让陈慕武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是说这位的性格很孤僻吗?为什么说起彩虹屁来,居然可以一套一套的。   在此之前,拜英国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报纸所赐,陈慕武都已经习惯了人们把他和爱因斯坦放在一起进行比较。   今天在维特根斯坦在剑桥的临时住所中,他是头一次听到居然有人把自己和牛顿放在一起做类比。   陈慕武赶忙谦虚推辞道:“维特根斯坦先生,您过誉了,您实在是过誉了。   无论是牛顿爵士还是爱因斯坦教授,这两位物理学的顶峰,我是一位都比不上的.”   “我看未必,”维特根斯坦脸上表情平淡如水地摇了摇头,“如果您出生在牛顿那个年代,那么可能就是您提出来他的运动学三定律;   “而如果您早出生二十年的话,说不定连相对论也要冠上您的名字.”   维特根斯坦的话说得越来越离谱了,连陈慕武听后都忍不住苦笑着摇头。   早出生二十年就能发明相对论?哪有那么轻松容易?   这恐怕有点儿不太现实。   就算他陈慕武穿越而来的时间不是1922年,而是1902年。   当刚刚大学毕业的爱因斯坦,还困在米兰四处投递简历找工作的时候,梳着辫子头的他出现在东方某鞑子国的光绪二十八年,别说提出不提出相对论了,能不能在那个光绪和慈禧刚刚结束西狩返回邶京的乱世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就算他提出来了相对论,把这一套理论写成论文,装进信封,漂洋过海地来到欧洲专业物理学杂志的编辑部,如果没有爱因斯坦提前发电报做引荐,编辑部的编辑会不会打开信封,阅读论文都是个问题。   而且再退一步,就算这篇论文成功发表,西方人会不会认可一个来自东方落后国家的学术成果?   就连爱因斯坦这个白人都受到了许多年的攻讦,直到爱丁顿带队去观测了日食,才最终在十几年之后证明了他的理论正确。   如果是陈慕武在1902年提出相对论,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花大价钱组建天文观测远征队,漂洋过海千里迢迢地去非洲、去南美洲观测那场日食。   至于说穿越到十七世纪,抢在牛顿爵爷之前,随便找一个结满果子的苹果树,坐下来龙场悟道,眼巴巴的守着苹果落下来砸到自己脑袋上,然后偶然发现“万有引力定律”,再进而发现运动学三定律?   那就多多少少有些本末倒置了。   十七世纪那个时间段,要么是明末清初,要么就是多尔衮带着小顺治刚刚入关,或者是康麻子登基不久,还没来得及解决朝中的权臣鳌拜。   如果陈慕武穿越到这个时候,首先就要面对的问题如何才能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活下来,然后就是留头还是留发,再接下来,身为一个穿越者,他的使命是要去考虑应该如何造鞑子的反,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而想的不应该是去哪里才能找一棵苹果树。   就算退一万步讲,陈慕武愿意当一个顺民,在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和运动学三定律之后,他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上报到当时全世界最厉害的国家的最英明的皇帝康熙那里,估计也换不回来什么奖赏,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会被皇帝驳斥一通,说是什么奇技淫巧,一派荒唐。   当时又没有国际邮政联盟,陈慕武断无可能通过信件把自己的理论给传递到欧洲去的可能,他能和欧洲取得联系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大清国内的少的可怜的传教士,让他们替自己寄出去一封信。   然而,问题又出现了,传教士们代表的是罗马教廷,一个最反动同时也是最不尊敬科学的神学中心。   这封信就算到了欧洲,恐怕其最终命运仍然是凶多吉少。   维特根斯坦的说法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但他又确实是在夸自己,让陈慕武不太好意思把自己内心中的真实想法给说出来。   可对方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继续吹着陈慕武的彩虹屁:“虽然您并没有能早出生二十年,比爱因斯坦教授更早地发现相对论。   “但是面对着早就公开的各种论文和各种实验结果,陈博士您比爱斯坦教授更早地发明了量子力学,这还不能说明您比他更为优秀吗?”   只能说哲学家不愧是哲学家,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结论都异于常人。   让爱因斯坦发明量子力学?   他本来就是量子力学的最大的抵制者,一辈子都觉得里面有许多理论不正确,一直走在证伪量子力学的道路上,又怎么可能会发明量子力学?   维特根斯坦越说兴致越高,最后他甚至还忍不住设想了起来:“陈博士,您说如果牛顿爵士也活在我们这个年代的话,他会不会发明量子力学?”   他提出来的问题是一个比一个劲爆了,陈慕武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当一个倾听者,但一个问题不回答也不合适,所以他选择赶快回答维特根斯坦的提问,让他不要再天马行空的问下去了。   “维特根斯坦先生,我不知道牛顿爵士来到我们那个年代会不会发明量子力学,但我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一定会被气得半死.”   “这句话是从何而来?难道说是因为当今物理学的发展,和牛顿爵士当初的设想都截然不同吗?还是说如今英国不像他那个时候繁荣昌盛,或者是今天剑桥大学的排外政策,让他感觉到不满意?”   维特根斯坦最后的那个问题,显然指的是现在的校监贝尔福和陈慕武之间的那档子事,连他一个隐居在奥地利乡下农村多年的局外人都有所耳闻。   “不不不,完全不是您想象的那样,”陈慕武摇了摇头,“假如我们设想牛顿爵士突然又出现在了剑桥郡,虽然历经几百年的发展,在这片土地上坐落着的剑桥大学规模不断扩大,但几个主要古老的学院的位置并没有发生改变,而是他身上穿着的院袍,和现在一直遵循传统保留下来的院袍样式也差不太多。   “除了牛顿爵士脑袋上那些金灿灿的长卷发有些显眼之外,其他看见他的人并不会觉得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听着那些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剑桥大学的学生,嘴里讲着口音稍微有些别扭的英语,牛顿爵士大概了解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比他生活的那个年代晚了几百年。   “他一定会很好奇,现在这个年代,人们的科学水平发展到了什么样子,于是就遵循着自己大脑中的记忆,沿着康河河畔,走回了自己曾经学习和工作过的三一学院。   “牛顿爵士走到学院的图书馆里,按照字母的顺序,在标有字母的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微积分的教材,这可是他在数学上的得意之作。   “结果等打开书之后,牛顿爵士却又会被书里的内容给气的半死,因为在里面所用到的微积分符号,居然是老对头莱布尼兹那家伙的符号系统。   “不过万幸的是,他在临死之前,又从旁边标注有字母d的书架上,随便打开了一本力学书,看到书里的‘流数’符号,仍然采用他自己的那个办法,所以才稍微缓过来了一口气.”   牛顿和莱布尼茨一个生活在英国,一个生活在德国,他们两个在差不多的时间内一前一后地独立发明了微积分这种数学计算工具,所使用的符号也就各不相同。   对于导数,或者是牛顿所命名的那个流数,他使用的符号是在所需求导的“流量”(这在牛顿表述下就是函数的意思)字母上加一个点。   至于积分,则是在被积函数的最上面加上一个“`”的符号,很容易和在字母上加点的求导符号相互混淆。   而在莱布尼茨的微积分符号系统无疑就简单明了的多,导数被写成dxdt,而积分则是∫xdt,让人一目了然。   牛顿和莱布尼茨的微积分发明权之争,一直都是很有名的学术段子,陈慕武讲完之后,房间的主人维特根斯坦也只是会心一笑,接着他的话茬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得不光会是如此,说不定牛顿爵士还会走到标注有字母的那一排书架前,取下来一本光学的书籍。   当他看到上面写着,‘光是一种波’的这个结论的话,应该会再次气愤到把这本书给摔在地上吧?   “或者说他会再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在最近几年出版的论文,阅读完之后开始满校园中询问,三一学院这个叫做陈慕武的博士是谁,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拨乱反正,让光重新变成了一种粒子,真是居功至伟!”   说着说着,维特根斯坦又把玩笑开到了陈慕武的身上。   但当事人陈慕武觉得,对方给牛顿安排的这段戏,似乎不太符合爵爷的人设。   按照牛爵爷的那个性格,他看完现在的微积分符号,被当时的对手莱布尼茨气得不轻,肯定会在别人的身上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回来。   他应该不会像维特根斯坦所说的那样,绕过一大排书架,从、d一直来到的光学书架前。   刚刚途径字母e的那一排书架,牛爵爷就会在上面看到有一套名字叫做《不列颠百科全书》的大部头。   他肯定会把这套书从书架上办下来,然后开始从里面检索自己的名字,看看后人对他这个人是如何评价的,同时欣赏附注在词条旁边的画像上的自己的盛世美颜。   看完自己的条目以后,牛爵爷估计就要把同时代的其他科学家、数学家、神学家、仇人和政敌等人的名字挨个检索一遍,发现这些人名要么就是没出现在百科全书上,要么就是仅有短短几行文字,远比不上自己词条当中的彩虹屁。   尤其是那个罗伯特·胡克,词条里面单词的数量和自己都不是一个数量级,旁边更是连画像都没有,让牛爵爷乐得直拍大腿。   想到这里,陈爵爷——不是带英的爵爷,是民囯的爵爷——脸上也忍俊不禁。   不过他没和维特根斯坦说出自己内心当中的想法,只想着赶快结束今天的谈话,生怕聊着聊着,话题再次转变到哲学上面去。 第336章 75见不得人的实验   作为物理学的开山祖师之一,牛顿会受到物理学家的尊敬是真的,但关于这位牛爵爷的笑话同样也不少。   除了牛爵爷炒股赔钱、牛爵爷打压竞争对手、和牛爵爷一起吃饭必须站起来敬酒等等等等,最有名的还要当属那个物理学家捉迷藏。   说是一群伟大的物理学家们,死后在天堂中捉迷藏,倒霉蛋儿爱因斯坦是抓人的那个,他先数了一百个数。   数完以后刚一睁眼,他就看到牛顿就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爱因斯坦觉得牛顿可能是看不起自己,也可能是怕他这个晚辈在捉迷藏游戏里一无所获会丢了面子,所以才站在那里“任君采撷”。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送上门的机会,爱因斯坦不可能不要,于是他向前几步冲上去,就一把抱住了呆立在原地的牛顿:“爵士,我抓到你了!”   “不不不,”被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怪人抱住,牛爵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处变不惊地指了指自己脚下:“你抓住的不是我,你看看我现在站在什么上面?”   疑惑不解的爱因斯坦,顺着牛顿手指的方向低头望去,发现牛顿脚下是……   “爵士,您正站在一米乘一米的正方形地板瓷砖上.”   “没错,”牛顿这次点了点头,“一米乘以一米,那就是一平方米。   “牛顿站在一平方米的面积上,那就是牛顿每二次方米。   “所以你抓住的不是牛顿而是帕斯卡,和我牛顿有什么关系?”   觉得自己被这个为老不尊的物理学前辈所戏耍的爱因斯坦,感觉智力受到了侮辱。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到最后怒火攻心,脾气上来以后忍无可忍,抬起腿来一脚就把牛顿从那个一平方米的瓷砖上踹了出去。   然后爱因斯坦才一边大吼着发泄心中愤怒,一边再次把牛顿按倒在地:“说,你说你现在还是不是帕斯卡?爵士,我要提醒你,你现在的脚底下可没有一平方米的瓷砖了!”   爱因斯坦觉得自己胜利在望,没想到牛顿比他还要气定神闲。   他向自己的后辈点了点头,仍然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身手了得,有两下子!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不是帕斯卡了,但是阿尔伯特,你忘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你刚刚的这一脚,正好把我踹出去了一米远,所以你现在抓住的依旧不是我牛顿,而是牛顿·米,也就是我的英国后辈,焦耳.”   ……   这个段子还有各种各样的衍生版本,比如说抓住了伏特,结果发现伏特身下压着安培,所以这人不是伏特,而是伏特每安培等于欧姆。   爱因斯坦刚想改口说欧姆,没想到刚刚还压着安培的伏特,在一瞬间又紧紧抱住了身下的安培,说他们现在不是欧姆,而变成了伏特乘安培等于瓦特。   爱因斯坦又要改口叫瓦特,结果瓦特又说他现在已经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所以已经不再是瓦特,而是瓦特·秒,变成了焦耳。   在更加完整的版本里,还有焦耳一把压住了阿伏伽德罗,从焦耳变成了jl,成为自由能的单位,也成功地让亥姆霍兹和吉布斯两个人扭打起来,互相指责这是对方。   然后为了不两败俱伤,亥姆霍兹和吉布斯两个人联手把开尔文勋爵踹到了焦耳身下,同时把阿伏伽德罗给挤了出去。   这样一来,jl就变成了jk,从自由能变成了熵,让爱因斯坦赶快借此机会去抓住克劳修斯。   还有就是安培把自己身体拉成了一条直线,因此产生了磁场。   爱因斯坦还在纠结磁感应强度的单位应该是高斯还是特斯拉,结果这俩人也一人抱住了一块瓷砖,说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了磁通量,让爱因斯坦去抓韦伯。   结果韦伯在原地又做起了俯卧撑,他告诉爱因斯坦自己一会高一会低,已经产生了感应电动势,所以是伏特的样子了。   然后又是伏特抱住密立根再次变成焦耳,焦耳压着赫兹成为了普朗克,普朗克找到祖冲之变成约化普朗克,说是海森堡说约化以后就不是他自己,爱因斯坦有问题就去找海森堡。   爱因斯坦问海森堡在哪儿,普朗克说这个可就不能确定了。   段子是一个不错的段子,也比较考验看这个段子的人的物理学功底,当初曾经广泛流传于人人网上,还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但现在陈慕武向维特根斯坦讲出来的话,就不太合适了。   不是说他不想和这位哲学家继续拉扯下去,而是因为出现在这个段子当中的物理学家们,有很多都还没有进天堂,依旧在世界上活得好好的,比如爱因斯坦、特斯拉、普朗克还有海森堡。   段子最后那个有关不确定性原理的梗也不能用,因为现在这个原理不姓海森堡,而是姓陈。   借着天色已晚的由头,陈慕武终于能从维特根斯坦的住处脱身。   能说服这位跟着剑桥大学一起去比利时参加索尔维会议,算是解决了陈慕武的一块心病。   只要是爱因斯坦如果又要在会议上提出来量子力学和因果论之间的事情,陈主任就决定要请维特根斯坦出马。   与其争论量子力学完备不完备,符不符合因果关系,还不如把宝贵的会议时间,拿来讨论一些更有意义的物理学问题。   这不能说他是年青人不讲武德,偷袭爱因斯坦那个四十九岁的老人家,只能说是陈慕武不求伤人,但求自保而已。   随着温度一天天的升高,夏天也一步一步地朝着剑桥大学走近。   这个夏天对于陈慕武来说,他的主题是送别。   先是去伦敦送走了结束英国蜜月之旅的小居里夫妇,然后又送走了暂时离开自己身边回到美国,在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去担任物理学教授的奥本海默。   和奥本海默在剑桥分别之前,陈慕武还再次交给了他一笔钱。   虽然奥本海默回国是为了替陈慕武卖股票,但离着美股崩盘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趁这段日子再买入一些,仍然能够赚上一笔。   同样想要回国的施汝为倒是依然留在剑桥,这不是因为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想走,而是因为自从英国和苏连断交之后,想要在这里办去苏连的签证和购买途经西伯利亚的火车票,都变得比之前要麻烦许多。   为此陈慕武还特意问了问,卡皮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结果对方给出来的回答是,渡过英吉利海峡去法国——反正坐火车的第一步就是要先回到欧洲大陆上。   不过施汝为留在英国的这段时间里,陈慕武倒是帮他采购了市面上所能买到的各种理工类的教科书,时间跨度一直从中学到大学,以及各种基础实验所需要的器材。   虽然陈慕武是想要在斯德哥尔摩开设学校,可毕竟他的力量有限,能来到欧洲的留学生相对于国内那么多适龄学生来说只是凤毛麟角。   多带回去一本书,哪怕只能让国内的教材编写得更完善一点点,这本书就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陈慕武和施汝为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奥本海默和施汝为离开了剑桥,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都各自在海外安装粒子加速器,替卡文迪许实验室赚着外快。   再加上时值暑假时期,英国本地的学生和工作人员们,也都离开学校或是回家和亲人团聚,或是去国内和欧洲的一些地方度假消暑,留在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反而成了孤家寡人。   他原本也可以选择回到位于伦敦的那个家里,跟着母亲和大哥一起过这个时长一个多月的假期。   可陈慕武偏偏选择了留下来,要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靠着自己的一人之力做实验。   没有帮手在旁边给他提供协助,对陈慕武来说不是困难,反而还是一种机遇。   这不是因为他像电影和书籍里那样,是个想要独自一个人做那些见不得人的邪恶实验的大反派。   但不得不说,陈慕武打算自己做的这个实验,到现在来说确实有些见不得人。   查德威克今年年初刚得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乔安娜和茱蒂丝。   暑假一到来,他把实验室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就带着一家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还把实验室里各个地方的全部钥匙都给了陈慕武。   陈代理主任现在是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权限最高的人,他可以自由出入实验室里的任何地方,当然也就包括装有各种各样实验器材的仓库。   陈慕武仿佛像进入超市购物那样,推着一个手推车,在装有器材的架子上挑挑拣拣。   他拿了真空泵,拿了一个阿尔法离子源,又拿了能够产生电场和磁场的各种装置,还拿了一块硼的结晶。   相比于化学性质非常活泼的锂和铍这些金属元素,硼作为非金属元素要稳定的多。   虽然为了确保阿尔法粒子不会在空气中被电离,实验要在真空的环境下进行,锂和铍的氧化概率会很低。   但是把它们加工为靶金属薄片的操作同样也不能在空气条件下进行,和化学性质更稳定的硼相对比,还是后者更简单容易一些。   拿了这么多化学药品和仪器,陈慕武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前不久小居里夫妇当中的弗雷德里克的那番话说进了他的心里,他打算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看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否能够复刻出原时空中博特在1930年做出来的那个出了中子的实验。   1930年还没有粒子加速器,所以博特所使用高能阿尔法粒子,肯定不是在粒子加速器上完成的,而只是用最简单的电场加速而已。   那对陈慕武来说,这个实验就变得简单得多,他没必要独自一个人去拆开伫立在剑桥大学的那台粒子加速器,去把那个能产生质子的粒子源给拆下来,研究怎么才能换上一个产生阿尔法粒子的放射源。   他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依葫芦画瓢,重新复刻一下博特的实验装置就可以。   所谓阿尔法粒子源,其实就是一个装有钋-210的铅盒而已。   在早年间,卢瑟福指挥做出来的那个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金箔的实验当中,他的两个学生盖革和马斯顿所使用的粒子源中装的不是钋,而是镭。   相比于能同时放射出阿尔法、贝塔和伽马三种射线的镭,钋-210只能释放出大量的阿尔法粒子和少部分的伽马粒子。   所以只需要经过简单的筛选,然后再通过一个小孔的准直器,就能得到大量的阿尔法粒子用以做实验,比之前的镭要方便许多。   当然最方便的还是镅,只是这种超铀元素还没有被发现,陈慕武给剑桥大学建造的那台利用静电高压加速的粒子加速器可不行,必须要上价格更贵的回旋加速器。   何况,如果陈慕武现在真能搞出来了超铀元素的话,就算斯德哥尔摩那边的诺贝尔奖评委会再不情愿,也必须要把诺贝尔奖再次颁发给陈慕武了。   从钋-210中筛选出阿尔法粒子之后,再让这些粒子通过一个由电磁场组装而成的速度选择器,便能得到一束方向和速度都相同的阿尔法粒子流。   让这些阿尔法粒子轰击到由硼晶体制作的靶子上面,就能得到一束博特所说的“伽马射线”流,但其实就是大家一直都在寻找的中子。   硼有两种稳定的同位素,分别是硼-10,和硼-11,前者在自然界中的丰度是20%,后者是80%。   阿尔法粒子轰击硼-10,会生成一个氮-13和一个中子。   b+a→n+n   然后半衰期为十分钟的氮-13并不稳定,又会再次进行衰变成碳-13,顺便释放出一个正电子。   n→+β   而阿尔法粒子轰击硼-11,会生成一个碳-14和一个中子。   b+a→+n   碳-14就要稳定不少,半衰期是五千多年,不用再去考虑后续的衰变反应。   而且碳-14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被科学家们发现出来,这可是除了氢的同位素之外,为数不多的还能获得诺贝尔奖的元素,而且还是一得就是两年。   1960年的诺贝尔化学奖,颁给的是利用碳-14进行年代测定法。   第二年1961年的诺贝尔化学奖,颁给的则是利用碳-14测定植物光合作用中的碳循环。   两种核反应都会生成中子,所以陈慕武没必要去区分自己拿的这块硼晶体里有多少硼-10和硼-11,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殊途同归。 第337章 76躲清闲的陈主任   经过阿尔法粒子轰击之后的硼晶体,会释放出一束能量颇高的中子流。   这种东西当初被博特放进磁场里走了一圈,发现不会在磁场环境下发生任何偏转,前进路线仍然保持着笔直的一条线。   所以这些射出来的中子就被博特误认成为了是能量很高的伽马粒子,因为这可是当时的物理学家们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种电中性粒子。   至于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卢瑟福一直以来都曾设想的那种原子核里的一个电中性粒子,博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也不认为他们说了这个东西是所谓的中子。   毕竟这只存在于英国人的想象之中,截止到他发现为止,人类也没找到中子的踪迹。   为了保守起见,就只能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轰击出来的这束粒子流,是日常中常见的伽马粒子。   后来,小居里夫妇复刻了博特的实验,并且得到了同样的实验现象。   他们的实验器材比博特的更加优秀,较为精确地测量出来,这种高能“伽马粒子”的能量,大概在五十兆电子伏特左右,远远超过当时已知的伽马粒子当中的最高值,几兆电子伏特。   然后他们夫妻二人更进一步,利用阿尔法粒子轰击轻原子核产生的这种高能“伽马射线”,继续攻击石蜡等其他物质。   石蜡的化学式为h的一种烃类混合物,虽然不是晶体,但里面富含有大量的氢原子核。   用这种高能“伽马射线”继续轰击石蜡之后,会从里面轰击出大量的质子,也就是说把石蜡当中的氢原子从内部打出来。   对于其他和石蜡一样的富含氢原子的物质,经过高能“伽马粒子”轰击之后能够产生同样的效果。   对于这个现象,小居里夫妇给出来的解释,是这同样是一种类似康普顿效应的存在。   入射的高能“伽马射线”,和石蜡当中的电子发生碰撞,把能量转移到电子上面,使之获得足够高的动能,然后再把石墨当中的氢原子核,以质子的形式轰击出去。   然而问题再一次到来,入射的高能“伽马粒子”,能量至少在五十兆电子伏特以上,但是出射的质子能量,只有五点七兆电子伏特。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都几乎有十倍左右,差了整整一个数量级。   现有的理论,无论如何都解释不了这个诡异的现象。   小居里夫妇又像博特一样,强行给自己做出来的这种奇怪的实验现象,利用当前物理学家们掌握的知识,给出了一种“合理”的理论解释。   当然,除了博特,他们二位还受到了一位物理学前辈的干扰。   这位前辈不是别人,正是北欧物理学的急先锋,玻尔。   似乎越是有名的物理学家,他们的心里面就越有一颗忘不掉的“朱砂痣”,爱之深,恨之切。   对爱因斯坦来说,他的朱砂痣是“量子力学”。   明明别的人都已经毫不怀疑量子力学的正确与否,把它当做是计算物理在微观世界内运行规律的法宝和不二法门。   只有以爱因斯坦为首的一少部分物理学家们,对于量子力学自始至终都是念念不忘,那就是应该如何否定量子力学,通过哪种手段来证明,量子力学是不完备的,是错误的理论。   而对玻尔来说,他的朱砂痣则是“能量守恒定律”。   从查德威克测量出原子核在贝塔衰变的过程中,产生的电子具有连续能谱,和二体衰变过程中能量、动量守恒的预言有矛盾开始,玻尔就质疑起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这两个的经典物理学中颠扑不破的物理定律。   后来玻尔和他的助手克拉默斯,还有从美国到哥本哈根访问的大学生斯莱特,三个人联手发表了一篇题目叫做《辐射的量子理论》的论文,里面提出了一个理论,后来用他们三个人的姓氏首字母命名,被称作是bks理论,简而言之,说的就是能量和动量在单个粒子微观相互作用过程中没必要守恒,只需要在宏观的统计层面上保持守恒即可。   到后来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利用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解释了伽马射线散射的这一现象,但同时比喻要用到爱因斯坦提出来的光量子,也就是黄的粒子说。   为了反对这种说法,坚持不认为光是一种粒子的玻尔旧事重提,又提了一遍中心思想是能量和动量不守恒的bks理论,算是暂时安慰住了因为坚持波动说而感到惶恐的众多物理学家们。   但是后来,康普顿利用自己所拍摄的云室照片,清晰无误地记录下来了反冲电子和散射出来的伽马射线的轨迹,在微观层面上同样证明了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用不容置疑无可辩驳的实验现象,彻底否定了玻尔和他的bks理论。   虽然在康普顿效应这里经历了学术研究上的一次惨痛的失败,但这件事情并没有让玻尔心服口服,能量和动量不守恒的这个想法也没有在玻尔的心中彻底熄灭,而是仍然保留了一点微弱的火光。   到了后来,这缕火光又遇到了能让它重新熊熊燃烧起来的柴火,有人对贝塔衰变的能谱做了更为精确的测量,这次测量的实验结果再次证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原子核的贝塔衰变能谱并非理论群预期的分立谱,而是逐渐衰减的连续谱。   分立谱能够成立,是基于两个假设,一是贝塔衰变会释放出一个较轻的原子核和一个电子,二是反应前后的能量和动量守恒。   所以想要解释实验所观测到的连续能谱的话,就必须要放弃其中的一个假设。   这个实验做出来之后,让玻尔心中的死灰复燃,再次扛起了“能量和动量不守恒”的这面大纛。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玻尔在四处的演讲当中,时刻都在提醒物理学家们,能量守恒定律不一定适用于压原子的单一反应过程。   然后玻尔就再一次被打脸,这次出面否定他的是他的一个学生,一向以语言犀利爱讽刺人而著称的泡利。   玻尔给他的好学生泡利写了一封信,介绍了自己旧事重提的观点,并认为如果确认能量不守恒的话,就能解释在当时还是一个未解之谜的太阳为什么能发光这个问题。   泡利在给玻尔写的回信当中一反常态,面对自己曾经的老师,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挖苦,而是很心平气和地说玻尔提出来的理论不正确,仅仅是在理论层面上,逐一证明这件事而已。   到后来泡利自己又提出来了一种新的假设,建立在否定上述的第一条假设的基础上。   他认为在贝塔衰变这一过程当中,除了会释放一颗电子,一颗较轻的原子核之外,同时还会释放出一种静止质量为零、电中性同时又是光子的其他的新粒子,从而会分走一部分能量,所以才出现了能量亏损。   但因为这种新粒子和其他物质的相互作用很弱,以至于实验室里的仪器很难探测到。   新粒子、电子还有反冲的原子核的能量总和仍然是一个定值,所以在贝塔衰变当中,能量守恒定律依然成立,只是因为新粒子和电子获得的能量比例能够灵活互相变化,所以贝塔衰变产生的电子,其能量谱线才是连续的而不是分立的。   因为是电中心的粒子,所以泡利把这种未知的新粒子,暂且命名为了“中子”。   在查德威克发现中子之后,泡利的“中子”又被费米给改名,最终确定了它未来的名字——中微子。   到了1956年,泡利和费米预言当中的中微子用于在核反应堆中的逆向贝塔衰变过程中得到了证实,玻尔人为的能量和动量不守恒的假说终于被证实是错误的,是这位伟大物理学家学术生涯当中的一个小污点。   小居里夫妇在利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铍产生的“铍射线”,继续轰击石墨而产生了能量和理论值不相符的质子时,同样也想到了那位北欧物理学巨擘玻尔曾经提出来的能量和动量可能在微观层面上不守恒的这个假设。   虽然康普顿效应的实验证实,在他的那伽个伽马射线散射的实验中,能量和动量是守恒的。   但这并不代表,在其他的微观物理学过程里,能量和动量依然守恒,说不定他们这次在“铍射线”的实验里,就发现了一个反例。   小居里夫妇继承了玻尔的学说,认为自己测量的高能“伽马射线”的能量只是一个平均值,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铍金属靶,射出来的射线里,可能还有能量更高的“伽马射线”存在。   换句话说,就是在宏观统计层面上,能量守恒,但是在微观的单个粒子与单个粒子的碰撞反应中,能量不守恒。   这个假说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什么这种高能铍伽马射线和出射的质子之间有着较大差距的能量差。   所以说有的时候,这些物理学家们还真是奇怪,不论是玻尔也好,还是小居里夫妇也罢,他们都不愿意去提出一种能够满足实验现象的未知的新粒子,反而总是认为现有的理论会出现错误,想着应该如何对其进行修改。   陈慕武在暑假里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独自在里面重现,或者说是首次进行这个发现中子的实验,基本上就是重复了小居里夫妇设计的那个实验。   实验装置从一个能发射阿尔法粒子的钋-210放射源开始,发射出来的阿尔法粒子经过准直和速度选择后,在通过一个加速电场,轰击在由硼晶体所组成的靶子上,这样就能出现如博特和小居里夫妇所说的高能“伽马射线”,也就是中子。   然而,因为中子是不带电的电中性粒子,所以检验中子的办法,不能再使用能通过电离水雾而产生记录粒子运动轨迹的云雾室,必须要再去另想其他的办法。   最好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像小居里夫妇那样,再利用轰击出来的中子继续去轰击石蜡,然后再让进一步被轰击出来的质子进入到加有磁场的云雾室中。   只要能通过云雾室的轨迹计算判断出,这个二次轰击出来的粒子是质子,那么就能八九不离十地推断出,最一开始用阿尔法粒子轰击硼晶体,出来的确实是中子。   如果不放心的话,还可以再计算一下被轰击出来的质子的能量,就基本上可以板上钉钉。   陈慕武只需要在实验室里确认自己已经轰击出了中子,那么就万事大吉。   这相当于在他的手里面已经握有了一个大杀器,剩下的就只是什么时候才把他公之于众这一个问题。   是在今年即将到来的索尔维会议,还是在明年,自己那个瑞典的学校开学的时候?   或者说就算是做出来,也仍然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等什么时候和卢瑟福还有小居里夫妇在一起的时候,再把实验复刻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把中子再发现一遍,也可以。   当然,无论如何,陈慕武现在必须要把这个实验自己先做出来才行。   他只知道实验的大概步骤,具体来说加速电场调到多少合适,还有硼晶体的靶子切多厚,石蜡靶子切多厚,都是需要他一点点摸索才能得出来的东西。   时隔若干个月之后,陈慕武终于再次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勤劳了起来,独自一个人兢兢业业地做起了实验。   但是他想一个人不被打扰,不代表他真的能得偿所愿。   虽然原来的几个助手们出国的出国,回国的回国,陈慕武在实验室里的副手查德威克也带着老婆和孩子回了老家度假。   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人可以自由出入这位卡文迪许实验室代理主任的私人实验室。   “陈,你整天神神秘秘地躲在这里,到底是在做什么?我马上都要结婚了,你也不过去帮帮忙?难不成你在躲清闲?”   卡皮察大喇喇地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第338章 77实事求是卡皮察   “彼得,我在做实验,你别过来!先出去,出去!”   虽然他那个实验,全程都是在金属管中进行的。   阿尔法、贝塔和伽马三种粒子,其穿透能力是从低到高的,而电离能力则是由高到低。   穿透能力最强的伽马粒子,需要很厚的铅板才能使其完全隔离。   而穿透力最弱的阿尔法粒子,基本只需要随便什么东西,都能阻挡住他前进的步伐。   这次陈慕武没必要再像电子衍射那样观察实验仪器内的现象,所以也就没必要再像电子衍射那样,把所有实验用到的器材都放进专门定制出来的异形玻璃管中,所以选择了组装更为简单的金属管。   这种金属管肯定是能阻挡阿尔法粒子,让它们囿于管内,不会穿透出来。   但是,这个实验所生成的两种产物,其穿透能力了就没有阿尔法粒子那么友善了。   不论是最终产物质子还是中间产物中子,这两种粒子的放射性可是一个比一个高。   就算是金属管也有很大的可能不能将他们全部隔绝在里面,会有一部分穿透金属逃逸出来。   为了保险起见,陈慕武还在金属管的中间部分的外面,生成中子的那一段额外多加了铅板进行防护。   到最后让生成的质子射进云雾室里,陈慕武想加铅板也加不了,因为在云雾室的正上方不仅有照相机,用来拍摄照片捕获质子的轨迹,在云雾室的附近还要加上磁场,以确保质子能够在里面顺利发生偏转。   产生磁场的装置和照相机都需要占用很大的空间,如果再在其外面补充铅板防护,说实话也没什么大作用。   好在质子的穿透能力比中子还是要低不少的,而且经过两次轰击之后,作为最终产物,质子的能量也不会太高,陈慕武多多少少有一些侥幸心理。   但就算是侥幸,除了实验器材本身以及周围的屏蔽装置之外,他依然给自己身上也做了不少的防护措施,穿着特制的衣服,在重要部位前插了几块铅板。   可是,陈慕武有防护,卡皮察却是孤家寡人,身上一点儿护甲和魔抗都没有。   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太粗心大意,觉得放了暑假之后应该没有人会来找自己,就算有突发事件来找自己,也应该先敲门询问,所以也就没有在实验室门口贴上一句“实验重地,请勿打扰”。   陈慕武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好基友卡皮察,所以才出现了今天这档子事。   希望逃逸出来的中子和质子的量很少,不会对卡皮察造成任何影响吧。   听到陈慕武的一声厉喝,卡皮察先是立在了原地。   然后又立刻按照话语里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倒退着走出了门外。   陈慕武关闭了装有钋-210铅盒的挡板,使其不再向外放射出阿尔法粒子。   然后又关掉了真空泵、云雾室还有照相机的电源,让整个实验彻底停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穿着厚重的衣服走出门外,出现在了卡皮察的面前。   “彼得,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最近一直都在忙结婚的事情,事情太多导致有些压力,所以才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像你一样,想要稍微躲一躲清闲.”   卡皮察开玩笑式地揶揄了陈慕武一句:“陈,都已经放暑假了,你还不回伦敦的家里,留个实验室在干什么?”   “呃……”   陈慕武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和卡皮察解释,难不成要和他实话实说,说自己想要不声不响地把中子给发现出来么?   但又不能把卡皮察给晾太久,所以简单的思考之后,陈慕武选择说出来了一句废话:   “如你所见,我在做实验.”   感觉自己好像几岁小孩儿那样被戏耍的卡皮察有些不满:“我当然知道你在做实验!我是问你在做什么实验,把自己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就像报纸上刊登的那个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一样.”   “我……我在复刻卢瑟福爵士和帕特里克的一个实验!”   陈慕武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   “老鳄鱼和帕特里克的实验?那是什么?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核,然后获得了质子的那一个吗?”   “没错!”   都是用阿尔法粒子去轰击固定在靶子上的其他元素,也都从原子核中击打出了一种新的粒子。   除了实验的产物不一样之外,这两个实验之间,应该差不多吧?   他只不过是把卢瑟福和布莱克特实验中的靶子,从氮元素换成了更轻的同时也刚好固定的硼元素而已。   从元素周期表上序数排名第七的氮,换成了排名第五的硼,这两者之间差的也不算太多嘛!   陈慕武觉得自己的质疑更合理,这就叫做举一反三,有着很强的科学探索精神!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解释天衣无缝,因而心中的底气也是越来越足,和卡皮察说话的口气也是越来越壮。   这又把刚刚吓了陈慕武一跳的卡皮察给吓了一跳。   你做实验就做实验,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陈慕武继续向卡皮察编造着为什么做实验的“来龙去脉”:他今天闲着无聊,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和布莱克特一起看云雾室照相底片,从中发现了一种新的同位素并且发现了人工核嬗变这件事。   为什么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核就能出现质子,而轰击其他的原子核就打不出来?   是不是之前的实验没有做好,所以才没有检测出质子,还是说根本就出不来质子?   所以他今天闲着无聊,想要把这个实验重新做一下。   结果才刚把实验台给搭好,还没来得及启动实验装置,卡皮察就突然推开了自己实验室的房门。   这一番说辞把卡皮察唬得一愣一愣的,他还真相信了陈慕武的鬼话,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陈博士说的对呀,为什么别的元素轰击不出来质子?   他哪里知道,这是因为轰击出来的竟是中子。   卢瑟福一开始做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气的实验,是在氮气之后又加了一层铝箔,铝箔的厚度刚好能够阻拦下穿透能力最弱的阿尔法粒子。   这样一来,原本从粒子源中发射出来的阿尔法粒子是穿不透铝箔的,如果在阿尔法粒子轰击完氮原子核后,能够产生新粒子的话,就会穿越过这层铝箔,打到摆放在铝箔后面的荧光屏上,让荧光屏上短暂停留有粒子的光点。   不过能让荧光屏发光的,只能是带电的粒子,比如阿尔法粒子和质子,所以一开始卢瑟福才会在氮气后面再加上一层可以阻挡阿尔法粒子的铝箔,为的就是不让从放射源中发出的阿尔法粒子,对实验现象产生误导。   然而,在用比氮还轻的其他元素做实验的时候,虽然也是同样的实验装置,也能轰击出一种新的粒子——中子,中子还能穿透那么一层薄薄的铝箔。   可问题的关键是,中子因为不带电,所以就算穿过铝箔,也不能在荧光屏上留下光点,这就让当时做实验的卢瑟福,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心心念念的中子,以至于他在未来的十几年,都在努力寻找这个玩意儿。   而同样是因为没有在荧光屏上留下观点,所以卢瑟福在委托布莱克特重复他的阿尔法粒子轰击原子的实验时,也仅仅使用了氮这一种元素,没有再尝试其他的。   当然就算布莱克特阿尔法粒子轰击锂铍硼,产生了中子,中子在云雾室中也不会留下轨迹。   然而后来查德威克发现中子的时候,同样也用到了云雾室。   虽然中子在云雾室里没有轨迹,可是中子却能在云雾室中和其他粒子发生碰撞,留下相应地碰撞轨迹。   查德威克就是利用云雾室中记录下来的质子还有其他原子核反冲轨迹,推算出了这种神秘粒子的相对原子质量,和之前卢瑟福预言当中的中子性质差不多,所以才在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说中子可能存在。   卢瑟福很早之前就有发现中子的机会,只是因为一块小小的遇到中性粒子不会显示的荧光屏,让那时的他和中子失之交臂。   但好在最后,仍然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查德威克发现了中子,这算不算是“童年的纸飞机,现在终于飞回到我手里”?   陈慕武倒是不用再来复刻一下查德威克发现中子时的步骤,让轰击出来的中子再去轰击质子和其他原子核,从而计算出中子的质量。   还是那句话,他只要能用中子轰击出石蜡当中的质子,就能证明自己的实验完美成功。   因为他并不需要为自己这次的实验写论文,只是想提前把中子给发现出来,做到口袋有粮,心中不慌而已。   感觉好像是自己打扰到了陈慕武做实验,卡皮察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陈,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正在做实验,没耽误你吧?那你继续,我等你有空了再来.”   说罢他就转身就要走。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还好我实验没有进行到紧要关头,只是刚刚把仪器给组装好而已,现在已经暂停下来了。   ——你什么时候结婚?”   刚刚进门的时候,卡皮察似乎是提了一嘴,说自己马上就要结婚,陈慕武还偷偷在实验室里躲清闲,不去帮他的忙。   “日子刚刚定下来,在了九月末,就在十月份开学的前几天。   要不然大家都在放暑假,在炎热的夏天里把他们都叫回来参加婚礼不太合适.”   听到卡皮察回答的陈慕武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安排很合理……   不对!   “彼得,难道你不应该回国,回到列佇格勒去结婚吗?听你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要在剑桥举办婚礼?”   陈慕武只是随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但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让卡皮察脸上的表情黯然失色。   “陈,你是知道的,自从英国和我的祖国之间断绝了外交关系之后,我现在出一趟英国再回来过海关的时候有多不方便。   “而且,我家的那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了.”   “抱歉,抱歉,彼得,我忘了这件事.”   卡皮察之所以能够离开苏连到剑桥大学来留学,就是因为他在家里面遭受重大变故,亲戚和第一任妻子还有孩子,要么就是被传染上了西班牙大流感,要么就是得了其他的病。   为了能让这个有极高的物理天赋的年青人从低落的心态里走出来,苏连的物理学教育先去约飞教授,才帮卡皮察联系到了来卡文迪许实验室交流的机会。   而卡皮察也因为自己的机灵,让自己从一个前去交流访问的学生,变成了扎根于此的物理学者。   “那国内不会有亲戚过来吗?”   “我妈妈会跟着约飞教授一起过来,然后等索尔维会议结束之后,再跟着约飞教授一起回国.”   “不在英国多停留些日子么?”   “估计就算是想停留,也停留不了多久.”   卡皮察苦笑着给了陈慕武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是咯,伽莫夫想像卡皮察这样拿着护照光明正大地出国留学都不被批准,只能动脑筋想歪门邪道。   估计能让卡皮察他妈来英国参加儿子的婚礼,就已经是很给卡皮察的面子了。   “好吧,那如果伯母来英国的话,可以先住进我在伦敦的那个家,让两位老人住在一起,也算是有个陪伴.”   “我恐怕这件事也办不成,她们一个说汉语一个说俄语,言语不通。   “我最近打算在剑桥买个房子,彻底扎根下来,不过八字还没一撇。   不说这个了,陈,在你们中囯,结婚有没有什么要讲究的地方?”   陈慕武一开始想给卡皮察说说国内的婚闹,在结婚之前几个伴郎把新郎官一顿整蛊。   但他又有些不清楚现在结婚的流程是不是这样,所以还是说了最保守的,在婚床上放大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这个好,这个好,等我生了孩子的话,一定请你当他们的教父,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是你为什么结婚不让我当伴郎?”   “你太帅了,不能让你在结婚那天的风头盖过我.”   卡皮察实事求是地说道。 第339章 78多出一条轨迹来   英国的气候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只是全年的降雨稍微多了一些。   难怪街上行走着的穿西装戴礼帽的绅士们,手中不是拿着司的克,就是拿着一柄雨伞。   这和仩海的亚热带季风性气候不太一样,对于刚刚来到欧洲的陈家老太太来说,倒是一种很新奇的人生体验。   没有恼人的梅雨季节,也没有更加恼人的台风,夏天的温度虽然热,但是又不会出现像仩海那么热的酷暑。   ——且先不说英国的饭菜不是那么好吃,但是在夏天的温度和湿度上,确实比原来要稍微适宜几分。   不过这是对原来一直居住在亚欧大陆东端的陈家人而言,对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居住在岛上的英国人来说,包括已经习惯了在此地生活的陈慕武,英国的夏天依然热得很。   剑桥郡中,康河的水流比较舒缓的那些河段里,还有岸边的柳树下,挤满了到此下河游泳还有躲避酷暑的本地居民和留校学生。   柳树上的知了,也叽叽喳喳地鸣个不停。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代理主任陈慕武,倒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他还特意把自己实验室的厚重的窗帘拉好,只留下一盏灯摆放在抓拍云雾室照片的照相机前,静静地等着中子的降临。   几年之前就被布莱克特改进好的云雾室,每分钟可以拍摄很多张照片。   当时的布莱克特就因为照片拍的太多和自己看照片速度不快这两件事之间存在有矛盾,所以才抱着一堆云雾室照片来找陈慕武帮忙。   而那次陈慕武也不辱使命,成功从那些众多照片当中的一张里,找到了第一次记录下来的人工核嬗变的踪迹。   现在陈慕武照片拍的越欢,等等他就要享受看照片的痛苦就越多。   因为不管拍摄出多少张照片,这次却没有帮忙看照片的布莱克特,也没有卡皮察,所有的工作都要他自己一个人来。   所以陈慕武觉得一开始先少照几张,免得等等面对几摞堆得高高的照相底片时会望洋兴叹。   希望他能一发入魂,不需要再对实验装置包括加速电压等各处地方进行微调,而直接就能找到他想要的质子的照片。   因为实验室里的光线很暗,所以陈慕武也没有再去什么暗房,而是直接在里面隔出了一块区域,能够让云雾室的照片随拍随洗。   在第一批拍摄的照相底片洗出来之后,陈慕武迫不及待地就一张一张地飞速寻找检视了起来。   好消息是,第一批的照片中,就已经有螺旋缩小了的轨迹出现。   按照磁场方向来推算,这个轨迹对应的粒子带的应该是正电。   但“祸之福兮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有好消息的地方,往往还会有坏消息。   坏消息,或者对陈慕武来说,似乎也不能算是坏消息。   总而言之就是螺旋缩小的轨迹不只有一条,而且他们的缩小方向也都完全一致。   换句话说,他在某一张自己拍摄的云雾室照相底片中,发现了两种不同的带正电的粒子。   按照轨迹的粗细来判断,一种质量大,一种质量小。   不用仔细观察,更不用亲自拿着尺子和纸笔来测量并计算这两种带正电的粒子的荷质比。   陈主任只是稍微疑惑了那么一两秒,他就想明白了,这两种东西究竟分别是什么。   质量大的那个,当然就是他要寻找的质子,也就是中子轰击石蜡块,轰击出来的东西。   只要有这个质子的存在,就能说明,陈慕武已经用被加速过的阿尔法粒子,成功从硼晶体里轰击出了中子来。   也就是说,他已经成功完成了自己预定的目标,掌握了日后能够“不小心”轰击出中子的手段。   而质量小的那一个,是——   正电子。   硼有两种在自然界当中稳定存在的同位素,分别是硼-10和硼-11,前者丰度在百分之二十,后者在百分之八十。   用阿尔法粒子轰击这两种同位素,都能出中子,只是这个核反应当中的其他产物有些不同。   阿尔法粒子和硼-10轰击之后,会出一个中子,再加一个氮-13。   氮-13是氮的一种不稳定同位素,半衰期不到十分钟,然后就进行正贝塔衰变,释放一个正电子,变成稳定的碳-13。   正电子,便是从这里而来。   中子从石蜡中打出来的质子,其蕴含的能量为兆电子伏特。   而氮-13在正贝塔衰变当中,释放出来的正电子,能量在兆电子伏特。   虽然看起来,正电子和质子在能量上差了好几倍,但是它们两个的静止质量同样也是差着不少。   如果代入进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质能方程的话,其实两者之间的速度基本上差不到那里去,同光速进行对比,基本上就是小数点后几位的差距。   就算氮-13衰变出来的正电子,可能还要穿过或者是绕过阻挡在后面的石蜡块,才能进入到云雾室当中,被照相机记录下来轨迹,概率和质子比起来会降低不少。   可谁让陈慕武是天选之人,在这次的实验里面不但从硼-10中打出了中子,“打出”了正电子,还让两种新生成的新粒子,都恰好直接或者间接进入到了云雾室里,被拍进照相底片记录了下来。   在原来的那个时空里,正电子是在加州理工学院,被跟着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密立根学习的中囯物理学家赵忠尧首次观察到的。   但是他那次并没有重视并仔细分析这个结果,所以和正电子的发现失之交臂。   不过赵忠尧的工作也不能说是没有贡献,他启发了和他在同一个实验室里做实验的学弟安德森,并让安德森在两年之后的1932年——也就是和查德威克发现中子的同一年——从宇宙射线在云雾室中留下的轨迹里,首次找到了正电子的影子。   和陈慕武这次不一样的是,安德森是直接从宇宙射线中找到了正电子,日后他还会同样在宇宙射线里找到子。   而陈慕武这完全就是意外之喜,在用阿尔法粒子轰击硼-10获得中子的同时,还获得了能够产生正贝塔衰变的氮-13。   原子核物理学,其创立时间可以说是在1911年,金箔实验之后卢瑟福提出来的那个原子有核模型,提出了原子核的存在。   后来,他还利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核,发现了组成原子核的材料之一,质子。   但是原子核物理学的转折点,在原时空当中毫无争议地发生在1932年。   这一年,人们找到了氢的第一种同位素氘,找到了原子核里的另一种物质中子,还找到了奇特异常的带正电的电子。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空里,氘已经在两年前就被陈慕武在老布拉格手下的那个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中在低温条件下给发现。   两年之后,他又在找到中子的同时,还找到了正电子。   原本是原子核物理学在1932年的三大重要发现,现在全归了陈慕武自己。   氘是因为在陈慕武刚刚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就发现的,所以瑞典那边不给他再次颁发诺贝尔化学奖也就算了,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给他补一个。   但是中子和正电子这两个发现,每一个可都是物理学奖级别的。   1935年的物理学奖给的是中子,第二年的1936年就是正电子。   然而这两个核物理学上的发现带来的,可不仅仅是两个物理学奖。   1932年下半年发现了正电子,验证了狄拉克通过自己的方程预言的正电子的存在,1933年诺奖评委会就非常有时效性地把1932和1933年两个年度的诺贝尔奖,分别颁发给了海森堡,还有薛定谔和狄拉克。   这可是四个诺贝尔奖,五枚金灿灿的奖牌!   陈慕武觉得当自己日后“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瑞典的皇家科学院哪怕是再不情愿,也肯定会不得不考虑要给陈慕武颁发属于他的第二枚诺贝尔奖奖章了。   但很有可能会把“中子发现”、“正电子发现”和“提出量子力学方程并预言了正电子存在”这三项功绩捏在一起,只给他颁发一次奖牌,就像陈慕武第一次获得诺贝尔奖时的那样。   在原来的时空里,本来1931年和1934年就因为没什么有价值的物理学发现而让物理学奖轮空,现在他又把这些日后能颁发好几次的发现聚到了一起。   以后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到底应该怎么颁发,颁发给谁,现在看来就完全要变成一本糊涂账了。   唉,管他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不过说起来那三位年轻的理论物理学家,获奖是因为发现了狄拉克所预言的正电子,陈慕武想到自己当初在哥本哈根的玻尔手下,也依葫芦画瓢地预言了一下正电子的存在。   可谁让他的理论他的观点太过超前,根本就没人能够接受,陈慕武不但受到了泡利的嘲讽,还和这位手下败将打过一个赌,说只要日后发现正电子的存在,泡利就要赔给陈慕武和十英镑等值的十个英国索维林金币。   这笔钱对于当时还是个在哥本哈根跟着玻尔学习的学生泡利来说,都不算什么大钱。   对现在已经是柏林大学的物理系教授泡利来说,就更不足挂齿了。   在泡利眼中不值钱,在陈慕武这边就更不值钱。   不过陈慕武也并不指望通过这个赌约来发一笔大财,纯纯就是想让泡利来低头认错恶心人而已。   既然已经想到这件事,等日后发表了有关中子和正电子的发现论文,陈慕武一定要给泡利写上一封信,连同论文所在的物理学期刊一起寄到德国柏林去。   当时那个赌约的见证者,有玻尔、有海森堡和奥本海默。   玻尔在心中到底是偏向于自己这个后起之秀,还是他最聪明的学生之一泡利,陈慕武不好说,   但是海森堡和奥本海默,现在可都是站到了自己的这一边。   想到赌约,又想到了泡利的犹太人身份,陈慕武忽然会心一笑,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威尼斯商人》里面那个最终获得了胜利的安东尼奥,而泡利则是反派人物夏洛特。   泡利当然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只是性格不太好。   这种人你越把自己的身段放低,他就越会得寸进尺。   只有彻底让他心服口服,才能使其为我所用。   再过不久,已经在德国登上了政治舞台,渐渐拉起一股势力的小胡子,就将会在纽伦堡举行他们的第三次党代会。   然后他们的实力就会迅速扩张,直到最后主政整个德国。   到那个时候与其让泡利先知先觉地跑到阿美莉卡,还不如像其他人一样,把泡利给忽悠到瑞典去。   陈慕武做实验还是一如既往地快枪手,从用器材搭建实验装置,到最终拍下有质子和正电子的照片,仅仅用了几天的时间。   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实验再进行下去就不再有什么意义。   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几张照相底片,陈慕武便把自己的装置逐一分解,又放回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仓库里。   他打算再在剑桥值守一段时间,顺便给艾芙写一些有关外星人的科幻小说大纲。   等查德威克提前回来以后,他再去伦敦的家里看看。   1927年8月10日,美国总统柯立芝来到了南达科他州基斯通附近的拉什莫尔山,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发表演讲,称赞华盛顿、杰斐逊、林肯和西奥多·罗斯福这四位总统在美国不同时期所做出来的巨大贡献,并宣布了联邦政府对身后这座拉什莫尔山上雕刻四位美国总统头像的支持。   演讲结束的柯立芝交给了雕塑家格曾·博格勒姆了一套钻头,后者在接过钻头之后爬到山顶,在华盛顿的头顶位置上,钻下了第一个孔。   也就在同一天,法国众议投票通过,废除了一项之前的法律。   这条法律曾经规定,如果一名法国女性和一位外国人结婚,那么她就将自动被剥夺法国公民的身份。   这条法律曾经阻碍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法国妇女和在法国本地的华人劳工结婚,不过也有很多人宁可放弃法国公民身份,也要和华工结婚。   这条法律被废除,居然还在不经意间利好陈慕武,让明年的婚礼过后,艾芙不至于再变更国籍为波兰,或者是干脆拿上南森护照。   还是在这一天,陈慕武收到了一封从国内寄来的信。   信上盖着遖京的邮戳,上面还印着一个机构的名称,国民政府大学院。 第340章 79中央研究院聘书   从1912年1月1日,先总理在遖京就任中华民囯临时大总统,到1927年,过了十五年之后,南方的囯民政府才终于又一次“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把囯民政府搬迁到遖京以后,面对百废待兴的国家,各行各业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建设运动,教育部门也不例外。   在広州囯民政府的时期,分管教育的叫做教育行政委员会。   今年进了先总理的龙兴之地遖京,有识之士们掀起来了一场教育改革,教育行政委员会的一切职责便由中华民囯大学院所接替,成为全国最高的学术教育机关。   在清末民囯早期的留学生当中,他们留学的足迹遍布欧美各国。   但因为法国留学的花费比较低廉,又因为法国和中囯一样,都是在推翻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之后实行了共和制度,所以在这些身居高位的精英里面,有许多都是法兰西的忠实信徒。   在1924年,陈慕武在巴黎奥运会上夺冠以后,在德布罗意为了庆祝而举办的那个晚宴上,见到的前任邶大校长蔡元培,也是忠实信徒当中的一员。   他虽然两度留学的国家分别是本还有德国,但是在任上几次打着辞职的旗号去欧洲考察教育,则是每一站都离不开法国,甚至为了能为在法国的自己和其他学生赚取学费以及生活费,还和几位同道中人一起,在法国开设过一家豆腐公司。   ——这不仅仅是因为去欧洲大陆的蒸汽轮船基本上都是以马赛港为终点站的,更说明蔡元培对法国教育模式的看重。   所以等天兵进了遖京,稳定下来建立新政权以后,前教育部总长和到现在仍遥领邶京大学校长的蔡元培,就用他党囯元老的身份,提出来了一份属于新的囯民政府的教育改革方案,也就是大学院。   此大学院并非本教务系统当中,大学高校里相当于研究生院的大学院,而是效仿了另外一个国家,   在这套教改方案中,自任大学院院长的蔡元培提出来要学习法国的大学院制度,想要把大学院当成是国家最高的教育机关。   然后再把全国划分成为几个大学区,用以代替地方上被废除的教育厅。   在每个大学区内只建立唯一一所公立的大学校,让大学区大学校的校长兼理地方教育行政,以学人兼理教育行政工作。   就以北洋政府的首都邶京为例,在1927年,奉系军阀控制的北洋教育部,命令将邶大和邶京另外八所大学合并成立京师大学校。   到了1928年,北伐军进入到了邶京,就顺势把京师大学校改名叫做国立中华大学。   等到囯民政府正式推出大学区政策以后,国立中华大学就按照邶平大学区的名字,再次改名为国立邶平大学——这同样也类比了法国的巴黎大学,法国国内的最高等学府。   但是邶大师生不想让自己这所原本在全国排名第一的学校,和邶京市内一堆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混为一谈,所以一直都坚持复校斗争。   所以邶大先是在囯民政府的妥协之下,改名邶平大学邶大学院。   到最后因为在反对声浪特别大,经费开支庞大预算不足,事权不统一等种种因素的影响之下,没有取得任何成果的蔡元培不得不辞去大学院院长的职务。   紧接着大学院被裁撤,所有的教育改革被宣布失败继而被取消,又恢复到了教育部,继续遵循原来的旧教育制度。   虽然蔡元培的整个教育改革,只持续了还不够两年半的时间就宣告失败。   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陈慕武,没有人能够先知先觉。   1927年的夏天,蔡大院长还处在天下刚刚打下来,桥也在过河之后被拆掉的兴奋状态。   望着即将创立的大学院,他的心里充满了势必要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雄心壮志。   就在前不久,在一次大学院的筹建会议上,囯民政府许多位耆老提议要效仿英国皇家学会、法国科学院等一系列国外的学术组织,建立一个属于民囯自己的科学院式样的科学研究组织。   到最后参加会议的众人一致通过了这项提议,会议的议题也随之变成了,这个组织应该叫做什么名字?组织的第一任掌门人,又应该选择谁?   在名字的选择上,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差池,在最后大家一致通过了中央研究院这个名字。   中央自然指的就是未来囯民政府的首都所在地遖京,而研究这个词,不仅仅包括科学研究,除此之外还有历史、文化、哲学等诸多的社会学科。   但是,应该把中央研究院的第一任院长重担交给谁?   参加会议的众人在这个问题上,一直都拿不出一致的意见。   对于专注于研究的学者们来说,如果能有这样一所机构,为他们从事的研究提供场地和科学经费的话,那确实是一项很了不起的举动。   北洋政府侵吞教育科研经费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天下苦北洋久矣。   说不定在南边新成立的这个政府会带来一些新的气象,让学术研究迎来一个新的春天。   但是对于官僚们来说,中央研究院,那可是大学部下辖的国内最高级的学术机构。   想当初在広东的黄埔,在苏连人的帮助之下建立起来的那一所小小的军校,培养出了多少军事方面的人才?   他们作为北伐军队的主力,在最近的北伐征途中,一路上所向披靡,建立了赫赫战功。   而那所军校的校长,也变成了一个令人尊敬的称谓。   军校的校长尚且如此,那么中央研究院的院长,也就是未来国内最高学术机构的领头人,将来会为国家培养出各行各业的人才,   这院长以后的地位,岂不是要比小小军校的校长还要更尊贵吗?   因而参加会议的很多人都动了心思,想要为了院长的这把椅子而争上一争。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被赶到赣省的那支队伍里面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刚刚打下半壁江山的这支队伍,林立的山头派系根本就数不过来。   这里面有并称为四大元老的李、吴、张、蔡,其中的那个蔡指的便是蔡元培。   李是李煜瀛,吴是吴敬恒,而张还是陈慕武的老熟人,是他在1923年元旦那天,在工部局爱因斯坦讲座的观众席上的三名中囯人之一的张乃燕的叔叔,张人杰。   这次成立中央研究院的提案,一开始就是李煜瀛、蔡元培和张人杰三个人一起提出来的。   他们三个不但都是四大元老,还都曾经一起在法国留过学,蔡元培的豆腐公司里面,也有他们的股份。   李煜瀛本以为,既然蔡氏已经被内定成为了大学院建立之后的首任院长,那么这个中央研究院院长的位置,就算是分蛋糕也要分到他自己手上了吧?所以他对这个院长的位置是志在必得的。   但是在张人杰的心里面,对于中央研究院的院长位置,也有着他自己的人选。   自己的儿子虽然不是学术上的料,但是侄子张乃燕,可是留英留欧的博士高材生,在邶京大学当过教授,又跟着先总理去过広州,在広州大本营当过参议,当过広东大学的校长。   今年张乃燕也跟着北伐军队一起北上,现在就在遖京的国立第四中山大学当校长。   听说等国内局面稳定下来之后,在遖京的第四中山大学就将要改名叫做中央大学,这名字听上去就知道,将来肯定会是国内的最高等的大学学府。   论张乃燕的这些履历,绝对是年轻一辈的教育工作者当中的翘楚。   张人杰觉得自己必须要打科学研究年轻化这张牌,顺利地让自己的侄子从中央大学校长的位置上更进一步,把他推上中央研究院院长的宝座。   最后一位元老吴敬恒对教育学不干什么兴趣,根本就没来参加这次的会议,更别提他对人选这件事有什么意见了。   四大元老当中,有两位都对院长的宝座虎视眈眈,而且都认为自己是探囊取物,稳操胜券。   但是开会的众人当中,大家更倾向于让蔡元培这位大学院的院长,来兼任全国最高的中央研究院院长。   这不仅是因为蔡氏是中华民囯成立之后的第一任教育部总长,更因为他执掌邶大了很多年,对高等学府的管理很有经验。   在原来的时空里,到最后这中央研究院的第一任院长人选确实是蔡元培。   张人杰那里还好,因为他毕竟不是为自己争位置,而是替自己的侄子张乃燕。   后者说自己在中央大学当校长这件差事也很不错,所以张人杰对蔡氏当院长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成见。   但是李煜瀛这边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他觉得按照分蛋糕的思路,一人一个院长,结局皆大欢喜。   可偏偏蔡元培这个人太贪心,大学院和中央研究院的院长,他都要。   李煜瀛和蔡元培两个人当中渐渐产生了嫌隙,而且这个裂痕还越来越大。   等北伐军队进入邶京,全国都被囯民政府掌控之后,李煜瀛负气北上,到新建立的邶平大学区担任由邶平的九所国立大学还有天侓的北洋大学合并而成的邶平大学校校长。   就在遖京的中央研究院成立后不久,李煜瀛也针锋相对地宣布,在邶平成立了国立邶平研究院。   邶平研究院虽然冠着国立的名字,但是它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教育部,却并不能真正管理它。   因为邶平研究院的设立,算是囯民政府变相对在教育系的派系斗争当中失败的李煜瀛的一种补偿,基本相当于是为了他一个人而设立了一整所研究院,除了每年的经费拨款,教育部再无插手邶平研究院的权利。   就算在邶平设立了研究院之后,李煜瀛仍然不满足。   蔡元培梦想当中的大学院制度在短短几年就宣告失败,蔡元培也不得不黯然从大学院的院长位子上辞职下野。   接任他的位子的,是蔡元培在邶大时期的左膀右臂,在他历次辞职的时候多次担任代理校长收拾烂摊子的蒋梦麟。   蔡元培在1923年彻底离开邶京大学,并在同年去欧洲考察教育,从那之后蒋梦麟一直都是邶大的代校长。   后来三一八惨案发生,蒋梦麟上了北洋政府的黑名单,不得不去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躲了好几个月,然后才辗转南下。   蒋梦麟在蔡元培黯然下野后当了十八天的大学院院长,然后大学院就被裁撤重组为了教育部,他也随之变成了囯民政府教育部的第一任部长。   李煜瀛觉得蔡氏虽然下台,但是在部长位置上坐着的蒋梦麟依然是蔡元培的傀儡,就像当初在邶大时那样。   所以在他的极力反对之下,蒋梦麟只当了四十天的教育部长,就也跟随蔡元培的步伐辞了职。   教育系统李、蔡两派之间的矛盾,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调和。   新的囯民政府刚刚建立就出了这种幺蛾子,到最后迫不得已,逼得草字头只能用行政院长的身份,兼任教育部长的职位。   纵观李煜瀛和蔡元培这两个人之间结下的梁子,最一开始就仅仅是因为一个中央研究院的院长职位分配问题。   蔡元培当然知道院长这个座位烫屁股,而且他的心思全都在大学院的改革工作上面,就算是当了中央研究院的院长,对管理工作也不会太上心。   原时空中,他可能确实是被架到了那里被逼无奈,但是现在么,蔡元培心中有一个既能服众,又能撇清自己干系的绝佳人选。   这封从遖京漂洋过海来到英国的囯民政府大学院的来信,里面的内容正是教育行政委员会的诸位委员们,联名邀请陈慕武回国,担任中央研究院的首任院长。   他是现在全世界最知名也是成就最高的中囯籍科学家,又不是李、蔡两派当中的任意一派。   而且如果真能邀请陈慕武来担任这个囯民政府的职位,还能够借用他的声望,替马上就要把天下打下来的新政府站台。   一箭三雕的一件事,不管成不成功,总归要试试看。 又屏蔽了   明天写的好像确实有点儿放飞自他了,看看明天可不可放出来吧,大家早休息,抱歉 解开了   null 第341章 80说曹操,曹操就到   虽然这封信写的很是客气,在开头处蔡院长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儿,还在按照中囯的传统礼节称呼陈慕武为汉臣兄。   但对于蔡院长携大学院全体同仁一起联名所写的这封邀请信,陈慕武想都不想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总不能说你让我去,我就去,那岂不是让他老陈一点儿面子都没有了么?   先不说陈慕武根本就不想回国,就算他某一天特别想不开,打算回国,但是中研院也绝非是自己的最佳选择。   该说不说,从1927年到1937年这十年里,虽然国内一直都在打着内战,但至少在高等教育界,还是办出过一些实事的。   然而这项功绩肯定算不到囯民政府的头上,因为按照规定应该管理各所大学的教育部内部乱成了一锅粥,隔三差五就因为派系斗争而换上一个新的部长来领导。   每一位新部长又都对民囯的教育事业有些自己的想法,从而导致了教育部的政策也不是萧规曹随,而是朝令夕改。   高等教育能取得成绩,完全靠的就是早期那些出国留学然后回国的教育工作者,他们是真的一心一意想要为国家来培养人才的。   可是光有一颗赤诚之心还不够,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想要得到发展,都离不开钱。   老师们在工资上咬咬牙吃点儿苦没什么问题,可是教育经费不足,却是一个大问题。   虽然即使教育经费照实拨发,也不一定能买来一台卡文迪许实验室出品的粒子加速器。   但要是一点儿经费都不发,一直用各种借口来拖欠的话,那便是任何仪器,哪怕是一根试管都买不来。   未来的中研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就算中研院被冠上中国最高等的学术研究机构,但是因为直属于自身经费就不足,还要被层层贪污克扣的教育部,中研院最后拿到手里的研究经费严重不足。   没有经费就不能进行深入研究,只凭着热情自带干粮免费发电可是走不远的。   所以在未来很长一段的时间里,中研院仅仅是名不副实、徒有其表,除了名字高大上之外,一点儿拿得出手来的成果都没有。   相比之下,蔡院长的那位死对头,远在邶平的李院长手下的邶研院,在学术研究上,尤其是物理、化学和植物学这三门学科,比起中研院的水平来要高得多。   这是因为邶研院完全就是教育部为了安抚李院长,专门给他开设了这样一个部门,属于是先有萝卜然后再挖坑。   为了防止李院长一言不合又找上门来打架,把教育部闹得鸡犬不宁,因而在一开始,邶研院的研究经费每年都是足额发放的。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邶研院这些学科的建立,全部都是在邶京那些大学的基础之上的。   毕竟北洋政府把邶京当了那么多年的首都,教育资源方面肯定会有所倾斜,邶大、酀大、清华和南开,这都是传统的老牌强校,邶研院成立之后,就可以在这些地方毫不费力地网罗到一大批教授学者为我所用。   邶研院下辖的各个分所当中最有名气的一个,应该除了物理所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物理所的第一任所长,是当时邶大的物理系主任,李书华。   ——陈慕武去邶大讲学的时候,曾经和这位邶大物理系的教授见过一面。   后来邶平和天侓的几所大学合并成立为邶平大学区的邶平大学校,李院长出任大学校的校长,李书华跟着成为了大学校的副校长。   再后来教育部安抚李院长,让他成立国立邶平研究院,李书华又跟着李院长一起出走离开邶大,继续给这位邶研院的院长做副手,具体主持日常任务,并且分管院务。   除了当邶研院的副院长,李书华还兼任物理研究所的所长。   后来可能是因为邶研院内的繁杂琐事实在太多,让他太过繁忙,再加上从国外又学成归来了一批掌握更加先进的物理学知识的人才,李书华就从物理研究所的兼职上退了下来,把所长的职位让给了刚刚从法国归国的严济慈。   相比于中研院物理所的徒有其名无所作为,邶研院物理所在严济慈的领导之下,那可真的称得上是成就卓著。   有人曾经评价说,在严济慈领导之下的邶研院物理所,是“中囯物理人才培养和物理研究的一个重要机构”,在抗日战争以前,物理所做出来的研究成果以量来统计的话,在整个中囯算是第一的。   不说别的,邶研院物理所能在1932年就率先建立了当时中囯国内唯一一个镭学研究所,比在首都尸位素餐的那个中研院,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所以说陈慕武就算是一万个想不开,选择在这个时期回国,他也会不选择在首都遖京没权没钱的中研院,肯定是要去邶平,在经费还算充足的邶研院里搞研究。   不过邶研院倒是也有不太适合陈慕武的一处地方,那就是上至李院长,还有李书华副院长,以及后来的物理所所长严济慈等人,都是留法学生,到后来,基本上整个邶研院就变成了留法派的大本营,排外的思想稍微有些严重。   但这对陈慕武来说,应该不成问题,——一切都要建立在如果他真的想回国去邶研院的前提上。   所以对于蔡院长和别人写的这封联名邀请自己回国担任中研院院长的邀请信,陈慕武当然是要拒绝的。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没有给蔡院长写回信,而是跑到了剑桥的电报局,给国内的大学院筹备处拍了一封回电。   上面只有五个字,“干不了,谢谢”,算是小小地致敬了一下胡博士。   跨大洲往国内发报的电报费,比他平时里往伦敦或者是巴黎、哥本哈根还有斯德哥尔摩发送电报时的花费要贵上不少。   陈慕武觉得等老师卢瑟福从新西兰回来,参加十月份的索尔维会议时,就再和玻尔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联合他一起说服他们的老师,给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真的装上一个电报的收发报机。   ……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充满着各种巧合。   就在陈慕武往国内回完电后没几天,他在剑桥大学就又接待了一位还是和这件事有关的客人。   这位客人的身份,并不是烤馒头派对常驻在英国伦敦的代表,前来游说陈慕武接受蔡院长的邀请,回到刚刚建立的新政权那边去报效祖国,支持国内的物理学教育事业的发展。   他是从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法国漂洋过海而来,年纪和陈慕武差不多,所研究学科和国籍也和陈慕武一样。   说曹操,曹操就到,未来的邶研院物理所的第二任所长,严济慈从法国来到了英国。   在今年的夏天,严济慈获得了巴黎大学的科学博士学位。   在原来的历史里,这是严济慈人生当中的第一次赴法留学。   在第一次留学经历里,他和同属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中的居里夫人没有过多的交集,只不过是以一个物理学后辈的身份,曾经慕名去拜访过几次而已。   严济慈回国后不久,就获得了一笔补助经费,再一次拿着钱回到了法国深造。   在这段第二次的留学经历里,他才和居里夫人之间产生了更多的联系,因为这一次他在镭学研究所中应聘到了一份工作,并在那里一呆就是两年多。   然而,历史的轨迹又由于陈慕武的出现而有了偏差。   在严济慈第一段的留学之旅中,他们中囯留学生的身份,在巴黎大学变得格外吃香。   大家都认为既然剑桥大学能够捡到陈慕武这样一个宝,那么我们也能从中囯留学生里找到更加聪明的学生。   再加上居里家马上就要找一个中囯女婿,巴黎还有个贵族物理学家德布罗意酷爱中国文化,渐渐地严济慈也就和镭学研究所那边有了交集。   尤其是弗雷德里克,是他在巴黎大学学习时候的同学。   弗雷德里克成为了居里家的大女婿,严济慈和镭学研究所那边的交集也就随之更深了。   在巴黎奥运会的那一年,德布罗意给陈慕武举办的庆功晚宴上,陈慕武是第一次同严济慈见了一面,这一晃就过去了三年的时间。   前不久,小居里夫妇从巴黎来到英国度蜜月,特意跑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来参观准妹夫盖起来的这座粒子加速器。   他们两位当时就对这个庞然大物赞不绝口,等完成蜜月之旅回到了巴黎以后,就开启了逢人说项的模式。   刚刚完成论文答辩,获得了博士学位的严济慈当然也从巴黎大学的物理系当中听到了这个风声。   原本想着毕业之后直接回国的他改变了主意,在临走之前决定先来一次英国,和陈慕武这位跟自己学科相同的同胞见见面,看能不能从他这里受到些什么启发。   陈慕武完全没想到,他刚拒绝了中研院的邀请,现在邶研院的人又来“找上了门”。   对于严济慈的来意,陈慕武认为他绝对不是来当邶研院的说客,请自己回到国内去邶京搞物理学研究。   这当然是因为北伐还没有彻底结束,邶京仍在奉系的手里,更别说改名邶平,成了邶研院这件事了。   还有另外一点,就是现在的中研院只不过才开了几次筹备会议而已,李院长可能仍然觉得自己有望当选中研院的院长,心里面根本就没想过要去邶平再开一所邶研院,和蔡院长的中研院分庭抗礼,打打擂台。   “华庭兄,这是什么风把你从法国给吹来了?”   “当然是西风咯.”   “那看来你这次还属于是乘风破浪,顶着西风一路向西而来.”   雪莱写的那首著名诗歌《西风颂》,全诗最著名的一句,当属“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又是冬天,又是西风,很可能让地处季风性气候的国人误以为标题当中的西风,是指冬天受到蒙古高压影响才刮起来的西风。   然而事实是,不光是英国,乃至整个欧洲西部,大部分都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处在西风带里,当然常年都是在刮着西风。   面对陈慕武客套的问题,严济慈选择利用这条地理常识开了个玩笑。   幸亏陈慕武早就已经“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所以也就把自己之前组装的那些仪器给拆除干净。   不经意间见到他在暑假里留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偷偷做实验的,只有卡皮察一个人。   没有实验仪器,陈慕武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把严济慈给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当中,详细了解一下他这次来英国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严济慈也不见外,直接开门见山地告诉陈慕武,自己这次就是奔着粒子加速器而来的。   弗雷德里克回到法国之后,把陈慕武在剑桥建造的这台机器,吹了一个天花乱坠。   让陈慕武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都已经在小居里夫妇访问剑桥的那段时间里,刻意营造出了粒子加速器完全就是一台既浪费钱又没人用的废物,可没想到却一点儿都没能改变他们两个的看法。   严济慈都能听到弗雷德里克的夸赞,那么居里夫人岂不是更能听到了么?   他的脑袋里全是混乱的想法,连严济慈最后的几句话都没听清,只感觉好像是一连串的问句。   看着严济慈充满期待的表情,陈慕武只能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华庭兄,伱最后说了些什么?能不能请再重复一下?我刚刚在思考问题,一不小心走了个神.”   陈慕武的说辞没有让严济慈感到丝毫的不尊重,他反而还认为陈博士不愧是陈博士,脑子里随时随地都装着新点子:“当然没问题,汉臣兄,我是想问,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不能也带我去参观一下这台粒子加速器?它的造价又究竟如何?如果不贵的话,我们国内是不是同样也可以安装一台?” 第342章 81陈博士的橄榄枝   才刚刚见面,严济慈就提出来了这个去粒子加速器实验室参观的要求。   但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因为就在不久之前,陈慕武也同样在想着是不是应该帮国内也建设一台,然后现在就见到了故乡的同胞,所以他自然就答应了严济慈的请求。   “当然,华庭兄,就算你不提这件事,我也正有此意。   毕竟粒子加速器可以算得上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最近唯一拿得出手来的一项实验成果了,肯定要让来此到访的宾客们好好看上一看。   “毕竟西楚霸王当年不是说过,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   好不容易从家乡来了同行,一定要在他的面前好好展示一番才是.”   陈慕武算是在无形之中送给了严济慈一个台阶,让他不要认为自己刚刚提出来了一个无理的要求。   在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前往粒子加速器实验室的路上,两个人依然在讨论着这个对外报价八千英镑的大家伙。   “我听德布罗意教授说,在今年春天在意大利举办的那次物理学家大会上,汉臣兄你第一次面向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家,展示了这台世界上最先进的粒子加速机器。   “他说当时来自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教授就拍板定了一台,还说会帮忙询问,美国的其他大学是否有订购机器的意愿。   “德布罗意教授说他当时也曾经和你私下取得联系,想要给索巴黎大学也购置一台,一是为了让法国也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仪器,二是也有想要帮衬伱这位好朋友的意思。   “但是德布罗意教授很不理解,为什么你会拒绝他的购买要求。   “然后就是刚刚结束英国访问的弗雷德里克和伊蕾娜夫妇,他们二人同样来到剑桥大学参观了这个粒子加速器,同样也对这台机器称赞不已,但同样也收到了您的反对意见,说这台机器造价极高,而且现状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就是无人问津,让他们谨慎考虑引进这件事。   “所以陈博士,我建造的这台粒子加速器,它现在的真实情况到底是如何?   “为什么你会一直抵触在法国安装粒子加速器这件事情呢?那这台机器又有没有必要被引入到我们自己国内?”   虽然严济慈话里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他提出来的问题很尖锐,基本上每一个问题都是陈慕武不想面对的。   为什么会拒绝好朋友和亲戚们的请求?   为什么连上赶着送上门来的钱都不要?   他当然是想要把居里夫人一家给邀请到瑞典了啊!   陈慕武的设想当然是好的,可架不住出现了变数。   姑且就算是居里夫人没听进去三月份从意大利回国的德布罗意的话,可是作为家人,小居里夫妇的话她肯定是会仔细倾听并思考的。   万一居里夫人真的听进去了,认为建造一台粒子加速器很有必要,并且和巴黎大学那边要来了土地,决定给镭学研究所也添一个新的实验仪器的话,那该怎么办?   陈慕武之前曾经答应过,说等粒子加速器研制成功以后,会赠送给居里夫人一台。   他当时还开玩笑似的说在他们老家,这个东西叫做聘礼,是娶媳妇之前必不可少的一项环节。   如果居里夫人真的想要粒子加速器,陈慕武倒不是心疼那几个小钱,而是怕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会打乱他自己之前的计划。   看来在瑞典的那所学校里建造回旋加速器的这件事情,必须提上日程了。   要不然干脆就等参加完今年的索尔维会议,直接不回英国,而是继续北上瑞典。   就说是接受瑞典王储的邀请,要去参加今年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顺便和古斯塔夫王子见上一面,商量在斯德哥尔摩筹建一座回旋加速器。   刚好那个时候老师卢瑟福也从新西兰回到了欧洲,开完索尔维会议以后,他就能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来主持日常的研究工作,自己也能随之卸任代理主任这副重担了。   只要回旋加速器这个项目一立项,那么倘若居里夫人再向自己索要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陈慕武就可以用在斯德哥尔摩那边有一座更高级、更先进的机器这个你哟,来转移自己未来丈母娘的视线。   这个临时想出来的还不太完善的想法,算是勉强给德布罗意和小居里夫妇带来的变故,打了一个补丁。   但陈慕武的心思肯定是没办法全都向严济慈和盘托出,好在后者问了不止这一个问题。   所以陈慕武选择忽视他前面的几个问题,而是专门回答那最后一个。   “当然可以!可能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巧合,华庭兄,在你还没到剑桥大学之前,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给国内也安装一台粒子加速器?如果安装的话,应该选择哪所大学或者是机构?   “既然今天你也提出来了这件事,那我们不妨就一起商量讨论一下.”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从卡文迪许实验室,走到了粒子加速器实验室的大门外。   “到了,粒子加速器就在这里.”   陈慕武掏出钥匙打开门,邀请严济慈进入到实验室的准备室当中。   “了不得,陈博士,你真是建造了一个了不得的家伙。   这个圆形的大家伙,就是粒子被加速的地方吗?”   “不不不,那只是一个电极而已。   真正加速粒子的地方,是它旁边的那一条长长的轨道。   “……”   陈慕武又开始像是导游一样,给到这里来参观的严济慈简单讲解了一番。   不过他的讲解也不过就是浅尝辄止,现在又总不能换上静电隔离服,亲自去机器前开机,给严济慈演示一下。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弗雷德里克回到法国之后,会对这台机器赞不绝口了。   “且不论这台机器究竟能做成什么实验,就单单是安放在这里,就像是一个精美绝伦的物理学艺术品。   尤其是这个近乎球形的大电极。   我们国家如果有一座的话,一定会吸引更多的年青人,投入到物理学研究当中来.”   严济慈感叹了半天,最后又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个问题上来。   “华庭兄,你这次拿到博士学位后回国,可是接到了什么大学的任教邀请了吗?”   就算严济慈未来会在邶研院的物理所当所长,但现在的他却还当不了,因为不管是中研院还是邶研院,现在这个时间段都还没有被建立起来。   所以陈慕武才提出来了这个问题,他济慈回国之后去哪所大学,是邶大?遖大?还是仩海的私立学校?   “汉臣兄,也不怕你笑话,我这次回国,主要是要回家结婚。   我还没考虑去大学里任教的这件事.”   “恭喜,恭喜华庭兄.”   严济慈和陈慕武的年纪差不多,两个人都到了要结婚的时候。   陈慕武继续问道:“不过,你说没考虑到大学任教,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在结婚之后,继续回到欧洲来深造物理学。   “我在巴黎大学,跟着法布里教授研究的是晶体的压电问题,这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一门物理学分支,——至少在我1923年出国留学的时候是很重要的。   “但是就在留学的这几年时间里,我在欧洲亲历了陈博士你凭借一己之力,创造了一门新的学科,并且还能把这门叫做量子力学的新学科在短时间内发扬光大。   “我对量子力学还有反射性、以及原子里面的事情,只是在期刊上看过几篇论文,有过简单的了解,一点儿都不深入。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再来欧洲,好好研究一下陈博士你提出来的这门新学科.”   原来的时空里,严济慈在1927年结婚之后,能够第二次返回法国留学,是偶然间得到了某个组织的一笔留学经费。   陈慕武不确定他这次回去会不会遇到一些变数,于是干脆直接向严济慈发出了邀请。   “华庭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等新婚之后,愿不愿意携夫人一起到剑桥大学,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来?”   施汝为何奥本海默先后离开,陈慕武再安排一个严济慈来到剑桥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且如果要是能真的在国内建立起来一台静电型的粒子加速器,那严济慈还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从英国回到国内一来一回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可能为了给国内安装一台粒子加速器,就让赵忠尧再把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到往返的旅途上。   如果严济慈还要二次留学,并且早晚都要再回到国内的话,刚好请他在国内安装一台粒子加速器。   最好是能把加速器安装在西侒、川渝或者昆眀,当然就算安装在邶平也没什么问题。   陈慕武一点儿也不担心本人会从中作梗,在战争爆发之后占领并利用这台机器,或者直接把机器拆走,装箱运送回东京的帝国大学。   因为一是这台粒子加速器的实际价值并不高,就算是丢了也不心疼。   二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台一百万伏特的粒子加速器,早就已经成了过时的产品。   说不定东京和京都的帝国大学,早就花了大价钱从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买了加速器回去,并且仿制了不知道多少台。   总而言之,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只能算是一台建造简单花费较少的实验性产品,真正的大杀器,还是陈慕武即将在斯德哥尔摩建造的那一台回旋加速器。   原时空中,世界上第一台回旋加速器,是1932年美国的欧内斯特·劳伦斯建立的,因而美国也就变成了世界上第一个独自建立回旋加速器并且使其运行成功的国家。   而第二个独立建造并运行回旋加速器的国家,不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所属的英国,而是位于远东太平洋沿岸的本。   在劳伦斯获得成功后的第五年,仁科芳雄在1937年就也成功在本的理化研究所建造了一台回旋加速器。   这要比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那台受到奥斯汀勋爵捐赠,花了二十五万英镑才建造成功的回旋加速器,还早了一年多的时间。   更关键的是,本的那台回旋加速器是六十英寸的庞然大物,而卡文迪许实验室花大价钱盖起来的,只有三十六英寸而已。   不仅如此,在本人建造好回旋加速器的第二年,仁科芳雄还搞出来了同位素分离器。   这两台机器,都在手搓蘑菇蛋的环节中,占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因为很早地把这些机器都造了出来,再加上情报显示,吵嫌半岛上很可能有铀矿的存在,所以才让本的陆军部产生了极大的信心,认为自己可以造出一种利用核裂变产生巨大能量的大杀器。   仁科芳雄也就是在同一时间,让回旋加速器和同位素分离器民转军,开启了他的“仁计划”。   在1945年玉音放送,日本投降,五星天皇麦克阿瑟登岛以后,仁科芳雄还曾经得到过批准,他能继续使用回旋加速器进行科学研究。   但这项批准朝令夕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华盛顿方面就传来了更高级的命令,让驻霉军把本全境的回旋加速器全部摧毁,集中到一起被扔到了东京湾的海底。   由此可见,回旋加速器比静电粒子加速器要高级的多,落入本人手中的危害同样也大得多。   陈慕武甚至都在考虑,将来在斯德哥尔摩建造的那台回旋加速器,是不是应该偷偷摸摸,不发论文不参加会议,把这项成果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才好。   严济慈这次的剑桥之行,本来的打算只是在回国结婚之前,来到英国跟陈慕武见上一面,了解一下这个粒子加速器的具体情况而已。   没想到见面之后,他竟然还收到了意外之喜,陈慕武居然抛出了橄榄枝,邀请自己在婚后再次来卡文迪许实验室留学。   面对这么一个送上门来的大礼,如果不接受的话那绝对是傻子,严济慈连忙答应了陈慕武的一番好意。 第343章 82人类毁灭的危机   “汉臣兄,你这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今年年底我结婚,大概在明年就会重新回到欧洲来。   如果我真的来到剑桥大学,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学习的话,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当然不会,华庭兄,这点儿权利我还是有的。   “我随时恭候老兄的大驾光临,到时候你在实验室里想做任何实验都可以,但只有一条要求,就是要学会使用如何操作这台粒子加速器,等以后我们也在国内建造一台.”   因为信息差的缘故,在陈慕武眼中没什么了不起的粒子加速器,到了严济慈的心里,却认为这是一个高精尖的玩意儿,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科学成果。   陈博士竟能如此相信自己,两个人仅仅是才见了第二面而已,他就承诺将来会把这么重要的机器交到自己手上。   士为知己者死,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严济慈在心里暗下决定,等他回到国内完婚以后,再次回到英国来,一定不要辜负陈博士的信任,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干出点儿成绩来。   虽说做不到像陈慕武那样成绩斐然,但最起码也不能给中囯人丢脸。   “汉臣兄,多谢您的邀请,其实我一开始本打算是回国之后,看能不能在哪里筹集到一笔经费,然后再回到法国去,申请进入到居里夫人所管辖的那座镭学研究所。   “毕竟居里夫人在物理学界的名气很大,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又是世界上研究放射性物理学比较不错的地方.”   “但既然伱怂忱Фタ蓁哲够安排我来卡剑桥大学,那我现在也决定改变主意。   “卡文迪许实验室近年来能够在实验物理学界一骑绝尘,离不开你在这里取得了一系列成果。   “跟着一位我们的同胞搞研究,总比跟着外国人要轻松容易一点儿.”   严济慈当然也知道居里夫人和陈慕武之间的关系,说完话他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汉臣兄,这不是诋毁居里夫人的意思,她是我很尊敬的一位物理学家,一位前辈,在巴黎大学的时候,居里夫人包括弗雷德里克他们,向我提供了许多帮助……”   陈慕武摆了摆手,示意严济慈不用再继续说下去。   严济慈所担心的,在他这里根本就不算个事情。   “华庭兄,你不用再说了,我全都能明白理解。   请放心,日后你来了卡文迪许实验室,居里夫人非但不会对此有意见,反而还会为你感到高兴。   她是很乐于见到我们这些后辈们取得更好的成绩的.”   听陈慕武说完,严济慈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陈慕武嘴上说他们两个都是居里夫人的后辈,但对方除了后辈的身份以外,还有一层亲戚关系。   既然他都已经这样表态,那自己更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不过不担心,不代表严济慈没有问题。   “汉臣兄,来英国留学,每年大概需要多少钱?能不能给我说一个大概的数字,等回国之后,我好去筹钱.”   英国是老牌的资本主义帝国,虽然因为战争的缘故,最近好像走上了下坡路,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英镑仍然是世界上价值最高的货币。   相比之下法国的经济就更要糟糕了,这个国家受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影响,要比英国大的多,不但本土直接成为了战场,而且青年男性的阵亡人数,也要比英国多不少。   法国本想着在战争结束以后,靠着在凡尔赛宫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凡尔赛和约》,从战败国德国那里捞上一大笔好处,来补偿自己国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受到的一切损失。   可是谁也没想到,偏偏又从半路里杀出来了个不愿意让德国就此慢性死亡的美国,出台了几手政策,帮着奄奄一息的德国慢慢恢复元气,同时也打压了法国战后的发展。   战争结束后,英镑依然坚挺,而法郎还有法国的经济却变得疲软。   在严济慈心中,大洋能换到的英镑比能换到的法郎要少的多,因而在英国留学的花费,要比在法国的花费高上不少。   对他来说,能到剑桥大学,能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来留学,有百利却只有一害,这一害就是留学的花销。   陈慕武已经在其他方面帮了自己那么多,不能再在这件小事上麻烦他了。   然而陈慕武就仿佛是心有灵犀一样,直接点破了严济慈心中最发愁的那一点:“华庭兄,不需要你回国以后再去筹钱,老兄只需要安安心心地结婚,剩下的一切事情都交给我好了。   小弟我在英国在欧洲有一部分产业,足以支持老兄在英国安心学习.”   “这、这怎么好意思!”   ……   在剑桥大学粒子加速器实验室里,陈慕武和严济慈两个人,又遵循了中囯人的老传统,彼此之间客气谦让了很长一段时间。   前者甚至还举出了赵忠尧和施汝为,以及王淦昌等人的例子,才最终说服后者放下心里的负担,接受他的好意。   陈慕武还告诉严济慈,如果在他这次的回国之旅中,在国内发现了什么物理学,甚至其他理工类学科的好苗子,就请他一并邀请到英国来,不必顾忌开支和花费。   至于文史哲类的还是算了,更别提什么政治、金融的学生。   他陈慕武虽然很有钱,但还没有钱到拿着大洋打水漂的那个地步。   因为婚期早就已经确定,严济慈着急回国,所以他并没有在剑桥大学逗留很长时间。   他原本只是想到英国看看粒子加速器是什么样子,想着能不能在回国之后尝试着在国内也建造一台,没想到居然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收获了一份意外之喜。   每个人都有一份吃瓜的心,严济慈也不例外。   临行之前,他也忍不住向陈慕武“请教”:“汉臣兄,我听弗雷德里克说,你似乎也好事将近,不知道把大喜之日定在了什么时候?真希望我从国内回来之后,还能参加老兄你的婚礼.”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在明年,但具体的日子还没确定下来。   “华庭兄,此行回国,一切都应该以你自己的事情为主,小弟的婚礼,老兄能不能赶得上,来不来参加都没什么问题。   切勿因小失大,因为心里想着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耽误了老兄的其他正事.”   分别之情不再详叙,严济慈离开英国之后就再次回到法国,拿上行李之后,就去马赛登上半年之前就预订好了的回国轮船。   也就是在这趟的回国轮船之上,他遇到了曾经在巴黎奥运会的时候给陈慕武画像的巴黎天狗会成员徐悲鸿,靠着他在法国取得的声望,也得到了一副半身肖像素描。   刚刚送走了严济慈,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的清闲时光,又有客人找到了剑桥大学,指名道姓地想要见陈慕武。   看着对方做完自我介绍以后,陈慕武才知道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手拿本子和笔一脸严肃的英国人,是一位来自《泰晤士报》的记者。   他脸带笑意地把记者先生迎进了办公室,却不知道伦敦的无冕之王为什么会来剑桥找上自己。   难道说是中子和正电子被发现的消息被悄悄泄露了出去?   大脑中刚有这个念头,就被陈慕武再次否定。   自始至终,他的这次实验只有卡皮察见到了一次,然而对方也没有询问实验的结果是什么。   陈慕武也没有把实验结果告诉给任何人,为了防止消息流出,他把拍摄有云雾室轨迹的那几张照相底片藏得严严实实,就连计算荷质比的草稿纸,都被他给放到火里烧成了灰烬。   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中子和电子,除非他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不小心吐露了出去。   ——但就算是睡觉,陈慕武也是独自一个人,新发现泄露的概率,基本上等于零。   确认了这一点,陈慕武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依旧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记者找上,只好等对方先开口。   “陈博士,不知道你看没看最近的科技版新闻.”   “不好意思,记者先生,我最近有点儿忙,没什么时间看报纸上的消息。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记者仍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陈慕武甚至感觉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些忧国忧民的神情:“确实是出事了,而且还出了一件大事。   “前几天,美国芝加哥大学下辖的叶凯士天文台,又一位叫克·托·埃尔维的天文学家,对外宣布了他的一个计算结果。   “埃尔维说我们头顶上的太阳随时都可能爆炸,而且他还说如果太阳爆炸的话,我们将会在八分钟后得知,全人类的生命还剩一百三十八个小时。   倒计时结束的时候,太阳爆炸产生的燃烧气体将会到达地球,全体人类甚至整个地球就会被消灭。   “消息传到英国之后,现在全国上下的民众都有些人心喜惶惶。   在这种时候,我们英国的天文学家们必须站出来说些什么。   “我这次来到剑桥大学,本打算是去找天文台的台长爱丁顿教授。   然而到了之后被告知,爱丁顿教授在暑假里去了康沃尔度假,所以只能来卡文迪许实验室这边,想要听听陈博士你对这件事的意见是什么.”   这记者还真够实诚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陈慕武并没有因为他的实话实说而生气,就像记者说的那样,一说到剑桥的天文学家,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爱丁顿。   他自己不过是一个爱好者,偶然间在天文学上取得了一些成绩而已。   记者先生忧心忡忡,陈慕武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时期的人类科学发展水平,说先进的确先进,有相对论有量子力学。   但是说愚昧也的确愚昧,因为就算到现在,人们还没搞清楚,让太阳能够持续不断燃烧的机制到底是什么。   不提上帝创造万物那一套神棍托词,只说近代以来的科学理论,人们一开始认为太阳是一个大煤球,所以才能源源不断地产生火焰而从不熄灭。   这是因为第一次工业革命就是建立在烧煤的蒸汽机的基础上的,推动工业发展的绝大部分能量来源,都是煤。   甚至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人类进入到了电气时代。   但是电的来源是发电厂,发电厂所使用的燃料,依然还是煤。   因而“太阳是一个大煤球”这个理论被人们认可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人闲着没事,通过太阳的质量和煤炭的密度,估算出如果太阳全都是由煤炭构成的话,那么只能燃烧三千年,远远小地球上出现人类的时间,更别说是和地球的年龄相比了。   《泰晤士报》的记者来到剑桥大学采访,颇有些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的意味。   因为人类里第一次提出太阳内部的能量来源是核聚变这个观点的人,正是这位剑桥大学天文台的台长,爱丁顿。   爱丁顿绝对是早期爱因斯坦在英国的头号拥趸,也是第一个把质能方程运用到太阳上的物理学家。   如果说质能方程算是天时,那么爱丁顿在剑桥大学天文台担任职务就是地理。   原因是剑桥大学不但有一座天文台,还有一座卡文迪许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个教授叫做阿斯顿,阿斯顿整个科研生涯当中的一大功劳,就是精确测定了许多原子的原子质量。   爱丁顿从阿斯顿这里得到了氢原子和氦原子的具体数据,一个氦原子比四个氢原子加在一起的质量小千分之八。   天时、地利,再加上爱丁顿本人又是他们那届三一学院毕业生中数学考试里排名第一的首席牧马人。   爱丁顿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假如四个氢原子能够聚变成为一个氦原子的话,这相差千分之八的质量亏损所带来的能量,足以支撑太阳源源不断地燃烧。   但这个核聚变理论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办法解决,那就是理论计算出来的核聚变温度,比太阳的实际温度要高出几个数量级。 第344章 83首次人工核聚变   但凡能在科学史上留下姓名的人,其自身的能力还有水平,都不应该受到轻视。   就拿光学史上的一个错误,泊松亮斑来说,菲涅耳在法国科学院的会议上,提出来了光能够衍射。   为了驳倒他这个“荒谬至极”的观点,维持光的粒子说的稳固地位不被动摇,索邦大学的数学教授泊松想尽办法希望能够找到反例,用不可辩驳的实验现象来让坚持光的波动说这种“歪理邪说”的菲涅尔哑口无言。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圆盘实验:如果光通过一个不透明的圆盘,如果能够发生衍射的话,那么在距离圆盘一定距离的地方,圆盘的影子中央应该会出现一个亮斑。   这对当时认为光是一种粒子,光在均匀介质当中沿着直线传播的绝大部分物理学家来说,是绝对不可以被接受的暴论。   这些粒子说的信徒们,根本连实验都不惜得去做,因为这个计算结果完全违背他们的直觉,也违背他们所坚持的事实。   泊松想要以此来证明菲涅耳的衍射理论是错误的,可没想到同样是在法国科学院里,有一位叫做阿拉果的物理学家不信邪。   这个简单的光学实验,实验仪器准备起来也不复杂。   阿拉果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被科学院里绝大部分物理学家们嗤之以鼻的位于圆盘阴影中心处的亮斑,并把这一实验现象在法国科学院的会议上演示,不但让以泊松为首的众多科学家们哑口无言,也用事实证明了光线在传播过程中可以发生衍射,所以它应该是一种波。   第二步核反应是第一步当中的产物氘,继续和氢原子核进行聚变反应,生成氦-3,并同时释放出一个光子:   d+h→he+γ。   这个圆盘影子中央的亮斑,没有被命名成菲涅耳亮斑,也没有以完成实验的这位阿拉果命名,而是被人们约定俗成地称作“泊松亮斑”,未尝不是一种讽刺。   一个因为被打脸而成为光学史和物理学史上必不可能被绕开的泊松,其学术水平尚且如此,那就更别说在近现代物理学中很有名气的爱丁顿了。   狄拉克发现量子力学当中力学量的对应关系,和哈密顿力学里的泊松括号非常相似,他在此基础上发明了量子泊松括号,也就是所谓的对易子。   he+he→he+h+h。   在原时空中,作为1932年核物理学三大发现当中的第一个,氘在同年被美国的尤里发现。   在1943年,珍珠港都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美国和本在太平洋上打得不可开交,研制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也在美国国内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你是来询问我关于美国那位天文学家提出来的,太阳随时都可能会爆炸这件事的看法,对吧?   “对此我的观点是,这件事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我们头顶上的太阳稳定得很,就算我们地球上位于太平洋中的某座小岛发生爆炸,太阳也绝无发生爆炸的可能。   第三步的反应才是最终生成氦原子核的反应,最主要的途径是两个氦-3发生聚变,生成一个氦-4,还有两个氢原子:   来到剑桥的这位记者甚至都做好了如果陈慕武不体面,说一些不利于稳定民心的话,他就在报道上下功夫,帮陈慕武体面的打算。   然而爱丁顿对物理学的贡献远不止于此,但之所以人们提到他的时候总会产生像上面那样的刻板印象,是因为爱因斯坦和相对论实在太过出名,不管真懂还是假懂,人们总爱在这个问题上聊上几句。   另外,奥利芬特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完成的这个氘和氢两个原子核相碰撞,生成氦-3原子核的核反应,也是人类物理学史上,第一次成功进行的核聚变。   只是可惜,爱丁顿提出太阳的能量来源是核聚变的时候,有点儿生不逢时。   “啊,啊!”听到呼唤的陈慕武这才抬起头,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记者先生,我刚刚在思考一些问题,一不留神就怠慢了你。   到1943年,全球最顶尖的物理学家们还在担心核聚变会不会让地球毁灭,那么1927年,美国的那位叫做埃尔维的天文学家杞人忧天地担心太阳有一天会爆炸,也无可厚非。   泊松括号在数学里面起着重要作用,在分析力学的哈密顿力学里,也起着重要作用。   原子弹爆炸靠的是核裂变,但是在核裂变之后释放能量产生的高温和高压当中,氢和其他较轻的原子核,很可能聚变成质量更大的原子核,并且释放大量能量。   “在我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剑桥大学的中囯陈一言不发,陷入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深深思考当中,看上去好像太阳爆炸这个问题十分严峻,让他很纠结.”   见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陈慕武表情凝重,一言不发,《泰晤士报》的记者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悄悄写着些什么东西。   幸亏在最后,康普顿的计算结果低于这个康普顿设定的数值,曼哈顿计划可以顺利地继续下去,小日子也能幸运地体验到什么叫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陈博士……”   他们又不得不必须抢在德国佬儿前面,把这种可能会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给制作出来。   总的来说,把这三个步骤的反应结合到一起的话,就是六个氢原子核聚变成一个氦原子核,同时再释放出两个氢原子核。   他们两个人对此都很悲观,觉得与其让自己亲自参与的冒险活动把地球上的全部人类都送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还不如消极接受纳的奴役通知。   而奥利芬特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学生完全照做,就完成了这个发现氦-3的实验。   奥本海默自己一个人不敢承担如此严重的后果,他只能去找那个向军方建议自己担任物理学总负责人的伯乐,康普顿去商量这件可能发生的事情。   到了后来,就算是粒子加速器已经发明了十几年,人类的物理学家们却依然搞不清楚,核聚变反应究竟应该在什么条件下才会发生。   可是军方那边催得又很紧,爱因斯坦和其他科学家们联名上书罗斯福,说德国那边也在加紧研制原子弹这种不讲武德的大杀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爱丁顿也绝不可能在不知道氘和氦-3存在的情况下,直接猜出太阳内进行核反应的正确方程。   h+h→d+e+ν。   可两者之间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爱丁顿提出来的核反应是一步到位的,而太阳中真实存在的核反应,却是分成了几步进行。   奥本海默担心的问题就是,如果原子弹爆炸之后,产生了不受人类控制的链式反应,氢变氘,氢、氘变氦-3……等等,海洋里的水和大气里面的空气都会被点燃,地球陷入无尽的熊熊燃烧之中,并最终走向毁灭。   第一步是两个氢原子核聚变成一个氘原子核,同时释放一个正电子和一个电子中微子: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澳大利亚籍学生马克·奥利芬特在1934年,在由考克罗夫特和沃尔特发明的那台考克罗夫特式的粒子加速器上,用被加速过的快氘核,轰击氢气,然后首次在云雾室中拍到了氦-3原子核的轨迹。   ——不管在哪个时空里,有了粒子加速器,又有了氘核之后,卢瑟福就总会想着加速氢原子核给氘来这么一下,或者是加速氘原子核给氢原子来这么一下。   所以在爱丁顿的计算当中,虽然计算出了四个氢原子核聚变成一个氦原子核的核反应,能够提供足够多的能量为太阳供能,可却不能解释,这个核聚变反应的发生条件,也就是温度要比现实当中观测到的太阳实际温度要高得多。   ——就像太阳里面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的那样,氢会聚变成氘,氢和氘又会聚变成氦-3。   单独看着一段物理学史的记载,那么几年的这位在法国科学院里位高权重的泊松教授,毫无疑问就是故事中最大的反派,是不追求进步固步自封的代表。   正如爱丁顿所猜测的那样,由四个氢原子核聚变成为一个氦原子核不假,只不过这个核聚变反应并不是一步完成的,而是要分为几步来进行。   而氦-3的发现时间则比氘还要晚,不仅建立在尤里发现氘的基础之上,而且还要等到粒子加速器被发明出来之后。   因为当时的物理学家们和化学家们,只知道宇宙当中有氢原子和氦原子,不知道这两种元素还各自有各自的同位素。   而地球是三分海洋七分陆地,海水当中存在的氘原子,要比空气中多得多。   当然第三步还有锂、铍和硼参加反应的其他途径,以及整个循环还可能是有碳、氮、氧参与的碳氮氧循环。   还有就是空气中的氦气也不太稳定,只不过是比海水中的氘稍微稳定一些而已。   这样一来,对反应环境的要求就不再那么苛刻,也不会再有理论温度和实际温度相差几个数量级那样的矛盾出现了。   爱丁顿之所以没能更进一步地想到,在太阳当中的核聚变反应是分步进行的,不是因为他的想象力匮乏,而是因为他提出来这个理论的时候,氘和氦-3都还没有被科学家们发现。   反应两边同时减掉两个氢原子核,就变成四个氢原子核聚变成一个氦原子核,和爱丁顿起初猜测的那个核反应方程,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人们一直好奇太阳里面那些源源不断的能量究竟源自哪里,这也是为什么玻尔会提出能量不守恒在太阳中存在的原因。   英国政府那边的意思是,天文学家们必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不管他们的发言是正确还是错误,都必须要起一个稳定民心的效果。   可事实上,不说泊松作为一个数学家在数学方面取得的贡献,只说他对物理学的贡献,也绝对不是泊松亮斑这个笑话,而是一个数学记号——泊松括号。   最终还是康普顿拍板做了决定,如果计算出的结果证实,地球会被原子弹毁灭的概率超过千分之零点零零三,那他就会叫停曼哈顿计划。   爱丁顿能够第一个从质能方程,还有四个氢原子和一个氦原子的质量差距中,联想到质量亏损可以转换成能量,为太阳的燃烧源源不断地充能,就足以见得他本人对物理学的那种直觉有多么敏锐。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曼哈顿计划在物理学上的总负责人奥本海默依然在纠结思考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而一直到了1939年,氦-3才被人们首次从氦气里面分离出来。   记者在写下这段话之后,就打算出声提醒陈慕武,毕竟他这次来到剑桥,是带着一定的zz任务的。   区别就是陈慕武顶住了压力,没做这个实验。   一提起爱丁顿,给他安上的头衔都是爱因斯坦在英国的最好的朋友和最坚定的支持者,首次通过日食观测证明了广义相对论的天文学家云云。   所以前来剑桥采访的事,才会交给在一定程度上会代表政府发声的《泰晤士报》,去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采访的,也是报社里的其他记者。   不能让英国的民众们因为美国天文学家的一句“可能”就变得恐慌,开始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在担心着世界末日的到来。   泊松提出泊松括号后的一个世纪,这个数学记号还在似乎和他风马牛不相及的量子力学里也大放异彩。   但后面这两种核反应在太阳之中的占比比较小,最主要的还是上面提到的这三步。   “我想那位天文学家可能是错误地估计了太阳为整个太阳系提供能量的来源。   “二十年代初,剑桥大学天文台台长爱丁顿教授,第一个提出太阳内部可能正在进行着核聚变,由四个氢原子核聚变成一个氦原子核,减少的质量转变成了能量。   但是因为这个反应温度要比太阳的温度高得多,所以被其他的物理学家们所怀疑和否定。   “几年之前,我和几位同事曾经在伦敦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发现了氢的同位素氘,那么太阳当中的核反应,很可能不是一步直达,而是分成几步完成的呢?比如说两个氢原子核发生聚变,产生一个氘原子核,然后两个氘原子核再进一步聚变,产生一个氦原子核?这样一来,是否温度就会降低一些?   “科学研究不能只靠猜测,我打算尽快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模拟太阳中可能存在的核聚变反应,然后在第一时间向公众公布结果,用实验事实来打消大家最近一段时间的恐惧.” 第345章 84实验助手爱丁顿   陈慕武对《泰晤士报》记者所说的那个实验,就是要重复奥利芬特曾经做过的用加速的氘原子核轰击氢气的核聚变实验。   原料里面有了氘,仪器里面有了粒子加速器之后,这个实验早晚都要被人做出来。   那既然这样,做出这个实验来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陈慕武自己呢?   虽然这个实验也是老师卢瑟福心心念念想要做成的实验之一,可陈慕武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等到卢瑟福从新西兰回到欧洲,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开完索尔维会议之后,再在粒子加速器上进行这个实验。   只把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的实验,留到他返回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就可以了。   因为比起用氘原子核轰击氢气,卢瑟福更愿意看到的,还是中子被发现。   他一开始想让陈慕武用加速了的氢原子核去轰击氘的本意,也不是为了看这两种原子当中的最轻的核,碰到一起能不能发生聚变,而是想看看利用被加速的氢原子核,能不能把氘原子核里比氢原子核多出来的那个“电中性”粒子给轰击出来。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英国民众翘首以盼,希望赶快有负责任的天文学家们能够站出来,指出美国那帮不学无术的暴发户所说的理论全都是扯淡,太阳根本就不会爆炸,给他们吃上一颗定心丸。   其实今天来到剑桥大学的《泰晤士报》记者,心中对于这件事的想法同样也有些悲观。   但是他的职责所系,又变相代表着一种官方的喉舌,不得不来此地采访,而且希望天文学家们能够给出正向的答案。   他完全没想到陈慕武对于“太阳随时会爆炸”这件事情表现得很乐观,信誓旦旦地指出来,美国人提出来的理论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记者的面部表情终于不再是板着脸一脸严肃,而是出现了一种有些好奇的神情:“陈博士,你是说太阳里面发生的事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就能被模拟出来吗?”   “我只是说尝试一下,但具体能否真的做成功,我本人不敢打包票。   “只希望能够通过实验搞清楚太阳源源不断地向地球供能的原理,如果能够成功找到其中的奥秘,就足够让民众们放下心来,不用再每天都担心太阳要爆炸,从而带来不必要的恐慌.”   他一边用颇为官方的语气回答着记者的问题,一边在心里吐槽因为时代的局限性,这位记者的问题提得可真不够专业的。   在实验室里模拟太阳的运行?   这东西哪怕再过一百年,科学家们有了更多的钱和更高精尖的仪器,都不一定能在实验室里把人工可控核聚变给做出来。   就算到了那个时候,托卡马克之类装置的运行时间,其计量单位依然是要用秒来计算。   他接下来要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的这个实验,也不过就是把氢和氘捏在一起,生成一个氦-3,“摸清楚”太阳里面的反应原理而已。   听了陈慕武的回答,记者依然是摸不着头脑。   他向后者请教,这一次的新闻稿应该怎么写才好。   “你就说,我说太阳爆炸这个消息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太阳内部真正的能量来源,是因为轻的原子核聚变成重的原子核,利用爱因斯坦质能方程把质量亏损转变成为的能量。   “具体的原理,你可以去参考爱丁顿教授几年前发表的科普性文章,他在那篇文章里说的内容基本上都是正确的,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局限性,让爱丁顿教授在参与反应的元素判断上,出了一些错误.”   记者对陈慕武的说法将信将疑,但他同时又觉得自己这次来到剑桥大学,居然还收获了意外之喜。   本来只是想不管剑桥的天文学家们真实想法如何,都必须要让爱丁顿或者陈慕武替想要稳定民心的政府站个台,告诉大家不必担心不必恐慌,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结果他根本就还没来得及诱导陈慕武说出这样的话,对方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而且从话语里面能听得出,他还对此很有信心。   因而记者也有些被陈慕武的这种自信所感动,他向对方道谢之后,就连夜离开了剑桥大学,在回伦敦的火车上面完成了新闻初稿,并在第一时间交到了位于舰队街的编辑部。   然后就是排班、印刷,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派送到了伦敦各处的订户家中。   关于太阳马上就要爆炸这件事情,做出反应来的不止《泰晤士报》一家报纸,也不只有科学界的众人。   人们遇到这种可能会让全世界毁灭的灾难性大事,第一反应可能不是会相信科学,而是更愿意把希望寄托于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宗教上面。   神棍们对这套说辞也门儿清的很,直接就套用起了大洪水的那一套,说太阳爆炸的那一天就是审判日的降临,只有被上帝选中的忠实信徒,才能够劫后余生,幸运地活到新的太阳出现。   甚至还有人借此机会,鼓动信徒们捐款捐物,在灾难降临之前,抢先修建一座崭新的“诺亚方舟”。   这情节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是《2012》那部科幻电影。   虽然大部分人都是有些迷信的宗教信徒,但因为《泰晤士报》的发行量和影响力,还是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格林尼治天文台的皇家天文学家戴森爵士,皇家天文学会的金斯教授,还有剑桥大学天文台代替去康沃尔郡休假的台长爱丁顿教授发声的陈慕武博士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戴森爵士的表态很官方,说经过格林尼治天文台还有皇家天文学会在英国各地的会员们报告,近期对太阳的持续观测中,并未发现这颗持续不断发光发热的恒星有什么异常情况,美国人埃尔维可能是对太阳的情况进行了一个错误判断。   陈慕武发言的部分,记者则是直接照搬了他在剑桥大学对自己所说的话:人类头顶上的太阳稳定得很,其能量来源不是人普遍认为的各种可燃气体混合成的大火球在燃烧,而是核聚变。   埃尔维教授用错误的理论推导出了错误的结论,结果只能是越来越错。   依然是那个记者,在当天晚上把采访文稿交到了《泰晤士报》的编辑部之后,第二天他又从伦敦赶到了度假胜地康沃尔郡的海边,想要对陈慕武在话中提到的爱丁顿教授,进行一个追踪采访。   这位记者向还没来得及看到当天出版发行的《泰晤士报》的爱丁顿,复述了陈慕武在剑桥大学所发表的观点。   听到记者说,陈慕武对他几年之前提出来的太阳核聚变模型表示支持,爱丁顿感到很满意。   陈不愧是爱因斯坦向他推荐,又经过自己的努力把他留在剑桥的人,他们两个人在各种情况下,都坚定不移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爱丁顿觉得自己幸运的很,有一位老友爱因斯坦,最近又多添了一位小友陈慕武。   这位小友不但学术水平高超,而且还曾经很贴心地帮助自己改造过自行车。   他又听到记者说,陈慕武觉得核聚变理论的矛盾,只需要通过对反应物质进行简单的修改,就可能会得到解决,并决定在近期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进行实验。   爱丁顿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提前结束休假回归剑桥大学,助陈慕武一臂之力。   读不懂空气的记者,还想要继续询问爱丁顿对“太阳可能会爆炸”这一观点的看法,以及对陈慕武说辞的评价。   回应他的是来自爱丁顿的呕吼:“蠢货,伱有什么资格去怀疑一个二十一岁发现黄帝星,二十二岁就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天才?而且他在科学研究上所做出来的功绩,至少还能再得最起码两个诺贝尔奖!陈博士的观点就是我的观点,不要再多问一些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了!”   距离爱丁顿一怒之下殴打《哲学杂志》编辑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他的脾气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如此暴躁。   下逐客令之前,爱丁顿还不忘对记者补充了一句为陈慕武站台的话:“就是这么一位学术界的天才,剑桥大学还有英国管理层当中的那些蠢货,居然还整天都在处心积虑地想着,应该怎么把陈博士赶出剑桥,甚至是赶出英国!”   送走《泰晤士报》的记者之后,爱丁顿提前结束了夏天的休假,收拾好行李,搭乘最近的一班火车,从度假胜地康沃尔郡赶回到了剑桥。   他在火车上仔细阅读了报纸上有关陈慕武部分的报道,越读越觉得心潮澎湃。   “陈,我听说你要做核聚变的实验了,是吗?”   刚刚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爱丁顿很是兴奋,从进入陈慕武的办公室后他就开门见山,连脑袋顶上的帽子都还没摘下来。   这个不太符合绅士身份的表现,足以见得爱丁顿现在有多激动。   “爱、爱丁顿教授,您、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海边休假吗?”   看到这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陈慕武赶快起身去给他泡茶。   趁着这个功夫,爱丁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你说那帮美国佬儿,实在是太不靠谱,他们怎么敢说出那么鬼扯的话来?”   爱丁顿对美国人的观感不太好,源自于前两年在剑桥大学举办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全体大会,美国来的那帮有几个臭钱的暴发户,对着剑桥天文台里那些老旧的天文学仪器不屑一顾地指指点点。   “美国那帮记者们也无聊得很,明明是一条耸人听闻的假消息,经过他们一宣传,好像就是世界末日了一样!   “不过,这虽然是假的不能再假的一条消息,我还是很高兴能听到你说要去研究太阳里面的核反应这件事。   陈,你的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   夸下海口却还没来得及准备实验的陈慕武,完全没想到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竟然还有后续。   他只不过是向那位记者吹了几句大话,怎么就能让爱丁顿如此急不可待地回到了剑桥大学呢?   “我是有做实验的想法,只是这两天帮着彼得忙了忙他要结婚的这件事,所以还没有开始准备.”   明明是陈慕武什么都没做,但他仍然虚空搬出来了一个卡皮察来替自己顶包。   所谓好朋友,不就是用来背锅的么?   “没关系,那你现在忙完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实验这个事情给提到日程上来了?”   “当然,当然没问题.”   陈慕武有些心虚地答应着,“爱丁顿教授,我这就给英国空气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帮忙从液氢当中分离一些液氘送过来。   “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现在有质子源,有粒子加速器,只要等液氘送达之后,就可以开始进行实验了.”   奥利芬特的那个实验,是选择用加速的氘去轰击氢气。   但现在粒子加速器那边有现成的质子源,把那个实验反过来也未尝不可。   不管是用氢轰击氘,还是用氘轰击氢,实验条件都不算复杂。   只需要这二者的其中之一带上大概超过十万电子伏特的动能,和另外一个发生碰撞,就能够合二为一变成一个氦-3原子核。   这个加速电压对于剑桥大学的这台粒子加速器来说绰绰有余,甚至都不需要使用加速器这把宰牛刀,只需要到常磐森林或者无人发电所里面去捕捉一只野生的皮卡丘,练级练到二十六级,学会了十万伏特之后,就能够轻松将氢原子核或者氘原子核加速,为这个简单的核聚变反应提供能量。   有关核聚变这个问题上,陈慕武表现出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爱丁顿觉得这个实验好像是易如反掌。   ——对有了粒子加速器的剑桥大学来说,也确实是易如反掌。   所以爱丁顿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陈慕武:“陈,那你还在等什么?说不定我们即将做的这个实验,就会彻底解答一直以来困扰着无数天文学家的疑问,太阳,包括其他恒星里的能量,究竟都从何而来?   “我去给氧气公司打电话,等实验材料送到之后,我来给你打下手.”   看见陈慕武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看,爱丁顿有些不满又有些骄傲地说道:“看什么看!你难道是在质疑我一个天文学家不会做实验吗?想当初我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跟着汤姆孙爵士做实验的时候,你可能才刚刚学会说话呢,陈!”   爱丁顿进入实验室的时间是1905年,他说的还真没错。 第346章 85氢氢聚变制备氘   爱丁顿对陈慕武在《泰晤士报》上宣称自己即将要做的这个实验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就想给他打下手。   他还搬出来了自己的年纪和以往的经历,企图说服陈慕武来同意这件事。   这件事的槽点实在过多,以至于让陈慕武不知道究竟应该从何开始吐起。   爱丁顿确实在1905年从三一学院拿到硕士学位毕业之后,就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跟着老汤姆孙做实验。   可能是因为动手能力不强,也可能是因为实验天赋不够,爱丁顿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工作了没多久,就在毕业后的同年离开剑桥大学,进入到伦敦的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开始从事天文学的研究,利用他高超的数学计算能力进行相关问题的计算。   满打满算,爱丁顿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工作的时间,也超不过几个月,他现在说要给陈慕武打下手,让陈代理主任心中是一万个放不下。   和爱丁顿经历类似的,是哥本哈根的那位玻尔教授。   玻尔在1911年,靠着一篇有关于金属电子论的论文,在哥本哈根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然后他就坐船跨越了北海,漂洋过海来到英国。   玻尔也几乎完全遵循着爱丁顿的步伐,他同样显示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投入老汤姆孙门下,做了几个月的实验。   然后他就离开了剑桥大学,转投到曼彻斯特维多利亚大学,成为了卢瑟福手下唯一一名理论研究者,为后者做的实验提供各种理论支持,开始了自己的理论物理学研究。   再后来玻尔回国,拿到诺贝物理学奖,在哥本哈根大学创立理论物理研究所,教书育人,开枝散叶,终成哥本哈根学派的掌门人,成为物理学上的一代宗师。   玻尔整个物理学生涯当中,唯一做过实验的时间,就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待的那几个月。   所以他也就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亲自做实验。   如果实验简单,玻尔就让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学生到地下室的实验室进行操作。   但在更多的时候,玻尔都是在等世界各地的知名实验室发表实验数据和结果之后,再在他们的基础上进行相应的理论物理研究。   玻尔的这种做法,才是大多数动手能力不强的人的正确做法。   而爱丁顿现在的表现,说好听的话,叫做他对科学真理有着不懈的追求。   说的难听一点儿,那其实就是他有些不自量力。   不过,上述这些话,都是陈慕武在心中吐槽,他并没有当着爱丁顿的面说出来。   毕竟爱丁顿实在是对他帮助了太多太多,陈慕武能来到剑桥大学学习,前两篇论文都能顺利发表,爱丁顿占的功劳最大。   他又曾经十分痛快地允许自己使用剑桥大学天台的望远镜,所以陈慕武才能“发现”隐藏在海王星之外的太阳系第九颗行星。   所以既然爱丁顿表达了如此强烈的想要参与到实验当中的意向,陈慕武肯定不能直接拒绝他。   但是爱丁顿提出来的要帮忙打下手,这件事情还是算了。   虽然说无论是氢,是氘还是反应所生成的氦-3,反应前后的这三种物质都不具备放射性,对人体来说相对安全,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这个人工核聚变的实验就没有任何危险。   首先是粒子加速器的球形电极处会产生上百万伏特的高电压,必须小心翼翼的穿着经典隔离衣服,做好各种绝缘措施,才能防止人体被静电所击穿。   还有就是不管是氢气还是氘气,都是可燃气体。   在这个环境下要防止明火的出现,同时也要避免有电火花的产生,氢气和氘气燃烧起来是小事,和空气混合之后发生爆炸,才是一件大乐子。   问题的关键是,把陈慕武和爱丁顿炸伤了无所谓,倘若是把那台被当做宝贝一样的粒子加速器给炸坏了,卢瑟福可能真的会和陈慕武拼命。   爱丁顿的热情肯定是不好拒绝,因而陈慕武打定主意,名义上让他在旁边打下手帮帮忙,然而实际上的所有操作必须全由自己一个人来完成,爱丁顿还是远远的站在一旁,当个观众就好。   想到这里,陈慕武笑着对爱丁顿做出了回应:“好的,爱丁顿教授,我这就去给英国空气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尽快制备出一罐氘气,运送到剑桥大学来.”   卡文迪许实验室能做到楼上楼下有吊灯,可却做不到每一个房间里都安装电话。   陈慕武只能跑到有电话的屋子里,向英国空气公司订购了容积最小的一罐液氘。   液氘的价格不算太贵,卡文迪许实验室也会足额支付全部的价钱,但空气公司那边其实很不愿意做这个工作。   一是制备液氘要求的温度更低,操作起来很麻烦。   二是陈慕武这边所需求的量太少,开一次机器不太划算。   不过就算是不情愿,空气公司也并没有拒绝这一请求。   剑桥大学是全英国最好的高等学府,卡文迪许实验室有了陈慕武之后,又随时都可能在研究中找到新的发现,液氘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只要和卡文迪许实验室搞好关系,如果将来他们的一些发现恰好与低温物理学有关的话,空气公司说不定也能成功得到授权,把技术层面的发现转变成工业上的应用,进而从中收获好处和利益。   在电话中,英国空气公司向陈慕武保证,一定会尽快液化分离液氘,并且在生产尽快的第一时间,就把罐子送到剑桥大学里来。   这个过程虽然很快,但陈慕武估摸着怎么着也得等上几天的时间。   他向爱丁顿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让天文台台长稍安勿躁,回去等候消息。   什么时候英国空气公司把实验所需要的液氘送到以后,自己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天台找爱丁顿,请他再次去到粒子加速器这里,帮忙进行实验。   只是,爱丁顿似乎对这件事情有着自己的看法。   “陈,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自行制备氘气呢?”   听到这个问题,陈慕武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刚刚那个电话似乎是白打了。   “教授,说实话,我也想在实验室里制取,只是当初我发现液氘的仪器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而是在伦敦皇家研究所里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   “与其折腾一趟,跑到伦敦去再跑回来,就为了制备那么一点点液氘的话,还不如等英国空气公司制好之后把罐装氘气给送过来,两者基本上差不了太多的时间.”   “不不不,”爱丁顿摇了摇头,“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问,既然我们要做的实验是用被加速过后的氘核去轰击靶子里面的氘,然后获得氮元素。   那么为什么不能以此类推,直接用质子轰击质子,不就可以获得氘核了吗?”   好好好,爱丁顿又提出来了一个“好”问题。   他最新发言当中的槽点变得更密集了,陈慕武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下嘴。   爱丁顿以为陈慕武要做的实验是氘轰击氘生成氦-4,这个观点还算情有可原。   因为一开始爱丁顿的想法就是用四个氢聚变成一个氦-4,有了氘之后,不仅会让参与聚变反应的粒子数变少一半,还能帮爱丁顿解决一个之前没有想好的大问题。   那就是四个质子带的是四个正电荷,而生成的氦-4核,只带两个正电荷。   如此一来,四个质子聚变的时候,还要额外再加上两个带负电的电子,必须同时由这六个粒子参与,才能让核反应前后达成电荷平衡。   而两个氘核带两个正电荷,这次不用电子参与反应,就能达到电荷平衡了。   因为现在的物理学家们还不知道微观粒子之间还有强弱两种相互作用,都以为带电的粒子无论排斥还是吸引,都是库仑力的作用。   在爱丁顿的初始理论当中,且不论四个质子和两个电子,这六个运动中的粒子必须同时汇聚在一起才能聚合成一个新粒子的概率有多低。   只说这六个粒子当中既有吸引又有排斥,库仑力会让它们的运动轨道发生偏转从而阻止聚变的发生。   所以在爱丁顿的计算里,必须让粒子们获得足够大的动能,也就是在温度足够高之后,能够突破库仑力的阻碍,让它们最终聚合到一起。   这个足够高的温度,经过计算应该在百亿度。   而对现实中的太阳进行估算,其中心区域的温度只能在四千万度左右,和理论差了好几个数量级。   所以爱丁顿的聚变理论刚一提出来就被其他天文学家们所否定,认为完全是无稽之谈。   爱丁顿听说陈慕武要用氘来进行实验,下意识地就带入到了氘和氘生成氦-4的反应里面。   他认为一下子从六个粒子参与反应,转变成两个粒子参与反应,库仑力带来的排斥效果可能会降低,因而反应所需的温度也很有可能会随之降低。   用氘轰击氘确实能产生核反应,但最后生成的产物不是爱丁顿想象中的氦-4,而是氢-3,也就是氚。   原时空中,卢瑟福和奥利芬特就是用这个反应找到了氢的第二种同位素。   陈慕武觉得如果这次还有额外时间的话,倒是可以装成不知情的样子进行一下尝试,把氚的发现权也收归到自己的名下。   但是爱丁顿在话语最后提出来的,用质子轰击质子,进而产生氘核的这个想法,让陈慕武有些哭笑不得。   用质子轰击质子,两个质子会先聚变成双质子,也就是没有中子存在的氦-2原子核。   然后其中一个质子通过弱相互作用向外发射一个正电子和一个电子中微子,变成中子,让氦-2变成氘-2。   因为一个氘核的质量比两个氢核的质量要大,根据质能方程来看,这个反应是一个吸能反应,所需能量大概在百万电子伏特的数量级。   把质子加速到这个能量,对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粒子加速器来说,并不算困难。   而困难的是生成氦-2原子核后,这个双质子核会有超过%的概率在小于一纳秒的时间内衰变回两个质子,并且分开。   氦-2原子核衰变成氘核的概率,低于万分之一。   太阳等恒星当中普遍存在这个反应,那是因为恒星的体量巨大。   而且太阳里面的质子和质子也不是通过高能量结合到一起,而是通过量子隧穿效应突破库仑壁垒,平均反应时间在亿年数量级。   可对于物理学家们来说,想要在实验室中把这个反应重现出来,比大海捞针要困难得多。   只能说爱丁顿的想法是好的,但陈慕武希望他下次不要再想了。   可他又不能和爱丁顿直说,只能找借口把这件事情给搪塞过去。   “教授,不知道您看没看过粒子加速器建成之后,我们实验室发表的相关论文吗?”   爱丁顿摇了摇头:“这我还真没有,我只知道你造出来个了不起的大家伙。   陈,那些论文中有什么新的发现么?”   “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发现.”   陈慕武稍微凡尔赛了一下,那些反应在他一个过来人的眼里,确实也就那样。   可是从零到一,从无到有,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他把话说得玄之又玄,爱丁顿更加摸不着头脑:“那你还提这几篇论文做什么?”   “教授,我是想说,虽然没做出什么了不起的发现来,但是也多多少少用被加速过的质子去轰击其他靶元素,得到过几种已经存在或者是新发现的原子核。   “但如果仔细阅读实验室发表的那几篇论文,就能得知,这台加速器上从没生成过氘核。   “难道说这是因为实验室里没人做质子轰击氢气的实验吗?   “恰恰相反,是因为有人已经进行过尝试,氢核和氢核之间,至少在这台加速器上不能发生聚变反应,只是两枚形状大小质量都相同的圆球进行了一次碰撞而已。   “不妨让我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利用粒子加速器不能制备出氘来,我们只能等着英国空气公司那边把液氘送过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实验.” 第347章 86激动人心的时刻   “可是,”爱丁顿依然有点儿不死心,“你所说的两个氢原子核不能在一起聚变成一个氘原子核,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陈慕武不知道爱丁顿又想到了些什么奇怪的点子,他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摆出一副很疑惑的表情盯着爱丁顿。   “比如说,是不是因为加速的电势差不够大,所以没有把氢原子核加速到使其具有足够大的动能,所以两个质子之间只能发生弹性碰撞,或者说它们连弹性碰撞都没有发生,直接因为同性相斥的库仑斥力给弹开了呢?”   加速电压这个数量,应该是足够的。   可是陈慕武现在拿不出证据,而且就算解释也说不通,所以他只好含糊其辞:“可能吧,但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我们建造出来的这台粒子加速器,它最高也只能把质子的能量加速到百万电子伏特的数量级,再高的话就无能为力了。   “至少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在定格条件下加速质子,大家依然没能发现两个氢原子核能够发生聚变,产生一个教授您希望见到的氘核.”   爱丁顿同样很无奈:“好吧,既然是因为这台粒子加速器最大加速电压的限制,这件事情确实不好办。   但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因素。   比如说,两个氢原子核撞击在一起没能发生聚变而生成一个氘核,让我想想……”   藏在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目光凝重,看的出来爱丁顿确实是在认真思考:“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说两个氢原子核带两个正电,而一个氘原子核只带一个正电。   这个反应前后因为电荷不守恒,所以才没办法发生?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们应该往这个实验里面再加上一些自由电子!”   爱丁顿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为什么卡文迪许实验室做粒子轰击实验会失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激动不已。   “呃,教授,教授!请您冷静一点.”   爱丁顿的想当然,让陈慕武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知道正电子的存在,不知道一个带正电的质子可以通过正贝塔衰变释放一个正电子和一个电子中微子而转变成一个中子,所以为了满足电荷守恒定律,必须让反应中增加一个能够平衡反应前后电荷量的带负电的电子,爱丁顿能想到这个问题,确实能算是情有可原。   因为在卢瑟福提出来的原子核组成中,核内除了质子之外,还有由一个质子和一个电子组成电中性粒子。   所以按照卢瑟福的原子核模型,一个相对原子质量为4,带的电荷量为两个正电荷的氦-4原子核,其内部的组成部分,就应该是两个质子,和两个由质子和电子组成的电中性粒子,加在一起就是四个质子和两个电子。   不过就算爱丁顿认为是电子在平衡电荷守恒,也不能说整个反应前后都没有出现电子。   难不成为了能让反应环境当中增添一些电子,应该要往加速器里面再加一个阴极,让它往里面发射阴极射线么?   不管是谁说这个反应里面没有电子的存在,陈慕武就要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   虽然粒子源中产生的氢原子核,是利用把氢气变成的氢分子、电子和质子组合而成的等离子体,再利用加压整流把氢原子核从中分离出来的。   但是,这个轰击实验靶子,可并不同样是游离于空间之中的氢原子核,而是填充在反应空间里的氢气。   被加速的质子会有一定的概率碰撞到氢分子当中的一个氢原子,然后再尝试着进行核反应。   而一个氢分子当中,不光是有两个氢原子核,除此之外,还有组成共价键的一对电子。   电子一直都存在于这个反应之中,只是爱丁顿下意识地忽略了,认为其不存在而已。   如果想要达到他所设想的那样,利用一个没有电子的氢原子核,去轰击另外一个没有电子的氢原子核,也不是不能办到。   但是想要实现这个目的,就需要两台粒子加速器面对面摆放,两边分别加速一个质子,再让这两个质子相向而行,来一个面对面的“撞击”。   但这个想法对于卡文迪许实验室来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他们没有第二台粒子加速器。   听到陈慕武细致入微的解释,爱丁顿总算是接受了他的观点,也认识到了自己刚刚的想法似乎是有些天真。   为了能够彻底说服爱丁顿,陈慕武甚至还去翻找了存在资料室里的云雾室照片,让前者通过照相底片上清楚记录下来的影像,和通过云雾室轨迹计算出来的粒子数据,彻底相信质子和质子轰击到一起,然后生成的产物同样也是质子和质子,并没有氘原子核的出现。   这下子爱丁顿总算是没了话说,刚刚激动万分的心情也消失不见,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那样,低下了头。   不过他心中的希望也并不是完全被熄灭,现在的爱丁顿只盼着英国空气公司的那帮人,能够赶快把他们制备出来的液氘,在第一时间送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来,然后他们就可以进行实验看看他们的设想到底成不成功,太阳里面的能量来源,是不是就是自己所预言的核聚变反应。   爱丁顿已经再不去想自己早先的那套理论,什么四个质子和两个电子,聚合到一起变成一个氦原子核。   他现在觉得陈慕武的那个想法更加合理,两个相对原子质量为2,带电量为1的氘原子核,聚变成为一个相对原子质量为4,带电量为2的氦-4原子核,整个核反应当中不必要再出现额外的电子参与,不是更加合理了么?   ——显然爱丁顿还不知道,这个实验的产物,其实并不会像他想象当中的那么合理。   作为贵格会的忠实信徒之一,爱丁顿已经在心中开始默默祈祷,他无比希望陈慕武接下来在粒子加速器上进行的实验,能够不走一点儿弯路,不出现任何差错地直接成功。   几年之前,他和陈慕武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成功地在剑桥大学天文台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大行星。   但愿这一次,他们两个人能够复刻上一次的辉煌,共同携手勘破太阳,或者说恒星,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光和热的奥秘。   通过各种摆证据讲道理,陈慕武总算是把从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开始就显得无比激动的爱丁顿,给重新劝回了平静状态。   并且他还向后者承诺,只要英国空气公司一把他们制备的液氘送到实验室,自己就去天文台通知爱丁顿,让他和自己一起到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实验室里去做实验。   爱丁顿有些遗憾又有些憧憬地离开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陈慕武终于可以吐槽,这都哪儿跟哪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   《泰晤士报》的记者上门采访也好,爱丁顿提前结束假期,风风火火地从康沃尔郡赶回到剑桥大学也罢,这些有点儿无厘头但又真实发生的事情,其根源就在于美国威斯康星州的那个叶凯士天文台的叫做埃尔维的天文学家,你说伱没事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想不开,说出太阳随时都可能会爆炸这种鬼扯的话呢?   美国的无良媒体们,还有英国的媒体也真是的,为了销量不择手段,他们越传播民众就越恐慌,民众越恐慌他们就越传播,这一波的流量属实是被他们给赚麻了。   当然最赚的还要数他陈慕武,明明想着在暑假剩下的这段时间里,什么都不做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帮着卡皮察操办一下他即将到来的婚礼。   但新的物理学成果就这样被埃尔维给送上门来,他要是不笑纳的话就是傻子。   而且把这几个核物理学实验做出来,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那就是十月份召开的索尔维会议上,重新回归到国际物理学家大家庭的德国物理学家们,包括一直对量子力学持反对态度并且保留意见的爱因斯坦,很有可能借机向自己这个量子力学的提出者发难。   在陈慕武的心里面,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众人,包括剑桥大学的爱丁顿,他们肯定是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己。   而哥本哈根的玻尔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还有自己去年收的小弟海森堡和冯·诺依曼,以及那个口嫌体正直的泡利……   为了保险起见,陈慕武还从剑桥大学带上了那位一直都对因果关系持否定态度,近期又在努力钻研量子力学的维特根斯坦。   准备了这么多手措施,陈慕武觉得爱因斯坦这次更不可能从他这里占到便宜了。   陈慕武觉得如果爱因斯坦还是像历史上那样对量子力学发难的话,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他们就能抢先一步站出来迎战。   等到那个时候,整个索尔维宫的会场里的众位物理学家们,都还在讨论着量子力学,只有他陈博士一个人又提出来了新的东西,不但在实验室中利用粒子加速器找到了除了氘之外的氢的第二种同位素氚,还完成了人工干预下的首次核聚变。   陈慕武决定不提前提交自己准备在会议上宣讲的论文,而是给他们来一个大惊喜。   估计在索尔维会议上揭晓答案的时候,那些物理学家里面感到最吃惊又是最高兴的,应该是他的那位刚刚从遥远的新西兰回到欧洲的老师卢瑟福。   自己的好学生陈博士,又在实验物理学方面取得了新成果,卢瑟福为此而感到骄傲和高兴是当然的。   但还不止于此,让他更高兴的,应该是另外一件事。   因为无形之中,陈慕武又能用他自己做出来的新的实验成果,给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粒子加速器做了一个广告。   说不定在年初的科莫会议上卖出去一波之后,开完第五届索尔维会议,粒子加速器又能再多卖出去几台。   ……   英国空气公司难得高效率了一次,电话打完之后没过几天,他们就送来了装在金属罐里面的被液化了的氘气。   陈慕武也如约在实验药品送到之后,去天文台喊来了这几天一直茶不思饭不想,全部心思都在记挂着他的这个实验的爱丁顿。   就连前不久刚刚在英国本土发生的那次日全食的观测数据,他都没有任何动力去处理。   听到找上门来的陈慕武送来的好消息,他终于像是灵魂重新回到了肉体当中来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着陈慕武就往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实验室里跑,甚至都忘了骑上他那辆心爱的自行车。   然而到了实验室之后,爱丁顿就被限制在了准备室中活动。   陈慕武再三向爱丁顿强调,装有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屋子,绝不许他向里面迈哪怕一步,他只能在玻璃窗后面看着陈慕武自己一个人操作。   爱丁顿嘴上说着客随主便,答应地很痛快,但是心里的真实想法还是有些不爽的。   他觉得陈慕武这不是小心谨慎,而是太小气,生怕自己把他的宝贝粒子加速器给弄坏。   自己只是想近距离第一时间得知实验的结果而已,而且那个大家伙全部都是用金属打造的坚硬零件,他也就是摸摸而已,又不进去,怎么可能会把加速器给弄坏呢?   只能说爱丁顿又一次错怪了陈慕武,对后者来说粒子加速器只是对外的要价夸张,但其实本身并不值钱。   就像爱丁顿想的那样,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爱丁顿和他自己的安全着想。   陈慕武很害怕爱丁顿这个很长时间没接触过物理学实验的人,贸然进去操作会带来安全隐患。   他很可能因为一个操作不当,就让自己的身体成为导体触电。   或者是不小心造成氢气泄露,然后再因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火花,让陈慕武跟着他一起螺旋升天。   反正实验结果,总是要在拍摄云雾室轨迹的照片上才能看到。   就算陈慕武自己进去,也不过是操纵机器,拍摄照片而已。   他和爱丁顿说好,等拍摄到足够多的照片之后,一定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寻找那里面可能会出现的氦原子核。   陈慕武磨了半天嘴皮子,总算是把爱丁顿给安抚了下来,让他能够静静地坐在准备室内等着自己,等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第348章 87如何固定氘原子   陈慕武这次要在粒子加速器上做的是两个实验,分别是等在准备室之外的爱丁顿,想要看到结果的那个用氘原子核轰击氘原子核的实验;还有自己真正想要做的那个让氘原子核和氢原子核发生碰撞的实验。   所以他这次选择把液氘汽化后所产生的氘气,充入了已经排空了氢气的粒子发生器当中,准备依葫芦画瓢,把氘气变成等离子体,然后再通过电压筛选,把带正电子原子核拍出来,当做两次实验当中的粒子来源。   把氘气充入到粒子源里面,能够算得上是整个实验里最简单的一步。   做完这项工作以后,陈慕武开始待在粒子加速器面前发呆,而爱丁顿则是待在实验准备室里,透过玻璃观察着里面正在发呆的陈慕武。   过了好一会儿,在外面的爱丁顿都已经等得隐隐有些不耐烦,在里面穿着静电隔离服的陈慕武才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没有去选择操纵面前的粒子加速器,而是关上了粒子源的阀门,然后走了出来。   爱丁顿十分不解地问道:“什么情况,陈?”   “陈慕武的脸上带着苦笑:“我觉得今天的实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做不成了.”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机器坏了?”   刚才还是十分不解的爱丁顿,听到回答之后就立刻变成了十分震惊的状态。   “也没什么大事,是我这里出了问题。   我对实验的准备不足,把操作粒子加速器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你不是粒子加速器的设计人吗?怎么连这台机器都不会用呢!那就快去找能够操作这台机器的人来,我们要做的这个实验背后的意义很伟大,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爱丁顿教授,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最会操作这台机器的两个人,现在他们一个在美国,另一个不知道是在德国还是在苏连,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   看着爱丁顿眼睛上面那两条眉毛越拧越紧,表情也是越来越急切,陈慕武终于不再卖这个关子:   “但就算他们回不来,这件事情我也能解决。   因为出现的问题不是我不会使用这台加速器,——我当然会使用——,真实的原因是我们的实验材料准备不足.”   爱丁顿被他说得越来越迷糊:“你说要氘气,英国空气公司连夜把液化好了的液氘送了过来。   而这里又有现成的粒子加速器,还缺什么实验材料?还能缺什么实验材料?”   “缺氘……”   “缺氘?”   听到陈慕武给出来的理由,爱丁顿终于要忍不住爆发了。   就算陈慕武今天不想做实验,他但凡能选一个稍微合理一点儿的借口,都能把自己这个门外汉给糊弄过去。   结果他居然说缺氘,明明英国空气公司送来的液化气罐,现在正摆在准备室的角落里!   还有,如果没有氘气的话,那他刚刚往粒子源里充入的,又是什么东西?   原来还挺喜欢陈慕武的,谁能想到他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爱丁顿教授,等我说完!”   趁着爱丁顿爆发之前,陈慕武赶快打断了他的施法吟唱。   因为他深知爱丁顿身上有着两面性,既是一位儒雅随和的英国绅士,又是一个动手揍起人来毫不留情的莽撞大汉。   如果对方一个控制不住,也像上次打《哲学杂志》编辑部的编辑那样,一个拳头砸在自己脸上,那陈慕武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说的缺氘,并不是指缺的是液氘或者氘气,而是缺少了一种能够把氘原子固定在靶子上的方式.”   韩昌黎公有言,“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陈慕武这次倒霉就倒霉在了“荒于嬉”上面。   他确实带着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一起制造出来了世界上第一台粒子加速器,也指导着他们通过利用被加速的氢原子核轰击金属靶,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核嬗变的实验。   可是在那之后,陈慕武就开始当起了甩手掌柜,基本上他把粒子加速器这边的一切大事小情都交给了他们两个人。   一段时间以来,陈慕武只知道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在他们两个的帮助下,用这台粒子加速器做了很多轰击实验。   他对这些实验都有了大体印象,所以前几天才能很快就从资料储存室里找到用被加速的质子轰击氢原子的云雾室轨迹照相底片,向爱丁顿展示这两个氢原子核撞在一起,也是不会产生氘原子核或者是氦-2核的。   但如果要是更进一步地问起那些实验具体是怎么做的,陈慕武就开始变得不知情了。   他也是刚刚站在粒子加速器前,才发现了这么一个严峻的问题。   之前在粒子加速器上做靶子的,无论是金属元素还是非金属的晶体,由这些东西制作成的靶子,都是固体。   可他这次要当做靶的是氘,在常温常压下一向都是以气体的形式存在,又该如何才能把它固定在靶位上呢?   陈慕武在实验室里站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来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   他只好离开了安装有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屋子,脱下静电隔离服重新回到实验准备室里,和爱丁顿详细解释了自己遇到的问题和苦恼。   就算陈慕武说的有理有据,可脾气上来了的爱丁顿仍然有些不依不饶。   “你之前不是和我解释,因为氢分子中有两个电子,所以电荷量到最后还是能守恒的。   那个不就是用的氢气吗,怎么换成氘之后就不可以了?”   “教授,那可能是当时我考虑不周,以为氢气就可以当做靶子,完全没往粒子加速器的深处想.”   爱丁顿竟然想到了氢气,他也就同样想到了几天前,陈慕武给他找出来的那张云雾室照相底片。   “陈,还是那一次,伱不是还给我找到了一个用质子轰击氢原子核的照片吗?他们又是怎么做出来的实验呢?”   “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   被抓包的陈慕武很尴尬。   爱丁顿生气归生气,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好发泄,毕竟实验要紧。   当初如果不是陈慕武在对那个《泰晤士报》记者提出来,太阳当中的核聚变可以有新的形式存在,他到现在还是对这个想法持一个悲观态度。   而且现在陈博士的两个助手都不在剑桥,想要在粒子加速器上操作进行这个实验,还非得是他不可。   心中当然还有些气愤,不过爱丁顿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轻声安慰陈慕武道:“那我们就去翻翻他们的论文吧,说不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离开粒子加速器实验室的时候,爱丁顿不再像来的时候那样欢欣雀跃。   去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路上,两个人相顾无言。   陈慕武很快就从资料室里面找到了前不久发表的利用质子轰击一系列元素的论文,也在论文里找到了轰击氢原子核的那部分。   果然就像他站在粒子加速器前参禅的时候领悟出来的道理一样,他们在实验当中加入到粒子加速器当中去的,也不是由氢分子组成的氢气,而是把氢原子固定到了晶体当中。   看到这个思路后,陈慕武才当了一回事后诸葛亮。   他在心中暗自抱怨,自己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小居里夫妇为了检验铍射线究竟是不是伽马射线,就是利用了富含氢原子的石蜡块,为的就是能够增大铍射线和石蜡中氢原子碰撞的概率,更容易把质子从石蜡当中给打出来。   他自己前两天也用到了这个办法,为什么今天就把这个方式给忘记了呢?   当然,在那篇用质子轰击氢原子的论文当中,并没有使用石蜡,而是选择了无机化合物,比如氯化铵nhcl或者亚硫酸铵(nh)so。   对于陈慕武来说,这倒是个一个不错的选项。   因为石蜡当中虽然富含氢原子,可那些原子都是只含有一个质子的氕,陈慕武根本就找不到富含有大量氘原子的石蜡。   而无机化合物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样不能在天然矿物中找到富含有大量氘原子的氘代氯化铵ndcl或者氘代亚硫酸铵(nd)so。   但是现在已经有了最关键的材料液氘,这些无机化合物完全可以在实验室里小规模的合成。   看过论文之后的陈慕武,向爱丁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做那个氘核轰击氘原子的实验,就必须先要找个化学实验室,利用氘气制备一部分氘代氯化铵ndcl。   陈慕武最终选择的是氘代氯化铵而不是氘代亚硫酸铵,不是因为前者在那篇论文当中的排名更靠前,而是因为制作起来更加方便。   氮气n和氘气d的体积一比三,在五百度左右的高温下,利用铁触媒进行催化,就可以变成氘代氨气nd。   工业上合成氨用的就是这个办法,在实验室中复刻虽然费时费力,但终究还是能把氘代氨气给合成出来的。   有了氘代氨气之后,就该轮到制作另外一种材料,也就是氯化氘了。   这个制作起来比氘代氨气更加简单,只需要让氘气在氯气当中燃烧,产生苍白色的火焰,直到集气瓶当中的黄绿色渐渐消失,就是产生了氯化氘气体。   然后把氘代氨气和氯化氘混合,就能产生大量白烟,也就是氘代氯化铵的固体粉末。   陈慕武两辈子都没怎么接触到过化学实验,这些浅显知识还是通过他仅存的高中记忆回想起来的。   还有什么氢气燃烧之前需要验纯,收集一试管气体管口向下靠近点燃的酒精灯,尖锐的爆鸣声就是不纯,微弱的噗噗声就是纯净。   知识是没忘记,但是动起手来有多大的把握,他却说不准。   陈慕武又觉得氘代氨气和氯化氘混合之后,收集生成的烟雾状氘代氯化铵产物似乎很困难。   不如把这两种气体都通入到水里面,变成氘代氨水和氘代盐酸,再把两种溶液混合起来,应该就能得到氘代氯化铵的水溶液了吧。   在水溶液的基础上对氘代氯化铵进行结晶,应该比起收集那些燃烧后形成的固体粉末来要容易一些。   但是如果制作水溶液的话,就又要面临一个问题。   前面从氨气的合成,到燃烧获得氯化氢,他都在一直确保着里面所有用到的氢原子都是氘。   同理,制作水溶液时所需要的水,如果使用的是普通的蒸馏水ho的话,氘代铵根在水中会发生水解,nd可以被离子化氘离子d和氘代氨nd,同时释放能量。   而氘离子又能和水中微弱电离的氢氧根oh结合,变成半重水hdo。   有氘原子通过水解进入到了水中,就有同样数量的氢原子进入到了铵根里。   这么一来,从氘代氯化铵水溶液中结晶出来的晶体,很有可能并不是纯的ndcl,而是ndhcl,里面会被掺杂上一些氕原子。   假如为了保持纯粹,那么制作水溶液的时候就不能使用普通的蒸馏水,而是应该用重水do了。   可是重水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没有,他们只有英国空气公司送来的液氘。   早知道买什么液氘,就应该直接买重水。   不管是电解重水还是往重水里面扔一块钾,都能很轻松地制取出氘气来。   但这也就是想想而已,虽然因为陈慕武提前发现了氘,之后不久又发现了重水,世界上的第一家重水工厂此时也已经开始建造,但是是现在还没有生产重水的能力   瞻前顾后了半天,陈慕武最终决定还是就选择普通的蒸馏水,而不是再去考虑什么重不重水的问题。   甚至连氯化氘他有不打算自己制备,而是大大方方地使用现成的盐酸。   反正都已经用上普通的蒸馏水了,那么产出的氯化铵分子中有到底有一个氢原子还是两个氢原子都无所谓。   他只要保证能够用氮气和氘气产生氘代氨气,让最终生成的氯化铵晶体含有氘,成功地把气态的氘气固定成为固态的氘原子,适合放到粒子加速器里当靶子,那么一切就万事大吉。   更何况他不仅要用氘原子轰击氘原子,还要轰击氢原子。   这个靶子上两种氢的同位素都有,说不定还能取得一石二鸟的效果。 第349章 88爱丁顿的好运气   陈慕武向爱丁顿详细解释了自己即将要进行的化学实验中的每一步,又费了不少口舌,才最终劝说后者认可只用氮气和氘气合成氘代氨气,剩下的盐酸和蒸馏水都用现成的,而不是再一一制取。   认可想法不代表爱丁顿赞成这个做法,在他心中依然坚持那个朴素的想法,那就是氯化铵靶子上的氘原子越多越好,数量越多,被加速过的氘原子核轰击在上面的概率就越大。   他完全不知道陈慕武既要完成氘氘聚变,又要完成氘氕聚变,这么为的就是一箭双雕。   而且也幸亏爱丁顿没有固执地一再坚持下去,否则就算陈慕武制作出来了几乎百分之百纯度的氘代氯化铵ndcl,然后再用被加速过的氘原子核进行轰击,也绝无可能找到爱丁顿想要知道的太阳内部发生核聚变反应的方程式。   虽然用氘核轰击氘核会产生有放射性的氚-3原子核t,而具有放射性的氚原子核又会进行贝塔衰变释放一个贝塔粒子变成氦-3,   t→he+e。   但是氚的半衰期在十二年半,氘氘核聚变反应当中生成的氚大量衰变不太现实。   既然把一切都已经设计好,爱丁顿又开始催促起陈慕武赶快去化学实验台上,制作那些含有氘原子的氯化铵靶子。   他还认为粒子加速器是高精尖的实验仪器,不让自己碰也就罢了,像接下来要进行的这种简单的化学实验,陈慕武总没有再拒绝自己不让帮忙的道理。   陈慕武实在受不了爱丁顿的热心肠,总算是答应了他的请缨。   他分配给了爱丁顿一项最简单的任务,那就是制取氮气。   在工业中大量获得氮气的办法,是通过液态空气当中各种气体沸点不同的这个条件进行分离的。   而在实验室里,一般都用加热饱和氯化铵溶液和亚硝酸钠的混合物来获得氮气,   nhcl+nano=加热=nacl+2ho+n↑。   这个化学反应从反应物到产物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危险,而且所需的反应条件也只不过就是加热而已,对爱丁顿来说应该是很轻松的。   唯一有危险的一点,就是从反应里生成的氮气,在收集之前要进行干燥处理,排除掉那些因为加热而产生的水蒸气,获得更加纯净的氮气。   帮忙把烧瓶、分液漏斗、酒精灯、三脚架和石棉网等等实验器材都安装好之后,陈慕武再三叮嘱爱丁顿,请他不要去触碰那个装有浓硫酸的干燥瓶。   在陈慕武这个五十步的指导下,爱丁顿这个一百步兴致勃勃地完成了实验,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较为纯净的氮气。   然后收获到了满满参与感的爱丁顿,终于可以安静地站到一边静静观看陈慕武是如何用自己制取出来的氮气和氘气一起合成三氘化氮,又是是如何制作氘代氨水,并和盐酸一起发生反应,最后从得到的溶液当中提纯结晶出含有氘原子的氯化铵晶体来。   爱丁顿看得心满意足,陈慕武做得满头大汗。   他的化学理论知识不可谓不丰富,但是实际操作经验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实验,终于得到了能够把氘原子转化成固体的含氘氯化铵。   至此,他们要做的实验室只是取得了一个阶段的成功,接下去即将进行的才是重头戏。   就算身边的爱丁顿不催促,陈慕武也不能在这里来个半场开香槟。   他马不停蹄地把费了一番力气才得到的氯化铵晶体,打磨制作成了能够放到粒子加速器里的靶子,然后和爱丁顿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护送着这个宝贵的晶体靶,再次从卡文迪许实验室返回到了安装有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实验室里。   “早知道做实验这么有意思的话,我当初就不应该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   走在路上,爱丁顿又一次切换回了兴奋状态。   “但现在的实验室和我们那时候比起来,也算是今非昔比了,实验仪器更加丰富,实验的范围也更加广泛。   “我记得当初我们在汤姆孙爵士的手底下,只能研究两门学科,不是热学就是电学,而电学也只能研究两种东西,一种是阴极射线,一种是阳极射线。   “陈博士,还是你们这一代人更加幸福一点儿.”   看着身边的爱丁顿的状态,陈慕武总觉得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种走在春游路上的小学生的影子,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兴奋的状态。   “教授,话不能这么说.”   到了剑桥大学之后,退居二线的老汤姆孙帮过自己不少忙,还曾经带着自己一起打高尔夫,一起去看板球比赛。   他陈慕武能算得上是老主任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新生代中唯一一个嫡系,当然要替自己的师爷三一学院的院长辩驳几句。   “如果没有汤姆孙爵士和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前辈们的努力,我们就不会得知,从阴极散发出来的那种射线其实是一束电子,更不会从电子入手,进一步知晓原子核内的结构。   “不管有多少层的物理学大厦,都要从下面还是一层一层地盖起,总不能跳过某一个楼层,而直接建设更上面的一层。   我们在物理学上取得的贡献,也是建立在前辈们的基础之上的。   “如果没有伽利略第一次发明天文望远镜,那么现在的天文学家们应该就和第谷还有开普敦那时候别无二致,仍然采用最朴素的办法,用肉眼来观测天上的星星。   “而如果没有汤姆孙爵士帮忙向开尔文勋爵基金会申请到的那一笔经费,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也就不能够把这台粒子加速器给建立起来,更别提我们今天会利用这台机器来做实验,并探索太阳当中的能量来源究竟是什么了.”   不知道自己替老汤姆孙辩白的话外音爱丁顿听没听得出来,但说话间,两个人已经重新回到了今天刚刚折戟沉沙的那间粒子加速器实验室。   太阳西斜,天色渐晚,在这剑桥郡的夏日里,就算陈慕武想要遵循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卢瑟福制定的不论实验做没做完,每天下午六点必须下班的规定,爱丁顿肯定也会第一个不同意。   所以他干脆就没说实验等到明天再做这种扫兴的话,而是准备挑灯夜战,把云雾室的照片全都拍出来为止。   粒子源当中有氘气,现在又有了固体靶,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对陈慕武来说就已经变得轻车熟路,不需要再面对熟悉又陌生的粒子加速器像之前那样双眼无神地发呆。   他把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到的含氘原子的氯化铵把装进了靶子的位置,将整个实验装置密封好,并在接口处涂抹上厚厚一层的乳白色凡士林之后,先是启动了真空机器,让里面慢慢变得越来越真空。   等真空度达标之后,就开始启动起电机的电源,让电荷传送带把从直流电源上提供的电荷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起电机的球形电极上面去。   用静电计检测到起电机的电压大概升高到一定高度,他才再次打开粒子源的电源和阀门,从氘原子核、电子和氘分子形成的等离子体当中抽离出氘核,发射进入加速轨道,经过高电势差的加速之后,和靶位上的氯化铵晶体发生撞击,然后静静等待撞击后的产物进入到被布莱克特改进过的云雾室,并拍下一张又一张的照相底片。   陈慕武要做的工作就是随时等候更换照相机当中的底片,然后偶尔给经过几次加速之后电压降了下去的起电机电极重新加压。   而爱丁顿要做的工作,则是在准备室中透过玻璃,观察陈慕武在里面所做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灯火通明的实验室外的天空早就已经黑了下去,陈慕武才总算拍摄完他们事先准备的若干张照相底片。   他关闭粒子源,关上机器,让起电机短路,把球形电极上积攒下来的电荷一瞬间释放。   然后打开机器取出里面的氯化铵靶,——如果实验不成功的话,这个靶子还要继续使用,——小心翼翼地收好之后,才抱着那一叠照相底片走出了实验室,重新回到了爱丁顿的身边。   “怎么样,实验成功了吗?”   陈慕武已经习惯了对方比他对这个实验更上心这件事,他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实验成不成功,反正是拍下来这么多的照相底片。   如果明天能够在其中任何一张底片中发现产生了除氘原子核之外的新物质的话,那才能说明我们的实验可能取得了成功。   “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可能要更进一步找到更多的实验数据;如果不成功的话,我们就要继续回到这间实验室里,重新进行今天的实验,直到成功或者一直不成功,进而重新设计新的实验.”   “为什么要明天,我们现在就看不更好吗?”   陈慕武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哈欠,爱丁顿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除了在化学实验室里用亚硝酸钠和氯化铵制了一次氮气之外,今天剩下的绝大部分实验,都是陈博士一个人操作,自己看得确实挺兴奋,但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就能感到一刻都不停的陈博士到底有多疲惫。   爱丁顿觉得自己身为一个长辈,似乎忘记了陈博士是一个誉满全球的物理学新秀的这层身份,而是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后辈年青人,把他压榨得有些过分,这让他的心中感到了一丝愧疚。   但是这种愧疚,也就持续了一晚上不到的时间。   一晚上都在想着地球背面的太阳,没怎么睡好的爱丁顿,在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敲响了三一学院里属于陈慕武的那间房间的门。   “早上好,爱丁顿教授.”   睡眼惺忪的陈慕武,从门缝中探出了脑袋。   “陈博士,早上好.”   门打开之后,爱丁顿也不客气,直接就推门而入,手里还抱着几张昨天拍摄的照相底片。   这让陈慕武觉得这个人还真有毅力,难不成他昨天晚上熬夜看了一宿底片,今天还能如此神采奕奕吗?   “您这是昨天晚上已经在照相底片上找到了核聚变产生氦-4核吗?”   即使脑袋依旧不太清醒,陈慕武却还是故意问了一个错误的问题。   然而爱丁顿的回答更为绝妙:“不不不,陈博士,这是我给你带来的。   “昨天晚上我睡不着觉,确实尝试着看了看照相底片,然后我发现我好像没这个能力。   “不过我还是从这几张底片上发现了一些东西的,比如有的轨迹线条粗,有的轨迹线条细。   有的轨迹曲率高,有的轨迹曲率低。   因为我实在是拿不准,所以才一大早拿过来让你看看。   “我已经叮嘱过学院里的仆人们,把早餐和茶——中囯绿茶,不是伱不喜欢的印度红茶——都送到这间屋子来,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先看完这几张照片。   等吃过早餐以后,我们再去实验室那里看其余剩下的底片.”   爱丁顿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乱响,都要溅到陈慕武的脸上来了。   “教授,我先去简单洗个漱,把脸上的脏东西都给洗下去,然后就来看您挑出来的这几张照相底片.”   没听出话语里的揶揄之意的爱丁顿,点头赞同。   把头伸到水泵底下,给大脑做了一个强制开机之后,陈慕武总算稍微清醒了一点儿。   他从早已进屋坐在沙发上的爱丁顿手里接过他精挑细选的几张照片,坐到自己的桌子旁仔细看了起来。   粒子在云雾室里的轨迹,粗细、长短和直曲等各项指标都是有说法的,和粒子带电的电荷量、质量还有入射时的速度都有关系。   不得不说,爱丁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他的运气也真是好。   陈慕武都没用尺子测量用纸笔计算,只是粗略看了看那些轨迹在磁场中的半径,就感觉爱丁顿把带一个正电的氚原子核还有带两个正电的氦-3原子核,全都给找了出来。 第350章 89氘氘反应的产物   在爱丁顿殷切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明明已经知道了具体结果的陈慕武,还是装模作样地拿出了尺子和纸笔,认认真真地测量并记下数据,然后在草稿纸上认真演算了起来。   基本上都是简单的四则运算,对陈慕武这个做题家来说没什么难度。   他手上的动作是笔走龙蛇,脸上的表情却强装出十分痛苦。   这让站在身边观察陈慕武和纸上情况的爱丁顿摸不定主意,只能在心中祈祷着自己和陈博士的努力不要徒劳无功,希望能获得一些正向的结果。   三一学院的男仆早就端来了准备好了的茶水、咖啡和包含有面包、培根和煎蛋的早餐,但两个人一个在努力计算,一个在努力看别人计算,谁也没动这两份早餐,任凭里面的热饮的渐渐降到和室温相同,停止热交换。   半晌之后,陈慕武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皱着眉毛抬起了脑袋。   “爱丁顿教授,恐怕我们还要再回去一趟.”   听到这句话之后,爱丁顿顿时变得焦急起来:“怎么了,陈?是这几张照相底片里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所以必须要回去翻看其他的照片吗?但是我找到的那些轨迹又代表着什么?里面一个阿尔法粒子都没有吗?”   “别急,教授,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慕武又把那几张照相底片,沿着办公桌的桌面推回了爱丁顿的面前。   他一边伸出手指指点着底片上的其中几条轨迹,一边继续向对面的暴躁绅士解释道:   “不是没有找到,而是找到的新产生的粒子有些过于多了。   “教授您看这一条,明显就是一个质子。   “它可能是氯化铵晶体靶子上的一个氢原子,被加速过后撞在靶子上的氘原子核给从氯化铵中撞了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氘原子核撞击到了其他原子上面,把这个质子从某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子x里面撞了出来。   “——就像是几年前布莱克特先生做的那个实验一样,他当时是用阿尔法粒子轰击氮原子,两个粒子融合变成了新的氧-17原子核,又从里面发射出了一枚质子。   “我们这个实验虽然没有阿尔法粒子,可还有被加速过的氘原子核,而氯化铵晶体中也有氮原子,说不定这两种粒子也能发生核反应,把里面的质子给打出来。   “……”   “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一直跟着陈慕武的解释一起思考的爱丁顿,打断了他接下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那就是被加速过的氘原子核一开始先是撞击到了氯化铵中的氘原子,这两颗粒子结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颗阿尔法粒子;   “然后这颗阿尔法粒子又和氯化铵中的氮原子发生反应,就像你说的那样,结合而成了一颗氧-17,并向外释放出一颗质子。   “而反应第一步当中的阿尔法粒子,它的本质就是一颗氦-4原子核。   “那这岂不是证明,两颗氘原子确实能够发生核聚变,产生一个氦。   “这个反应前后的质量亏损,能够根据质能方程转换成大量的能量——陈,我们成功地破解了太阳源源不断向外功能的奥秘!”   爱丁顿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说,到最后恨不得直接燃了起来。   陈慕武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这么多,他先是从云雾室的照相底片中指出质子,是为了在后续用质子做对比,来告诉爱丁顿新发现的那两种粒子,其质量应该是质子多少倍,所带的电荷量又应该是质子多少倍。   而且他也知道这枚质子的来源,是氘和氘发生核聚变的副产物,生成一个氚的同时,也产生一个质子,   d+d→t+p。   他没有想到,爱丁顿居然能别出心裁地认为是先生成了中间产物阿尔法粒子,然后通过与氮原子核的核嬗变产生了这枚质子。   陈慕武一时语塞,大脑飞速运转了几秒以后,才勉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可是,教授,我并没有从这些照相底片当中,发现哪怕一个氧-17原子核的踪迹.”   “那我们就去实验室里剩余的那些底片里找找看,看有没有这个氧-17,一旦发现,不就可以确定太阳当中的能量来源了吗!”   爱丁顿有些迫不及待。   着急的同时,他的脑子仍然保持着清醒:   “还有一种情况,假如云雾室里没有出现氧-17,那也有可能因为体积太大,而被卡在了晶格里面,没能够被轰击出来。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要想想其他办法,看怎么去检验氯化铵中掺杂的氧-17了.”   爱丁顿似乎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看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暗示陈慕武别愣神,赶快和他一起去实验室里看剩下的照相底片。   陈慕武只能尽力安抚他:“教授,先别急,容我先把手头的这几张照片分析完,我们再去实验室里看其他的也不迟.”   “我们不是已经找到质子了吗,还要分析什么?”   “您请看这里,”   陈慕武的手指又指向了照片上的另外一条轨迹:   “用刚刚发现的质子作参考,这条轨迹经过我刚刚的简单计算,他的带电量应该和质子的带电量相同,而质量在质子的三倍左右。   “还有这里的另外一条,它的带电量应该是质子的两倍,而质量同样为质子的三倍左右。   “这应该是两种不同的粒子,除了前面那个质子以外,也都是在轰击碰撞反应以后,出现的新粒子.”   陈慕武这次指出来的分别是氚原子核,还有氦-3原子核。   也就是他在装模作样计算之前,接过底片后一眼就认出来的那两种粒子。   “质量为质子的三倍?陈,你没有计算错吧?”   爱丁顿可不像陈慕武这样拥有着上帝视角,相对原子质量为3的新粒子的出现,让他感到有些困惑。   而且还是一个带一个正电荷,另一个带两个正电荷。   “当然没算错,因为我还在底片上找到了最初始的没有发生碰撞的氘原子核,喏,它在这里.”   陈慕武的手指又指向了另外一处,“这个粒子的电荷量和质子还有第一种粒子也相同,而质量在质子的两倍左右。   “这三种带电量相同,质量比为一比二比三的三种粒子,认为它们质子,氘核和一种未知粒子,便是当前最合理的一种解释.”   “那伱说这种新的未知粒子应该是什么?”   陈慕武的话语果然引诱着爱丁顿自然而然地提出来了这个问题。   “相对原子质量为3,所带的电荷量为一个正电荷,我觉得这是一种氢原子的新的同位素。   “如果说氘当初刚被发现的时候被叫做重氢,那么按照这个命名方式,这种新的同位素应该可以被称作超重氢。   “至于应该如何拉丁语将其命名,我不太会拉丁语,所以就不给他取名字了.”   “一种新的氢同位素?”   做实验之前,爱丁顿只想找到的是两个氘原子核聚合而成的氮,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那么这个超重氢是从何而来?   “是因为氘核轰击到了氯化铵晶体里面的氢原子,然后发生了相关的聚变反应吗?   “一个氘核加一个氢核再加一个电子,产生了一种带电量为1,相对原子质量为3的新原子核?   “这个超重氢的精确质量有没有办法能够测量?   “反应前后时的总质量究竟是增加还是亏损的?”   他在此基础上一口气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其实内心里比谁都清楚的陈慕武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   “您说是不是氘核和氢原子发生了聚变反应,我们可以再设计另一个实验对比一下,就比如说在粒子加速器上仍然使用我们昨天制作出来的那块含有氘原子核的氯化铵晶体吧,然后把粒子源中的气体从氘气换成氢气,用被加速过的质子轰击靶子,看它能否和靶子里的氘原子发生聚变反应。   “如果那个反应里面也出现了这个超重氢的原子核,那就说明它们确实发生了聚变反应。   “但具体这个超重氢原子的精确原子质量为多少,术业有专攻,我们还是要把这项工作交给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测量精确原子质量最准的人,阿斯顿教授.”   用加速过的高能质子去轰击含有氘原子的氯化铵晶体,这个实验也是必须要做的。   只要在实验的云雾室照片中找不到“超重氢”氚的轨迹,就能说明氘原子和氢原子的聚变反应不会产生氚核。   但是这个反过来的实验会产生那个带两个正电荷,相对原子质量为3的另外一种粒子,也就是氦-3原子核。   到时候再做一个用加速过的氘原子核去轰击不带氘原子的纯氯化铵nhcl,依然能够得到氦-3核,就能够完全证明这一点了。   “陈,你说的有道理,那就要辛苦你再去粒子加速器那里多做一个实验了。   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发吧!”   “不着急,不着急,”话说太多的陈慕武,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凉茶,“让我先把这第二种新粒子分析完。   带电量为+2,相对原子质量为3,爱丁顿教授,你觉得这个粒子是什么?”   “是,是氦-3?”   刚刚说到的同位素,让爱丁顿的思路打开了一些,可他仍旧有些不太确定。   “我也觉得是氦-3,您觉得它又是从何而来呢?”   按照爱丁顿最一开始的思路,质量为2,带电量为+1的两个氘核发生聚变,会产生质量为4,带电量为+2的氦-4核,也就是阿尔法粒子。   如果以此类推的话,质量为2,带电量为+1的氘核和质量为1,带电量为+1的质子发生聚变,产生的应该是质量为3,带电量为+2的氦-3核,而不是刚刚爱丁顿所设想中的质量为3,带电量为+1的超重氢核。   爱丁顿有些心虚地提出来了自己的修改意见:“会不会……是一部分反应当中有电子参与,所以就变成了超重氢核,而另一部分反应里面没有电子参与,所以才变成了氦-3核呢?”   尽最大努力好不容易憋住笑的陈慕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们要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实验才是。   您觉得会发生什么,是依然出现超重氢和氦-3核这两种新粒子吗?”   “我觉得发生什么不重要,实验能做出什么结果来,才是最重要的。   先吃早饭吧,吃完我们就去做实验.”   时隔几个小时以后,两个人再次回到了有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实验室。   陈慕武依葫芦画瓢,把粒子源中的氘气排空,再次充入一直以来都用的氢气。   他把昨天制造出来的氯化铵靶又重新回了相应的位置,然后依次启动机器,开始一张接一张地拍摄用加速的质子轰击含有氘原子的氯化铵靶的照片。   估摸着底片的数量用了个差不多,陈慕武才又依次关好机器,然后带着底片去暗房显影,最后把洗好的一摞新的照相底片带到了爱丁顿的面前。   不过他这个举动,只是宣告一下自己已经基本上做完了新的这个实验。   至于接下来在照相底片上寻找是否出现新的粒子这项工作,仍然只能让陈慕武自己一个人来。   虽然很焦急地等着实验结果,但又怕打扰陈慕武的寻找进度,因而直到他放下来手中拿着的最后一张底片,爱丁顿才开口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找到了吗?是不是同样会出现超重氢原子核和氦-3核这两种实验产物?”   “很遗憾,爱丁顿教授,我仔仔细细把这些底片都看了一遍,连每个边边角角都没放弃,但只在其中找到了一种粒子而已.”   “哪一种?”   “氦-3,超重氢的原子核在我们这个实验里面消失不见,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我觉得生成超重氢和生成氦-3的是两个反应,而不是是否有电子参与在其中。   “更大的可能是超重氢不是由氘和氢聚变产生,而是从氘和氘的反应中产生的新物质。   “因为这前后两个反应对比的话,只有氘-氘的反应没有发生.” 第351章 90一代新人换旧人   听完陈慕武“猜测”出来的最有可能的核反应原理,爱丁顿脸上的表情不能说是失落,只是感觉不管是反应物也好还是产物也好,都和自己曾经想象的不一样。   但他再转念一想又很快释然,之所以说物理学是一门建立在实验基础上的科学,不正是因为所有理论都应该要通过实验的检验,才能被称作正确的理论吗?   只是没有出现氦-4而已,又不是没有出现核聚变反应,而且如果真如陈慕武所说的话,那么不论是发现氚原子核,还是发现氦-3,都能算是一件不小的成就了。   “陈,你是说,氘原子核和氘原子核在一起发生了聚变反应,产生了一个氚原子核?但这个反应是不是质量和电荷量都不守恒?”   来不及失落,爱丁顿的大脑已经重新回归到了思考的状态。   “对的,目前来看确实不守恒,”陈慕武点了点头,“所以在这个反应完成后的产物除了氚之外,还要再多添一个质子,这样一来反应前后的相对原子质量一个是2+2,一个是3+1,都是4;而前后的电荷量也都是+2,质量和电荷量都变得守恒起来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教授您认为那个由阿尔法粒子和氮原子发生核嬗变生成的质子和氧-17,其真实来源应该是另外一个反应,也就是刚刚说过的氘和氘聚变生成一个氚还有一个质子.”   在粒子加速器上所做的实验到了这里,勉强能够算是告一段落。   但如果陈慕武的手下有任劳任怨努力搬砖的学生的话,这个实验其实还能更进一步。   比如说用氘原子核去轰击纯的不含氘原子的氯化铵,以及用质子去轰击不含氢原子只含有氘原子的氘代氯化铵。   还有就是用被加速过的阿尔法粒子去轰击氯化铵,看阿尔法粒子是不是能从氯化铵的晶格中精准命中里面的氮原子,进而发生核嬗变。   但现在正值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暑假期间,学生们和工作人员都放了假,陈慕武的身边没有什么人可用。   总不能把正留在剑桥大学准备结婚的卡皮察给拉到实验室里当壮丁吧?那么做可就太不地道了。   好在,陈慕武和爱丁顿的这篇实验论文还不急着发表,他们只是为了先搞清楚太阳当中的核反应方程是什么,现在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所以也就不再为了保证严谨性而急着进行下一步的验证性实验。   古代的射箭高手可以做到一箭双雕,而现在的实验高手陈慕武,也是可以做到在一个实验当中,同时发现两个核反应的方程式。   这让从康沃尔郡海边就开始期待结果的爱丁顿有些左右为难:“陈,现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氘原子和氘原子能够聚变产生氚原子,也能和氢原子聚变产生氦-3原子。   “那你说我们头顶上的太阳,里面发生的到底是哪一种反应?”   陈慕武很想直接告诉他是后者,但他又没办法把话说的言之凿凿。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我们需要先精确测量氚原子和氦-3原子这两种新发现的原子的精确原子质量,然后才能确定这两个反应是否都是前后存在有质量亏损的释放能量的反应。   “测量精确原子质量这件事,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有人比我们要熟练而且高明得多。   “我这就试着给阿斯顿教授拍一封电报,希望他能够提前结束休假,回到剑桥大学帮我们对这两种新发现的原子质量做一个精确测量.”   其实完全用不着那么麻烦,因为对目前的人类物理学水平而言,想要获得原子精确质量的唯一办法,就是用质谱仪。   如果把接在粒子加速器末端的云雾室换下,换上质谱仪,就能通过获得的数据计算得出氚和氦-3的精确质量。   只要接受过高等教育培训,并且有一定量的实验基础的人,谁都完全有能力来做这件事,包括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代理主任陈慕武,但事情总要讲究一个权威性。   阿斯顿的实验生涯中,测量了上百个元素及其同位素的精确原子质量,并把这些数据写进书籍里面发表了出去。   而且他身上又有着诺贝尔化学奖还有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两道光环的加持,一直以来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们,都以阿斯顿的数据为自己做实验时的标准,将其奉为圭臬。   让阿斯顿教授来测量这些数据,能让二人的实验更有说服力,   陈慕武这么做,绝对是为了实验着想,而不是他觉得连着几天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去做实验的路上有些疲惫,想要偷几天的懒。   向爱丁顿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对方很赞同陈慕武的观点:“陈,你还是留在实验室里,继续整理实验的数据吧,我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电报局还是我去好了.”   爱丁顿完全遵循了陈慕武的想法,在电报的末尾,他还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人一起邀请,总要比一个人的分量更重一点。   爱丁顿很快去而复返,等他回来之后,发现陈慕武正对着打字机的键盘疯狂输出。   “伱这又是在干什么?写论文吗?”   “不不不,”陈慕武在盲打的同时不忘朝着爱丁顿摇了摇头,“我给《自然》周刊的编辑部写一封快讯,告诉他们卡文迪许实验室刚刚又发现了新的两种同位素.”   卡文迪许实验室是英国物理学研究的最高圣地,对这所研究机构最信任,最无条件接受实验室里论文投稿,并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论文发表的,不是皇家学院的《自然科学会报》,而是另外一本期刊《自然》。   卡文迪许实验室和《自然》杂志的关系这么好,离不开两代人结下的善缘。   早期,卢瑟福的大量投稿,让这本期刊声名鹊起。   而后来他先后掌管的曼彻斯特维多利亚大学和剑桥大学的实验室,在实验室里取得的成果也是源源不断地向《自然》供稿。   后来,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又横空出世了一个陈慕武,更是继承了乃师身上的优点,隔三差五就给《自然》投一篇稿,宣布实验室里又有了哪些新的成果和发现。   世界上第一台粒子加速器成功建造的新闻,就是通过《自然》第一个向全世界宣告的。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靠着卢瑟福和陈慕武,《自然》周刊在科学杂志界的地位不断升高,他们当然也要反过来对卡文迪许实验室格外优待。   到现在基本上所有实验室里送过去的论文和快讯,基本上一周之内就能刊登在《自然》的显著位置上。   陈慕武现在写的就是一封快讯,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写好一篇论文,也完全没必要。   他要做的就是通过《自然》周刊这个平台,向全世界公布剑桥大学的爱丁顿教授和他自己,又发现了氢和氦这两种元素的各一种新同位素即可。   至于怎么发现的暂不赘述,敬请期待更加详细而具体的论文发表之后,自然就能够知晓了。   打完字的陈慕武,把纸从打字机上取了下来,递给爱丁顿让他过目。   “教授,您看看,这上面还缺什么内容需要补充吗?”   “陈,这些实验,还有实验后的具体分析,不全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你没必要带上我的名字。   你现在还正年轻,是需要有足够多的成果来撑场子的时……”   爱丁顿说着说着就知趣地闭上了嘴,或许他这番话面对别人说教的时候还有几分道理,可站在他面前的是诺贝奖最年轻的获得者、有很大概率能够第二次获得诺奖、黄帝星的发现者、宇宙膨胀说的提出者、数块奥运会金牌得主……   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实验,对陈慕武来说还真是不值一提。   “教授,要不是您提前结束休假,从南方的海边回到剑桥催促我做实验,我可能到了现在还没有开始动手呢!您不必推辞,这些实验成果,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的功劳。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把这封快讯装进信封贴上邮票,给寄到伦敦去了.”   “好吧,好吧.”   爱丁顿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同意了陈慕武的做法。   最先做出回应的是阿斯顿,他在给实验室里发来的回电中,指出三天之内一定会回到剑桥,然后就开始进行精确质量测定的工作。   收到这封回电之后,爱丁顿总算是暂时放下心来。   他明知道陈慕武不爱喝酒,但偏偏还想着拉他去老鹰酒吧喝上几杯,庆祝一下实验取得了第一阶段的成果。   陈慕武却没有任何答应的意思,接到回电之后他立即就改变了主意,在阿斯顿到来前的这三天时间里,刚好可以把之前设计的那两组对照实验在粒子加速器上做一做。   ——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等阿斯顿甫一测量完氚和氦-3的精确质量,就能够开始着手准备写论文了。   爱丁顿没想到陈慕武居然在一瞬间变得这么认真,他也就不好意思再提喝酒这件事。   接下来的几天,陈慕武在粒子加速器前做实验,爱丁顿则是在准备室里隔着玻璃静静观察,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除了是一位实验专家,阿斯顿还是一位运动达人。   每到冬天,他不是去瑞士就是去挪威,享受滑雪带来的快感。   而到了夏天,阿斯顿也喜欢在一年当中最长的这个假期里去进行旅游,欧洲、美洲、最远的足迹甚至抵达过大洋洲的夏威夷群岛。   幸亏他今年夏天没有选择出门远行,而是回到了自己在伯明翰的老家,度过他五十周岁的生日。   “阿瑟,我在家里接到你发来的电报之后,着实被吓了一跳,心想堂堂的大天文学家,怎么开始研究起原子里面的事情来了?后来我又看到了电报署名里的陈博士的名字,刚刚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陈博士,听爱丁顿教授说你又发现了新的物质,快让我看看!”   阿斯顿和爱丁顿还有陈慕武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所以一见面他才能像这样开起了玩笑。   陈慕武连忙递上之前拍出来的氚原子核和氦-3原子核在云雾室中的轨迹的照相底片,递过去的同时还不忘道歉道:“教授,生日快乐。   真不好意思,在假期里还要用一封电报,把您从家中喊回了学校里.”   “没关系,没关系,这是需要道歉的事情吗?陈,只要你每天都能发现新的同位素,让我天天住在实验室里,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客气完以后,阿斯顿立刻进入到了认真状态:   “你说这个是氢的质量为三的同位素,而这个是氦的质量为三的同位素?”   面对询问,陈慕武也不废话,而是直接递上了他早就准备好了的计算过程。   阿斯顿看看照相底片,又看看陈慕武的过程,往复数次之后终于把手里的两样东西全都放下,朝着他竖起了大拇哥:“了不起,真的了不起,说说吧,你接下来想要我怎么做?”   陈慕武带着阿斯顿去了有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实验室,后面还跟着有了新人之后就被遗忘了的旧人爱丁顿。   在实验室里,陈慕武接下来的举动,又让爱丁顿更加气愤。   凭什么之前自己说想要到粒子加速器旁边给他打下手,陈慕武总是各种拒绝,就差把嫌弃这个单词写到脸上了。   而到了阿斯顿这里,陈博士不但客客气气地把他请了进去,还特意找了一套干净的静电隔离服,在粒子加速器前面仔细教别人应该怎么使用。   当初一起看星星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有了会用质谱仪的新人,一眨眼就变成了牛夫人。   独自坐在实验准备室里生了一会儿闷气的爱丁顿最终还是调整好了心态,开始思考新的问题。   近几天的几个实验,已经说明了氘和氢可以通过聚变变成氦-3,那太阳中除了这个反应之外,是不是还存在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质量为2的氘原子,最一开始又是从何而来? 第352章 91我是顾家好男人   对于阿斯顿这种已经不知道测量过多少种元素及其同位素的精确原子质量的人来说,操作质谱仪是十分轻车熟路的一件事,甚至有些夸张地说,他闭着眼睛也能做成功。   只要有粒子来源,用不了多长时间,阿斯顿就能够测量出比较精确的质量。   时间花费的越久,所测量出来的质量数值也就越精确。   经过不到一天的时间,阿斯顿便给出了一个比较初步的质量数据,不管是氢-氘聚变生成氦-3,还是氘-氘聚变生成氚和氕,这两个实验的反应前后对比都出现了质量亏损,也就是说这两个聚变反应,都是向外释放出能量的。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剑桥的夏天实在太漫长,我们都在想着应该如何度过消暑,只有你,陈博士,才能在这个炎炎夏日里,居然又做出来了一项学术成果.”   阿斯顿教授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怎么样,你写论文了没有?如果没写的话,我们一起联名写一篇,怎么样?阿瑟,你有没有反对意见?”   “我当然没有,这实验完全就是伱们物理学家们聚在一起做出来的东西,我对实验的贡献,基本上就是没插手任何地方,全程都当一个旁观者拉拉队,在给你们加油助威。   这篇论文如果能加上我的名字,那我肯定会对这种恩赐感激不尽的.”   爱丁顿的话语里还是有一些阴阳怪气,显然他仍然对陈慕武邀请阿斯顿一起进到粒子实验室前面而不邀请自己心存芥蒂。   “你呢,陈?”   “随便您,阿斯顿教授。   我之前没怎么想过把这个也写成论文发表,只是把实验当成了研究太阳的能量来源的一个部分。   “现在太阳的奥秘还没有解开,只是达成了一个初步成果,所以我没写论文,只是给《自然》杂志那边寄了一封快讯过去,上面写着卡文迪许实验室又新发现了氢和氦元素的各一种同位素而已。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下一期的《自然》上就能见到这个报道了.”   阿斯顿点了点头:“也好,也好,这样看来这个实验的成功,对你来说也确实不值得写成一篇论文。   “那我也就学着你的样子,同样给《自然》期刊寄过去一封短信好了,把我们刚刚测量的氚原子还有氦-3原子的精确质量数据公之于众。   “看来我在1922年出版的那本《同位素》的书籍,短短五年的时间就已经落后时代,里面的数据又要更新一次了。   “要不然就借此机会我去联系一下出版方,和他们商讨一下再版的事情。   “陈,你应该不会在这本书再版的时候,又发现了几种其他的新的同位素,故意给我添麻烦吧?”   阿斯顿笑着发问,他这并不是一种指责,而是对这个自己喜爱的年青人的一种肯定。   “当然不会,怎么可能.”   站在对面陪笑的陈慕武嘴上客气着,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手里还攥着另外一个未来会有大用处的同位素,叫做碳-14。   既然阿斯顿现在已经这么说了,有必要把这种同位素也提前公之于众吗?   “现在原子的质量已经测量完毕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回去去撰写给《自然》杂志的那一篇快讯。   “你们两位也要在努力研究太阳的同时别忘了休息,找时间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阿斯顿拿着他的一份实验数据,客气地告了辞,实验室里又重新回到了只有爱丁顿和陈慕武两个人的状态。   对陈慕武前后表现不一致的这种行为,爱丁顿的心里当然有怨气。   只不过因为阿斯顿成功测量出来了两人所需要的数据,而且原子质量又能说明两种核反应前后确实存在有质量亏损,是能够向外释放能量反应,似乎离解开太阳能量来源的奥秘又进了一步。   所以陈慕武之前献的殷勤并不是没有效果,爱丁顿心中的怒火也就跟着渐渐平息。   “陈,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成功地在实验室里模拟了太阳当中的核反应,是不是真应该像阿斯顿教授说的那样,把我们的实验和结论写成论文对外发表?   “最起码也应该通过《泰晤士报》或者是其他的报纸,把这个消息向公众们传达,让大家不再因为太阳可能会爆炸而产生恐慌情绪.”   他倒是没忘了这个实验一开始是因何而来的。   陈慕武部分同意爱丁顿的观点:“找个记者朋友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这件事我不反对。   只是如果写论文的话,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因为目前我们算是做完了两个实验,一个是氢-氘聚变生成氦-3,另一个是氘和氘之间的反应。   “这两个反应都是向外释放能量不假,可是太阳中的反应究竟是哪一个?   “还有就是另外一件事,这两个反应里面,都离不开的一种反应物,那就是氘。   “可是太阳当中大量存在的,应该是氢原子而不是氘原子。   而我们在实验室中已经验证过了,用氢原子去轰击氢原子,是基本上不可能聚变成氘原子的。   那么太阳中是不是存在有氘原子?如果有的话,这些氘原子又应该是从何而来的?   “以上这些问题,我们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能搞清楚.”   “没错,陈,你说的没错,”   爱丁顿点头附和道:   “刚刚你和阿斯顿教授在粒子加速器前做实验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是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头绪。   我们实验室里是做不成功两个氢原子聚变成一个氘的反应的,那太阳里面的氘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隐隐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氢原子和氢原子之间发生的碰撞,可能并不是因为它们带着足够多的能量,而是通过一种量子效应。   “我们把这个效应称之为量子隧穿效应,在去年狄拉克、奥本海默他们那些人和我一起合编的量子力学讲义里面就有关于这个效应的论述。   “利用这种量子隧穿效应,一个氢原子核能够很轻松地突破另外一个氢原子核的势垒,从而接近到另一个原子核。   “至于他们能否发生聚变,这一点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对于太阳这种大体量的恒星来说,里面有充足的反应时间和充足的氢原子,或许会有极其少量的一部分氢原子发生了聚变,产生了氘原子也说不定吧?   “当然,上述这些想法都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种猜测,并不能保证其正确性.”   陈慕武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列出了波动方程并求解,给出了一种氢原子不用太高的能量就能接近另外一个氢原子的合理解释。   而氢原子核和氢原子核聚变生成氦-2然后又快速发生正贝塔衰变,变成氘原子这件事,因为实验室里面做不出实验,陈慕武暂时拿不出证据,只能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话来简单地把这个反应给点了出来。   这话说的也不能太详细,因为不管是中微子还是正电子都还没有被发现出来,人们现在理解的氢氢聚变,并不是让质子和质子直接发生反应,而是“质子-电子-质子”三方发生聚变反应。   陈慕武怕自己继续说下去的话,一不留神会讲出一些超纲的知识。   认真看完陈慕武在草稿纸上一步一步的演算,又仔细聆听了他的发言的爱丁顿,十分同意他的观点。   “陈,你说的这个确实是一个解决办法,也正如你所说,因为没有实验证据,只能把它当做是一种是猜想。   “只是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认为的太阳当中发生的核聚变,其本身也就是一种猜想。   “你和我在实验室里所做的一切,只能证明氘和氢还有氘之间能发生聚变反应放能,而不能说明太阳当中确确实实存在着这些反应。   “不过有了猜想,并且猜想的内容符合物理学规则的话,就已经是一种进步。   “那些说太阳是一个燃烧中的大火球,燃烧的燃料全部是煤炭的人们,他们这个观点不同样只是一种猜想吗?我们现在不能证明太阳当中有核聚变,他们也不能证明太阳就是个大煤球呀!   “陈,你提出来的猜想很有建设性,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先写一篇论文。   “这样既能安抚英国民众,让他们不必再担心太阳可能会爆炸这件荒谬无比的事情;又能吸引全世界科学家们的注意力,让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参透太阳产生能量的奥秘。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猜想吗?有的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干脆还是一口气都说出来吧.”   其他的“猜想”?当然有了!   比如从氦-3变成氦-4的三种途径,再比如碳氮氧循环等等,后世有关太阳能量来源的那些比较成熟的观点,陈慕武门儿清。   但这些猜想比刚刚的那个还要超纲,陈慕武更不可能说出来,只能装出无奈的样子摇摇头。   “没有也没关系,我们现在得到的结论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太阳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是宇宙中最重要的一颗星星。   但是我想这篇论文也不应该发表在天文学杂志上,而应该作为专业的物理学论文来投稿。   陈,你看我们是投给《自然》,还是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或者说你有别的想法?”   “我无所谓,一切都按照您的安排进行就好.”   “那我们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一起去写这篇论文了,还要继续再辛苦你几天.”   “您客气了,爱丁顿教授.”   从前几天刚刚做实验开始,爱丁顿在其中所扮演的就是一个催促的角色。   到了写论文的时候,他这一角色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似乎很是希望把他们通过实验得到的结论转换成铅字,发表于权威的物理学杂志上。   爱丁顿的这个做法不是为了求虚名,而是出自一种想要把真理赶快公之于众的心理,不要让英国甚至全世界的民众继续恐慌,也不要让大家继续被太阳煤球论这一说法所蒙蔽。   写论文期间,爱丁顿还不忘打电话给之前曾去康沃尔郡向他通风报信的那位《泰晤士报》记者,传达了卡文迪许实验室在研究太阳发光原理上取得的新成果。   他还在电话结束前特意嘱咐,这个实验当中的绝大部分都是由陈慕武完成,自己只是一个打下手的,千万别把功劳堆到自己的身上。   《泰晤士报》的记者,一开始觉得自己已经先后得到了陈慕武和爱丁顿对埃尔维那个“太阳随时都可能会爆炸”观点的评价,就算完成了采访任务。   他把陈慕武之前所说的,马上就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设计进行实验的说辞,当成是一种属于物理学家的客气话,只是在报道中粗略地带过了一笔,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没想到短短几天他就接到了爱丁顿的电话,还说剑桥大学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震惊之余,这位记者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一条大新闻,于是再次从伦敦舰队街,杀回了北方的剑桥大学。   刊载着他对陈慕武和爱丁顿采访内容的《泰晤士报》,和刊载有陈慕武第一篇宣布发现两种新同位素快讯的《自然》期刊,在九月的第一天同步发行上市。   进入到九月之后,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众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提前结束假期,返回剑桥大学,准备参加即将在本月中旬举行的卡皮察和安娜的婚礼。   陈慕武论文才写到一半,就被新郎官拉了壮丁,请他帮忙筹备婚礼的各项事宜。   爱丁顿说他会继续论文的撰写,先把初稿搞定,等卡皮察结完婚以后再最终定稿也可以。   或者干脆不投稿给专业杂志,直接带到十月份的索尔维会议上,当做会议论文发表也可以。   爱丁顿的这个想法倒是和陈慕武的不谋而合,毕竟陈博士也计划在会议上宣布自己用粒子加速器找到了氚和氦-3,完成了第一次核聚变实验。   为此他还特意在《自然》杂志上才用了模糊的说辞,只是说自己找到了同位素,并没说是用何种方式找到的。   然而在此之前,陈慕武还要先替卡皮察搬家。   喜欢赛车的这个家伙,省吃俭用攒了好几个月的钱,但这笔钱最终没有送到汽车经纪人的手里,而是在剑桥郡买了一间房子。   “彼得,你什么时候变成了顾家好男人了?”   “我一直都是.”   卡皮察的眼神里充满着骄傲的神情。 第353章 92彼得的新婚礼物   1927年,英国的房价先即将爆发的大萧条一步到来,进入到了十年的漫长的熊市期。   卡皮察在这个时间里买房,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看来他是打算把家安顿在剑桥郡,毕竟有了老婆之后,再拖家带口地生活在三一学院的宿舍里,就多有不便了。   因为金钱有限,卡皮察新买的这幢房子建筑面积不算大,但好在就位于剑桥大学的一处教职员工居住区内,离着三一学院和卡文迪许实验室都不算太远。   所以对于帮忙来搬家的陈慕武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狄拉克开着车往复了几趟,就把卡皮察的行李物品全都给搬运了过去。   陈慕武没有丝毫在英国买房的意思,就算战后这里的房子会升值,可也要先保证房子能够安全地存活到战后,是不是?   卡皮察把结婚的日子定在了九月下旬,而查德威克也已经从利物浦的老丈人家里赶回了剑桥大学。   趁着离好日子还有几天,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几乎做了一夏天实验的陈慕武,和查德威克简单交接了一下工作,抽空回到了自己位于伦敦的那个家里面。   陈家老太太对于加班不着家这件事很开明,她不但不埋怨陈慕武整个暑假几乎都没回过家,还认为他这件事做得很好。   中囯人对卷一直都不太抵触,只要一直卷下去,那么早晚有一天就能继续升职级ブ弥卸岽止πすΦ亟。   ——她哪里知道,就算自己的小儿子取得了再了不得的成绩,在英国这个白人社会继续向上晋升的渠道和途径都十分有限。   不光现在是这样,一百年以后同样如此。   在大西洋对岸的美洲,是黑皮肤人种的地位骤然升高。   而在大西洋这一边的英吉利群岛上,则是同样皮肤较黑的印度裔开始借尸还魂、叱咤风云。   黄皮肤的东亚人,依然无论去哪里都不受待见。   也就是剑桥大学里面的绝大部分人是看着别人的学术成绩下菜碟,而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诸位老师和学生更是如此,再加上还有老汤姆孙和卢瑟福等诸位师长的照料,陈慕武才能在他的留学生涯中过得顺风顺水。   不过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些功劳,因为陈乔治这一文学形象塑造的很成功,而且在英文世界传播的很广,狠狠地打击了对华人抹黑的那个傅满洲,让后者并没能形成气候,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黄祸论的甚嚣尘上。   陈老太太是悠然自得地在海外当着寓公,但陈慕侨是看得懂报纸上写的什么内容的。   “小弟,前不久报纸上说的那个太阳要爆炸,我看你最近对这件事做出了回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对这件事情有把握吗?”   “当然!”   陈慕武没想到自己的大哥,也是这则谣言的受害者之一。   “那个美国天文学家提出来的观点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完全就是信口开河。   “而我们刚刚在实验室里做成了一个比较关键的实验,算是给了那个荒谬的观点一个不小的打击。   “我们的老祖宗早就劝过那个杞国人,天不会塌下来。   那么太阳自然也不会爆炸。   “大哥,我劝你平时没事的话还是少看一些英国的大报小报,他们这些媒体的无耻程度,可比我们国内要高多了.”   “好吧,那一切都以伱说的为主.”   陈慕武本身就是研究物理学和天文学的专家,陈慕侨没有不相信他自己的弟弟而去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国人的道理。   “我们不说这个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找你。   前不久我收到了从国内遖京那边发来的电报,教育系统那边想要找你回国任职,似乎说是一个叫什么中研院的单位。   “那封电报中说之前的邀请你已经拒绝了,他们让我再劝劝你。   小弟,我不知道你的具体意向到底是什么?”   陈慕武没想到,国内那些人还真有能量,居然能把请自己回国的电报发到他大哥这儿来。   他摇了摇头:“我之前收到了亲笔信,邀请我回去担任这个院长,我当时确实把他给拒绝了。   “我不想回去,更不想参与到他们所谓的政治当中。   “尤其是未来几年可能会上台的这个南方政府,他们嘴上总是说着要继承先总理遗志,可是还没完全取得成功,就在内部爆发的内讧,杀起自己人来比杀敌人都狠。   “跟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   “他们是请你回去研究学术的,又没让你参与政治,怎么你的反应却突然如此激动?”   陈慕侨有些疑惑地问道。   “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   把话说出口之后,陈慕武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似乎有些太早了。   “尤其是他那个什么研究院,名义上是搞科学研究的地方,但学术圈内的勾心斗角,一点都不比政治圈的差。   我可不想参与到他们当中,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依我看不出两年,他们这个研究机构就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崩离析。   “更何况英国的研究条件要比国内好的多,就算回到国内教出来的人才,总归要出国留学镀上一圈金才更有含金量。   “那我还不如就依然留在英国,像现在这样把人才邀请到国外来,不就好了吗?   “你还记不记得前两年曾经帮忙买过船票,从仩海登船来到英国的那两位赵先生和施先生?   “他们两位今年已经完成了全部的课程,都取得了博士学位!”   陈慕武一本正经地下了他对未来局势的“判断”。   “我当然知道!那是国立东南大学的叶先生送过来的学生嘛。   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转眼间他们两位也都博士毕业了。   “小弟,既然你已经有自己的决定,那我也就不多劝你了。   “这也是因为国内的朋友一层一层地找到我,所以我才不得不跟你问上一句。   “你这次在伦敦准备待到什么时候?学校哪天开学?”   “十月份才开学,不过过几天我就要回去,学校那边有人要结婚,你应该也认识,就是那个叫做卡皮察的俄国人。   “然后九月底我还要再离开一趟英国,去欧洲的比利时京城布鲁塞尔,有一个物理学的学术会议要在那边召开.”   “你可真够忙的,我在南洋大学当教务长的时候,都没你现在这样忙得不可开交。   这外国的大学,确实跟国内完全不一样.”   陈慕武从他大哥的话里,多多少少听出了一丝羡慕的味道。   一个在南洋大学忙了十好几年的人,突然举家搬到国外清闲了下来,肯定是要有个适应过程。   “大哥,你如果在英国实在没事做的话,考不考虑去学校里面教书?”   让陈慕侨在英国教书,还真是一个灵光乍现的好点子。   如果陈慕武打算长期留在剑桥大学的话,那肯定会介绍自己的大哥去汉学系当个老师。   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要去斯德哥尔摩,有着丰富学校管理经验的大哥是陈慕武钦定的瑞典那所学校的教务长,这就注定了陈慕侨在英国的任教时间不会太长久。   再加上老太太还住在伦敦,自己这个年纪两头跑都顾不过来,更不能让上了岁数的大哥忙东忙西。   所以陈慕武打算介绍大哥去伦敦大学的东方学院里当个老师,就是老舍现在任教的那个地方。   刚好他和伦敦大学当中的很多人都有人情往来,这件事情估计对同在伦敦大学任职的老布拉格或者赫胥黎这些人来说,都算不上是什么问题。   “我?还是算了,我在国内的时候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教书了,到了国外就更不能干这些误人子弟的事情了。   你在剑桥大学好好忙工作,家里的一切事情就都交给我,不用你再多分心惦记。   “那个卡皮察先生的新婚礼物,你准备好了没有?需不需要我再替你操办操办?”   “大哥,你就放心吧,这点儿小事,还不用你来操心的.”   陈慕武回到伦敦,除了休假之外,要办的就是这件事。   在某天早上他起了个大早,揣着自己平时不怎么能用的到的支票簿,步行走出了自家的大门。   他已经提前约好了富家公子蒙塔古,今天要去找汽车经纪人看车。   当初发明汽车安全带棘轮的时候,陈慕武自信能把这张专利卖给劳斯劳斯,所以当时夸下海口答应未来会送给喜欢赛车的卡皮察一辆新车。   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把他的这项发明当回事,陈慕武的专利没能换来任何金钱,也更别说是卡皮察的新车了。   小陈的性格不说是睚眦必报,可多少也有些记仇,他肯定不会再去热脸贴劳斯莱斯的冷屁股,今天蒙塔古带他看的车是英国另外一个国民品牌,奥斯汀,也就是未来会给卡文迪许实验室捐献几十万英镑修建回旋加速器的那一家。   通过各种专利技术和小说版权,陈慕武来到英国这几年其实赚了不少钱,只是他平时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今天总算是花出了他的第一笔大额支出,以九百英镑的价格,全款拿下了一辆奥斯汀十二-四型克里夫顿旅行车。   虽然价格上比劳斯莱斯的均价便宜了一半,但这已经是奥斯汀所有型号里最贵的一款。   奥斯汀十二型又是今年英国汽车的销量冠军,从今年年初到九月份,在英国国内就已经卖出去了一万多辆。   尤其是去年这款车还新升级了动力系统,发动机从增加到了,旅行车的空间又足够大,对卡皮察婚后的日常使用来说已经足够,就算再生两个小孩也完全没有问题。   陈慕武的这个礼物,选得还真是贴心。   看到支票上的签名之后,奥斯汀汽车的销售人员主动提出来,价格还有商量的余地,就算直接降一百英镑也不是不可以。   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提出来的要求,是希望能够把陈慕武和他们奥斯汀汽车的合影,刊登在报纸上做宣传。   陈慕武谢绝了这位会做生意的汽车销售员的一番“好意”,他可不愿意为了一百英镑的优惠,就在报纸上给奥斯汀汽车当起广告模特。   白送一辆汽车还差不多,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蒙塔古还问陈慕武,需不需要派人把这辆车给运送回剑桥大学,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从没见过陈博士开过一次车,整天在学校的校园里,要么靠步行,要么就是骑着和爱丁顿台长同款的自行车。   所以蒙塔古认为陈慕武不会开车,倒也很正常。   “伊沃,多谢你的一番好意。   我在中囯的时候曾经开过车,只是还没有去考英国的驾照罢了。   这辆车除了是右舵的以外,和我在中囯开的车应该没什么区别了.”   陈慕武没有说谎,他只是说自己在中囯的时候就已经会开车,并没有说是什么时候的中囯。   因为有驾照,他曾经花费过许多私人时间帮自己的导师跑腿。   陈慕武只是不太清楚二十年代的汽车,和未来有什么不一样,他需要下一番功夫来熟悉熟悉。   刚好他还要留在伦敦几天,能趁着这段时间在马路上当几回马路杀手。   当然,陈慕武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在伦敦制造交通混乱,而是要留在这里等一个人。   顺便在此期间,他又通过蒙塔古的关系,插队考完了理论和驾驶两项考试,光速领到了属于他的驾驶执照。   然后他就等到了终于从美国回到英国,在南安普顿下船北上途径伦敦的考克罗夫特。   他在纽约买到回国的船票后,第一时间跟卡文迪许实验室这边通了电报。   陈慕武听说考克罗夫特在南边的南安普顿下船,而不是西边的利物浦,就在回电中说两人在伦敦汇合,刚好能够接上他一起回剑桥,顺便在路上聊聊他在美国给各个学校安装粒子加速器时发生的各种事情。   见面第一眼,考克罗夫特就看到了陈慕武身边的那辆新车。   “陈博士,你终于也买车了吗?”   “不不不,彼得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这是我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陈慕武的回答让考克罗夫特十分震惊,他倒是没往不该想的那方面想,只是觉得陈博士出手实在大方。   自己从卡皮察那里换到陈博士手下还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更加坚定了自己一直要跟陈博士干下去的决心。   ——不是为了奥斯汀牌小轿车,而是为了能够再多做出些成果! 第354章 93物理学诺奖前瞻   “美国那边最近有什么新风向吗?尤其是我听说芝加哥大学下辖的那个威斯康星州的叶凯士天文台里,有个叫埃尔维的天文学家,他说什么太阳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美国人对此的反应如何?”   考克罗夫特刚一坐上位于汽车左侧的副驾驶位置,陈慕武就迫不及待地向他提出了问题。   因为自己最近刚刚和爱丁顿做完了有关太阳内部核聚变猜想的种种实验,所以他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与此相关的。   考克罗夫特点了点头:“我在南安普顿下船以后,也看到了最近几天的《泰晤士报》和《每日电讯》报,看到了陈博士你似乎已经对这件事情做出了回应?   “这件事情在美国那边的火爆程度,远比在我们英国火爆得多。   “我想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你,还有爱丁顿教授和皇家天文学家戴森爵士,皇家天文学会会长金斯教授等人的回应,在很大程度上安抚了英国民众们的情绪,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些暴发户美国人的迷信程度,要比英国人的迷信程度高得多。   “——毕竟他们的祖先都是那些坐着‘五月花’号漂洋过海横渡大西洋的清教徒,比我们英国人更迷信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现在的英国人一吐槽起美国人来,犹处于是各种瞧不起对方的阶段,完全不像后来那样世殊时异,乖乖抱大腿给人家当狗那样卑躬屈膝。   考克罗夫特嘴里大骂美国人迷信,殊不知英国人当中迷信的人数也不少。   灵魂摄影的那些骗子,不就是在美国行骗不下去了以后,才来到大西洋对岸的英国,继续骗了一堆人傻钱多的有钱人么?   想到这里,开着车的陈慕武有些鄙夷地嗤笑了一声。   考克罗夫特还以为他这是在赞同自己的观点,同样是对迷信不懂科学的美国人看不起,因而没往心里去,继续诉说着他在美国这几个月以来的所见所闻:   “美国人觉得太阳爆炸的时刻,就是世界末日到来的那一天。   “那个国家是由全世界各地的移民和从非洲、亚洲被贩卖过去的黑人奴隶和劳工组建的移民国家,所以产生了不少或忠于《圣经》或不忠于《圣经》的歪理邪说。   “美国南边的拉丁美洲,因为靠近赤道的缘故。   他们那里的原住民在几个世纪以来一直都有一种太阳崇拜情节,听说在墨西哥还有专门祭祀太阳的金字塔,和在非洲的不尽相同。   “古代的墨西哥人在崇拜太阳的基础上,慢慢产生了一种叫做玛雅的文明。   “于是自从‘太阳可能会爆炸’这个荒谬的观点在美国国内被传播开以后,有好事者从玛雅文化里找到了一种说法,说是古老的玛雅人有一种历法,那个历法将会结束于13-0-0-0-0这个日期。   “把玛雅历换算成格里高利历之后,对应的日期,好像是2012年,似乎是2012年的12月21日?   “——我记不太清楚了,因为这个说法实在荒谬至极。   但那些把玛雅文化吹得玄之又玄的美国人认为。   这个时间点就是古代有些太阳崇拜的玛雅人对太阳爆炸、地球毁灭时间的一种预言。   “为什么他们的日历会在这一刻结束?因为太阳爆炸人类灭绝以后,再讨论时间什么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听完考克罗夫特煞有其事的一番说法,陈慕武好悬没直接一脚把刹车踩到底。   怎么2012这种荒诞不经的说法,居然这么早就出现了?   也就是现在的电影没有特效全是实拍,他自己的电影公司也还没成立。   否则陈慕武都想搞个名字叫《2012》的恐怖片,狠狠地赚上一大笔票房了。   “太不可理喻了,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考克罗夫特在身边喋喋不休地讲了那么半天,陈慕武也很配合地做出了惊呼状。   “我觉得你说的那个玛雅人的历法结束,应该就是像一年到头之后,日历会在12月31号结束没什么区别。   “我们能说世界将在12月31号毁灭,明天永远不会到来么?当然不能!明天只不过是开启了一个新的纪元罢了.”   “可是美国国内却有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真叫人无可奈何.”   考克罗夫特附和道。   “对了陈博士,报纸上说伱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了有关太阳能量来源的实验,实验的成功驳斥了埃尔维的错误观点。   我很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实验?”   “这还要多亏了你和赵忠尧制作出来的那台粒子加速器,你们两个不在学校的这期间,我在上面做了很多有意思的实验。   不但用这台机器找到了氢的另外一种同位素,相对原子质量为3的超重氢,也找到了氦的一种同位素,氦-3。   陈慕武一边开车一路向北,一边向考克罗夫特简述了自己发现这两种同位素的过程。   “具体的实验论文我已经写完了,只是还没发表,想要留到十月份的索尔维会议上。   等回到学校以后,我找个时间拿给你看看.”   “如果卢瑟福爵士知道这件事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卢瑟福早就提出来过,用被加速过的高能质子去轰击氘原子核的这个实验,希望能够把氘原子核里比氢原子核多出来的那颗电中性粒子给打出来。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陈慕武暗搓搓地阻挠,因为他知道这么做是轰击不出中子来的),该实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提上粒子加速器的日程。   这件事情,实验室里已经是路人皆知。   没想到在夏天的时候,陈博士终于挑了一个大家基本上都不在剑桥大学,没有人使用粒子加速器做实验的时间段,完成了这个拖了很久的实验。   这足以证明他和卢瑟福之间的师徒关系有多么好,从来不敢忘记老师的嘱托。   虽然没能从氘核里面打出电中性粒子,可是得到一种新的氦同位素,还能给太阳的能量来源提供一种新的猜想,同样是一个了不得的实验成果,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情。   “希望老师会因此而高兴吧。   但我觉得,约翰,你和赵忠尧也应该为此而高兴才对。   因为在粒子加速器上取得的成果越多,你们两个人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机会也就越大。   “今年的获奖名单自然会在十月份公布,不出意外的话,我想你是时候应该准备起草你的获奖感言了.”   原本还在以一种十分轻松的心态,诉说着自己到了美国之后的种种八卦见闻,没想到吃瓜却吃到自己身上,听陈慕武说完,考克罗夫特就是一惊,嘴里早就准备好了的其他话语又一下子就吞了回去。   “诺……诺、诺贝尔奖?陈、陈博士,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整理了好半天语言才憋出来了这么句话的考克罗夫特,显然对刚刚陈慕武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这件事情很是震惊。   震惊之余,他也短暂地陷入了遐想之中,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真能获得诺贝尔奖。   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陈博士给自己送来的这份礼物,可比他送给卡皮察的那份新婚大礼,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当初得亏是从卡皮察手下换到了陈博士这里来,如果到今天为止,还是跟着卡皮察一起做研究的话,那别说诺贝尔奖了,自己现在能不能顺利毕业取得博士学位,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种猜测而已,具体的评奖情况,还要看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那些评审老爷们的最终选择究竟如何.”   给人打完鸡血的陈慕武开始往回找补,他觉得自己好像把话说得太满。   “不过我还是觉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奖项应该就是属于你们两个人。   只要斯德哥尔摩的那帮人当中有一个不是瞎子,他们就绝对不会对这台机器在短短半年间里取得的成果视而不见.”   “陈博士,我觉得对这台机器做出巨大贡献的不是赵先生,也不是我,而是你。   就算是获奖,也应该是你排在最前面.”   我?那还是算了吧。   陈慕武在心中对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   且不说他现在还处在刚刚获奖,不被诺奖评委会待见的那个阶段。   而且诺贝尔奖也从没有过一个奖分给三个人的情况,充其量只能让两个人平分。   胰岛素那一次,就是因为得奖的人数限制,只把生理学或医学奖颁发给了麦克劳德和班廷,没能让出工又出力的贝斯特上获奖名单,所以才导致了班廷和麦克劳德决裂。   如果这台粒子加速器的获奖名单,最终申报上去的是陈慕武、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话,按照评委会的思路,作为项目的总负责人,陈慕武一定会占有一个名额。   而为了不是让获奖的都是“低劣”的中囯人,一个白种人没有,第二个获奖的自然会是考克罗夫特。   如此一来赵忠尧肯定就变成了像贝斯特一样陪跑的那一个,这是陈慕武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在卢瑟福的掌舵之下,卡文迪许实验室后来获得了那么多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如果他愿意摘桃子的话,不管是在哪一项成果上署名,以他的名气和地位,再获得一个能证明自己物理学家身份的诺奖都不成问题。   可卢瑟福自始至终都没有这么做,应该就是怕会抢占了学生们以诺奖为跳板走向成功的机会。   陈慕武不想和考克罗夫特解释诺奖评选背后的这些弯弯绕,于是选择简单地把这件事给一笔带过:   “暑假之前,查德威克先生和我就已经探讨过了今年剑桥大学的诺贝尔奖提名的问题,我们都一致决定提名你和赵忠尧,并且采取各种手段为你们宣传造势,助力你们能够获奖。   “辛辛苦苦种下的种子,并且一路上浇水施肥捉虫,看着它开花结果长大。   现在也终于要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从伦敦到剑桥的旅程后半段,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考克罗夫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他没想到刚一下船就听到了让自己惊喜不已的消息,又开始憧憬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自己未来的生活会变得如何。   没有汽车导航的年代,陈慕武只能靠着竖在路旁的路标指示,有惊无险地开了五十多英里,回到了阔别几日的剑桥大学。   他先是在圣约翰学院的大门外,放下了刚从美国回来的考克罗夫特,然后才绕了个大远,从剑桥郡郊外的一座能通过汽车的桥上,跨过了康河。   陈慕武把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行李还有一些食品,都搬进自己在三一学院的房间里。   去而复返的他又钻进驾驶室,开着这辆还处在磨合期的奥斯汀旅行车,来到了刚刚乔迁新居的卡皮察新家门外。   嘀——   嘀嘀——   他捏了几下气囊,让铜制的喇叭尖锐地响了数声。   声音发出后不久,卡皮察家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继而显现出了一张愤怒的人脸。   俄国人刚准备爆粗口,咒骂这个在自家窗外制造噪音的讨厌鬼,就看到了站在驾驶室旁笑眯眯地朝着自己挥手的好朋友。   卡皮察把那些即将爆发的俄语、英语、法语,甚至汉语当中的骂人词汇咽了下去,也没打招呼,披上西服外套登上鞋子,就急匆匆冲出门外。   “陈,你怎么这么早就从伦敦回来了,也不在家里多住几天?”   身为一个爱车之人,他的目光很快被崭新的奥斯汀小轿车所吸引,手也不自觉地摸到了打着车蜡的黄瓜车面上,喋喋问个不休:   这是你新买的车吗?还真不赖!花了多少钱?”   “没花多少钱,我只是听人介绍,这是今年英国国内销量最高的一款车,而且车内的空间还很宽裕。   怎么样,要不要进去试驾一下?”   陈慕武笑着递上了手中的钥匙,卡皮察一把抢了过去,冲进了驾驶室。   “当然!陈,快上车!”   坐到副驾驶位置上的陈慕武,紧紧地拽住了身边的把手,预判了卡皮察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情。   “你这车的性能这么好,我能不能在学校里飙上几圈?”   卡皮察果然提出来了这个问题。   陈慕武一点儿都不心疼车,点头答应:“没问题,但是!   “我要提醒你一点,这辆车可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不管你开着顺手还是不顺手,从车钥匙交到你手上的那一刻起,这辆车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了。   “彼得,新婚快乐!” 第355章 94奥地利乡村教师   陈慕武的话音刚落,他身边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卡皮察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不再像一个热血澎湃的赛车手,而是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不光是开车的动作畏手畏脚,就连说话的时候声音都罕见的变成了轻声细语。   也就是卡皮察没有看过《三国演义》,不然他肯定会把车停到路边,下去之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着脑袋十分感激地说着诸如“公如不弃,察愿拜为义父”之类的话。   “太贵重了,陈,你送的这个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   现在,一边开车的卡皮察,一边在嘴里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放轻松,彼得,放轻松。   我早就说过要送你一辆汽车,拖了那么久,只不过是借这次机会履行承诺罢了。   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不是我明年也要结婚吗?到时候伱再还回来那不就行了?”   “你放心,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送上真挚的祝福,”卡皮察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并没有坚持几秒钟,然后就开始嬉皮笑脸,“但还一辆车就算了,我不像是你那种有钱人,礼尚往来咱可来不起.”   在剑桥大学的校园里龟速兜风了一圈儿以后,卡皮察又回到了两个人的出发地点,把车安安稳稳地停到了自家门前。   他非要强行邀请陈慕武留在家里吃一顿晚饭,是对自己接收到这么贵重的一份礼物的一种回礼。   虽然俄国人的烹饪水平比起英国人来说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但今天这一顿与其说是晚上的正餐,不如说算是简餐。   毕竟婚期将近,要忙的事情又一大堆,谁也没心思每天晚上都细心地准备食物。   晚饭后,卡皮察又把陈慕武留在自己的家里聊了好一会,谈了谈自己在准备婚礼时遇到的各种事情,朝他大吐特吐苦水。   一直到天色已经很晚,陈慕武才终于能够谢绝喝多了的卡皮察说要开车给他送回去的好意,离开他家的房子,自己徒步走回三一学院的住处。   由于城市规模较小,而且又是学术氛围浓厚,故而剑桥郡内的治安环境,要比向南五十多英里的国际大都市伦敦要好的多。   但即使这样,走夜路的陈慕武还是小心翼翼,因为有叶公超被莫名其妙打了一拳的前车之鉴在此,他也怕从某个弄堂胡同里,窜出来一个不开眼的醉汉,对自己做出挑衅。   他倒是不怕跟别人打架,尤其对手还是喝多了啤酒丧失绝大部分力气和意识的弱鸡。   陈慕武只是怕动手打架这件事情被学校知道,给那些要看他不爽,想要把自己开除出剑桥大学的人送上一个绝佳的理由。   好在上述这些事情只是他在走夜路时的胡思乱想,一直走到三一学院门口,陈慕武都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他在学校里休整了几天的同时,顺便整理了前不久和爱丁顿做实验室拍摄的若干张云雾室的照相底片,以及记录下来的实验数据,并在此基础上,整理出了下个月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索尔维会议上的发言稿初稿。   陈慕武还仔细听了去家里见过妻子和孩子们后又重回学校的考克罗夫特做的报告,听他讲述在美国给各个大学的金主们安装粒子加速器时,所遇到的各种事情。   结束悠长假期,回到剑桥大学的老师和学生们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当中有很多都是不约而同地比往年早回来了几天,为的就是来参加“剑桥郡第一自来熟”卡皮察的婚礼。   陈慕武也早就提前通知了大哥陈慕侨,让他带着老太太坐火车来剑桥,观礼的同时沾沾喜气,热闹热闹,驱散一下心中因为客居异乡而积攒下来的阴霾。   这是继在利物浦参加完查德威克的婚礼之后,陈慕武来到英国参加的第二场婚礼。   和上一次的传统英国婚礼不同的是,这次的婚礼中充满着许多俄国元素,对英国本地人还有陈慕武这个老外来说,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在伴郎的人选上,陈慕武因为长相太帅而被新郎官儿卡皮察毫不留情地放弃,后者选择了经常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卡文迪许三剑客”当中的另外一位,布莱克特。   而又因为实验室一言九鼎的主任卢瑟福,现在还在坐着蒸汽轮船,漂泊于太平洋或者是印度洋的海面上,所以这场婚礼的证婚人,也换成了剑桥大学里德高望重的另一位,三一学院的院长汤姆孙爵士。   俄国人的婚礼少不了酒,也少不了载歌载舞。   不喝酒的陈慕武再一次成为了这场婚礼的大忙人,他一边用那台在柏林买的徕卡相机跑前跑后地给新婚夫妻还有各位宾客们拍照,还要一边照顾喝醉了的客人们,让他们不至于在酒后做出什么幺蛾子来。   整场婚礼下来,陈主任反而是里面最累的那一位。   这个世界上,有人高兴就有人失落。   就在卡皮察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很多人都还醉醺醺地宿醉状态起不来床的时候,陈慕武又在剑桥大学里接待了来自美国的新客人。   这批客人,同样来自之前曾经和他取得过联系的联美影业。   但他们的身份不再是联美影业的工作人员,而是这家电影公司的几位联合创始人。   陈慕武没在老照片上见过范朋克的样子,因而也就不认识曾经和他签订协议,让自己帮忙对未来拍摄的一部外星人电影做宣传的范朋克本尊。   但是陈慕武一眼就认出来了陪在范朋克身边,身材不算高大的另一位中年人。   他不像电影里那样脑袋上戴着礼帽,身上穿着燕尾服,手中拿着文明棍,脸上挂着夸张的表情,身上做着滑稽的肢体动作,而是面容严肃,行为也很庄重。   这位不是别人,而是镜头之外的世界幽默艺术大师,查理·卓别林。   就在刚刚过去的八月末,卓别林结束了一段不太成功的婚姻。   他和自己的前妻丽塔·格雷·卓别林的离婚官司,最后以创造记录的和解协议而告终,他的前妻获得了六十二万五千美元的赔偿,而他们的儿子也获得了二十万美元的信托基金。   加在一起,一共有八十多万美元,就算是在2023年,也能在二线城市买一套不错的房子。   这么一大笔钱,是陈慕武这个上辈子的穷鬼可望而不可及的。   更何况现在是1927年,美元的购买力可比一百年后高的多,八十多万美元,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笔钱对于卓别林来说,不能说是让他狠狠出了一大笔血,而应该说是几乎把他逼到了破产的边缘。   联美电影公司当初创立的本意,就是为了能让他们几位导演和演员获得更大的创作自由,还有赚到更多的金钱。   听说范朋克要到欧洲去和陈慕武见上一面,聊一聊有关外星人这件事的看法。   刚刚遭受了离婚打击,有些走投无路的卓别林选择跟他一起来到英国,想要看看在大洋彼岸能不能够灵光乍现,寻找到一些赚钱的好点子。   因为认识卓别林,所以听完范朋克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以后,陈慕武毫不怀疑他们是弄虚作假,想要利用假身份来对自己进行诈骗。   哥们儿可是在手机上下载过反诈app的人,如果被一百年前的诈骗手段给骗到钱,那可就太贻笑大方了。   范朋克这次带来了是一个有关外星人的剧本,他觉得与其让联美影业在欧洲的工作人员跑前跑后当传话筒,还不如自己亲自来这边一趟,和陈慕武见上一面,面对面地聊一聊他对这个粗略赶制出来的剧本的看法。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新的热点发生,就比如最近美国国内讨论得轰轰烈烈的太阳是否会爆炸这个问题。   虽然只过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可是外星人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上个版本的热点,如果不趁着这个人们还没有将其完全遗忘的时间点捞上一笔,而是选择花费大量时间精雕细琢打磨出一个完整剧本并将其拍摄成电影,很可能会面对一个赔得血本无归的窘境。   范朋克这次来到英国,请陈慕武检查一下剧本当中是否有关于外星人的常识性错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像困在罗马城里的那个教皇陛下一样,蹭一蹭科学界话题常青树陈慕武的热度,让他们准备拍摄的这个外星人电影能够重新回归到人们的视线当中。   和他们两个人一同而来的还有摄影师与摄像师,选好角度之后就开始拍摄起照片和花絮,这些都是将来宣传时的有利材料。   陈慕武对于联美影业的这种宣传行为,非但没有任何抵触,他还兴致勃勃地拿出自己的照相机,请摄影师帮忙拍摄了好多张他和卓别林还有范朋克的合影,以及多张他们两位的签名照。   下个月马上就要召开索尔维会议,也就能见到那位口嫌体正直的傲娇怪泡利。   他可是卓别林的忠实粉丝,每部卓氏的新电影刚在德国国内上映,泡利就会在第一时间买票进入到电影院里观看。   而且平日里闲着无聊,或者在学术研究上遇到瓶颈的时候,也会不知不觉地溜达进电影院里,看上一场卓别林的电影来获得灵感。   如果在索尔维会议期间的闲聊当中,陈慕武“不经意”掏出了自己和卓别林在剑桥大学的合影,他估计肯定会收到泡利这位卓别林的忠实粉丝的眼红。   倘若他再掏出一张写有泡利名字的卓别林to签签名照,是不是就能借此机会狠狠收获一波泡利的好感度。   虽然这个家伙一向以尖酸刻薄而著称,但他在物理学上有一颗天才般的大脑这件事,同样不容否定。   冤家宜解不宜结,斯德哥尔摩的那所学校马上就要投入运行,急需大量各个学科的教师还有科研力量。   陈慕武精心准备了这个小礼物,说不定能让泡利心中已经开始倾斜的天平,再朝着自己这边更加倾斜一些。   他这边和卓别林还有范朋克两个人拍完合影,又应付完剑桥大学还有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上赶着过来求合影的其他学生,和来访的这两位电影人之间谈论的内容终于进入到了正题。   陈慕武接过范朋克递过来的剧本初稿,他只看了印在最前面几页的故事梗概,没仔细看后面的详细内容,就察觉到了这一定是范朋克在短时间内赶制出来的一部作品。   剧本中对外星人形象的设计和内饰简陋,不像是能够穿越宇宙进行星际旅行的高等生物,更像是个只披了一层外星人皮的人而已。   内容也离不开最容易拍成电影的爱情故事,与其说是有关外星人的科幻电影,倒不如说是星际版本的人猿泰山,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外星人泰山。   《人猿泰山》的原著小说在1912年由美国作家埃德加·巴勒斯年开始在《全小说》杂志上连载发表——这个杂志相当于是二十世纪初美国人民的《故事会》,除了泰山,佐罗也是从杂志中走出来的颇具代表性的文学形象之一——1914年整理作为一本完整的小说发行。   1918年就开始被改编成电影版搬上了银幕,到1929年拍了八部默片,从1932年到1958年,又拍了23部有声电影,确实是这个年代里叫好又叫座的电影题材。   陈慕武在泳池中的老对手韦斯穆勒,在退役之后也进入了好莱坞,成为泰山这个形象的御用演员。   俗话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人猿泰山能够取得成功,不代表外星人泰山也能取得成功。   陈慕武总觉得假如范朋克真的拍出这么一部电影出来的话,等待他的结局一定会是扑街,所以他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陈博士,你有什么高见?”   “这个剧本不错,但是我觉得不够好。   巧的是,我最近也在构思一个故事:在奥地利的一个小乡村,某一天来了这么一位乡村教师……” 第356章 95来自联美的邀请   陈慕武脑袋里面有关外星人的文艺题材太多,他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应该和范朋克还有卓别林说哪个。   《星球大战》是没必要说的,不说他打算把那一系列电影改编成小说提纲,让据伊蕾娜说最近痴迷于创作科幻小说的艾芙过一过动笔的瘾,单说乔治·卢卡斯那花了大笔刀勒制作出来的模型和特效,就是现在这个年代里的导演和制片人们想象不到也制作不出来的天方夜谭。   更何况目前电影院里放映的大部分都是黑白电影,彩色电影的技术很不成熟,而且美感很差劲,这就给把《星球大战》提前制作出来增加了很大的难度,陈慕武并不看好这个系列的电影在这个年代里会取得像之前那样的大成功。   他否定《星际迷航》的理由,和否定《星球争霸》的不尽相同。   因为现在的人们囿于自身见识的原因,他们想象不到人类进行星际旅行的时候,应该乘坐的是哪一种交通工具。   人们大脑中的主流观点,是根据火车想象出来的叫做银河列车的星际交通工具,倘若是突兀地把企业号宇宙飞船提出来,很多人可能都会摸不着头脑。   ——让他陈慕武提供剧本也就算了,可是让他横渡过大西洋,到好莱坞的片场里帮助剧组设计道具,就算给多少钱他都不会答应,因为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除了这两部未来有关外星人题材的神级ip,陈慕武再能想到的就是斯皮尔伯格的那部电影《外星人》,还有他刚刚灵光乍现想到的那个刘慈欣的《乡村教师》。   但是这个故事发生在1927年的中囯是不现实的,因为在此时国内的乡村地区,除了极为富庶的几个地方之外,文盲率基本上要比百分之九十这个数值还要高,一整个村子,或者说附近周围的几个村子里,能有一所蒙学式的私塾,请到一个会摇头晃脑背上几句《四书五经》的先生教学,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有一位默默无闻的乡村教师,能教导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哪个人是牛顿、马顿,什么又叫做是牛顿运动学三定律。   如果把这个故事情节安排发生在1927年的中囯,那将是一件很出戏的事情。   而如果那些私塾先生们教上一些“秩秩斯干,幽幽南山”的话,降临到地球上对孩子们进行测试以判断是否需要摧毁这颗星球来抵御硅基生物入侵的那些高等级外星人,又是绝对不会考这些没什么用的知识的。   提起乡村教师,陈慕武就想到了因为自己而多淹留在剑桥大学一段时间的维特根斯坦,他本人在了年纪轻轻的时候写出《逻辑哲学论》,并自负地认为一切哲学问题已经全部解决之后,就跑到了奥地利南部的一处小乡村里,格格不入地当起了乡村教师。   而且维特根斯坦既曾经对物理学感过兴趣,又是一个研究数学和哲学问题的剑桥高材生,他给学生们讲解牛顿运动学三定律,一点儿都不违和。   虽然到了最后维特根斯坦的乡村建设理想遭遇了挫折,让他不得不重新回到于人类社会当中,但是把这个科幻短片小说的故事安到他的身上,倒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陈慕武简单向范朋克还有在一边旁听的卓别林讲述完这个故事以后,接着又补充道:   “这个故事是根据我的一个好朋友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身上真实发生的事情所改编的,他本人确实在奥地利当过若干年的乡村教师,而且他人现在刚好也在剑桥大学,范朋克先生,如果你想要和他聊一聊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两位互相认识.”   要说陈慕武讲的这个故事好不好,那肯定是好的不得了,因为他借助外星人的这个皮,讲了一个颇有深度的故事。   但要说把这个故事改编成电影,搬进电影院搬到银幕上,能不能大卖,谁也说不清楚。   后来宁浩把《乡村教师》这个故事改编拍摄了《疯狂的外星人》,还请来了两位喜剧功底颇为深厚的男演员黄波还有沈滕加盟助演,结果拍成电影以后获得评价依然是毁誉参半。   而在二十年代,电影还只是一种人类在无聊之余休闲的一种娱乐方式,还没进化到利用电影让人们在看完之后产生感悟,从而对人们进行说教这一程度。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向自己提供了这样一个故事梗概,范朋克对将其拍摄成电影以后的票房根本不会抱任何希望,他觉着这个版本的故事,并不会比自己那个外星人泰山高明到哪里去。   但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人却不一样,这位目前可是在科学界话题热度最高的陈慕武,而且也是世界上公认的“外星人研究”专家。   光是打着这一旗号,就能把有钱又有闲,还憧憬着欧洲先进知识的美国人给骗进电影院里去,只要能够骗到票房赚上一笔钱,他的这部电影拍摄得就不算亏。   至于说等人们看完电影之后,口碑会不会是两极分化,或者干脆一边倒的全是批评的声音,那和联美影业之间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电影从拍摄到上映,重点宣传的方向都是陈慕武。   而且现在的人们对外星人这个新鲜事物很是新奇,陈慕武在故事的梗概中也提到了星际旅行,还有比人类更高等级的智慧生物,以及碳基生物和硅基生物之间的宇宙大战,如果抓住上面几个内容加以引申的话,说不定还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范朋克当即决定,就按照陈慕武提供的这个故事来拍成电影试一试,   格里菲斯的《党同伐异》之所以会失败,不是因为他讲了一个无聊的故事,那是因为他的电影拍摄和制作的时候,投入了大量的金钱。   只要能够控制住投资,对于联美影业来说,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刚刚陈慕武还说这个乡村教师原型是剑桥大学的一位哲学家,那么在宣传这是一部外星人电影的同时,是不是还能宣传这同样是第一部哲学电影?   呃,和哲学没什么关系。   “陈博士,那么之后我能不能和你所说的那位故事原型的哲学家先生见上一面?”   “当然,我乐于从中介绍伱们认识。   可是范朋克先生,你也知道,哲学家们都古怪的很,如果你在他那里吃了闭门羹的话,可千万不能怪我.”   范朋克现在就想要起身去见维特根斯坦,不过在此之前,他被身边的卓别林给拦了下来。   “陈博士,感谢你为联美影业提供了这样一个精彩又有深度有内涵的故事,你看,我们应该为了这个故事,支付多少报酬合适呢?”   “报酬么?谈不上,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我给贵公司的这部外星人电影当顾问,贵公司在明年我结婚的时候,帮忙拍摄记录婚礼的情况吗?”   “欸,当顾问是当顾问,而提供故事又是提供故事,这两件事情可不一样。   “小说家们在杂志上发表文章能够得到稿费,你为我们提供了新的拍摄思路,没理由不从中拿到一笔报酬的.”   范朋克脸上带着笑容,心中却埋怨起自己身边这位合伙人:   陈慕武自己都没说,他为什么要好端端地提什么报酬的事!   如果经过卓别林这么一提醒,陈慕武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的话,那这笔钱他是掏还是不掏?   陈慕武也没想到卓别林会上赶着给自己挣钱,还把定价权送到了他自己的手上。   剧本费对陈慕武来说,相当于是曹操的鸡肋,要少了这笔钱入不了他的法眼,而要多了对方也不一定会给。   与其这样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当做是结交范朋克还有卓别林的一个筹码。   可既然卓别林把主动权又退回了自己这边,陈慕武觉得自己倒是可以从他们身上捞些好处。   “我也很喜欢看联美影业拍摄的电影,自己提供的故事能被贵公司选中,这让我感到十分荣幸,根本就没再想过要剧本费的事情,何况贵公司还要为我进行婚礼全程的拍摄,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   范朋克转忧为喜,心说还是陈博士会做人,卓别林几欲坏我大事。   他才高兴了没几秒,就听到了陈慕武话语里的一个转折:“联美影业能够从那些华尔街大资本家掌控的好莱坞中站稳脚跟,杀出一条血路,就说明贵公司在电影方面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因而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假如说日后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贵公司能够接纳一些我的同胞,让他们在联美影业培训也好,实习也好,来学习一些电影拍摄和表演的技巧。   不知道两位能否答应我的这个请求?”   等斯德哥摩的那所学校走上正轨,陈慕武和瓦伦堡家族合作的各种实业也开始稳定盈利之后,陈慕武肯定是要实行他文娱计划的第二步,拍摄电影来树立中囯人的形象的。   光靠写几本陈乔治还有以后的狄仁杰系列的小说,其影响范围仅限于英语国家和西方世界。   但如果把这些故事拍摄成电影的话,那就将会辐射到整个地球,也能让更多没耐心读那些文字的人,在口口相传中走进电影院,在大银幕上接触到陈乔治这个聪明又正直的中囯人形象。   陈慕武在下一盘大棋。   刚刚听到不情之请的范朋克又被吓了一跳,话说的越是客气,就越有可能漫天要价。   直到听清楚陈慕武所说的内容,他才点头同意,答应了这件事情。   在范朋克看来,“日后”这个词基本上就相当于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   说不定陈慕武提起来想要派人学习拍电影这件事,只是因为今天他们两个来访的一时兴起。   等再过一段时间之后,他或许就会忘了今天的这件事。   而且派几个学徒到联美影业,对电影公司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送上门来的廉价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达成了口头协议的三个人宾主尽欢,陈慕武带着两个人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去找短租在剑桥郡居民家的维特根斯坦。   作为这个时代当中的主要娱乐活动之一,电影明星算是很有名气的,就算长时间隐居于奥地利乡村的维特根斯坦都能认出来这两个人。   将他们彼此相互介绍之后,陈慕武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还要去准备下个月在比利时开会的演讲稿,离开了维特根斯坦的房间。   他曾经有被哲学问题折磨过好几天的前车之鉴,所以这次选择早早远离是非之地。   没想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陈博士,陈博士.”   陈慕武回头发现,卓别林也从那个房间里溜了出来。   “我对哲学问题实在是不感兴趣,倒是对你挺有兴趣的,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不敢当不敢当,您有什么问题,请直接说就好了.”   “刚刚你说想要派人去联美影业学习表演和拍摄,难不成陈博士你有想要进入到电影行业吗?”   陈慕武没想到卓别林的心思竟如此敏锐,能看透自己所想的事情。   还是说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了一些,变成了司马昭之心?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着否认,而是点了点头:“未来或许我会有这个打算,但是目前来说,我还是想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物理学研究当中.”   “那是再好不过了,我和爱因斯坦教授是好朋友,深知像你们这种做科学研究的科学家们,哪怕取得一丁点儿的贡献,都有可能推动我们人类社会向前迈出一大步,比如蒸汽机、发电机……”   爱因斯坦和卓别林的关系确实不错,他做那个著名的相对论实验“美女与火炉”时,请到的女嘉宾就是卓别林的妻子。   “你要把精力全都投入到物理学里,这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如果陈博士你对拍电影很感兴趣的话,有没有意愿入股一下我们联美影业?我可以从我的股份当中拿出一部分来,转让给你.”   入股联美?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展开? 第357章 96再次前往比利时   陈慕武可不是什么生意鬼才,他在这个年代里,想要通过先知先觉来赚到钱,所采用的无非就是一个办法。   那就是如果一家企业,他在一百年之后还听说过它的名字,使用过它们家的商品的话,就说明这家企业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一直维持到了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不说是盈利颇丰,也能说是在历年的大萧条中都成功存活,有着一定的赚钱和盈利的能力,足以支撑着企业生存发展下去。   之前的爱立信,还有什么荷兰皇家壳牌石油公司和英国石油公司,包括劳斯莱斯这个汽车品牌,都很满足上述所描述的这个筛选条件。   当然也有很多企业是反例,比如说卡皮察之前买的那辆拉贡达汽车,还有陈慕武新送给他的这辆奥斯汀家用版旅行轿车,都是陈慕武在来到这个年代之前没有听说过的东西。   当然还有现在陈慕武所要面对的,卓别林向他推销的这一家联美影业。   也不能说是没听说过,因为毕竟卓别林鼎鼎大名,他一百年前拍摄的电影,在一百年后观看仍是不过时的佳作。   只要看过卓氏的电影,就必然会知道联美影业这家电影公司的名号。   但是,知道名字却不代表这家公司在二十一世纪仍然存在并且运转良好。   陈慕武脸上不动声色,实则在大脑中仔细思考检索了半天,也不记得后世还有一家叫做联美的电影公司。   可能早就宣告了破产解散,或者是被好莱坞的其他家电影公司给收购兼并了吧?   所以卓别林向他推销的健美公司的股份,按照陈慕武以往的投资思路,他是不会要的。   他也不知道卓别林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说他也是一个穿越者,提前预知到了两年后美国股票市场即将一泻千里,所以才提前避险了么?   可是,美国越是大萧条,他们的电影就越反其道而行之越繁荣,可以称得上是美国人在经济危机当中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和心灵慰藉之一。   好莱坞的电影行业非但不会跟着美国经济一起萧条,反而还会借此机会更加繁荣才是。   所以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陈慕武都想不通,为何卓别林要这么做。   而且,卓别林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有钱投资股票这件事?   他按兵不动,脸上表现出了一脸疑惑的神情。   “卓别林先生,我虽然很喜欢联美的电影,也很看好贵公司的前景,很感谢您向我打出来的参股邀请,但和您说句实话,其实我没有多少钱,这个股份恐怕我是买不起的.”   反观卓别林,他却对陈慕武的经济状况十分熟悉:“陈博士我记得你不是曾经获得过一笔将近一万英镑的诺贝尔奖奖金吗?还有各种其他的奖项奖金,以及靠着各种专利技术赚的专利费。   “——这不是我一直在暗自调查您的财产情况,而是我从英国的小报上读到过的消息。   “那些报道里面一直都在猜测您用那笔巨款都做了什么,他们跟踪报道了很长时间,既没有发现您在伦敦或者是剑桥购买房产,也没发现您在上述两个地方置办产业,或者投资到实业上去。   “报纸上,报纸上给你取了一个不太好的‘绰号’……”   “我知道,我知道,”陈慕武点了点头,“他们都叫我‘来自中囯的葛朗台’.”   他早就在报纸上读到过,这些小报记者们给他取的外号。   舰队街不养闲人,英国的记者们可从来都不是吃素的。   像是《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还有曼彻斯特《卫报》这种大报的记者们,尚且有属于他们的职业自尊和操守,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做窥探别人隐私的这种龌龊事。   而那些只能靠发行量赚钱,希望报纸能够多卖一张是一张的无良小报,他们的记者则是对做这种事情轻车熟路。   狗仔最先诞生的地点就是英国,而戴安娜王妃也是被他们开着汽车在法国巴黎街头步步紧逼,最终出了车祸。   陈慕武算是在英国比较有名的外国人,又是新闻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会跳出来一次刷刷存在感,这些小报记者们会把目光盯上自己,他一点儿都不奇怪。   只能说他们的业务水平,还处于初步发展阶段,能力不是太足,调查陈慕武究竟拥有多少钱,以及他名下的资金去向这些事都调查不好。   陈博士来到英国之后赚的大部分钱,早就通过曾经两次回国的奥本海默,转移到了纽约证券交易所,此时正趁着美国最“伟大”的总统柯立芝先生执政时期的柯立芝繁荣,在美国的股市里面疯狂地钱生钱。   陈慕武的这些操作,不说是“股神”巴菲特级别,但也能算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资本大鳄了,可偏偏英国这些天真的小报记者们,却把他比作巴尔扎克笔下那个,一分钱都不舍得花的守财奴吝啬鬼葛朗台,真是一群有眼无珠的家伙。   ——倒也不能说全错,因为老葛朗台同样是一个投机倒把的高手,这些记者们最起码说对了一半。   “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那些奖金早就已经寄回到国内,帮助我的国家进行教育事业的建设。   “你也知道,中囯现在还是一个十分穷苦的国家,和地球上最发达的美国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光凭我自己一个人说,您可能很难理解,我觉得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卓别林先生不妨做一场环球旅行,实际去东亚看一看中囯贫穷的现状,以及生活在那片贫苦土地上的坚毅乐观的人民.”   陈慕武印象中有一张卓别林和梅兰芳在一起握手的合影,他不确定这到底是卓别林访华还是梅兰芳访美,所以就隐约提了这么一嘴。   说不定卓别林去一趟中囯之后也能获得一些灵感,将来会拍出一部像《大独裁者》那样讽刺外国列强在中囯领土上为非作歹的电影佳作。   卓别林也说起来了客套话:“当然,我早就想到贵国去考察一下,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成行.”   “卓别林先生,您想把联美影业的股份一部分转让给我,是您个人的意思,还是贵公司讨论之后的结果?”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您最近是不是在经济方面遇到些什么困难?我也看了报纸上有关您的报道.”   陈慕武话里说的自然是有关卓别林离婚赔了前妻八十多万美元的报道。   被对方揭穿了自己的痛处,卓别林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但他仍然大大方方地表示,陈慕武说的不错。   “我最近手头确实不太宽裕,所以产生了把股份转让给伱一些的想法,一方面是想要变现渡过难关,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陈博士你编故事的能力,刚刚你为范朋克提供了一个颇具人文精神的不错的剧本,这个剧本应该能拍出来一部盈利颇丰的电影,这让同为电影导演的我有些脸红。   “所以我想如果你也持有一定量的联美影业的股份,成为公司股东的话,将来是不是也能给我提供一些高质量的故事或者电影剧本呢?”   陈慕武总算明白了面前这个,说话拐弯抹角的英国人的真实想法。   卓别林一方面确实是没钱,另一方面可能是不满足自己只给外星人这一部电影作顾问,而是想要把他长期绑在联美影业的船上,所以才想要拿出一些股份来收买自己。   这个想法很不错,而如果陈慕武是以一位导演的身份穿越回民囯来的话,就更好了。   陈慕武没兴趣上联美这艘船,并且就算他以后要拍电影,也不会亲力亲为,而是会把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干。   “卓别林先生,很抱歉,我目前没有任何投资电影的想法.”   陈慕武摇了摇头,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送给卓别林一个顺水人情,一个让联美发财的好机会。   “不过我最近倒是有一些关于电影的好想法。   “欧洲有歌剧,在中囯也有与之相对应的中囯戏剧,虽然因为地域分布不同而导致唱腔不同,但具体的表现形式都是大同小异,是靠演员在舞台上扮演角色来讲述故事,可以算的上是没有银幕又现场直播的电影。   “中囯除了靠真人扮演的戏剧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没有任何人出场,而是把角色通过特制的刀具雕刻在动物的皮上,我们称之为皮影。   “在人手不足,或者演出环境比较差,不足以支撑数十人同台表演的地方,皮影戏就可以发挥它的优势,从而大放异彩。   “当然这种制作形式对于电影来说,可能还是过于复杂。   好像最近有一种新兴的电影,把故事内容用绘画的形式展现出来,似乎是叫做卡通片?   “不用演员,也就不需要支付演员的片酬,而且也不需要布景,不需要采购和制作大量道具,花费比拍摄真人电影要低许多。   “我觉得利用这种形式拍摄出来的电影,未来可能会大放异彩。   贵公司不妨尝试一下,自己制作或者投资一些专门制作卡通片的工作室,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陈慕武把卡通片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就差把华特·迪士尼的名字直接说出来了。   此时的迪士尼还没画出来那只黑不溜秋的小耗子,但是小耗子的雏形似乎已经在问世前后。   陈慕武不能直接点名,只能很隐晦地提出来了卡通片这个想法。   “陈博士,您说的这件事情很有意思,等回到美国之后,我一定会去和公司的同事们商量探讨这个问题.”   不知道卓别林的这个回应是真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还是只在嘴上客气一番而已。   可不管怎么说,陈慕武已经把一个能发财的办法双手奉上,至于这个机缘卓别林能不能抓得住,那就全看造化了。   他和卓别林在维特根斯坦租住的房间楼下,喝着房东泡的茶,吃着房东准备的点心,除了电影之外又聊了很长时间,苦着一张脸的范朋克才最终被维特根斯坦给送下了楼。   “范朋克先生,感谢您今天的拜访,让我发现有时候多同各行各业的相关人士聊聊天,也是一件能够增长知识,并且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维特根斯坦又看到了一直等在楼下客厅的陈慕武:“陈博士,同样也感谢您今天介绍范朋克先生和我认识.”   众人客气、寒暄、分别,不用多说,刚一走出维特根斯坦租住的那间房子,范朋克便开始忍不住吐槽道:“我这次来到剑桥大学,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答应陈博士和这位名叫维特根斯坦的先生见面。   “我本来只是想去了解一下有关在奥地利当乡村教师的问题,结果却整整听了一下午哲学家讨论虚无缥缈的哲学知识。   “这简直是人生最痛苦、最煎熬的事情,自从美国的禁酒令开始实行之后,我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头重脚轻、晕晕乎乎,仿佛是喝醉了酒一样了!”   范朋克的抱怨总算是告一段落之后,才发现身边还跟着介绍他和维特根斯坦认识的陈慕武。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无心说出来的话语言是否得罪了陈慕武,又急忙往回给自己解释:“不过,我这次来剑桥大学,最有用的收获就是和陈博士你见上一面,聊了聊有关电影的看法.”   “我也一样.”   刚刚和陈慕武聊了半天卡通电影的卓别林听范朋克这么一说,忍不住点头附和道。   “两位,谬赞,谬赞了。   既然你们说美国禁酒,那今天我就在剑桥最有名气的酒吧请客,让二位不醉不归.”   卓别林和范朋克又是相视一笑,美国有禁酒令确实不假,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像他们这个身份地位,想要搞到酒喝不成问题。   不过既然是本地主人陈慕武提出来的,那肯定是恭敬不如从命,要卖给他一个面子。   送走了这两位来自美国电影界的客人,时间也很快进入到了九月末。   是时候该准备出发前往比利时,去参加在十月初举行的第五届索尔维会议了。 第358章 97陈慕武的新学生   今年上半年在意大利召开科莫会议的时候,陈代理主任以年纪最相近为由,安排卡皮察和爱丁顿住进了同一个卧铺包厢里,借机逃避话痨卡皮察在漫长的旅途中使用技能【喋喋不休】来对自己造成攻击。   这一次去比利时,陈慕武都没有刻意安排,卡皮察也直接不选择和他住在一块。   这是因为新婚燕尔的他,想要借着去布鲁塞尔参加索尔维会议的机会,带着刚刚和他完婚的新婚妻子安娜,顺便在这座城市里度个蜜月,顺便看看那个聪明机敏,灵机一动靠着撒尿浇灭了炸药引线,从而救下了整座布鲁塞尔城的少年英雄小于廉。   等会议结束之后,他既可以选择跟着来参加会议的德国物理学家们东去德国逛一逛,也可以选择跟着同在卢瑟福门下的师兄玻尔,返回他掌管的理论物理研究所。   ——去那边研究学问为假,到哥本哈根这座童话之都继续和他的妻子安娜一起度蜜月才是正经事。   然而,卡皮察不上赶着和陈慕武住一起,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这么做。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代理主任依然是众人在选择这一短暂旅途的旅伴时的抢手货。   虽然年纪比陈慕武要大上二十来岁,可爱丁顿许久没有在这么宏大的场合里发言,又是如此重要的一篇论文,越临近索尔维会议的开幕时间,他竟然越来越紧张。   反观这次继续带队出国参加会议的陈慕武,他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体态里流露出来的,也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而且一直都在和同行人谈笑风生,从陈慕武的面容和举止动作里,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感,   爱丁顿想借着这不到两天的在路上的时间,和陈博士“临阵磨枪”,把两个人即将在会议上宣读的文章给过上一遍,确保让他们两个人当着那么多物理学家的面读论文的时候,能够万无一失,成功地给大家带来一个来自剑桥大学的大大震撼。   除了爱丁顿之外,找上陈慕武的,还有他的客人维特根斯坦。   对于这位天才的哲学家,陈慕武在他身上总算是搞明白了一句俗语,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前不久,到剑桥大学拜访自己的美国导演范朋克,就是因为对乡村教师这个题材感兴趣,所以在陈慕武的忽悠下前往拜访了这位乡村教师的原型维特根斯坦。   不过范朋克想在他身上取材乡村教师的愿望落了空,反而却被维特更斯坦上了一堂基于电影理论的哲学课,这让早就离开学校,到社会上闯生活的范导演痛不欲生。   对于维特根斯坦,陈慕武也有着很大的顾忌。   他上一次和对方畅谈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是在剑桥使徒社的聚会上,一边有使徒们时不时过来骚扰一下子插科打诨,一边又有在旁边作陪的拉姆塞居中调节,所以才能勉强从自始至终都在讨论的哲学话题中脱身离开。   这一回如果真和维特根斯坦一起过完这两天一夜的比利时之旅,听他滔滔不绝地全程讲述一些或深奥或浅显的哲学问题,陈慕武不能确定等在安特卫普下船以后,他是会变得大彻大悟,还是变得愈发头重脚轻,体会到这辈子最严重的一次晕船反应。   相比之下,这两位都有一堆问题等着和自己讨论的话痨当中,陈慕武更倾向于和爱丁顿同行。   但其实如果让视野再开阔一些,就能发现剑桥大学这次去参加索尔维会议的不只有他们两个人,而是又一次出动了大部队。   他完全可以像上一次一样,还是选择跟自己最默契,同时也是众人中最不善言辞的狄拉克住在同一间卧铺包厢里。   这样做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维特根斯坦毕竟是接受陈慕武的邀请留在了剑桥大学,并且来一同参加这次会议的客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轻薄了他。   所以他最终的做法是……   “爱丁顿教授,我在船上还有一些工作要做,请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的这位客人。   “维特根斯坦先生在几年前曾经在剑桥大学跟随着罗素教授一起学习过数学,你们二位在数学方面上应该会有一些共同话题。   “维特根斯坦先生,爱丁顿先生可是他们那一届的三一学院首席牧马人,现在是剑桥大学天文台的台长,如果你对天文学感兴趣的话,可以借此机会和他聊一聊我们头顶上星星.”   这两位都不是陈慕武“所欲也”,可所以干脆将他们两个人安排到同一个房间里,不就能够一举两得,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了么?   陈慕武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聪明。   当然,陈博士从来不是办事情只做一手准备的莽撞人,他还留了一个后手。   等轮船刚一离开英吉利海峡边上的多佛,行驶在较为平静的海面上,他就管船上的服务生要来了几副麻将,邀请众人到轮船的餐厅让码起了长城。   陈博士稀烂的打牌技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众人无所不知。   半圈都没打完,他就被人“客客气气”地请下了牌桌。   看着逐渐沉迷于竹制骨牌的维特根斯坦,甚至还皱起眉头在心中默默算牌,“不情不愿”地离开牌桌的陈慕武,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快感。   他回到自己的包厢中,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这艘横跨了英吉利海峡的蒸汽轮船,就已经停靠在了比利时的港口城市安特卫普。   别说是和幅员辽阔的中囯做比较,就算和剑桥大学所在的英国,还有比利时的陆上邻国法国还有德国相比,比利时的国土面积也都只能算是一个蕞尔小国。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国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作为战胜国了也是嚣张得很。   打了败仗,又遭遇了经济危机的德国还不起《凡尔赛和约》规定的天价战争赔款,比利时就和他的大哥法国一起,派出十万雄兵占领了当时德国工业最发达的鲁尔工业区。   这种嚣张的气焰,也为德国在二战开打后不久,就花十八天的时间占领比利时全境而埋下了伏笔。   海边的安特卫普,离众人此行的目的地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不算远,只有二十多英里的路程。   在安特卫普港下了轮船,又在海关办了入境手续后,再次坐上火车,没用一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了布鲁塞尔站。   早就有索尔维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在火车站外等候,他们准备了数量充足的小汽车,把来自世界各地参加索尔维会议的物理学家们,逐一送到了会议的举办地索尔维宫。   陈慕武终于在异国他乡——当然,英国对他来说也是异国他乡——遇到了阔别将近一年的老师,卢瑟福。   在这几天的临时住处里安顿好之后,他推掉了一切想要跟自己会面的其他人的请求,而是迫不及待地赶往了卢瑟福所住的房间拜访。   “老师,好久不见,可真是想死我了!”   陈慕武刚一进门就说出来的这句话,没有任何的虚伪客气,而是发自真心。   闻到许久都没能闻到了的熟悉的烟草味道,又听到许久都没能听过的更熟悉的大嗓门,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坐在椅子上的卢瑟福,重新见到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伱好像瘦了一点儿,是不是实验室里的工作太忙所导致的?”   师徒二人相互问候,又互相解答了几个问题后,陈慕武才发现卢瑟福的房间角落里,多了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   “老师,这位是?”   “哦,这是我这次回国,轮船停靠在南澳大利亚阿德莱德时认识的一个学生。   “因为他是布拉格爵士母校阿德莱德大学的物理系学生,所以我就抽空和他多聊了几句,得知这位先生获得了英国政府提供的1851年展览奖学金,刚好要到英国本土来学习.”   1851年,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可真不少。   在这年的年初,去年登基的清朝新皇帝,把年号改成了“咸丰”。   在这年的年末,法国总统路易·拿破仑解散了国民议会,宣布自己成为了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   同样是在这一年,几个农民在简单研读过《圣经》和其他相关著作以后,篡改了其中的许多理论,宣称自己是天父、是天父的长子天兄和次子降世,在中囯南方広西省内的金田村内起势,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太:平:天:国运动的序幕。   这一年在美国,《纽约时报》宣布创刊。   而这一年在英国的首都伦敦,海德公园里新建了一座以钢铁为骨架,以玻璃为主要材料的建筑。   作为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诞生国家,维多利亚女王为了提高国民们对自己统治的满意程度,在这座后来被称为“水晶宫”的建筑里,举办了一次万国工业博览会,后来还被追认成为了第一届世博会。   这一届万国工业博览会不但成功地彰显了英国的国力,还靠着售卖门票以及在博览会上贩卖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让博览会的组织委员会获得了一笔十八万六千英镑的净收入(1851年的这笔钱折算到2023年,相当于是三千两百多万英镑)。   这笔净收入对于当时国力鼎盛的日不落帝国来说,并不算是一笔巨款,所以也就没有将其冲入国库,而是在此基础上成立了一项基金。   英国政府还把筹办了万国工业博览会的1851皇家展览委员会设定成为了常设行政机构,令其对这笔基金来进行投资和运营,并将利润用于慈善目的,主要在教育和艺术层面。   皇家展览委员会用这笔钱在伦敦的南肯辛顿购买了一大片土地,后来在这片土地上又陆续兴建了许多建筑,比如帝国理工学院、自然历史博物馆、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皇家艺术学院和皇家音乐学院等等,使这里成为了教育和文化机构中心。   不仅如此,1851皇家展览委员会还从这笔基金中拿出了一部分钱,成立了一个“1851展览奖学金”,每年向英国和海外殖民地、自治领的“有杰出前途的年轻科学家或工程师”颁发一个为期三年的奖学金。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英国人,有不少都是这个1851展览奖学金的获得者,比如卢瑟福的副手查德威克,比如他在粒子加速器建设过程中的左膀右臂考克罗夫特,再比如在来比利时睡在同一个包厢里的室友狄拉克,等等。   陈慕武倒是不会去羡慕英国人能获得的这种福利,一开始因为三一学院给他的钱很是大方,后来则是因为他靠着写书和专利,还有各种奖项的奖金赚了不少钱,就更看不上这种可有可无的奖学金了。   新西兰和澳大利亚都是日不落帝国孤悬南半球的领土,四面围绕的都是大海。   这两个国家的人彼此之间多少都有惺惺相惜的感觉,能照顾一下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陈慕武能让好几位中囯人在剑桥大学入学,对卢瑟福来说,安排一个澳大利亚的学生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   卢瑟福在介绍这位来自澳大利亚的后辈老乡的时候,表情和语气了都充满着自豪。   与此同时,从年青人眼镜镜片后面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种自信且骄傲的神情。   虽然陈慕武看不上1851年展览奖学金,但毕竟这笔奖学金每年仅向整个大英帝国及其海外领土上的全部四亿多人口,提供八个奖学金名额。   能获得这笔奖学金的,不说是人中龙凤,也必须是通过优中选优才能得到的人才。   “他说他对你搞出来的那个量子力学很感兴趣,并且动手能力也很不错,曾经独自在大学里完成过对水银性质研究的实验,所以我觉就邀请他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来,想着让他跟你一起学习工作。   你觉得怎么样?”   既然是卢瑟福慧眼识珠选中的人,又拿到了英国顶级的奖学金,这个人的学术和实验水平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在老师介绍完之后,陈慕武很友善地向他伸手打了招呼:“你好,先生,我是陈慕武,欢迎你加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   “陈博士,我在澳大利亚就曾经读到过你在物理学期刊上发表的各种论文,早就想要同你见上一面了。   我之所以会选择剑桥大学,一是因为卢瑟福爵士,二就是因为你的鼎鼎大名。   我叫马克·奥利芬特,以后请多多指教!”   ?   正主找上门的时间,怎么越来越快了? 第359章 98一老一小俩狐狸   奥利芬特确实是澳大利亚人,也确实是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遵循卢瑟福的指示,做了一系列质子轰击实验,这都没什么问题。   让陈慕武感到有些惊讶的是,他觉得奥利芬特来英国的时间是不是来的有点儿早。   假如说他在英国做出来的种种事情,不能影响到远在南太平洋的岛屿澳大利亚南部的阿德莱德的话,那么这一次奥利芬特就是按照和原时空同样的轨迹,在1927年获得1851展览奖学金之后,来到的欧洲留学。   既然他1927年就已经到了剑桥,进入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那怎么会在1933年1934年这段时间才做出成果,在此之前一向都默默无闻呢?   不过转念一想,陈慕武很快就又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奥利芬特实验能够做成功的先决条件是,在他之前美国的化学家尤里已经抢先一步发现了氢的第一种同位素,相对原子质量为2的氘的存在。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考克罗夫特和沃尔特,在剑桥大学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可供在实验室里使用的考克罗夫特型粒子加速器。   有了打靶时所需要的原材料,又有了能够开枪射击的仪器,所以奥利芬特才能做成那些实验,发现人类历史上首次核聚变,以及氢的第二种相对原子质量为3的同位素氚。   如果没有别人在他之前为这些水到渠成的实验打下基础的话,那么奥利芬特的实验根本就不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甚至他就根本没办法设计并且进行实验。   于是才导致了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沉寂了五六年,厚积薄发到最后的一鸣惊人。   也正是因为他的功劳基本上都是建立在其他人的实验基础上的,所以奥利芬特虽然完成了第一次核聚变,也发现了氚这种同位素,但是他却没有像完成人类第一次核嬗变的布莱克特,以及发现了氢的第一种同位素氘的尤里那样,获得属于他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或者是化学奖。   想明白这一点后,陈慕武心中对抢了奥利芬特前半生最重要的两个物理学实验发现的愧疚顿时少了许多。   自己这辈子先是在伦敦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顶着严寒发现了氢的同位素氘,又在剑桥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建造了世界上第一台粒子加速器。   有了这两个成果打基础,陈慕武能做出接下来的这些实验,无疑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且此前粒子加速器已经对卡文迪许实验室和剑桥大学的教师们完全开放,可他们谁也没去尝试做用被加速过的质子轰击氘原子核的实验,更别说想着把粒子加速器当中的粒子源从氢气换成氘气,让被加速的粒子从质子换成氘原子核。   只有卢瑟福曾经向他最得意也是最优秀的学生陈慕武提过一嘴,然而那一次又被他的这个好学生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匆匆否定了。   于是这些实验拖了半年多的时间,直到陈慕武要来参加索尔维会议离开剑桥大学前,他才终于把这些实验给做了出来。   和陈慕武打过招呼以后,一直坐在房间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奥利芬特,就胡乱编造了个借口告辞离开卢瑟福的房间。   他从阿德莱德上船以后,在前往欧洲的这几个月的海路上,与他朝夕相伴的相识之人,只有从新西兰探亲返乡的卢瑟福一个。   奥利芬特已经完全见识到了卢瑟福热情开朗又大嗓门的一面,这让他在两个多月的轮船旅行中,竟然变得比之前拘谨了许多。   他觉得陈慕武刚从英国来到布鲁塞尔,他不去自己的房间里好好休息调整一下,而是直接来卢瑟福这里登门拜访,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和他的老师商讨。   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留在这个房间,因而奥利芬特知趣地退了出去。   他走之后,卢瑟福还不忘向陈慕武对自己这个同乡人做出点评:“奥利芬特先生是个很勤劳也很听话的人,阿德莱德大学物理系的主任向我屡次强调过这件事情,经过几个月在轮船上的相处,我本人已经验证过这一点。   陈,我相信他在你的手下,一定能帮上不少忙.”   如果不是陈慕武熟知,自己的老师嗓门本来就是这么大,他一定会以为卢瑟福这是故意提高声音说给刚刚出门还没离开几步的奥利芬特听的。   “我也相信这一点,老师您看人的眼光实在是毒辣得很,卡文迪许实验室能走到今天,取得如此多的成绩,离不开老师您一次次的慧眼识珠.”   他说恭维话的技能淬炼得已经炉火纯青,能够做到拍马屁于无形。   “陈博士,几个月不见,你还是这样会说话。   我也不是谦虚,你说的确实不错,基本上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在识人这一方面颇有心得。   “在我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这将近十年,包括以前在曼彻斯特,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的时候,这么多年以来我看走眼的次数,只有一次,那就是四年前,伱刚刚进入我办公室里的那一次。   “在你之前,卡文迪许实验室并不是没有过亚洲学生,布莱克特先生曾经做过的那项改进云雾室的工作,之前就是由一个本学生从事的。   “我当时对你充满好奇,觉得你既然是爱因斯坦教授特意发跨洲电报推荐的,并且在电报中对你还赞不绝口,那么你身上就一定有能打动爱因斯坦教授的闪光点。   “而且爱丁顿教授还带来了你被《哲学杂志》拒稿的那篇论文,所从事的研究工作和我们实验室也相符合,很合我本人的胃口。   “所以在我们两个人还没见面之前,我给你下的判断就是应该就是比”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那个本人强,但又应该强不了多少的一个年青人。   “但是你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度过的这几年间所取得的成绩,让我深深意识到了自己早先的判断是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但你同时又是我管理生涯当中所取得的最大成果,如果让我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汤姆孙爵士为实验室做的最后一个贡献,是钦定了我来当他的接班人;那么我对实验室做出来的最大贡献,就是当初点头同意接纳你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成员之一.”   卢瑟福嘴里的话越说越肉麻,他说话时的神情也越来越激动。   ——只有嗓门不能越说越大声,因为从刚一开口的时候,新疆就已经达到了峰值。   才见面没几分钟,就得到了这么一番真情告白,熟悉内情的人知道这是卢瑟福和陈慕武几个月时间没见,诉说一下内心的感受。   不熟悉内情的人,肯定以为是卢瑟福在新西兰期间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如此毫无顾忌地真情流露,简直就像是在托孤。   “老师您言重了,如果没有老师你这几年的悉心培养,我是不会达到今天这个高度的.”   陈慕武赶快找了个话语空隙,插话拦住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卢瑟福。   他生怕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   不知道接下去还要说什么奇怪的话题,于是强行改变了两人之间谈论的内容。   “老师,索维尔会议临召开之前,我和爱丁顿教授在实验室里又做成了几个小实验,您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当然,当然!说实话,我临走的时候把实验室交给你和詹姆斯,心里想的是你们两个孩子别给我找些什么大麻烦就行。   “结果没想到我这次回来才刚到欧洲,你就给了我一份回国礼物。   “先是在法国马赛港下船的时候,我在几个星期前的报纸上看到了那个美国天文学家为了引起民众恐慌所说的那个无聊的理论,也看到了你对他的说法所进行的批判,还说要做实验模拟一下太阳内部所发生的反应。   “当时因为着急赶路,我没在当地找具体的物理学期刊,直到到了比利时,才看到了前两期的《自然》杂志。   “我以为你是说着玩儿而已,没想到还真被你把实验给做了出来。   “快跟我说说,你这实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发表在《自然》期刊上的那篇快讯实在是太简短也太敷衍了,以后再这么写可不行!”   小陈心说,那就是故意写得这么简短的。   他把自己在爱丁顿的“配合”下,做实验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卢瑟福,也解释了之所以在自然杂志上含糊不清,是为了把完整版留给这次索尔维会议上的发言。   听好学生汇报工作,卢瑟福脸上的表情很满意。   可即使这样,他仍不忘听到最后板起脸来故意批评几句:   “陈,在这个实验上,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可我不得不再多说几句,就是你做的这第一个实验,用被加速的质子轰击氘核,是不是早在1925年你发现了氘之后,我就第一时间同你设想过?   “而且在粒子加速器建成之后,我再一次跟你说过这件事,甚至都想把它定作是我们在加速器上进行的第一个实验,但你却又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把我给敷衍了过去。   “然而,现在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这个实验确实获得了正向的反馈,虽然没能达到预期,用质子把氘原子核当中的那个电中性粒子给轰击出来,可不还是因祸得福,从中得到氦-3了吗?   “陈博士啊陈博士,你如果当初早听我的话,那也就早把这个实验给做出来了!”   卢瑟福还是很精通御下之道的,陈慕武源源不断地产出实验结果,他当然很高兴。   但最后批评的这几句话,又能很好地敲掉容易自满的年青人还没来得及翘起来的尾巴,让他不要因为自己刚才的夸奖而变得飘飘然。   虽然他知道陈慕武绝不是那种人,这些话他还是要说。   他这并不是要敲山震虎,在成绩越来越突出的学生面前重新树立自己的威望,而是真情实感地为了学生好。   面对卢瑟福最后几句的重话,陈慕武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狡辩,甚至能反驳得卢瑟福哑口无言,但他却没选择那么做。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说出来这么一句,“老师,您怎么知道我也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找到了中子?”。   可陈慕武也没有傻到为了逞一时嘴快,就把自己悉心准备的大杀器给提前揭开底牌。   而且卢瑟福又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他才在老师面前装出了一副乖学生的样子,深刻检讨了自己在实验当中犯下的错误:   “老师,您批评的极是,其实我刚刚故意隐瞒了在实验当中曾经犯过的错误,那就是之前之所以不愿意做这个实验,是因为我没想好氘气作为一种气体,应该如何才能放到粒子加速器里当作被轰击的靶元素。   “我是看了实验室内其他人发表的论文之后,才学会了利用无机化合物的结晶,把气体分子固定成固体的这个方法。   “如果不是爱丁顿教授逼了我一把,我可能连别人的论文都不会去看,依然想当然地认为氘气不能放入粒子加速器里当靶子。   “关于这件事情我必须检讨,可能是因为当了代理主任,手中有了权利之后,我对于学术研究的热情就懈怠了。   中囯有一句话说,学习就像是逆着水流划船,如果不努力进步的话,就会被水流冲着后退。   “实验室主任的这把椅子,只有亲自坐上去之后才能得知上面布满着荆棘,幸好您现在及时的赶回了国内,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我以后绝对不能再像过去几个月一样懈怠,必须在每一次实验前,都把自己认为成是什么都不懂的一个新人,不能再用以往的经验去一下判断,否则的话,这次在粒子加速器上的还会一次又一次地重演的.”   陈慕武一边检讨着自己在这次实验当中的失误,一边不动声色地把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权利重新交回了卢瑟福的手上。   在这间索尔维宫的房间里,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玩儿起了聊斋。 第360章 99海森堡打抱不平   卢瑟福从马赛下船,穿越整个法国来到比利时已经有几天的时间。   而陈慕武则是刚从布鲁塞尔车站下火车,被索尔维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接到索尔维宫以后,就第一时间来到了自己老师的房间里摆放。   卢瑟福有些心疼他这个学生,不想让他在刚刚经历了舟车劳顿,就又在自己这里长时间的劳心费神。   所以在又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下在他不在剑桥大学的这段时间内,卡文迪许实验室内发生的种种事情,卢瑟福就主动结束了他们师徒二人间阔别多半年之后的第一次面对面谈话,让陈慕武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争取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过几天在会议上的宣讲,争取做到万无一失,把他们在剑桥大学做的全部实验内容,都漂漂亮亮地讲出来。   临别之前,卢瑟福又让陈慕武再稍微等一会,说是有从南半球带回来的礼物要送给他。   卢瑟福在码放在房间一角的诸多行李里翻找了一会,送给了陈慕武一件用毛衣。   “喏,陈,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用新西兰最顶级的羊毛制作的毛线编织成的毛衣。   “等我们从比利时回到英国以后,冬天差不多就要到来了,你到时候穿上这件衣服正合适,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上一个温温暖暖的冬天.”   卢瑟福的这件礼物,选择的既实用又贴心,他虽然外表很高大威猛,看上去放浪不羁,但实则却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几个国家的实验室里,靠着自己或指导自己手下的学生,获得那么多优秀的实验成果。   陈慕武连声称谢:“多谢,多谢老师,这么远的距离还没忘记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辛苦您把一件毛衣背了这么远,千里迢迢地从新西兰运回了欧洲.”   卢瑟福张开长满胡子的嘴,哈哈大笑:   “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毕竟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还要指望着伱做出更多的实验来!   “你再稍等一会儿,我还有另外的一样东西.”   他又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某种皮革制品。   “这是我在轮船途经澳大利亚的时候,从当地购买的一种比较有意思的特产。   这个礼物不是单单你有的,而是全实验室里的老师人手一份,不为别的,就为给大家瞧个新鲜。   “都说你是实验室里最聪明的人,那么就请最聪明的小伙子猜猜看,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卢瑟福毫不掩饰,脸上充满了想要看笑话的表情。   多亏了未来的互联网发达,就算是没去过澳大利亚,陈慕武也从抖音上刷到过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猎奇视频。   他直接认出来了拿在老师手上这玩意儿,确实能称得上的是澳大利亚的特产。   这种特产的原材料,是只要是离开那个岛,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就不可能被看见动物——袋鼠。   而卢瑟福手上拿着的,则是在网上很有名又很猎奇的一种用袋鼠身上的材料制成的纪念品,利用袋鼠的蛋蛋皮制作而成的零钱包!   看清楚老师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陈慕武总算是明白了卢瑟福脸上带着的笑容,原来是出自他童心未泯的恶趣味。   可理论上,他本人在这个时间线应该没见过袋鼠,所以绝对不可能见过袋鼠的蛋蛋皮,于是只好在卢瑟福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接过卢瑟福递过来的东西,一边仔细“把玩”,一边装出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师,这个礼物制作的很精美,而且材质的手感也很舒服?让我猜的话,大概是用牛皮制作的一个小钱包么?”   卢瑟福摇了摇头:“牛确实也是澳大利亚的特产,可并不是最特殊最独一无二的特产,我们新西兰同样也养牛。   “不过你倒是猜对了一半,这确实是一个钱包,只是制成它的不是牛皮,而是来自袋鼠的蛋蛋皮!   “据说在澳洲淘金热的时期,这可是那帮淘金客们的好运袋,利用这种材料制作的钱包,有一种‘只进不出’的寓意.”   听完大笑着的卢瑟福给出的解释,陈慕武假装震惊了一下,又没让自己的震惊太过明显。   “这,这还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礼物,谢、谢谢老师!”   手里拿着新西兰羊毛毛衣和澳大利亚的袋鼠钱包,结束了和老师的谈话,陈慕武总算是离开了卢瑟福的房间。   但他没有继续按照卢瑟福的指示,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休息。   他把这两种礼物放回去之后就再次出门,到各位物理学前辈的房间逐一拜访。   楼的哇在歌里面唱的那句“礼多人不怪”,不仅在中囯国内适用,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陈慕武先去了德国人那边,明年即将七十岁,已经退休了的普朗克身子骨硬朗得很,依然坐着火车来到邻国,参加这次的索尔维会议。   这可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德国的物理学界首次重新为世界学术界所接纳的知名会议——年初因为意大利的那位墨光头好大喜功而召开的科莫会议不算——身为德国物理学界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物理学家,普朗克当然要亲自带队前往。   退休后的普朗克因为上了年纪,所以也和留守在剑桥大学的那位同龄人老汤姆孙一样,基本上不怎么关心物理学最前沿的知识内容,渐渐变得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固步自封。   他只是感谢了陈慕武宁可违抗师命,降价也要把粒子加速器卖给柏林大学的这种高尚行为,还夸赞了那个把加速器的元件从英国运送到柏林帮忙安装,并且耐心指点了加速器应该如何使用的另一位中囯人赵忠尧。   这一波,属实算是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帮着人数钱了。   因为基本上没有人带家属来参加这次索尔维会议——卡皮察除外——,所以和普朗克住在同一间屋子的,是来自德国的另外一位著名物理学家,也是陈慕武亦师亦友的老朋友,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可就没有普朗克这样好说话了,他在普朗克感谢完陈慕武又感谢完赵忠尧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向他开炮:   “陈博士,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已经很久都没见过面了?”   陈慕武已经感觉到了来者不善,并且在心中也默默反驳了他的这种说法。   ——明明我们去年秋末冬初的时候,才刚刚见过一面好不好?   当时在柏林西里西亚火车站的站台上,把自己截下来不让回英国的那个人,不是你爱因斯坦教授,又会是谁?   可他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地附和着爱因斯坦的观点:“谁说不是呢,爱因斯坦教授!我本以为会在今年年初的意大利科莫湖畔同教授您见面,谁知道您却没能去参加那次会议,这还真是可惜!好在我们这次在布鲁塞尔终于见面,距离上次会面的时间,差不多过去了整整一年.”   陈慕武不提意大利那边的事情还好,一提起意大利来,就让爱因斯坦心中的不满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他倒不是想起了在科莫湖畔和前妻米列娃那你侬我侬最后却不欢而散的爱情,而是对陈慕武的政治倾向有着强烈的不满。   他怎么能和一个臭名昭著的法xx分子搅合在一起?   两个人的合影氦见诸报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   当着普朗克的面,爱因斯坦不好当面向陈慕武发难,只能通过眼神瞪了他几眼。   这令陈慕武很惊愕,我既没招你也没惹你,爱因斯坦这是怎么了?   爱因斯坦率先开口,语气里也充斥了许多不满:   “嗯,我们确实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陈博士,不知道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你在学术上有没有进步,还是只顾着参与政治,而忽视了物理学研究?   “我这一年可没怎么闲着,一直都在潜心研究着你的量子力学。   “刚好我有几个小问题,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要不然我们两个人就在此地好好讨论一下?”   亲学生和后学生就是不一样,卢瑟福对坐了两天一夜火车轮船的陈慕武只有心疼,巴不得让他赶快回去好好休息。   而爱因斯坦则像个学术疯子一样不管不顾,他希望第一时间就能击败陈慕武,顺便再推翻量子力学那个充满了巧合但是绝对不靠谱的歪理邪说。   陈慕武脸上做出为难的表情,心里暗自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幸亏他提前忽悠了维特根斯坦,请来了这位强力的哲学家外援,和对面对量子力学讨厌到有些偏执的爱因斯坦做辩论打擂台,自己可以在后方安安心心地稳坐钓鱼台。   “还是改天吧,爱因斯坦教授,一是今天时间不太早了,不要耽误普朗克教授的休息。   二是我们剑桥这次来了一位新朋友,他同样对量子力学的研究颇有心得。   找个时间我介绍你们两位认识一下,说不定彼此之间还能碰撞出更为强烈的火花.”   “就是,就是!阿尔伯特,陈博士这才刚刚到布鲁塞尔,你总要让他休息一下再说。   这次的索尔维会议有五六天的时间,足够进行一切的学术讨论,你没必要如此着急.”   普朗克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突然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站出来打起了圆场。   “陈,你说的那位新朋友,他的量子力学水平,难不成比你还要厉害么?”   就算普朗克这么说,爱因斯坦依然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嗯,”陈慕武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毫不脸红地说起了瞎话,“他要比我厉害得多.”   “好吧,希望你能尽快地安排我们两个人见面.”   离开了普朗克和爱因斯坦的房间,陈慕武又和几位来自德国的年轻学者们见了面。   海森堡和冯·诺依曼这边的态度,比刚刚普朗克房间里的要缓和不少,除了一个表情有些严肃,对陈慕武又恨又怕的泡利也在这里。   这就给想要和缓和关系的陈慕武省了不少事,如果不是今天在这里见面,那么会议期间他还要再去找泡利一趟,毕竟他好不容易要到了卓别林的to签,估计那时候的情形会更加尴尬。   “维尔纳,我听说你已经离开了哥本哈根的理论物理研究所?今年年初开完科莫会议之后,玻尔教授可是亲自找到我兴师问罪,说是你去年到了剑桥大学一趟,我就把他手底下最好的学生给拐跑了.”   陈慕武的话刚说完,海森堡还没什么反应,他身边的泡利就有些不爽。   明明自己才是玻尔最好的学生!   不过泡利很快就反应过来,老师玻尔不应该会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是背着人。   搞不好就是眼前这个人心险恶的中囯人,为了挑拨他和玻尔和海森堡之间的关系,才用出来了这么毒辣的一招。   想到这里,泡利轻蔑地一笑,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识破了阴谋诡计。   这个陈慕武,也不过尔尔!   “是的,陈博士,我年初接到了莱比锡大学的邀请,现在已经是一名理论物理学的教授了。   要我说,剑桥大学既然如此傲慢,您也就别选择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早到德国来,那么您早就是一位教授,甚至都能当上系主任了.”   听到自己师弟这么说,泡利心中更得意了。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肺里的空气从鼻腔喷了出来,发出了“哼”的一声。   海森堡说的不错,你陈慕武就算再牛,结果混到现在,连一个教授都不是。   一年就能在剑桥大学取得博士学位,那当然是一项了不得的成就。   可是几年时间过去了,姓氏后面仍然跟着博士的头衔,那就只能算是一个笑话。   不过陈慕武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很快让泡利笑不出来了。   “维尔纳,刚刚我和普朗克教授见面,他的说辞和你的一样。   “他仍然劝我去柏林大学,还说教授还有系主任的位置都包在他的身上.” 第361章 100人类进化的极限   “但我还是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因为我可不想和你们这些德国的物理学精英们抢位置.”   看到泡利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严肃了起来,陈慕武连忙又补充这么了一句。   他这次来到索尔维会议,计划表上的任务之一,就是想要和泡利修复关系,而不是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交恶。   既然柏林大学的物理学终身教授职位,还有未来可能到手的系主任位置,对泡利来说如此重要的话,陈慕武万不想因为自己刚刚的话,而让后者对自己的误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虽然在之前的谈话中,普朗克确实再一次地旧事重提,心心念念仍然不忘想把陈慕武从剑桥大学手中撬到德国来。   爱因斯坦虽然和陈慕武的学术观点不同,但他也很同意普朗克的这个想法。   只要陈慕武到了德国去了柏林大学,他就有更多的时间能说服对方量子力学为什么是错误的。   等到把陈慕武的思想拨乱反正之后,爱因斯坦也能够近距离地对这个年轻后生监督,让陈慕武以后的学术研究不会再像量子力学这样“误入歧途”。   而且有了陈慕武这样一个物理学天才来到柏林,对德国年轻人当中的物理学发展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的天才光芒非但不会掩盖其他人发出的羸弱火苗,反而还会像那条鲶鱼一样,通过充满力气的不断扭动折腾,让船舱里的其他鱼意识到危机感,从而焕发出勃勃生机。   陈慕武不想去德国不是因为讨厌普朗克和爱因斯坦,还有泡利,单纯是因为他不想和德国越来越癫狂的政坛扯上关系。   ——纽伦堡的某个会议在八月份已经成功召开,德国的法xx主义团体已经越来越成气候。   虽然爱因斯坦误以为他是一个和墨光头谈笑风生,支持绝对集权的法xx主义分子。   可事实上是陈慕武完全对他们不感兴趣,甚至还非常抵触。   他根本就不会去柏林大学任教,而且估计都不用自己提醒,嗅觉敏锐的犹太人泡利就会在山雨欲来之前,及时逃离那个未来可能会变成魔窟的地方。   只是可惜泡利心心念念的物理系主任的头衔,到头来却是如梦幻泡影,可望而不可及。   原时空爱因斯坦能够顺利离开德国,是因为德国对犹太人下手的时候,他那时正在美国进行一场研究访问工作。   所以爱因斯坦才侥幸没有被十万马克的高额悬赏买去人头,仅仅是隔着大西洋眼睁睁看着寓所被查抄,书籍被焚毁,财产被没收而已。   陈慕武觉得等未来几年要帮助爱因斯坦脱离魔爪的时候,他同样可以复刻上面的这种办法。   美国人能够靠着砸钱邀请爱因斯坦去美国讲学,那陈慕武自然也一样可以。   他甚至都不需要砸钱,只需要说上一句邀请爱因斯坦到剑桥或者斯德哥尔摩来度个假,顺便见面聊一聊量子力学是不是正确的这个问题,估计后者就会飞奔到自己的身边。   冯·诺依曼也是如此,等他从希尔伯特手下出师之后,陈慕武就邀请他到瑞典任教。   亲眼从报纸上看到德国法xx的罪行后,只要不是傻子,就绝对都不再回那个对犹太人来说是人间炼狱般的国家。   毕竟,“犹太人可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   只有海森堡,陈慕武对他的未来无可奈何。   上面提到的三个人,都是将来会在德国受到迫害的犹太人,陈慕武通过或有意或无意的举动帮助他们无可厚非,说不定还会得到对方的感激。   而海森堡作为根正苗红的日耳曼人,在他的心中德国就是自己的祖国。   在原来的时空当中,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国家在某些方面的事情上做的有些问题,在现在估计也很难让他扭转这一观点。   所以应该如何才能把海森堡通过挖墙脚的手段,把他挖到自己这边来?   还是说就把他留在德国,听之任之令其野蛮生长好了?   但他不会提前指出这件事,让泡利的美梦再多做上几年吧。   陈慕武的拒绝,让海森堡有些失望,他低下脑袋叹了口气:“唉,陈博士,您这又是何苦呢!偏偏要在一棵树上面吊死。   我们早就想和你一起研究物理理论,在剑桥大学和量子力学讲义编写小组的几个人共同研究工作的那几个月,给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听说您最近又在实验方面取得了一些新成果,发现了超重氢和氦-3。   换做是别人我可能要多说几句恭喜,但是这个人是你,我只能说,这不过是陈博士的正常操作罢了!”   他身边的冯·诺依曼跟着不住地点头,去年他也是那个编写小组的成员之一。   泡利刚刚的紧张情绪,现在变成愤怒转移到了自己师弟海森堡的身上。   陈慕武都说他不去柏林了,还这样情真意切地屡次邀请做什么!   而且马屁还一拍起来就没完没了,这哪里是拍陈慕武的马屁,分明是连着给了把陈慕武当成竞争对手和学术研究上的仇敌的泡利几个响亮的巴掌!   “只是做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算多么重大的发现。   这次会议上我要宣讲的内容正是和前不久的这几个实验有关,如果伱们感兴趣的话,等到时候稍微认真听一下就可以了.”   陈慕武又在房间里天南地北地聊了几句有关物理学的话题,问了问这段时间海森堡和冯·诺依曼的研究方向,就渐渐把聊天的话题不那么生硬地转移到了日常生活中。   “因为这次到达比利时的时间是白天,所以我现在来的路上透过玻璃车窗,简单观察了一下京城布鲁塞尔的城市建设。   “我看到离这个索尔维宫所在的公园不远处,就有一家剧场,有很多人正在售票处门前排队等着买票,难不成是因为最近有什么好的戏剧上演了吗?”   “不是戏剧,是电影,”   冯·诺依曼摇了摇头,指出了陈慕武故意在话语中留下的“破绽”:   “美国好莱坞的米高梅公司,今年初发行了一部电影,在美国国内爆火之后,现在终于能够引入欧洲。   “因为报纸上不断宣传这部电影在美国取得的天价票房,还有女演员美丽动人的容貌和娴熟完美的演技,很多人都想着到电影院一探究竟。   “在德国国内,每家电影院的门前都排着很长的购票队伍,听您这么一说,看来在比利时也同样如此.”   冯·诺依曼嘴里说的这部电影,在1927年,确实能在世界范围内造成如此大的轰动。   即使电影的剧情,对于陈慕武一个未来人来说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一些狗血。   简而言之,就是“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美”……   错了,其实是一段平平无奇的三角恋,再加上两段平平无奇的婚外情,以及最后女主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死掉,让因为女人生了嫌隙的一对好朋友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部电影,在美国国内大获成功。   陈慕武司空见惯的故事桥段,在现代人眼中仍是一些新鲜玩意儿。   而且在电影中扮演女主角费利西蒂斯的演员的颜值,也是二十年代好莱坞众多演员当中最漂亮的一个。   葛丽泰·嘉宝,是好莱坞电影史上出现的第一个被誉为当时最漂亮的女演员,其美貌和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丝毫不逊色于她后面的奥黛丽·赫本,还有玛丽莲·梦露。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同盟国和轴心国势同水火。   双方士兵在相遇后的唯一话题,便是嘉宝的盛世容颜。   就连维特根斯坦的那位喜欢留着小胡子的同学,也从一个不成器的画家视角出发,评价嘉宝时说“她的脸是人类进化极限”,这对一个习惯以人种论高低的人来说,绝对是最高级的评价了。   小胡子还因此而特事特办,让嘉宝主演的电影《茶花女》没有因为导演是一名犹太人,而被德国电影院封杀。   嘉宝未来会成长成为一个世界知名的女演员,但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个刚从瑞典来到美国两三年,勉强拍过几部电影的新人。   这部今年年初上映的电影《灵与肉》,正是嘉宝进入到大众视线的开始,也让无数电影观众见证了,一颗传奇女星是如何从此开始冉冉升起的。   作为重度电影爱好者,泡利在《灵与肉》于德国上映后的第一时间,就去到电影院里看了这部来自“好莱坞”的大片。   黑白的银幕没能掩盖嘉宝一丝一毫的容颜,他也很快就沉湎于这位女演员的美貌之下。   或许在物理学问题的讨论上,自己不一定能说得过当红炸子鸡陈慕武博士,但是当话题来到了电影方面,泡利自觉在场的四个人里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他就渐渐变得健谈了起来。   宗师级钓鱼训练师陈慕武,见到大鱼已经咬钩,他不着急收线,而是徐徐图之,耐心地听着泡利大谈特谈。   说得口干舌燥的泡利忽然意识到,在场的其余三个人中,自己的两个德国同胞都对他在电影艺术上的深刻理解不感兴趣,只有远道而来的陈博士听得津津有味。   这让泡利的心中既复杂又矛盾,对海森堡和冯·诺依曼,他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对牛弹琴。   而他又感觉有一些高山流水遇知音,偏偏这个知音,却是此前一直都被自己当做竞争对手的陈博士。   泡利不是那种把事情都深埋心底的性格,遇到问题总要大声讲出来。   “陈博士,您对电影这方面也有很深入的了解吗?”   有,太有了,不光有了解,说不定下一次你再去电影院里看联美影业出品的新系列外星人电影,编剧一栏就会署着他陈博士的名字。   陈慕武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   “略懂,我只是略懂。   泡利教授,今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从您的讲解中学习到了不少电影方面的知识……”   听到陈慕武对自己的夸奖,泡利虽然已经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却依然压不住他微微上抬的嘴角。   都说人无完人,就算陈慕武做出来那么多物理学上的成果,还获得过奥运会的金牌,但是在电影方面的理解上,他这不就明显不如自己了嘛!   既然泡利本人不能控制,那陈慕武就亲自帮他来控制,他接下来所说的话立竿见影,让泡利的嘴角立刻沉了下去,脸上露出了不虞的神情。   “……我记得玻尔教授和我说过,你只要一在学术研究上面遇到问题,就喜欢去电影院里看一场电影,尤其是最喜欢联美影业卓别林的默片.”   让泡利心情立刻变差的原因,一方面是有些埋怨自己的老师,怎么什么话都和他的死对头陈慕武讲。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想到了几年前,自己刚在电影院里看完联美的《巴黎一妇人》,就收到了《自然》杂志上发表的陈慕武有关电子自旋的论文。   当时他认为电子自旋理论的纯属放屁,提起笔来就在论文空白处写下了“连错误都算不上”这个最恶毒的评语。   结果就被陈慕武紧随其后发表的实验论文狠狠打脸,陈慕武现在提起卓别林,是不是故意来恶心自己的?   陈慕武见到泡利的嘴角像正在发声的音叉一样上下振动,就感觉提线拉鱼的时机已经成熟,继续说道:   “临来比利时之前,我在剑桥大学接待了两位客人,正是来自联美影业的卓别林和范朋克两位大导演。   “因为玻尔教授之前和我说过,所以我特意要了他们的签名照。   “又因为知道你要来参加索尔维会议,我就又把签名照带到了比利时来。   “照片现在不在我的身上,等这几天开会的时候,我找个机会把照片给你.”   听完陈慕武的这番说辞,泡利之前对自己老师玻尔的误会一扫而空。   他看对面的陈博士,也多多少少地顺眼了一些。   扪心自问,如果是陈慕武喜欢卓别林,而自己有和卓别林会面机会的话,他是绝对办不出来这种事的。 第362章 101八千英镑的赌约   本动漫里经常会出现一种傲娇大小姐的形象。   她自视清高又恃才傲物,一开始总是看不起被自己认为是笨蛋蠢货的男主角,经常会出言奚落对方。   可是在深入了解之后,傲娇大小姐基本上都会被男主角身上展现出的闪光点所折服,并开始在心中暗自检讨,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对这个人表现得如此轻蔑。   她试图对男主角表现出自己的好感,可是碍于面子和这么多年所养成的性格一时间转变不过来,基本上都会变成“嘴上嫌弃,身体却很正直”的这种有些矛盾的状态。   泡利现在就和这种傲娇大小姐的状态差不多,只是可惜他是个男的。   他当然乐于见到,自己这么多年的死对头陈慕武主动向自己示好。   但对方做出反应之后,泡利又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愣了有好几秒钟,他才结结巴巴地张口说道:“谢、谢谢您,陈博士。   多谢您的一番好意.”   一边是自己的同胞,又是在索末菲和玻尔手下曾经一起学习过的师兄泡利。   另一边是自己在年轻一辈的物理学家中,最倾慕最佩服的一位同行陈慕武。   每次他们两个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碰到的时候,夹在中间的海森堡总是感觉自己有些里外不是人,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   无论他稍微展现出偏向于哪一方,都可能会招致另一方的反感。   他比谁都愿意看到陈慕武和泡利放下之前两人结下的恩怨,握手言和重归于好。   看到陈慕武主动让步,而泡利也没有不识抬举,接受了陈博士的一番好意,海森堡高兴得很。   然而,他高兴的太早了。   因为泡利虽然心里面已经渐渐认同了他对面那个在物理学上的知识,和其他各方面的才华都比自己要高出一截的陈慕武,但是他的嘴还尚且不能转变过来。   按照以往的惯性,他总是想着要在言语上占一占上风,逞一逞口舌之快才肯罢休。   这一次泡利也不例外,他在感谢完陈慕武的慷慨大方之后,过了几秒又跟着补充了几句话。   “陈博士,虽然您送了我卓别林先生的签名照片,但我们之前的赌约依然有效。   “我提醒一下,我们那次打赌是在1924年的哥本哈根,内容是从那时候开始计算,如果十年内物理学家们找不到那个搞笑的‘反电子’,那么您就要输给我十枚一英镑的索维林金币。   反之,我会输给您十枚索维林。   “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可是您在全球范围内的物理实验室的同行们,显然还是对这种反直觉的‘反电子’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我知道,价值十英镑的金币对于您这位这几年拿奖无数,奖金数到手软的大物理学家不算什么,可是到时候折了面子总归是不好的。   “刚好今天我们打赌时的见证人维尔纳也在现场,不如我们就把当初的赌约给取消了吧.”   只听泡利话语里的内容,他这好像是一门心思地替陈慕武着想。   可是看到他脸上根本控制不住的那种洋洋得意的表情,是个人都知道,这个犹太佬儿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他只是想让陈慕武当着海森堡和冯·诺依曼的面服软一把,让自己也在别人的见证下胜利一回。   泡利是海森堡的双料师兄,却不是冯·诺依曼的。   他们两个人除了都是说德语的犹太人,都来自前奥匈帝国之外,再无其他别的关系。   而且冯·诺依曼可是在哥廷根大学跟着“数学之王”希尔伯特一起研究数学的高材生,在物理学上,他只尊敬独立发明了广义相对论的自己的老师,还有身为一个物理学家,却在数学公理体系上让自己老师吃瘪的陈慕武。   虽然不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道刚刚的话语里提到过几次的“反电子”是什么东西。   可他沃尔夫冈·泡利又是个什么东西?   冯·诺依曼已经在心中打好了算盘,只要陈博士一声令下,他就做陈家军帐下的开路先锋,必须狠狠用拳头教训一下这个狂妄自大的奥地利人,让他好好长记性才行。   他们奥匈帝国虽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当中战败了,还因此而分裂解体。   可身为匈牙利的贵族后代,他身上流淌的尚武血脉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然而对面的陈慕武在听到泡利这番看似是为他好,实则充满了挑衅的话之后,完全没有任何恼怒的反应。   他竟然还笑意盈盈地反问道:   “泡利教授,您是觉得这个赌约的赌注有些太少了吗?   “没关系,正像您所说的,我们当初打赌时的见证人维尔纳刚好在这里,而且今天还有冯·诺依曼先生也在身边。   “如果您愿意的话,赌注可以随您的心意往上提,不论提到多少我都能接受。   “你看八千英镑怎么样?这刚好和一份诺贝尔奖奖金的具体数值差不多。   “我那份奖金虽然已经花了不少,可如果真是我输了的话,就再去瑞典拿一个奖好了,我觉得如果发现了正电子,或许还真能值一个物理学奖。   “到时候在斯德哥尔摩领取奖金之后,就通过银行把这笔钱直接转给你,如何?”   陈慕武脸上面沉似水,宠辱偕忘,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怎么还有人往枪口上撞啊?   莫非这人真的和自己心有灵犀,前不久自己才刚刚在“发现”中子的那个实验中,发现了伴生的产物“正电子”,他这就迫不及待地在刚一见面给自己送钱来了?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海森堡已经被吓傻了,他担心彼此之间的关系才刚刚稍有缓和的两个人,又因为泡利的这张臭嘴而重新动起手来。   没想到陈慕武这边更狠,直接把之前的赌注从十英镑提升到了八千英镑,直接翻了八百倍。   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怎样一种神展开?   我是谁?我在哪儿?   海森堡在一边怀疑着人生,冯·诺依曼却对陈慕武身上展现出来的自信和霸气佩服的很,大丈夫应如是也。   自己回去就先研究研究这个“反电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争取在陈博士做出实验后,在第一时间发几篇论文,蹭一蹭热度。   泡利被陈慕武的回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对方竟会和自己硬刚到底。   出身于一个医学博士家庭,他家在奥地利能算得是上层,可称不上是顶级,远没有那些掌控着大型钢铁公司的维特根斯坦家族有钱。   八千英镑对于泡利来说,绝非一个小数目。   按照他现在的工资计算,最起码要不吃不喝地在柏林大学当上十几年教授,才能攒下这么一大笔钱。   期间德国的经济还必须保持坚挺,不能再像1923年那样崩溃才行。   剑桥的工资水平,应该和柏林大学也差不多。   而且陈慕武连教授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挂着博士头衔跟着老师卢瑟福混饭吃的编外工作人员,每个月领到的工资比起自己只低不高。   他就对自己写出来的方程那么有信心,认为在方程中预言的带正电的反电子,一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还是说他对自己再次获得诺贝尔奖更有自信,对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攒下的八千英镑毫不在乎?   泡利的本意是想在嘴上占些便宜,没想到最终的结果竟然是把一只老虎塞到了自己的屁股底下。   紧张慌乱之中,泡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大脑中残存的理智换位思考,代入到陈慕武的视角里去考虑问题。   他觉得自己想让陈慕武在别人面前吃瘪,陈慕武的意图应该也是如此。   他故意给出来了一个八千英镑的天文数字,想要把人给唬住,使其不敢接招。   自己如果退缩的话,才是正中陈慕武下怀,此时必须硬刚到底。   反电子这种东西怎么琢磨怎么反理智,绝无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好,赌就赌!刚好我在柏林大学附近看上了一所房子,只是因为囊中羞涩,始终拿不定主意。   “既然陈博士您愿意给我送钱,那我就笑纳了。   “我们把赌注提升到了八千英镑,那么赌约还要不要再往后延长几年吗?”   陈慕武摇了摇头:“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还是从1924年开始,以十年为限就好了.”   用不了十年,也用不了七年,最迟在明年,他就要把自己已经做出来的原子核物理学中的重大发现公之于众。   陈慕武在心中已经确定好了对外公布的时间,等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投入使用之后,原子核中的中子和电子的反物质正电子,就是那所学校做出来的第一个成果。   “我们用不用立个字据?”   他补充道。   “立就立!”   泡利拿起海森堡放在桌子上的纸和笔,笔走龙蛇地把他们两个赌约的内容落实在了纸上。   签上自己的名字之后,他把手中的笔往纸上重重的这么一拍,沿着桌面推到了陈慕武的跟前。   “陈博士,请吧.”   陈慕武也依葫芦画瓢,在这张纸上的空白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还画蛇添足地又写下了几个方块字,为的是防止别人造假。   ——虽然根本就不会有人闲的无聊这么做。   “那就还按照上次的做法,依然请海森堡先生做这个见证人,怎么样?”   “我没问题!维尔纳,请你来辛苦一次,可以吗?”   “可……可以.”   海森堡答应得很勉强。   伱们两个人神仙打架,非要拉上我这个垫背的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两边的人选和自己的关系都不错,他没理由不答应他们的请求。   “但是我要提前说一点,我只是作为你们两位赌约的见证人,并不负责其中的担保工作。   “如果最后真的找到了反电子,或者是十年之期已到,有其中一方想要抵赖,不履行赌约的话,我可没钱替你们支付那八千块英镑!”   此时的德国西部和德国东部的发展程度,还没有变得像二十世纪后期那样相差悬殊。   可处于德国东部的莱比锡大学,教授的工资水平肯定是比不上位于首都的柏林大学。   对于刚刚当上教授,还没领几个月工资的海森堡来说,他攒出八千万英镑的困难程度,要比泡利严重得多。   “用不着你掏钱,你就当个见证人就好了,”   泡利给师弟吃下一颗定心丸,   “而且你这么妄自菲薄干什么?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你还能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去斯德哥尔摩领取属于你的八千英镑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泡利还没有忘记阴阳怪气,他在话里话外都暗戳戳的讽刺刚刚陈慕武所表现出来的那一种“狂妄自大”。   看着赌约成功生效,海森堡把签有自己和泡利姓名的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收好以后,陈慕武终于达成了他莫名其妙把赌注从十英镑提升到了八千英镑的真正目的。   这个赌约到明年就能分出胜负,其结果一定是以自己发现正电子,泡利的失败而告终。   那个时候,就算泡利长出来三头六臂,他也不能立刻就拿出这八千块钱的赌注。   陈慕武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一回黄世仁,逼着泡利离开柏林大学的物理系,来到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在这里当个老师打工还债。   他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这个打赌就是开玩笑,在赌约的那张纸上写的几个汉字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用中文写成的“我输了我会付钱,泡利输了我不要他钱”,并不会向泡利真正索赔八千英镑这个天文数字来邀买人心。   到时候,主动权全都在陈慕武的手上,他可以随心所欲。   而同样看着海森堡收好那张赌约的泡利,心中也泛起了一个念头。   八千英镑不是一笔小钱,只要把这个赌约通报给记者,那么两人打赌这件事就一定会见诸报端。   他这次非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清陈慕武的真面目。   带正电的反电子,怎么可能?   难不成这世界上还有带负电的原子核,能让带正电的反电子围着她它转吗?   这想法真是不可理喻! 第363章   陈慕武这次来参加索尔维会议之前,特意跟去到剑桥大学拜访自己的卓别林要了签名照,就是为了能带到布鲁塞尔来,和同样要来参加会议的泡利搞好关系。   他这趟破冰之旅的前半程,一切进展得都很不错。   包括在海森堡他们住的这间屋子里和三个来自德国的年轻人相见,一切都在按照陈慕武所设想的思路向前推进着。   结果就因为两个人——主要是泡利——想要在言语上多占一些便宜,说了几句较为刻薄的话语,让原本一直互相看不顺眼的他俩,说着说着就又开始针锋相对了起来。   卓别林的签名照还没送出去,三年之前的赌约就莫名其妙地翻了八百多倍,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有史以来科学家们之间打得最贵的一次赌了。   海森堡也挺倒霉的,因为陈慕武和泡利这两次打赌的时候,他都很不幸地刚好出现在了现场,而且每一次,他都是那个两边不能得罪的见证人。   冯·诺依曼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大的乐子,在年轻一辈的物理学者当中,居然还真有人敢和陈慕武叫板,这多少是有些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了。   还好奥匈帝国因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当中战败,已经分裂解体成为了那么多个小国家。   泡利变成了奥地利人,而自己则变成了匈牙利人。   倘若奥匈帝国仍存在这个世界上,和这个狂妄自大的人同属奥匈帝国,冯·诺依曼多少会觉得有些丢人。   看着泡利因为生气和激动而涨红的脸,冯·诺依曼总有一种去火上浇油的冲动。   他很想假意装出一种很善良的态度,去拍一拍前者的肩膀。   但是那个时候,冯·诺依曼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安慰人的话,诸如让泡利“不要和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中囯人一般见识”。   而是劝他赶快在柏林大学理论物理学教授的职位之外,再赶快去寻找一份或者几份教职工作,从现在就开始为将来不得不偿还的那八千英镑的赌约攒钱做准备。   在德国中老年人那边,爱因斯坦要拉着陈慕武继续针对量子力学进行玄之又玄的辩论。   在德国青年人这边,陈慕武又和泡利闹得个十分不愉快。   他感觉自己这次出远门的时候,似乎是没有提前看看黄历,说不定那上面就写了“某某某日,不宜同讲德语的犹太人见面”。   如果赌约刚一立好,陈慕武就直接起身告辞离开,那多少会给人一种他仿佛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的观感。   所以在海森堡把他和泡利更新完了的赌约小心翼翼地收好以后,陈慕武又在这里盘桓了一会儿,似刻意又似不刻意地同冯·诺依曼讲了几句话,才昂着头起身告辞离开。   “切,看他那副神奇得不得了的样子,好像他已经亲手捏出来了一个带正电的反电子,并且还亲眼见到过一样。   “如果只凭借他用了几张草稿纸,就在上面推算出的那个还不知道正确与否的公式,就能信誓旦旦地指出世界上存在反电子的话。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凭空捏造一个公式,然后宣称我利用这个公式推断出了上帝一定存在?   “真是一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骄傲自大的家伙!”   泡利对刚刚离开的陈慕武颇为不满地吐槽道。   因为那不太深厚的同乡之谊,冯·诺依曼一直都在一旁表情严肃地憋着笑。   这个柏林大学的泡利教授,到底是在说陈慕武,还是在照着镜子指责他自己?   如果柏林大学的教职员工都是这个水平的话,那这所建在首都里的学校,就永远不会超过我们尊重真理治学严谨哥廷根大学。   连自己的老师希尔伯特都在被陈慕武指出了错误来之后,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实不对。   他泡利是什么层次,居然敢瞧不起陈慕武博士!   等自己这次参加完索尔维会议,回到哥廷根大学之后,就去找以物理学实验为专长,前两年因为以自己和合作者姓氏命名的那个物理学实验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弗兰克教授。   跟他仔细说一说陈慕武的观点,看能不能在哥廷根大学的实验室内设计实验装置,率先找到那个据说是带正电的反电子,给陈博士帮帮场子。   陈慕武在欧洲这几年,除了长时间停留在英国的剑桥大学做研究之外,也陆陆续续地到达过其他一些国家,和法国、瑞典、丹麦、荷兰、苏连以及德国,还有意大利和比利时等国家的物理学界都曾经产生过联系。   ——这些基本上就是欧洲有一定物理学研究水平的全部国家了。   虽说还有大西洋对岸的美国,和与美国又整整隔着一个太平洋的本,他陈慕武不曾去过,以后也并没有去参观拜访的打算,但是这两个国家的物理学者们,和陈慕武之间有联系和交集的都不在少数。   经过几年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仩海滩名不见经传的铁路局员工,成长为了在物理学界获得了较高声望,并在全世界都小有名气的青年物理学者。   离开了海森堡他们这个房间,陈慕武原本还打算去拜访更多的物理学同行。   可是他才刚一走出房间门,就在楼道里“偶遇”了自己未来的丈母娘,居里夫人。   索尔维宫内部用以提供客人住宿的房间有限,每个国家来到比利时参会的物理学家的人数也不多,因此这里没能力也完全没必要把让每个楼层都只接待同一个国家的人。   刚刚泡利在最后表现出了一副很是激动的姿态,他的说话声音难免大了那么一些。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很多人都听到了那番争吵。   恰好来自法国的物理学家们也住在这个楼层,和居里夫人同住一间房,伺候她的生活起居的大女儿伊蕾娜听到了似乎有人在争论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就有些好奇地出门找了找争吵声音的来源,基本上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原原本本地和自己的妈妈复述了一遍。   比利时的布鲁塞尔,是小女儿艾芙和陈慕武结识的地方,他们正是在这座索尔维宫前的草地上,开启了一段缘分。   然而三年后的这第五届索尔维会议,居里夫人却强行把小女儿艾芙留在了家里。   她已经是明年就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总要矜持一些。   居里夫人对陈慕武这个准女婿没有任何偏见,也很偏爱小女儿艾芙,她只是有些认死理。   索尔维会议可以算得是全世界最高水平的物理学术会议,是众人研究物理讨论思路的地方,不是用来让小女儿来谈情说爱的。   居里夫人觉得等会议结束之后,再邀请陈慕武取道法国,在巴黎好好住上一段日子,公是公,私是私,这才是正确的处理问题的好办法。   伊蕾娜回来以后,说好像是陈慕武正在某一间房间里,和别人正在因为学术上的问题吵架后,居里夫人就放下了手头正在忙着的事情,走出门外去一探究竟。   等她循着声音找过去之后,房间里的论战已经接近了尾声。   起身离开的陈慕武刚打开门,就和站在楼道中的居里夫人来了个面对面。   “呃,夫、夫人,好久不见.”   陈慕武一开始想的是最后再去丈母娘那里拜访,没想到会在楼道里遇到。   ——他哪里知道居里夫人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的。   “怎么一回事?”   居里夫人转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慕武刚刚走出来的那扇门,言外之意的询问他为什么会和别人吵架。   “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正常的学术争论而已。   那个叫泡利的小伙子,是个学术水平不错的家伙。   他只是有些脾气暴躁,因此有些看不起人而已.”   居里夫人对年青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不感兴趣,而且参与到其中的一方还是她未来的女婿。   如果居里夫人掺和进去以一个前辈的身份帮忙调节问题,就算她处理得不偏不倚,也很可能会被这些年轻人在背后冠上一顶“帮亲不帮理”的帽子。   ——即使陈慕武在哪边,哪边就是理也不行。   居里夫人点了点头,跳过了这个话题。   “陈,你现在有时间吗?要不要到我那里去坐一坐?”   这句话看似是询问,但是也要看说话人的身份是谁。   从居里夫人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一个不能拒绝的邀请。   而且陈慕武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何况不是还有那么句歇后语吗?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当然!就算今天没有遇见您,我也想在会议开始前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的.”   居里夫人和陈慕武一前一后,走回了她在同一楼层的房间。   “你们刚才一直在说的‘反电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慕武刚一坐下,就接到了居里夫人抛过来的第一个问题。   他很简单地把自己的量子力学中推导出来的那个方程讲了讲,因为这个方程当中有一个开方的问题,所以才导致了一种带正电的粒子的存在。   “那你就对这个所谓的反电子很有信心么?”   同样在房间里的伊蕾娜有些好奇地问道,她也觉得这个反电子理论实在是有一些天马行空。   “我觉得反电子这种粒子,还是有很大的概率会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因为这个方程在解释起其他的一些物理现象时,都能达到很不错的效果,可以说是目前最贴近微观物理学实验的一种理论了。   “在其他方面符合的完美,那我认为就没有理由在带正电的粒子上出现什么幺蛾子。   想当初在八十年前,天文学家们发现海王星的时候,不也是先在纸面上用笔计算出了海王星的轨道,然后才在天文万望远镜中观测到了那颗行星的吗?   “还有法国的泊松为了否定光的波动性,计算出来的那个‘泊松亮斑’,当时的微粒说信徒们也觉得在一张圆盘背面出现一个亮点是不可理喻的。   可结果是什么呢?那个亮斑不言不语地出现在了它应该出现的位置上。   “爱因斯坦的‘光量子说’和他的质能方程,不都也是先有的理论,然后才被实验给验证了吗?”   陈慕武举这些个例子都很恰当,都是先通过理论计算,然后才在观测和实验当中,得到对应的结果。   没有理由说他们可以用这种办法取得成功,陈慕武却不可以。   只是在海王星发现之前,人们已经知道了太阳系有七颗行星。   在泊松亮斑被观察到之前,人们也已经做出来了衍射实验。   只有陈慕武这个反电子,对现在的物理学家们来说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因为此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先例。   这和当初惊世骇俗的爱因斯坦差不多。   如果反电子能够成功被发现,那么陈慕武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可是,爱因斯坦的光量子学说,也提供了一个光电效应的实验供别人检验。   而应该如何发现反电子的实验,我觉得现在的物理学家们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陈,难道伱有什么好方法么?”   伊蕾娜本身也是在居里夫人的影响下走上实验物理道路的人,她还想向自己的准妹夫询问更多有关反电子的事情。   有什么好办法?   不但有办法,而且连正电子都已经找出来了。   在云雾室里拍到轨迹的那张照片,此时就在三一学院某间房间的某个柜子里。   可陈慕武本人却是摇了摇头:“我想,只能慢工出细活,仔细检查每一张云雾室的照片,或许在不经意间就会发现其踪迹.”   “好了,伊蕾娜,不要再没有头绪的瞎问问题了.”   有比起这个虚无缥缈的带正电的粒子,居里夫人有更感兴趣的事。   “陈,前段时间多谢你对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的照顾,让他们在英国度过了一个记忆深刻的蜜月.”   “夫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自然当仁不让.”   “他们两个回到法国之后和我说,此行前往英国,让他们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剑桥大学的那台粒子加速器,还让我们在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里赶快建设一台。   你看……”   得,该来的总是会来。   从刚刚走出海森堡的房间门外,在走廊里看到居里夫人的那一刻起,陈慕武就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提这个问题。   而当居里夫人提到英国,提到蜜月之后,就彻底坐实了他的这个猜想。   看来当初处心积虑,在小居里夫妇到访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营造出的那种粒子加速器几欲废弃的假象毫无作用。   要怪就只能怪美国的那个天文学家埃尔维,好端端地非要胡说什么太阳会爆炸。   也要怪那些无良记者们,为了销量在报纸上大肆渲染这件事情的恐怖性,全然不顾这些报道会掀起多么大的负面舆情。   以至于陈慕武不得不在爱丁顿的急切期盼下,又用粒子加速器发现了两种新粒子。   这两个实验结果的发表,让陈慕武以前的伪装全都前功尽弃。   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该如何面对居里夫人提出来的这个问题。 第364章 103论英雄钱是好汉   “夫人,难道说大姐和姐夫从英国回到法国之后,”   陈慕武身上的拘束感渐渐消失,厚着脸皮自然而然地开始用起了这个关系比较亲近的称呼,   “他们没告诉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台离子加速器的现状究竟是什么吗?   “这台加速器刚刚建造成功的时候,实验室、学校以及剑桥附近其他大学的物理系统同仁,确实曾经对这台粒子加速器表现出过极大的兴趣,想要使用加速器进行物理实验的申请文件,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办公桌上摞起来了几乎有一英尺高。   “但是在短短几个月之后,就是在大姐和姐夫到访剑桥大学那段时间里,粒子加速器就被那些实验物理学家们打入了冷宫。   “他们宁愿选择加速电压较低的静电场,也不愿意再去申请能让粒子加速到百万伏特的静电加速器.”   居里夫人没跟陈慕武一般见识,而且他们早晚是一家人,叫姐姐和姐夫没什么问题。   她只是点了点头:“伊蕾娜他们回来之后,确实向我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在剑桥大学见到的情况。   “我当时对此情形也是疑惑不解,还以为是他们两个年轻人合起伙来骗我才有了这番说辞。   “既然现在你也在这里说,粒子加速器的使用频率不是很高,那么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应该就是这台粒子加速器的效率不够高。   静电起电机提升电压的原理是,利用一条绝缘传送带,把电荷源源不断地从电池运送到静电电极。   “虽然这种做法确实能让电极上积累大量的电荷,从而达到一个比较高的静电电势差。   “但缺点同样也很明显,因为绝缘传送带的运输效率有限,所以想要把电极从零提升到百万伏特的电势,需要消耗掉大量的时间。   “然而这种时间花费和收获之间并不成正比,在加速过几次离子之后,电极上好不容易积累的电荷就变得流失严重,导致电势下降的厉害,很可能不会再满足实验条件。   “为了能够继续进行更多的实验,就必须再次重复电极的充电过程,于是又要浪费大量的时间,盯着绝缘传送带无聊地从下到上的运转.”   为了能够让居里夫人信服,陈慕武直言不讳地讲明白了他的这台粒子加速器的原理,又基于此原理,说明了粒子加速器存在的弊端。   正是因为时间效率极其低下,抵消了它能提供高电压的方便。   于是实验物理学家们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申请使用这台机器。   看起来,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只是……   “可就在我们离开剑桥大学后不久,你就又在那台粒子加速器上,找到了两种新的轻原子核同位素呀,陈!”   伊蕾娜的语气里包含了轻微的指责,她似乎仍然认为自己这个准妹夫不太老实。   还没进家门的时候就敢欺骗自己和母亲,如果以后他和艾芙结了婚,岂不是要把全家人都骗的团团转?   陈慕武刚刚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一边说着辛辛苦苦建成的粒子加速器遇到的无人问津的失败,转头就用粒子加速器做出了新的研究成果,这中间似乎是存在有矛盾的。   但他同时也想好了,应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带来的麻烦。   “那是因为爱丁顿教授提出来,太阳作为一颗恒星,要为整个太阳系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不管它里面燃烧的是煤、石油还是有机气体哪种化石燃料,都绝对做不到让能量辐射到那么大的范围,并且持续那么久的时间。   “所以太阳内部的能量来源,必须也只能是核反应。   “我们要模拟太阳内可能存在的核反应,就肯定要赋予粒子巨大的能量,而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那台粒子加速器,就是当前全世界能让粒子加速到百万电子伏特的唯一途径,用也得用,不用也得用,没有其他的第二种办法了.”   陈慕武给出来的解释很合理,也很天衣无缝。   华山自古一条路,想要看到无限风光在险峰,就必须忍受爬山过程中可能遇到了危险和困难。   粒子加速器这里也是一样,你想用最高能的粒子去轰击其他粒子完成实验,也就必须忍受那令人发指的电压提升时间。   为了描绘自己做那些实验的时候有多么辛苦,他又接着补充道:“那段时间里,爱丁顿教授和我基本上每天都一头扎在实验室,就连他这位几乎从来没动手做过实验,只是偶尔去天文台转转望远镜,看看星星的天文学家,都已经基本学会了粒子加速器的操作方法。   “大家付出了与收获不太对等的辛苦,我们勉强做成功了这两个实验.”   使用粒子加速器虽然劳心费神,但到底不像是《摩登时代》的卓别林那样,每天不停地在流水线上拧螺丝。   否则的话,陈慕武还可以伸出自己的双手,给居里夫人和伊蕾娜看看他手上因为拧螺丝而带来的茧子。   听完陈慕武的一番话后,居里夫人觉得陈慕武不像是在骗自己。   因为她就是过来人,知道在一段时间里大量重复工作有多么辛苦。   她也没有在心里把陈慕武的这种行为打上害怕吃苦的投降主义标签,毕竟吐槽归吐槽,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而且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成果。   “陈,所以伱的意思是,这台粒子加速器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必要,只有在极少数可能需要到高能粒子的情况下,它才会发欢ブ弥卸岽止πすΦ丕果?”   这个粒子加速器的加速电压才百万电子伏特而已,这算什么高能?   高能物理的粒子能量,最起码要十亿电子伏特(gev)起步。   对陈慕武这个未来人说,加速器能够提供的加速电势差确实不高。   可是对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里的人来说,百万电子伏特已经是很大的一个数字了。   “夫人,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陈慕武摇了摇头,   “粒子加速器在对未来的原子核研究来说,是很有必要的一台实验仪器,只是我们做出来的这个,尚且属于是试验型号的一种,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说句心里话,这台粒子加速器对外报价如此之高,居然世界各地卖出了那么多台,这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陈慕武脸上做出来的表情,似乎表现着他的无辜。   可是对外出售粒子加速器获得的大笔钱款,当初可是让查德威克和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某一间办公室里笑开了花。   陈慕武强行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一段时间以来,我始终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否选择错了加速器的研究方向?   “利用静电加速确实是最简单最取巧也是最便宜的的一个思路,但同样麻烦得要死。   “是不是应该寻找一种新的加速粒子的方式?”   他故意卖的这个关子不太成功,被见多识广的居里夫人一眼识破。   “陈,你刚刚说的那句中囯谚语很不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你也就别再藏着掖着了。   我已经看出来你对这件事早就有了新思路,否则像你这个性格,一定不会贸然把它给讲出来的.”   陈慕武连忙陪笑道:“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这次的索尔维会议结束之后,我不打算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到剑桥大学。   “卢瑟福爵士已经从新西兰回到了欧洲,在实验室的管理上,他比我更加熟悉也更有能力。   “您还记得我曾经在几年前说过的那个在瑞典的学校和研究机构么?那里的建筑物基本上已经全部修筑完成,马上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我打算离开比利时以后继续北上,去斯德哥尔摩的学校里,建造一台新的粒子加速器.”   “那你为什么不去剑桥大学大学建造呢?卢瑟福真的舍得白白放你走,把你认为比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台还要高端许多的粒子加速器,建设在异国他乡吗?”   居里夫人这个问题问得很委婉,如果卢瑟福那边真能放陈慕武离开,那这台陈慕武嘴里所说的世界上最高端的粒子加速器,凭什么非要去建设在瑞典的斯德哥尔摩不可,而不能建造在法国的巴黎呢?   瑞典那边有什么?法国这边可是有他的家人啊!   如果陈慕武真能离开剑桥来到巴黎大学,那不仅自己在学术研究上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左膀右臂,而且还能同时解决艾芙会离开自己身边生活这个担忧。   居里夫人心中刚刚燃烧起了一些希望的火苗,紧接着就被陈慕武接下来的回答给无情浇灭了。   “因为这台新的粒子加速器将会很费钱很费钱,不管是卡文迪许实验室,还是整个剑桥大学,如果没有外人的捐赠,仅仅靠着实验室和学校的经费的话,是一定不能够把它建造出来的。   “而只有瑞典那边有一个大金主,他会成功承诺负担的这台离子加速器在建设时所需要的全部投资,唯一要求就是必须将其建造在斯德哥尔摩.”   世间人睁眼观看,论英雄钱是好汉。   明朝那个七辞爵位的小王爷朱载堉的话糙理不糙,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是没钱寸步难行。   听到陈慕武说,卡文迪许实验室和整个剑桥大学加到一起,都不能够负担得起这台新的粒子加速器的全部经费。   这可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大学,是全世界最顶级的物理实验室。   他们都不能承担的钱款,那对十分抠门的巴黎大学,和恨不得一生丁能掰成两半花,穷得要死的镭学研究所来说,就更不能承担了。   不过,陈慕武是不是在说玩笑话?   他口中的这台离子加速器,难不成是用金子做的吗?   况且就算用纯金打造一个球形电极,应该也花不了他所说的那么多钱吧?   “陈,你的这台新的粒子加速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和剑桥大学那台完全不同,那它的加速原理又是什么?”   “瑞典有一位叫做伊辛的物理学家,他在1924年的时候就曾经提出来过一种加速粒子的办法,是使用漂移管加上高频电压,来制造一种让粒子沿着一条直线加速的粒子加速器。   “这个方案应该是人类历史上提出来的第一种加速粒子的办法,但这种办法从始至终也都只停留于纸面上,因为实现起来会非常困难,而且需要花费大量金钱。   “伊辛提出这种加速方案后不久,卡文迪许实验室就开始建造静电式的加速器,物美价廉,很快就取得了成功.”   “所以你说要去瑞典建造加速器,就是要去找那位伊辛吗?难不成他最近发了一笔横财?”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他的那种分级加速的办法很好,不过稍微需要再改进那么一下。   “尤其是那么长的一根直线真空管,属于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东西,制作起来非常困难,所以……”   陈慕武把回旋加速器的基本原理简单地向居里夫人讲了讲。   他根本就不怕居里夫人和伊蕾娜听到之后,回到法国会在镭学研究所里自行建造。   这台加速器的造价确实比伊辛一开始设想中的直线粒子加速器便宜,但实际制作起来依然复杂无比,而且花费仍是不菲的一笔开销。   听完陈慕武的描述,居里夫人有些复杂地望着明年即将成为他女婿的这个年青人。   艾芙的眼光还真是棒极了,居然能给自己找回来这么一个乘龙快婿。   只可惜小的时候,对这个小女儿实行的教育方式是任由其发展,没能把她带上物理学研究这条路。   否则的话,他们两个也能成为物理学界的一段佳话。   “陈,你这真是了不起的想法,加上磁场之后让粒子在磁场中作圆周运动,就能把直线加速器上的一连串电极,缩减到两个.”   然后她眼神当中才刚出现的光芒又忽然暗了下去:“说吧,这台机器要花多少钱?给我一个准确的数字,让我彻底死心.” 第365章 104驻比使馆的邀请   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居里夫人眼神里的光很暗淡。   她已经预知到了陈慕武要说出来的这笔建设回旋粒子加速器的钱,自己还有镭学研究所是一定出不起的。   可居里夫人还是想听听陈慕武讲出一个确切的具体数字,让自己彻底死心。   “呃,我想,最起码也要以万为单位,——我说的是英镑,不是美金,不是法郎也不是瑞典克朗。   “而且这笔钱只是最一开始的初期投资,之后追加投资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仍然是以万英镑的单位为基数.”   奥斯汀勋爵当时掏出来了二十多万英镑帮助卡文迪许实验室修建回旋加速器,到陈慕武嘴里直接缩水了一个数量级。   这不是他对自己能够花便宜钱办大事很有信心,只是想着不能在项目一开始就说出一串天文数字来,把居里夫人唬住。   一万英镑,差不多相当于是在陈慕武拉来各种投资以后,现如今卡文迪许实验室每年经费的四成左右,这个数字在陈慕武心中,应该还是勉强能够说得过去的。   陈慕武过惯了富裕日子,就忘了当初他是怎么穷过来的。   很早之前,因为实验室的规模较小,人数也只有寥寥几个,巴黎大学拨给镭学研究所的经费,就比卡文迪许实验室从剑桥大学那边每年支领的要少许多。   几年过去以后,因为有陈慕武,卡文迪许实验室实验室的经费每年都在节节攀升。   而镭学研究所还是一副老样子,巴黎大学拨款的经费杯水车薪,整个研究所只能靠着精打细算,以及居里夫人凭借自身的声望“募捐”来的钱物来惨淡经营。   几年前的卢瑟福,舍不得掏出年经费预算的将近五分之一,给陈慕武从美国进口一台世界上最先进的真空泵。   几年以后,还没有当时的卢瑟福富裕的居里夫人,只能对着最少需要几万英镑投资的回旋加速器而望洋兴叹。   她同时也陈慕武究竟是搭上了瑞典那边谁的门路,对方居然愿意弹出这么一笔巨款来让他去尝试还前途未卜的新鲜事物。   此时,在全世界范围之内,最有名的瑞典人,不是刚刚凭借着年初上映的那部电影《灵与肉》而一夕爆红的嘉宝,而是当属靠着卖火柴起家,以向各国政府放贷而知名的瑞典火柴大王克鲁格。   这个人有的是钱,而且行事高调,好大喜功,看上去像是能资助陈慕武这个话题性很高的科学家搞研究的有钱人。   居里夫人向他询问,是否其背后的大金主是火柴大王。   陈慕武笑着摇了摇头:“我背后的这股能量,远比那个卖火柴的小男孩儿要大的多.”   陈慕武又向居里夫人讲述了一遍,他和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殿下之间在巴黎奥运会上相识的那一段往事。   这位王储殿下本身就是一名中囯文化爱好者,而陈慕武是一个中囯人,在游泳赛场中又取得了十分不错的好成绩。   后来在巴黎奥运会结束后的下半年,陈慕武又去斯德哥尔摩领了一次诺贝尔奖。   在王储殿下的眼里,陈慕武身上具有东方某大国的一切优良品质,不但有强大的大脑,英俊的容貌,还有健硕的体格。   幸亏瑞典王储不是人种论的信徒,否则说不定他还真有可能因为“汉族人和雅利安人,谁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种”这个问题,和那个隔海相望的邻国小胡子之间吵上一架。   陈慕武又向居里夫人转达了,王储殿下希望振兴本国教育事业的决心。   所以他才办出来了类似于千金买马骨的这种事情,邀请自己去斯德哥尔摩创立学校并在那里任教,为的就是能够替自己的国家瑞典,多吸引一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人才。   “夫人,这个学校在瑞典国内有将来瑞典的国王陛下撑腰,而且又有瑞典最有钱的瓦伦堡家族在背后提供经费,我觉得等最终建设成功之后,那里的学术氛围一点儿都不比欧洲其他的优秀大学差,而研究条件也能达到甚至超越美国的顶尖水平。   “唯一的坏处就是斯德哥尔摩的冬天稍微有些冷,可你曾经两次去过瑞典的首都,也切身体会过圣诞节前那里的温度,应该知道这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   陈慕武笑着说道。   他在话里暗指了居里夫人,曾经两次到瑞典领取过诺贝尔物理学奖。   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可是一旦提起来,就很难不让人怀念年轻时候取得了许多成就的自己。   居里夫人作为世界顶尖的女性物理学家,她当然能够听出来陈慕武话语里最真实的意思。   一边说着斯德哥尔摩那边的条件有多好多好,一边又说着瑞典王室有多么的礼贤下士。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的真实意图应该就是几年前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样,希望他们一家人从法国搬到瑞典去。   人人都说是故土难离,虽然居里夫人的祖国是波兰,但毕竟在法国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也在巴黎留下了许多有关皮埃尔还有两个女儿的深刻记忆。   巴黎俨然成了居里夫人的第二故乡,而这里又有她和丈夫一点一滴耗费心血建立起来的镭学研究所,一草一木都难以割舍。   就算陈慕武把斯德哥尔摩说的天花乱坠,可是居里夫人仍然没有做好年过半百还要背井离乡的心理建设。   陈慕武看到居里夫人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对她心中所想猜测了个大概其。   他知道居里夫人显然还没有拿定去瑞典的主意,可这对陈慕武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今天原本也没打算能够一步就达成最终的目的。   “夫人,按照我的估计,如果建设这台造价昂贵的回旋加速器,除了需要大量的资金以外,肯定还需要大量的人手。   “老师卢瑟福爵士能把我放离卡文迪许实验室,已经就是法外开恩,他绝对不会再容许我从实验室里带走足够多的人员,去瑞典建设这台大家伙。   “所以,我能不能从您这里借几个人走?我想着如果姐姐和姐夫最近没什么事情的话,希望能请他们到斯德哥尔摩给我帮帮忙.”   这是陈慕武和居里夫人还有伊蕾娜见面之后,临时想出来的一种应对策略。   百闻不如一见,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在度蜜月的时候去了一趟剑桥大学,亲眼见到了那台“无人问津”的粒子加速器,他们回到巴黎之后就和居里夫人讲了有关这台加速器的各种事情。   那么如果邀请小居里夫妇两个人,也像去剑桥大学那样再去一趟斯格尔摩,亲眼见识到了陈慕武和瑞典王储联手建设的那个学校的种种先进之处,说不定也能打消居里夫人不少的疑虑。   居里夫人还在思考这件事应不应该答应下来,或许还要询问一下弗雷德里克那边的意见。   可是,坐在她身边的大女儿伊蕾娜,对于陈慕武的邀请表现得很激动:“当然没问题!妈妈,我和弗雷德里克早就想尝试一下和陈一起工作了.”   刚才听陈慕武向自己的妈妈画了那么一张大饼,把回旋加速器的特性说得是那么天花乱坠。   而且伊蕾娜作为一个在镭学研究所里做了好几年实验的物理学从业者,她亲眼见识过陈慕武在剑桥大学的那台粒子加速器上做出了多少有意义的实验,也就更清楚倘若这台回旋加速器能够建成的话,又会给物理学带来多少新的成果。   “他们……他们两个人真的能帮上你的忙吗?”   居里夫人还有些不太确定。   “做这种大型的工作,人少当然是越多越好。   而且姐夫有巴黎大学的博士文凭,而姐姐又在雷学研究所里和您做了那么多年的实验,他们两个的动手能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两位都曾积累了大量的实验经验,如果我在建造回旋加速器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我相信姐姐和姐夫一定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些问题指出来,从而让建造过程少走弯路,为回旋加速器的最终建成节约不少时间.”   陈慕武说得一脸诚恳,给出来的理由也很恰当。   居里夫人如何不知道,陈慕武这是在帮衬提携大女儿和女婿?   因为经费连年不足,近些年来镭学研究所也并没有产出过什么重大发现。   伊蕾娜在自己身边不过是打打下手,而弗雷德里克的博士也毕业几年,之前还是跟着朗之万那边学习,偏重理论性的物理知识居多,对于物理学实验来说基本上能算是半个新人。   就这样的一对新人,能给陈慕武提出什么样的问题来?   他明显是知道回旋加速器将是一项了不起的物理学发现,所以才让自己的家人们提前参与进来。   “既然是陈邀请你们两个人去瑞典,那我当然没意见。   不过伊蕾娜,到了斯德哥尔摩之后,伱可不能因为自己稍微年长几岁,就对陈的实验进度指手画脚。   “在粒子加速这个方面,你和弗雷德里克加到一起,两个人的经验都比不上陈的一成,一定要跟着他好好学习,好好做研究,争取回旋加速器建成之后,回到镭学研究所里,我们自己也建造一台.”   居里夫人还是没忘记自己作为镭学研究所主任的这个身份,想要给研究所里增添几个世界顶级的高端仪器。   对此陈慕武毫不放在心上,毕竟“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小居里夫妇见识到了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环境之优良,经费之充足以后,再回到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一定会感受到强烈的落差感,束手束脚,干什么都太不方便。   “谢谢妈妈!”   伊蕾娜成了在场的三个人当中最激动的那一个,跑到居里夫人身边,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对此情形,陈慕武早就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居里夫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陈慕武,虽然他是自己的准女婿,可毕竟还没有成为家人。   当着陈慕武的面来了这么一出,感觉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   “夫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又是第一天才到布鲁塞尔,连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会议的日程要一直持续将近一个星期,我们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有的是功夫再聚到一块讨论各种事情。   “如果今天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离开了.”   居里夫人没有继续把陈慕武拦在这里,因为她确实要静下来心来仔细想想他刚刚说过的话。   去瑞典的话,实验条件和工作环境都会变得更好,而且也有可能能够做出一些新的实验成果。   但是不搬家继续坚守在巴黎,那么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什么成果都做不出来。   陈慕武走到自己和狄拉克住的房间门外,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说说笑笑的声音,觉得难不成自己这是又有客人么?   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人,属实是有些读不懂空气。   但他转念一想,狄拉克在剑桥大学,可是比布莱克特那根木头还要木头的存在,他几乎不可能和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谈笑风生。   所以在自己房间里的那个人,至少应该是他的熟人才对。   推开房门后,陈慕武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测。   半个月前,他在伦敦用给卡皮察买的那辆新车,接上了圆满完成任务从美国回国的考克罗夫特。   半个月后,他又在布鲁塞尔,见到了忙完欧洲大陆上的事情的赵忠尧。   因为一直都在陈慕武的身边学习工作,所以他和狄拉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很不错。   此时此刻,赵忠尧正向后者讲述着此行在德国在苏连的各种见闻,讲述东正教的那些建筑上形状奇怪的房顶。   看到陈慕武进门之后,几个月不见的赵忠尧站起来和他打过招呼。   他和狄拉克虽然很熟,但还没熟悉到刚到比利时就第一时间拜访的地步,显然这是奔着自己而来的。   可是,就算是汇报在欧洲的工作,也不需要如此着急才是。   “宗尧兄,这次欧洲之行一切都还算顺利?”   “托福托福,总归是没出什么大的差错。   “只是我刚到比利时的时候,不小心把护照给弄丢了,所以前几天去了一趟民囯在布鲁塞尔的公使馆,说明自己的情况,把证件给挂失补办了一下。   “公使馆的工作人员听说您来到了比利时,就想托我邀请一下,请您找个时间去公使馆做客.”   眼下这个节骨眼,公使馆找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代表北方,还是代表南方?   虽然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或者说是这些个驻外使馆因为经费不发已经彻底没钱,想要找他陈慕武这位财主打秋风? 第366章 105尊重知识的国家   一个人的地位变得不一样了之后,那么别人前后对待你的态度也就跟着不一样。   这和势利眼不势利眼没什么关系,不趋炎附势的人只是极少数,大部分人都愿意去结交地位高权利大,能对自己有所帮助的贵人。   陈慕武不是第一次来比利时布鲁塞尔,他在四年前就曾经跟着老师卢瑟福,到这里参加过第四届的索尔维会议。   当时陈慕武还没拿到剑桥大学的博士学位,也没获得诺贝尔奖和奥运会冠军。   他那个时候做出来的最有名的一件事情,是发现了太阳系内的第九颗行星,黄帝星,并还因此而登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   因为不是到比利时留学,只是来布鲁塞尔参加会议,所以当时下了火车以后,陈慕武并没有到民囯驻比利时的公使馆去挂号点卯。   但是索尔维会议毕竟对布鲁塞尔来说是一次比较重要的会议,那次会议的召开消息,以及参会人员的全体名单,早早地就在当地的各大报纸上刊登过。   那份参会人员名单中自然有陈慕武的大名,除非是民囯驻比公使馆的诸位工作人员中一个看报纸的人都没有,否则的话他们一定能从报纸上看到陈慕武的名字。   反正那次会议从开幕到结束,陈慕武一直都没去过公使馆,而公使馆那边也是自始至终都没派出工作人员联系他,大家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三年之后,陈慕武还是那个陈慕武,驻比公使馆还是那个公使馆,索尔维会议也还是那个索尔维会议。   似乎除了时间不一样,其余的一切全部都没有发生改变。   可就是因为过了三年的时间,陈慕武在这些年中在物理学上取得了一项又一项的成果,他也成功出圈,名声不仅限于物理学范围之内,而是经常隔三差五就登上报纸,成为新闻报道中的常客。   所以当一不小心遗失了自己护照的赵忠尧找到驻比利时公使馆,还透露出陈慕武也即将抵达比利时来参加这次的索尔维会议之后,公使馆上下的工作人员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他们不但尽职尽责地完成着自己的领事职责,光速地帮助赵忠尧补办好了他的护照,还通过赵忠尧邀请陈慕武,找时间到公使馆去做做客。   如果陈慕武答应他们的邀请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答应的话,那就派人到索尔维宫登门拜访,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毕竟礼贤下士可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之一。   让驻比利时公使馆前据而后恭的原因,一方面是陈慕武的名声实在太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身上有油水可捞。   这里所说的捞油水,不是指知道他陈慕武有钱,想要借机从他这里敲上一笔竹杠。   而是外交部上下的各位同仁们早就开始通过气,有一种传言:   当初那个驻英国的公使馆一等秘书兼临时代办朱兆莘,那么多年都没能得到升迁。   他就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断向同在英国的陈博士溜须拍马,所以才能平步青云,出任驻意大利的公使一职。   现在这位升官发财的富贵陈老爷终于到了比利时,泼天的富贵总算是轮到了他们这里,如果不懂得珍惜的话,那才是傻子。   对于公使馆的邀请,陈慕武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是因为索尔维会议的日程很紧张,自己不一定能抽出时间来。   二是比利时毕竟不是他日后的主要活动国家,除了每隔三年来参加一次索尔维会议以外,基本上不会同写给国家有更多的交集。   所以他不太愿意,同这些旧式官僚们打交道。   而且仅离开伦敦之前,自己那个熟知礼数的大哥陈慕侨,并没有特意通知自己,到了比利时以后有要去拜访的亲朋前辈,所以陈慕武也就没把公使馆的邀请放在心上。   “宗尧兄,多谢你今晚登门,亲自通知我这个消息。   我们在布鲁塞尔的时间有限,不知道是不是有时间去公使馆做客拜访。   找个时间我给公使馆那边写封信,详细说明一下这件事就可以了。   “说说吧,你这次去德国还有苏连帮忙安装粒子加速器,是否一切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难缠或者开心的事情?”   公使馆的话题只不过是当晚聊天中的一个小插曲,陈慕武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正经事上面。   狄拉克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提出几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等快到了晚饭时间,赵忠尧告辞离开以后,狄拉克仍然对于刚才的聊天内容兴致勃勃。   “陈,听刚才赵博士那么一说,我真觉得苏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想要找个机会去走一走,转一转,看看这个被我们报纸不断诋毁不断污蔑的神秘国家,其真实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该来的总是会来。   在没有陈慕武的原时空里,苏连政府为了提升自己国家的学术水平,打破欧美各国对自己的各种封锁,也曾像邀请陈慕武访问列佇格勒的苏连科学院那样,邀请了一批又一批国际上知名的学者们到苏连国内参观访问。   苏连虽然最终推翻了沙俄的统治,选择了一个和世界其他地方都不相同的全新的正题。   但其主要民族仍然是俄罗斯族,俄罗斯族对待知识的崇敬自始至终都没改变过。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各行各业都讲究师承关系,放到学术圈中当然也会存在这种情况。   知识这种东西,或许可以通过自己的研究探索,发现新的内容。   但一个人的一生中获得的绝大部分知识,基本上都来自教育,来自向其传授知识的老师。   1726年,瑞士一位19岁的小伙子莱昂哈德·欧拉刚刚在巴塞尔大学完成他的博士论文,获得了博士学位。   他在博士毕业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俄罗斯皇家科学院——也就是陈慕武去列佇格勒办讲座的那所苏连科学院的前身——的邀请,请他到科学院就任一个生理学所的教职工作。   身为一个瑞士人,当时的欧拉在收到任教请求之后,并没有立刻接受也没有立刻拒绝,他在等待自己刚刚申请了教职的巴塞尔大学的回应。   这所瑞士的大学最终有眼无珠,拒绝了欧拉的教职申请,于是二十岁的欧拉横渡过波罗的海,来到了海滨城市,也是俄罗斯帝国的首都圣彼得堡,进入到了俄罗斯科学院进行工作。   在数学所的所长丹尼尔一世·伯努利——伯努利家族中比较有名的三人之一,提出过流体力学的基础原理伯努利原理那一位——因为受不了他在圣彼得堡受到的种种审查和敌视,愤而辞职离开俄罗斯返回巴塞尔之后,欧拉接任了他的职位,成为俄罗斯科学院数学所所长。   他在一生之中曾经两次在俄罗斯科学院任职做数学研究,把数学的种子种植在了这片当时还算是只是荒漠的土地上,任其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叶卡捷琳娜邀请来的欧拉种下的这颗种子,让俄罗斯在未来的几百年间产生了几百位数学大师,无论是数学家的数量,还是他们的学术研究质量,在欧洲甚至在全世界,也只有德国与法国可以与之相比。   法国的数学强大,是因为他们有柯西,有拉格朗日,有拉普拉斯等人。   而德国的情况则是和俄罗斯差不多,美国有苹果,中囯有菠萝……   不是,是俄国有欧拉,德国有高斯。   欧拉和他带来的数学体系,以及受到欧拉影响,俄罗斯自己培养出来的本土数学家切比雪夫、以及他的徒弟马尔科夫和李雅普诺夫还有徒孙们,让圣彼得堡大学和鄚斯科大学,成为了俄罗斯国内两大数学家们集中的地方。   而高斯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让德国西部小城的哥廷根大学从十九世纪初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都是无可争议的欧洲乃至全世界的数学研究中心。   以至于到了陈慕武穿越而来的这个时候,哥廷根大学的数学领头人希尔伯特,还是会被数学界公认成是数学之王。   然后小胡子就在1933年上了台,哥廷根大学的数学家们都纷纷被有钱又有眼光的美国人忽悠去了普林斯顿,才让后者才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接替了哥廷根大学,成为了世界上新的数学学术中心。   俄、德、法三个国家的数学强大,离不开又一位或者几位数学家给这个国家的数学研究开了个好头,然后又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使其血脉不断。   而和欧洲大陆隔海相望的英国,作为当时欧洲几个最有钱的国家之一,也曾经出现过一位了不起的伟大的数学家,和欧拉、柯西还有高斯相比毫不逊色,甚至在数学界公认的数学史上四名最伟大的数学家排名中,他还排在欧拉和高斯前面,仅次于古希腊时期的阿基米德。   这位英国的天降数学猛男,就是陈慕武在三一学院的那位几个世纪以前的学长,艾萨克·牛顿。   牛顿在数学上的功绩世人皆知,可是英国的数学水平在几百年后却没能达到俄法德的同一高度。   这背后的原因是牛顿的后继者、英国皇家学会里的那些英国数学家们,和欧洲大陆上莱布尼茨的学生们因为微积分的发现权问题,替两位师父大打出手,互不相让。   所以和欧洲大陆数学界置气的英国数学家们,借助英吉利海峡的天然优势,断绝了和欧洲的学术联系。   没有和欧拉还有高斯这种猛男数学家们之间的学术交流,英国本土又没能再次出现像牛爵爷一样伟大的数学家,于是数学传承几乎中断了一百多年的英国,在牛顿之后于数学方面取得的成就,始终比不上欧洲大陆上的那三个国家。   和欧拉去往俄罗斯差不多同一时期,欧拉的在数学上的师爷莱布尼茨晚年的时候,因为微积分的发现权问题,被英国那个位高权重的牛爵爷打压得不太得志。   莱布尼茨在发明了二进制之后,偶然看到了曾经前往清朝传教的传教士白晋送给他的周易图,并从中了解到了八卦系统。   他认为自己发明的二进制和中囯古人研究出来的阴阳八卦不谋而合,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对中国文化变得感兴趣,并且通过不断研究变成了中囯通,成为欧洲大陆上有名的中吹。   因为在欧洲大陆被来自英国的学阀所打压,晚年的莱布尼茨曾经有过一个想法,那就是去他的精神祖国,远在欧亚大陆另一端的中囯,到那里去继续搞他的数学研究。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莱布尼茨曾经给他那位素未谋面但神交已久,精通数学和微积分的笔友康麻子写过一封信,提出了自己搬到中囯去并且在邶京建立一所科学院的想法。   可这个想法被“天朝上国”的皇帝无情拒绝,让莱布尼茨和他的数学思想最终未能成行。   莱布尼茨的数学种子留在了欧洲,而欧拉的数学种子则散播在俄罗斯的土地上。   看起来只是有些类似但结果不同的两件事情,可是自那之后的一百年后,接受了欧拉的沙俄一次又一次地通过各种手段侵占割让了清朝北部大量的土地。   而拒绝了莱布尼茨的大清,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一次又一次地向包括但不限于沙俄的各个列强国家们,割让着土地和各种利益。   或许造成这种截然不同的后果的原因,并不能全都算到数学头上。   可是对知识、对科学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却决定了两个国家最终达到的不同结局。   苏连虽然因为政治原因,被欧洲各个国家封锁。   而他们对知识的热爱和追求的态度没有发生变化,所以才在去年的时候邀请提出了开创性量子理论的青年物理学家陈慕武对列佇格勒的苏连科学院进行访问。   而在没有陈慕武的原时空中,他们首次邀请的对象,正是狄拉克和海森堡这两个人。 第367章 106曹操 袁绍和马超   在二十世纪初的几十年里,剑桥大学是当时英国一个重要的左派基地。   英国政府越是封锁越是污蔑,学校里的那些既有钱又有大把时间的公子哥们,就对苏连这个神秘国家越是好奇。   虽然剑桥大学中不少的老师和教职工们,都像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那样,屡次三番地强调政治是政治,学习是学习,不能让前者影响到后者,身为学生必须要以学业为重。   但是学校里的这股风气还是间接地影响到了当时的狄拉克,再加上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同学和老师们之间也不乏做派认识,让他对苏连这个国家愈发感兴趣。   当苏连政府披着苏连科学院的皮,通过卡皮察邀请狄拉克到苏连讲学参观访问的时候,后者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一邀请。   现在狄拉克身边有了同使徒社那帮人交往甚密,又曾经大张旗鼓地支持1926年大罢工的陈慕武。   受到自己这位好朋友的影响,狄拉克对神秘的苏连的好奇程度,远比原时空的时候要更多。   听赵忠尧讲述完自己去苏连时的所见所闻,他更想要去东欧的那个很大的国家亲眼去看一看了。   “你如果真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苏连科学院,让他们向你派发邀请去列佇格勒讲学访问的邀请函。   “可是伱和赵博士还有我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你是地地道道的英国籍,而英国和苏连已经断绝了外交关系。   英国政府这边很可能不会对你放行,并且一旦你在苏连那边遇到些什么事情,也没有英国的使领馆会为你提供相应的帮助.”   陈慕武觉得狄拉克只是随口一说,他这个人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会做好充足的规划和准备。   所以他也就有些漫不经心地随口一回答,况且英苏断交对于个人而言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在他的潜意识里,谨小慎微的狄拉克对苏连好奇归好奇,但在一切条件没有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他应该不会贸然就前往那个神秘的地方的。   如果狄拉克非去不可,那么自己也可以借着要和苏连科学院那边联系这个由头,把事情往后拖一段时间。   只是陈博士思考问题的时候不是太全面,他忘记了一件事情。   除了他是是苏连科学院的名誉会员以外,同在剑桥大学的卡皮察,和他的祖国苏连那边的联系,可要比自己更为紧密。   而狄拉克和卡皮察也是好朋友,原时空中也正是通过卡皮察的邀请,他才最终到了苏连参观访问。   现在的狄拉克想和苏连方面搭上关系的话,不通过陈慕武,仍然有另外一条途径了可以选择。   陈慕武又和狄拉克天南地北地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穿好衣服离开房间,前往索尔维宫里的餐厅去吃晚餐。   除了会场上,吃饭的时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社交场合。   在餐厅出现的来自世界各国的物理学家,大多数都是陈慕武的老熟人。   不是在上一次的索尔维会议上见过,就是在今年年初意大利的科莫会议上刚刚见过面。   而参加这次索尔维会议的,基本上没有什么新面孔。   除了一些来自德国的物理学家,他们像爱因斯坦一样,没有去参加科莫会议,这一届的索尔维会议,是他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重新拥抱世界学术圈的首次尝试。   在餐厅的某个角落,简单吃了几口饭以后,陈慕武就拉着狄拉克赶快离开了现场。   他今天已经进行了足够多的社交,而且又是第一天下火车来到布鲁塞尔。   陈慕武不愿意再在餐厅中被其他人逮到,找自己扯东扯西聊各种话题,不愿意让自己更加身心俱疲。   ……   一夜无话,第二天是1927年的10月20日。   上午九点,在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利奥波德公园某块草坪前的那幢气势恢宏的索尔维宫的大讲堂里,第五届索尔维会议的主席,来自荷兰的物理学家洛伦兹坐在主席台上宣布,本届索尔维会议正式开始。   这是洛伦兹教授参与并担任主席职位的最后一届索尔维会议,从三年后1930年的下一届开始,索尔维会议的主席就变成了法国的郎之万教授。   今年年初在意大利科莫的时候,洛伦兹还曾经邀请陈慕武在明年1928年的夏天,去阿姆斯特丹参加在那里举办的第九届奥运会,他还开玩笑地说,自己想在阿姆斯特丹的泳池赛道里,亲眼看一看陈博士游泳时的英姿。   可就算陈慕武应邀真的去了荷兰,恐怕他也不能和洛伦兹教授再次相见。   人生本来就是充满着各种遗憾,明知道结果却不能做出改变,到最后只能剩下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在原来的历史时空里,今年第五届索尔维会议的主题,是“电子和光子”。   这是因为在那次会议的召开前后,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康普顿教授做了那个以他自己姓氏命名的散射实验,证明了伽马射线——也就是光——是一种粒子,验证了爱因斯坦的光量子假说;   而法国的小贵族德布罗意,也基于爱因斯坦的基础之上,通过自己的理论计算,提出来一个大胆的假设:电子是一种波。   这两项成果可以算的上是量子力学前期比较有代表性的发现,而且两者都和爱因斯坦之间有着很大的关系。   所以那次的索尔维会议在“电子和光子”这个主题之下,基本上就成为了爱因斯坦的主场。   整个会议期间最有名的一个名场面,就是以爱因斯坦为首反对量子力学的派别,和以玻尔为首以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和学生为主要成员,支持量子力学的哥本哈根学派的学术论战。   但是因为陈慕武的出现,不管是伽玛射线的散射实验,还是电子的波动假说,都比他们在历史上应该出现的时间早了几年。   而爱因斯坦虽然在三年前被邀请参加了第四届索尔维会议,但由于他心中的祖国德国的其他物理学家们被抵制在会议之外,他个人抵制了这次会议,没能出现在会议现场。   但是爱因斯坦在这期间寻找了不少的场合和途径,甚至还曾经亲自到了英国伦敦,一次又一次地针对有关量子力学的学术问题,向陈慕武发起诘难。   可他终究是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甚至还曾被后者辩驳得哑口无言过几次。   因为以提出量子力学的陈慕武为首,和以抵制量子力学的爱因斯坦的两派已经讨论过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比原时空中讨论得还要更加深入一些,所以原本应该出现在第五届索尔维会议,并且一直延续到了1930年第六届索尔维会议的玻尔-爱因斯坦量子力学大论战,这一次并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就连本届索尔维会议的主题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是“电子和原子”,而被改变成了“原子核和核反应”。   ——这倒是和原时空中1933年第七届索尔维会议的议题“原子核的结构与性质”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是当时1932年已经发现了中子,人们对原子核内的结构了解更进一步。   而现在的陈慕武还没有把中子这个大杀器公布出来,物理学家们自然也就不知道原子核中除了质子之外,究竟还有些什么。   题外话,在原时空中第五届索尔维会议的合影,被人们誉为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是星光璀璨的一次物理学家聚会。   还有不少人针对这次会议的合照中出现了十七位诺贝尔奖得主,获得了十八枚诺贝尔奖章而大作文章,说这届会议把全世界最聪明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   但其实参加会议的诺贝尔奖得主数量最多的一届,并不是1927年的这次第五届,而是六年后,1933年的第七届。   在第七届索尔维会议上,一共有拿到了二十一枚诺贝尔奖章的二十位诺贝尔奖得主参加了那次会议,比第五届整整多出了三位。   而如果再加上虽然受到了邀请,却因为在同一年上台的德国小胡子的迫害,迫不得已远走美国普林斯顿以讲学的名义避难,不敢重新靠近欧洲大陆一步的爱因斯坦,那么第七届索尔维会议的受邀诺贝尔奖得主人数,就将变成二十一位。   虽然获得诺贝尔奖的人数并不是最高的一届,但让第五届索尔维会议的合影比第七届会议的更出名的原因,应该不是因为第五届会议的主席洛伦兹比第七届的主席朗之万更有知名度,而恰是因为物理学界的顶流明星爱因斯坦,没有出席后面的这届会议。   不管是对物理学家,还是对普罗大众来说,合影上没有爱因斯坦的一次会议,就相当于是英镑硬币上没有国王的头像,终归是不完整的。   索尔维会议不是什么等级森严的正式会议,只是给来自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提供一个聚在一起讨论问题的场所而已。   于是在会场的观众席上,也并不是论资排辈按照学术水平和能力来安排座位,而是随心所欲,大家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   德高望重的卢瑟福是全场的焦点人物,他带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众人,还有诸如玻尔这种自己曾经培养过的徒弟,以及哥本哈根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徒孙们坐到了一起。   而会场当中的另一派,不再是像上届会议那样以德高望重的居里夫人为中心,而是全部来自德国的物理学家,围在虽已退休但仍然是精神领袖的普朗克的身边。   英国和德国仍然是这个世界上,在物理学科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所以在会场当中自然而然地分为两派倒也正常。   第一天的会议开始之前,陈慕武径直走向了德国的那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的人甚至在心中暗暗揣测他的意图:难不成陈博士终于不能再忍受剑桥大学对他的打压,选择离开英国去德国继续自己的学术研究工作了么?   让众人所失望的是,陈慕武不过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本子里,取出夹在里面的写有对泡利的感谢和祝福的卓别林签名照,给泡利递了过去。   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他不是一个食言的人。   接受了陈慕武礼物的泡利,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自然,而是有些阴晴不定。   昨天的时候,他还因为反电子的这件事情,和陈慕武之间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以至于把两个人之间的赌约都从十英镑直接升级成了八千英镑。   没想到今天,陈博士就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把那张卓别林的签名照给送了过来。   他这个人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然而泡利最终还是接过了陈慕武递来的那一张照片,也勉强从脸上挤出来了一丝笑容。   “陈博士,谢谢,谢谢你的礼物.”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以后,陈慕武才转身离开了德国方阵。   可是他却没有选择和和他的老师卢瑟福,还有从英国来的那一系列物理学家们坐在一起,照旧是找了一个靠近会场大门,通风良好的位置。   陈慕武这倒不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是不愿挤在在人群之中,感受那些大烟枪们的烟熏火燎。   结果他才刚坐下不久,身边就又凑过来了一个人:“陈博士,你怎么坐在这种角落里?”   听到说话的人讲的是德语,陈慕武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转过头去抬眼看,果不其然,率先进入他的眼中的是一身合体但是不太平整的西装,脑袋上顶着一头乱糟糟蓬松的头发,和去年相比,这些头发中白颜色的发丝又多了不少。   嘴唇上方依然留着标志性的胡子,而鼻子两侧的眼珠里,目光中透露着智慧和一丝狡黠。   “爱因斯坦教授,早上好.”   陈慕武也跟着无缝切换到了德语形态。   说曹操,曹操就到。   虽然察觉出了爱因斯坦的来者不善,但陈慕武不是被一把火烧了乌巢的袁绍,而是让曹操割须弃袍的锦马超。   围棋文+开局暴打战老。 第368章 107又白又硬的石头   爱因斯坦这次来比利时布鲁塞尔参加会议,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方面是作为现在全世界最受到关注的物理学家,他要像普朗克一样替自己的国家德国撑撑场子。   德国这个国家好不容易重新受到了全世界的接纳,回归到了主流物理学界的怀抱之中,总不能说让德国物理在被与世隔绝了将近十年之后,就使其持续了很多年的榜首位置丢掉在自己这辈人的手里。   另一方面,爱因斯坦还是奔着陈慕武而来。   英国近些年来接连在物理学上取得一个又一个的成就,很难说这是因为英国的物理学家们在某一瞬间同时开了窍,齐齐发力,还是说突然就多了陈慕武这么一条鲶鱼,扎进英国的物理学界一通折腾,连带着英国其他的物理学家们也一并活跃了起来。   不过,爱因斯坦这一次找到陈慕武,不是想和他来打一架,从而帮助德国再次战胜隐隐有弯道超车势头的英国,重塑物理学的霸主地位。   他来找陈慕武吵架的原因,还是和量子力学有关系。   说实在的,爱因斯坦对这次第五届索尔维会议的主题,也就是原子核里的东西,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他更想着说服开创了量子力学这门歪理邪说的始作俑者陈慕武,让他以一个创立者的身份,主动放弃这门玄之又玄的物理学科,不要再把宇宙运行的规律,建立在没有地基的不确定性上面。   第一天会议开始之前,爱因斯坦故意没有像普朗克那样,在一大早就来到大讲堂的主会场。   他不想因为被众多想要和自己搭讪的来自全世界的同行们把自己给围住,从而错失了借机和陈慕武交流量子力学的机会。   所以爱因斯坦稍微比德国大部队晚来了那么几分钟,赶在会议马上开始的节骨眼儿上来到了会场。   进门之后,他站在会场的大门前打量了坐在前面的那群人,寻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陈慕武的身影。   众里寻陈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大门边的角落里坐着。   这让爱因斯坦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明明会场当中还有很多空着的位置,可为什么陈慕武要偏偏坐在这么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角落?   于是这才有了刚刚在陈慕武耳边响起来的那句话,说完话后,爱因斯坦顺势就坐到了他的旁边。   “早上好,陈。   你为什么不去和大家们坐在一起,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角落的位置?”   他也客气地向陈慕武回应了一句。   “那些人,尤其是我的老师卢瑟福爵士,伦敦大学的布拉格爵士,以及哥本哈根来的玻尔教授,他们抽烟抽得实在是太勤快了。   “我本人不抽烟,也实在接受不了烟草燃烧时产生的那种烟熏火燎的味道,所以就选择了这处远离人群,并且通风良好的位置。   “爱因斯坦教授,您作为本次会议最受关注的物理学家,又为什么不去坐到人群之中呢?”   陈慕武明知故问,又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研究原子,原子核和原子核里可能存在的东西,那是你们卡文迪许实验室最喜欢的事情。   “我的动手水平一向很糟糕,连带着实验水平也不行。   比起自己亲自动手,我更倾向于使用自己的大脑思考.”   爱因斯坦说着话,还配合着伸出右手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话里的内容,和说话时的神态,让陈慕武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生活大爆炸》中谢尔顿嘲笑莱纳德时的样子。   但他这偏偏又不是嘲讽,实在是爱因斯坦真的没有什么动手做实验的能力。   光电效应那个实验,他在论文当中甚至都已经给出了实验的设计方案,而且所需要使用到的仪器和材料都不复杂。   可偏偏这样,他也不亲自动手去做这个实验,从而白白把一个未来会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成果,拱手送给了美国那个质疑他理论的密立根。   “请便.”   陈慕武朝着刚刚落座的爱因斯坦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就继续低下头看着手中空无一字的白纸装样子。   他知道爱因斯坦找自己,绝对不是只过来寒暄几句,而是马上就要进入到他的正题。   果不其然,安静了连半分钟都没有的爱因斯坦,就又像陈慕武所猜测的那样,开始了他的下一话题。   “陈,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对着一张白纸发呆?”   “哦,是这样的爱因斯坦教授,在来比利时之前,美国电影界的卓别林先生和范朋克先生曾经到剑桥做客,邀请我帮他们写一些有关于外星人的资料。   趁着会议还没正式开始,我在构思这份资料应该从何处开始下手.”   他早就养成了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这项优秀品质,明明就是在等爱因斯坦接下来要问自己的问题,却又故意把事情说的冠冕堂皇。   “伱还记不记得,我们昨天见面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你最近新认识了一位朋友,他对量子力学上有着独到的研究和见解。   那么,你的那位朋友在哪里?”   爱因斯坦觉得陈慕武昨天说出来的那番话,纯粹就是在哄骗自己。   他本人就是量子力学理论的提出者,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朋友,比他对量子力学研究得更深入更透彻?   可是昨天在场的不光有陈慕武和他,还有和自己同处一室的普朗克教授。   被陈慕武蒙骗的他老人家,竟然好心地替陈慕武说着话,这让爱因斯坦不太能继续追问下去。   今天普朗克教授坐到了会场中间,而陈慕武偏安一隅。   这绝对是上帝送给他的一个机会,能让自己在量子力学方面上好好地拷打陈慕武一次。   如果可以成功说服他,让陈慕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放弃量子力学当中那些荒谬至极的不确定部分,也算是能不辜负自己在最近的一年时间里所做的各种准备了。   “哦,您是问我那位朋友么?他是一位极其守时的人,每次都是恰到好处地出现.”   陈慕武坐在会场角落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怕维特根斯坦作为一个听不懂物理学的外人,独自坐在索尔维会议的会场中感到孤单。   他虽然在陈慕武的“教唆”下,恶补了一段时间的量子力学,可是这届会议的主题是和物理学实验更相关的。   陈慕武既然从剑桥大学请到了维特根斯坦这位大神,就要负责“送佛送到东”,请他好好给爱因斯坦讲讲哲学方面的知识,并且让维特根斯坦能够认为自己这次取道比利时是不虚此行,高高兴兴地回到奥地利。   他同样也没和维特根斯坦说,要和他一起讨论量子力学背后的哲学的人是爱因斯坦,就是怕给维特根斯坦压力。   爱因斯坦没想到,陈慕武说的这个朋友不是他自己,而居然真的另有其人。   就在陈慕武向他解释的时候,陈博士的朋友本尊也在会议开始前的五分钟,准时出现在了会场的大门。   “路德维希,这里!”   听到呼唤的维特根斯坦转头朝着陈慕武这里望去,同时也看到了坐在陈慕武身边的那个世界上最著名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   维特根斯坦这个古老的姓氏,在德语当中的意思是“白色(ttgen)石头(stein)”。   而爱因斯坦这个姓氏的意思,其德语意思则是“一块(ein)石头(stein)”。   陈慕武忽然想起来,战国时期诸子百家当中的名家那位代表人物,赵国平原君的门客公孙龙,曾经在自己的著作《公孙龙子》中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论断,叫做“坚白论”。   这个理论的大致意思是,对于一块白色的石头,可以说这块石头是白的,也可以说这块石头是坚硬的,但是不能同时说这块石头是既白又硬的。   因为能看到石头颜色的是视觉,而能感受到石头坚硬的触觉。   用眼不能看到石头的坚硬,用手指不能摸出来石头的颜色,所以他才说石头白色和坚硬的这两种属性能够结合到一起,却不能直接同时结合到一起。   后世那些喜欢牵强附会,夸耀吹嘘自己老祖宗的智慧的人,经常会提到一种歪理学说,说公孙龙提出来的坚白论和量子力学当中的不确定性原理,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这两种理论当中,除了都加入了“不能同时”这个限定条件之外,简直就是一个北海一个南海,风马牛不相及。   陈慕武只是偶然想到了这两个人的姓氏,一个白色石头,一个一块石头,就又莫名奇妙想起来了公孙龙提出来的这个理论。   也不知道维特根斯坦这块白色石头,究竟能否成功战胜爱因斯坦这块坚硬的石头呢?   趁着维特根斯坦朝两人走来的这几秒钟时间,陈慕武抽空向身边的爱因斯坦介绍:“爱因斯坦教授,这位就是我所说的那个朋友,曾经在若干年之前在剑桥大学跟随罗素教授学习数学和哲学。   “维特根斯坦先生是奥地利人,所以我们之间可以使用德语毫无障碍地沟通。   “路德维希,这位就是当今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柏林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的所长,爱因斯坦教授.”   说话之间,维特根斯坦也走到了两人的近前。   爱因斯坦不是不关注哲学,只是他没有精力关注到当今哲学研究的最前沿。   所以他只是略有耳闻,英国的剑桥大学有一位研究哲学的罗素教授,却不知道罗素还有一个写出过一本《逻辑哲学论》的学生。   爱因斯坦站起身来和维特根斯坦握了握手,趁着这个机会,陈慕武把自己的座位又偷偷向里面挪了一位。   既然大家都会讲德语,那陈慕武就没必要夹在中间充当翻译,接受左右两个人的观点碰撞。   他让出位置,逃离两种思想交锋的主战场,才是此时最明智的一种办法。   重新落坐之后,爱因斯坦并没有着急向陈慕武和他的朋友发起攻击,而是一言不发地望向主席台。   早上九点半,第五届索尔维会议正式开始,大会的主席洛伦兹教授首先登台,做本届会议的开幕发言。   洛伦兹在他的发言稿中,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指出了三年之中陈慕武在有关原子核的研究中,创造出的一项又一项成果:   他先是和实验室的同事布莱克特一起,从记录云雾室轨迹的照相底片中观测到了物理学史上第一次核嬗变的过程。   然后又在低温环境中,从液氢里分离出来了氢的第一种同位素。   他在剑桥大学建造出了人类史上第一台粒子加速器,并指导着学生使用这台粒子加速器,完成了第一次由人工干预而完成的核反应。   还有就是在本届索尔维会议开幕前不久,陈慕武还又一次地在粒子加速器上进行实验,取得了新的研究成果。   他又发现了一种氢元素的同位素超重氢,并且完成了人类的第一次核聚变,给出了一种太阳和类似太阳的恒星中,可能存在的核反应的猜测。   在洛伦兹陈述的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里,参会人员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望向陈慕武这边来。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爱因斯坦就是想和陈慕武还有维特根斯坦就量子力学的相关问题产生论辩,他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好不容易等洛伦兹发完言,宣布本届索尔维会议正式开始。   爱因斯坦终于有机会开口,没想到主席台上的洛伦兹却没有离开,而是呼唤角落里的那位焦点人物陈慕武,请他上台第一个发言。   就像参会者们在听众席上的座位可以随便坐一样,这次会议的发言顺序也没有被提前规定好,只要有人想要在会议上当着诸位物理学家的面发表自己的观点,他们只需要在发言前举手,就可以登上讲台畅所欲言。   倘若没人愿意登台,作为会议主席的洛伦兹也有权利询问参会者的意见,点名请他们上台发表自己在学术上研究成果或者是看法。   让陈慕武第一个上台发言,能表明洛伦兹教授对他的重视。   但在大会刚一开始,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是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的。   当然听到这个邀请之后,最蒙的一个当属爱因斯坦。   自己还没来得及在量子力学上向陈慕武发难,他怎么就要第一个上台去作报告了呢?   听到洛伦兹点自己的名,陈慕武的第一反应同样是被吓了一跳。   可他本人却丝毫没有慌张,因为他早就在爱丁顿的催促和监督之下,完成了发言稿的全部准备工作。   而且这次的上台发言,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脱身机会,不用听身边的这两个人没完没了地聊起来有关量子力学的话题。   陈慕武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摸出了笔记本,和同样在剑桥大学时就已经制作完成的若干张幻灯片。   他从会场的角落中站起身,朝着爱因斯坦和维特根斯坦两个人微笑着说道:“洛伦兹教授喊我上台发言,实在抱歉不能陪在二位的身边。   两位请随意讨论一下有关量子力学方面的问题,不用顾忌我是否在场这件事.” 第369章 108太阳能量的来源   离开座位以后的陈慕武,先是走到了负责操作幻灯机的工作人员旁边,把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的写有一些公式和画着一些示意图的幻灯片,交到了这位工作人员手上。   然后他才走上讲台,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他的洛伦兹教授点头致意。   “陈博士,好好干,卢瑟福爵士都已经告诉过我了,他说你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又做出了新的发现,让我有机会的话就请你上台。   可别辜负了你的老师和我,还有在座的其他人对伱的期盼,给我们这次的会议先开个好头.”   小声鼓励完站在身边的后辈陈慕武以后,洛伦兹教授才面带笑意地走下了讲台。   在全场掌声结束以后,陈慕武也朝着着场下坐着的诸位物理学家点头致意。   等到掌声渐渐平息以后,他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我很荣幸能够第一个登台,在本届的索尔维会议上发言。   “今天我这个讲演的题目,是《关于太阳以及恒星的能量来源的一种猜想》,这是我最近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和爱丁顿教授一起研究的一个问题.”   在座的众人当中,有的人经常会从报纸上看新闻报道,关心国际和国内发生的各种新闻。   而有的人则对新闻事件不是那么关心,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手头所做的这些实验,能否取得的一个预期之中的好结果。   所以对于太阳可能会爆炸的这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流言,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去。   他们也就不知道唯恐天下不乱的《泰晤士报》记者们曾经去剑桥大学采访过陈慕武,后者还向对方承诺,一定会通过实验现象来解释太阳之所以会发光发热的原因。   当这些人看到陈慕武写在首张幻灯片中央的标题以后,被这个大到不能再大的题目给吓了一跳——   这届索尔维会议的主题,不应该是“原子核和核反应”么?   怎么陈博士一上来就开始讲起了太阳还有恒星?   他是不是搞错了这次参加的会议,拿错了自己的演讲稿?   这里是讨论最先进物理学知识的索尔维会议,不是什么国家天文学联合会全体大会的会场。   在场众人中吃惊的人数不少,但是站出来提醒陈慕武的却没有一个。   陈慕武示意操作幻灯片播放的工作人员,换到下一张幻灯片,然后一张拍摄记录了云雾室轨迹的照相底片,就出现在了投影仪的幕布上。   “诸位请看,这是爱丁顿教授和我,利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台粒子加速器,最近新做出来的一个有关原子核的反应实验。   “这个实验是利用被加速过后的氘原子核,去轰击固定在氯化铵晶格中的氢原子,最终得到了氦元素的第一种同位素,相对原子质量为3的氦-3原子核。   “——照相底片上的这条线,就是氦-3原子核在云雾室当中的轨迹。   “具体通过数值计算,得出这一结论的过程,被我写到了下一张幻灯片中,请工作人员先生帮我更换一下。   “大家之中或许有的人已经在前两期的《自然》期刊上,看到了我给期刊编辑部写的那封快讯,也看到了同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阿斯顿教授,对这种氦-3同位素的精确原子质量在测量所得到的数值。   “——多谢阿斯顿教授做的这些虽然基础但十分有用贡献,有了他测量的精确质量,我们才能更好地探寻神秘而未知的微观世界。   “把这些粒子在反应前后的静止质量加在一起,相互对比就可以得出结论,在核反应结束之后,氦-3原子核的质量是小于一个氘原子核和一个氢原子核的质量的,也就是出现了质量亏损。   按照爱因斯坦教授提出来的质能方程——”   话说到这里,陈慕武故意拉了个长音,眼神也飘向了他刚刚坐着的那个角落。   没有听陈慕武所做的开篇演讲,已经开始和维特根斯坦悄悄讨论起有关量子力学的物理学和哲学的爱因斯坦,在听到讲台上的陈慕武点自己名字后稍微惊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挂在讲台黑板旁的幕布,看了看陈慕武在上面写的公式。   当看到那个没有人比自己更懂的“e=c”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只是一个最平平无奇的质能方程而已,不知道为什么陈博士每次提到这个方程的时候,总要在前面加上自己的名字。   确认了不是在喊自己,爱因斯坦便再次低下了头,和维特根斯坦对着纸面上指指点点,看样子又进入到了有关量子力学的激烈讨论中。   虽然不能得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况究竟如何,可是看着双方脸上的表情,陈慕武也能简单得出一个猜测。   会心一笑之后,陈慕武继续着自己刚才的发言。   “这个氘原子核和氢原子核聚变成一个氦-3原子核的核反应,对外是释放能量的。   “所以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成功做出了这个实验之后,便印证了爱丁顿教授在几年前就曾提出来的一种猜想,那就是太阳中的能量来源,应该并不是像一个多世纪以来人们猜测的那样,来自煤,石油或者各种有机烷烃的混合物的燃烧放热,很可能是通过核聚变,这种人类在最近十年间刚刚深入了解的一种反应方式来提供能量的。   “关于宇宙的盘古过程,我们似乎也能从中得到同样的猜测。   “在宇宙从一个能量质量无限大,空间范围无限小的奇点,对外膨胀的最初时刻,整个空间范围之内只充满了唯一且数量巨大的同一种元素,氢原子。   “然后就在这一初始时刻之后,氢原子之间就开始发生聚变,产生了一个又一个更重的原子。   “整个宇宙一边膨胀一边聚变形成新元素,才渐渐变成了我们今天所认知的这个样子。   “在宇宙初始阶段发生的那几种聚变,现在仍然于恒星之中上演,所以我们头顶的太阳才可以持续不断的为整个太阳系提供的能量。   “除了这个氘原子和氢原子聚变成氦-3原子的d-h聚变之外,爱丁顿教授和我基于这个核聚变反应,还有通过观察光谱得出的太阳内存在有大量氢原子的事实,为太阳内部设立了一套核反应流程:   “首先是两个氢原子通过聚变产生一个氘原子。   “这个剧变反应我们也曾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粒子加速器上尝试过复刻,只是即使把能量提升到粒子加速器的最大效果,让被加速到超过一百万电子伏特的质子去轰击另一个质子,我们也仍然不能在反应结束后发现聚变而成的氘原子核。   “那就足以说明这个聚变反应,不是放能反应而是吸能反应。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因为反应前后的质量总和不能说明这一点,明明两个氢原子核的质量加在一起会大于一个氦原子核。   “可是我们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不管提供多大的能量,这个反应却始终都没有发生。   “对此我们并不能做出一种合理解释,只能猜测提出一种假说。   那就是这个反应在核聚变之外,可能还有其他地方需要能量,只是当今的物理学术水平,还不足以探明这些能量究竟去了哪里.”   装着不知道中微子的存在,不知道贝塔正衰变的陈慕武,自然不能给这个反应吸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且反应想要成功,在反应前所需输入的能量是巨大的,或许比太阳能够提供的能量还要多。   “只是如果太阳不能提供能量,让两个氢原子聚变成为一个氘原子,那么接下来的反应就都没办法进行。   “既然硬来行不通,那么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巧的是,量子力学还真的为这种情况提供了一种可能存在的可能性。   “只要对氢原子的波函数进行求解,就能得到一种在宏观视角下会感觉到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明明对氢原子来说是一个根本不可能翻越的势垒,可是氢原子却仿佛能够在这势垒当中钻开一条隧道,神奇地从中穿越了过去。   “这个效应被我们称为‘量子隧穿效应’,能让氢原子核很轻松地接近另外一个氢原子核,那么他们彼此之间发生聚变反应产生氘原子核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句题外话,如果这个猜想最终被证实,那么就能说明量子力学不光可以被用在微观世界,也能被用到宏观得不能再宏观的太阳当中.”   陈慕武故意在这最后一句话里加了重音,想要观察一下爱因斯坦对这件事的反应。   可令他失望的是,在会场的角落里,爱因斯坦和维特根斯坦正讨论得热火朝天,他根本就没听陈慕武在讲台上的发言,更别提再抬头看他一眼了。   这也是陈慕武设想中的情况之一,他没往心里去,继续发言道:   “而后氘原子核和又和氢原子核聚变产生氦-3,在这个反应当中释放了大量的能量,很可能就是太阳的能量来源。   “这只是爱丁顿教授和我基于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得到的实验现象,对太阳内部可能存在的核反应所进行的一种猜测。   “至于这种猜测是否正确,可能还需要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们联起手来,利用更进一步的实验和观测,对这个想法进行验证。   “氦作为上个世纪首次在太阳谱线中观测到的元素,在太阳当中大量存在的不是氦-3这种同位素,而是氦-4。   “为了更加符合太阳内部的实际情况,我们还可以在刚刚那两个猜测得到的核反应之上,外加一个新的核反应。   ——请帮我再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   “两个氦-3原子核,可以聚变成一个氦-4原子核,同时释放出两个质子。   “因为是在索尔维会议开幕前半个月内,我们才做成了这一系列核反应,所以最后一个反应目前还没得到验证,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等会议结束之后,回到剑桥大学,这个核反应将是我接下来的工作重心。   “如果把前面提到的三个核反应结合到一起的话,那么这个太阳系中的核反应过程,可以综合写作四个氢原子核,通过一系列聚变反应生成一个氦核,并释放出若干能量。   “这个核反应正是几年之前,爱丁顿教授在他的某一篇论文中,曾经提出来的一种猜测。   “现在看来,爱丁顿教授的理论很可能不是猜测,而是一种现实.”   讲完幻灯片上的全部内容,陈慕武干净利落地鞠躬下台,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至于提问,这次会议设置有专门的讨论时间,也就不在演讲后另设提问环节。   台下坐着的诸位物理学家当中,有的人在讨论量子力学根本就没听讲,有的人听懂了,有的人也是有点懵逼。   这其中还有一位,则是既听懂了,又一脸懵逼。   爱丁顿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个实验和通过实验总结出来的结论,明明大部分都是陈博士一个人做出来的,可他为什么要在整个演讲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提到他自己?   而且他还在最后几乎把功劳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那感觉就像是强行要把自己说成是发现了太阳奥秘的第一人。   来之前在剑桥大学的时候,陈慕武可从来没跟自己通过气,还有这么一种情况啊?   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爱丁顿很想把刚刚还走过自己身边的陈慕武给拦下来,向他询问具体的情况。   可他的大脑却阻止了他这么做,陈慕武才刚刚在台上对着他一顿夸赞,现在自己就来这么一出,很容易让在场的物理学家们误会,是不是陈博士和自己之间有不和。   如果这个流言传出去的话,到时候丢人的就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一整个英国的物理学界。   陈慕武不知道爱丁顿的内心所想,他信步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刚好和抬起头来的爱因斯坦对视了一眼。 第370章 109不速之客闯会场   陈慕武在讲台上所讲的内容,对台下的听众们来说不算折磨,因为他讲的内容,都是曾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过的实验,实验过程清晰,实验现象明了,实验结果也被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但是在陈慕武演讲的过程中,爱因斯坦这边可就不一样了。   他没有选择听陈慕武在台上都讲了一些什么内容,而是是选择利用这段时间,和陈慕武介绍的这个号称是“对量子力学很有研究”的朋友,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有关量力力学的争论。   既然陈慕武这个小子还真找到了一个所谓的朋友,替他自己挡在前面。   那么是不是只要战胜了他的朋友,把他驳倒批判得体无完肤之后,就能逼着陈慕武出来和自己应战呢。   爱因斯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这位同样讲德语的奥地利后生留一丝一毫的情面,而是直奔对方的软肋死穴而来,要的就是一击毙命,不浪费时间。   可是等真正和维特根斯坦交谈上以后,爱因斯坦才感觉自己好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因为两个人想要谈论的内容,基本上属于是驴唇不对马嘴,他说城门楼子,他说胯骨轴子。   爱因斯坦这次拿出来的,依然是前几年对付陈慕武的那一套,设计几个思想实验,来证明可以同时测量得到一个物体的位置和动量,或者同时测量一个物体的时间和能量,从而来证明不确定性原理是错误的,从根本上否定这个为量子力学带来不确定性,使量子力学建立在随机概率上的罪魁祸首。   可是维特根斯坦那边回应他的,是英国哲学界一脉相承的老思想,从休谟开始就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的那个,因果论可以被放弃,这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个基础性的规律,所以因果论在量子力学当中存在完全没有必要,量子力学本身就是一个理论十分健全的物理学分支。   显然维特根斯坦也是有备而来,他受到了陈慕武的托付,在剑桥多待了的那段日子里,肯定苦心研读了有关量子力学的内容,并把这些物理学的知识和哲学概念很好地结合到了一起。   虽然不知道,陈慕武话语中所说的那个对量子力学持反对意见的人,居然是提出了相对论,在世界范围内最有名气和影响力的那位爱因斯坦。   刚刚走进索尔维会议的会场,听陈慕武向自己介绍的时候,说实话维特根斯坦心中是稍微有些震惊的。   他心说陈博士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让刚刚学习量子力学不到一个月的他本人,和爱因斯坦这位物理水平高深的大物理学家来辩经。   但是维特根斯坦他不是那种看到劲敌就会在心中打退堂鼓的人,而且转念一想,爱因斯坦又不是每次都正确,他也有犯错误的时候。   就比如在宇宙的模型这个问题上,当初他说宇宙是静态的,不就被陈博士提出来的膨胀宇宙理论给否定了吗?   因为一直以来人们对宇宙的想象被否定推翻,而爱因斯坦在世人的眼中还是一个能指出前人的各种错误,而自己本身不会犯错误的伟大的物理学家,当时陈慕武在获得诺贝尔奖时在演讲中所陈述的这个宇宙学新发现,还登上了全世界各地的新闻报纸。   就算是在奥地利南部偏僻的乡下,维特根斯坦同样在报纸上曾经读到过这个新闻。   既然陈慕武曾经都指出过爱因斯坦在研究上的错误,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能?   况且证明因果论在量子力学当中不是用的这件事,本身就是陈博士拜托自己的,是不是说明陈博士早就意识到了爱因斯坦这次在量子力学上又犯了一个新的错误?   所以在维特根斯坦和爱因斯坦讨论的时候,他的身上展现出了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他与爱因斯坦的交锋中,居然没落什么下风。   两个人谁都准备得很充分,可是准备的方向不同,根本就不在同一个赛道上。   这情况就好比,提前通知了比赛时所用的道具是绳子,结果一个人提前训练的是跳绳,而另一个训练的则是跳绳。   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够判定究竟是谁赢了谁呢?   爱因斯坦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定是陈慕武这个猴精猴精的人搞的鬼。   陈慕武在讲演结束之后走回自己的位置,终于为这场完全属于是关公战秦琼式闹剧的学术讨论按下了暂停键。   爱因斯坦直接不再去搭理还在从量子力学出发,把问题上升到哲学高度的维特根斯坦,而是拉住陈慕武大倒苦水。   “陈博士,你的这位朋友,他真的懂你的那个量子力学吗?”   “维特根斯坦先生确实最近一直都在剑桥大学学习量子力学,因为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粒子加速器上做实验,所以他遇到不懂的问题,还经常去同福勒教授和狄拉克博士谈论请教。   “我虽然不知道他的量子力学水平究竟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高度,但我觉得以他的聪明才智,加上那些教授博士先生们的辅导,在量子力学上,维特根斯坦的水平超过一个物理系的本科学生还是不成问题的.”   反正陈慕武是绝不承认,这位张嘴闭嘴都大谈哲学的维特根斯坦,是他特意从剑桥大学请来把水搅浑的。   “可是他一直和我讨论的,根本就不是量子力学,而是披着量子力学的皮,在大谈特谈休谟的因果论.”   爱因斯坦依旧耷拉着脸。   “是的,教授,维特根斯坦先生确实是年轻一辈中了不起的哲学家。   而且那不是休谟的因果论,而是他基于休谟和英国哲学体系,在其上引申自己建立的一套属于他自己的独特观点。   “还记得您同我之前几次讨论有关量子力学的时候,一直都在强调一件事,说宇宙运行的规律是绝对不会建立在随机概率之上,必须满足因果论,是完全可以利用已知或未知的规律而推导出来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是像法国的那位有名的数学家拉普拉斯的观点。   “您也知道,我是一个从东亚中囯而来的学生,近一百年来,中囯因为种种原因发展得很差,不复往昔的辉煌,这在教育方面表现得极其明显。   而且中囯的哲学和西方的哲学,几乎是两门完全不同的哲学学科,所以我对您之前提到的一些哲学观点,并不是很理解。   “回到剑桥大学之后,我也曾经去尝试学习历届西方的哲学,还特意去图书馆借了许多书来学习,可是学了一段时间却始终不能窥其门径。   “在这个时候,我刚好认识了回到剑桥休假的维特根斯坦先生,我们两个人彼此很投缘很聊得来,我又恰好想起之前您曾经提到过的哲学问题,所以就向他提出来了这件事情。   “一来二去,维特根斯坦先生对量子力学也产生了兴趣,于是我们两个人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很奇妙的关系,我教他量子力学,他教我哲学。   “在此期间,维特根斯坦先生对于量子力学和因果论应该产生了不少的看法,我觉得刚刚你们两人之间讨论的问题,应该就是他最近得到的一些结论.”   陈慕武的甩锅本领实在是高超,他直接把自己找来了一位哲学家的大锅,扣到了爱因斯坦的脑袋上。   当初要不是伱非要把物理学上升到哲学高度,我今天怎么可能会请来一位哲学外援?   听完陈慕武狡辩式的解释,爱因斯坦生气归生气,可他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起来替卢瑟福揍这个不听话的学生。   可是他依旧没给陈慕武好脸色,回应的语气里也颇有不快:“如此说来,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那我向你承认错误,我们从今以后关于量子力学,不再聊任何有关哲学的问题,只聊物理,您看可以吗,陈慕武博士?”   从对自己称呼的改变,以及嘴上扑簌簌抖动的胡子,陈慕武可以得知爱因斯坦此时内心中的情绪变化。   “那当然再好不过,因为我本人就是一位物理学者,对哲学内容一窍不通。   维特根斯坦先生是一位好的物理学生,而我却不是一个好的哲学系学生.”   “言重了,言重了,在物理学上我还是一个小学生,还有很多的地方需要学习.”   听到陈慕武一直都在夸自己,维特根斯坦有些不好意思地客气道。   陈慕武请维特根斯坦参加这次索尔维会议的目的,在会议召开的第一天就已经达到了。   只要让爱因斯坦不再把两人之间有关量子力学的争论,上升到不可评判对错的哲学高度,而是一直都限制在物理学范围以内,那他就对两个人之间的学术争论很有信心。   不说是彻底说服这个执拗的老头爱因斯坦,至少也能让对方在自己这里占不到什么便宜。   刚刚利用维特根斯坦这个救兵,把爱因斯坦得罪的不轻,现在的陈慕武立刻就开始尝试和这位把自己从仩海带到欧洲来的领路人修复关系。   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他在作报告的同时,可以把会场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爱因斯坦可以和维特根斯坦讨论问题而不听他刚刚做的报告,但是在物理圈子里风评甚佳,被誉为“博学又谦虚的晚辈”的陈慕武,却不能在别人作报告的时候,坐在座位上对其视而不见。   尤其是紧随陈慕武之后上台做报告的,是他刚刚大赞特赞的剑桥大学天文台台长,爱丁顿教授。   就算被莫名其妙夸了一顿的爱丁顿一再表示,陈慕武已经把自己想要说的内容全部讲完了,可他依然被会议的主席洛伦兹教授请上了讲台。   陈慕武有些担心,如果自己现在就和爱因斯坦继续聊起有关量子力学的问题,那么等等倘若爱丁顿在演讲中提到自己,他很可能会因为全身心投入到和爱因斯坦的讨论中,而忽略掉这些消息。   所以在和爱因斯坦临时讲和之后,陈慕武就开始一本正经地听起了爱丁顿的演讲,对坐在他身边跃跃欲试的爱因斯坦的请战信视而不见。   而在另一边,觉得自己和爱因斯坦还没聊过瘾的维特根斯坦也有点蒙,刚刚两个人不是你来我往地聊得很投入吗?   怎么爱因斯坦教授在陈博士回来之后,突然就不再搭理自己了?   他试着轻轻触碰了一下爱因斯坦的胳膊,得到的回应只是爱因斯坦摇着头的拒绝:“维特根斯坦先生,您所讲的那些哲学话题,实在是太过深奥,我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一下.”   爱丁顿的演讲和陈慕武刚刚做的比起来,要逊色不少。   陈慕武在演讲中提到了很多关于太阳的理论和猜想,都是借着爱丁顿之口说出来的,他本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曾经说过那些话。   因而爱丁顿也就没在他的演讲中,说出比刚刚陈慕武更新颖更深奥的东西。   不过他也从陈慕武的演讲中学到了一些内容,那就是不断称赞陈博士在剑桥大学的相关实验中所做出来的突出贡献。   他怎么夸他,他就怎么夸他,花花轿子互相抬。   没有什么提前准备的爱丁顿,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做完了他的脱稿演讲。   在爱因斯坦的眼中,陈慕武再也不能因为听演讲这个理由而不搭理自己。   于是他赶忙开了口:“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有几个关于量子力学的问题,想要跟你聊一聊。   “你放心,这次绝对是纯物理学上的问题,不会再涉及到哪怕一点儿哲学因素.”   怕陈慕武会拒绝,爱因斯坦又及时补充道。   “我还是比较想听听这些物理学前辈在会议上做的报告的,所以很抱歉,爱因斯坦教授,在开会的时候恕我不能奉陪。   “不过只要在休会期间,比如说今天晚上吃完饭之后,我还是很乐意接受您指教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就今天晚上,我去找你!”   爱因斯坦不给陈慕武任何机会,直接拍板做了这个决定。   与此同时,会场的大门再次打开,一位工作人员拿着一张纸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第371章 110剑桥大学的电报   因为这个刚刚进来的工作人员,在一推开门之后就立刻急匆匆地朝着会场中央走去。   所以陈慕武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得这个来者行走的频率似乎是有点儿高。   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然他为什么行走得如此匆忙?   陈慕武想不明白,也干脆就不再去想,反正应该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爱因斯坦本不是个急性子,可是自从他和陈慕武去年在柏林一别,今年又因为自己的原因没能在年初去参加意大利的科莫会议,他们两个人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面。   在这段时间内,爱因斯坦想出来了许多个能够在量力力学上“驳倒”陈慕武,并使其放弃不确定性原理的物理问题。   如今终于在布鲁塞尔见到了陈慕武,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被自己看好的这位物理学后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迷途知返,别再去执着于研究那些微观世界不知对错的量子理论。   爱因斯坦很希望很希望陈慕武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和自己一起去探寻宇宙的终极奥秘,把万有引力和电磁力这两种最基本的相互作用力结合到一起。   所以他才在陈慕武答应了要和他好好聊一聊有关量子力学上的物理学问题之后,直接把两个人讨论问题的时间定在了今天晚饭之后。   爱因斯坦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   陈慕武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应该没什么事情,与其在驻地乱窜去拜访其他的物理学家,或者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其他人拜访,谈天说地聊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直接去和爱因斯坦聊聊。   他已经决定在这一次掏出来一个能让爱因斯坦安静下来的大杀器,即使不能做到让这位反对量子力学的众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一位接受自己的理论不再反对,最起码也能让两个人彻底搁置这个争议,在绕开量子力学的地方继续进行学术交流与合作。   “好的,没问题,”陈慕武点头答应了爱因斯坦,“普朗克教授年纪大了,他需要充足的睡眠,那我今天吃过晚饭以后,就在房间里恭候爱因斯坦教授您的大驾光临.”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同时,那位刚刚进入会场的索尔维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也走到了他此行的目标人物面前。   工作人员把手中的那张纸递给了会议的主席洛伦兹教授,在看过纸上写的内容之后,洛伦兹又站起身子,拿着纸条径直走到了英国科学家们聚集的那里,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位于中心位置的卢瑟福。   陈慕武敏锐地捕捉到了会场中出现的这一情况:那个工作人员手中拿着的纸条,形式和大小看上去像是电报局所使用的纸张。   洛伦兹看完纸上的内容以后,又把纸张送到了卢瑟福那里,难道是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说卢瑟福家里有些事情?   见此情形,陈慕武想要起身去问问老师,发生了什么情况。   毕竟他可是卢瑟福最喜欢的学生之一,中囯的文化中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遇到了事情,自己这个当学生的当然义不容辞。   可还没等陈慕武再次站起来,先动身的反而是会议的主席洛伦兹。   他接过卢瑟福递回来的纸,同对方交谈了几句,然后健步折返回到讲堂最前面的讲台之上。   整个讲堂内的观众席上,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突然发生的情况。   除了卢瑟福附近的几个人知道他们交谈的具体内容,其他人对此都是一无所知。   “感谢,感谢刚刚陈慕武博士和爱丁顿教授先后登台发言,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我们这次会议的主题是有关于原子核的内容,居然也能和太阳和宇宙联系到一起。   “爱丁顿教授提出来了一个了不起的点子,而陈慕武博士在这个点子的基础上,也做了一个不得了的实验。   我们要感谢他们为物理学的进一步发展所作出的贡献。   “现在,我先临时打断一下会议的进程,因为要借此机会宣布一个好消息.”   洛伦兹扬了扬手中的那张纸条,继续说道:   “工作人员给我送来了一份电报,说是不久前刚刚收到的,发报地址是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   洛伦兹提到了好消息,又提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陈慕武心中对此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只是他没猜到具体的人选,所以还是竖着耳朵听主席台上的洛伦兹的发言,不敢遗漏任何一丝消息。   “电报上说,接到了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通知,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已经公布,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赵忠尧、考克罗夫特两位博士生,和威尔孙教授共同获得了今年的,也就是第二十七届诺贝尔物理学奖,恭喜他们.”   话音刚落,洛伦兹就带头用拿着电报纸的手鼓起了掌。   紧接着全场掌声雷动,在密集的“啪啪啪”声音中,陈慕武似乎还隐约听到了一个大嗓门:“赵、考克罗夫特,恭喜你们!”   对于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降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陈慕武丝毫都不意外。   他之前在看到会场中的情况,听到洛伦兹的铺垫的时候,就已经猜了个十之八九。   剩下的一两成,是他不清楚今年获奖的人选是谁,没想到斯德哥尔摩那边直接搬出了三黄蛋。   这并不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史上第一次同时颁发给三位物理学家。   早在1902年,第二届诺贝尔奖的时候,当年的物理学奖就由法国的贝克勒尔,皮埃尔·居里和玛丽·居里夫妇,三个人一同获得。   而且现在这种结果,已经是早前陈慕武对获奖人选的种种设想当中最好的一种情况。   即照顾到了老一辈的物理学家威尔孙教授,也没有让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辛苦白费。   没有到开奖的最后时刻,陈慕武一直都在担心,评委会那边会因为赵忠尧是一个中囯人,而忽略掉他在研制粒子加速器时的功劳,而把奖项让威尔孙和考克罗夫特这两个来自欧洲的白种人瓜分。   现在终于尘埃落定,在心中悬了很久的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   陈慕武也举起双手用力拍了几下巴掌,然后他还不忘转过头去因为自己的食言,和爱因斯坦赔礼道歉:“教授,我看今晚的讨论很可能要推迟到之后了,因为剑桥大学那边很可能会为两位物理学家举办庆功宴会.”   陈慕武给出来的这两个理由很合理,爱因斯坦不太好因为陈博士不遵守承诺而生他的气。   但这并不代表爱因斯坦不会因此讨价还价,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追问道:“那我能不能去参加这次的庆功宴会?我们在宴会上简单聊两句也可以!”   陈慕武不想因为在宴会上和爱因斯坦之间的大声争吵而喧宾夺主,成为那场宴会的主角。   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宴会毕竟是为了庆祝而举办,总不能说不让爱因斯坦参加。   “当然,教授,您可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物理学家,每个人一定都希望能够在宴会上见到您。   “很抱歉我要暂时离开,去剑桥那边了解一下事情的具体情况,稍后我还会再次回到这里.”   爱因斯坦口中喃喃地嘟囔了几句什么,着急赶到老师身边的陈慕武一点儿也没听见。   “很快就不是了,很快就不是了……”   因为陈慕武的先见之明,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都来到了布鲁塞尔参加了这次的索尔维会议。   此时,这两位新科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正被人们自发地围在一起,接受着大家的祝贺。   骤然从小团体中心变成了边缘人物的卢瑟福,看到了从会场角落赶到这里来的陈慕武,就主动凑了过来。   “陈,这可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明明粒子加速器的这个功劳可以算在你的头上,但伱却大公无私地拱手让了出去.”   陈慕武不想和卢瑟福解释,如果真的是自己研制出粒子加速器的话,那么今年的这个诺贝尔物理学奖鹿死谁手还说不好。   他只是微笑着接受了老师的祝贺,同时还不忘回敬一句:“都是老师您教导的好,还离不开卡文迪许实验室上下全体同仁的鼎力支持.”   从和卢瑟福的交谈中,陈慕武简单了解到了这封电报的来龙去脉。   因为今年三位物理学奖得主,其工作单位都是卡文迪许实验室,所以瑞典皇家科学院直接把电报发到了剑桥大学那里。   而因为三位得主当中的两位此时正在比利时,所以剑桥大学又把这封电报转发到了布鲁塞尔。   一开始,陈慕武选择带上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来参加索尔维会议,一方面是因为觉得这两个人有很大的概率能够获得诺贝尔奖,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把两个人在会议结束之后带到瑞典去,在等待领奖的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进行一些回旋加速器在建造之前的准备工作。   早先还在剑桥大学的时候,陈慕武也曾经去问过威尔孙教授,问他来不来参加今年的索尔维会议。   因为在陈慕武的心里,威尔孙教授获得诺贝尔奖的概率是要低于粒子加速器的那两位的,所以那时候的他就没把话说得太满,说他一定能够获得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到最后威尔孙教授给出来的回应也是不来参加。   到最后结果出来,是三个人一同获奖,这也算是一种意外之喜了。   如果一个人获得诺贝尔奖,那么奖金自然是由这位获奖者独吞。   ——不过在颁奖当场就有一个依靠瑞典王室的慈善基金会,问你愿不愿意从奖金中捐出一部分来做慈善。   大家谁又都抹不开面子,所以每位诺奖得主在领取到属于自己的奖金以前,就都要或多或少地捐出一部分去。   陈慕武当初也捐了一笔。   这帮做慈善的可真赚钱,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三句话,就能让诺贝尔奖得主掏钱。   陈慕武觉得等他今年参加颁奖晚宴的时候,也可以跟瑞典王储搞出一个慈善基金会来,让这帮有的是钱的王公贵族还有上流社会的人物,为支持远东贫困的教育事业做贡献。   把募捐来的这笔钱投入到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不同样也是为了远东教育事业嘛!   谁说中囯就不是远东了?   如果两个人同时获得诺贝尔奖,不论他们是同一个项目下的合作者,还是分别参加了两个彼此独立却又相互关联的项目,他们的奖金都将会得到平分,这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是三个人获得诺贝尔奖,这之中就有说法了。   三个人因为同一个项目获奖,平分当然是没问题。   可如果是因为彼此相关联的两个项目获奖,根据抽屉原理,则必然在一个项目中有一个获奖者,另一个项目有两个获奖者,三者在奖金上的资源分布,是50%、25%和25%。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因为都是参与了粒子加速器的这个项目,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是25%。   威尔孙因为发明了云雾室,并且在实验室中的各种观测,以及粒子加速器上大放异彩,所以他一个人反而能拿到奖金的50%。   不管怎么说,能拿到诺贝尔奖都算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这个物理学奖,算是卢瑟福入主卡文迪许实验室后,指导出来的第二个诺贝尔奖——第一个当然是他最好的学生陈慕武。   威尔孙的云雾室早在卢瑟福回归剑桥之间就已经被发明了出来,1922年获得化学奖的阿斯顿教授,他获奖所依仗的成绩也是同理。   在因为一封电报而带来的这个小插曲结束以后,会议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在此期间,觉得在会议上和陈慕武讨论问题无望的爱因斯坦离开了房间角落,在德国物理学家那边找了个座位。   重新返回自己位置的陈慕武旋开钢笔,在之前的那几张空白纸上写着些什么。   马上就要到了和爱因斯坦“终极决战”的时刻,他必须提前做些准备。 第372章 111诺贝尔奖庆功宴   剑桥大学转发过来的这封由瑞典皇家科学院发送的,上面写有今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奖名单的电报,算是彻底引爆了整个索尔维会议的会场。   等中午会议暂时结束之后,在索尔维宫的大门外聚集了大量的记者,每个人嘴中嚷嚷的话语都有诺贝尔奖这个关键词,证实了剑桥大学的这封电报并不是自己编造的,而是确认了本届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奖人选,就在这次索尔维会议的全体参会者之中。   因为比利时不算是一个科学研究大国,所以即使在首都布鲁塞尔,也很少有专门报道科学新闻的记者。   大部分记者都是兼职,而这次参加索尔维会议的全部物理学家中,也没有这些记者先生们熟知的本国物理学家。   但就算这样,也并不妨碍他们认识在里面更有名的人。   于是穿衣风格不拘小节的爱因斯坦,因为他脑瓜顶上那一头标志性的蓬松头发,成为了记者们包围的对象。   但他们并不想采访爱因斯坦,只是想通过他来寻找今年新科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   “爱因斯坦教授,能不能请您帮忙指出,谁是赵忠尧,谁又是考克罗夫特?他们二人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您对此又有何评价?”   刚刚参加完上午的会议,陈慕武和爱丁顿所做的两场演讲,一场都没听进去,光顾着在和维特根斯坦的学术交流中饱受哲学思想煎熬的爱因斯坦,今天的心情不太愉快。   于是在走出会场大门外后,他对一瞬间把自己包围起来,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的记者更加感到厌烦。   他抬起胳膊伸手指了指后面的陈慕武,十分不耐烦地说道:   “我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几个年轻人不太熟悉,今天上午又是第一次开会,也没正式认识。   你们去问那边的陈慕武博士,今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那两位得主,就是在他的指导下才成功建造了粒子加速器。   “哦对了,我要祝贺他们获得了诺贝尔奖,也希望物理学家们能够秉持着求知求真的精神,发现探寻出更多的物理规律,不能一知半解,不求甚解,侥幸找到一个和现实世界契合很好的物理学公式,就把它奉为金科玉律,而不再去探求为什么这个公式背后的全部原理。   这种做法是不严谨的,是不对的。   “……”   爱因斯坦还想继续说下去,趁着被记者们采访的机会,在话中暗里批评一下陈慕武,和他那个建立在概率基础上的量子力学。   然而这些记者们可不愿意听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爱因斯坦接着讲下去,他们来到利奥波德公园,是为了新闻热点而来。   于是在他“仙人指路”之后,记者们又纷纷跑向了被爱因斯坦祸水东引的陈慕武,向他询问今年获得诺贝尔奖的两个得主是谁,捎带着又客气地问了问他对今年物理学奖的看法。   陈慕武知道这些记者更想采访的是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于是伸手指着人群中心的两个人向他们介绍。   “那位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的中囯绅士,就是今年获奖的赵忠尧博士,而就在他右手边的那位戴眼镜的英国人,便是今年另外一位得主考克罗夫特.”   果然在陈慕武介绍完之后,绝大多数记者们就又一窝蜂地围向了正主那边。   只有少数几个倒霉蛋,看到了那边乌央乌央的人群,觉得自己是彻底挤不进去了,所以才选择接着采访陈慕武,询问他对这两个人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看法。   “看法?看法当然是很高兴了,因为他们两位发明的这台粒子加速器,算是为物理学家对微观世界研究,提供了一种极为方便的工具,大大改善了实验室里的研究质量,也为人类探寻原子核内的奥秘,找到了一种新的途径……”   陈慕武换上了官方口气,讲了一堆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套话。   他在话中一句自己都没提,着重把功劳都推到了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头上。   陈慕武是很想低调的,然而有的人却不愿意让他低调。   在他接受采访的同时,这次来参加索尔维会议的其他几位有名的科学家也都在接受的采访。   陈慕武就在人声鼎沸之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大嗓门。   “当然要祝贺这两位获得物理学奖的小伙子!他们也是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好学生!”   卢瑟福春风得意马蹄疾,这是他入主卡文迪许实验室以来,时隔四年手下的学生再次获得诺贝尔奖。   他们这次得奖,用事实狠狠地甩了那些当初曾经质疑他一个新西兰人能否管理好这间英国国内物理学研究水平最高的实验室的人一巴掌。   这帮小伙子们还真是争气,让他也能跟着意气风发。   “这台粒子加速器具体有什么用?我是很想向你解释这件事,只是解释的背后需要一些高深的物理学知识。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实验室制造出的这台加速器,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已经向美国和欧洲的十几所最有名的大学下辖的顶级物理实验室卖出了不知多少台,这不就足以说明这台机器研制的有多成功了吗?”   “不不不,他们两个人不是我的学生,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这几年,全都是在陈博士的指导下进行工作的。   “在我当上实验室主任的这几年时间里,总的来说实验室是蒸蒸向上的,也在物理学和其他相关学科上取得了不少新的发明发现。   “但要问我在这其中最得意的是哪一件,我一定会说是当初爱丁顿教授送来的,汤姆孙爵士同意将其录取到三一学院的陈慕武博士.”   陈慕武一直都在极力避免戴的这顶高帽,被卢瑟福强行安到了他的头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卢瑟福说出来的这番话后,最扎心的不是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同事和同学。   这些人反而比谁都认可陈慕武的能力,陈博士在实验室中取得的一个又一个成就,他们都是直接或间接的见证人。   而陈博士靠着一己之力给实验室拉来的投资和经费,他们一个个又都是受益人。   真正感觉卢瑟福的一番话像是一把刀子插进自己心里面的,是来自德国的普朗克和爱因斯坦。   前者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听爱因斯坦的话,把陈慕武招收进柏林大学。   后者同样也在埋怨普朗克,当初怎么就这么不听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看着眼前这些如马蜂一般的记者,普朗克只觉得他们吵闹。   记者们在索尔维宫的大门外,赌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临别之前又噼里啪啦拍了许多张照片,才最终如同潮水一般散去。   卢瑟福身边一侧站着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他又把陈慕武唤到了自己的另一侧。   “陈啊陈博士,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今天晚上我们在布鲁塞尔,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伱去安排这件事怎么样?”   查德威克因为要留守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所以没有跟着比利时。   他不在的情况下,陈慕武替卢瑟福跑腿那当然是义不容辞。   可明明获奖的是另外两个人,老师偏偏要把功劳算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得劲,想要纠正卢瑟福的说法:   “老师,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两位先生能够获得诺贝尔奖,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努力,我本人只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帮助.”   陈慕武的这番话其实还有后半句,大意是而我获得诺贝尔奖却离不开您的帮助云云。   话到嘴边他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人说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合适,所以到最后终究还是没讲出口。   卢瑟福说是让陈慕武去准备庆祝晚宴,但基本上东道主索尔维基金会,操办了晚宴的绝大部分工作。   吃过中午饭之后,下午的会议仍然按照原日程进行,想要登台发言的物理学家们陆续上了讲台,可不管是做报告的还是听报告的,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心不在焉。   爱因斯坦没有再选择跟着陈慕武一起坐到会场角落,于是他身边只剩下了一位维特根斯坦,向陈慕武倾吐了不少苦水。   “陈博士,你这就稍微有些不地道了。   我本以为你在剑桥大学的时候说,有很多物理学家企图利用因果论,在哲学层面上驳倒你的量子力学观点。   “所以我在剑桥的时候一边研读量子力学,一边准备了很多哲学方面的内容。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和我进行问题讨论的居然是一位专业的物理学家,而且他还是很有名气的那个爱因斯坦.”   听到他的指责,陈慕武稍微有点儿心虚。   虽然维特根斯坦确实战力惊人,讲了一上午的哲学观点,让不厌其烦的爱因斯坦高挂起了免战牌。   但他当初也确实是以讨论哲学的名义,把维特根斯坦从剑桥大学骗到这里来。   不知道上午在自己登台发言的那段时间里,爱因斯坦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路德维希,难道你在上午的讨论中,没有发现爱因斯坦教授是一位坚定的因果论信徒吗?之前那几次会面,他总是和我说一些哲学上的观点。   你也知道,我的哲学水平一向孱弱,所以在不得不搬来你这位救兵.”   维特根斯坦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陈,爱因斯坦教授在谈话中表现了他的哲学思想不假,可他说的更多的却都是物理学的内容。   “我虽然看过你推荐的那本量子力学讲义,可是他话语中提到的那些什么思想实验,我实在是搞不明白.”   思想实验?陈慕武捕捉到了维特根斯坦话语中的关键因素。   历史上爱因斯坦和玻尔之间几次有关量子力学的论战,都是以前者提供一个看上去既能同时测量位置又能测量动量,或者既能同时测量时间又能测量能量的思想实验,来指出不确定性原理中存在的矛盾。   而后者则通过思考,找到前者所谓的思想实验中的矛盾之处,继续捍卫不确定性原理的正确性。   爱因斯坦又想到了思想实验?那么他这次想到的是哪一个?   “爱因斯坦教授都说了些什么?路德维希,你还能记得清楚吗?”   “他好像说了一个钟表,一根弹簧,和一个箱子,把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实验装置。   “他当时还画了一张示意图,而最后他又把那张纸给带走了,所以我没办法帮你复刻出来爱因斯坦教授设计的这个实验的具体样式.”   维特根斯坦脸上带着抱歉的神情,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提供的这些信息,对陈慕武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出意外的话,爱因斯坦提出来的,应该他自认为设计得很巧妙的光盒子。   这也是他诸多的思想实验中,让玻尔花费时间最多才获得了解答的一个,后者一边叼着烟斗,一边不眠不休地足足想了一个晚上,才最终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不过这个思想实验,在几年前某一次和爱因斯坦见面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提出来过一次?   陈慕武记不太清了。   如果他提出来过的话,那么这次就应该是在光盒子的基础上有所改进。   然而万变不离其宗,爱因斯坦精心设计的思想实验,为的是能否定不确定性原理,可无一例外都会在这上面出现纰漏。   只要能够熟练使用不确定性原理,就一定能在其中找到破绽,并一举击溃爱因斯坦。   既然维特根斯坦已经给出了一些线索,现在的陈慕武心中就更有了底气。   等他这两天回答完爱因斯坦的问题,就给出一个双方谁都不能证实或者证伪,只能静待未来科技发展的实验,让两人暂时签下一份休战协议。   下午的会议会程很快结束,索尔维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又走进来通知,说在餐厅已经临时布置好了晚宴会场,请与会众人前去赴宴。 第373章 112反目成仇的公使   索尔维会议能够召开,并且一直每三年一届保持到现在的本意,是比利时的这位制碱大王索尔维,在赚到大钱之后,也想着青史留名一把。   他一开始是想要以自己的姓氏创立一个奖项,颁发给世界上最优秀的科学家们。   怎奈诺贝尔奖珠玉在前,就算索尔维也创立了一个索尔维奖,其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知名度也好呢有可能不会超过诺贝尔奖,而且还会背上剽窃诺贝尔创意的骂名。   所以后来索尔维才听取了别人的建议,他成立了这个专门的索尔维基金会,提供钱财和场地,让全世界最顶尖的一批物理学家们定期齐聚一堂,共同讨论当今世界上最前沿最高端的物理学问题。   索尔维基金会专门拨出款项,买地、盖楼,得到的就是这幢位于布鲁塞尔利奥波德公园的气势恢宏的索尔维宫。   索尔维宫是索尔维会议的主会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索尔维会议还一分为二,在1921年先召开了物理学会议,然后在隔年1922年召开了化学会议。   ——一般而言,省略学科而统称为索尔维会议的,则特指的是物理学会议,只有化学会议才会额外在名称中强调。   虽然三年中有两年都会举办会议,但每次的会议时长不过才一个星期到十天左右,所以这座索尔维宫每年空闲的时间要比使用时间多得多。   就算是再有钱也不能糟蹋,为了能让基金会良性运转,索尔维基金会的管理人员会让索尔维宫在闲暇的时候对外出租,承接一些会议和宴会赚取场地费,来维护整座建筑的日常运转。   除了1921年第三届和1922年的第四届索尔维会议,是在春天四月份举办的以外,其他的会议全都是在每年年末的十月或者十一月召开。   这个时间,刚好与每年瑞典皇家科学院对外公布当年的诺贝尔奖获奖名单相同。   所以索尔维宫的工作人员,已经有了大量的宴会准备经验,也曾经准备过几次诺贝尔奖庆祝晚宴,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是轻车熟路的一件事。   暴发户们在有了钱之后,总是会喜欢附庸风雅,强调一种除了麻烦和折腾人之外没什么其他用处的传统。   因而当晚的这次晚宴,采用的形式和三一学院的日常晚宴的形式差不太多,除了不用穿那种流传了几百年的传统长袍,都是全体人员围坐在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的餐桌旁,而没有选择能让人员随意在宴会厅中走来走去更加自由的那一种形式。   在落座到各自的席位上,晚宴正式开始之前,赵忠尧和陈慕武先会见了几位不速之客。   一切都是因为来到布鲁塞尔后弄丢了自己证件的赵忠尧结下的缘分,若干天之前,他去民囯驻比利时的公使馆补办证件,告知了对方是来比利时参加会议,还指出了陈慕武也会参加这次会议。   因为他提到了陈慕武的名字,所以颇为顺利地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新护照,还受公使馆的工作人员所托,邀请陈慕武有时间去公使馆做客。   陈慕武没有因为上次来比利时不闻不问,这次来比利时嘘寒问暖而对公使馆的那些人而生气,他只是单纯地没什么时间,所以才没有给公使馆回复。   今天赵忠尧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消息登上报纸,在整个布鲁塞尔传开之后,公使馆那边当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这下子他们有了名正言顺来索尔维宫和陈慕武见面的理由,打着以庆祝赵忠尧博士获得诺贝尔奖金的名号,登门拜访。   于是赵忠尧和陈慕武才在晚宴开始前出现在了索尔维宫的会客厅,和早就等在这里的民囯驻比公使馆的几位工作人员相见。   刚见到第一眼,看到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让陈慕武感觉有些出戏。   大脑中的记忆,让他认为中山装是七八十年代以前流行于中囯的衣服,乍一出现在民囯时期有些出戏。   可是又想到中山装才是民囯首位临时大总统在遖京开会制定的国服,陈慕武才会心一笑,他刚刚差一点被自己心中的刻板印象所欺骗。   不怪陈慕武在看到中山装后愣了愣神,实在是因为他在国外和这些民囯的驻外公使还有领事们打交道的时候,基本上对方在正式场合穿的衣服都是西服领带。   在海外见到穿着中山装的驻外工作人员,这对陈慕武来说还是第一次。   定睛往领头之人中山装左胸的胸口上望去,陈慕武赫然发现上面竟然还别着一枚圆形的徽章,蓝色的章面中央,嵌着一枚白色的中心对称图案。   来者不善。   这是陈慕武在看清那枚徽章图案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中囯人辨认中囯人的本领,可比那些认为所有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的人都长一个模样的外国人要高明的多。   陈慕武的照片经常会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报纸上,而赵忠尧则在几天之前,还曾去公使馆补办证件。   所以见到两位来到了会客室之后,公使馆这边打头的人赶快起身相迎。   “陈博士,久仰大名。   赵博士,又见面了。   在下是闽县王景岐,现在忝任驻比国公使.”   不认识。   第一次远渡重洋来到英国,为了防止自己的三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别人欺负,在临行之前陈慕侨曾经给陈慕武找了一堆资料,所以陈慕武在到达伦敦之后,知道那位在伦敦中的临时代表叫朱兆莘,字是鼎青。   而后来陈慕侨去瑞典参加陈慕武获得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也是早早和在斯德哥尔摩的驻瑞典公使打好了关系,还在宴会上向他介绍那位戴陈霖,字叫雨农的另一位江人。   可是这次来比利时之前,陈慕侨觉得小弟已经长大了,这点小事情不用自己再操心。   而陈慕武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和公使馆这边打交道,所以他根本就没去查比利时这边的相关人名。   以至于这位驻比公使大人主动爆出了自己名号之后,索尔维宫的会客室中,竟然出现了短暂几分钟的冷场。   察觉到有些尴尬的陈慕武终于反应过来:“王公使,法国的陈公使曾经和我提到过你.”   还算陈慕武的反应机灵,他虽然不认识这位王景岐,但他可听过闽县这个地名。   好巧不巧,驻法国的那位公使陈箓,他也是闽县这个地方的人。   民囯早期的外交官和在国外留学工作的人员当中,偪建省人占了很大一部分。   而在这些偪建省人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是都是闽县和侯官县两个地方的人,这两个县全都属于偪州。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诗书传家的世家大族们的居住地,治学严谨自然是家风当中不必多说的基本功。   闽侯二县在清末出过最有名的一位,当属虎门销烟的文忠公林则徐,还有翻译《天演论》的严复,用偪州话把sherlockhols翻译成“福尔摩斯”的林纾等人。   另一方面因为偪建省沿海,自古以来就是著名的侨乡。   当然还有第三件事,是和清末那些高举“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资产阶级洋务派有关。   1866年,洋务运动当中的代表人物之一,闽浙总督左文襄公在马尾创办了偪州船政局,以及船政局下辖的偪建船政学堂。   这是近代以来偪建省内第一座西式学堂,为偪州以及临近的各个州府,省份培养出了不少的人才。   陈箓虽然并没有和陈慕武提到过这位王景岐,可他们两个人既是同乡,又同是民囯驻欧洲国家的公使,是北洋政府中外交系的一员,法国和比利时还是陆上邻国。   因为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这么多的联系,所以陈慕武才猜测他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没想到他这句话不但马屁没拍成,反而还摸到了老虎的尾巴上。   在和陈慕武握完手以后,王景岐把自己的手和脸上挂着的笑容一同收了回去。   他的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那个陈任先,一定没说我什么好话,陈博士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奇也怪哉,这两个人既是同乡又是同事,还都在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任职,按理说他们彼此之间应该相互亲近才对。   可为什么一提到陈箓的名字,王景岐就突然变得横眉冷对了起来呢?   背后的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现在的北洋政府和南边的关系是水火不相容,但在早些时候,两者之间还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伱的一个状态。   就比如说清朝的小皇帝退位,1912年临时政府从遖京搬到了邶京之后,还是保留了很多前任班子中的职位。   就比如同为烤馒头派对中的蔡氏,在遖京临时政府当了民囯第一任教育总长,等政府去了邶京,他依然留任在这个位置。   后来因为蔡氏本人抵制袁大总统,才在邶京辞去了教育总长的职务。   王景岐的情况,和蔡氏应该差不太多。   他虽然是北洋政府的一位外交官,但并不妨碍他也参加过烤馒头派对。   王景岐和陈箓之间的关系,远没有同乡之情那么简单。   1915年,中俄还有蒙古所谓的那个“博克多汗国”,三方在恰克图举行了一场谈判,商量蒙古这块地方的归属问题。   当时陈箓的职位是驻墨西哥公使,他在去南美洲履职之前,先被外交部派到了恰克图,算是中华民囯方面的全权代表之一。   这场会议可以算是在巴黎和会之前,民囯政府派团参加的规格最高的一场会议,所以外交部上下,还有其背后的整个北洋政府对此都十分众重视。   陈箓并没有忘记王景岐这个闽县的老乡,给后者安排了一个参赞的头衔一同去参会,这也是刚刚从农林部门转到外交部的王景岐第一次代表民囯进行初始任务。   自那之后,王景岐逐渐登上了外交舞台,并最终升到了驻比利时公使这个位置上。   陈箓这算是对王景岐有知遇之恩——虽然陈慕武并不知道这一点,但他的猜测就更不应该出现差错。   而王景岐与陈箓两人之间交恶的时间节点,发生在他们都到了欧洲担任公使的二十年代。   当时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法国国内的青壮年男性人数损失惨重,全国各地的工厂都需要大量劳工恢复生产。   中囯国内瞅准了这个机会,展开了半官方性质的规模最大的一次留学活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   因为这次活动的组织方,邶京华法教育会和留法勤工俭学会背后的话事人,基本上都和烤馒头派对有关系,所以被分批次送到法国的青年人,基本上都是站在进步的那一边——当然这里的进步,是相对于北洋政府而言。   王景岐身为烤馒头派对在欧洲职位比较高的人,他先是以驻比利时公使的身份,担任烤馒头驻法总支部的部长,后来又奉命在驻法总支部的基础上,将其升级成为了驻欧总支部,并担任执行部部长。   因为当时正是烤馒头和嗯嗯的第一次合作时期,所以这个小小的驻欧总支部内藏龙卧虎。   作为那些人的直系领导,王景岐对他们的态度一直很不错,在每次有人回国的时候,还都会举办欢送宴会。   而相比之下,陈箓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当中,扮演的是一个反面角色。   他代表着北洋当局,和法国政府方面狼狈为奸,屡次对这些到法国留学的年青人们进行迫害。   每次一有青年人被法国政府扣押,基本上就要由王景岐这位官面上的人物去进行解救工作。   一位堂堂的驻比利时公使,隔三差五就要到巴黎和里昂等地方跑一趟,看上去似乎很荒谬。   可是在那个时期,事实就是这么荒谬。   在营救的过程中,王景岐这边就难免会和法国政府,还有代表北洋的陈箓产生摩擦。   到后来,因为国内的华法教育会等组织筹集不到足够多经费资助学生留学,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告一段落。   但是王景岐和陈箓之间的分歧还有摩擦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还由于时间的积累而越来越大。 第374章 113陈慕武拂袖而去   陈慕武不知道王景岐的来历,也不知道他和陈箓背后的各种恩怨曲折。   现在的陈慕武,只是有些担心王景岐胸前挂着的那枚蓝色的圆形徽章。   如果这是在1927年之前,陈慕武还可以安慰自己,或许对方是响应了总理号召,以个人身份加入了烤馒头派对。   但是现在是1927年,而且还是上半年刚刚发生了两场惨剧的情况下,王景岐的胸前还是大喇喇地戴着这枚徽章,那陈慕武的心里就十分不爽了。   相由心生,连带着他的表情上,也流露出来了这位赶着上门的驻比利时公使的冷淡。   “会议的时间紧迫,不知道王公使阁下今天突然登门,是为了何事?”   “陈博士,你就别开玩笑了,今天布鲁塞尔的晚报上已经刊登出了这则消息,在这个索尔维宫中举办的会议上,有两位参会人员获得了今年的nobel奖,其中之一不就是站在你身边的赵先生么?”   哼,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看来对方主要是奔着刚刚获奖的赵忠尧而来,陈慕武不是今天会面的主角。   正好他也不愿意和王景岐之间有过多来往,索性侧过身子,把赵忠尧给让了出去。   两个人坐下之后,王景岐说了许多的恭维话,大概就是拿到诺贝尔奖是为国争光,赵忠尧——包括陈慕武——都是国人骄傲之类的话。   他那些来回说的车轱辘话,已经说得陈慕武已经很不耐烦。   然后这位驻比利时的公使大人才在最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王景岐在他话语的最后图穷匕见,询问陈慕武和赵忠尧是不是能够发布声明,称他们两个人在现在中囯土地上分布着的两个政府当中,支持南边的那一个。   虽然在北伐的战场上,南方的部队节节胜利,打下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   可是现如今的国际舆论当中,还是更倾向于支持北边的北洋政府。   这是因为袁大总统逼迫了紫禁城里的小皇帝退了位,北洋政府在中囯政权的传承中更具法统。   包括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驻外使节,即使北洋政府的外交部已经多则几年,少则几个月不发工资,这些公使们所做的也只有向国内抗议而已,从来没想着和南方的叛军们取得联系。   记得年初在意大利到罗马去访问的时候,陈慕武还曾经去和他的老熟人,当时已经升任民囯驻意大利公使的朱兆莘又见了一面。   朱兆莘对着陈慕武大吐苦水,十句话中有三句都是在抱怨外交部不干人事,始终拖着全球各地使领馆的经费不发。   他说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组织各位在欧洲的公使们辞职回国,向侵吞经费的外交部讨俸讨薪。   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公使讨俸团,最终成行了没有。   看上去,这位王景岐公使应该是不缺经费,他的胸前连徽章都戴上了。   陈慕武根本就不知道——当然他也没兴趣知道,在很久以前王景岐早就是烤馒头派对当中的一员了。   估计王景岐早就和南边取得了联系,不然他也不会急不可耐地在赵忠尧获得了诺贝尔奖的第一时间,就上赶着登门拜访,让他们两个人做表态。   诺贝尔奖得主,还是全世界最受瞩目的物理学奖得主,其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何况还有一个陈慕武,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诺贝尔奖得主这么简单。   现在的陈慕武,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全世界范围内最具有名气的一位中囯人。   紧随其后、唯一有可能撼动他的地位的,则是一个在文学作品当中被虚构出来的文学形象,陈乔治。   赵忠尧只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工作者,一谈论到有关政治的问题,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算陈慕武比自己的年纪还小一岁,可赵忠尧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他身边的陈博士。   陈慕武也知道,这时候应该轮到自己出面了。   “王公使,这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南边那边传来的意思?”   王景岐则是毫不遮掩,实话实说:“前段时间,赵先生去鄙馆办理证件遗失登记和补办的时候,鄙馆的工作人员从他的口中得知陈博士您来到了比利时京城布鲁塞尔,来这里参加索尔维会议。   “工作人员及时把这一信息上报给了我,我一方面通过赵先生邀请您来公使馆赴宴,一方面也把这个信息连夜发回了国内——指的是囯民政府那边。   “囯民政府很快对此做出了回应,希望能够争取到您对囯民政府的声援和支持,也通过我向您发出邀请,希望您这位中囯在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学家能够回国任职,帮助百废待兴的国家发展教育和科研事业.”   回国任职?   那不就还是蔡氏的那个大学院下辖的中院么?   这件事情,蔡氏曾经写了一封亲笔信到英国去邀请了陈慕武一次。   又有人把关系托到了他的大哥陈慕侨那里,借他大哥之口又邀请了陈慕武一次。   到了布鲁塞尔的王景岐这里,已经是陈慕武亲耳听到过的第三次了。   王景岐在他的话语里说的很诚恳,如果不是陈慕武知道对方在上台之后究竟是一种什么操性,说不定就要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当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大喊一声“布飘零半生,未逢明主,公如不弃,愿拜为义父”了。   陈慕武依然是冷着一张臭脸:“王公使,感谢伱今天特意赶到索尔维宫来,对我和赵博士的登门拜访,也感谢你的邀请。   “只是你的这些个邀请,不论是向新闻媒体发声,支持南方的囯民政府,还是回国任教,这两件事情我们都恕难从命。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回吧。   “因为这次来到比利时参加索尔维会议的时间安排很是紧张,会议结束之后,我们还有其他的日程安排,所以到公使馆回访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不能成行的,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   陈慕武把王景岐提出来的请求全部拒绝,甚至把他还没来得及提出来的请求都替他说了出来。   王景岐和驻比利时公馆的一行人,在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之后,就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索尔维宫。   他们来的匆忙,所以没有请到记者们来拍新闻照片,也没有随身携带相机。   否则的话,就算陈慕武和赵忠尧不答应他们的请求,对方也可以利用趁其不备拍摄的照片来捏造事实,指鹿为马,向国内外营造一种陈慕武和赵忠尧支持南方囯民政府的假象。   陈慕武估计这一次见面他们没拍照片,那么肯定就还会有下一阶段的动作。   最简单直接的就是请他们去公使馆赴宴,在公使馆的地盘上,名正言顺地拍摄照片。   陈慕武是绝对不会给对方任何一丝机会的,所以提前拒绝了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他在说完话以后,从王景岐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失望表情。   不过不愧是外交圈里参加过恰克图会议和巴黎和会,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王景岐很快调整好了脸上的仪容,打算对陈慕武刨根问底。   “陈博士,我能否询问一下,这究竟是为什么吗?难道说您仍然对北边的北洋政府抱有幻想么?   “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国内正在发生的最新形势,那就是囯民政府的北伐队伍一路高歌猛进,把那些旧式军阀手下不堪一击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   “而且在国际层面,已经有很多国家开始派出代表和囯民政府接触谈判,承诺在囯民政府统一了全国之后,就在第一时间承认我政府的合法性。   “《萧何月下追韩信》里不是曾经唱过吗,‘先进咸阳为皇上’,陈博士,如果你能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新政府的话,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限。   “据我所知,陈博士你的家乡在江省,而你常住的地方是仩海。   眼下这两处地方,除了租界之外,全都已经处于囯民政府的统治之下。   “我觉得你大可以写一封信给家乡父老,向他们询问一下最近生活过的怎么样,是不是比当初混乱的军阀统治时期要强上不少.”   陈慕武从王景岐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威胁的意思,提到陈慕武的家乡,很显然是已经提前做过功课。   对方或许是想用这个话题来提醒和敲打自己,他的家在江,他的根在江。   但他们可能根本就想不到,陈慕武早就已经把家人全都请到了欧洲,而且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有着家乡情结的人。   他们的威胁对于陈慕武后来说全无效果,他非但没有生气,仍然是脸上挂着微笑回应道:   “王公使,我想你是误解我的意思了。   我本人没有丝毫的理由会认为北边的北洋政府比南方的囯民政府更优秀,相反我也很认可最近几年收回租界、剥夺外国人在中囯土地上的一系列不平等霸权的那些义举。   “只不过从今年春天开始,尤其是听说或看了报纸上有关国内的各种新闻报道以后,我开始对你们南方的囯民政府一丝一毫的信任都没有了。   “你们都能向同自己一起合作了好几年的合作伙伴举起屠刀,还有什么事是你们做不出来的呢?   “现在囯民政府是有求于我,所以才派公使先生你来做说客,希望能利用我在国际上所拥有的一点声望,来改善囯民政府的国际观瞻。   “那么将来,倘若我身上再也不能拿出对你们有用处的地方,是不是我也会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王公使阁下,不是我这个人的想法太悲观,实在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心寒.”   陈慕武说话时的表情很平静,声音也没有刻意起的太高。   但是他话语中提到的内容很是沉重,只是轻轻动了动嘴唇,从声带中发出了几个音节,其中就包含了无数条血淋淋的鲜活的生命。   陈慕武的一番话,说得王景岐哑口无言了好一段时间,只能“呃呃”、“啊啊”地整理着思路。   因为他话里说的不是污蔑,而是国内那些和自己处在同一个派对当中的人,确实在今年做过这些事情。   被派对杀害的那些人当中,有很多还都曾经是留法勤工俭学的学生,和王景岐一起在法国在欧洲共事过。   明明在开欢送会的时候,是祝福他们回去之后好好报效国家,争取尽早地推翻北边的反动与封建统治。   为什么时间没过去几年,自己所支持的那一方却突然成为了反动的一方,而和自己曾经共事的那些可爱的年青人们,却一个个成为了刀下的冤魂呢?   陈慕武忽然提起了这件事情,王景岐心中产生的难过和无奈,一点儿都不比陈慕武少。   既然对方已经清晰明了地表明了态度,那么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王景岐起身告辞离开,临别之前,他又转过身去和陈慕武多说了几句。   “陈博士,既然你提起了这件事情,那我也就不吐不快,多说几句。   “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也很遗憾,每次提起来身上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年青人里,有很多都曾经和我一起工作过。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囯民政府做的确实不对,犯了一些错误。   “但我也必须要说,囯民政府代替腐朽落后的北方政权,是历史的大势所趋。   “可是我毕竟受人所托,今天所说的事情,还希望陈博士和赵博士二位能再考虑考虑,如果态度有所改变的话,我随时都在公使馆里欢……”   “王公使,请回吧.”   陈慕武很不客气地打断了王景岐的话,然后连送客的礼仪都没有,直接起身离开了会客室。   他身边的赵忠尧暗自惊讶,来到剑桥大学三年的时间,还是头一次见到陈慕武发这么大的火。   惊讶归惊讶,他还是选择跟上了陈博士的脚步,也紧随其后地起身离开。   独独留下驻比利时公使馆的一行人,在会客室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375章 114爱因斯坦不死心   和王景岐的交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以至于即将在索尔维宫餐厅进行的晚宴,早就已经把各项事情准备好,除了今天晚宴的主人公之一,还在会客室里和客人见面。   这就相当于参加一场婚礼的宴会,宾客们早就已经坐满了会场。   结果新娘子因为路上堵车,还没能来到婚礼现场一样。   陈慕武皱着眉头低着脑袋走进索尔维宫的餐厅,然后猛然发现整间屋子的基本上都在看向自己,还有身后的赵忠尧。   他连忙替两个人向在场的物理学家们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中囯驻比利时的公使登门拜访,祝贺赵忠尧博士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对方‘盛情难却’,所以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   在餐厅的长桌旁,空出来的位置不多,其中在考克罗夫特身边很明显的一个,肯定是今天另一位主角赵忠尧所坐的位置。   观察好会场内情况后的陈慕武,直接走向另外一边,坐到了老师卢瑟福的身边。   “陈,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我看你脸上的表情闷闷不乐的?”   他才刚一坐下来,卢瑟福就开始关心起他的这个刚刚又给卡文迪许实验室带来一个诺贝尔奖的宝贝学生。   “没什么事,”陈慕武摇了摇头,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今天又是一个高兴的场合,总不能让卢瑟福跟着自己生气,“哎,只不过就是一群官僚气息浓厚的人,我这个人不怎么适合和当官的打交道。   英国政府不怎么喜欢我,现在看来中囯政府将来也可能不怎么喜欢我.”   陈慕武开着玩笑似的自嘲了一句。   “怎么可能?你不是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又拿过奥运会金牌,在我心中你在中囯一定属于是那种国宝级人物,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伱?”   “老师,今天是赵博士和考克罗夫特博士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后的庆祝晚宴,等等您还要发表致辞,我不希望在此之前破坏你的好心情。   这件事情就请您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既然陈慕武不愿意说,那卢瑟福也就知趣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但这件事在他心中可不是也跟着过去了,卢瑟福决定等参加完苏尔维会议,回到英国之后接受媒体记者们采访的时候,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好好替他的这个学生说几句话。   陈慕武在中囯那边受委屈,卢瑟福管不着也没法管。   可是他要在英国这边受委屈,卢瑟福就必须站出来说道说道。   中囯人那边讨厌陈慕武,陈慕武可以选择一直寓居在欧洲不回国。   但是倘若英国人也讨厌陈博士,那陈博士又不是受虐狂,他自然可以像远离中囯那样远离英国,去法国,德国甚至是美国继续他的科学研究工作。   千万不能让这些无知又傲慢的英国佬儿,把这个世界上最天才的年青人给逼离卡文迪许实验室。   卢瑟福忘记了曾经从哪里曾经听说过爱尔兰的那位曾经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大剧作家萧伯纳说过的一段话,说英国人一向都很虚伪,都很道貌岸然:   这些英国人做事,没有一件事怎样的好,也没有一件事怎么样的坏;可是你们总找不出哪一件事给英国人做坏了。   他做事多有主义的。   他要打你,他提倡爱国主义来;他要抢你,他提出公事公办的主义;他要奴役你,他提出帝国主义大道理;他要欺侮你,他又有英雄主义的大道理;他拥护国王,有忠君爱国的主义,可是他要斫掉国王的头,又有共和主义的道理。   他的格言是责任;可是他总不忘记一个国家的责任与利益发生了冲突就要不得了。   师徒两人各自在心里面思考的事情,诺贝尔奖庆功晚宴还是按时进行了。   并不一定是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在这种所谓的社交场合,国内外比较起来都差不太多。   首先仍然是像今天上午,索尔维会议开幕时的那样,先邮大会主席洛伦兹教授站起来致祝酒词。   洛伦兹讲完之后,就又轮到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先后站起来,对大家的祝贺表示感谢。   这次来参加索尔维会议的,并没有几个从美国横渡大西洋来的物理学家,但是因为是第一次重新回到国际学术会议,从德国来的人却不少。   尤其是普朗克和泡利工作所在的柏林大学,还有从苏连列佇格勒来的那位苏连科学院的约飞教授,就在会议召开的前不久,他们都还曾经和第一个登台致谢的赵忠尧见过面。   彼时赵忠尧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上门安装粒子加速器的安装工人,是柏林大学和苏连科学院向卡文迪去实验室订购粒子加速器后,运送材料到达现场并留在此地安装的一个粒子加速器附属品而已。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赵忠尧的身份就摇身一变,变成了新科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   像普朗克这种见过许多大世面的老牌诺奖得主,对于赵忠尧这种前后差距过大的变化还算能看得开。   可是对于年轻一代的泡利来说,他尚且还处于刚刚当上柏林大学的教授的“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阶段。   所以他才依然看不起还是博士身份的陈慕武,昨天话赶话被逼到那个份儿上,为了面子还咬着牙答应了对方把赌约提升到了八千英镑。   赵忠尧和泡利同岁,但前者却已经获得了诺贝尔奖,而自己还仅仅是为了一个柏林大学的教授职位而沾沾自喜。   关键是赵忠尧在晚宴前的发言中,屡次三番地提到他要感谢的人是陈慕武,说自己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全都是在陈博士的指导下进行的。   紧随他之后发言的考克罗夫特,话语里提到的内容观点,和赵忠尧差不多,也是感谢陈博士带着他拿到诺贝尔奖。   在短短三四年的时间里,陈慕武不但自己拿了诺贝尔奖,还指导其他人拿了诺贝尔奖,这才是让泡利嫉妒和有些气愤的真正原因。   泡利是个聪明人,就算他对陈慕武很是眼红,可眼红之余,他的大脑从未停止过思考。   陈慕武自己拿到诺贝尔奖并不是侥幸因为某一个实验或者理论,而是因为他在从1923年到1924年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在物理学和其他的关联学科中,取得了许多新的成果。   而过了三年,陈慕武指导的两个学生,在他之后又获得了诺贝尔奖。   这个效率,纵观诺贝尔奖的这三十年间,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陈慕武肯定是有不小的本事,难怪海森堡自从从剑桥大学回来之后,就开始逢人说项,不断地替陈慕武说好话。   泡利的心里泛起嘀咕,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继续和陈慕武为敌,而是应该向他示好呢?   陈慕武这人虽然狂妄了些,可心思细腻,也办了不少好事。   就比如说他给自己带来的卓别林的签名照,如果设身处地调换一下位置,以自己的气度,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泡利这个人,倒是颇具自知之明的。   毕竟这里是召开索尔维会议的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不是颁发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   这场小范围的庆功晚宴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明天还要继续按照会程来召开会议。   晚宴在晚上八点钟左右就已经散场,应付完一波又一波前来祝贺卢瑟福和自己卡文迪许实验室又添佳绩的人后,站起身子准备离席的陈慕武正在思考,今天晚上应该去做些什么。   恰在此时,有一个人像影子一样地黏了上来。   还不等这个人开口,陈慕武心中对来者的身份已经猜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等他开口讲出德语之后,完全符合陈慕武刚才的猜测。   “陈博士,你现在还这么早,今天晚上的时间很充裕,要不然我去你那里做做客,我们聊聊天,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爱因斯坦教授.”   陈慕武转过了身子,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假笑:   “我听维特根斯坦先生说,你给他提了几个角度非常刁钻的物理学问题,他一个都没能给出答案。   “我很好奇您都跟他提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解答出来。   要不然喊上维特根斯坦先生,我们一起来研究您的问题,如何?”   爱因斯坦忽然觉得陈慕武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陈博士,我看还是不必了。   我们这是纯粹的物理学问题讨论,不涉及任何哲学上的问题。   跟你说实话吧,今天上午你在讲台上做报告的时候,我在下面和他讨论得很是煎熬。   “物理的归物理,哲学的归哲学。   从今以后,我是绝对不要再让这两者之间产生联系了.”   “巧了,我今天也刚刚听别人说过一句和您这句差不多的话,维特根斯坦先生同我讲,他以后再也不去读什么物理,读什么量子力学,还是安安心心地研究哲学好了.”   陈慕武的话让爱因斯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等明天和那个小伙子见面的时候,我会亲自向他道歉的。   “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我们今晚能不能去你那里?我还是想和你聊一下有关量子力学的一些问题。   你刚刚也说了,那位维特根斯坦先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当然,当然,”陈慕武点了点头,“我要先去和卢瑟福爵士谈些事情,这样,爱因斯坦教授,半个小时以后,我准时在房间里恭候您的到来。   “或者干脆您直接去我那边稍微等一下,和我同住一个房间的狄拉克博士,他在量子力学上的造诣也颇高.”   “你确认他是学物理的,而不是学哲学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爱因斯坦有些杯弓蛇影。   “教授,这您尽管放心,狄拉克可是福勒教授的高足,也是卡文迪许实验室中唯二的两个专注于理论物理学研究的人。   他本来可以拿到一笔英国政府提供的奖学金,到贵国的哥廷根大学留学,但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放弃了自己的留学之旅.”   “你最好别骗我,”爱因斯坦疑神疑鬼,“那他会讲德语吗?”   “这个……”   这个问题还真把陈慕武给问住了。   因为要看一些德国的物理文献,还曾经尝试着给德国的《物理学年鉴》投稿,狄拉克在剑桥大学的这几年时间里,自己学习了德语这门外语。   陈慕武知道这件事,是因为狄拉克曾经给他看过用德文写成的论文初稿,希望陈慕武能给他改进语法错误,然后寄给普朗克发表。   后来陈慕武因为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忙——绝不是因为懒——所以才拒绝了狄拉克的这个请求,转而让他发在英国的物理学期刊上。   陈慕武知道狄拉克会写德文,却不知道他会不会讲德语,爱因斯坦的问题让他有些犯难。   他倒是知道狄拉克来自瑞士移民家庭,他爸爸是一位法语教授,说法语肯定不成问题。   而爱因斯坦的第二外语,也不是英语,而是欧洲通用的贵族语言。   三年前朗之万和德布罗意他们去德国拜访那些物理学家的时候,使用的就是法文。   “教授,我不知道他的德语水平怎么样,是不是只能写字却不能开口讲话的哑巴德语。   但是你们两位之间,我觉得应该可以使用法文交流.”   爱因斯坦还是有些不放心,觉得陈慕武仍然是在欺骗自己。   “那你和卢瑟福爵士谈话一定要快去快回,你今天晚上如果不回来的话,我就一直在你的那间屋子里不走.”   “回、回、回!请您放心,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去,而且很快,用不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好家伙,在《聊斋志异》里面,穷苦书生午夜在寺庙里独自一人读书,都会有修行成百上千年的狐狸化身成美人相伴。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这美人就变成了白胡子老头儿,还总想着指出自己的错误,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呢? 第376章 115讲英语的木头人   陈慕武在今天晚上还要去找卢瑟福的原因,是要去和自己这位老师说一说,等几天后索尔维会议开完,他不会跟着大部队一起去学校,而是要带着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一起直接从比利时去瑞典,到那边儿参加一个“交流访问”,顺便等着十二月份的到来,到斯德哥尔摩市政厅把诺贝尔奖奖金和奖章领回来。   陈慕武话语中所谓的交流访问,其实就是要在斯德哥尔摩自己的那所学校里,偷偷摸摸地给制作回旋加速器进行一些准备工作,并看能否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正式开工。   在他对居里夫人的描述中,卢瑟福愿意让陈慕武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去瑞典建造这台更加先进的回旋加速器,是因为剑桥大学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于是只能让自己“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实则陈慕武在这里撒了个小谎,卢瑟福根本就不知道陈慕武有建造回旋加速器的打算。   陈慕武曾经自己在心中预演过这件事,如果他在卢瑟福从新西兰回来之后,向老师提出自己要建造回旋加速器的计划,就算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经费足以拿出回旋加速器前期一万英镑的准备金,估摸着小心谨慎,精打细算的也不太会愿意掏这一笔钱。   如果陈慕武再次强调,说这台回旋加速器确保利用一万英镑就能做出来,那么卢瑟福或许最终可能会答应他的请求。   但如果陈慕武实话实说,一万英镑的经费只是初期资金,后续如果经费花完的话,还需要再次追加。   那估计就算自己像蒯文通那样能言善辩,说破嘴皮子也不一定能说动卢瑟福内心的固执。   等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最终建成并正式投入使用之后,陈慕武觉得自己一定会渐渐把身心越来越投向瑞典一些,早晚都有离开剑桥大学,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一天。   那就把建造这台回旋加速器当做一个开始,之后如果想要补偿一手把自己培养出来的老师卢瑟福,那就再回到剑桥大学,帮他们建造一台回旋加速器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今天这场诺贝尔奖的庆祝晚宴上,多喝了几杯酒的卢瑟福红光满面,他很高兴卡文迪许实验室在自己的带领下,又出了一项成绩。   见到陈慕武又来找自己,喝多了稍微带着些醉意的卢瑟福看自己的这位好学生,那真是越看越喜爱。   如果不是陈慕武在开尔文勋爵的基础上想出来了一个好点子,卢瑟福觉得卡文迪许实验室能制造出来粒子加速器的时间,肯定要比现在晚上个四五年。   ——他的估计还真是准确。   所以看到了陈慕武以后,他很痛快的打了声招呼:“陈,你有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顾及到这是一个正式晚宴的场合,卢瑟福真想张开双臂把陈慕武搂进怀里,狠狠地给他来上一个熊抱。   陈慕武向自己的老师表明了他的“来意”,说离诺奖的颁奖仪式也就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会议结束之后先回英国,待不了几天就要再次动身,漂洋过海到达瑞典东边的斯德哥尔摩。   与其这么折腾一趟,回到剑桥大学只能待上几天,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也做不出什么学术成果来。   刚好自己收到了瑞典王储的邀请,请他在十一月份到斯德哥尔摩讲学一个月,那不如就索性在开完索尔维会议之后,直接去瑞典那边,还能节省许多的路上奔波的时间和体力。   陈慕武提出来的请求合情合理,而且就算稍微不合理一些的话,说不定卢瑟福仍然会答应,谁让陈慕武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呢?   卢瑟福点头默认了这件事,他还向陈慕武开玩笑道:“这位瑞典将来的王位继承人,倒是比我们英国的威尔士亲王要更热爱学习一些。   “陈,看起来你和王储殿下的关系不错,听说你在斯德哥尔摩还和他一起办了一所学校。   如果将来有一天,他邀请伱离开剑桥大学,去瑞典任教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这……”   听到卢瑟福提出来的问题,陈慕武竟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老师这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开玩笑还是借着开玩笑的口气,早就看穿了他的真实意图。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老师,虽然很感激在剑桥大学在这几年时间里您对我的帮助,但如果真像您刚刚说的那样,有这种情况发生,我可能还是要选择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去斯德哥尔摩。   “这并不是因为我对您或者是对实验室有什么意见或看法,只是因为剑桥大学对我的束缚还是太大了些。   “之前这几年有您的帮助,我每年都能从中囯国内带来几位聪明的学生进入到剑桥大学学习,在这一点上我对您感激不尽。   “但如果将来我想带十名、几十名甚至上百名的学生来欧洲学习,我觉得剑桥大学一定不会允许这么多人入学,相比之下,瑞典的学校才是最佳选择.”   事已至此,陈慕武干脆就把话全部说开了。   刚刚还高兴得合不拢嘴的卢瑟福,在一瞬间就醒了酒。   他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陈,你这是在向我告别吗?”   陈慕武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卢瑟福脸上的五官变得一动不动,他想摸出随身携带的烟斗,往里面装满烟丝狠狠地吸上一口。   手在身上摸索了几下,才发现对面站着的人是陈慕武,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沉默半晌,最终开了口:“陈,这几年你在实验室里做了那么多成果,可一直都顶着一个博士的头衔,说起来,这绝对是剑桥大学对不住你。   如果这次索尔维会议结束之后,剑桥大学给你一个教授职位,甚至是终身教授职位的话,那你还会走吗?”   卢瑟福的眼神当中稍微又有了些希望,如果陈慕武能在这件事情上点头的话,那等回到剑桥大学,那他就一定会去找学校评议会那帮尸位素餐的官老爷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陈慕武仍然是摇着头:“老师,这不是教职不教职的事情,无论是博士也好,还是教授也好,我对这种虚名的头衔不怎么感兴趣。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和您还有其他的同事同学们一起工作,是我人生当中很难忘的一段时光。   “只是比起自己进行科学研究,取得一个又一个成果,获得越来越大的声望,我的身上还肩负着另一个使命,那就是让更多的中囯人能够获得知识,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卢瑟福从陈慕武的眼神中,看到的满是不甘和坚定。   再联想到之前的种种事情,比如他把自己的家人从中囯接到了英国,却迟迟不肯在伦敦或者是剑桥郡买房安家。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看来是去意已决,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卢瑟福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中稍微带着一些恳求,也有一些语无伦次:“那我会好好珍惜你最后在实验室里的这段时光。   假如以后你去了瑞典——还好你以后去了瑞典,那个地方离英国不算远,等寒暑假的时候,你能不能多回实验室里转一转?”   气氛都已经这样了,陈慕武也被老师搞得有些动情。   他的双眼噙着眼泪,郑重地向卢瑟福保证:“卡文迪许实验室就像是我这辈子的第二个家,以后只要老师您有需要的话,一声呼唤,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到剑桥大学.”   本来只是想和卢瑟福请假,说等会议结束之后带着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两个人去瑞典,却没想到提前把自己要离开的这个老底给揭了出去。   陈慕武不想让房间里的气氛再持续地压抑下去,找了个理由告辞离开。   等他走了以后,卢瑟福一袋又一袋地独自抽了好几袋烟,直到随身携带的烟丝袋中的烟丝见了底。   卢瑟福摘下嘴里叼着的烟斗,心中咒骂那些英国人,尤其是剑桥大学的校监贝尔福,到底还是如他们所愿,把陈慕武给逼走了。   或许这个学生在离开自己身边以后,也能像玻尔那样闯出一片新的天地吧。   卢瑟福在心中宽慰着自己。   只是自己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来得及,能不能再培养出一个像玻尔和陈慕武这样的天才学生?   一日之内,陈慕武的心情跌宕起伏,就像是在游乐园中坐过山车一样,先后经历了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获得了诺贝尔奖的高兴,王景岐到访后的愤怒,还有和卢瑟福谈话之后的感伤。   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这几天在索尔维宫内住的房间,打开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忘了还和爱因斯坦约好,晚上要讨论有关量子力学的事情。   笑容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进门之后,陈慕武发现坐在沙发一端的爱因斯坦,脸上满是颓废的样子。   相反坐在沙发另一端的狄拉克,脸上却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笑意。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陈慕武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和房间里的两个人打起了招呼。   “爱因斯坦那教授,很抱歉,我和卢瑟福爵士多聊了几句,稍微耽误了一点儿时间。   您等我简单洗个脸清醒清醒,之后我们就一起讨论有关量子力学方面的问题.”   在来索尔维会议之前,陈慕武就做好了在这次开会期间,一劳永逸地解决和爱因斯坦之间有关量子力学、有关不确定性原理之间的争论。   不让爱因斯坦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那么这位固执的老头儿肯定就会一直纠缠着自己不休。   陈慕武不说这几句话还好,他刚把话说出来,爱因斯坦就变成了一个被点着了的爆竹,突然就炸了膛。   “讨论什么?已经没什么可以讨论的了!陈,你们是不是早就提前串通好了,和卢瑟福爵士去谈话是假的,真实的目的是想让我和这块木头人一起聊量子力学?说真的,你的这位室友比上午的那个哲学小子还难缠,你如果再不回来的话,他马上就要把我给逼疯了!”   “教授,还请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陈慕武悄悄走近了狄拉克,嘴里说着的话也跟着无缝切换到了英语。   “保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刚刚,我刚回到房间,爱因斯坦教授就敲门进来了。   “我才刚刚和他客气了几句,教授就用法语开始问我有关量子力学的问题。   “他说他找到了量子力学的漏洞,构建出了几种既能同时测量位置,又能同时测量动量的情况,并试图用这几种情况来说明不符合不确定性关系的。   “因为不确定性原理,是你提出来的量子力学最基本的原理,所以我就很感兴趣地向爱因斯坦教授提出来,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   “然后我就逐一从指出了他在那些想法中所犯的错误,于是爱因斯坦教授就从刚开始一直闷闷不乐到了现在。   “我以为我们只是单纯地讨论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却没想到……”   听了狄拉克回答的语气越来越委屈,陈慕武很想笑,但却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笑出来。   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在自己去找卢瑟福的这段时间,让狄拉克陪着爱因斯坦这位客人说说话。   没想到都不用自己出手,狄拉克就已经把爱因斯坦当局者迷想出来的那几个思想实验给逐一击破了。   这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高兴归高兴,但陈慕武还是要赶快安慰爱因斯坦,向他“承认错误”:“教授,您还是先消消气,看来我们剑桥大学,不但做实验厉害,研究理论也很厉害。   “要不然我给狄拉克博士也出一个题目,看他解不解的出来,你看如何?” 第377章 116也可能是您错了   爱因斯坦有些疑神疑鬼的抬起了头,陈慕武从他的眼神当中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愤怒。   他很清楚现在爱因斯坦心中想的大概是些什么内容,这位老人家一定认为自己和狄拉克沆瀣一气,早就串通好了要给他本人难堪。   这两个年青人实在是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爱因斯坦这个四十六岁的老同志。   自己只不过是太过轻敌,觉得陈慕武的室友在量子力学上的水平要比陈慕武差的多,所以一开始才没往心里去。   爱因斯坦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在提前设计好的几个问题上让狄拉克这块英国木头疙瘩哑口无言,一定是因为他轻敌了,所以他在这场和年青人的比拼当中败下阵来。   包括陈慕武说他要给狄拉克出题目,让爱因斯坦依然觉得这也是他们计划当中的一环。   不过他还是有些期待地问了那么一句:“陈博士,你又要出什么题目?”   “是这样的,教授,我记得德国的冬天是很冷的,眼看开完索尔维会议之后就要入冬,您也要跟着德国物理学家的大部队返回德国。   入冬之前,您做好准备了吗?比如说给自己购买或者编织一副能够保暖的手套?”   德国是在欧洲的几个主要国家中,纬度算最高的那一个。   “其实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对不对?   “我知道你还年轻,年青人难免心高气傲,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许多制作手套的厂家或者家庭作坊里,会把一对手套当中的两只,用绳子连接起来。   要联系?   别急,马上就来。   “这两者之间的矛盾,难道还不明显吗?”   陈慕武上辈子看足球比赛的直播,基本上只有德甲偶尔会在冬天的时候,在覆盖满积雪的足球场上踢球。   “甚至一个人只需要找到手套当中的其中一只,确认这是戴在左手上的手套,那么他都不用沿着绳子去寻找另外一只手套,就能得知剩下的那一只手套,是应该戴在右手上的.”   可是陈博士偏偏就不听老人言,这下好了吧?   爱因斯坦一边鼓掌,一边激动地大喊大叫。   为了不让这样一位物理学天才在家务事当中渐渐陨落,既然劝不了陈慕武,那自己也应该找个机会去劝劝居里夫人,告诉她回去之后好好教育一下她的那个小女儿,别耽误陈博士在物理学方面上取得更多的新成果。   自己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准备了那么多题目,就是为了否定量子力学的正确。   听到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问题之后,爱因斯坦激动到他说话时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陈,陈博士,陈慕武博士!感谢上帝,他让你在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苦头之后,终于认识到了量子力学的错误!哈利路亚!   “啊,啊,当然,不就是带绳子的手套吗,我的手套也是这一种。   但我不知道你这个手套和量子力学,和你要给狄拉克博士出的问题之间,具体有什么联系.”   他光顾着顺着陈慕武提出来的问题思考,却没注意到陈慕武刚开始的说辞中是要给狄拉克提一个问题,但他全程所使用的都是德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去年在柏林的火车站,我就已经劝过他别那么早结婚,人生不应该在二十几岁就确定下来。   “然后我们要对这对粒子对进行两次测量,第一次测量只测粒子a的动量p,那么就算不去测量粒子b,也能知道它具有的动量是-p。   只需要纠正了这位天才大脑中那些错误而执拗的观点,那说不定以后他还能做出更多更优秀的新发现。   陈慕武不知道浮想连篇的爱因斯坦到底在想什么,但他能观察出爱因斯坦的心思已经明显不在自己的话语上。   三个人的小房间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虽然陈慕武提出来的量子力学,提出来的不确定性原理,爱因斯坦不喜欢,但他依然认为陈慕武是物理学上的天才。   他把精力越多地放在家务室上面,就会越少地放在物理学研究当中。   “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陈博士,你快讲讲,快讲讲!”   “稍安勿躁,请稍安勿躁,教授.”   狄拉克还没彻底明白问题的矛盾在哪里,就看到了爱因斯坦在一旁大喊大叫。   他反应不过来现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干脆一声不吱,静观其变。   “你所说的这个两个粒子系统之间,发生了超光速的信息传递,简直就像是一只鬼魂在操纵的超距作用,不可理喻!   爱因斯坦刚刚还在想着让居里夫人去教育他们家的小女儿,可自从陈慕武重新把话题回到了物理上,爱因斯坦就瞬间切换到了思考状态。   陈慕武伸出右手的手掌向下做了一个压的动作,示意今天已经在量子力学上备受哲学方面和物理方面双重打击的爱因斯坦别太激动。   “要去斯德哥尔摩参加颁奖典礼的这件事情事发突然,所以这几天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想去布鲁塞尔本地的商场里,稍微采购一些过冬的装备,其中也就当然包括手套。   “今年收到瑞典王储殿下的邀请,我也将北上参加颁奖典礼。   “我当然有手套,这一点不用你来操心。   而且我不光有手套,我还有大衣、围巾、帽子,等等一全套的保暖衣物和设备,只是你说这个和量子力学又有什么关系?伱不是要给这个狄拉克博士出一道问题吗?”   “嗯,确实如此。   只是这个双系统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很可能会出现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也就是刚刚我说的,想要给狄拉克博士出的那个题目.”   “这种量子力学上面的‘测量’,引发了信息的瞬时传递。   “然后我就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手套这个东西和袜子一样,都是经常成对出现的,如果一不小心弄丢一只的话就会很麻烦。   “在量子力学当中,我们很容易就能构造一种彼此之间相互影响的双粒子系统,就比如两个粒子a和b的位置位置差与动量和可以同时确定。   “对于一个粒子来说,不能同时确定位置和动量。   但是如果把粒子也像手套那样,从一颗变成两颗,再把他们中间也栓上一条‘绳子’呢?   “因为两个粒子之间无论相隔多远,一个例子状态的确定,都可以影响另一个粒子的状态。   “所以某一天我突发奇想,想要把这个特性运用到量子力学当中来。   “我在量子力学上提出来的那个不确定性原理,一颗粒子的位置和动量,不能够被同时确定.”   难道说是眼前年青人马上要结婚了,而居里夫人家的那个小女儿不了解也不会做家务活,所以逼着陈博士提前接触这些内容吗?   看到爱因斯坦又要张嘴说话,陈慕武赶快制止了他:   “我就是因为刚刚提到的手套的那个特性,只要能确定一只手套是左手的还是右手的,就不需要顺着绳子找到另一只手套,而是直接能判断它的属性。   “在第二次测量时,只去测量粒子a的位置,接着粒子b的位置也就很容易能够确定了。   “只是加了这样一个零件,就能让手套变得不再那么容易丢,只要找到了其中一只,就能顺藤摸瓜,沿着绳子找到另外一只。   “这不就说明,两个粒子之间的信息,正在以超过光速的速度‘传播’了么?   “而您在相对论中提出的两个基本原理,其中之一就是‘光速不变原理’。   “bravo,bravo,bravo!”   先是听见了“不可调和”,又听到了“题目”,爱因斯坦立刻让自己大脑中的神经高度紧张了起来。   “等索尔维会议开完已经是十月底,而十二月份又要去斯德哥尔摩领奖章和奖金。   他来这里找陈博士,是想要和他来探讨物理学上的问题,而不是想听他讲和物理学完全没有关联的家居小常识。   “教授,教授,您还在听吗?”   在对方提出询问后,爱因斯坦立刻点头进行回应:   “这没有什么不合理的,无非就是将你对量子力学的那个解释,推广到了两个粒子的情况。   就像你说的被绳子连在一起的手套那样,一旦测量其中一个,另一个粒子的状态也就立刻确定下来.”   爱因斯坦不但搞不清楚陈慕武在量子力学当中提出来的那个不确定性原理,他现在甚至都搞不清楚,陈慕武突然问手套这件事,又是要弄什么幺蛾子。   “陈,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我知道!”   等爱因斯坦总算重新恢复平静,期待着对面这个年青人的答复,陈慕武才脸带着笑意,不疾不徐地说道:“爱因斯坦教授,把万有引力和电磁力统一到一起,这件事情当然也很有意思。   啪啪啪……   陈慕武笑着说道:“这很简单,我想如果您认真思考的话,可能很快也会得到这个矛盾.”   “但你最终选择向我说出这件事,这样就是好的,是极好的!   “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去研究你的那个量子力学,而是把目光看向宇宙,和我一起替物理学家,替全人类解决宇宙的终极奥秘,找到能把万有引力和电磁力结合到一起的办法。   他突然听到陈慕武话语里出现了这样一套说辞,难不成是他自己发现了自己的漏洞,从而马上就要推翻量子力学了吗?   想到这一点,爱因斯坦心中顿时激动万分。   陈慕武喋喋不休地嘚吧了一大堆话,让爱因斯坦更加迷惑了。   这对只能利用字典读写德文却不能听说德语的狄拉克来说,他理解陈慕武刚刚提出来的那个问题时磕磕绊绊。   “瑞典的纬度要比德国还高,所以所需做的保暖措施,也应该比您在德国要做的更加全面和完善。   “你也知道,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再一次的花落剑桥大学,跟着我一起做研究的赵忠尧博士和考克罗夫特博士,还有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威尔孙教授三个人平分了物理学奖奖金。   陈慕武一边描述,他就顺着陈慕武的思路一边思考。   相比之下,稳坐中军帐的陈博士云淡风轻,没有被他身边老来疯的爱因斯坦传染上一丝一毫。   “如果一个人脚上穿着一对颜色不一样的袜子,情况可能还稍微好一点儿,毕竟袜子外面还要穿鞋,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而如果一个人手上戴着一副颜色和材质不尽相同的手套,被别人发现之后,很容易给他们留下这样的第一印象,那就是这个人很邋遢,不修边幅,连手套都能戴错或者搞丢掉。   虽然每道题目当中都没有考虑这样或那样的一些因素,让对方很轻松地解答了出来,但爱因斯坦否认量子力学的信心是不变的。   爱因斯坦觉得陈慕武可能是真心喜欢居里夫人家的那位小女儿,而且也下定了要和她结婚的决心。   “也就是说,缝在两只手套上的这段绳子,让两个手套之间有了进一步的关联。   说着话,他还顺势坐到了沙发上:   “我提出来的这个假设,应该不难理解吧?”   “教授,请您先别激动,我知道您反对这个原理,但也请您让我把话先说完。   “我从剑桥大学离开的时候,为了本届所有人会议,只携带了持续一个星期到十天的换洗衣物。   “我知道了,你找那个维特根斯坦也好,找这个狄拉克博士也好,你让他们和我在哲学和物理学上讨论量子力学,只不过是为今晚的摊牌做铺垫。   “不过我想我们还是以后再去谈论比较好,毕竟我们现在聊的内容是量子力学。   “刚刚在我的问题描述当中,只是在说这是粒子对之间的信息传递超过光速,和相对论的光速不变原理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并没有具体指出,他们两个里面谁对谁错。   “但您为什么就想当然地认为量子力学是错误的,而相对论是正确的呢?” 第378章 117人逢喜事精神爽   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旁的狄拉克不怎么能听得懂德语,也勉勉强强地听到了“……相对论……错了”这样的几个单词。   而对于以德语为母语的爱因斯坦来说,他听完陈慕武所说的那一段话,完全就是一脸震惊,面部的每一缕能够控制表情的肌肉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爱因斯坦怎么会不知道,刚刚陈慕武名义上是说要考狄拉克一个问题,但他全程都是在用德语来描述这个问题,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   随着对这个问题的渐渐理解,爱因斯坦觉得陈慕武终于发现了量子力学当中的错误之处,——虽然自己没有帮上什么忙——,马上就要放弃这门歪理邪说,回归到物理学研究的坦途正路上来了。   结果……   爱因斯坦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冬天的因斯布鲁克滑雪,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座山脊的高处,然后“嗖——”地一声就在几秒钟之内,从阿尔卑斯山的高处滑落了下来。   “不是量子力学错了,而是相对论错了……”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怎么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以前还挺喜欢陈慕武的,现在的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年青人!   爱因斯坦被陈慕武最后说出来的这番歪理气得不轻,他的嘴唇上面每一根胡子都在打颤。   再看对面这个陈慕武,奸计得逞后的他仍然是一脸无辜,甚至还稍微带着一些笑意。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爱因斯坦教授,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   “这个有关量子力学和相对论之间的矛盾,不是我灵光乍现想出来的一个问题,而是我最近一段时间隐隐约约察觉出来的不对劲。   “其实我不光找出了这样一个矛盾,我还在大脑中一直都在为这个矛盾设计并完善着一种实验。   “日后只需要通过这个实验,看它做出来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样的,就能知道量子力学的这两个粒子之间,究竟是不是能让信息以超过光速的速度来传播了.”   爱因斯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卢瑟福,真的是害人不浅。   量子力学和相对论谁对谁错,这个问题还用设计实验么?   明明就是只要不是傻子和疯子,谁都能一眼看出来的事情。   况且,这么抽象的一个问题,又应该怎么设计实验?   人们现在把看不见的粒子转换成看的见的东西,并进行观测,只能利用今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威尔孙设计的那台云雾室。   利用云雾室来观察那一对彼此之间有关联的粒子,尚且不知道可不可行。   关键是还有另外一点,那就是,应该如何才能构造出这么一堆有相互关联的粒子来呢?   在陈慕武向爱因斯坦描绘的那番情景当中,后者将其当成了思想实验,所以觉得这无可厚非。   但是爱因斯坦没想到,陈慕武居然想要把思想实验落实到实处,真真正正地在实验室里也做上一次!   爱因斯坦已经开始想张口喷人了。   “教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这个实验我能设计一个具体的思路,但是不能设计整个实验流程。   因为其中有一些技术,我们现在的实验物理学家们还没能掌握。   “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或者我们的后辈,攻克了在这方面的技术难关的那一天,”我们或许能够在实验室里做出来这个实验。   “下面我来具体讲讲我的思路……”   陈慕武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一步到位,他给爱因斯坦讲起来那个隐变量理论,又接着推导出了现在可以被叫做“陈不等式”的“贝尔不等式”。   他还紧随其后地说出了验证贝尔不等式正确与否的实验设计思路。   但是,这个实验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个全世界最好的物理实验室中,还真做不出来。   限制来自各个各方面,实验器材,实验手法,以及应该如何去观测实验结果,等等等等。   在原来的那个时空当中,物理学家们从七十年代才开始尝试着去设计进行实验,而直到1982年,才首次在实验室里实现了量子纠缠,也就是被爱因斯坦蔑称为“鬼魅般的超距作用”的那个实验现象。   现在比那个时候,提前了半个多世纪。   别说是一个陈慕武,就算是十个陈慕武,一百个陈慕武,也绝对不能把这个实验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面给做出来。   听了陈慕武讲了半个多小时实验原理和思路,大脑中的全部脑细胞几乎全部运转起来了的爱因斯坦觉有些头昏脑胀。   他不明白,明明从一开始陈慕武提出来的那个思想实验当中,就能很直观地就能认识到量子力学在这个双粒子纠缠的系统中解释不懂这件事。   为什么陈慕武却还是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非要说设计实验来验证这件事呢?   爱因斯坦不得不承认,陈慕武提出来的那个不等式的构思很精巧,可是光有精巧有什么用?   实验结果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么?   他还偏偏要在那里等着别人做实验!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他自己,或者他之后更加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们,把这个实验给做出来,让陈慕武彻底哑口无言,承认他的错误了。   爱因斯坦都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实验结果做出来之后,自己应该如何一边在心里暗爽,一边去安慰失落不已的陈慕武的说辞。   “每个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你看我,不就是在被伱指出来宇宙不是静态而是动态的时候,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吗?   “但是我并没有沉湎于失败当中,而不肯再向前前进一步。   “所以说你也不要灰心丧气,赶快调整好状态,跟我们一起继续探寻宇宙的奥秘,尤其是应该如何才能把那两种力结合在一起.”   想着想着,爱因斯坦那张刚刚还在生气的脸上,忽而露出了一抹笑容。   陈慕武早就洞悉了爱因斯坦心中的感情变化,他没有去戳破此时已经高兴得恨不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爱因斯坦,而是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不动声色地去“询问”他的建议。   “爱因斯坦教授,您觉得我刚刚由此推论得到的那个不等式,还有在不等式的基础上的设计出来的那个实验,究竟怎么样?”   “我觉得……嗯、还是有一定的可取之处的吧?”   爱因斯坦回应的很客气,陈慕武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不等于他同意,他高兴不等于他要表现出来,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也不等于他同意。   不过不得不说,不等式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好用,难怪他陈慕武会喜欢。   “那我趁着索尔维会议还有几天的时间,把我们今天晚上讨论的内容,包括两个粒子之间的纠缠效果,我的这个不等式,还有我在不等式的基础之上设计出来的这个实验,整理成一篇论文,您看怎么样?   “刚好普朗克教授也来参加了这届会议,我可以把论文交给他,然后请他代为发表在《物理学年鉴》这本杂志上,面向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发行出去。   “希望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家们能够响应我们的号召,尝试着去做一下这个实验,来验证不等式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验证两个互相纠缠的粒子之间,信息传递会超光速这件事是正确还是错误.”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对此没有反对意见.”   不反对又不等于支持。   “那等论文最终发表的时候,是否可以署上您的名字,教授?我会在初稿完成的第一时间,就拿给您看的.”   署名……   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不是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量子力学的正确性上向陈慕武发难,他很有可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至少不会这么快。   爱因斯坦觉得陈慕武最终找到这个否认不确定性原理的办法,自己应该也贡献了一份力量,军功章里可以有他的一半。   “时间也不早了,爱因斯坦教授,我看我们的谈话,不去就先到这里吧?   “我争取明后两天把论文的初稿给写出来,然后第三天我们讨论一下看能不能再做出一些修改,最后一天把定稿交到普朗克教授的手里面,如何?”   “就按你说的这么做.”   爱因斯坦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摘下衣架上挂着的大衣和帽子,离开了陈慕武和狄拉克所住的这间房间。   一直等走在楼道里,确认刚刚把自己送出门的陈慕武没有跟过来以后,爱因斯坦的嘴角才止不住地向上扬了起来。   他哼着家乡的小调,走回自己的屋子,跟房间里的普朗克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普朗克教授!”   平日里很难见到爱因斯坦这样不太稳重的样子,坐在书桌后普朗克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阿尔伯特,你这是在晚宴结束以后,又去找了个酒吧喝了几杯啤酒吗?”   “不不不,我只是遇到了一些让人高兴的事情.”   他把今天晚上,甚至是这些年和陈慕武在量子力学上交手的来龙去脉,都简单地给普朗克介绍了一遍。   普朗克对陈慕武这个年青人的感情很复杂,有对没能把他挖到柏林大学的遗憾,也有对他一直给《物理学年鉴》供稿的感激。   但总的来说,他对陈慕武还是欣赏居多。   普朗克虽然不赞同陈慕武的说法,支持什么相对论错了这种只要稍微动脑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的鬼话。   可是他也见不得爱因斯坦因为抓到了陈慕武的一丁点儿小错误,就变得如此高兴的做法。   他旁敲侧击地劝诫道:“人都会犯错误,陈博士虽然是比别的人要更加聪明一些,但他也不能免俗。   我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应该不算太好,这种情况下,阿尔伯特你不应该幸灾乐祸,而应该对他多提供些帮助和引导才是.”   “我当然知道,普朗克教授,这些年里我一直做的就是帮助和引导,只是这些工作直到今天才终于见到了成效。   “对了,教授,陈说等索尔维会议结束之前,会交给你一篇他写的论文,请你发表在《物理学年鉴》上.”   “是关于什么内容的?为什么不去发表在你们的那本《物理学杂志》上呢?”   “就是今天晚上他和我讲的这一系列实验,整理而成的内容。   等按照《物理学杂志》的发表流程,先把这篇论文交给几个审稿人审稿,然后再最后发表在杂志上。   这一套流程走在下来实在是太慢了些,所以才跟他说,还是发表在年鉴上比较好.”   明明陈慕武一开始说的就是发表在年鉴上,可是爱因斯坦却改变了他的说辞。   事实上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陈慕武的论文尽早地公之于众,比起论文来,爱因斯坦认为这更像是一封认罪书,承认陈慕武之前在量子力学上所犯的错误。   不知道到时候那些曾经信誓旦旦支持他的爱丁顿和玻尔等人,看到这篇论文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态。   回到自己房间的爱因斯坦稍微有些幸灾乐祸,陈慕武这边同样如此。   两个人的德文让狄拉克听了一个一知半解,他又向陈慕武打听了半天,才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所以说,陈,你真的被爱因斯坦教授给说动了,觉得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是错误的,打算放弃这一个观点了吗?”   陈慕武摇了摇头:“不不不,我认为这个原理一点儿错误都没有,还在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在实验室里把这个实验给做出来,为我平反昭雪呢!”   “但是我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和爱因斯坦教授这么说,好像就是在承认错误,让他觉得不确定性原理是错误的.”   “这恰恰是我想达到的一个目的,既然爱因斯坦教授觉得这是错误的,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已经被推翻,那么从此之后,他就不会在每次和我见面或通信的时候,就总要提到量子力学,然后变得喋喋不休了。   这不好吗?” 第379章 118护犊子的卢瑟福   陈慕武把自己的底给交了出去,让狄拉克直接一个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种操作,陈慕武宁可自己损失声誉,也要发表这样一篇论文。   “陈,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论文发表之后,会有人多人像爱因斯坦教授一样,从此开始宣传量子力学是一个错误的理论,从而放弃继续对其的研究?”   陈慕武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会,我这个提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佯谬罢了,既没有被证实,也没有被证伪。   “而且就算证实了又如何?我这个提出来,只是引导着爱因斯坦,让他认为不确定性原理是错误的,又不是整个量子力学是错误的。   “我相信将来人们在微观物理层面做出来的实验现象,仍然能够利用量子力学计算出一个完全吻合的结果,继而继续证明这门学科的正确性.”   陈慕武心说,他和爱因斯坦一起“合作”写成的这篇论文,当不了几个月的科学热点。   等到明年,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最终落成并投入使用,在开幕剪裁仪式上,自己将要宣布的那个大发现,才是真真正正惊世骇俗的大事情。   到那个时候,物理学界才能见识到什么叫做惊人的预测能力,陈慕武能够从他的方程中,推导出一种人们靠着常识和认知觉得绝对不会存在,但却又真真实实存在的东西。   历史上就是因为到最后这种被从量子力学公式中预言到的东西被成功发现,诺贝尔物理学奖才开始正式进入到量子力学时代。   狄拉克还在为陈慕武的一番神奇操作而感到惊讶不已,他也学着陈慕武经常做的一个动作,把舌尖放到牙齿的接缝处,发出“啧啧”的咋舌声音。   半晌之后,他很认真地对陈慕武说:“陈,你的这一步棋走的真是了不起,我相信这一定是来自遥远东方的哲学智慧,是中囯人花费五千年的时光,琢磨出来的为人处世的一种方式.”   陈慕武觉得狄拉克的帽子给自己扣得有点大。   他只不过是不再想和爱因斯坦继续在没什么意义的物理学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争出个是非对错而已。   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以退为进的策略,哪有狄拉克想的那么多。   可是对方已经说出来了,陈慕武总不能毫不客气谦虚地说这个和中囯人的智慧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全是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点子。   于是他含混不清地点头同意了狄拉克的看法,才算是稍微把这件事情给敷衍了过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索尔维会议当中,陈慕武基本上没去听其他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参会者登台做了些什么演讲,仍然坐在位于会场的那个角落里,笔耕不辍地写着他答应爱因斯坦的那篇论文。   陈少爷在写英文、德文这些由拉丁字母组成的语言时,总是喜欢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台几乎专属于他自己的打字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   因为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在索尔维会议的会场上写论文,故而陈慕武就没把他的那台打字机装进行李当中带到布鲁塞尔来。   会议的主办方,索尔维基金会的那边倒是肯定会有打字机,陈慕武去借的话一定能借到。   只是他又顾忌到别人在讲台上做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报告,他在下面的听众席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肯定会招致其他人的侧目和反感。   上述的种种原因,导致陈慕武的这篇论文放弃了机打,而是全篇都由手写来完成。   虽然有了打字机,但陈慕武平时也并不是不用手写字,不过更多的情况下都只是在草稿纸上演算一些数值和公式,或者是记录一些实验数据,每一样都不太正式。   现在忽然要用笔和纸撰写一篇比较正式的论文,陈慕武多多少少总是有些别扭、不适应的感觉。   而他的论文撰写进度也没有流畅到哪里去,在前几天的自由演讲和发言结束之后,索尔维会议又进入到了会程的第二阶段,接下来即将迎来为期两天的自由讨论。   三年时间过去之后,陈慕武已经从上一届索尔维会议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变成了本届索尔维会议上的一位中心人物。   有很多人都希望在这最后的两天时间当中,和陈慕武聊一聊学术上面的事情。   还有一些人,就算他们没有想和他聊的内容和话题,也要过来和陈慕武打声招呼,混个脸熟,加深一下对方对自己的印象。   陈慕武的时间一下子就变得不如前几天摸鱼的时候那么充裕,他只能抽出来一段又一段的时间,把论文写上两笔,而且在晚上当天的会议结束之后,还要继续加班加点地写着论文。   也幸亏他这么做了,才能在会议结束前的最后一天完成论文,并把初稿交到了在会议进行中的某天突然转了性子,变得意气风发的爱因斯坦手上。   而后者之所以会有这种转变,则正是因为在那天之前的夜晚,在陈慕武的房间里,那个在物理学界顺风顺水了几年时间的年青人,终于向爱因斯坦承认了错误。   他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为了反对量子力学而做的努力没有白费。   在拿到陈慕武准时写好的论文以后,爱因斯坦变得更加高兴。   他很想当场就宣布这一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但是想了想又总觉得不过瘾。   这篇论文必须要发表在《物理学年鉴》上,让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都看到陈慕武承认的错误。   虽然不能亲眼见到那些曾经坚定支持陈慕武的人,包括玻尔和爱丁顿在得知这件事情以后的表情,可爱因斯坦依然觉得这件事情很值得。   ……   因为知道自己即将在玻尔以后,又失去一位让他最喜欢的好学生,说实话卢瑟福这几天总是被一种无力感所包围着。   然而他并没有因为陈慕武的即将离去而对这位好学生感到怨恨,相反他觉得自己应该抓紧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好好和陈慕武道个别。   所以在索尔维会议的这几天里,卢瑟福对陈慕武很是上心。   他看到了陈慕武身体上的疲惫,和眼睛周围的黑眼圈之后,还是忍不住地上前关心道:“陈,伱这几天是怎么回事?我看你的状态有些不太正常?”   “老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在会议间隙,又赶制出来了一篇物理学论文而已.”   陈慕武讲述的云淡风轻。   “我看你会议期间和爱因斯坦教授走的很近,难不成你这篇论文,又是一篇理论上的新东西吗?”   卢瑟福的观察和推理能力真不错,这都被他给发现了。   “呃……和理论有一定的关系,和实验也有一定的关系。   倒是很像我这辈子发表的第一篇物理学论文。   “在那篇论文中,我用理论解释了一些实验现象,并且也设计了一个实验。   “只是因为囿于当时的中囯糟糕的实验环境,我没办法在那里把这个实验做出来,所以才把设计出来的实验标注在了论文最后。   这一次同样也是如此.”   陈慕武在老师面前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卢瑟福却对他的这一番话产生了误解,并且还有些欣喜。   “哎呀,这很正常,布鲁塞尔这里的索尔维宫,不过是给我们研究物理学的人提供了一个学术交流的平台,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实验仪器和设备。   “你如果想要做实验,对,你的论文当中设计出来的理论进行验证,我看不如就等会议结束以后,先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到剑桥大学去。   “等把这个实验彻底做出来以后,再去斯德哥尔蒙那边参加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也不迟.”   卢瑟福觉得自己找到了能暂时把陈慕武忽悠回剑桥大学去的一个理由,所以才对这件事情表现的很上心。   陈慕武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师,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设计的这个实验不是因为比利时没有实验仪器,所以做不出来:而卡文迪许实验室有实验仪器,就能轻轻松松地完成实验。   “这次是我觉得,无论在哪里,甚至就算是在那帮有钱的美国人装修的十分精美的实验室里,也做不出来这个实验。   “我之前那次在仩海做不出实验,是因为中囯的实力有限。   而这一次做不出的实验,绝对是实验设计得太过超前,整个物理学界,或者说整个人类都还没有这种水平.”   陈慕武越是打哑谜,卢瑟福就越是对陈慕武话里的这个实验感到好奇。   他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陈慕武不回答,是他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实验,只不过是他不愿意跟着自己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一种借口罢了。   卢瑟福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慕武见到不管自己怎么说,老师都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所以最后迫不得已,向卢瑟福交了底,他写的这篇论文,包括附注在论文最后的那个实验,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卢瑟福听完十分惊诧,因为是在会场当中,身边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   他深知自己说话的时候喜欢不自觉放大声音,为了防止别人听到他们师徒二人接下来的谈话,干脆把陈慕武拉到了会场外的一个角落。   “陈,你是说,你向爱因斯坦承认了错误?你觉得真的是你自己做错了吗?”   “老师,我觉得我一点儿错误都没有,但是我又必须这么做.”   “是爱因斯坦那个德国佬儿,逼着你这么做的吗?”   卢瑟福虽然是出生在地球另一边的新西兰,可是他在英国待了这么多年,新西兰又是英国在太平洋上的一块领土,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是一个正米字旗老英格兰。   英国人不但看不起美国人,看不起法国人,同样也看不起德国人。   刚刚觉得陈慕武和爱因斯坦合作,又取得了新的物理学成果,那个时候卢瑟福还可以尊称年纪比自己小的爱因斯坦一声教授。   但现在卢瑟福听完陈慕武的一番描述,认为是爱因斯坦以权势压人,摆出了一副学阀做派,逼着自己最好的学生道歉,所以他对后者的称呼也就从教授变成了德国佬儿。   “没有没有,老师,这完全不是你想象当中的那样.”   陈慕武很怕卢瑟福对爱因斯坦的误会加深,所以连忙又把自己那天对狄拉克说的一番说辞,又对老师解释了一遍。   “陈,那你觉得自己没错,又不是爱因斯坦逼着你,你何苦要这么做呢?”   “老师,我只是不想再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自从我提出了量子力学这门学科以后,这些年来每次和爱因斯坦教授见面,或者收到他从世界各地寄来的信件,那两个人之间就总也少不了对量子力学,对不确定性原理的正确与否的争论。   “我觉得爱因斯坦教授应该把他宝贵的时间用在更加高深,更加对物理学发展和人类进步有利的地方,而不应该每次都纠结量子力学是对是错,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让步.”   卢瑟福沉吟良久,最后后还是选择了尊重陈慕武的意见。   “好吧,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陈,你的时间同样也很宝贵,鸣金收兵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你可千万别委屈自己,如果有人不知好歹,因为这件事情而对你在学术上进行攻击的话,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跳出来为你讨个说法.”   卢瑟福不愧是卢瑟福,他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是粗中有细。   他怎么能听不出来,陈慕武表面上说的是不愿意耽误爱因斯坦的时间,实则指的是不愿意耽误他自己的时间。   陈慕武哪里都好,就是身上始终都有一种抛弃不掉的属于中囯人的含蓄。   当然,如果舍弃掉这层含蓄的话,他也就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慕武。   既然陈慕武都已经这么说了,卢瑟福也就不用再替被自己误认为受了委屈的好学生出头。   师徒二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天,他们才一前一后重新返回了会场里。 第380章 119我当你的证婚人   陈慕武和卢瑟福在场外交流的同时,爱因斯坦也在会场之中咧着嘴和普朗克谈笑风生。   能让陈慕武承认自己在量子力学上犯了错误,是他此行来到布鲁塞尔参加索尔维会议的最大收获,刚刚被他交到普朗克手上的那篇陈慕武的论文,就是他的收获证书。   索尔维会议已经接近了尾声,在等着拍集体大合照的这段时间里,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们,像卢瑟福和陈慕武,普朗克和爱因斯坦这样,在会场内外做着最后的交流。   基本上没有客运飞机的年代里,欧洲的科学家们彼此之间拜访尚且能够坐火车,在三五天之内见上一面。   而美洲的这些科学家,想要来欧洲一趟,在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少则十天,多则十五天。   所以他们难得有一次见面的机会,必须要把所有能够想到的或者想不到的事情,全部交代完才划算。   自来熟的卡皮察,利用他那混合了俄语、英语、法语等各种语言的“卡皮察语”,找上了自己的大师兄玻尔。   新婚燕尔的他,在索尔维会议期间的每次间隙,总会带着他的妻子安娜到布鲁塞尔市区观光游览。   在索尔维会议结束以后,他还想着带安娜去丹麦游玩。   而玻尔作为东道主,和他搞好关系,两个人过几天到了异国他乡,如果遇到些什么事情,至少能获得这样一位本地人的帮助。   玻尔却对于同样是自己师弟的卡皮察,没有像当初对陈慕武那样上心。   因为他自己在哥本哈根大学下面创办的那所研究所,名字叫做理论物理研究所,所做的学术研究都是更注重物理学的理论。   而卡皮察是一个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做实验的,他在理论研究上的建树,别说是和自己的另一位师弟陈慕武相比了,就连陈慕武身边的那个木讷的英国人狄拉克都比不上。   玻尔心中想着,既然陈慕武是怎么都不能挖到哥本哈根来,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挖一挖狄拉克?   两个学生都是要北上,卢瑟福对卡皮察很是放心。   因为他在结婚前后,已经把家安在了剑桥大学附近,摆明了就是要在剑桥大学一直工作下去,这次离开不过是短暂地休个假而已。   但是陈慕武要去瑞典,始终都是卢瑟福的一块心病。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劝浪子回头,让陈慕武回心转意。   他同时还在心中怨恨自己的能力不足,怎么就不能像瑞典王储一样,在剑桥大学帮着陈慕武也建造起一所学校来呢?   倒是新科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又为剑桥大学开出了几单粒子加速器的销售单。   这不仅是因为因为他们获奖是和粒子加速器有关系,还有陈慕武在会议刚一开幕的时候,就率先登台演讲,为粒子加速器做了效果拔群的一次广告。   除了法国巴黎大学镭学研究所,以居里夫人为首的那些科学家,表现出对粒子加速器丝毫没有兴趣。   这是因为她的准女婿已经向她交了底,粒子加速器是落后产品,马上就将会有更新更好端的回旋加速器出现。   对于其他的大学和实验室,上赶着给卡文迪许实验室送钱的这种行为,陈慕武没有拒绝。   他觉得倘若帮助别人把粒子加速器安装完成之后,没过多久自己就在斯德哥尔摩把最新的回旋加速器给建造完成,说不定花了大价钱,当了冤大头的那些物理学同行们可能会咒骂自己。   但咒骂就咒骂吧,卖粒子加速器赚到的这些钱,就算是自己对卡文迪许实验室做的最后一次贡献了。   他也为自己的即将离去,在心中感觉有些对不住老师卢瑟福,对不住老汤姆孙,对不住曾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和剑桥大学当中,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其他人。   这次带着任务来参加索尔维会议,在会议期间和结束以前到各个国家的物理学家那边全部攀了一通关系,想要拉人到列佇格勒的苏连科学院参观交流访问的卡皮察的老师约飞教授,在等待拍合影的间隙也找到了陈慕武。   苏连人的登门拜访,让陈慕武吓了一跳。   他倒不是怕约飞邀请他再次去苏连,自己没有办法拒绝。   陈慕武只是想起来,狄拉克前几天因为和刚从苏连回来的赵忠尧交流之后,就对这个国家产生了浓浓的兴趣,他害怕约飞要把狄拉克给拐走。   好在约飞上前,没有谈论陈慕武大脑中想象的任何事情。   他只是先感谢了陈慕武今年能够突破英国政府的封锁,以把粒子加速器卖到中囯的名义,把粒子加速器送到了列佇格勒。   约飞也向陈慕武表示了,对运送机器并上门安装的赵忠尧的感谢。   他还在最后询问了一下,去年被陈慕武从列佇格勒大学带到了英国来的那个叫做朗道的学生,他在剑桥大学的学业完成得怎么样。   先后培养出了卡皮察和朗道,以及苏连国内的一些物理学家,约飞是当之无愧的苏连物理学先驱。   陈慕武对他很是尊敬,于是逐一详细地回答了约飞教授提出来的各个问题。   约飞教授向陈慕武道过谢还道了后,索尔维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再次来到位于大讲堂的会场之内,统治在利奥波德公园的草坪上,所有摄影仪器已经安排到位,请这些来参加会议的物理学家们移步室外。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个工作人员还特意叮嘱,让大家不要一窝蜂地从索尔维宫的大门出去,最好是能够三两成群,最好在门口的时候稍微停留一会。   大家对这个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要求稍作疑惑,可没人提出反对意见,最终还是纷纷照办。   陈慕武走出门外的时候,身边刚好跟着只在会议开始的前一天见过一面并深入交谈的冯·诺依曼。   作为一个犹太人,冯·诺依曼不但聪明,而且精明。   他就像是这个年代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中的代表人物,心中盘算着向陈慕武表示出自己明年想要去剑桥大学再待上半年的意愿。   冯·诺依曼为自己未来几年的学术安排:是每年跟在希尔伯特教授身边半年,在哥廷根大学研究数学;   而其余半年就去剑桥大学,跟在陈慕武身边研究物理,以及让自己更感兴趣的那台“陈机”。   只要跟着当今数学界和物理学界最顶级的两个学者,就不愁自己不能在这两门学科上,做不出研究成果来。   正因为这样,冯·诺依曼才在背后赶上了陈慕武,想要和他说说这件事情。   此时两个人恰好一前一后地走出了索尔维宫的大门外,脸上的表情和身体上的动作,被架在门外的摄像机全部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陈慕武就说自己曾经看过一段黑白影像,上面记录了来参加这次索尔维会议的科学家们的形象。   没想到这台摄像机,竟会在这里等着他们。   只能说索尔维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们有心了,为后世的物理学史研究人员们,留下来了一段丰富的影像资料。   而这一次,陈慕武和冯·诺依曼也成为了日后被研究的一员。   很多人都看过经由录像机摄制而成的电影,但是站在摄像机镜头前,他们都还是第一次。   物理学家们大多都在摄像机前表现得很害羞很腼腆,装模作样地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总是不经意地向摄像机的镜头瞟来瞟去。   只有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的陈慕武毫不怯场,他不但表现得落落大方,甚至还在把帽子扣在脑袋上之后,朝着镜头挥了挥手。   他心里想着等这段拍摄结束,就去问问这个摄影师,他是在哪买到了能够赊账的机器,有什么门路没有。   陈慕武曾经专门去过一趟伦敦的哈罗德百货,没道理说英国的商场中买不到的东西,蕞尔小国比利时却能买到摄像机。   事实上,这可是索尔维基金会专门请来了比利时国内的一个电影摄制组,他们的机器,也都是由一些途径从国外进口而来的。   “陈博士,明年上半年我想去剑桥大学,跟着你一起做学术研究,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陈慕武还想着怎么和摄影师搭话,冯·诺依曼却先见缝插针。   嗯?   “明年……明年恐怕不行,我明年上半年有些事情.”   看着冯·诺依曼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愉快,陈慕武继续补充道:“但是明年下半年应该可以.”   被冯·诺依曼这么插了句话,陈慕武忘了找摄影师聊天的事,直接走到了草坪上。   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们,早就在以索尔维宫为背景的草坪上,摆了一排椅子。   又在椅子的对面,架起来了一具蒙着布的照相机。   很显然,这次的合照拍摄是面机背宫。   身为参加会议的人员当中,个子比较高的一个,陈慕武很自觉地走向了最后一排的中间,因为他上一次也是站在了这个位置。   可这一次的情况又有所不同,陈慕武才刚刚站定,就又有一位工作人员小步趋到他的面前,小声说道:“陈博士,您的位置不在这里。   请跟我来.”   陈慕武很是诧异,明明来参加索尔维会议的物理学家中,比他还高的人应该没几个。   自己不站在最后一排的中央,又应该站在哪里?   疑惑归疑惑,但客随主便,陈慕武还是动身跟上了工作人员的脚步。   他一直被领到了那一排椅子前面,看着工作人员指了指比较靠边的一把椅子:“陈博士,你应该坐在这里.”   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一个位置。   索尔维会议合影的第一排,按理来说都是应该就给那些上了年纪德高望重的物理学家,第一排的中间位置是会议主席洛伦兹,然后他的两侧分别是卢瑟福和居里夫人,再往外是普朗克和爱因斯坦。   这些人的座位安排无可厚非,陈慕武却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个位置,就坐在爱因斯坦的身边。   在陈慕武的心中,自己的年纪只不过是“那年十八学校舞会站着的”那个喽啰。   可他却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他在物理学上取得的种种成果,已经能让他在索尔维会议合影的第一排有了一席之地。   客随主便,既然对方已经给自己安排了座位,陈慕武也就不再推辞。   他坐下以后,爱因斯坦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让陈慕武意识到他在量子力学上犯的错误,放弃了他那不切实际的不确定性原理。   自己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让陈慕武把研究方向转移到自己的统一理论上面来。   爱因斯坦从中囯的仩海捡到了陈慕武这样一位物理学的天才,却因为德国的物理学同事们不给力,白白让英国剑桥大学的卢瑟福爽了几年,不光替卡文迪许实验室做出了一项又一项的成果,还拿到了两个诺贝尔物理学奖。   陈慕武这样一个聪明好用而且还听话的年青人,现在终于要轮到自己爽爽了。   爱因斯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遇到了兰斯洛特的亚瑟王,一统物理学界指日可待。   心情大好的他,趁着人员还没到齐,摄影师还在调试着他的照相机的功夫,和身边的陈慕武又搭上了话。   “陈博士,你和居里夫人家的那个女儿,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陈慕武有问必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明年,教授.”   “那婚礼会在什么地方举办,是中囯,是英国,还是法国?”   “呃,目前还没确定,不过嘛,有很大的概率是在英国……”   ——或者也有可能在瑞典。   陈慕武心里是有这样一种想法,但是他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那伱们的证婚人是谁?如果还没找到的话,我明年应该可以腾出时间来,去参加你们的婚礼,顺便当一下证婚人.”   爱因斯坦的意思是给陈慕武尝到一些甜头,尤其是结婚这种人生大事,自己不但出现而且帮忙的话,陈博士就应该对他很是感激,以后在一起做物理学上的学术研究,他也就能够更加地尽心竭力。   “呃,教授,很不好意思,证婚人已经在几年之前就定下了,是我的老师,卢瑟福爵士.”   对于爱因斯坦自告奋勇来担任证婚人这件事,陈慕武很感激。   可是他在几年前在从利物浦参加完查德威克的婚礼,返回剑桥的火车上就答应了日后结婚时一定邀请卢瑟福来担任证婚人。   再包括以后和艾芙之间的关系日益加深,卢瑟福始终都在为了担任他俩的征婚人这件事而做准备。   事到临头,总不能拒绝自己的老师吧?   爱因斯坦很生气,为什么每次他向陈慕武释放善意,却总能够被卢瑟福给捷足先登呢? 第381章 120重返斯德哥尔摩   “无论如何,等婚礼地点确定下来之后,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爱因斯坦教授您,也欢迎您来参加我的婚礼.”   陈慕武不知道爱因斯坦现在心中有些郁闷,他只是觉得去年爱因斯坦都已经因为居里夫人的面子,去巴黎参加了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的婚礼。   那么自己和艾芙结婚,爱因斯坦也就更没有不来的道理,因为这一次不管有和爱因斯坦关系好的居里夫人,还有和他之间的关系重新“缓和”下来的自己。   “好说,好说,等你结婚办婚礼的时候,我一定会去参加的.”   证婚人的这个问题,比量子力学要简单得多。   主要是确实像陈慕武说的那样,他当然为卡文迪许实验室做出了很多成绩,而他孤身一人漂泊在剑桥大学这几年,卢瑟福对这个来自中囯的异乡人也颇为照顾。   不能怪陈慕武,也不能怪卢瑟福,要怪也就只能怪当初的普朗克不听老爱言,没能坚决地把陈慕武争取到德国来。   爱因斯坦很快就想开了,证婚人当的成当不成都无所谓,主要是一定要去参加陈慕武的婚礼。   中囯人说的羊丢了再把羊圈的窟窿补上,依然有效果,就是这个道理。   参加会议的老中青物理学家们纷纷走出了索尔维宫,或坐或站到了这次大合影的拍摄位置上。   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大家很快摆好了拍摄姿势,前者也按下了快门,利用光线把面前的这些人记录在照相底片上。   也就从这一刻起,他们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合照结束以后,有些早就买好了返程车船票,想要提前离开的物理学家就陆陆续续地告别了今年的索尔维会议。   而剩下的那些时间比较充裕的人,还可以参加今天晚上在索尔维宫举办的告别晚宴,然后再按照票面上印刷的时间启程。   陈慕武一行人属于后者,不知不觉,他这次去斯德哥尔摩,身后又跟了一批人,不但有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还有巴黎大学镭学研究所的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   索尔维会议开幕以前,他在居里夫人的房间里,当着未来丈母娘和未来娘家姐姐的面,和盘托出了去瑞典建设回旋加速器的计划,尤其还提到了邀请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一起去参与建造这件事。   这件事情说出去之后,伊蕾娜立刻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而居里夫人在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之后,也最终点头答应了陈慕武的邀请,还有大女儿伊蕾娜那边的请求。   她想的一是让女儿女婿去跟着陈慕武长长见识,二也是想让他们学习一下回旋加速器的建造经验,等回到法国之后,看看能否在镭学研究所中也建造一个出来。   他们已经错过了一个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绝对不能再错过这个更为先进的回旋加速器了。   至于来的时候三个人,等回到法国去却只剩居里夫人一个人这件事,则完全不用担心。   因为法国最近几年的物理学研究水平虽然比不上出了爱因斯坦的德国和出了陈慕武的英国,但毕竟也是欧洲大陆排名第二,欧洲排名第三的国家,这次也派出了不少物理学家来参加索尔维会议。   居里夫人是法国代表团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她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安全稳妥地回到法国自然没什么问题。   再次见面以后,弗雷德里克很是激动,他知道陈慕武身边处处是机会,只要随便抓住一个,将来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陈博士,很感谢您能邀请伊蕾娜和我一起,参与到您接下来的工作当中去.”   陈慕武笑着回应道:“弗雷德里克,你别这么客气。   像我就从来不会称呼家人‘您’,也不会在称呼他时还带上他的职位,比如说‘弗雷德里克’教授。   “当然,我还要事先声明一点,我邀请姐姐姐夫你们来,不是因为伱们两个是我的家人,而是看中了二位身上突出的科研能力.”   虽然陈慕武是这么说的,但弗雷德里克依然认为他这就是在客气,心中反而对陈慕武愈发感激了起来。   当晚在索尔维宫参加完告别晚宴后,陈慕武在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狄拉克已经随着剑桥大学的大部队,在当晚就离开了布鲁塞尔,返回英国的剑桥大学。   而他们一行人北上斯德哥尔摩的火车票,却定在了第二天下午。   比利时和瑞典不是邻国,先要从布鲁塞尔前往斯德哥尔摩,这个年代里自然是不能搭乘飞机,只能选择其他的办法——坐轮船加火车,或者坐火车加轮船。   前者要先从布鲁塞尔赶到与之相邻近的比利时港口城市安特卫普,然后再从此地上船,依旧是穿越北海,然后到达瑞典在北海旁的西海岸港口城市哥德堡,再从哥德堡换乘火车自西向东穿越整个瑞典,到达首都斯德哥尔摩。   这个路径,在负责给来参会的物理学家们,买返程票的索尔维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刚一提出来的时候,就被陈慕武给立刻否决了。   一提到北海,就让陈慕武想起来自己因为坐船,差点死在风浪滔天的北海上的那次经历。   而一提到在北海上坐船,陈慕武则恨不得当场就吐在索尔维宫的地板上。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另外一种方式,那就是坐火车先去德国北边的港口,然后在比较窄的一段海峡中,横渡大海来到北欧的陆地上。   所以这一行五个人,是跟着来参加索尔维会议的德国物理学家代表团一起回的德国。   陈慕武、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这卡文迪许实验室三人众,对外打出的旗号是去斯德哥尔摩交流访问,顺便参加一个月以后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   而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这对年轻伉俪,则是故技重施,对外宣称他们是要去北欧大陆补办蜜月旅行,顺便去那里看看能不能在冬天的时候侥幸遇到极光。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向五人以外的其他人,公布自己此行北上的真实目的。   火车离开柏林之后,座位上就只剩下了陈慕武他们五个人。   陈慕武也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而是掏出纸和笔,趁着旅途尚未结束的这最后一段时间,开始给剩下的四个人讲解起来回旋加速器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说实话,这个加速器的原理甚至比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那台静电粒子加速器的原理还要简单,就是利用电场一段一段地对带电粒子不断进行加速。   而且因为加上了磁场,能够把带电粒子束缚在一定范围之内,所以还大大节省了空间,和节省了产生电场的数量,让瑞典科学家伊辛在三年前提出来的直线型加速器有了可行性。   以几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跑在铁轨上的火车,离开柏林还没到达最终的目的地,陈慕武就已经把这台回旋粒子加速器的原理,给在场的其他四个人讲解得明明白白。   感激陈慕武能带着他和伊蕾娜来参加科研活动的弗雷德里克,感激归感激,可当这段旅程刚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因为除了他和他的妻子,剩下的三个人不是已经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就是即将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只有他们两个,在学术上属于是白身。   但是在火车上切身参与到了陈慕武的科学研究当中后,听明白了陈博士深入浅出的讲解,弗雷德里克又突然变得很有信心。   只要跟着自己未来这位妹夫在一起做物理学上的学术研究,将来就不愁他们不能像赵博士和考克罗夫特博士一样,在学术研究上取得伟大的成果。   火车终于到达了港口,一行五人也在下车后的第一时间,就买好了渡过大海的轮船船票。   从德国北部,到达隔海相望的瑞典南部,在海上的轮渡行程不到两个小时。   下了船重新回归陆地上以后,他们离此行的目的地也就越来越近了。   三年之前,陈慕武跟着自己的亲友团们一起来瑞典领奖的时候,可是在与丹麦首都哥本哈根隔海相望的那个港口城市马尔默,被当地的记者们团团围住,针对他获得诺贝尔奖这件事而问东问西。   幸亏当时玻尔已经提前提醒过他,才让陈慕武没有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在记者面前回答不上他们的提问而出丑。   但他们这次来瑞典提前了一个多月,还没到诺贝尔奖颁奖季到来的时间。   而且他们一行人又十分低调,所以在瑞典南部和德国通勤的这个港口,只是有一小部分人们见到四男一女,三个白种人两个黄种人这一组合,并对此感到奇怪而已。   重新坐上火车之前,陈慕武在火车站给瓦伦堡家族的那位贴心朋友小马库斯挂了一个电话,告知了对方自己这次要乘坐的火车车次。   他在电话还特意嘱托小马库斯,他们这次是低调前来,请接站的那边也务必低调,不要搞出什么大场面来。   这也是为什么陈慕武把电话打给了自己的生意合伙人,而不是打给他在瑞典国内最好的朋友,瑞典王储。   因为如果把自己来到瑞典的这件事告知后者,就算再三叮嘱他一定要低调,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欢迎仪式,他觉得这位王楚殿下也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搞得满城皆知。   那还不如等到了斯德哥尔摩之后,再和这位好朋友见面也不迟。   电话的发明和普及,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改善了人们的生活的。   如果放在电报时代,那陈慕武为了能让对方得知自己即将到达瑞典的消息,必须最晚在德国的港口就把电报给发出去,他要给电报局的工作人员留出来充足的译电和派件时间。   但现在他只需要在火车站的电话室里拨个电话,就能及时和对方讲清楚所有情况,也不用再为了节省几枚芬尼硬币,在电报的字数上面抠字眼。   在德国的火车上,陈慕武已经大致讲明白了回旋加速器的原理。   于是在瑞典的火车当中,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就开始像之前他们对着陈慕武用不到一英镑的价格制作出来的那个起电机模型,设计静电粒子加速器的图纸那样,开始针对应该如何设计这台回旋加速器的图纸,开始了头脑风暴。   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不过他们也渐渐被火车上的学术氛围所感染,慢慢投入到了这场思想交锋碰撞当中来。   陈慕武都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目养神,思考着等今天到达斯德哥尔摩之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应该如何安排。   偶尔他也会睁开眼睛,跟着其他四人的思路讨论上几句。   “我还要稍微提醒你们一下,当粒子被加速到接近光速的时候,就必须要去考虑相对论效应。   这个时候加速电场的切换频率,就要和之前的有所不同,所以也就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让粒子射出去,二则是改变频率,让加速电场的频率和被加速粒子之间变得同步。   “但是我觉得第二种方法对我们这台回旋加速器的原型机来说,建造起来既麻烦又没必要,我们只需要按照第一种办法来,先制造一台无需考虑相对论效应的机器就可以了.”   回旋加速器的造价都已经那么高了,何必一步到位地上马同步回旋加速器项目呢?   伊蕾娜觉得和自己这位妹夫,还有他手下带着的两位年青人坐在一起讨论文很舒服。   弗雷德里克的想法则是更进一步,他忽然意识到物理学上的问题就应该和更有活力的同龄人一起讨论,因为大脑更灵活,所以思考问题的时候就更能碰撞出火花来。   火车行驶到斯德哥尔摩,车站外小马库斯果然如约派出汽车来迎接这几位从南方来的客人。   五个人分别上了三辆汽车,小马库斯更是和陈慕武挤到了一起。   刚一上车,他就跟陈慕武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第382章 121人血面包不能吃   “陈博士,您有没有发现我们今天坐的这辆车有哪里不一样的么?”   汽车刚一发动起来,坐在陈慕武身边的小马库斯就有些激动不已地向他询问道。   陈慕武上车前光顾着和这位东道主寒暄,没顾得上在外面观察这辆车的情况。   ——但其实就算他看了汽车的外观,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因为现阶段的汽车,基本上还都是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模样,别说是小胡子画家设计出来的那个造型怪异的甲壳虫,就连在民囯抗日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那种稍微具有些流线型的斯蒂庞克汽车都没有出现。   听小马库斯这么一问,陈慕武只能亡羊补牢般地抬眼看了看车里的内饰,都是实木的装潢,透露着浓浓的这个年代的装修风格,乍一看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   见陈慕武没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小马库斯只能亲自下场,拍了拍前排座椅和后排座椅之间的车壁上,开的那个又扁又长的小洞,以及从那个洞口伸出来的一条同样扁仩的带子。   我靠,安全带!   没想到小马库斯和他背后的瓦伦堡家族的行动力居然这么大,自己前段时间才跟他们说了安全带这件事,还说让他们的营销手段主打安全,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落实到实处了。   小马库斯提醒自己注意车里面有哪些不一样,难不成……   “瓦伦堡先生,难不成这辆车,是沃尔沃?”   “正是,正是沃尔沃.”   小马库斯笑着点了点头,“您之前跟我说了那个着重打造安全性能的点子之后,我回到瑞典的第一时间就向家族汇报了这件事情,家族也就派我去哥德堡的汽车工厂里做过测试,给加装了安全带装置的汽车,和没加装安全带的汽车,分别按照您说的那个碰撞测试做了实验,结果很是喜人,加装了安全带的汽车,比起没有加装的车来,车上的假人四肢健全的比率要大的多。   “这个结果出来之后,家族觉得主打安全性这件事情放在汽车上大有可为,就从轴承厂那边把汽车生产线独立了出来,目前让我在主抓爱立信那家通讯公司的同时,也主抓汽车这项业务。   “现在家族这边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把常用车辆从进口车换成了我们国产的沃尔沃,只有我们率先用起这个品牌的汽车,才能更好地为这个牌子的汽车打广告,促进我们国内汽车工业的发展。   “下一步,也打算按照您之前说的那样,给国王陛下还有皇室家族的成员们,也陆续更换成沃尔沃汽车.”   什么叫做瑞典整个国家背后的家族?这就是。   瑞典国王还没有在法理上彻底实现像英国那样的君主立宪,拥有着一定的实权。   但是在瑞典国内比国王更有实权的,却是这个瓦伦堡家族。   连王室出行使用哪种品牌的汽车他们都能规定下来,这可是就算劳斯莱斯在英国都办不到的事情。   陈慕武只是感慨瓦伦堡家族的权力之大,但他对此并不反感。   因为越出现这种局面,对他来说就越有利的。   只要自己的点子能让瓦伦堡家族旗下的企业源源不断地赚钱,赚大钱,那么瓦伦堡家族在瑞典国内对他的支持和保护只能越来越多,提供的资金更是毋需担心的事情。   其实,对小马库斯这种公子哥来说,沃尔沃汽车在加装了安全带系统之后,安全不安全无所谓。   他更高兴的是,家族在爱立信之后,又把汽车的这项业务划分到了自己的手里面。   这就说明瓦伦堡家族对他经营管理能力的一种认可,他手中握有的权利越来越多,那么未来被当成家族接班人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大。   小马库斯是打心眼儿里感激接连给他出了两个好点子的陈慕武,认为全知全能的陈博士,还有当初把陈博士介绍给自己的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殿下,都是他自己生命当中的贵人。   被小马库斯这么一提醒,陈慕武才开始更加仔细地打量车内的装饰。   他能看出来,小马库斯确实想要把沃尔沃打造成安全性能极高的豪华车,只是有些用力过猛。   这车里的装饰一点儿也不北欧风,反而让陈慕武觉得花里胡哨的……有些像印度。   “瓦伦堡先生,这个装潢是不是太过浮夸了一些?沃尔沃生产的每一辆轿车都是这样吗?”   “嗯嗯,”小马库斯以为自己有关装修的品味,也和陈慕武不谋而合,所以他继续兴奋地点着头:“这也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陈慕武看到对方没有读懂他的意思,只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   “瓦伦堡先生,我觉得这个车里面的装饰,有些浮夸了。   “我觉得只有美国那种暴发户,才会喜欢这种处处彰显自己有钱的小装饰。   而真正的有钱人——就像是你背后的瓦伦堡家族一样,大家真正喜欢的一种感觉应该是‘低调奢华有内涵’,你觉得呢?”   某种情况下,小马库斯还真和陈慕武嘴里面的那个美国暴发户差不多。   他毕竟是刚刚参与到家族核心管理层不久的新人,而且上面还有一个同样是家族重点培养对象的哥哥雅各布,心理压力应该是非常大的。   于是手中稍微有了一些权力之后,就总是想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   说完话后,看到小马库斯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丝落寞神情,永不得罪人的陈慕武连忙给他补充道:“我不是说这种装潢不好,我只是觉得你作为一个汽车公司,不能决定潜在客户的喜好,而把自己的审美都强加给别人。   “我觉得未来汽车的销售模式,可以在保证车体,发动机和其他主要内容不能更改的情况下,把其余无伤大雅的地方的选择权,交还到购买者自己手里,让他们也能更多地参与到替自己买车这项活动当中来。   “包括汽车的经营模式,也可以摒弃现在这种汽车经纪人推销的模式,而换成……”   陈慕武又给小马库斯来了一个新的降维打击,因为他搬出了一种全新的汽车销售方式,4s店。   陈慕武的解释,让小马库斯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汽车不但要卖性能,还要售卖配套的服务,这些东西都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听任何人说过的事情。   他一开始觉得陈慕武的理念有些过于超前,但又觉得他说的搞笑很有道理。   和陈慕武接触的这几年下来,小马库斯在心底渐渐养成了一种想法,那就是无论什么,陈博士所说的都是对的,绝对错不了。   “陈博士,这件事情等我向家族那边汇报讨论一下,争取最近就拿出一个方案来。   先在瑞典国内进行试点,如果确实可行的话,将来等市场开拓之后,再向欧洲向美国推广出去.”   小马库斯的想法很宏大,但是陈慕武又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如果现在就贸然进军美国,未来几年刚好会赶上美国那场蔓延到全世界——包括欧洲——的大萧条。   而在大萧条结束之后,美国还稍微好一点,但是欧洲又将会紧接着迎来世界大战,如果在这里大规模投资兴建沃尔沃的4s店,可能会让小马库斯赔个血本无归。   听到他的这个好大喜功的想法,陈慕武在震惊之余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瓦伦堡先生,其实没必要这么着急。   我看还是应该先深耕瑞典国内的市场,等时机成熟之后,再进军美国也不迟——他们那个地方的人既有钱又没有国王,一直都对高贵而神秘的欧洲王室羡慕不已。   “等沃尔沃汽车在瑞典积攒下足够多的口碑,然后再打着王室之选的旗号进军美国,并配合上4s店的优质服务,或许才能在汽车工业全世界最发达的美国占据有一席之地。   “至于欧洲么……每个国家的汽车市场都不算大,而且各国都还有属于自己的品牌。   在我的思路里,这些地方都属于费力不讨好的市场,应该徐徐图之.”   陈慕武胡编乱造了一个勉强说的过去的理由,就差把这里马上要发生一场比十年前更加惨烈的世界大战给直接说出来了。   小马库斯有些不明所以,可是他的内心却始终秉持着一个观点,那就是陈慕武说的都是对的,绝对不会坑害自己:“好的陈博士,这件事情,包括之前您说的有关4s店的问题,到时候我都会原原本本地跟家族那边汇报,让大家充分考虑您的意见,然后再拿定主意。   “对了,我差点忘了跟伱说一件事情,我觉得可以在上面做些文章.”   “不知道您最近对新闻报纸的关注度如何?九月份的时候,有一位旅居法国的美国名媛伊莎多拉·邓肯打算在尼斯购买一辆汽车,她在试驾的时候,围在脖子上的一条长围巾,突然卷进了行驶当中的汽车轮子里。   “不得不说这条由贵国生产的丝质围巾的质量是真的好,在卷进车轮之后非但没有断掉,反而还勒断了邓肯女士的脖子,并最终将她的尸首甩出了车外。   “诚然,这是一件很不幸的汽车安全事故,我对邓肯女士的去世表示遗憾。   “不过,这件事能不能也用在我们对汽车安全性的宣传当中,借机推出安全性更高的沃尔沃汽车出来呢?”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机,陈慕武早已习惯了从报纸上获取新闻资讯,他当然也隐隐约约地看到过这条新闻。   美国名媛邓肯女士十分喜欢尼斯的海边景色,打算在当地购买一辆汽车代步,所以才上了汽车经销商的车子,打算试乘一下。   结果没想到却一试不复返,成为了离奇交通事故当中死亡的一员。   现在这些美国人无论有钱还是没钱,都愿意把法国当作他们在欧洲的落脚点,而不是说着相同语言的英国。   这可能是因为法国位于欧洲大陆,并且又是整个大陆上经济最发达的城市,所以才让有钱的美国人做出这种选择。   陈慕武依稀记得,似乎这段时期,不论是那个写出了《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菲茨杰拉德,还是将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海明威,现在都是在巴黎常驻的美国代表人物。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挺想和上面两位大作家,尤其是后者这位将来会去中囯当战地记者的硬汉见上一面的。   和他结缘交个朋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可以把还没出名的海明威签到企鹅出版社旗下。   ——已经成名了的菲茨杰拉德就算了,他的那笔签字费,   只能说邓肯夫人因为一条围巾而丧命,是一场十足的悲剧。   但小马库斯却在这件事情上看到了营销的机会……   这只能说,资本吃人的时候,真的是连骨头都不吐的。   “瓦伦堡先生,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悲剧,按照我们中囯话来说,你的这种行为完全就像是在吃沾着人血的面包。   虽然或许可能能治病,但是吃这种人血面包,不觉得太过血腥了吗?”   这个时间段,鲁迅的那个小说《药》应该已经发表了吧?   陈慕武记不太清楚。   不过就算是不发表也没关系,反正这个吃人血馒头的习俗,肯定也不是他凭空杜撰,而是一直以来持续至今的。   可以看出来,小马库斯是想要为了沃尔沃能闯出名气而做些事情的,他做的挺好,希望他下次不要再做了。   “唉,好吧,陈博士。   我也是觉得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想着向您请教请教.”   作为现在这个年代的主要交通工具的终端,火车站的设置可不会像未来的飞机场那样,被设立在离市区较远的郊县,而是基本上都在市中心。   但是小马库斯和陈慕武一行人,还是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汽车,才到达了最终目的地。   这不是因为斯德哥尔摩市区内交通堵塞,而是因为市政厅给王子学院批下来的那块土地,位于城市的近郊。   相当于他们刚刚才坐着火车入了城,现在又坐着汽车出了去。 第383章 122指着鼻子骂大街   把行李放到小马库斯替一行人准备的住处当中,陈慕武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小马库斯一起去驻地旁边不远处的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工地参观。   在一年以前,借着瑞典王储去中囯参观访问的那个机会,陈慕武也跟着回了一趟中囯。   也就是在那次回国期间,陈慕武和瑞典方面在仩海的瑞典驻中囯公使馆里,联合宣布了要在瑞典的首都斯德哥尔摩,共同建立一所为中瑞两国培养人才的学校。   自从在中囯一别之后,这次再来斯德哥尔摩,还是陈慕武第一次亲自到实地来观看考察学校的建设进度。   他的潜意识里,是欧洲的这帮工人们都不够勤劳,每天坚持的都是八小时工作制,准点上下班,绝对不会做加班这种事。   尤其是瑞典地处以高福利而著称的北欧,工人的效率可能比欧洲其他地方还要更低一点。   所以在没来瑞典之前,陈慕武对这边学校的建设进度不抱什么希望。   但他忘了一点是,现在是1927年,而不是2027年。   一百年前的欧洲人祖宗,还是比一百年后的那些他们的子孙要勤劳得多的。   这就好比是昭和男儿对上平成、令和年间的废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陈慕武过于相信自己的记忆,于是就出现了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的情形。   早在1817年,那位英国早期的空想sh主义者罗伯特·欧文就提出来了“八小时工作制”的雏形:“八小时劳动,八小时休息,八小时自由分配.”   但是他的这个口号就如同他的头衔一样,只是空话,一开始并没有落实到实处。   欧文提出口号的1817年,英国正处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高峰期。   第一次工业革命带来的工业水平的大爆发,虽然极大地改善了人们的生活,但是也提供了大量的工作机会,产生了工人人手不足的窘境。   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前,英国人还都是挺忠诚的宗教信徒,坚持着宗教日不工作的理念,一年的正常工作日是两百零八天。   可是当第一次工业革命爆发之后,机会大量涌现,英国的全年正常工作日,一下子就升到了三百零六天。   在十九世纪的伦敦,甚至普遍存在有大量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每个星期工作七天的血汗工厂,工人为了英国工业水平的提升做出了非常大的牺牲,但是他们收获到的权利,和他们为之做出的付出完全不对等。   十九世纪后期,美国资本主义以远超其它资本主义国家的速度进入了帝国主义阶段,为了刺激国内经济的高速发展,榨取到工人身上更多的剩余价值以维护这个高速运转的资本y机器,资本家们不断采取增加劳动时间和劳动强度的办法来残酷地剥削工人。   真正让资本家们向工人妥协的一个标志点,是1886年5月1日发生在芝加哥爆发的大罢工。   看这个时间就知道,这正是五一国际劳动节的来源。   工人们在那一次以及后续的罢工活动上,喊着欧文提出来的“八小时工作制”的口号,为自己争取着权利,逼着资本家和工厂主们不断妥协。   但其实真正的八小时工作制,只是在不久之前才第一次出现在了大西洋对岸的美国的福特汽车工厂,进而慢慢地推广到了美国全境。   英国工人们虽然也在一次次地斗争中,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定的权利,但是每天工作八小时这件事,在他们的眼中还相当于是天方夜谭。   然而英国工人对美国同胞们的感情不是羡慕和眼红,而是挖苦。   英国人看不上大西洋对岸操着奇怪口音的美国人,又嫉妒美国越来越有钱,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做不出改变,有心无力的他们也就越来越喜欢在言语上攻击那些粗鄙的外乡人,因此上更轻松的八小时工作制,反而成为了英国人攻击美国的一个观点。   现在就算是通过一次又一次地罢工,为自己争取到了权利,但在英国和欧洲,工人们的每日工作时间,往往还都在十小时以上。   所以在斯德哥尔摩的这间王子学院,他们的工程进度很是神速,远比陈慕武想象当中的要快得多。   陈慕武第一次亲自莅临工地现场的时候,着实被里面的情形给吓了一跳。   他觉得自己可能面对一堆把地面挖得乱七八糟的地基,还有若干码放好却还没有往大楼里面填充的红砖。   但事实上却是有好几栋建筑都已经封顶,仅剩的几栋没封顶的,也都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陈慕武指着不远处唯一一块建立在山坡上,刚挖好坑,还处在地基状态的地皮,向身边陪同他来参观的小马库斯询问道:“瓦伦堡先生,那里是什么地方?”   “陈博士,那是我们在一期工程中紧急追加的一项工程,是王储殿下点名要给哈勃博士建设的一座天文台。   “预计等这座天文台建成之后,将会成为北欧地区最大规模的天文台,而且会拥有整个欧洲口径最大的一架天文望远镜.”   小马库斯颇为骄傲地说道。   有钱就是任性。   越来越有钱的美国人只有两三百年的历史,所以他们喜欢在各个方面造奇观。   今年才刚刚在南达科他州拉什莫尔山宣布开凿总统头像的总统山是一个例子,而在全国各地不断涌现出来的口径越来越大的天文望远镜,也是他们有钱的一种体现。   阿美莉卡见惯平常事,愁断欧罗巴天文学家肠。   欧洲最有钱的英国,在天文望远镜的口径上都干不过大西洋对岸的表弟,更别提其他发展的不怎么样,又刚刚经历了一次世界大战的国家了。   但这显然要把瓦伦堡家族这种老钱家族给排除在外,不就是一台天文望远镜吗?能值几个钱?   “欧洲最大?你们就不想冲击一下世界纪录吗?”   陈慕武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开始确实有这么一个打算,王储殿下也曾向哈勃博士建议过,要不要建设一个比威尔逊山天文台那架一百英寸口径还大的天文望远镜。   “但是威尔逊山天文台出身,曾经亲自使用过那台望远镜的哈勃博士说没什么必要,因为他听说美国人那边已经不满足于一百英寸口径,洛克菲勒基金会正在筹款建造一架两百英寸口径的更大的天文望远镜。   “他劝说我们没必要在口径数值上和美国的石油大王进行‘军备竞赛’,而且天文望远镜的口径越大,所需要的建造花费也就要越成几何级的往上增长,哈勃教授说我们完全可以把节省下来的这笔钱,用于学校其他方面的建设上.”   行吧。   陈慕武的这次拱火失败了。   他没想到哈勃作为一个美国人,居然会不喜欢大口径的天文望远镜,还是一个秉持着“够用就行”的实用主义者。   只可惜让因为有凯子花钱,也心痒痒想要造奇观的陈慕武愿望落了空。   他当然知道小马库斯转述哈勃所说的那台两百英寸口径的天文望远镜,未来将会被安装在帕洛马山天文台的那架海尔望远镜。   而如果没有陈慕武的话,留在美国、自己提出来了宇宙膨胀的哈勃定律、成为美国天文学家泰山北斗的哈勃,本该成为海尔望远镜这架庞然大物的第一个使用者的。   海尔望远镜的世界第一位置一直持续到了1976年,然后被另一个喜欢建造奇观的国家苏连建造的口径六米的bta-6所超过。   而后者又因为1993年在夏威夷建成的口径十米的凯克望远镜,而失去了其在天文望远镜口径界的霸主地位。   在全世界最大望远镜的口径数值上,也有美苏争霸的痕迹。   所以就算瑞典王储在斯德哥尔摩建立一架比海尔望远镜口径更大的望远镜出来,估计美国的石油佬洛克菲勒那边,应该很快也能拿出一个口径很大的天文望远镜的对策出来。   哈勃不支持在瑞典建造创纪录的大口径天文望远镜还有另外一点原因,就是口径越大,镜片磨制的难度也就越大,所花费的时间也越长,还有安装在天文台支架上所需的时间也越久。   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作为一个新建立的学校,是一个急于出成果的地方,虽然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但也不能把时间全部都浪费在“利其器”上面。   陈慕武觉得自己当初因为哈勃和美国天文学界的矛盾,把哈勃挖到瑞典来,真是走了一步好棋,因为这位天文学家是真的为学校的发展而着想的。   反正最终哈勃还有瑞典王储双方妥协的结果,是不去和美国竞争世界最大,而建立一台欧洲霸主。   不出意外的话,这台望远镜的霸主地位,同样将会在1976年丧失。   既然小马库斯在谈话中聊到了哈勃,陈慕武也就顺势询问起这位天文学家目前在哪里。   如果他也在斯德哥尔摩的话,陈慕武就想着找个机会和他见上一面,聊一聊等王子学院建成以后,他们在天文学研究上的规划。   结果小马库斯告知陈慕武,哈勃教授已于前不久返回美国去过圣诞节,要等到年后才回到瑞典继续监工天文台的建设工作。   既然如此只能说是有缘无分,陈慕武的见面计划只好作罢,他转而询问起其他事情来。   “瓦伦堡先生,这所学校的供电从何而来?是要并入到斯德哥尔摩市区的电网吗?我看地图上,这周围并没有什么电厂,而规划图上也没有对此进行规划.”   小马库斯并没有否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这样,或者陈博士您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我在想,等学院最终建成并且投入使用,肯定会进行大量的实验,我们很需要一个稳定的供电环境,而且我记得斯德哥尔摩的发电厂,好像位于城市另一个方向,从那里往王子学院送电,就要穿过整个市区。   “你看是不是能在学校附近,再规划出一个主要给学校供电的小型发电厂出来?这对我们很重要.”   现在这个年代里的发电厂,九成九都是燃烧煤炭的火力发电,根本就不能奢望环保这件事。   而小型的火力发电厂,更是环保问题的重灾区。   陈慕武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在将近一百年之后,说不定会在瑞典本地跳出来一个大脸盘子的丑少女,站在自己规划的这个小型发电厂的门口,指着写有校门的牌匾破口大骂。   可那又怎么样?   稳定的供电对一所科研机构来说十分重要。   听了陈慕武的要求,小马库斯脸上挤出来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他想和陈慕武开个玩笑:“陈博士,你们做物理学研究的,还真是费钱,要实验室,要实验器材,要天文台,要天文望远镜,现在还要要一个发电厂。   “我其实真希望当初王储殿下遇到的不是您这么一位‘难伺候’的物理学家,而是一位好说话的数学家,那样的话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建造什么实验室,什么天文台,什么发电厂。   只需要找一间空屋子,给数学家准备好笔、纸和废纸篓,他就能够展开工作了.”   陈慕武知道小马库斯这是在开玩笑,所以也就没往心里去,而是附和着他继续说了下去:“依我看,数学家还是太费事了,如果换成是哲学家的话,可能连废纸篓都不用,只需要笔和纸就可以了.”   小马库斯显然听懂了陈慕武的意思,因为数学还可能计算出错误的结果,而不得不使用废纸篓。   但是哲学分不出来一个是非对错,也就是说所有理论都可以看做是正确的,没有错误,那就更没必要准备废纸篓了。   表面上开着玩笑,而心中陈慕武还是觉得小马库斯有些一无所知:   只不过是盖几个实验室的钱,就要对着自己吐槽几句。   倘若我拿出每开一次机就能发表至少一篇论文的一亿r一台冷冻电镜,他是不是要指着鼻子骂大街了? 第384章 123意料之外的礼物   吐槽归吐槽,但是对于这位王储殿下的尊贵的客人,以及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又一个的点子,帮助自己在家族面前站稳脚跟的陈慕武,小马库斯还是有求必应的。   他记下了陈慕武提出来的再造一座专门用以向王子学院及其周边区域供电的发电厂这个要求,准备回去之后联系一下斯德哥尔摩的市政部门,看能不能真的在附近规划并建造出一个火力发电厂来。   陈慕武又向小马库斯询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未来的物理学实验室在哪里。   固然他关心学校教学设施,还有学生们的住宿环境,但陈慕武同样也挂念将来把那些老中青物理学家们忽悠到学校中来以后,他们要在哪里从事物理学研究。   小马库斯对着施工图指出了陈慕武关心的那个区域,甚至还带着他到学校的工地中实地勘探了一下。   这是整个王子学院许多栋已经封顶了的建筑当中的一栋,比起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来,楼层更高,占地面积更大,科技的运用上更加现代化,楼内的空间不知道要大上几倍。   在外观上倒是秉持着北欧简约的风格,没有像卡文迪许实验室那样,装修成更适合剑桥大学整体的建筑风格,但是单拎出来又略显浮夸的样子。   身边的小马库斯像个导游一样介绍道:“这栋物理实验室大楼,是王储殿下特意嘱咐要尽快施工完成的建筑,务必要在明年学校正式开学前完工,成为王子学院的第一批建筑。   “殿下知道您一定会在瑞典完成许多实验,所以才提出来了这个要求。   “所以我们的建筑工人们这段时间以来加班加点,总算是满足了殿下提出来的要求。   “现在整栋大楼已经封顶,只剩玻璃没有安装,还有内部的装潢还未开始,不过一定能在明年学校正式投入使用前完工就是了。   “陈博士,您看你还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么?”   小马库斯在给自己表功的同时,还不忘在话语中提出来对瑞典王储的吹捧。   陈慕武觉得王储殿下确实是有心了,他也真的想为提升本国的物理学水平而切实做些事情。   “好,太好了,我要感谢瓦伦堡先生和您背后的大家族对这所学校能够顺利建设而提供的帮助,也要感谢王储殿下对这件事情颇为上心。   “我不是一个建筑学者,也不是一个城市规划师。   对于整所学校的布局,和各个实用性建筑的分布,我不会提也没有任何意见。   “但是对于面前的这座实验室,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这座即将竣工的物理学实验室,无论是比起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还是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来说,都是空间更大,环境更好,而且和邻国丹麦的那个理论物理研究所相比,整幢建筑也更加气派.”   陈慕武说场面话的水平,仅次于他在物理学研究上的造诣。   “对了,瓦伦堡先生,我能不能进到这座大楼里面看一看?我这次提前来到瑞典,就是想要在这里率先从事一些科学研究活动.”   “这……”   虽然跟陈慕武见过不知道多少次面,两个人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可他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他忽然提出来这个问题,让小马库斯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   陈慕武连忙又笑着补充:“我主要是想寻找一间合适的屋子,准备在这里建造一台实验仪器。   “刚好学校的施工队还没散,在圣诞节前还有四五十天的时间,应该足够按照我的要求,装修出一间屋子来的吧?   “对了,有没有安全帽?我现在就想要进去看看.”   安全帽早就有了,但是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工地上的工人们都不怎么愿意戴就是了。   小马库斯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似地掏出来两顶,交给陈慕武一个,自己把另外一个也依葫芦画瓢地扣在了脑袋上,然后跟着前者穿越搭在门口的脚手架,走进了物理学实验室的大门。   陈慕武进去之后直奔地下室,他觉得自己的回旋加速器,应该建造在一个越角落越好的位置。   因为不是异形建筑,所以整栋大楼也不过只有四个角落。   陈慕武经过一番比较之后,从这四个房间中挑选出了最大的一个,就算是确定了将来回旋加速器所需要安装的位置。   他对着小马库斯,还有放下手中工作随行一同而来的装修队队长交代道:“我想要在这里装修成一间绝缘性好的实验室,也就是无论在地板、墙壁还是在天花板上,六个面当中的每一个都要贴上厚厚的几层云母片,务必要做到高绝缘性,而且希望能做的越快越好。   “等装修好了之后,我要来进行验收,麻烦大家了.”   陈慕武的要求对施工队来说不算苛刻,充其量就是傻逼业主对装修设计提出了自己的新想法。   而且这里又不是家装,而是专业性极高的物理学实验室,必须要聆听接纳陈慕武这种专业人士的意见。   “没问题,我们保证保质保量地尽快完成任务!”   施工队长向自己的装修公司所以隶属于的瓦伦堡家族的小马库斯先生,还有陪在他身边的中囯客人做出了承诺。   “辛苦你们了,等装修结束以后,我给你们多发奖金.”   陈慕武也跟着封官许愿。   反正小马库斯也不差这几个钱,有了一定的奖励,工人们做起事来也会更加起劲。   果然小马库斯对陈慕武提出来的奖赏不以为然,还跟着一起点了点头:“陈博士说的没错,请伱们一定要尽职尽责.”   从实验室大楼中走出来以后,陈慕武掸了掸因为参观建筑工地而在衣服上沾染的尘土,再次对小马库斯表示了感谢。   他还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那就是王子学院附近的电厂不管是建设厂房,还是组装发电机组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在此之前希望能够从斯德哥尔摩的电网当中抽出来一条专用线路,暂时向学校里的第一批建筑供电,也包括陈慕武自己选定好了的那一间实验室地点。   两个人这才从王子学院的工地,返回到了最近一段时间他们这些客人要常驻的旅店。   因为回旋加速器的建设进度,还要等那间实验室内铺好绝缘用的云母片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所以陈慕武没有让从布鲁塞尔一同来到斯德哥尔摩的其他四个人立刻开始建造计划——这当然也不现实——,而是给他们先放了一段时间不定的假。   趁这段时间,姑且还能算是新婚夫妻的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打算去斯德哥尔摩市内,以及附近的周边区域走一走转一转,继续见缝插针地补着他们的蜜月旅行。   而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却不能像上面这对伉俪一样轻松了,因为他们来到斯德哥尔摩的目的不光是为了陈慕武来建造回旋加速器,还要准备诺贝尔奖的领奖致辞,以及各种相关的注意事项。   陈慕武请小马库斯替自己约好去“觐见”王子殿下的时间,然后也开始了属于他自己的工作。   就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建造静电粒子加速器的那时候一样,陈慕武这次也打算自己先动手组装出一个回旋加速器的模型出来。   只是后者要比前者高精尖得多,他这次不能再让奥本海默花不到半英镑的价钱去采购锡罐、丝绸和电动马达这些零碎小物件,把他们组装到一起就获得起电机模型,而必须要先在纸上画出蓝图,然后再动手打造出对应的模型元件。   ——画出蓝图之后,向斯德哥尔摩当地的工厂下订单也不是不可以,但陈慕武有些担心他们的工作效率,所以还是选择自己动手。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宽裕也宽裕,说白驹过隙就白驹过隙,切不能浪费过去。   回旋加速器的模型,和真实的回旋加速器比起来大同小异,都需要在中心放置一个发射粒子的粒子源,然后是两个能为粒子提供加速环境的d型盒,还有提供加速能量来源以及束缚粒子做圆周运动的电场和磁场。   陈慕武把蓝图画好之后,就和赵忠尧还有考克罗夫特一起研究了这件事情。   他们三个人最终决定,要先制作一台半径十五厘米的回旋加速器模型试试看。   十五厘米这个数值不是陈慕武心血来潮,而是和英制单位当中的六英寸(约合厘米)的长度差不多。   终于能够自己当家做主一回,陈慕武肯定要放弃换算起来令人头大的英制单位,转而投向简洁明了又容易计算的国际单位制的怀抱当中。   出于对陈慕武的信任,英国人考克罗夫特同样没有反对陈慕武的这个提议。   公制单位在计算起来确实要比英制单位方便多了!   工程师出身的他,是三人组当中动手能力最强的一个。   所以考克罗夫特就负责d型盒的打造,而陈慕武和赵忠尧一个负责电场与磁场,另一个则负责粒子放射源。   ——他们这次没必要为了一个模型在斯德哥尔摩亲自动手制作粒子源,只需要找到镭或者钋,装进铅盒当中,利用源源不断地里面放射出来的阿尔法粒子就好。   几天之后,结束了斯德哥尔摩市内及周边游的小居里夫妇回到了驻地,他们两个人也马不停蹄地加入到了回旋加速器模型的研制工作当中。   而也就是在他们回归的不久之后,陈慕武接到了瑞典王储的邀请函,邀请他去瑞典王宫做客。   其实经过小马库斯的通知,终于得知陈慕武突访瑞典的王储殿下,早就想在陈慕武来到斯德哥尔摩后的第一时间就跟这位一年多时间不见的好朋友见上一面的。   他的那所以自己命名的王子学院,在历经了多年的准备以后,终于要迈入下一阶段,必须要和合伙人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运营这所学校,使其完美经营运转下去。   可是到了年底,正是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候。   王室里面也有一堆事情,比如要决定明年的授勋名单。   古斯塔夫王子,虽然名义上是瑞典的王储,但他今年也已经四十五岁“高龄”。   他的那位国王父亲,古斯塔夫五世陛下,更是明年就将满七十周岁。   瑞典王室在现在的欧洲来说,算得上是高龄王室。   古斯塔夫五世一直活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活到了冷战开始,直到1950年以九十二岁的高龄驾崩。   而他的儿子,也就是陈慕武的好朋友,眼下这位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即位的时候已经六十八岁,然后又在瑞典国王的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三年,驾崩时的年纪只比他的父亲小了一岁。   古斯塔夫六世驾崩之后,即位的不是皇太子而是皇太孙,到那个时候,才终于让瑞典王室的年纪稍微年轻化了那么一点。   反而是他们在欧洲大陆以外的那个姑表亲英国,王室的年纪却越来越高。   现在的瑞典国王年事已高,而瑞典王储正是壮年,所以他已经像个太子一样,帮助自己的父亲处理一些政事。   确认了授勋名单这件事之后,他才终于有时间约这个早就到了斯德哥尔摩的好朋友见上一面。   在王储的私人官邸,刚一见面瑞典王储来不及赓续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先对着好朋友陈慕武狠狠吐槽了一下最近在处理政务上遇到的烦心事。   比如说在授勋的问题上,这个家族要给几个,那个家族要给几个。   此外还有一堆有钱的暴发户,希望通过给国家捐款来换个勋章撑撑门面。   “陈博士,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斯德哥尔摩的那所学校赶快建好,我不再管王室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安安心心地去学校那边当我的校长.”   瑞典王储说着说着,终于意识到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地听自己大倒苦水的陈慕武。   “欸,陈博士,你要勋章不要?只要你开金口,我就把勋章给你送过来!” 第385章 124皇家北极星勋章   和瑞典王储见面之后,陈慕武基本上一句话都没说。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要被对方给授勋了。   陈博士获得勋章不是第一次,他早在到达英国的第二年,就已经从民囯的北洋政府那边,获得了宝光嘉禾勋章,还有额外的勋位章。   后来因为他取得的贡献太过突出,北洋政府又对他进行了二次授勋,把陈慕武获得的勋章等级提高到了最高等。   也就是民囯了,共和了,不再像清朝那样把人分成高低贵贱,否则的话。   陈慕武的这两块最高等级的勋章,放在清朝等效替换一下,他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公爵。   别的人获得了勋章之后欢天喜地,恨不得每次穿着打扮很正式地拍照的时候,都要把勋章别在胸前最显眼的位置。   而陈慕武对北洋政府给他安上的虚名一点兴趣都没有,勋章颁发下来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戴过。   ——因为他人在国外的缘故,陈慕武直接拒绝了北洋政府那边说把勋章给他邮寄到民囯驻英国公使馆的提案,而是让他们把勋章送到仩海的家里面。   去年举家从仩海搬迁到了英国,陈慕武才总算是跟自己的这两块勋章见了第一眼。   当初陈慕侨把替三弟保管的勋章,郑重其事地交到陈慕武手上时,曾经很认真地叮嘱他,如果以后和官方打交道,出席什么很正式的活动的话,一定要记住佩戴这些勋章,毕竟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陈慕武则是反问他大哥,政府那边在授予勋章之后,是不是每年都把勋章对应的钱送到了家里来。   按照北洋政府的勋章办法规定,获得勋章者相当于是国家的贵族,每年都能收到由政府提供的一笔钱款,直到被授勋者去世为止。   但陈慕武拿到勋章的时候,北洋政府早已经在连绵不断的内战之中掏空了家底,教育部拿不出给各家国立大学教授职工的工资,外交部拿不出给各个驻外使领馆的经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闲钱,会给这些个本来就不差钱的勋章获得者。   所以那时候听到陈慕武的询问,陈慕侨只能很尴尬地笑了笑,说政府承诺,等将来会把这些亏欠的钱款一次性付清。   陈慕武听后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勋章。   北洋政府马上就要完蛋,他们做出来的承诺等明年就会变成一纸空谈。   而你方唱罢我登场,紧随其后上台的遖京政府,为了不去给北洋政府滥发勋章而留下来的烂摊子擦屁股,为像陈慕武这些勋章获得者补齐亏欠的经费并每年继续支付,干脆直接推到重来,不再承认任何北洋时期所授予的勋章,而是建立一套全新的勋章体系。   陈慕武早就知道,被大哥千里迢迢从国内带过来的这两块牌牌,完全就是两坨破铜烂铁,估计也只有上面镶嵌着的那几颗珍珠稍微值点钱。   没想到现在,瑞典王储又把这个问题抛到了桌面上,再次提出给陈慕武授勋的问题。   “王储殿下,感谢您的抬爱.”   陈慕武客气道,“只是按理说各国的勋章,不都应该是只能授予本国国籍的人士吗?”   陈慕武的这个问题不是想当然提出来的,而是他确实曾经了解过这件事。   因为最近几年一直都长时间地待在英国,并且和英国的二王子约克公爵还是好朋友,陈慕武或主动或被动地知晓了英国那些复杂繁琐的勋章系统,能够传给下一代的贵族,以及只能自己获得头衔,人去世之后就要交还回去的骑士。   但是无论世袭罔替的贵族还是能在姓氏前面冠上一个“sir(爵士)”的骑士,获得这些封号或勋章必不可少的一个条件就是,获得人必须是英国国籍持有者。   未来,像陈慕武这样的外国人同样可以获得勋章,但只要你不入英国籍,这枚勋章就只是一种荣誉性的装饰,勋章获得者不能被称作是爵士,他也不是英国所承认的骑士。   某次约克公爵也曾经半开玩笑地向陈慕武提出来过,等什么时候找个机会,也让他父亲乔治五世国王陛下给陈慕武授个勋,让他的名字后面也可以从陈博士变成陈爵士,——但前提条件是让陈慕武更改国籍,从中囯变到英国来,而陈慕武也同样半开玩笑地拒绝了这个请求。   瑞典王储殿下今天忽然也像约克公爵那样提出来了授勋这件事。   陈慕武从英国那套勋章系统开始联想:瑞典同样是欧洲大陆上的王室国家,而且和英国王室之间还是姑表亲,所以他就觉得两个国家对于勋章的态度应该差不多。   “陈博士,你多虑了。   伱说的事情,一定是因为英国在勋章问题上有这个要求,”   瑞典王储一眼就识破了问题的关键,   “但是,英国是英国,瑞典是瑞典,我虽然和当今的英国国王乔治五世陛下之间是表兄弟,但两个国家的国情却截然不同。   “你今年来瑞典来的正是时候,眼下我们只是把名单草拟了几遍,而还没有正式地确定下来。   “并且,在瑞典的勋章体系中,刚好有一枚,我觉得无比契合你的身份.”   本来这些天一直都在忙这些事情,瑞典王储对勋章这件事已经很是厌恶。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觉得可以给陈博士也授一回勋之后,就忽然又变得很有精神。   王储殿下唤仆人送来了纸和笔,在上面一边写写画画,一边给陈慕武介绍瑞典本国国内的勋章体系。   “我们国家的勋章系统,是在1748年,由当时瑞典的国王陛下弗雷德里克一世而创立的。   “其中最高等级的一种,叫做皇家六翼天使勋章,能够获得这枚勋章的,除了我们瑞典王室的成员,以及欧洲各个王室国家的国王和女王以外,就是国王陛下最亲近的几个人,并且还有人数限制。   “勋章的获得者,相当于是国王陛下的骑士团,所以管家六翼天使勋章的等级,基本上能够对标英国最有名的那个嘉德勋章。   “除了皇家六翼天使勋章之外,弗雷德里克一世陛下还同时创立了皇家宝剑勋章和皇家北极星勋章。   “前者基本上更像是一枚军功章,按照取得军功的大小,分别颁发不同等级的勋章;   “而后者则会颁发给在科学、自由以及艺术领域有卓著的人。   “并且最关键的一点是,皇家北极星勋章的被授予人,并不像规矩那么多的英国一样死板,只能颁发给本国籍的人。   “弗雷德里克一世国王陛下当初在创立这三种徽章的时候就曾经规定过,无论国籍,只要曾经对瑞典做出过贡献的人,都有资格被授予上述的这三种徽章。   “而您,陈博士,您不觉得自己刚好满足被授予皇家北极星勋章的条件吗?”   陈慕武仔细品了品,瑞典王储说的这一大通话。   皇家北极星勋章,可以颁发给对科学有贡献的人,这一点上陈慕武自觉他一定够格。   而为瑞典做出过贡献,难道说他在斯德哥尔摩建造了一所学校,这就已经算是做了贡献了吗?   还是说他帮忙盘活了濒临倒闭的爱立信电话公司,还给新型的瑞典小轿车工业指明了发展方向,才是他所做的贡献呢?   陈慕武大脑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面无表情两眼放空。   瑞典王储还以为他这是对自己给他安排的勋位有些不满意,于是没等陈慕武回答,他又继续补充安慰道:“陈博士,这枚皇家北极星勋章,已经是目前我能拿出来的最高等级的勋章了。   “只能委屈你稍微等上一段日子,等我登基以后,一定会让你获得皇家六翼天使勋章,成为我的六翼天使骑士团当中的一员.”   我靠。   陈慕武不过是在思考问题而已,怎么对面的瑞典王储殿下,已经在憧憬起未来他当瑞典国王的时候来了?   历史上一次又一次不断重演的故事表明,皇上身体硬朗,还活得好好的时候,皇太子就开始憧憬自己未来当皇上这件事,那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往远了说,在汉朝的时候,武帝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戾太子刘据。   而最近的一次,应该就是九龙夺嫡的那个康麻子,他们家老二太子胤礽,可是到最后没有得到什么善终的。   得亏这里是瑞典,不是中囯的传统封建朝代。   否则的话,陈慕武他作为资深太子党的成员,如果太子起事失败,他绝对逃不脱做刀下亡魂的命运。   不过,陈慕武再一次地想入非非了起来。   面前的瑞典王储登基之后,已经封官许愿,将自己给纳入到皇家六翼天使骑士团。   那自己在英国的另外一位好朋友约克公爵,将来也会成为英国国王的乔治六世,会不会在他登基之后,也给自己颁发一枚嘉德勋章,让自己进入到嘉德骑士团当中呢?   那到那个时候的自己,身兼瑞典和英国两个国家国王陛下的骑士职位,是不是就跟当初挂六国相印的苏秦差不多了?   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像是那个奇货可居的吕不韦,能够提前比别人判断,英国那个说话有问题的腼腆的二王子,未来会变成英国的国王陛下。   “陈,陈博士?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瑞典王储看到陈慕武依然没什么反应,就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啊、啊,您提出来的授勋这件事情,让我受宠若惊。   我总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事情,配不上这么光荣的荣誉.”   陈慕武嘴上客气着。   “陈博士,你别这么说,如果你都配不上的话,那些花钱买勋章的美国和犹太人暴发户们,就更配不上了。   “能把皇家北极星勋章授予你,不是你的荣幸,而是我们瑞典的荣幸。   “也只有你这种人获得勋章,才能确保瑞典国内勋章体系的含金量。   “我劝你别再推辞,还是接受这枚勋章好了。   等我今天回去之后,就把你的名字加到明年年初的授勋名单当中。   这件事情确实怪我,我最近一段时间虽然忙的焦头烂额,但为什么会忘了一开始就给你授勋这件事呢?”   陈慕武继续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您的一番好意,王储殿下.”   既然不用更改国籍,那陈慕武还是很愿意从瑞典这边领一枚勋章挂在胸前的。   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未来几年时间内,他在欧洲的常驻地就将渐渐从英国变到瑞典来。   在英国的时候,因为他已经是皇家学会的会士,凭借胸前挂着的学会徽章,在英国国内享受到了许多超国民般的待遇,比如优先过海关之类的东西。   陈慕武觉得来到了瑞典之后,有一个骑士身份傍身也好,从此之后他在瑞典国内的活动,也能更加方便一些。   虽然就算没有这枚勋章,凭借他和瑞典王储,还有小马库斯背后的瓦伦堡家族之间的关系,他在北欧的这片土地上,应该也能够畅通无阻。   没想到陈慕武姓氏后面跟着的头衔,这么多年始终都是博士和会士而没能升级成教授,却先一步因为成为贵族而变成了陈爵士——虽然这个骑士头衔是瑞典的。   关键还有另外一点,就是瑞典的这次授勋活动,要放在明年,也就是1928年的元旦之后。   这样一来,在12月10号看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领完诺贝尔物理学奖以后,陈慕武还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继续留在瑞典的理由。   他也就可以继续待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偷偷摸摸地接着进行回旋加速器的设计和建造工作。   瑞典王储心血来潮想出来的勋章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仆人这时候来通知晚餐已经准备好,邀请两个人到餐厅那边边吃边聊。   在从客厅动身前往餐厅的路上,瑞典王储才终于想起了他的东道主身份:   “陈博士,你这次到斯德哥尔摩已经好几天了,过得还习不习惯?遇到什么问题尽管和我说,在我能办到的范围之内一定会尽力解决的.” 第386章 125突如其来的遗产   “确实,确实算是遇到了一些问题,不过目前来看,多亏了瓦伦堡家族的那位小先生的帮助,这些问题现在全都已经在第一时间解决,或者是拿出了解决方案来。   “王储殿下,您给我介绍的这个人,确实十分可靠.”   一开始,小马库斯只是瓦伦堡家族推出来的一枚能和瑞典王储这边对接的棋子。   要说他们一开始对王储殿下提出来的各种项目看好么?估计也不一定。   只是为了要维持和瑞典王室的关系,才找到了小马库斯这么一位年青人,让他先站出来接受锻炼,权当做是对他进行一场考验,干好了当然很不错,如果干不好也没什么事,无伤大雅。   没想到,瑞典王储竟然给瓦伦堡家族介绍了一位来自东亚的摇钱树。   诚然,在斯德哥尔摩拿下一块地,并且在上面盖一所规模庞大的学校,并把学校一直运行下去,需要花费不少的钱。   但是,陈慕武向小马库斯提供的那几个点子,其为整个瓦伦堡家族带来的财富收入,可比对方在教育投入上多拿出来的这笔经费要多的多。   光是收购爱立信电信公司,并让这家公司向东进军,进入广袤的苏连市场这一项内容,不但救活了濒临破产倒闭的这家公司,还使之起死回生,带来了巨额的收益。   今年以来,陈慕武又和小马库斯说过那个主打安全性的汽车造车计划,另辟蹊径地为瑞典国内刚刚兴起的汽车工业,找到了一条进军美国以及欧洲市场的道路。   在爱立信上尝到了甜头的瓦伦堡家族,最终决定听之任之,继续相信眼光长远的陈慕武博士,给他们提出来的这个商业上的建议。   而这次多方合作的那位中间人,初出茅庐的小马库斯,也就此脱颖而出,进入到了家族管理层的考察范围之内,和他的哥哥小雅各布一起,成为下一代人中家族掌门人的有力竞争者。   小马库斯前天才刚刚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尽快满足陈慕武临时提出来的要求,尽快解决在王子学院周边建设一座供电设施这个问题。   他这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陈慕武不介意在自己的好朋友瑞典王储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那就好,那就好,我一开始介绍他和你认识,就是觉得你们两位都是优秀的年青人,彼此之间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没想到果然是这样,看来你们配合的还不错。   “陈博士,我听小马库斯那边说,伱这次提前来到瑞典,其实不是为了参加你两个助手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而是另有任务?这究竟是什么任务,能让你在冰天雪地当中来到斯德哥尔摩?”   瑞典王储有些好奇地问道。   面对自己的大金主,陈慕武肯定不能再故弄玄虚,而是把他要在王子学院里面建造一台世界上最先进的回旋加速器这件事告诉了瑞典王储。   “我虽然不太懂物理学方面的具体内容和知识,但是我从你刚刚的话语当中捕捉到了这么一个信息,你是说,这台机器建成之后,将会是世界上第一台同类型的机器?”   “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这台机器,你为什么不在剑桥大学来研制开发,而要选择我们瑞典呢?”   陈慕武一点吹嘘恭维的意思都没有,直言建造这台机器需要花费大量的经费,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不愿意出,也出不起。   在他看来,自己这完全就是实话实说,一点假话都没有。   充其量是想先给瑞典王储打上一针预防针,以后伸手索要经费的时候能够更方便一些。   但是在瑞典王储的心中,稍微多了一些更加复杂的解读。   陈博士跟自己和盘托出了这些事情,肯定是出自他对自己的信任。   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不必因为他选择将世界上最先进的物理学研究设备,安装到在物理学研究上排在二三流国家位置上的瑞典,而承他的情。   这就是中囯人身上流传了许多代的传统美德,谦虚,低调,处处为他人着想。   无形脑补,最为致命。   因为过于热爱中囯文化,又把陈慕武当做他在中囯人中最好的朋友,所以瑞典王储又在大脑中强行给自己迪化了一番。   “陈博士,你这台机器建造出来大概要花费多少经费?你且给我交个实底,我让瑞典各个部门全力配合你.”   “大概……大概需要、嗯、几万或者十几万瑞典克朗.”   就算对面的瑞典王储很真诚,陈慕武也没好意思开那个几十万克朗的口,故意给出了一个经费下限。   这让瑞典王储更加确认了,陈慕武就是把王子学院当成了自己的事业,想要大公无私地以此为基地,帮衬提携瑞典整个国家的物理学发展。   十几万克朗算什么大的经费?他不信那么有钱的英国人会掏不出来。   还是那句话,陈慕武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说出来了上面那一段谦虚的说辞。   中囯人的身上都具有像陈博士这么优良的精神,未来的中囯又怎么会不重新伟大呢?   瑞典王储因为自己有钱,就开始推己及人,觉得剑桥大学不是拿不出,而是不想拿,天然送上了一个把陈博士推到瑞典来的一个神助攻。   “才十几万瑞典克朗么?那这样吧,这笔钱也不用从瓦伦堡家族那边准备的王子学院经费当中出了,我个人就来出资捐助整台旋转、旋转……”   “是回旋,殿下.”   “……回旋加速器的费用好了.”   “那实在是太感激您了,”陈慕武对金主的捐赠表示感激早已练就得轻车熟路,“我决定,等这台世界上第一台回旋加速器建成之后,就把它命名为王储殿下加速器.”   上一次是老汤姆孙牵线搭桥,从皇家学会代为管辖的开尔文勋爵基金当中领到了建造静电型粒子加速器的经费,所以那台加速器的起电机部分,被命名成为了开尔文-陈起电机。   这次既然瑞典王储愿意掏钱,那陈慕武毫不介意把回旋加速器的命名权拱手相让。   不管这机器叫做王储殿下,还是叫王储殿上,都不会影响最终的实验结果。   只是简单取个名字,就能让对方收获好心情,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欸,陈博士,这么做不太好吧?”   是虽然嘴上还在客气,但瑞典王储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这件事情,我劝你务必再认真考虑一下,或许等加速器最终建造完成以后,我们再来考虑它的名字是什么也不迟.”   谈话的过程中,王室仆人们已经把今天晚上所有的菜品全部上齐,瑞典王储邀请陈慕武边吃边聊,话题渐渐从学术上转到了更为轻松的生活上当中。   “对了,陈博士,前段时间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一位工作人员曾经找到过我,说是在斯德哥尔摩东边近海当中有一座小岛,那个岛在若干年前被一个中囯人所购买,还在岛上盖了房子。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都没能再和那位买岛的中囯人取得联系。   “我帮忙牵头了瑞典的外交部门,通过和中囯驻瑞典公使馆的沟通,请他们向贵国国内发了几封电报,最终得到了一个不太幸运的消息:   “那就是当初买下这座小岛的中囯人,——十分抱歉,我记不清他的名字——已经在今年年初过世,而他虽然有许多位财产继承人,可是谁都不愿意来瑞典签署一下这座小岛的继承文件。   “而就算是想把这座岛寄托在中囯公使馆的名下,也被对方婉言谢绝了。   “所以到了最后,这座岛的最终归属,对斯德哥尔摩市政厅来说,成为了十分棘手的一个问题。   “他们觉得是不是应该把这座已经售与私人所有的小岛,重新收回到市政府的手中。   但又没有这个先例,所以最近一直都在开会研究这件事当中。   “今天跟你见面之后,我又把这件事情给想了起来。   依我看,要不然你干脆去市政厅那边填个表,把这个小岛给继承下来得了。   你这么做,还能给市政厅解决一个大麻烦,他们以后都要感谢你的,陈博士.”   斯德哥尔摩海上小岛?   中囯人?   死了?   把这三条信息结合到一起,都不用大脑怎么检索,陈慕武就知道这位王储殿下提起来的这个人是谁。   不就是晚清民囯p图界第一高手,自称“南海圣人”的黑猩猩睾〇持有者,康有为吗?   康有为确实是在今年年初的三月份在国内病死的,而且他也确实曾经在斯德哥尔摩买过一座小岛,而这座岛在未来又因为没有继承人来认领,超过时间被收回了瑞典国有。   这些已知的消息,和瑞典王储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除了康有为之外,陈慕武完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让自己去继承康有为在斯德哥尔摩近海的私人小岛?   虽然说不知者不怪,但陈慕武总觉得瑞典王储提出来的这件事情,在他看来是有点儿别扭的。   往好了说,他可以不用花钱,就直接在斯德哥尔摩获得一座小岛。   要知道这座岛可是康有为挪用了从全球各地的华人华侨当中保皇派手里筹集到的保皇资金,足足花费了三万六千多克朗,像晋朝支道林“买山”那样,从斯德哥尔摩市政厅通过合法手续买来的。   现在瑞典王储让陈慕武继承康有为的这处遗产,则是应了温庭筠的那首诗,“自是无钱可买山”。   但是,因为这座道的前主人是康有为,又让陈慕武在心中觉得有些别扭。   同样是维新派当中的两个代表人物,陈慕武对梁任公的尊敬程度,要比这位天天坑自己学生的康圣人要大的多。   如果说让陈慕武继承的是梁任公的小岛,而不是康圣人的,那对他来说心理负担就要小上许多许多。   思来想去,陈慕武觉得不能由自己来继承这个岛,所以他向瑞典王储提出来了一个折中也更加合理的办法。   “王储殿下,您觉得不是由我来继承这个小岛,而是由王子学院来继承下来,怎么样?   “您刚刚说那座岛被一个中囯人买下来之后,曾经在上面建造了一个中囯式的房子和庄园。   “那么王子学院日后可以把这处海岛庄园改造成一个中囯风情区,让斯德哥尔摩的市民以至于瑞典囯民和北欧附近地区的民众,不需去亚洲,便可以近距离地到岛上感受最正宗的中囯文化。   “而且我们还可以派人在那个遗留下来的现成中囯建筑当中,经营一家最正宗的中餐厅,利用中餐厅和在岛上贩卖中囯纪念品的收入,来为王子学院源源不断地增加经费。   您看这个办法怎么样?”   “啊哈哈,陈博士,不愧是你!早就听瓦伦堡家族那边说,你颇具有经商头脑,今天这算是实打实的为我上了一课。   “那我看就依你说的这么办,先在这座小岛上进行一个试点,如果确实能够盈利的话,未来我们还可以在斯德哥尔摩市区建造一个中囯文化博物馆,甚至建设中囯风情一条街,为斯德哥尔摩打造一处新的旅游景点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慕武倒不是认同瑞典王储想要在斯德哥尔摩开辟一条唐人街的观点,他是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到了“博物馆”这个关键词。   陈慕武从博物馆联想到了藏品,又从藏品联想到了未来会在持续了十几年的战争中损毁遗失的各种东西。   尤其是今年下半年才刚刚通过考古发现的那个震惊中外的邶京人头盖骨,把如此珍贵的标本保存在按照原来的历史时空当中保存在邶大的生物学标本室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将来一定还会被小子盗走,运回本,然后不知所踪。   是不是应该尽快完成这个博物馆的建设,然后以举办联合展览的名义,把这些珍贵的藏品先暂时保存在王子学院当中来呢? 第387章 126比金子还珍贵的   陈慕武越想越觉得博物馆这件事情可行,但他现在还暂且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餐桌另一边的瑞典王储。   他还需要对这个计划再多做一些考察,万一文物和展品送到国外容易,再送回国内很难的话,又该怎么办?   陈慕武要竭力避免的,不只有害怕运到瑞典的文物,会变得像后世的大英博物馆那样,各种宝贵的文物不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国家,只能拍摄《逃离大英博物馆》来无奈地发些着自己的抗议。   他还害怕另外一点,那就是这些文物,很有可能在48或者49年,被仓皇逃窜的烤馒头当局,用各种名义巧取豪夺到海岛上。   ——就像那些故宫的文物那样。   海岛的那家故宫博物院,未来对待文物的时候有多随便多不小心,是被许多人诟病的。   陈慕武更是知道不少起他们破坏文物的案例,随手一打,就把一个宋元时期的瓷器变成碎片,丝毫不懂得小心珍惜。   如果自己细心保护的文物,仍然逃不脱这种结局的话,陈慕武觉得那也没什么必要让自己费劲心思几十年,到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除了因为聊到博物馆,想起了文物,让陈慕武有些心情低落之外,他和瑞典王储吃的这顿晚餐,总的来说还是很和谐很愉快的。   到最后分别的时候,瑞典王储再次强调了一遍,他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给陈慕武授勋这件事,一定会在明年就给他一个瑞典的爵士头衔。   结束了和朋友兼金主的见面之后,陈慕武又一次回到了斯德哥尔摩市郊的王子学院建筑工地。   他没有向自己的另一位合伙人小马库斯说在前几天的饭局之上,瑞典王储跟他说的那些话。   因为虽然王储殿下说他本人将承担这台回旋加速器的全部费用,但这笔名义上应该由瑞典王储付的钱,实际上是谁掏的腰包,这件事情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瓦伦堡家族掏了几十万克朗,让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物理实验室大楼里,建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回旋加速器。   结果这台机器最后因为是瑞典王储牵头建成的,所以就被命名为王储殿下回旋加速器,瓦伦堡家族那边就算是不说,他们的心情应该也一定会是很不爽的。   而这种不爽的情绪,又不能发泄到将来的瑞典国王身上,肯定也会算到陈慕武的头上。   所以命名为王储殿下回旋加速器这件事,一定不能由陈慕武提出来,而应该想办法让小马库斯以及瓦伦堡家族自己说才对。   重新回到建筑工地上的陈慕武,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金钱的力量。   为了能尽快给日后安放回旋加速器的实验室,建设出符合规定的绝缘环境,小马库斯那边拿出了一笔奖金,让瑞典的建筑工人们加班加点。   等采购到的云母片甫一运送到工地后,没过几天,一间铺满了云母片,经过考克罗夫特验收的绝缘实验室就出现在了王子学院的物理实验室大楼中。   然而很尴尬的一点是,陈慕武他们别说是回旋加速器本尊了,就连说要先试制出的回旋加速器模型,都还算是八字没一撇,和建筑装修工人们的神速比起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向斯德哥尔摩周边的工厂定制了自己所需要的各种零件,也去皇家理工学院找到了许多现成的物理学器材,才勉强在十一月底把这些东西集合完毕,准备拼装出一个十五厘米的回旋加速器模型,或者说是试验机出来。   然而时间一旦进入到十一月底,斯德哥尔摩的诺贝尔奖氛围就立刻浓郁了起来。   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里,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演讲,以及举办前的一系列余热和准备工作,算是这个北欧国家首都的一件大事。   同时这也让这里的节日氛围,比其他只过一次圣诞节的国家提前了许多到来。   斯德哥尔摩市市民的圣诞派对,可以说是在十二月初就开始了。   但这同时也说明,今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三位人选中的两位,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他们在瑞典的行程开始变得渐渐忙碌,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时间也就变得越来越少。   三位获奖者的另外一位,同样来自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威尔孙教授,也在颁奖典礼开始前的十几天前赶到了斯德哥尔摩。   陈慕武依然是请小马库斯派人去城市内的火车站迎接他,并把威尔孙教授邀请到王子学院来。   陈慕武没有任何想要把威尔孙教授也挖到斯德哥尔摩来的意思,这是因为他是英国人,而且人已中年,早就在剑桥郡内安家落户,落地生根,就算是开口相邀请,估计威尔孙教授也不会答应他的这件事。   而且一个人的科研年龄总归是有限的,对于数学来说还好,但是对于物理学来说,能够在全世界出名的物理学,基本上都是在他们四十岁之前,就做出了他们学术生涯中最出名的结果。   威尔孙教授的年纪早就超过了四十岁,而且他这辈子对于物理学的最突出的贡献,就是发明了云雾室这个可以便捷地观察微观粒子轨迹的东西。   如果把他邀请到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那么估计也只不过是在学校里当一个吉祥物,让物理系教师当中的诺贝尔奖获得人数再多添一位,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了。   而如果想要吉祥物的话,那么像是爱因斯坦、居里夫人这种名气更大的人,不是比起威尔孙教授来说更好吗?   威尔孙教授没住进斯德哥尔摩市区,诺奖组委会给得主们安排好的旅社,而是来到王子学院,其实是受到了陈慕武的委托。   他请由剑桥大学前来的威尔孙教授,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和布莱克特一起,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赶制出来了一个改进型云雾室,将来会配套建造完成的回旋加速器一起使用。   刚一见面,威尔孙就毫不客气地笑着向陈慕武吐槽:“陈博士,你还真是精于算计,我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家伙,跋山涉水来到瑞典领个诺贝尔奖,还等同时兼职一下邮差,把你要的东西千里迢迢地给送过来.”   威尔孙的话语里没有丝毫埋怨的意思,他只不过是跟卡文迪许实验室中人缘超级好的陈慕武开了个玩笑。   威尔孙也知道他这次获得物理学奖的决定性原因是什么。   云雾室虽然在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实验室当中大放异彩,但靠着云雾室取得的那些种种重量级成果,有很多都离不开陈慕武和他的伙伴。   比如说陈慕武做了精确的伽马射线散射实验,证明光会是一种粒子;   比如布莱克特在陈慕武的帮助下,在云雾室的照片中找到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手动完成的核嬗变;   再比如云雾室在粒子加速器的配合下大放异彩,发现了不少新的粒子和许多新的核反应,而粒子加速器,又是在陈慕武的带领下,由他和他的两个助手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完成的;   ……   这种例子威尔孙还能举出来很多,他觉得如果没有陈慕武的话,那么自己或许也能凭借发明了云雾室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但是时间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快。   ——他不知道就算没有陈慕武,他也会在今年获奖,而获奖的理由也只需要伽马射线散射一条就足够了,用不着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多。   “威尔孙教授,实在是辛苦你了.”   陈慕武一边赔笑,一边客气道。   “陈博士,在索尔维会议结束之后,伱不回卡文迪许实验室,而直接来到了瑞典,是要在这边做什么?我这次可是受到了卢瑟福爵士的委托,前来打探清楚这件事的.”   威尔孙也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就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把卢瑟福请他办的事情给和盘托出了。   他知道比起自己私下里偷偷踅摸,还不如开门见山把这件事情交代出来,再点出他老师卢瑟福的名字,陈博士总不至于说谎话来敷衍搪塞自己。   “哦,是这样,我是受人之托,要给斯德哥尔摩的这所学校里,也建设一台粒子加速器.”   果然就像威尔孙想的那样,陈慕武没有跟他说谎。   ——只不过是没有把话说全而已。   回旋加速器是粒子加速器吗?当然是了!   幸亏这台机器现在的模型都还没安装好,威尔孙是在剑桥大学见到过静电粒子加速器的,陈慕武很怕如果他看到了加速器的形状从球形改成了圆柱形,会不会拉着他问东问西。   在指导众人安装好这台定制的云雾室以后,威尔孙在市郊的旅社中,和陈慕武他们住了一晚。   第二天他就和赵忠尧还有考克罗夫特一起,离开王子学院附近,重新回到了斯德哥尔摩市区当中。   因为颁奖典礼的临近,他们作为新科诺贝尔奖得主,总要去接受一些记者的采访,并且配合瑞典的各个部门,做一些公益性的活动,比如去斯德哥尔摩市内的中小学校给年轻学生们做演讲,培养他们对物理学对科学的兴趣。   陈慕武之所以对这件事情门清,是因为他也曾经做过这种事。   在临分别之前,陈慕武特意叮嘱他们,有关自己在斯德哥尔摩的一切信息,都不能透露给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们。   就算是一不小心说漏嘴,也绝对不能告诉记者们自己的具体位置。   他倒不是怕自己偷偷从事的回旋加速器建设工作被提前透露出去,他只是怕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会招来一堆记者,对自己问这问那,打乱他的工作安排。   陈慕武想的是,他不会去出席任何跟诺贝尔奖有关的活动,而是要利用世界目光焦点都聚集在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这段时间,加快进度偷偷研制回旋加速器,争取尽快把机器给搞出来。   当然晚宴和颁奖典礼还是要去的,一方面瑞典王储肯定会邀请自己,总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   另一方面,陈慕武还在惦记着他的那个基金会,为了支持远东教育事业而筹款的那个基金会。   暂时失去了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左膀右臂,陈慕武开始和小居里夫妇当起了实验搭子。   他的心中或许还有一些不太适应,因为虽然他们是自己的亲戚,但是在一起工作却还是头一次。   而小居里夫妇就没那么多顾忌,他们是一心一意地扑在实验室上的,争取能够早日把回旋加速器建好,等学到了技术之后就回去给镭学研究所也建上那么一台。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个十五厘米试验性模型给组装出来。   整个模型里面,花费经费最多的不是去工厂里特意定做的d型盒,也不是他们自己动手制作的电场和磁场发生装置,而是放射性粒子源。   瑞典不像是德、英、法、荷这种物理学研究强国,每个国家都有许多个以物理学研究而见长的大学和实验室。   它也不像自己那个又爱又恨恩怨不住的邻国丹麦,有一个天降猛男玻尔,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带动整个国家的物理学发展。   甚至整个国家最好的大学乌普萨拉大学,都不在首都斯德哥尔摩的市区,而就像剑桥之于伦敦那样,位于斯德哥尔摩市西北的卫星城市乌普萨拉当中。   而现在的整个瑞典,也只有这么一所大学,有专门研究放射性物理学的教授。   他们所建造的这台十五厘米回旋加速器模型,里面用到的粒子源正是从乌普萨拉大学的物理学实验室当中借过来的。   依旧是想要刻意隐瞒自己身份的陈慕武没有出面,而是请能讲在欧洲更通用的法语的弗雷德里克北上走了一遭。   但哪怕他表明了自己是巴黎大学的博士,是镭学研究所的研究员,是居里夫人的女婿,乌普萨拉大学的相关人员也不愿意把宝贵的粒子源借给他们。   到最后不得不在那边留下了一大笔押金,才把这个比金子还贵粒子源给借到了斯德哥尔摩来。 第388章 127又是一年诺奖时   有了d型盒,有了磁场和交变电场的产生方式,现在又有了从乌普萨拉大学借来的能产生带正电的阿尔法粒子源,于是就只剩了把他们组装在一起这一项工作。   当然,就算是这台回旋加速器初号机半径只有十五厘米,也必须要将其放置在真空环境当中才可以。   又因为是一台试验性的模型,其主要功能是尝试是否能从理论上建造出一台回旋加速器,并不会将其用到之后的精密实验当中,所以这台回旋加速器的模型,对于真空度的要求不算高。   陈慕武也就不需要从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再购入一台真空度非常高的高级真空泵,而是利用斯德哥尔摩皇家理工学院的一些仪器就地取材即可。   在等待玻璃厂送来覆盖在回旋加速器最外部的玻璃罩的这段时间里,陈慕武抽空去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去参加了1927年的诺贝尔奖的颁奖晚宴。   他设想当中的那个远东教育慈善基金,最终还是没能在晚宴上变成现实。   瑞典不愧是北欧高福利国家的代表之一,想要成立一家慈善教育基金并不困难。   但困难的是要跑到各个部门去报备,包括但不限于税务、教育还有外交部门等等。   陈慕武人生地不熟,他又不怎么会说瑞典话,肯定不能亲自跑到这些部门去办程序。   当他把想法和在瑞典最熟悉的两个人诉说了一通,想让瑞典王储或者小马库斯那边派出个人手帮忙代劳。   可是不论是瑞典王储还是小马库斯,都对他的这个想法表示出一种疑惑的态度。   这两个人都认为陈慕武想要办好教育,这件事情完全可以理解。   但他们已经为王子学院准备了充足的资金,陈慕武完全没必要再搞一个劳什子基金会。   陈慕武又不能直说,他只是想从参加诺贝尔奖晚宴的这帮达官显贵王子王孙手里,打着慈善基金会的旗号骗一笔钱出来。   反正他不骗别人也要骗,还不如让自己把这笔钱骗到手,最起码他是真的能把钱花在正经有用的地方上。   因为不是自己获奖,所以对于陈慕武来说,今年的诺贝尔奖颁奖晚宴有些索然无味。   晚宴照例是由瑞典皇家科学院那边出人主持,而在开始前,每位今年的诺贝尔奖得主还都需要逐一上台,发表几句简短的发言。   大家无一例外地感谢了瑞典国王,感谢了王室和前来参加晚宴的各国公使,反正在正式发言前,先说了一大长串感谢的话。   到了物理学奖这里,三位得主还无一例外地加上了在场的陈慕武的名字。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那里不必多说,因为他们的那个粒子加速器,一开始就是陈慕武提出来的构想,并且最先用不到一英镑价格的材料,做出来了世界上的第一台起电机的模型。   他们两个人感谢陈慕武,倒是还算理所应当。   但是随后登台的另外一位物理学奖得主威尔孙也同样在他的短暂致辞当中感谢了陈慕武,这让陈慕武稍微感到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威尔孙教授是跟着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一起跟风故意而为之,还是真的想要感谢自己。   陈慕武打算等以后找个机会,当面向威尔孙教授表示客气与感谢。   之所以不在威尔孙的演讲结束后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不是因为威尔孙是新科诺贝尔奖物理学得主,有许多人要找他交流混脸熟。   纯粹是因为,今天来参加诺贝尔奖晚宴的陈慕武被一波又一波人前来交谈,根本就脱不开身。   他根本就没获奖,明明就是秉持着一种因为人在瑞典不吃白不吃的心态来蹭饭打酱油的,结果吃个饭的功夫,反而却比诺贝尔奖获得者还要忙。   那个姓戴名陈霖字雨农的江人驻瑞典公使,在前几年的时候已经卸职回国。   他的继任者跟法国的公使陈箓,还有不久前在布鲁塞尔见到的那位比利时公使王景岐是同乡,同样是来自偪建闽侯的曾宗鉴。   曾公使是南洋公学的学生,后来又曾经英国的剑桥大学学习过法制经济,拿到了经济学学士的学位。   出身交通系院校,又在剑桥大学读过书,曾宗鉴可以算是陈慕武的双料学长。   他在国内的外交部一直担任着外交部次长的职位,曾经跟洋人们交涉过五卅惨案,但没能取得理想的结果,被人们批评过于软弱。   1926年,因为办事不利的曾宗鉴被外放到了瑞典当公使。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发,外交总长沈瑞麟在“大沽口事件”中引咎辞职。   曾宗鉴不得不又以外交次长的身份署理总长职务,和《辛丑条约》签字国的八国公使进行交涉,但最后也没取得什么好的结果。   “大沽口事件”迫使段政府垮台,曾宗鉴也终于能够脱离外交部次长这一令人屈辱的身份。   他于是在1926年履职,接替离任的前任公使戴陈霖,以民囯驻瑞典公使的身份到斯德哥尔摩履职赴任。   可是陈慕武这次来瑞典,却没能跟他的这位学长见面。   原因是曾宗鉴在上任之后,才发现自己接手的是个烂摊子。   经费外交部那边已经拖欠了好几年,导致公使馆内的办公人员大量出走。   曾宗鉴不是烤馒头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像比利时的王景岐那样,从烤馒头那里拿到充足的外交经费,用以支持驻外公使馆继续维持运转下去。   他是1926年中旬到达的瑞典,在1927年春夏之交,就又跟着“民囯驻外公使讨薪团”一起,从各自的岗位上离任,回到国内季节,共同向外交部和北洋政府施压,要求他们赶快结清这几年欠下的驻外使领馆经费,否则的话,就拒不返回岗位上履职。   这个情形,可比当初的那位担任教育部佥事的鲁迅,跑到教育部的大门前竖起一块“不干了”的牌子要大得多。   这个规格很高的讨薪团,团长还是陈慕武老熟人。   他在今年年初于罗马和那位驻意大利公使朱兆莘见过面以后,对方就开始四处串联,最终带着一大帮常驻欧洲的公使们浩浩荡荡地杀回了国。   这些位公使,绝大多数都像他们向外交部提出来的口号那样,不发经费和薪水就绝不返回驻地。   他们一等就是几年,直到北洋政府倒台,遖京政府上岗。   比起北方这些甚至从清朝就开始在外交战线上工作的老人,遖京政府的外交部更倾向于启用新人。   这些回国讨薪的公使,除了少部分经过甄选之后被遖京外交部继续留用出使他国,大部分都被授予了外交部顾问这种虚职,在外交系统上拿着少得可怜的薪水养老。   驻法公使陈慕作为民囯外交系统的元老级人物,在晚年变节投靠了本人当起汉奸,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接受不了从外交部的实权人物到无人问津的顾问这种地位骤然变化带来的心理落差。   曾宗鉴走后,民囯在瑞典的公使馆的人事变动还没完。   按照外交部的相关规定,公使因故不在职位上的时候,应该由公使馆内外交职衔最高的参事或者一等秘书来担任驻该国的临时代办。   比如在英国当了几年代办的一等秘书朱兆莘,还有曾宗鉴被任命驻瑞典公使,却因为外交部次长这一身份逗留在国内处理外交事务的那段时期,充当驻瑞典临时代办的公使馆中的参事衔一等秘书龚安庆。   后者在曾宗鉴到任后不久,就转而横渡大西洋到美国去担任驻旧金山的总领事。   同样是驻外的使领馆,但美国那边的情况又和整个欧洲都完全不一样。   欧洲基本上算是广义白人的大本营,从人家的老祖宗开始算起,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居住了一两千年的时间。   所以这些欧洲国家都或多或少的对中囯人,或者说是黄种人很排在,严格把控着自己国家境内外国人口的数量。   而美国则不尽相同,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民族是印第安人,后来早就被坐着五月花号漂洋过海来到新大陆的那些人和他们的后代,猎杀掉了十之八九。   现在的美国基本上没什么原住民,而彻底变成了一个移民国家。   虽然依旧是白人占据大多数,黑人和其他少数族裔是下等公民,其中也就包含了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或主动或被动移民到这片土地上的华裔。   华人在美国土地上的地位不算高,但他们品格当中有一点却很吃香,那就是在吃苦耐劳的同时,也会抱团聚在一起,不怎么和外界掺和,而是活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所以在美国这个华人比较多的城市里,大家都是以聚集区的方式聚在一起。   因为曾经发现过金矿,旧金山刚好是现在美国国内华人人数比较多的一座城市。   就算北洋政府的外交部拿不出经费来给美国的使领馆,像龚安庆这些来自家乡的官员们,依然可以在美国父老乡亲们的帮衬下活的很舒服很滋润。   所以龚安庆反而因为新任公使的到来而因祸得福,卸下临时代办的职位,去美国当个衣食无忧的总领事,自然也就不会去参加欧洲这边的“公使讨薪团”。   曾宗鉴跟团回了国,瑞典公使馆这边的事务就交给了馆内的一位一等秘书做代办。   然而没过多久,这位一等秘书也受不了公使馆内这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愤而辞职,挂印封金,呃,没有金。   到现在,赵忠尧和陈慕武来到瑞典的这一次,负责让公使馆能够进行最低限度运转的,是公使馆内的一位三等秘书,雷炳扬。   在现在这个国际外交关系当中普遍没有大使的年代,公使就是一个国家派往另一个国家的最高使节。   公使下面是参事,参事下面是一等秘书、二等秘书,然后才轮到三等秘书。   这在民囯的外交职衔当中基本上处于最最低一层,在下面仅有一个随员,比三等秘书的职位更低。   今天来到晚宴现场,代表获奖人之一赵忠尧来出席晚宴的,也是瑞典公使馆中的这位三等秘书雷炳扬。   他可能是第一次出席如此规格的活动,浑身上下都展现出了一种肉眼可见的拘束感。   雷炳扬身上穿着的那一身整洁干净但又廉价的衣服,已经能算是他作为一国使节的最后尊严了。   雷炳扬身边坐着的,是英国驻瑞典的公使,阿瑟·格兰特·达夫爵士。   今天来参加晚宴的达夫爵士,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因为有爱因斯坦,一众物理学家们群星闪耀,二十世纪当之无愧地可以被称作是“物理学的世纪”,在本世纪初的头三十年里更是如此。   相应地,物理学也因为先后有普朗克、爱因斯坦、玻尔和陈慕武等一系列世界闻名的物理学家获奖,成为诺贝尔奖颁发的这几门学科当中最具有知名度的一门学科。   今年获得的物理学奖的三名物理学家当中,有两名都是英国人,剩下的赵忠尧虽然国籍不是英国,但他也是在英国的最高等学府剑桥大学里面接受的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才。   三位得主一老二新全都出自卡文迪许实验室,让达夫爵士脸上容光焕发。   这说明英国的教育事业很扎实稳固,能够源源不断地培养出人才来。   他又颇为自傲地把目光投向了今天前来参加晚宴的其他各国公使:德国大夫研究胆汁获得了化学奖,奥地利大夫研究精神病获得了生理学或医学奖,法国的一个哲学家获得了文学奖。   这些人获奖的含金量肯定是不如他们英国的物理学奖这么扎实,可好歹也都是欧洲的强国,学术研究氛围很浓厚,得奖是理所应当的。   最让达夫瞧不起的,是那边那个打扮的光鲜亮丽,但在礼节方面总是犯错误的乡巴佬暴发户,美国公使,利兰·哈里森。   他头油倒是抹了不少,还四处乱窜各种交际。   可是他们那个国家,今天可曾有诺贝尔奖获奖得主上台发言呢?   嘁! 第389章 128美国公使哈里森   大英帝国的落日仍然挂在天空,人们还能稍微从余晖当中感受到温暖。   故而英国公使达夫爵士,在出席本次诺贝尔奖晚宴的时候,毫不怯场,他大大方方地像个主人一样,可能是“直把斯德哥尔摩当伦敦”了。   达夫爵士可能是因为看那个美国的哈里森公使在会场上上蹿下跳有些不顺眼,觉得不入流还操着一股外乡口音的乡毋宁阿迪宁,在会场里扮小丑十分不爽,所以他装出了一副十分热情的样子,拉住身边的中囯驻瑞典临时代办雷炳扬,假模假式滔滔不绝地扯起有的没的来。   他这个时候完全不顾及自己是大英帝国的爵士,是英国在瑞典的公使,而对方只是远东孱弱中囯的一个三等秘书,两人在身份上有些很大的差距了。   “代办阁下,贵国这几年隐约有崛起的迹象,1924年陈慕武博士就率先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然后就是三年之后的今天,这次赵忠尧博士也第二次在奖章上刻上了中囯人的名字。   可喜可贺!”   “呃,多谢公使阁下您的称赞,但是不管是陈博士还是赵博士,他们固然都是我国的青年才俊,可是两个人的成功,排除掉自身的努力,也离不开贵国的剑桥大学,对他们的培养。   “依我看来,他们能够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是我们中英两国联合的结果,英国在这件事情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第一次出席这种重要场合的雷炳扬本来就紧张,面对达夫爵士这种热情的举动,他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雷炳扬只能唯唯诺诺地问一句答一句,他那局促地样子,更能反衬出达夫爵士“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   呃,樯橹并没有灰飞烟灭。   陈慕武没有坐在公使那边,否则的话,倘若他听清雷炳扬为了吹捧英国人都说了些什么话,肯定会变的哭笑不得。   怎么自己就是被英国人培养出的成果了?   如果当初来的不是英国,是德国,是法国甚至是荷兰、比利时、意大利,他陈慕武依然能够在物理学上取得成绩,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   但是没了他陈慕武之后,英国能不能拿到一个又一个诺贝尔奖,卡文迪许实验室能不能在因为经费不足而稍微沉寂之后再创辉煌,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达夫爵士对雷炳扬的回答,或者说是吹捧的彩虹屁很是满意,他忽然故意提高了声音,当着在场全部公使的面大声说道:   “代办阁下,就像阁下说的那样,不论是陈博士,还是赵博士,都是我们英中两国合作的典范。   英国和中国都是有着很长历史的国家,在这么多年的发展过程当中,积累下来了很深厚的底蕴。   “中国有人才,而英国有优秀的教育系统,未来我们继续合作,一定还能培养出更多的对世界对人类有益的物理学家科学家,而绝不会培养出那种脑子里除了赚钱什么都没有的金融投机者!”   达夫爵士的话说得越来越大声,直到最后恨不得都要喊了出来。   而在他话语最后点出来的金融投机者,则是暗搓搓地代指美国华尔街的那些金融家,以及越来越狂热的美国股市。   说到底,就是看美国公使哈里森在晚宴上的所作所为不顺眼,故意抬高英国的地位,从而达到暗地里贬低美国的效果。   这哪里是什么外交场合,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儿戏。   鹬蚌相争,得利的是渔翁,倒霉的是……   陈慕武。   美国公使哈里森又不是傻子,他当然能够听出来达夫公爵话语里那些讽刺的潜台词。   好在这位公使先生他本人的理智还在,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言语相激而血往上撞,失去理智同达夫爵士吵架。   说不定那个虚伪的英国佬,等的就是他自己这么做。   只要他做出这种举动,不就更能证明英国人嘴里说的话不虚,自己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人,而美国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国家。   哈里森干脆连反唇相讥的想法都没有,他直接端着酒杯离席,去了晚宴会场当中的别的地方。   诺贝尔奖得主的那一桌,是今天晚上全场的焦点,自己如果贸然走过去的话,那他的意图就变得很明显。   所以哈里森把他的目标定在了别人的身上,这个人就是曾经在三年前同样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陈慕武。   既然英国公使选择从中囯代办的身上下手,展现他那浓浓的优越感。   那自己干脆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直接攻略掉陈慕武好了。   “陈博士,晚上好!我是美国驻瑞典的公使,利兰·哈里森.”   在发展了黄帝星,并且接受了《时代》周刊的采访过后,陈慕武对美国的态度那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曾经明确表态过,不公正的《排华法案》一天不被废止,自己就将一天都不踏上美国的领土。   当然这也包括同样出台了法案排华的美国北方邻居和小跟班加拿大,虽然这个国家现在来说还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陈慕武从未主动跟美国的国家官员们打过交道,他认识的美国人数量也寥寥无几,不是物理学家康普顿,就是天文学家坎贝尔,都是学术研究圈子里面的人。   直面美国外交人员,对陈慕武来说还是第一次。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哈里森都已经亲自走过来当面打照顾了,虽然拿不准他心里想的和过来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但陈慕武总归要客气两句的。   “很荣幸能够认识公使阁下,不知道阁下今天晚上找我,是有何贵干呢?”   陈慕武一有回应,哈里森便很自来熟地在餐桌上放下酒杯,在陈慕武身边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陈博士,你或许不知道,在二十年前,当时年纪轻轻的我就已经是美国的外交人员,作为低等级的工作人员随着出使各国的公使们去过很多国家,当然也就当过邶京。   似乎是在1901年?我记不太清了。   “我对中囯这个国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里的人们质朴又勤劳,只是缺少对西方社会的一些接触而已。   “我觉得假以时日,这个国家一定能崛起,果然在二十多年以后,出现了你和今天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赵博士.”   哈里森的本意,是想打一打感情牌,通过说自己曾经去过邶京,来迅速拉进和陈慕武的好感。   只是的话语里充满了不自知的傲慢,若不是顾及到场合,估计陈慕武的眉毛早就要拧到了一块去。   什么叫“缺少对西方社会的一些接触”?   意思就是在此前的中囯人蒙昧不堪,是広东湾外的一声炮响,给中囯送去了先进的知识呗?   而且看对方的那个意思,他好像是把陈慕武的成功,大部分功劳都揽到了西方的教育和普世价值观上面。   而且最让陈慕武气愤的,是他在话语一开始提到的那个时间,1901年。   这个年份,如果是只看四位阿拉伯数字,那么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年而已,充其量可以说是人类进入到二十世纪后的第一年。   可如果把这个年份转变成中囯传统的年号纪年法,那么这一年就是大清光绪二十七年。   其相对应的干支纪年法,则是六十甲子当中的第三十八个,辛丑。   去年的时候,借助义和团之势向各个国家宣战的清朝廷有多风光,今年仓皇西狩的清朝廷就有多狼狈。   一直到李中堂和留守京城的各个王爷把这份晚清民囯史上赔款最多的不平等条约,和各国公使敲定了以后,带着光绪皇帝一直跑到了西侒的慈禧太后,才终于可以重新回到邶京来。   这一年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按照干支记年被称作《辛丑条约》。   而去年达到顶峰的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进邶京,则同样按照干支纪年,被称作“庚子之乱”。   相应地,《辛丑条约》当中承诺的赔款,就被称作“庚子赔款”。   最近若干年,美国和英国等各个国家宣布不再索要赔款,而把这笔钱用在中囯的教育事业上,这些留学经费的资金来源,就是几乎达到了天文数字的庚子赔款。   甚至直到二十一世纪,东南小岛上的另一个“清华大学”,依然能够每年都收到庚子赔款的支票。   美国公使哈里森,说他曾经在1901年作为美国代表团的随员去过邶京,那么肯定就没有任何意外,绝对是去参加有关《辛丑条约》的谈判的人员之一。   哈里森提及这段往事,或许是想表明自己和中囯很是亲近。   但放到陈慕武的心中他却不这么想,虽然明白美国公使的真实意图,可他总觉得哈里森举的这个例子,像是在羞辱自己。   所以陈慕武自然也就不想给他留情面,反正这里是瑞典,又不是美国。   就算他在这里把代表着美国政府脸面的公使哈里森给大骂一顿,使其颜面无光,难不成一直奉行着门罗主义孤立政策的美国政府,还会派出军队来,把让美国丢了脸面的陈慕武教训一顿不成?   “公使阁下,你的这种说法,恕我很难认同。   不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科学和技术都是没有国界的。   不能说是因为英国的牛顿爵士发现了运动学三定律,那么这三条力学最基本的定律就归属于英国,其他国家都不能使用。   “我们现在所使用的,每天都要看的报纸,其使用的造纸和印刷技术,都是被中国率先发明,然后被阿拉伯商人经过丝绸之路历经多年的时间送到了欧洲。   “包括远洋轮船上所使用的指南针,在世界上各场大战中带走了无数人性命的火药,这些也都是中囯人发明的。   “如果伱说我和赵博士都是因为接触了西方社会,才能取得今天这种成绩,走到今天这个地位。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如果没有东方的古老智慧,现在整个西方就都还处于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呢?”   哈里森万万没想到,他刚刚坐在公使的那一桌,面对的只不过是家道中落的英国大使的阴阳怪气。   但是上赶着来到了陈慕武这一桌,遇到的却是热脸贴冷屁股,比刚才更窘的窘境。   他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戳戳地愣在了原地。   半晌之后,哈里森总算找出来了一些应对办法。   “陈博士,我想请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要称赞中囯人的智慧,在短时间内就出现了两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我相信在未来,这一数量还会变得更多.”   他这句话倒是没说错,陈慕武听起来也觉得很舒服。   “所以,我请问公使阁下,你现在找到我,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其实哈里森的本意,是因为刚刚被达夫爵士阴阳怪气,所以想从陈慕武这里找回面子。   如果他能和被英国人吹捧到天上去的陈博士谈笑风生,那么就能展现出刚刚达夫爵士的嘲笑是那么苍白无力。   陈慕武突然问他有什么事情,又让哈里森愣了一下。   不过他这次的反应速度比之前更快:“陈博士,在来瑞典担任美国公使之前,我在美国担任的职务是助理国务卿。   “商务部长胡佛阁下曾经向柯立芝总统建议过,邀请您到美国去访问演讲,只是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实现。   “今天刚好在斯德哥尔摩见到了您,所以我就想替美国政府重复一下,之前对您访问美国的邀请.”   到现在,哈里森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今天在这场晚宴上他是丢了面子,如果能成功的邀请到陈慕武去美国,办成不管是柯立芝还是胡佛都没能办成的事情,最起码等他回到国内之后,能够挣到充足的面子。   “陈博士此前已经充分的表示了自己的想法,美国他是一定不会去的,哈里森公使阁下,我看在这件事情上,您还是别操心了.”   陈慕武还没张嘴,却有人已经抢先替他回应了这个邀请。   只是这人的英语水平堪忧,舌头有些捋不直。 第390章 129东亚人的大英雄   就算本这种穷鬼帝国主义,只能把少部分精英派出去留学,担任本国在各个国家外交官的人选更是优中选优,但他们的英文口音也实在不敢恭维。   陈慕武都不需要回过头去看这个站在自己身后说话的人的身高,只需要听他那个充满了纳豆风味的口音,就知道这个说话的人一定是本驻瑞典的公使,如果公使职位暂缺的话,最起码也是整个本驻瑞典公使馆中地位最高的一位。   等他转身回头望去,发现自己刚刚的猜测分号不差,这个说话的人一副东亚人的面容,身高却比陈慕武矮了一头还多。   他留着这个时期本人标志性的头发和胡子,还有那种和人见面时候点头哈腰的姿态,整个地球上除了本人,还有已经被本殖民奴化的吵嫌半岛上的吵嫌人,其他国家和民族的人是万万做不出来这种举动的。   在怒斥过米国驻瑞典公使哈里森之后,这个突然替陈慕武“出面”的本人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他脸上堆着笑容,甚至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他刚刚在米国公使哈里森提出来邀请陈慕武去米国访问的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替还没有表态的陈慕武拒绝了哈里森的邀请,其实是有赌的成分在的。   英国公使达夫爵士不喜欢这个在晚宴会上上蹿下跳的米国人,这位本人同样也不喜欢。   而且本人心中对欧米鬼畜这感情是又爱又恨,米国人尤甚。   “之前我和威尔孙教授还有考克罗夫特博士已经在英国公使馆中见过一面,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陈博士伱也在瑞典,就一直想着和你见上一面。   可以可以,发不出来“r”的音,只能把它读成“l”,这的确很本。   “您得奖的这个消息,让立本国内的len(人)们从上到下都很激动,因为这很有利地证明了,我们黑头发黄皮肤的东亚len(人),一点都不比黄头发蓝眼珠的欧米鬼……欧米白len(人)差.”   陈慕武觉得这个本公使应该和美国公使哈里森的目的大同小异,都是让自己能去访问他们的国家,并且办几场讲学活动。   不是说在有机会有时间的情况下么?   那哥们一直都没机会,没时间,你们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现在陈慕武逞一时之快,当着其他国家驻瑞典公使的面,把本公使永井松三和他背后的本整个国家都大骂一通的话,说不定这条消息就会通过新闻报纸的明面,或者是本外交部门的暗线,飞速传回本国内。   好在当时正赶上瑞典王储访问远东的中囯,并且还临时改变主意去了一趟本,让来不及准备的本人手忙脚乱了起来,无暇顾及陈慕武的访问邀请,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他们两个人来参加这场诺贝尔奖晚宴,应该不仅仅是简单参加一次外交活动而已,或许身上还带有一定的任务。   端着酒杯站起来之前,他还不忘遵守英国的绅士礼仪,和自始至终都没记住对方姓名的中囯临时代办打了个招呼。   然后在陈慕武还想着应该如何把永井松三应付过去,这位本公使又一次开了口:   他刚刚一直都在和中囯驻瑞典临时代办雷炳扬畅聊,看到哈里森栽了个大跟头,达夫爵士觉得终于到了自己要出场的时候,逼不能全让永井松三那个东亚人给装了去。   他甚至在心中都主动忽略了陈慕武直呼他姓名而不称呼“公使阁下”这一不礼貌的行为,还强行替陈慕武开脱,认为他这是因为不熟悉外交礼节才犯的错误,情有可原。   陈慕武的思路还是很清晰明了的,而且本公使永井松三接下来的话,很快就印证了陈慕武的猜想不错。   自己现在特意找陈博士说汉语,一方面是能快速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给没有风度的米国人上了宝贵的一课,告诉他们什么是风度。   在这方面做的最厉害的当属本人,他们在中囯的土地上建了许多座使领馆,名义上是保护本国侨民在华安全,但实际上情报工作才占了大头。   这位公使阁下话说的还挺诚恳的,没有傲慢地给陈慕武他们规定访问本的具体日期,而是说在有机会有时间的情况下。   于是陈慕武连忙切换成英语,当着哈里森公使的面,再次答应了永井松三的邀请。   后来的仁科芳雄,还有中间回国那一次,在途径苏连的时候见到的本驻苏外交官,都屡次三番地邀请过他对本进行参观访问。   “永井先生,幸会.”   陈慕武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陈博士,三年之前,您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这是我们亚洲len(人)获得的第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也是立本和中囯两个位于东亚的强国之间,获得的第一个诺贝尔奖。   得到了陈慕武肯定的回答,永井松三特别高兴。   “永井先生,如果将来我有机会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去我们的邻居本那里参观访问的.”   这个邀请了刚刚明明已经说了一次,只不过现在,永井松三把刚刚话语中所使用的汉语,换成英文又问了一遍。   他刚刚还被英国人嘲笑,现在又遭受了本人带来的打击。   “而今天,同样来自东亚的赵忠尧博士,又第二个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就更能证明我们东亚len(人)一点儿都不比欧米len(人)差.”   在此之前,陈慕武一直都会待在欧洲。   反正他也已经举家搬到了欧洲,下一次回国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是在那个戴着眼镜的麦克阿瑟太子对算本国民发表完“玉音放送”,在那位爱吃红烧肉的伟人当着几十万邶京市民宣布“中囯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之后。   “陈慕武博士様,久仰久仰。   陈慕武心中又对本公使永井松三找上自己的动机,做了一番猜测。   哈里森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青一块红一块紫一块,十分精彩。   看着永井松三和陈慕武谈笑风生,哈里森只好讪讪离去。   “不知道陈博士你这次来瑞典,是专门为了参加颁奖典礼而来,还是另有其他的公干呢?”   “当初您获奖的消息被公布以后,我那个时候刚好就在立本国内。   雷炳扬唯唯,他也决定借此机会去向刚刚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赵忠尧道贺,毕竟是自己国家的人,还在今年做了一件在国际上十分露脸的事情。   心中暴爽的不止有看米国公使不顺眼的本公使永井松三,还有英国公使达夫爵士。   和美国一样,今年的诺贝尔奖得主当中,同样也没有本籍的人选。   “在智力上,您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而在身体机能上,您又在奥林匹克的赛场上,连拿了好几块游泳金牌。   至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本人都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想法。   而本外交官甚至还学起了汉语,应该不是为了方便和中囯政府以及官员之间进行沟通,而是为了搜集情报,为日后的侵略野心做准备。   刚刚米国的那个公使哈里森说,自己曾经去过邶京,没挑明了是去参加《辛丑条约》的签订会议。   看着对方身上的穿着打扮十分正式,胸前还挂着英国和瑞典政府颁发的勋章——不出意外的话,瑞典的那一枚应该就是在明年将要颁发给陈慕武的瑞典皇室北极星勋章——,而且从刚刚开始一直和一个中囯外交官坐在一起,陈慕武觉得这个人应该是英国政府的代表。   陈慕武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一帮疯狗不太值得。   既然他说的八字没一撇,那陈慕武觉得也不用撕破脸皮,只需要含糊应付过去罢了。   毕竟本人可不比美国人,他抵制美国的《排华法案》,说这个法规一天不废除,自己就一天不登上美洲的土地。   虽然觉得本人的这个举动,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有些幼稚。   自己吃瘪不丢人,可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却没有吃瘪,两相对比之后很丢人。   本人邀请他去访问讲学,已经不止一次了。   陈慕武知道,这个人只想在其他各国驻瑞典公使面前争足面子,同时也狠狠打一下那个美国公使哈里森的脸。   他又害怕这一次陈慕武会答应米国人的邀请,所以十分着急地在陈慕武表态之前,就开始挑拨起双方的关系来。   本国内的那些人,除了像美国人那样对自己进行咒骂之外,说不定还会更加激进,把不能为他们所用的自己,列入暗杀名单当中。   “我谨代表大立本帝国,邀请您和赵忠尧博士,在li(日)后有时间的情况下,对我国进行一次访问,并举办几场讲学活动.”   “陈博士,我谨代表大本帝国,邀请您和赵忠尧博士,在日后有时间的情况下,对我国进行一次访问,并举办几场讲学活动.”   而面前这个小本,一张嘴又是一口在本人当中已经能算是很流利的中囯话。   所以他在听到永井松三的邀请之后,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说你们那个国家,颁布《排华法案》就颁布了吧,可是为什么要连同跟支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大本帝国国民,都要被一起排斥?   这个本人知道陈慕武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公共场合表明过他自己对米国的态度,也知道《排华法案》是陈慕武最痛恨米国的一个点。   公使这个工作,除了这一个国家在另外一个国家的最高代表之外,还要担任一定的情报刺探工作。   “陈博士,晚上好.”   但是,本人可比美国人要小肚鸡肠得多的多。   陈慕武连“公使阁下”这个尊称都懒得称呼。   因为已经在英国待了好几年的时间,刚刚听完了美式英语和式英语的陈慕武,听到了标准的英国伦敦正音,竟然还产生了一种终于再次听到乡音的亲切之感。   看着陈慕武望向他这边时候脸上的表情,本人觉得自己应该是赌对了。   听到陈慕武对自己的回应,这位永井松三很骄傲地看了米国公使哈里森那边一眼,意思是,那个人刚刚说自己曾经在邶京任职,却连几句汉语都不会讲。   “万幸你今天也来参加诺贝尔奖的晚宴,我们两个人才得以见面。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本人的地图,比国内的军用地图更为精密的情况了。   1924年陈慕武刚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就曾经被当时本记者在采访当中提到过。   但他也没有不配合的道理,再加上他也讨厌这个把去邶京签订《辛丑条约》,当做是和自己套近乎的资本的美国人。   为了表示和陈慕武之间的亲近,中年本人甚至还把自己说话的语言,从纳豆味的英语,切换到了同样带着纳豆味的汉语:   “鄙len(人)乃是大li()本帝国驻瑞典公使,永井松三。   很高兴,今天能在诺贝尔奖的颁奖晚宴上见到您.”   “立本全国上下,从几年以前就一直在期盼着能和我们东亚的大英雄见上一面。   “代办阁下,我要去和陈博士打个招呼,说几句话,请恕我暂时离开.”   “在立本,有许多青少年开始以您为榜样,决定好好学习或者是参加体育锻炼,争取未来能够像您一样为我们东亚增光添彩。   这种说法虽然会让被新闻媒体洗脑的美国人很不爽,可能会引来他们的咒骂之外,对陈慕武本人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虽然中囯现在是任人宰割的案板上的鱼肉,但是在这些列强眼中,中囯依然是很重要的一个国家,所以才源源不断地把年轻的外交官派到中囯去,为得就是让他们能够在得到历练同时,尽可能多地了解中囯的真实情况,事后攫取掠夺起利益来也就更加方便。   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还是很客气地打了招呼:“公使先生,晚上好.”   永井松三差点说着说着,就把心里的“欧米鬼畜”这个词语给说出来。   达夫爵士早就在斯德哥尔摩本地的报纸上,读到过瑞典王储将要和陈慕武一起建设一个瑞中学校,为两个国家培养文化交流的人才。   而且那张报纸上还特意注明,瑞典王储专门亲聘请了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博士,来到学校担任物理学教师。   达夫爵士看似不经意地向陈慕武打听他在瑞典这边有什么事情,其实就是纸上写的内容是真还是假。 第391章 130修道院的外交官   美国公使哈里森、本公使永井松三和英国公使达夫爵士轮番前来拜访,让陈慕武今天在参加诺贝尔奖晚宴的时候,看了一出好戏。   不管是美国人还是本人,上来的时候最起码都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跟陈慕武自报家门。   只有英国的这个达夫爵士,他的身上有一种英国人特有的傲慢,似乎是觉得陈慕武作为英国剑桥大学培养出来的学生,理应当在来到瑞典之前就打听清楚瑞典这边的情况,这其中自然就包括英国驻在瑞典的公使姓字名谁。   尤其是刚刚才一见面,陈慕武就直接对他称呼公使阁下,更是让达夫爵士对此产生了误会,让他觉得陈慕武应该知道自己是谁。   所以达夫爵士也就没再多做自我介绍,直接向陈慕武提出了他的问题,那就是瑞典报纸上所说的,在斯德哥尔摩近郊新建立的那座王子学院,是不是向陈慕武发出了任职邀请,请他到天寒地冻的北欧,出任教授这个职位。   虽然陈慕武不知道英国公使向他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其背后的真实动机是刺探情报。   但他本人不愿意过多透露自己在斯德哥尔摩的行程,力争把回旋加速器的建造工作,保密程度提升到最高级。   所以陈慕武的回答故意含混不清,模棱两可:“只不过是报纸那些新闻媒体在以讹传讹罢了,真实情况是我前段时间在比利时参加了物理学家出席的索尔维会议,在离开英国出发之前,我就收到了好朋友瑞典王储阁下的邀请,让我借此机会顺便到斯德哥尔摩同他见上一面。   “所以在索尔维会议结束之后,我就来到了瑞典,和几年未见的朋友相见,顺便帮斯德哥尔摩这边的大学里安装一台用于微观物理研究的粒子加速器而已。   “这次来到瑞典,并不是为了担任任何教职,一方面是因为朋友之间的私情,另一方面也和生意上的事情有关。   “公使阁下你可能不知道,对外安装粒子加速器是我们卡文迪许实验室今年的重点项目之一,也是一项重要的经费来源.”   外交人员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他们接受的就是政治方面的培养,对科学尤其是这个年代当中最热门的物理学,了解程度其实不够深。   就好比现在的上流社会当中的人物,每个人都能聊上两句相对论。   但倘若你继续向他询问,相对论究竟是什么,那么十个人里有八九个都不能再说下去,剩下的一个人能够讲出来的,估计也只是“美女与火炉”那个无聊的和相对论之间的关系少得可怜的段子而已。   陈慕武也一样,他不过是在交谈之中简单地讲了几句什么是微观物理学,什么是粒子加速器,达夫爵士就已经听得不知所云,云里雾里了。   尤其是在话语最后,陈慕武还搬出来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既然剑桥大学的官方都同意这件事,那看来瑞典报纸上所说的那些新闻确实不实,没什么必要把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整理成情报向他的上级英国外交大臣汇报了。   觉得自己得到了满意答复达夫爵士点了点头,问完了他所谓的正经事,这位英国公使先生,才开始向陈慕武祝贺,恭喜他指导的项目中,有人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他还邀请陈慕武去他的那张桌子上一同参加晚宴,甚至还违心地说有更多的物理学上的问题想要向陈慕武请教。   但达夫爵士的真正意图,只不过是表现出一种自己和陈慕武谈笑风生的情况,然后让周围来自世界各国的其他同行,对他表示羡慕而已。   于是在诺贝尔晚宴的餐桌上,陈慕武终于见到了民囯驻瑞典公使馆当中的最高官僚,也就是担任临时代办的三等秘书,雷炳扬。   就像他不知道民囯驻比利时的公使是谁,不知道英国驻瑞典的公使名字一样,他也不知道民囯在瑞典的最高话事人是谁。   陈慕武不想和国内政府那边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只不过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罢了。   又有中囯同胞获得了当今世界上学术研究的最高奖项,雷炳扬高兴归高兴,但是在瑞典的惨淡经营,又让他心事重重。   外交官员的圈子当中一直流传着一个神话,那就是只要能够拍好陈博士的马屁,那么升官发财就不是梦想。   你看那个朱兆莘,在英国代办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好几年,拒不履职而在国内遥领的英国公使人选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他就如何都不能再更进一步。   结果朱兆莘白白捡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陈慕武,只不过是让对方往国内美言了几句,他就顺利地得到了晋升机会,从一等秘书衔的英国临时代办,直接变成了去意大利担任公使,跳过了参事这个职位,外交官衔一下子升了两级。   在欧洲的这些民囯外交官员们,无不对朱兆莘的升迁速度眼红,他们只恨为什么陈慕武当初去的不是自己的那个国家,又恨在当地的留学生,为什么只会吃喝玩乐当公子哥儿,不能再出现一个像陈慕武这样的狠人。   大家都处心积虑地希望能找找关系,最好是往英国公使馆那边调职。   或者是期盼陈慕武能够离开英国,去往他们所在的国家。   他们也一定比朱兆莘更会拍马屁,务必要让陈慕武在当地过得舒舒服服,从而好向国内的外交部替自己美言几句。   雷炳扬虽然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三等秘书,但是外交圈子当中的这些神话,他还是略有耳闻。   现在,这个被传得玄之又玄,能够让人升官发财的禄星陈慕武就出现在面前,但是雷炳扬却一点儿想要跟他交好的意思都没有。   他觉得朱兆莘只不过是赶上了好时候,在邶京政府还没彻底倒下之前,结识了陈慕武而已。   他虽然升迁到了意大利公使的这个职位,可结果又如何?   驻欧公使讨薪团的构建,他比谁都更起劲,而且还亲自担任了这个讨薪团的团长。   现在国内的政府连国外使领馆的经费,和外交官的工资都发不起,就算自己能让陈慕武美言几句,让他去担任驻欧洲某国的公使,甚至是一步登天,直接担任外交部长,不发工资又有什么用?   瑞典的前任公使曾宗鉴,不也曾经是从外交部次长这个位置上降下来的吗?   他虽然在瑞典任职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可是雷炳扬却听这位公使大人吐槽过不知道多少次,国内的外交环境有多不堪,每天都有洋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找上门来,而他们的处理方式也只能每次都垂头丧气,从来不敢跟洋人大小声,更别说硬气一回了。   雷炳扬出身于外教世家,他的父亲雷补同在清朝时候担任过外务部右丞,还曾经来到过欧洲,担任出使奥匈帝国大臣这个职务。   一开始进入到外交部的雷炳扬,还为自己能够继承父亲衣钵,和他从事同一种职业而高兴。   但是见识到民囯政府的腐败,和国外的真实情况之后,雷炳扬就越来越心灰意冷。   他甚至都想向外交部的另一位前辈陆徵祥学习,干脆就此退出外交行业,也随便在欧洲找一家修道院,从而遁入空门好了。   陆徵祥,是中囯近代史当中绝不可能跳过的一个名字。   他的名字一般都和1919年在法国巴黎凡尔赛宫举行的巴黎和会捆绑在一起。   虽然在那次会议上,顾少川说出了那句十分经典又掷地有声的“中囯不能失去山东,正如同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泠”,从而让他在国内外名声大噪,甚至一百年以后的历史课本上也印着这句话。   但是那次民囯派出参加巴黎和会的代表团中,顾少川不过是团内的一个副手,代表团的正团长,就是雷炳扬心中所想的那位前辈,陆徵祥。   迫于国内的压力,拒绝在和约上签字的那个人也是他。   陆徵祥的人生,在民囯的一众外交官当中,不可不谓传奇。   他在清朝时期就曾担任过出使荷兰和俄国的大臣,民囯之后又曾任过外交总长、国务总理和国务卿等职位。   他娶了一位比利时妻子,率团参加了巴黎和会,又担任过驻瑞士的公使。   经历了种种的职位变更,让陆徵祥同样像雷炳扬一样心灰意冷。   所以他在今年,也就是1927年,宣布彻底退出外交界,进入到了比利时的一所天主教隐修院,彻底成为了一名苦修的天主教信徒。   陆徵祥的外交官生涯可能走的不太顺畅,他的外交活动一直都为人所诟病,许多人都认为他应该为民囯初年的重大外交失败而负责。   但是他在人生后半段的修士之路,倒是还挺顺风顺水的。   成为修士的八年之后,在1935年,他就晋升成为了司铎,还差一点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中囯的首位枢机主教。   1946年,陆徵祥还被罗马教廷授为圣伯铎禄修道院荣誉院长,并最终在这个位置上过完了他的一生。   对于雷炳扬的悲观,以及他想要逃避的心情,陈慕武完全不知情。   他只是感觉到这位中囯公使馆当中的临时代办,好像不像其他人那样伶牙俐齿,是一个问一句答一句的被动型。   所以在诺贝尔奖晚宴的餐桌上,陈慕武基本上全程都在和英国公使达夫爵士互动,听他针对科学还有一些“高谈阔论”。   等晚宴最终结束的时候,跟同一张餐桌上熟悉的不熟悉的公使们告了别,陈慕武想的是去和今天同样来参加晚宴的瑞典王储打声招呼,聊几句天,交代一下这段日子里他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里都干了些什么。   他觉得瑞典王储一定会对自己在瑞典的所作所为感到好奇,如果今天不说的话,之后不论是王储殿下亲自登门拜访,还是邀请他到府上做客,都是很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然而陈慕武刚要动身,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雷炳扬终于借此机会开了口。   “陈博士,请、请留步.”   “雷代办,有何指教?”   陈慕武起初不以为然,觉得雷炳扬叫住自己,可能就是像在比利时的王景岐那样,邀请自己有时间去公使馆参加晚宴。   但是王景岐那次同样也给他打了个预防针,在分不清对方的政治派别情况下,陈慕武一定不会贸然前往。   他才不想让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给南边的那一派站台——虽然北边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陈慕武在心里面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说辞,可没想到雷炳扬再次开口,却说了一段让他感到颇为意外的话:   “陈博士,刚刚听您在话语中说,您和瑞典的王储殿下关系莫逆。   “我想,能否请您帮一个忙,帮我们驻瑞典的公使馆,向瑞典政府那边暂时借一笔经费如何?   “从两年前的1925年底开始,公使馆就没再拿到过国内外交部送来的经费,别说是我们工作人员的工资,现在公使馆继续运行下去都已经十分困难了.”   一直都是陈慕武四处向别人化缘,现在有人化缘化到他的头上,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公使馆没经费这件事,他不是第一次听说。   就像雷炳扬话里说的那样,从1925年底,朱兆莘就一直在英国伦敦向他抱怨这一点。   但是陈慕武没想到,雷炳扬和自己第一次见面,上来就开始哭穷,而且还想把手伸向瑞典政府那边,向他们借钱来度过公使馆的财政危机。   就算瑞典那边愿意借钱,陈慕武依然觉得这件事挺丢人的。   而且假如真的借钱的话,未来这个事情或许会成为瑞典当地人攻击他的理由之一。   陈慕武有钱在斯德哥尔摩开学校,进行文化方面的殖民。   他国家的公使馆却没钱运转,必须向瑞典政府借钱才行。   陈慕武不想给别人留下这个口实,所以他想了想之后向雷炳扬询问道:“伱们那里现在缺多少钱?如果数额不多的话,我直接借给公使馆吧?” 第392章 131又是一年圣诞节   “陈博士,”听到陈慕武的承诺之后,雷炳扬很感动也激动,他有些语无伦次,“感谢,十分感谢您!你这真是帮了我们公使馆的大忙。   请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您写好欠条,等以后有了钱,就会第一时间把这笔钱给还回去的。   我雷炳扬说到做到!”   陈慕武脸上笑了笑,心中则是毫无波澜。   他这钱借出去之后,根本就没打算再往回收。   是不想吗?   不是,是陈慕武一开始就知道,这笔钱基本上是要不回来的。   就算像这位驻瑞典的临时代办所说,他给陈慕武打一个欠条。   可是,对方不还款的话,光有欠条又有什么用?   难道说陈慕武还能从欧洲杀回国内,拿着欠条去向外交部,向北洋政府索要他的欠款不成?   还有另外一点,就是北洋政府马上就要倒台,南边那个秃子会不会承认这笔欠款,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之所以阻止雷炳扬向瑞典政府借款,就是为了让中囯在国外的面子稍微好看一点儿。   毕竟他以后很可能会长时间生活在瑞典,总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天天拿这件事来戳他的脊梁骨。   总而言之,他这更像是一次破财免灾。   陈慕武这次来瑞典,根本就没带多少钱。   而且现在没有银行的磁条卡,没有visa和万事达,没有支付宝和微信转账,就算陈慕武有的是钱,是一个身价好几万英镑的小富豪。   他虽然答应了雷炳扬的借款,可是去哪里能够快速地筹集到这笔钱,还是一个问题。   让他返回英国去给雷炳扬拿钱,肯定不太现实。   那么直接开口,和瑞典王储或者是小马库斯借钱呢?   陈慕武又觉得有些不妥。   这样一来,依旧是跟瑞典方面借钱,只不过是借款方从中囯驻瑞典公使馆变成了他陈慕武,而出借方从瑞典政府,变成了他的两个朋友其中之一而已。   好在陈慕武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这笔钱的资金来源。   今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奖金,总共是不到十三万瑞典克朗。   因为是三个人共同获奖,而获奖理由又是两个不同的理由,所以发明了云雾室的威尔孙从中拿到了一半,也就是六万多瑞典克朗。   剩下的另一半由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平分,他们每个人也都能拿到三万多瑞典克朗。   陈慕武盯上的正是这笔钱,他打算跟人借一下诺贝尔奖的奖金。   威尔孙教授那边不太好开口,因为他早在陈慕武到达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就已经发明了云雾室。   他的这次获得诺贝尔奖,只能说稍微和陈慕武有一些关系,但不多。   剩下的两个人则全都是在陈慕武的指挥下建造成功的粒子加速器,陈慕武跟他们借起钱来,没什么心理负担。   考克罗夫特已经成家,而且今年似乎还添丁进口,生了一个孩子。   陈慕武没向他开口,而是任凭他在支领到奖金的第一时间,就把这笔钱汇到家里去。   他开口借钱的是剩下的那一位获奖人,目前来说还是孤家寡人的赵忠尧。   赵忠尧在英国没有家事,而把奖金汇到国内的话,光是手续费就要支出一大笔钱。   所以他也只是从诺贝尔奖评委会那里拿到了一张写有奖金数额的支票,打算和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忙完回旋加速器的建设之后,在离开瑞典之前把支票兑换成等值的英镑就好。   陈慕武盯上的就是这笔奖金,反正这段时间赵忠尧在瑞典,没有任何需要花钱的地方。   所以在听到陈慕武的借钱请求之后,赵忠尧很快答应了下来,把全部的三万多瑞典克朗奖金悉数奉上。   这样一来,等离开瑞典回到英国以后,陈慕武直接还给赵忠尧两千多英镑就好。   他们之间的借还款,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还能为赵忠尧节省一笔在瑞典银行用瑞典克朗换英镑时所产生的兑换手续费。   陈慕武在拿到了赵忠尧借给他的支票之后,第一时间就给中囯驻瑞典公使馆打了电话。   雷炳扬亲自上门来取,又是对着陈慕武说了很多千恩万谢的话语。   虽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还要应瑞典各方面的邀请,以新科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身份,去给各行各业的人士们做几场讲座。   但对陈慕武来说,诺贝尔奖颁奖典礼这件事情已经全部结束,他又可以回到斯德哥尔摩市近郊的王子学院的那间物理实验室里,继续他的回旋加速器的研制工作。   因为有瑞典王储和小马库斯那边的出面,瑞典这边的工厂效率都很迅速。   在诺贝尔奖晚宴结束后的几天之内,陈慕武他们就收到了此前向工厂定制的玻璃罩。   至此,这台回旋加速器模型的所有材料全都准备就绪。   接下来的工作,便只剩将他们全部组装在一起,看这个模型能否顺利运转,在电场和磁场当中转圈圈的粒子,能否被机器成功加速。   回旋加速器模型的组装工作,甚至比乐高还要简单。   对了,说起乐高,这个来自瑞典邻国丹麦的玩具厂商,现在还没有出现,要等到五年之后的1932年。   这家靠着小孩子玩儿的积木,在未来风靡全世界的积木厂商,也是一台赚钱的利器。   陈慕武觉得有必要和小马库斯说一说有关进军儿童市场的计划,反正丹麦和瑞典虽然是邻国,但是历史上的交锋一直不断。   那个和丹麦首都哥本哈根隔海相望的瑞典城市马尔默,一开始本来就是丹麦的领土,只不过后来在战争中战败,被割让给了瑞典。   这下子让瑞典再去抢一个丹麦的国民品牌,陈慕武心中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如果建造好了这个儿童玩具厂,将来还可以生产魔方,以及其他的儿童玩具,从而深耕儿童市场这片广袤的蓝海。   就连营销策略,陈慕武都已经替小马库斯想好了。   只需要照搬照抄沃尔沃,说这些玩具都是瑞典王室在王子和公主小时候对他们进行智力启蒙的益智玩具。   大不了再请瑞典王储的那个女儿,被誉为欧洲王室最漂亮的公主英格丽德公主出面,为这家玩具厂商做代言。   陈慕武就不信那帮有的是钱,但是没什么底蕴的美国人不会为此疯狂。   他们一定会挥舞着手中大把的钞票,把百货公司柜台上刚上市的儿童玩具新品抢购一空,让自己家的孩子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瑞典的王室教育工作。   陈慕武觉得自己完全就属于良心商人那一款,乐高玩具的唯一安全隐患,可能就是儿童容易吞服那些手指头大小的积木块,从而造成窒息。   但是和神经大条的,把盖革计数器和放射性元素装到玩具礼包里,让那些小孩子们打小对物理感兴趣的美国玩具厂商们相比起来,陈慕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活菩萨。   陈慕武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靠谱,他决定再找个时间把乐高积木的设计图画出来,然后向小马库斯那边说说自己的新想法。   只要玩具厂能顺利建成并投产,开始在瑞典国内、欧洲大陆和美国盈利的话,那么王子学院就能再多一笔资金来源,日后超越美国的大学,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学校也说不定。   在玩具厂这件事仍旧八字没一撇的时候,陈慕武已经开始在王子学院的物理实验室中,开展了积木搭建的工作。   首先是为从乌普萨拉大学好不容易借来的放射性粒子源,安装一个机械的开关,以便于能够控制粒子的释放与否。   然后再调整好位置,把粒子源放置在d型盒的中心处,在两个d型盒平行的两端加上交变电场,又在仪器的上下方安装固定好永磁体,将其当做恒定磁场的来源。   剩下的就是,把威尔孙教授从英国带过来的那个云雾室,连接到粒子预定的出射位置上。   到目前为止,整个回旋加速器的模型基本上已经组装完成。   最后一步,是用那个刚刚送达的在瑞典工厂中定制的玻璃罩子,把上面的一切零部件全部都罩起来。   在各个缝隙处涂抹上大量的凡士林,防止存在任何泄露。   再在玻璃罩子上预设好的孔位位置,连接一台真空泵,让这台回旋加速器的模型,处在一个真空的环境当中。   至此,整台回旋加速器的模型已经彻底组建完毕。   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接通电源,启动机器,验证这个模型能否把粒子源当中的粒子加速,从而验证陈慕武提出来的那个回旋加速器的理论模型是否可行。   陈慕武当然是知道他的理论没问题的,可他还不得不这么做,为的就是能够成功说服别人。   小居里夫妇这么多天来一直都留在王子学院的物理学实验室,陈慕武只是途中出去了一天,参加了诺贝尔奖的颁奖晚宴。   到现在,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也结束了他们在斯德哥尔摩的全部宣传、演讲和采访工作,重新回到了实验室里。   五个人围着一个半径十五厘米,就算加了一个玻璃罩子,也没有一平方米的回旋加速器,期待着第一次实验能够顺利进行,并且取得成功。   陈慕武首先接通电源,让两个d型盒之间产生交变电场,用以对粒子进行加速。   然后再打开机械开关,让阿尔法粒子从放射源当中出射,一次又一次的经过交变电场的加速,然后又一次又一次的在d型盒当中做着圆周运动,周而复始,阿尔法离子的速度也随之越来越快。   阿尔法粒子所做圆周运动的半径越来越大,到最后,终于在d型盒的边缘出射,进入到早就准备好了的云雾室当中,并在此处被拍下轨迹照片,用以计算经过回旋加速器加速后的阿尔法粒子,最终携带有多少能量。   因为已经提前预见了各种可能性,所以这个对回旋加速器模型进行检验的实验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差错。   照相机也成功拍下了出射的阿尔法粒子轨迹底片,陈慕武关闭放射源,停止回旋加速器的供电,他们第一阶段的实验在此告一段落。   经过一番简单的计算,利用这个半径十五厘米的回旋加速器模型,可以把阿尔法粒子的能量加速到几十万电子伏特。   虽然这个数值,甚至都比不上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那台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两者之间的加速能量差了一个数量级。   但要知道,在斯德哥尔摩建造的这台回旋加速器模型,其半径只有十五厘米。   如果将来把半径扩展到五十厘米,扩展到一米、五米甚至更大的数字,那么能把粒子加速到什么程度,那个数值太美,美到有些让人不敢想象。   就算加速到最后,因为粒子速度太快,会产生相对论效应,但最终粒子被加速到的能量,一定会比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要大的多。   而且陈博士早就针对加速器的相对论效应,提出了他设想的改进办法。   他提出来让交变电场的频率,随着粒子圆周运动的速度进行同步,虽然这一点在实际操作当中比较难实现,但不失为一种解决相对论效应的好办法。   不过同步回旋加速器,对目前这个情况来说还太过久远。   现在只需要把回旋加速器的半径,从十五厘米提高到五十厘米,就能让出射的粒子能量达到百万电子伏特数量级,从而超过在今年一年当中,陆陆续续出现在世界各地大学的物理实验室里面的那种静电式粒子加速器。   在场的五个人当中,有四个人都十分激动,只剩下一脸云淡风轻的陈慕武。   通过这个模型,成功证明了回旋加速器的理论是准确无误的,他们几个人此行来到斯德哥尔摩的任务,在1927年年底就已经基本完成。   接下来就只剩下等到明年的时候,在王子学院里建造一台真正可以投入使用的回旋加速器,作为庆祝王子学院投入使用的一项献礼工程。   诺贝尔奖颁奖是在12月10号,诺贝尔的忌日。   等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忙完在斯德哥尔摩的一系列工作,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月中下旬。   小居里夫妇和考克罗夫特都是欧洲人,对他们来说,圣诞节可是一年当中的头等大事。   所以在回旋加速器的模型验证通过以后,这三个人分别告辞离开瑞典,要回到英国和法国去过圣诞节。   此刻在斯德哥尔摩,就只剩下在明年新年等着领取皇家北极星勋章的陈慕武,以及对圣诞节这个西洋冬至不怎么感兴趣的赵忠尧两个人。 第393章 132热热闹闹中囯年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圣诞就是年。”   过完圣诞节和元旦,时间就不停歇地进入到了1928年。   瑞典的授勋仪式,在地点选择上面要比诺贝尔奖更为隆重,不再是万年不变的斯德哥尔摩市政厅,而是直接来到了瑞典国内名义上的最尊贵的地方——瑞典皇宫。   陈慕武换了一身打扮,是在这几天的时间内赶制出来的瑞典传统贵族服饰,和燕尾服的制式类似,但又稍微增加了一些小的改动。   中囯驻瑞典的临时代办,三等秘书雷炳扬今天再次作为中方的代表,出现在了瑞典皇宫的授勋仪式当中。   不过他今天脸上的表情,和多半个月前参加诺贝尔奖晚宴那次完全不同,五官当中发自内心地流露出一种问题解决了舒展。   在授勋仪式之前,陈慕武已经把兑换好了的三万多瑞典克朗,还从他那里收获了一张写有雷炳扬被人签名和盖有驻瑞典公使馆公章的欠条。   陈慕武对于这张价值两千多英镑的欠条,并没有过于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   他还是那个观点,认为这张欠条最终兑换成现金的可能性不大,他更有可能的是学一下孟尝君手下的那个动不动就弹剑唱歌的冯谖,一把火把那些还不上账的欠条给烧成灰烬。   虽然在斯德哥尔摩的这两三个月里,他和好朋友瑞典王储之间打得火热。   但这还是陈慕武第一次亲眼见到瑞典王储的父亲,也就是瑞典的国家元首,国王古斯塔夫五世陛下。   按照中囯的年龄计算方式,在过了阳历新年之后,这个穿着一身戎装的老头儿,就已经年满七十岁。   但他本人依然精神矍铄,自身高贵的地位也让他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英气。   作为瑞典国王皇家六翼天使骑士团当中的一员,皇家六翼天使勋章这种瑞典国内最高等级的勋章,是由瑞典国王本人亲自颁发并为其大绶的。   至于次一等的皇家北极星勋章,还有其他以皇室名义颁发的各种勋章,我问一下出面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   他会照本宣科,对着名单念出来今年被授勋的人员的名字。   至于那些人的勋章,则是另由其他的礼仪官员进行颁发。   授勋仪式结束之后,照例是在瑞典皇宫举办的晚宴。   皇家晚宴基本上都是注重仪式而不注重味道的,不论中囯还是西方都是如此。   清朝皇帝隔三差五就把祭祀所使用的胙肉分给亲王、阿哥和大臣们,美其名曰是想把从神祇和上天那里祈求来的好运和福气,散播给群臣,从而做到与民同乐。   可是这种胙肉名字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实际的做法不过是把猪肉切成大块,放到什么调味品都没有的大锅中煮熟而已。   不光是白煮肉,而且肥肉居多。   还有就是经过祭祀之后,这些被白水煮熟的肥肉早就已经凉透。   又凉又肥又腻,又没什么滋味,大臣们还必须要当着皇帝的面把其全部都吃下去。   这种胙肉根本就不像是来自九五至尊至高无上的赏赐,而是更像是一种刑法。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到后来每次再来到皇上分发祭品的时候,有经验的大臣们都会提前把朝服的袖子用盐水打湿,我都偷偷藏好几块卤汁好了的豆腐干,赋予这块肥肉一些滋味,让自己能够勉强下咽。   瑞典皇宫里面这场授勋晚宴,比清朝的胙肉稍微强上一些,但是强的程度很有限。   因为要准备多人的食物,所以端上去的菜品大多数是冷盘。   这在寒冬腊月,还是地处天寒地冻北欧的瑞典,对参加宴会的人的肠胃来说,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这让陈慕武在结束了授勋晚宴,回到位于王子学院附近的驻地之后,不得不又亲自动手,给自己加了个小灶。   如果换做是一百年之后,他肯定会给自己煮一包方便面就拉倒。   然而现在这个时代连方便面都没有,他自己动手做的都是一些不太方便的东西。   可惜地处高纬度的瑞典,不是能够大量生产小麦的国家。   否则的话,陈慕武绝对会告诉小马库斯,让他的家族再投资兴建一家食品厂,专门生产方便面这种食物。   那不但是懒人们的福音,说不定也可能在二战中被其他国家采购当成军粮,从而狠狠发一笔战争财。   唯一怕的就是美国人剽窃了方便面的技术,在更加远离战火的北美建立起工厂。   美国本身就是农业大国,小麦以及面粉的产量,不知道要比瑞典高出多少倍。   而且他们国内还有比较成熟的食品工业体系,一旦这台资本主义机器全力运转起来,就算瑞典举全国之力,都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领完了瑞典的皇家北极星勋章,眼看着时间已经进入到了一月中旬,也就要到了陈慕武和赵忠尧离开斯德哥尔摩的时候。   有了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制作粒子加速器的经验,在圣诞节前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因为众人的离开而摆烂,而是手搓出了一个将来会用在回旋加速器当中的粒子源。   他们总不可能一直都使用天然放射性材料,把放射出来的阿尔法粒子,当做唯一一种被加速的粒子。   质子和氘原子核依然是被加速然后轰击其他靶粒子的首选材料,陈慕武还指望着用这台回旋加速器做成功的第一个实验,就是把人们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的第四十三号元素给找出来。   等到那个时候,陈慕武发现了氢的两种同位素氘和氚,发现了人工合成的第一种人造元素。   手握这些轰功绩,如果还是依旧不能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话,那他可就要……   ……就要继续努力,干脆把超铀元素也搞出来算求。   临行之前,陈慕武还亲自去了一趟乌普萨拉大学,归还了一个多月之前从这里借走的天然性放射源。   他在这个学校实在是没有什么熟人,本来是不想亲自跑一趟的。   可是陈慕武又害怕假如把这种放射性极强的物质都付给其他人的话,很可能因为对方不知道危害,遗失而造成环境污染,从而导致严重的后果。   陈慕武不想成为千古罪人,更不想以后被大脸盘子姐指着脊梁骨骂大街,所以还是选择亲自跑了一趟。   ——他就是这么贴心的一个人。   陈慕武走前,又和瑞典王储还有小马库斯分别见了一面。   对于前者,他说请王储殿下放心,自己只不过是回英国去过一个年,很快就会再回来。   而对于后者,陈慕武则开始以权谋私。   他问这个在瓦伦堡家族当中负责和哥德堡那边的沃尔沃汽车厂对接的小马库斯,能不能给他生产一辆特制的右舵沃尔沃小轿车,然后再帮忙通过海运运到英国去。   就在去年,陈慕武给卡皮察买了一辆奥斯汀轿车作为他的新婚礼物,并在把这个礼物送出去之前,自己上手开了几次。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习惯走路和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陈慕武,在开过这个年代的汽车之后,逐渐找到了驾驶的乐趣——只需要把这些崭新的汽车,当成未来的老爷车就可以。   只是英国市面上的汽车,基本上没有他喜欢的款式。   所以陈慕武才想到了这个点子,利用自己跟沃尔沃这边的关系,搞一些特权定制出来。   而且他理由还说的特别冠冕堂皇,之所以要定制符合英国驾驶习惯的右舵车,不是为了他陈慕武享受。   而是要利用他自己在英国的名气,给沃尔沃这个新兴的北欧汽车牌子打打广告做做宣传,以便于将来能够更好地打开英国市场。   这个要求其实对小马库斯这种富家子弟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甚至还带有一些开玩笑的意味问陈慕武,需不需要干脆送给他一个沃尔沃车队,用以在今年结婚的时候接新娘子。   “如果真能这样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陈慕武是真觉得对方在开玩笑,所以也以一种嬉笑的口吻做出回应。   陈慕武和赵忠尧最终还是离开了斯德哥尔摩,他们没有选择乘坐蒸汽轮船,经波罗的海进入北海,然后直接抵达英国——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但是陈慕武对北海这片海域依然是心有余悸——而是选择原路返回,经欧洲大陆,横渡英吉利海峡,在农历的小年之前,登上了英国的土地,回到陈慕武位于伦敦的家里面。   赵忠尧没有执意地返回剑桥,而是在一番客套的推辞之后,就答应了陈慕武的邀请,到他的家里面做客,毕竟年要大家一起过才热闹。   到家之后,陈慕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赵忠尧去当地的银行新办了一个账户,把两千多英镑的诺贝尔奖金转到了这个账户里,还清了因为要资助中囯驻瑞典公使馆而带来的欠款。   然后他又给剑桥那边拍电报,邀请留守在学校的其他几位中囯学生,一并到自己在伦敦的家里面过年。   从剑桥大学来到伦敦的客人,远比陈慕武在电报上面邀请的人名单要多得多。   除了王淦昌、吴大猷和陈省身这三位被陈慕武从国内带到剑桥大学来的中囯留学生,跟过来的还有指导这些学生学业的拉姆塞和卡皮察。   新婚燕尔的后者,还带上了他的妻子安娜。   而安娜来到剑桥大学之后,又结识了一位闺中密友,艾琳·玛丽·福勒。   ——她不仅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当中唯二搞理论研究的数学系教授福勒的妻子,更是实验室主任卢瑟福的独生女。   所以原本只是打算邀请来三个客人的陈公馆,在农历新年当中足足迎来了将近十位客人。   好在他们家租住的这间属于蒙塔古的房子足够大,大家得以热热闹闹的地共同度过了一个戊辰新年。   除了跟着女儿和女婿,到他最好的学生家里面凑热闹的卢瑟福有些不太高兴,因为到了陈慕武家中之后,他这个越来越叛逆的学生,不让他在房子里面抽烟。   好在卢瑟福的郁闷,很快就因为注意力得到了转移而消失不见。   在得知这个留着大胡子身材健硕的白人硬汉,就是自家小儿子婚礼上的证婚人之后,陈老太太和她的这位同龄人亲切地交流了起来。   当然,这两个人一个讲汉语,一个讲英语,还是少不了和他们的关系都很亲密的陈慕武夹在中间做翻译。   在师长面前表现得很乖巧的陈慕武,一会儿把他母亲谦虚客气,骂自己儿子不成器的话翻译成英文;一会儿又把喜欢直白表达个人感情的卢瑟福称赞自己的话翻译成中文。   这样一来一回来来回回,好悬没把陈慕武自己搞成精神分裂。   卢瑟福还很委婉地询问,陈老太太在英国是否还住的习惯,这里的冬天比起仩海来是不是很寒冷。   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以后,卢瑟福又继续以闲聊的形式,介绍起欧洲的情况,说在欧洲北方,还有比英国更冷的地方。   起初陈慕武翻译的时候不以为意,他觉得这只不过是两个长辈在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打发无聊的过年时光而已。   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有电视,更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在伦敦这种异国他乡,收音机上甚至都没有用中文播报的广播节目。   可是等把话说出口之后,陈慕武才察觉到了老师的“险恶”用心。   卢瑟福吐槽英国的冬天寒冷是假,他的真实目的,是想给陈老太太打打预防针。   潜台词是:北欧的冬天太过高寒冷,不适合人类居住,为了您的健康着想,还是应该把您的儿子留在英国更合适。   英国的公使馆情况比欧洲大陆上稍微好一点有限,虽然有一个临时代办在伦敦陈维城,但基本功能也都处于瘫痪状态,根本没有如前几年那样把在伦敦附近的学生和华侨们聚在一起的新春团拜会。   在春节期间,陈慕武倒是在自己家里接待了几位到访的客人。   (本章完) 第394章 133格里菲斯的实验   1928年的农历春节过完之后,从剑桥大学来到伦敦陪着陈慕武一起过年的客人们,都陆陆续续的返回了学校。   陈慕武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回剑桥,也没有立刻赶到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去继续主持他的那项建设会员加速器的工作,而是仍然留在伦敦的家里。   他这么做的原因,一是因为在离开斯德哥尔摩之前,已经画好了回旋加速器各个零件的图纸,现在已经交到了英国的工厂那边。   要等什么时候工厂把这些零件全都加工完成,陈慕武才会运输它们重新回到瑞典,进行人类历史上第一台回旋加速器的组装工作。   之所以没在斯德哥尔摩当地选择工厂,而是把图纸带回英国,是因为他在剑桥大学的时候,卡文迪许实验室一直都和这家工厂是合作关系,一直工厂积攒了大量的经验,陈慕武对他们生产出来的零件品质更加信赖。   与其在瑞典找到一家摸不清情况的新工厂,还不如多费点功夫,确保花了大价钱的回旋加速器万无一失。   陈慕武估计这家工厂加工他订制的大量零件,可能需要花费一两个月甚至三个月的时间。   等什么时候这家工厂发电报,通知他零件已生产完成。   在那时陈慕武再启程离开英国,重返瑞典也不迟。   他们提前商量好的是,让工厂把这些零件运送到英国东北的诺维奇,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将在诺维奇押送这些零件上船,从海路去斯德哥尔摩。   这样做的好处是不需要频繁切换交通工具,也不需要在欧洲各大城市的火车站,不断换乘向北去的火车。   陈慕武当然还是选择从陆路上坐我车走,他仍然对北海轮船的惊魂一夜而心有余悸。   在等待工厂发来电报的这段日子里,赵忠尧也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到了剑桥大学。   他虽然是风光无限的新科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但同时他的另外一个身份,还是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学生。   因为去年的毕业季,他和考克罗夫特被陈慕武分别派到欧洲和美国,去替那些下了订单的大学和实验室安装剑桥大学的最新产品粒子加速器,而耽误了当年的博士论文答辩会议。   所以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这次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他们回到卡文迪去实验室,和威尔孙教授一起参加专门为他们举办的庆功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补办,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博士答辩仪式,从而拿到一张剑桥大学的博士文凭,把博士帽子牢牢扣在自己的头上。   因为是特事特办,估计这次答辩会议应该能通过的十分轻松,大概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不管是剑桥大学,还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当然都办不出来那种别人都已经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却通不过博士论文答辩这件事。   如果真闹出来了这个笑话,那么别说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和剑桥大学,估计整个英国都要成为全世界民众嘲笑的对象了。   作为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两个人的指导教师,以及粒子加速器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陈慕武并没有回到剑桥参加他们两个人的博士论文答辩会的打算。   这并不是因为陈慕武没有获得这次的诺贝尔物理学奖,三个人之间生了嫌隙。   而是陈慕武不得不趁工厂的制作零件的这几个月时间,好好做一下结婚前的准备工作。   去年一年他天天跑东跑西,不是在剑桥大学,就是在瑞典。   因为这件事,陈慕武早就已经被陈老太太埋怨了很长时间,哪有人马上就要结婚了,却一点准备都没有?   陈慕武住在伦敦的消息,对英国的报纸来说不是什么大秘密。   这不管是大报还是小报,为了能够吸引别人的购买,总是会在每一期的报纸当中设置非常多的版面,以便于能够塞进更多的内容和广告,让读者们花一份钱看到更多的新闻,从而让他们觉得物超所值。   而记者们也喜欢四处打听这些名人们的隐私,作为剑桥大学甚至整个英国最出名的一个中囯人,陈慕武当然被报纸归入到了名人之列。   每天在陈慕武伦敦的家里,都能到迎来不少的登门拜访的客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   如果把每一位来拜访的客人,都引入到家门中和他们进行交谈,那么陈慕武基本上每天都剩不下可以做其他事情的时间。   所以他还是走了老路子,重复了当初在仩海骤然成名之后的那一套。   让在门口接待的家人坚称自己不在家,必须打听清楚来者的姓名,让陈慕武自行判断这个人自己是想见还是不想见,然后再选择是出来见客,还是继续“躲进小楼成一统”,对此不闻不问。   在这些每天登门拜访的客人当中,十个人里最少有八九个,都是黑头发黑眼珠的黄种人,而他们当中基本上又全都是中囯人。   大家来拜访陈慕武的目的,各种各样:   有的人只是单纯想和陈慕武见上一面,当做自己回国之后和其他人的一种谈资,如果能一起拍个照片就更好不过了;   有的人则是觉得陈慕武在英国的最高等学校当老师,拿过奥运会金牌,又拿了价值八万块大洋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奖金,还能在伦敦的中心地段,住上如此豪华的房子,那么他肯定是特别有钱。   如果是在中囯,在仩海,哪怕是在号称是治安环境最好的租界里,陈慕武这个名声和家境,就算是保护得非常好,也免不了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继而被敲诈勒索,甚至是绑票。   但是在英国伦敦,这个虽然大家都很尊敬陈慕武,但依然不怎么能瞧得上黄种人的地方,他们只能稍微收敛一些,谁都不想被苏格兰场的警察盯上,然后被抓大牢里面吃牢饭。   绑票这件事应该是不会发生了,身在异国他乡又没有什么好的敲诈和勒索由头,所以这些别有用心的人,选择了一种最直白的要钱方式:   借。   他们每一个人打扮的衣冠楚楚,身上衣服无论是版型还是面料都十分考究,见多识广,谈吐不俗。   而给自己立的人设,基本上无一例外,要么是在英国的留学生,因为家中遭遇了一些变故,不再能给他们提供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   要么是说自己生意失败,在英国赔了个底朝天,别说是回国周转资金,就连吃当天的饭的钱都没。   他们都希望陈慕武能够看在都是中囯人的面子上,接济一二。   就这种低劣至极的骗术,竟然让陈家也险些上当了一次。   有一天陈慕武出门,到皇家学会的图书馆里找论文,而陈慕侨和陈慕平也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恰巧不在家。   家中除了几个仆人以外,就只剩下了当家做主的老太太。   幸亏在心善的陈老太太已经被她面前那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梨花带雨,情真意切的骗子的表演所折服,马上就要掏钱的时候,陈慕武赶回了家里,才最终阻止了事情继续恶化下去。   他倒不是心疼自己母亲可能会被骗走的那几个钱,只是如果这件事情真实发生的话,未免就有些太丢人了。   从那之后,陈慕侨专门去到了波特兰街的中囯公使馆,靠着他弟弟和公使馆一众工作人员的交情,要了一份在伦敦及周边地区留学和经商的中囯学生和商人的花名册,以便防止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陈慕武倒也不是一个人都没见,一分钱都没往外借。   在一些知交好友的介绍之下,陈慕武还是认识了一些新旧朋友。   比如他在英国见到了当初在家乡仩虞白马湖畔春晖中学担任老师,曾经和陈慕武有过一面之缘的朱光潜。   后者现在是爱丁堡大学的留学生,他在英国马上就要取得学位,所以趁着寒假期间,他去了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欧洲大陆考察了一下,看看那边有没有好的,学校可以继续深造。   似乎这些学文科的人,都觉得比起英国来,法国才是欧洲文科的中心。   之前的叶公超,也是在剑桥大学拿到硕士学位之后,在法国又读了几年书。   朱光潜返回爱丁堡的时候,途经伦敦,得知陈慕武终于出现在了他在伦敦的家里,但据说这个人最近变得很古怪,拒不见客。   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登门拜访,本以为自己也许会被拒绝,没想到却能顺利地和陈慕武会了面。   除了朱光潜,陈慕武还在伦敦的家里见到了因为去年四月份的那场大屠杀,而对国内局势心灰意冷,所以在仩海登船远离是非之地,来到欧洲各国进行游历的郑振铎。   这位也不是新朋友,同样是陈慕武的一位老熟人。   陈慕武大学毕业之后,在仩海的两路铁路管理局当了一名工程师。   而郑振铎同样也是铁路系统的一位从业者,他在1921年从邶京铁路管理学校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了沪杭甬铁路的起始站仩海南站当见习站长,和陈工程师同属两路铁路管理局的管辖。   他们两个人算是在仩海就零零碎碎见过几面的工友,所以郑振铎这次背井离乡来到英国,陈慕武很热情地在家中接待了他。   陈慕武在伦敦接待朋友,和准备婚礼的相关事宜,世界上也在不断发生着各种事情。   一月份,利物浦大学的细菌学家弗雷德里克·格里菲斯做出了那个著名的以他姓氏命名的格里菲斯实验。   陈慕武清楚地记得这个实验,因为这曾经是中学生物教科书上在讲遗传物质那一章节中绕不过去的一个实验。   格里菲斯利用两种不同的肺炎链球菌来攻击老鼠的免疫系统,其中粗糙型的肺炎链球菌对小鼠来说无毒,而平滑型的肺炎链球菌则对小鼠致命。   他用这两种细菌进行了一些排列组合,继而观察小老鼠的死活的情况,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死亡的平滑型细菌体内含有某种物质,或者说是转型因子,可以令无毒的粗糙型细菌转化成为带有致命性的细菌。   后来又经过其他人的研究,格里菲斯发现的这种转型因子,其实就是肺炎链球菌的dna,他所做的这个格里菲斯实验,也就是生物学史上间接证明dna是遗传物质的第一个实验。   但是现在的人们却不这么想,格里菲斯甚至还受到了他的美国同行们的嘲笑。   进入二十年代的中后期,因为柯立芝繁荣带来的经济高速发展,让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心态开始发生变化。   他们不再认为英国和欧洲是科学和文化的中心,反而开始嘲笑起他们这些没钱的欧洲破落户们寒酸且迂腐。   格里菲斯在发表了他的实验之后,同样也受到了美国有关肺炎链球菌研究的领军人物,奥斯瓦尔德·艾弗里的嘲笑和质疑。   后者认为格里菲斯并没有成功的进行了这个实验,是因为他在英国的实验室环境太过简陋,高温杀死细菌也不彻底,没能彻底控制好平滑型细菌的死亡,让两种细菌在混合之后,仍然有一些具有活性的平滑型细菌存在。   正是这些有活性的细菌,才导致了小老鼠的死亡,并不是平滑型细菌在死亡之后产生一些转型因子,让没毒的粗糙型细菌带上了致命性。   好在真理是不容辩驳的,格里菲斯的实验,很快被艾弗里的美国同行们在美国大学的实验室里复现,从而证明他的实验结果正确无误,这才让骄傲自大的艾弗里彻底闭上了嘴。   作为dna研究的先驱者,格里菲斯并没有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这是因为在十几年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当中,他本人和他的助手,死于德国对英国的伦敦大轰炸。   接连两次世界大战,不仅让世界中心从英国从欧洲转移到了美国,也让英国损失了许多优秀的科学家。   比如死在一战战壕中的莫塞莱,还有这位死于伦敦大轰炸中的格里菲斯。   既然英国人这么不重视自己国家的人才,那么对不住,陈慕武他就要提前准备下手了。   (本章完) 第395章 134陈慕武的真面目   在报纸上的科技版面,读到了格里菲斯做完了他的实验之后,陈慕武除了动起挥舞小锄头挖人的心思之外,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格里菲斯的这个实验,全是全人类对遗传物质dna的最早的一次研究。   而卡文迪许实验室实验室在整个二十世纪的最后一次轰动全世界的实验发现,刚好也和dna有关。   在卢瑟福之后,小布拉格接手了卡文迪许实验室,成为实验室的新一任主任。   沃森还有克里克,两个实验室当中的年青人,用x光对dna晶体进行衍射,从衍射照片当中,分析出了dna应该是双螺旋结构。   并因为他们的这个发现,成功获得了1962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沃森和克里克的获奖,并不能宣布卡文迪许实验室开启了一个晶体学的新的时代,却更像是落幕前的一场压轴演出。   它宣告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辉煌已经彻底结束,自此之后,世界理论和实验物理的中心,完全从欧洲,从英国,转移到了美国那边去。   陈慕武想起这件事,并不是为了缅怀欧洲的全盛时代,更不会关心世界学术研究中心能不能转移到美国去。   ——其实他心中更期盼这个学术研究中心,什么时候才能转移到中囯。   陈慕武根据格里菲斯的这个实验,他真是联想到的是自己能不能在dna研究上也搞些动作,先给碱基配个对,然后再把那个对他这个成功做出来电子衍射实验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算难的x光衍射实验给做出来,继而刷一个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他陈慕武不拿奖而已,一拿奖就要拿那种影响力比较大的。   虽然他不是一个专职的生物学家,而生物学和物理学的联系,又不如化学和物理那样紧密。   如果贸然跨界的话,其实是有些困难的,想要做出成绩的话,就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   好在有关生物学遗传物质dna研究,因为格里菲斯的这个实验,才刚刚处于起步阶段,对于陈慕武来说,他还有大把的时间。   过了春节之后,时间就已经到了二月份,英国工厂的电报还没来,让陈慕武依然留在伦敦的家里。   老太太让她的大儿子从伦敦的唐人街请来了最好的中国裁缝,忙着给她即将结婚的小儿子订制结婚时所需要穿的各种衣服。   于是陈慕武在家中宅着的时候,又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忙着不停地测量身体各部分的尺寸,还有就是试穿各种款式的衣服。   1928年是闰年,二月份比其他的年份要多上一天。   全世界的这个月基本上风平浪静,唯一的一个热点新闻,或者说是一个乐子,来自陈慕武身边的一个还算熟悉的人——   柯南·道尔爵士。   他老人家近年来,因为有陈慕武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科学的解释——其实是他对陈慕武话语的歪解——,让道尔爵士觉得自己对招魂术的研究已经颇为深入,炉火纯青。   在今年的2月20号,柯南·道尔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长达十九页的文章,名字叫做《警告的话》,他建议人们放弃基督教,并且以一种基于招魂术的新宗教来取代。   人一旦上了年纪,确实容易昏招频出。   柯南·道尔的这一番言论,实在是让陈慕武哭笑不得。   固然基督教是封建迷信的一门宗教,但用招魂术代替基督教,那不就是更加封建,更加迷信了吗?   得亏他提出这种荒谬的说法,是在二十世纪,而不是在宗教高于一切的中世纪。   否则的话,陈慕武真的会很害怕,欧洲大陆上再次爆发一次十字军,但这次他们不是东征,而是跨海征西,矛头直指英国这个写推理小说的糟老头子。   柯南·道尔的话,又让陈慕武想到了国内的一位学者曾经发表了暴论。   在他曾经讲学过的邶京大学,有一位新文化运动的干将,曾经和鲁迅在对话当中提出来过一个“铁铁房子理论”的钱玄同。   他曾经在年轻的时候说过,“人过四十就该死,不死也应该枪毙”。   他说这句话背后的深层含义是,人过了四十岁之后,思想会在不自觉当中退化,接受新鲜事物和思想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差,最终和整个社会的发展脱轨,成为社会进步的一大阻碍。   既然是这样,那么人过了四十岁就没必要活着,反而更能促进社会的发展。   当然,虽然他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位钱玄同先生,在去年也就是1927年,依然安安稳稳地活到了四十岁,并没有亲身实践自己在年轻时所说的这一番言论。   他没有真的按自己说的那样成仁,但是有人却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在钱玄同过了四十岁生日后不久,胡适和鲁迅都曾经给他写过挽诗,“纪念”,或者说是讽刺这位本应该在四十岁死去的老友。   陈慕武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他一直觉得钱玄同的说法有些过分夸张。   直到他在英国,亲眼看到了报纸上柯南·道尔的这一番惊天言论,忽然就想起了钱玄同的这段话,并觉得似乎他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至少放在柯南·道尔身上,陈慕武觉得很适用:不好好继续写他的福尔摩斯系列侦探小说,天天不务正业地研究他那个骗人又骗鬼的招呼术,有什么用?   因为柯南·道尔一直在他有关召唤术的研究当中,一次又一次的提出,这背后是由剑桥大学著名的青年物理学家陈慕武在给他做着科学层面的理论支持。   所以在他公开发表了用招魂术新宗教替代基督教这一暴论之后,伦敦大报小报的记者们,恨不得都要踏平陈慕武家的门槛。   每天都有记者递上名片,希望对他进行采访,询问他对柯南·道尔的这种说法,究竟是什么态度。   为了不让自己在招魂术的这趟浑水里面越陷越深,陈慕武说的不像老布拉格借用皇家研究所的一间讲堂,在那里面对各家报纸记者们,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   陈慕武在发布会上表明,他一直做的都是最严谨的科学研究,从来不涉及到任何宗教和唯心的思想,更和招魂术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虽然是一名无神论者,但是我坚定支持基督教在欧洲在西方世界的正统性,也希望道尔爵士能在尊重基督教的基础上,进行他那个招魂术的研究,而不是试图推翻基督教,从而建立一个新的宗教体系。”   陈慕武又不偷狗,总不能昧着点良心说,自己也是一个基督教徒。   他只能表明自己的无神论者身份,在这些教徒的眼中,无神论者只不过是还没有投入到主的怀抱当中的蒙昧的人,属于是可以被传教,被教化好了的那一波。   比起柯南·道尔这种企图推翻基督教而另立门派的异教徒,陈慕武这个无神论者,无疑可爱顺眼的多。   罗马教廷那边,也对柯南·道尔的说法进行了公开而激烈的抨击,指责他的这个想法是荒谬的,无理取闹的。   反倒是当事人因为去了包容度更高的美国去宣传自己的招魂术新思想,所以柯南·道尔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陈慕武的澄清,还有罗马教廷的指责做出回应。   提到了钱玄同,陈慕武又想起来这位钱先生的儿子,钱三强。   1913年出生的他,今年应该已经有十五岁。   再过几年,大概就能够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见到他了。   虽然在原来的历史时空当中,钱三强的老师是艾芙的大姐伊蕾娜·约里奥-居里。   但大家都是亲人,现在陈慕武丝毫不介意替伊蕾娜分担一点工作强度,把钱三强招收到瑞典去亲自教学。   看来是时候给邶京大学写一封信,联络联络感情,让他们把在学校里遇到的好学生,以及教职工子弟当中天资聪颖的年青人,都推荐到上海,去参加一下斯特哥尔摩王子学院的选拔考试。   在剑桥大学那边,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博士论文答辩时间,被定到了四月上旬,也就是春季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   在此之前,就算是英国的工厂给陈慕武拍来电报,通知他此前定制的零件应全部加工完成,他也没办法独自一个人把这些零件运送到斯德哥尔摩去。   他在去年已经耽误过这两个人一次,没能让他们准时完成博士论文答辩,而是拖到了今年春天。   陈慕武这回总不能再麻烦他们一次,让他们继续不取得博士学位了。   所以一直在四月中旬之前,陈慕武都要安安稳稳的留在家里,遵照老太太的要求,心无旁骛的为自己的人生大事——结婚——做好他的准备工作。   时间进入到三月份,从美国巡回宣传归来的柯南·道尔,成为了记者们追逐的新的目标。   他们都想听听这位福尔摩斯的缔造者,对于陈慕武和罗马那边的说法有什么回击。   于是柯南·道尔也召开了一场记者招待会,他在会议上所说的内容当中,最让记者们震惊的不是他对招魂术这件事情的辩解,而是——   “剑桥大学的陈博士欺骗了我,他同时也欺骗了你们。”   “我们之间确实曾对招魂术交换过不止一次的意见,我从他的那些科学研究当中获得了不少启发,他也一一向我解释了有些我不太懂的地方,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说出自己和招魂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这种话。”   记者们大概知道柯南·道尔说的都是怎么一回事,因为陈慕武在发布会上也说过这一点,他确实是完全按照科学的解释,只是道尔爵士在其中找了一些更有利于自己的部分,对其进行了曲解而已。   “我对陈博士这个行为感到很不爽,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必要,再替他保守秘密了。”   “先生们,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件听起来可能会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市面上那一系列畅销的陈乔治系列书籍,大家都知道他的作者钱德勒·约克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没人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更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我要说的是,这个钱德勒确实是一个笔名,他的背后正是剑桥大学的陈博士。”   “不要说我危言耸听,这件事情我有证据。为什么我会写一篇让福尔摩斯和陈乔治的联动小说?这便是为了感激陈博士的科学研究,对于招魂术理论所做出的突出贡献,所以我才帮了他这么一个忙,写下了这篇联动小说。”   “所以自始至终陈博士都欺骗了你们,他并不是不研究招魂术,反而还研究得十分深入、透彻。”   记者们才不去理会,陈慕武究竟研究招魂术研究到了怎样一种水平。   因为在柯南·道尔的话语当中,爆出来了更劲爆的新闻。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自从柯南·道尔开始把他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招魂术的研究当中,福尔摩斯系列的更新频率不断减少之后,异军突起的陈乔治系列,事实上已经成为了英国侦探小说界的销量冠军,而且基本上每次一出新书,就准能登上英国的书籍畅销榜。   大家都很好奇陈乔治背后的钱德勒·约克到底是谁,人们的普遍观点认为,他所写出来的主角姓陈,应该就是取材自剑桥大学在最近几年风光无限的这名中囯留学生陈慕武。   但是谁都又不曾把这个想法更进一步,根本就没人想过,钱德勒就是陈慕武,陈慕武就是陈乔治,他完全就是在我手写我口,自己写自己。   《〈陈乔治〉系列书籍作者钱德勒·约克现真身,竟然是……?》   《陈乔治的原型果然是他!》   《柯南·道尔爵士道出钱德勒·约克神秘消失之原因》   第二天,伦敦大大小小的报纸上,都在争先恐后地报道着柯南·道尔在发布会上爆出来的惊天新闻。   这个消息像爆炸一般,从伦敦传往了整个英国,又从英国传到了整个世界。   倒是没人再在意柯南·道尔召开发布会的本意,也没人会再去计较,陈慕武对通灵术究竟有没有研究了。   (本章完) 第396章 135来自坎京的来信   本来在家中等着英国的工厂把他们定制的加速器的零件制作完毕,对于陈慕武来说,算是在1928年的开年,给自己放一个悠长的假期。   结果,万万没想到,先是柯南·道尔那边,把自己和通灵术的新宗教扯上了关系。   在他做了澄清之后,却引发了更大的麻烦。   原本被他隐藏的很好的那个笔名,现在算是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这下子,全世界都知道谁是钱德勒·约克,那个最近几年在英国乃至欧美市面上很畅销的陈乔治系列侦探小说书籍,背后作者究竟是谁了。   陈慕武家的门庭才刚刚清净了不久,记者们便再次登门。   而且这次来的人数,甚至比几天之前的那一次还要多。   你要说是英国人多么多么尊重一本儿通俗小说的作家,那倒是不见得。   只不过是因为陈乔治系列销量太多,其在英国的影响力,可比柯南·道尔一直坚持着那个通灵术要大多了。   只要有影响力,那么就有报纸销量,这才是为什么英国的记者们去而复返的原因。   他们不光去了陈慕武的家里面,甚至连陈乔治系列的出版机构,企鹅出版社那边也没能幸免。   他们最关心的,全都是两个问题:   一是钱德勒·约克是不是就是陈慕武,正如柯南·道尔在新闻发布会上所说的那样。   二是陈乔治系列停更了已经有一段时间,究竟什么时候才会为这个系列出一本新书。   企鹅出版社那边遇到的麻烦,比陈慕武这里更加棘手。   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没有提前做沟通,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暴露陈慕武的这个笔名。   他们只好把电话打到了陈慕武的家里,和这位作者本尊商量一下,面对眼下这种突发情况的对策。   陈慕武感觉现在自己出面承认或者是否认,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大家只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那些东西。   他觉得自己就算承认了,但是在承认之后事情的态势并不会因此而舒缓,估计还可能达到一波新的高峰,会有越来越多的记者,针对他写的这一系列书提出各种各样的新问题,到那个时候,他遇到的麻烦可能比起现在来一点儿都不会少。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任凭这些每天没事做,就是为了寻找热点新闻的记者们,还有陈乔治系列的读者们胡乱猜测好了。   而且,这个身份越不暴露,对钱德勒·约克这个笔名的讨论热度就会越高。   根据他从后世总结而来的经验,写小说的谷川流,还有那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画漫画的空知英秋,人们总对他们的真实身份保持好奇。   和企鹅出版社那边在电话上交流了想法之后,对方对陈慕武的提议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毕竟陈慕武也是这家出版社创始时期的大股东之一。   他们只是很委婉的提出了一个意见,那就是询问陈慕武,能不能为陈乔治系列写一本新书出来。   虽然现在企鹅出版社已经渐渐的走上了正轨,不再需要陈乔治为当初这家新兴的出版社宣传树立声望。   但是在这几年的时间里,那个上的聪明的中囯留学生的形象,已经在英国拥有了数量众多的拥趸。   基本上每天,出版社接到读者们的来信,或询问或催促或声讨,陈乔治系列究竟什么时候再出一本新书。   企鹅出版社觉得借此机会,如果能推出一本新的书籍的话,可以继续增添陈乔治的讨论热度,而且一定程度上,也能把钱德勒·约克是不是陈慕武这个问题稍微遮掩过去。   于是陈慕武的悠长假期,至此彻底结束。   他不得不宅在家里一边应付着源源不断登门拜访的记者们和真假客人,一边久违地搬出自己的打字机,开始亲力亲为,“写”他人生当中的第一本英文小说。   陈慕武这次动笔写的是《ab谋杀案》,依然是从同一只羊的身上源源不断地薅羊毛。   他一直在家里面宅到了三月份,每天不是吃饭睡觉,喝茶看报,就是噼里啪啦地敲着他的打字机。   偶尔也会给朋友和物理学家们的来信写几封回信,交流一下感情,或者是讨论一下物理学问题。   老太太不懂什么物理不物理的,他只能看见自己的孩子每天都在忙着事业。   那个机械里面吐出来一张又一张的纸,上面写的鬼画符般的字母,应该就是小儿子在思考之后得出来的结果。   但是陈慕侨知道三弟的具体情况,他觉得让他一直宅在家里面总不是个办法。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世界上总有新的热点发生,有关陈慕武是不是支持通灵术,以及他是不是陈乔治的作者钱德勒·约克这两个问题,已经不再是英国国内的报纸和读者们十分关注的对象。   陈慕侨劝陈慕武这次机会出门走走,散散心,每天憋在家里憋坏了心情。   他还比较贴心地给三弟准备了化妆出行的衣服,避免他刚一出门,就被可能隐藏了自家门口的记者给认出来。   陈慕武很无奈,他只能笑着接受大哥的好意。   他穿上了立着领子的风衣,又把头上里帽的帽檐往下压的严严实实的,活脱像一名见不得光的私家侦探一样,从自己的家门走了出去。   三月底的伦敦,最热闹的地方当属是泰晤士河河畔。   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的运动健儿们,每年都会在河道当中举行赛艇比赛,到今年的1928年,已经是第八十届。   不得不说,陈慕侨给他准备的这一身行头还真不错,陈慕武就是看着这种打扮,从自己家里出门,乘坐各种公共交通工具,一直走到了泰晤士河河畔,他都没被人发现。   到了泰晤士河的河边之后,陈慕武没有像普通民众那样,在观众席上挤来挤去,为了争一个能够观看赛艇比赛的好位置。   他一直走到了剑桥大学老鹰俱乐部的成员所在地——这里是那些没参加赛艇比赛的其他运动员们的观赛位置——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当中,陈慕武挤了进去。   到这时候,他才不慌不忙的摘下了帽子,又整理好了一路来一直立起来的风衣衣领。   “陈!”   “陈博士!”   他现了真容之后,在场的这些剑桥大学的健儿们无不欢呼。   陈慕武的老熟人,剑桥大学游泳及水球俱乐部的会长劳伦斯·贝斯特更是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搭话:“陈博士,好久不见。”   “劳伦斯,你也好久不见。”   陈慕武的突然出现,甚至让他周围的这帮人几乎忘了要看发生在泰晤士河河道当中的比赛,而是在一直或直接或间接地偷偷打量着他。   直到从其他的观众席上传来的欢呼声越来越大,众人才纷纷意识到今年的赛艇比赛即将产生冠军。   等他们转头重新看向泰晤士河的时候,牛津的那只赛艇,已经超过剑桥的多半个艇长。   而且马上就要到达终点,剑桥大学今年看来是无力回天了。   最终的结果也正如他们看到的那样,最终是牛津大学的赛艇队,获得了第八十届剑桥牛津校际赛艇比赛的冠军。   一般来说,往年的赛艇比赛都是在夏天进行。   但是今年把时间提前到了三月份,是要为夏天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举办的奥运会做准备。   基本上,能在今天的比赛中获得胜利的那一支队伍,其中的队员们绝大部分都能成为代表英国去参加奥运会的人选。   而落败的剑桥赛艇队当中,只有最主力的几名运动员,才有希望进入到英国赛艇队,代表英国为国而战。   剑桥的落败,让陈慕武身边这些老鹰俱乐部的运动员们,脸上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失望的表情。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观众席离着泰晤士河的河面十万八千里,总不能说是陈慕武的突然出现,影响到了运动员们的竞技状态吧?   贝斯特也是在陈慕武的身边叹气:“唉,看来今年的赛艇奥运会冠军,和我们剑桥大学是没多大关系了。”   不过一说起奥运会,身边站着的又是上届奥运会的冠军,他又忍不住向陈慕武询问:“陈博士,要看奥运会在即,您这次准备拿几块金牌?”   贝斯特根本就没问陈慕武会不会再次参加今年的奥运会,因为他的意识当中,陈慕武是一定会去的。   随随便便就能拿几块金牌,傻子才不去。   但他的想法,和陈慕武大脑里的念头却恰恰相反。   1924年的巴黎奥运会,陈慕武可是为之在剑桥郡的康河里,还有巴黎德布罗意的家里面训练了好长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四年时间过去,他在这四年当中的游泳时长,别说是和那种每天都在训练的专业运动员们相比了,就是和剑桥大学的业余游泳爱好者,拉姆塞相比,陈慕武的游泳总时长都不一定比后者更多。   就他现在的这种竞技状态,应该说是根本就参加不了今年的奥运会。   别说是拿金牌,拿到奖牌或者进入到决赛的希望都很渺茫。   但取不取得成绩不重要,还有另外一点,让陈慕武很是困扰。   就算他那个时候忙完了结婚和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那边的工作,真有时间去荷兰参加奥运会比赛,他在入场的时候,应该举一面什么样的旗帜?   五色旗代表的北洋政府危如累卵,而另一面旗代表的另一个政府,陈慕武又耻于与他们为伍,更不会举他们那面已经变了味道的旗子。   也不知道现在的奥运会能不能让运动员们不以国家为单位而报名,而是以自由选手的身份参赛,就像后来的奥运会上,隔三差五就有一支举着奥林匹克五环旗,不代表任何国家的运动员队伍那样。   大脑当中想完了问题,陈慕武这才回答贝斯特那稍微带着些吹捧味道的提问:“再说吧,劳伦斯,今年我要结婚,而且又有很多工作要做,很可能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准备游泳,所以极大概率不会去参加奥运会了。”   因为剑桥大学赛艇队输掉了今年的赛艇比赛,已经失望过一次的贝斯特,在听到了陈慕武的回答之后,迎来了他今天的第二次失望。   “陈博士,如果你今年不参加奥运会的话,那我们剑桥大学不知道又要少几块金牌了。”   自从上一届的巴黎奥运会,陈慕武怒刷了四块金牌之后,剑桥大学游泳和水球俱乐部,在学校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连带着报名加入到游泳俱乐部的人数也在不断增加,游泳项目一跃成为了剑桥大学校园内仅次于赛艇的第二热门运动。   陈慕武对于剑桥赛艇队在这次的赛艇比赛当中是输是赢并没什么所谓,因而他的心情,也并没有因为剑桥输了比赛而受到影响。   总之在听从大哥陈慕侨的建议,从外面逛了一圈,再回到家之后,陈慕武的心情确实变得不错。   四月一号是愚人节,但却不是英国的法定节假日,英国政府的这一天照样上班。   英国皇室在去年批准的法律《电影法》在这一天生效,规定英国境内的电影院,必须要播放一定数量的英国国产电影,以应对不断成熟的好莱坞电影工业对英国本土电影行业的冲击,避免英国电影产业就此衰退。   这个操作让陈慕武很眼熟,日后中囯也曾推出过国产电影保护周,但是效果寥寥。   他又想到,如果自己在英国成立一家电影公司,是不是也能算是英国的国产电影,从而享受到政策的扶持呢?   就算英国人不爱看陈乔治系列也没关系,他同样也可以拍007嘛!只需要把反派设置成德国,设置成本,设置成像夏洛特一样的黑心犹太人,而正派是英国绅士詹姆斯·邦德,就不愁这部电影不会在英国大卖。   同一天,法国的总理庞加莱向美国政府表示,希望他们能废止禁酒令,以便让法国优质的葡萄酒能够打开美国市场。   也是在同一天,陈慕武收到了一封从剑桥大学转寄过来的来自渥太华的信。   (本章完) 第397章 136新婚礼物选什么   陈慕武很奇怪。   他奇怪的原因,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他写的写封信。   如果提问,澳大利亚的首都是哪里,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悉尼,第二反应是墨尔本,而真正的首都堪培拉则会排名到第三名之外。   同样的,如果提问,加拿大的首都是哪里,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大概会是温哥华,第二反应是多伦多,第三是蒙特利尔,第四才轮到其真正的首都渥太华。   因为遖京政府还没有正式明确它的法统,所以就没有确定正式的首都。   现在的人,对于首都这个称呼的使用频率也就没有那么高。   遵从清朝以及几千年来留下的传统,称呼一个国家的capital city的时候,大家更习惯称呼其为京城。   所以加拿大——或者现在的称呼坎拿大——的首都渥太华——或者按照现在的称呼奥太瓦,按照如今的命名规则,会被中囯人按照中囯的称呼方式称作是坎(拿大的)京(城)。   提到加拿大,陈慕武又想起来上辈子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件奇闻异事。   有一个来到中囯去旅游的加拿大人,他的身上背了一个包,包上用汉字写着“我来自白求恩的故乡”。   结果这个人在全国各地旅游,无论是上饭馆吃饭也好,还是到小卖店里去买一些东西,他经常会遇到有一种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在付账的时候,会被店家客客气气的送出来,而且是分文不取。   中囯人是恩怨分明的,他们对教科书上学过的曾经对自己国家做出巨大帮助的人爱屋及乌,因而对于和白求恩来自同一个国家的人都报以极大的善意。   但假如这个人身上的背包上印的是“我来自xxx上学的国家”、“我来自xxx的国家”,估计很多人都不会正眼看他一眼,也不排除有些性格直率的大哥还会对其拳脚相加,打出店去。   话说回这封从渥太华寄过来的信件。没有打开装有信纸的信封之前,陈慕武百思不得其解。   别说是加拿大的首都渥太华,就说加拿大这一整个国家,他连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假如这封信不是来自渥太华,而是来自蒙特利尔,陈慕武还可以稍微做一下联想,或许是老师卢瑟福向他曾经工作过的麦吉尔大学写过推荐信,也或许是麦吉尔大学向卢瑟福询问有没有可以在学校里担任职务的物理学人才,然后老师才向哪所大学推荐的自己,让自己到加拿大的学校里去担任文学教授的职位。   但这个想法,其实也不太能说的通顺,因为除了漂洋过海,去北美大陆上那块学术地之外,就算卢瑟福到最后仍然不能为他在剑桥大学安排一个职位,他还有另外一个保底的选择。   那就是虽然离着剑桥郡和伦敦稍微有一段距离,但是同属英格兰的曼彻斯特的维多利亚大学。   卢瑟福同样在那里担任了数年的物理学实验室主任的职位,积攒下来的人脉一点儿都不比他在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人脉少。   继续按照学校聘书的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如果这封信来自温哥华,那么写信邀请陈慕武去学校里担任物理学教授的可能是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   而如果这封信来自多伦多,那么写信的学校应该是多伦多大学,或者是一百公里之外的滑铁卢大学。   陈慕武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为什么这封信是从渥太华而来。   带着各种怀疑和猜测,陈慕武最终打开了信封。   在这个阶段,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陈慕武把信纸从信封中拿出来的时候,还有额外的另一种东西从信封里掉了出来。   陈慕武弯腰从地上拾起这个掉出来的东西,发现竟然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照片。   照片上有两个人,男右女左,他们的穿着打扮还十分正式,看起来像是一张结婚照。   陈慕武觉得照片上的新娘有点眼熟,看了看,他又觉得新娘旁边的新郎同样也有点儿眼熟。   但这种眼熟不是说,新郎和新娘是他在现实当中认识到的朋友。   而是指这两个人,包括他们两个人的结婚照,陈慕武上辈子曾经在课本以及各种读物上面见到过。   然后他又打开了那封信,虽然信封上的地址和姓名全部都是用英文标注,估计是为了方便加拿大和英国的两国邮差,能确保把这封信平安送到在英国伦敦的陈慕武的手上。   但是在信纸上面,写信的这个人却是通篇使用汉语,而且还不是用钢笔写成的硬笔字,而是用毛笔写的蝇头小楷。   有点意思。   陈慕武把整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   照片上的两个人,是梁任公家的大公子,和林宗孟家的闺女。   这张照片,也确实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婚照。   梁思成和林徽因两个人在美国留学,因为梁任公觉得他们两个年轻人在美国独自办婚礼的难度颇大,所以在给梁思成的家书当中,曾经建议他们去渥太华举办婚礼,因为梁思成的姐姐,也是梁任公的长女梁思顺,和姐夫周国贤此时正在渥太华生活。   并且周国贤此时还在民囯驻加拿大的总领事馆中担任总领事,办什么事情都比较方便一些。   之所以是总领事馆,而不是公使馆,是因为现在的加拿大在国际上来说还不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家,而是作为英国的一块儿海外自治领。   因为不是国家,所以自然没办法向加拿大这里派驻对标国家规格的公使,设立公使馆,只能派驻总领事,并在加拿大的首都渥太华设立一个总领事馆。   有家人们的帮衬,婚礼筹办起来也就更加轻松。   梁思成谨遵父命,果然带着林徽因一起,从美国坐火车去了加拿大,在1928年3月21号这一天,于渥太华的总领事馆中举办了婚礼。   代替父亲挽着新娘手臂出场的,正是梁思成的姐夫,民囯驻加拿大总领事周国贤,他也在名义上算是整个民囯在加拿大权利最高的官员,由他代替父亲,倒也还算说的过去。   梁思成和林徽因两人在结婚之后,给陈慕武寄来的结婚照片,可绝不是想向他这个久闻大名,但是彼此之间互相不认识的国际知名物理学家分享一下结婚的喜气。   梁思成心中简单介绍了他们在渥太华举办婚礼的情况,然后剩下的内容才是写这封信的重点。   梁思成信里面说,他们在渥太华举办完婚礼之后,就将立刻返回美国。   他们预定了今年4月5号从纽约出发,开往英国港口城市南安普顿的蒸汽邮轮,打算到欧洲度结婚蜜月,游历一番之后再返回国内。   他们新婚夫妻两个人一直都想和陈慕武见上一面,不知道这一次来英国有没有机会,所以梁思成才给陈慕武写了这样一封信,向他询问这件事情。   为了能够拉近双方的关系,梁思成的心中还写了,他们夫妻二人和国内的徐志摩算是好朋友,后者一直都劝他们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自己在英国好朋友陈慕武去见上一面。   “汉臣是一个极好又极有意思的人”,梁思成甚至还在心中转述了徐志摩的原话。   总算是读完了信纸上的内容,陈慕武也了解到了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   别人都把信寄到自己这里来了,那也没有不和他们见面的道理。   虽然明面上,他和梁思成夫妇还不算认识。   但陈慕武内心当中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梁思成的父亲梁任公。   他早就有过想邀请后者在欧洲来访问交流的想法,并且借此机会在英国找一个顶级的医院,治一下他身上的毛病。   可惜因为自己一直都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把这个想法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等陈慕武再次回想起来这一点的时候,梁任公已经在北京的协和医院里,被里面的大夫因为一个工作失误,摘掉他的身体内比较好的那个肾脏。   而且,陈慕武也很想见见梁思成和林徽因这对在中国历史上比较传奇的夫妇。   当然,他没有什么曹贼一样的癖好,只是因为在课本和各种杂志上,读到过太多有关他们夫妇的事迹和野史传闻,所以十分好奇地想要见一见真人罢了。   信里面说,他们两个人将在4月5号乘坐从纽约出发的“荷兰国土”号蒸汽邮轮,陈慕武收到信的时间是4月1号,完全来得及和尚在美国的他们取得联系。   于是陈慕武去了家附近的一所电报局,按照梁思成在信上留的美国纽约临时地址,给他们拍去了一封电报,热烈欢迎他们来英国度蜜月,而且还给出了自己家在伦敦的地址,防止他们下了船之后直奔剑桥,既找不到自己又扑了个空。   不过陈慕武也没必要着急到在收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就跑向电报局。   因为科学技术在这几年又获得了一些新的发展,人们发射电报的时候,不必要通过架设好了的电报线路,也可以采用无线电报这一种新的形式。   所以就算这封从渥太华的来信,在邮寄的路上耽误了时间,交到陈慕武手上时,梁思成夫妇已经不在纽约,而是登上了前往邮轮。   陈慕武仍然可以去伦敦的电报局,让他们帮忙发无线电报到荷兰国土号上,和船上的梁林夫妇取得联系。   这项新技术甚至不是最近几年才采用,在十五年前沉没在大西洋里的那艘泰坦尼克号中,这艘号称永不沉没的豪华游轮上就已经采用了无线电技术。   作为无线电的专利所有人,马可尼拥有无线电报的商业垄断权。   他垄断了海上非必要通信这一价钱昂贵,可以算是奢侈品的市场,包括泰坦尼克号上所安装的无线电设施,也是马可尼无线电通讯公司的专利产品。   但是,因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电报公司,不同的电报公司之间,又使用不同的标准进行呼号。   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混乱时期,各个国家已经基本上统一了电报代码,解决了长期以来的混乱问题。   但是在这些统一标准的电报公司当中,并不包括马可尼的无线电公司。   在泰坦尼克号遇险的时候,邮轮上的电报员在第一时间向外发出的不是国际通用的sos,三短三长三短的摩尔斯电码。   而是遵从马可尼电报公司的习惯,向外发出了“cqd”这个代码。   海员们把这个代码解释成为“come quickly, danger!(速来,危险!)”,但其实这个代码从铁路部门的代码“cq”化用而来,“cq”是“seek you(寻求您)”的简写,“d”才代表着danger(危险)这个含义。   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和救援不力,原因来自各方面。   可是不得不说,因为无线电的代码管理混乱,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从1912年的泰坦尼克号沉没,到现在的1928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多,有关无线电的呼号管理问题终于不再那么混乱,陈慕武可以安心和行驶在大西洋上的邮轮取得联系。   他在给纽约的梁思成发去电报之后的第二天,就又收到了对方给他的回复。   跨大西洋在英美两国之间发送电报的价格,要比跨越整个欧亚大陆给从英国给中囯发电报便宜的多。   所以在梁思成给陈慕武发送的回电当中,他并没有像写中文的电报那样节省字数,而是说了一堆客气和感激的话。   陈慕武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自己接待这对新婚夫妇,虽然没到渥太华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是不是也应该准备一些新婚礼物比较好?   这封信哪里是为了联络感情?明明就是一个红色炸弹。   不过想到新婚礼物,陈慕武又联想起自己马上就要结婚。   不知道其他人会送给他和艾芙些什么东西?   他的好哥们儿,英国二王子约克公爵,能不能找找关系,带着自己去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在馆藏文物当中挑几件价值最高的送给自己?   等之后他再运回国内,那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本章完) 第398章 137陈慕武再临康桥   梁思成和林徽因从4月5号在纽约的码头登上了“荷兰国土”号邮轮,4月12号就抵达了英国的港口城市南安普顿。   历经了七天在海上漂泊生活的两个人,没有选择在南安普顿休息一个晚上再出发,而是直接在到达英国的当晚,就乘坐了一夜的夜班火车,从英国西南方的南普顿,到达了英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伦敦。   只知道梁思成和林徽因到达英国的大概日期,不知道他们两位具体会乘坐哪一班火车的陈慕武,没有选择到火车站迎接,而是一直稳坐家中,等待着贵客的上门。   而新婚夫妻二人在到了伦敦之后,乘坐地铁几经辗转,按照之前陈慕武在电报上所发送的地址,终于找到了他的家里来。   梁思成和林徽因两个人,虽然一个祖籍在広东新会出生在本,一个祖籍偪建出生在伉州,可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父辈搬迁到了邶京。   所以他们每个人都能说上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话,陈慕武与其交谈起来很顺畅,不会受到什么口音上的问题的影响。   “梁先生,林小姐,祝你们二位新婚快乐。”   两位客人刚在陈慕武中的沙发上坐好,接过陈家的佣人送上茶叶水,陈慕武就向他们两个人致以了新婚祝福。   “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二位,就准备了我来到英国之后,在这边出版的全套书籍,全当是送两位的新婚礼物。请不要见怪,更不要嫌弃这几本书寒酸。”   陈慕武指着茶几上,已经被丝带捆好了的一摞说道。   两个人都没有像传统的中囯人那样,先是按规矩发表一些推辞的话语,然后再经过一番推辞和礼让之后,最终“迫不得已”收下别人送给自己礼物。   梁思成直接对陈慕武表达了感谢:“陈博士,我们夫妻二人今天能够来到府上拜访,已经是对您多有叨扰,不敢再奢求其他。   “没想到,您还如此贴心为我们准备了礼物,实在是感激不尽。”   趁着自己丈夫客气的时候,林徽因有点好奇的看了看那一摞当中的最上面一本,她从封面上看到了“george chen”这个人名,认出来了这一系列的书,就是在欧美通俗小说界大名鼎鼎的陈乔治,被誉为“继福尔摩斯之后最出名的侦探形象”,她甚至认为书中的有些故事,比福尔摩斯更加精彩。   林徽因又联想到了最近一段时间看的报纸,上面说那个写福尔摩斯的柯南·道尔爵士和陈乔治的作者因为通灵术这件事情反目成仇,他在新闻发布会上,揭开了陈乔治作者钱德勒·约克的真正面纱。   据传隐藏在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者背后的真实身份,就是他们面前这位剑桥大学历史上最出名的中囯人,也是近年来剑桥大学培养出来的最成功的物理学家陈慕武。   不过在报纸上,因为陈慕武对于柯南·道尔的爆料一言不发,没有做出过任何回应,企鹅出版社那边也是如此。   所以报纸上只是说有极大的可能性能够确认钱德勒·约克就是陈慕武,而不能说是百分之一百。   有些美国的记者,为了求证这件事情是否真实,甚至还跑到了伊利诺伊州密歇根湖畔的芝加哥市,询问曾经在英国卡文迪许实验室跟着陈慕武一起做研究,现在是芝加哥大学物理系教授的奥本海默,陈慕武是否真的就是市面上所猜测的钱德勒·约克。   对于这个问题,奥本海默教授矢口否认:“你们向我求证了这个问题,我不能说无可奉告,因为它们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你们也都看到了,陈老师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面,就已经在物理学上做出了这么多成果。   “我在剑桥大学跟随他学习和工作的时候,见到他每天的日常生活不是学习就是工作,在这两者之外,除了会进行一些必要的体育运动之外,我没再见过陈老师有任何大把的空余时间,能够写出来这样一本又一本通俗小说。”   因为奥本海默曾经和陈慕武一起署名发表了几篇论文,而且回到美国之后,也一直都以陈慕武的首席大弟子这个名义自居。   所以美国记者们认为他说的话,似乎也算是有些可信,当然不排除奥本海默为尊者讳,故意帮助他的老师陈慕武,遮掩事情的真实情况。   当初在美国和加拿大的时候,林徽因对报纸上的这些新闻很感兴趣,她也很好奇,虽然从没见过面但是大名如雷贯耳,而且被志摩称为他“顶有意思的好朋友”的陈慕武,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和自己的丈夫梁思成早就规划好了等取得博士学位,在北美结完婚之后,就欧洲度蜜月,然后继续东去回国。   而到伦敦来拜访陈慕武,则是林徽因想起徐志摩对陈慕武等称赞之后,特意提出来的一项行程。   对此梁思成没有什么意见,因为陈慕武毕竟是在伦敦和在英国最有名的中囯人,而且也是他们这一批出生在1900年之后的中囯青年当中,在全世界最有名的一个。   因为要准备结婚的相关事宜,林徽因基本上都要忘了还有陈慕武和陈乔治这么一回事。   她今天在陈慕武家沙发旁的茶几上看到了后者为他们准备了新婚礼物,才又把这件事想了起来。   “陈博士,这么说您真的是写了这套陈乔治系列的作者,钱德勒·约克是您的笔名吗?”   “嗯,正是如此,”陈慕武点了点头,“这套书上我还没有签字,不知道是应该签我的本名还是笔名,这让我有些纠结。”   这还是陈慕武第一次向除了几个亲密朋友之外,公布自己笔名这个身份。   他想着以后反正陈乔治还要出版更多的书籍,而且自己也要开电影公司,把文字改编成电影搬上银幕,这件事情早晚都要曝光的。   提前被柯南·道尔给揭露马甲,对陈慕武来说虽然是一场意外,但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陈慕武的肯定,让年纪比他小几岁的林徽因有些兴奋,她说了一堆诸如“我很喜欢您的作品”、“感谢您把您写的全套书籍都赠送给我们”这些客气的话。   除了一系列陈乔治的侦探小说之外,其实陈慕武也参与到了几本物理书的编写工作当中,最有名的就是那本集合了好几颗聪明脑袋一起写成的《量子力学讲义》。   不过陈慕武还没有傻到把这些物理书,也都塞进送别人的新婚礼物里。   “您最近又有没有写新的陈乔治?我们这些读者可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看这位聪明又机敏的陈乔治的新故事。”   陈慕武又点了点头:“有的,书稿已经送到了出版社那边,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半个月就可能会出版。如果那个时候伱们还在英国,我就让他们送两位一本。如果不带的话,就请留下一个国内的地址,等出版之后我把寄回去。”   在家里等着英国工厂给他发电报,让他去取订单的同时,陈慕武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这本《abc谋杀案》给写了出来,并交到了企鹅出版社那边。   他这次还特意叮嘱对方,没必要再署钱德勒·约克那个假名字,就大大方方的写上他的真名陈慕武就好,也算是用实际行动做出对之前一直沉默不言的一种回应。   “感谢,实在是太感谢您了,陈博士。”   除了聊了聊这本书之外,他们三个人的话题又渐渐变成了美国和英国之间的对比,然后又聊到了国内的形势。   这次提出问题的是丈夫梁思成:“陈博士,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陈慕武毫不避讳他自己想要留在欧洲的想法,“要知道我不像两位一样学的是建筑学,想要回国去考察中囯古代建筑史上的那些瑰宝。   “国内现在无论是从经济的还是从环境上说,都不太适合建立一所世界顶尖的实验室,而且和其他地方的物理学家们之间通讯不太方便。   “我觉得还是留在欧洲,才能更好的研究物理学。”   梁思成附和道:“是啊,现在国内的局势确实动荡了一些。不过等南边的新政府彻底把北方这些守旧的老军阀们消灭掉之后,我们中囯应该就能变得再次强大起来了。那我们就先行一步,等到时候在国内,给陈慕武您接风洗尘。”   陈慕武没有继续顺着梁思成这有些天真的想法聊下去。   如果他对南边的新政府有信心的话,那么早就会接受此前蔡氏用亲笔信发出的邀请,回国去担任那个劳什子中,研院的院长。   只是他的话现在还不能说的太细,虽然去年四月份和七月份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但在现在的大多数人眼中,南方政府依然是在烂了将近一百年的中囯土地上的最有希望的一届。   陈慕武转换了话题:“两位打算在英国待多长时间?打算在欧洲待多久,接下来的行程又如何?”   “我们的初步打算,是在欧洲待上三两个月的时间,虽然不能说是细致入微,但也不能走马观花,想要对欧洲各个国家都深入了解一下。”   “那我看不如这样,这几天你们也不用去花钱住旅馆,就住在我的家里,在伦敦及周边好好转一转。   “等过两天,我要回剑桥大学一趟,参加两个学生的博士论文答辩会。   “如果两位感兴趣的话,到时候就和我一同前往,顺便参观一下剑桥大学,如何?”   “自然是求之不得,陈博士,这次实在是有劳您了。”   夫妻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因为梁思成和林徽因两个人也都和叶公超一样,年纪轻轻就到国外留学,所以他们已经吃惯了国外的食物。   而陈慕武估计他们两个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在动手做饭这项能力上很可能比不过叶公超。   所以当天晚上在家里,陈慕武没有安排他们吃英国的地道美食——虽然很可能并不存在这种东西——,而是准备了一顿丰盛的中餐。   在餐桌上,两个人都因为许久没有吃到这么正宗的中囯菜,而不自觉多吃了几碗饭。   陈家老太太也因为这两位客人的到来,而高兴的合不拢嘴。   让她高兴的,倒不是因为自家的儿子和梁任公家的孩子搭上了关系。   她是觉得陈慕武马上就要结婚,能提前从这对新婚夫妇身上沾沾喜气,也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但人总是偏心的,老太太觉得这位梁先生的新太太林小姐,虽然长相也很温柔,带着一些中囯女性特有的美。   可她终究比不上自己那个还没过门的儿媳妇,大眼睛,高鼻梁,小儿子将来能够娶到这样一个美人,还真是他修来的福气,也不枉自己最近几年回老家的祠堂里求了好几次。   陈慕武可以算是一个十分称职的东道主,他虽然不能整天陪在新婚夫妇身边,带着他们逛伦敦吃狗粮。   但他把自己那台徕卡照相机拿了出来,教会了梁思成应该如何使用。   又准备了数量充足的胶卷,让他们在伦敦玩这几天,多拍些照片做纪念。   于是这几天梁思成和林徽因早出晚归,每天到伦敦各处的风景名称去游览,回来之后就开始习惯性地讨论起那些建筑的建筑风格。   这些专业性的问题,陈慕武虽然插不上话,但是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说自己去了许多次巴黎,觉得那所雨果笔下的圣母院建筑造型很奇特,也很美观,让他们如果去法国的话,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   夫妻两人在伦敦游玩到差不多的时候,陈慕武也收到了剑桥大学拍过来的电报,通知他已经确定了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博士论文答辩的具体时间。   于是梁思成和林徽因把行李暂存在陈慕武的家里,跟着后者一起坐上了前往剑桥郡的火车。   (本章完) 第399章 138小甜甜和牛夫人   林徽因在十几岁的时候,曾经跟着他的父亲林长民一起,到欧洲各国游历过将近一年的时间。   在伦敦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位女房东。   也正是在这位身份是建筑师的女房东的影响之下,青少年林徽因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开始对建筑学感兴趣。   也是在英国的这段时间,林徽因结识了他爸爸林长民的一个弟子,徐志摩,当然也就曾经去过徐志摩当时正在做旁听生的剑桥大学。   但一是那个时候的林徽因年纪不大,二是她在英国待的时间毕竟有限。   所以她虽然去过剑桥大学,但是短暂的访问之旅,毕竟让人的记忆不算深刻。   火车上,坐在一起的梁思成和林徽因,就好像马上要到达郊游地点的小学生,他们对即将访问世界上最有名气也是最底蕴的高等学府而感到兴奋。   陈慕武则是在闭目养神,他这次出行完全就是轻装简从,没有像上次去泰晤士河沿岸观看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的赛艇比赛那样,依据大哥陈慕侨的建议,乔装打扮把自己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觉得英国这帮对黄种人脸盲的白人,或者说是不屑于记住黄种人脸的傲慢,就算自己不打扮,应该也认不出来他是陈慕武。   当然,如果有人上前询问的话,陈慕武也可以矢口否认,说自己根本就不姓陈,也不是剑桥大学的博士,他只不过是慕名而来而已。   估计他这个漏洞百出的回答,可以骗过不认识自己的大多数人。   他们坐的依然是快车,几个小时就已经到达了剑桥郡火车站。   当然,陈慕武觉得这个车的速度还不算太快,比起他那次开着送给卡皮察的新款奥斯汀轿车,带着从美国安装完粒子加速器回国的考克罗夫特,从伦敦开往剑桥的时间要长的多。   那个瑞典的小马库斯,答应人的时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不必担心,一定会把一辆遵守英国交通规则的右舵沃尔沃送到英国来。   可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别说是一整辆汽车,陈慕武连一个轮胎的影儿都没看见。   陈慕武没有提前发电报,所以下了火车之后,也就没人开着车出城来到火车站接他们。   陈慕武带着梁思成和林徽因在火车站外的公交站点排队,上了一辆从城外的火车站和剑桥郡城内之间通勤公交车。   陈慕武在1923年初到剑桥时,从剑桥郡火车站向剑桥大学通勤有两种途径,一种就是像他们现在这样坐公交车,而另一种是招手叫一辆出租马车。   随着汽车技术的不断成熟,市场不断扩大,汽车占有率的提升,剑桥郡的出租马车规模不断萎缩,最终彻底销声匿迹,被逐渐兴起的出租汽车所取代,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再次回到剑桥大学之后,陈慕武并没有急着去卡文迪许实验室报道点个卯,而是先带着这新婚夫妻两个人,到剑桥郡的旅馆中开了一个房间,作为他们这几天的临时驻地。   然后他们又去陈慕武经常招待客人的那个小饭馆儿里,吃了顿午饭。   吃完饭之后,梁思成和林徽因两个人才在陈慕武的带领之下,穿过剑桥大学周边一条条大街和小巷,来到了位于自由校巷当中的卡文迪许实验室。   虽然几个月的时间没来,实验室内外相对陈慕武的记忆来说,也没有一丁点儿改变。   “陈博士,下午好。”   “好久不见,陈博士。”   从他甫一走进实验室大门的那一刻开始,陈慕武就接到了源源不断的别人和他打的招呼。   陈慕武一边和众人作着回应,一边带新婚夫妇两个人走向自己那间尘封了几个月的办公室。   或许尘封这个词用的并不准确,只是办公室的主人陈慕武几个月没在而已。   建造上个世纪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到现在已经历经了五十多年的时光。   在这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过程中,物理学已经和麦克斯韦那个时代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那个时代,实验室是一所气派的建筑。   但是到了现在,随着实验室的项目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物理学实验,从事实验的人员数目也不断增加,卡文迪与实验室的空间资源很是紧张。   只有少数几个德高望重上了年纪的教授,才能在实验室里获得一间专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除了他们,还有这项资格的就只剩下了实验室主任卢瑟福的女婿福勒教授,还有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陈慕武博士。   陈慕武自从在卢瑟福的授意下,从查德威克手中接过这间办公室的钥匙以后,他就一直没有独享的打算和念头。   他的办公室从始至终都向身边的朋友和学生开放,让他们不用再每天从各自的学院和卡文迪许实验室之间奔波,而能在实验室当中有一间屋子安心地搞研究。   基本上陈慕武身边的这些朋友,每个人都有一把他办公室的钥匙。   而陈慕武在自己办公室里唯一上锁的地方,就只有一个曾有他私人物品的柜子而已。   陈慕武没掏钥匙,直接就推开了自己这间办公室的门。   进去之后,他发现果然有人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   起初狄拉克还不以为意,觉得是赵忠尧或者是考克罗夫特当中的一个人,要来办公室为即将到来的博士答辩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但是他听到了多个人的声音,这些人嘴里讲着自己不太能听懂的中囯话,而且里面甚至还有一个女性,狄拉克这才好奇地抬起了头:“陈,好久不见了!”   他的声音当中有着几分惊喜。   “保罗,你忙你的,我只是带着两位客人到实验室里转一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陈慕武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狄拉克却不能顺便就坡下驴。   他还是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子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收到陈慕武在客人面前伸出了手:   “你们好,我是保罗·狄拉克,现在是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的一名研究员,也是陈博士在剑桥最好的朋友。”   “狄拉克先生,见到伱很高兴。我叫梁思成,这位是我的太太林徽因。   “既然您有事情在忙,那我们就不做过多打扰,先告辞离开了。另外,祝您在问题的研究上取得顺利。”   梁思成大大方方地和狄拉克握手,做出了回应。   而他身边的太太林徽因则稍微显得有一些局促,她觉得自己和先生梁思成的到来,可能打扰到了陈慕武的这位朋友狄拉克的工作,耽误了一件了不得的要紧事似的。   她用眼神示意陈慕武,他们要不要赶快离开这里。   陈慕武会意,跟许久未见的狄拉克简单聊了几句最近的情况,就带着两位客人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甚至直接离开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他交代狄拉克,请后者转告自己的老师卢瑟福,说他已经回到了剑桥大学,目前正在陪客人在校园里进行游览参观。   等他把客人安顿好之后,就会第一时间去到老师的办公室里向他报道,请他不要责怪自己。   出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门,离开自由校巷走到了康河边,林徽因这才敢大声说话了起来。   “陈博士,这间卡文迪许实验室不愧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物理学实验室,看上去就很有底蕴。   “但是我总觉得,贵实验室内部所使用的实验器材和管理制度,好像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我虽然不太懂物理学,更不懂物理学实验,但我在耶鲁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参观过那里的实验室。   “两相对比,我觉得耶鲁的物理实验室最起码窗明几净,实验台上的仪器摆放的很整洁,比起刚刚的那个大厅里一张又一张充满了油污的实验台,看起来要顺眼许多。”   林徽因从一个女性视角,比较客观地指出来了卡文迪曲实验室的大问题。   且不说实验仪器的新旧,这个问题完全只是和实验室的经费有关系。   美国人有钱,实验仪器当然要更加先进一些。   而之前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卢瑟福只能拿着有限的经费惨淡经营。   在陈慕武这个财神爷到了之后,实验室里才变得富裕了起来。   除了实验室的经费问题,还有就是林徽因口中说的那个,实验室里面的管理制度也存在着差距。   美国不愧是当今世界上头号资本主义强国,他们不仅在工厂里的管理制度更加先进,就连实验室里也引入了管理学,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章制度。   相比之下,卡文迪许实验室就变得像是落后的手工作坊。   虽然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有着数量众多的教职工和学生,但是实验室当中的基础实验模式,确实就像是家庭作坊那样。   大部分实验都是由某位教职工或者是某个学生提出申请之后,经过实验室主任和他身边小圈子中的几个人讨论之后获得批准,然后就开始独立完成。   就像陈慕武刚刚到达剑桥大学的时候,他自己做了单个粒子的伽玛射线散射实验,也是同样自己做了可见光的散射。   就算有的实验不是一个人做,而是分成小组靠众人携手,但是这个实验小组的人数,基本上也都控制在两三个人范围之内。   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内的人员彼此之间,基本上没有有效的沟通交流手段。   如果不是卡皮察在几年之前组建的那个用来探讨学术的卡皮察俱乐部的话,大家相互的信息交流可能比现在还要更少一些。   而在美国,这些实验室每隔一周或者半个月,就要召集全体人员,开一个组会,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实验方向是什么。   那里实验人员之间的沟通很通畅,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没有第二次世界大战导致世界科学中心的转移,美国的实验物理学水平超过曾经的世界中心欧洲,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陈慕武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向卢瑟福提出过建议。   因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积习已久,在现有的体制基础上进行改革,无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陈慕武只能等瑞典的王子学院开幕之后重新开始,彻底改变这种作坊式的实验研究模式了。   对于林徽因提出来的这个观点,陈慕武只是简单的应付了几句,没有过多地为卡文迪许实验室进行解释或者辩驳。   他只是向两个人透露了,自己在斯德哥尔摩筹建的那所学校,基本上马上就要建设完成,到了新学校那里,自己一定会采用新的实验室管理模式。   还有就是目前新学校那边急需大量的老师,尤其是向瑞典学生教授中文的那一种。   陈慕武拜托梁思成和林徽因两个人回国之后,替他寻找一下合适的人选。   如果真找到的话就推荐到瑞典来,学校那边开出来的待遇绝对是非常丰厚的。   他这番交代绝对是意有所指,希望林太太能够成功地把徐志摩给他哄过来,别再想不开去坐那个安全性能十分堪忧的飞机了。   导游陈慕武带着两个人,沿着康河的河畔一直走到了粒子加速器所在的那间实验室。   时值暮春,康河里面已经有了在其中畅游的健儿。   “陈博士!”   “陈博士!”   他们还在水中纷纷向给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在奥运会上拿到了几块金牌的陈慕武打起了招呼。   在一年之前,这间在剑桥郡新建设的粒子加速器,还是来卡文迪许实验室参观访问的必去景点。   作为粒子加速器概念的提出者,陈慕武也当过几次导游,当时的他每一次都像是介绍自己的掌上明珠一样,对客人们如数家珍。   但是世殊时异,短短一年时间过去,这台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已经从小甜甜变成了牛夫人。   在不算太遥远的北欧,小甜甜已经初具雏形。   虽然仍然有很多人都在排队等待使用这台粒子加速器,陈慕武的态度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他只是简单地向这两位客人们介绍了两句,然后就像那种低价团里面不负责任的黑心导游一样,宣布就地解散,自由活动,等两天之后赵忠尧的博士答辩会上,大家再相聚。   (本章完) 第400章 139二十英镑的礼金   两天之后,卡文迪许实验室迎来了一场博士论文答辩会。   四月份不是剑桥大学的普遍的毕业时间,这场答辩会也是为了没能赶上去年夏天答辩的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专门举办的。   在来到剑桥大学参观做客的梁思成和林徽因眼中,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既然都已经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那么这场拿到博士头衔的答辩会,应该就是一场走形式走过场的答辩会而已。   总不能说他们都已经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却连博士论文都通过不了吧?   这就好比有的人能在奥运会百米上夺金牌创造世界记录,但是却在学校运动会上跑一百米的时候跑了倒数第二名一样可笑。   可是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像某个人的想象,而是总能一次又一次不断突破着别人的认知。   这场发生在卡文迪许会议室的答辩会,依旧严苛无比,不管是台上讲的人,还是抬价提问的人,都说了许多他们两个完全听不懂的物理学知识。   那个留着一字胡,身材高大。被陈慕武介绍说是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老师,同时也是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更是一脸严肃。   看他这个样子,林徽因甚至觉得台上答辩这两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今天的结果会是凶多吉少。   在大家依次都针对论文的内容进行提问过后,卢瑟福他最后开了口,向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分别各自询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你们觉得,粒子加速器继续向后发展的话,它的形式应该是什么,会发展成为什么样子?”   像林徽因这种外行人,都能听出来,最后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涉及到许多专业的物理学知识,只是基于现有的理论,对未来做出来的一种畅想。   但偏偏台上回答问题的这两个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在这最后一个问题上卡了壳。   他们彼此都支支吾吾的,讲不出话来,甚至一度都尴尬到了台上下不来。   从刚刚开始和卢瑟福一样一直不发一言的陈慕武,终于在场面变得极度尴尬之后,开始替他的两个得力助手救场。   “你们考虑一下爱因斯坦教授的相对论效应。”   陈慕武的这句话像是一个暗号,他刚说出来不久,台上的两个人就给出了卢瑟福问题的答案。   “粒子加速器将来的发展会进入到一个难以突破的瓶颈时期,这是因为考虑到相对论效应的话,一味的提高加速电压,并不能让被加速的粒子获得的速度和电压之间呈线性增加关系。所以必须考虑应该如何突破这个瓶颈,在短时间内,粒子加速器只能把粒子加速到百万电子伏特数量级。”   林徽因虽然没能从他们两个人的回答当中,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仿佛只是在把一句话从头到尾来回来去说而已。   但是她看到了坐在主屏证人位置上的卢瑟福点了点头,示意他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同时也表示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通过了本次的博士论文答辩会,从今往后正式成为了剑桥大学博士头衔拥有者的一员。   林徽因看不懂这件事情就对了,她哪里知道,卢瑟福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就是想要和他最喜欢的学生陈慕武斗斗法,一不小心殃及到了站在台上答辩的两条池鱼。   卢瑟福早就察觉到了,陈慕武带着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两位因为粒子加速器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人提前那么多时间去瑞典,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领奖做准备。   他们三个人很可能在研究一些有关粒子加速器方面的新问题,只是在他们回来之后,不管卢瑟福怎么旁敲侧击,他都不能从这两个人嘴里面套到任何有用的话。   卢瑟福很慕武究竟又想出来了什么新点子,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他那个在伦敦家里面一待就是三四个月的好学生,于是提出这个问题来敲山镇虎,想要得到陈慕武给他带来的一种解释。   听陈慕武提到了相对论效应,卢瑟福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心话。   看来他们在斯德哥尔摩那边,应该只是想要研制出一种超越卡文迪许实验室这台百万电子伏特的粒子加速器,而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刚刚的回答,似乎这项研究工作不太乐观?   也不怪卢瑟福会根据别人的表现做出这种判断,就算再给他一个脑袋,在不了解陈慕武回旋加速器原理的前提下,他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好学生居然在尝试一种新的加速器模式。   这场临时增加的博士论文答辩会,最终算是有惊无险的顺利召开。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戴上了迟来半年多的博士帽,在众人的庆贺声中,成为了全场最受瞩目的两个人。   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妇俩,赶快向他们的同胞赵忠尧送上自己的祝福。   看到别人博士毕业,穿上博士袍,戴上博士帽,林徽因在心中稍微有一些那么不是滋味。   这是因为他和他的丈夫梁思成,都在宾西法尼亚大学学习的建筑学,梁思成已经拿到了宾大的硕士学位,可是自己却连一个博士学位都没有拿到。   校方对此给出的理由是,只是因为林徽因是女性,女性不能正式进入到建筑学院学习,只能以一个旁听生的身份进行旁听。   此时此地,看到他们的同胞都已经拿到了剑桥大学的博士学位,林徽因只能暂时用替别人的高兴,掩埋掉自己心中的苦涩。   听说剑桥大学最近几年来了许多位中囯人,都是因为站在他们身边的这位陈慕武博士的面子。   林徽因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去美国,而是来英国的话,会不会同样能够在看在陈慕武的面子上,顺利取得自己的学位呢?   在众人为卡文迪实验室新诞生了两位博士庆贺的时候,刚刚还坐在评审席上的陈慕武,打算从这间稍显混乱的会议室里溜走。   然而有人却不想见到他这么做,陈慕武才向门口走了没几步,就有一个大嗓门叫住了他的名字:“陈,你等等有没有时间?我们到办公室去聊一聊吧?”   不用回头,只听说话这个人的声音亮,陈慕武就知道除了卢瑟福之外,没有别人。   对于老师的“邀请”,陈慕武肯定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不能抬腿撒丫子快速跑开。   他只能在原地站住,转过身子,脸带笑意地朝卢瑟福点了点头:“当然,当然。”   这场师徒之间的密谈,没有聊过多的有关物理学上的内容。   陈慕武一开始以为,卢瑟福会像他刚刚向赵忠尧还有考克罗夫特提问时那样,问问他有关粒子加速器未来的发展趋势究竟是什么。   可是卢瑟福只是在办公室里,不断地对陈慕武进行劝说,劝他再多考虑考虑,不要贸然做出决定,彻底离开剑桥大学,去天寒地冻的北欧斯德哥尔摩。   这个问题对于陈慕武来说,可比他设想中的问题要轻松的多。   如果卢瑟福问他,他在斯德哥尔摩究竟在做些什么研究,那陈慕武还真不好回答。   可是他既然谈论的是这个话题,那么陈慕武就有充足的话语来和老师虚与委蛇。   他说自己家在伦敦,因为北国的冬天是温寒冷,将来也没什么可能让一大家子人整体的搬迁到瑞典去。   这样一来,他以后一定会在英国和瑞典两地之间往返奔波,等天气尚好的时候来到瑞典,而到了冬天,就回到还算温暖的英国来躲避严寒。   陈慕武给自己的规划是每年有八九个月留在瑞典,剩下的两三个月在英国,他们师徒二人有着充分的见面时间。   对于陈慕武的回答,卢瑟福只能说还算满意。   他最近一段时间也通过各种途径进行了解,看来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的那所学校上,已经投入了大量的精力。   总不能自己用几句话就让他舍弃掉那些花了大价钱的前期投入,安安心心地就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吧?   学生学成之后总要远走高飞,卢瑟福还是能够接受这一点的。   最起码将来每年还能和陈慕武一起共事两三个月,这和那个同样常年待在北欧,一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次面的玻尔比起来,已经算是一个十分不错的结局了。   离开了卢瑟福的办公室之后,陈慕武还邀请梁思成和林徽因以客人的身份去参加了三一学院的日常晚宴。   他这个东道主所做的工作已经十分优秀,如果三一学院的晚宴再好吃那么一些的话,就更能给他赚到更多的面子了。   看着两位客人脸上保持着尽量不做出难为情的表情,陈慕武就知道他们两个同样也不能适应这个虽然历史悠久,但是是全剑桥大学最难吃的学院的饭菜。   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吐起槽来:“等将来我搞不懂物理研究的话,退了休之后就在三一学院的旁边找一个店面,开一个中餐馆,几年下来一定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谁都知道陈慕武说的是假的,但他这一番话,还是让两个人会心一笑。   “陈博士,那我估计还要再等上几十年,剑桥大学的学生们才会有口福。因为伱总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告别物理学研究吧?我想到那个时候,物理系学生们的教科书,一定会比我们现在这个时候的教科书厚上不少。”   通过几天时间的相处,梁思成也认识到了陈慕武并不是一个严肃,而是很爱开玩笑的人。   所以他也就跟着自己太太的脚步,继续做补充道:“汉臣兄之前曾经提到过,说有一个叫做‘外祖母悖论’的东西,一个人借着时空旅行的机会,穿越回到几十年之前,杀死自己的外祖母,那这个人本身到底还会不会存在。   “这个问题我是一直都没想太明白,但是按照陈博士曾经给出来的说法,说这个人时间旅行去的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所以在杀死外祖母之后,他本人依然会存在。   “但我想说的一点是,会不会未来的某一个物理系学生,不堪忍受上全都是以汉臣兄的名字命名的物理学定律和公式,真的发明了一种可以进行时间旅行的机器,来到现在逼着汉臣兄不要再研究物理学呢?”   没等陈慕武回应,林徽因就再次接过了话茬:“你这个同样是‘外祖母悖论’,如果回到现在不让陈博士研究物理学的话,那么他提出来的物理学理论和公式就不会出现,而没有这些理论和公式,说不定未来人就没有办法能够开发的抽时间旅行技术,自然也就不能回到现在阻止陈博士了。”   她的话音刚落,三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参加完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博士论文答辩会,带着梁思成和林徽因这对新婚夫妻参观游览完剑桥大学之后,一行三人再次离开剑桥返回伦敦。   他们夫妻二人还要去欧洲其他各国游历度蜜月,还要赶回国内和几年不见的亲人们见面,所以几天之后便在伦敦分别。   林徽因对不能参加陈慕武婚礼表示了自己的遗憾,梁思成则只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家里的佣人在整理房间,在一个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封信封。   信里面的字体,陈慕武十分熟悉。   因为不久之前他就是接到了一封来自加拿大首都渥太华的信,才知道自己有两个客人将要来伦敦拜访。   梁思成在信中表达了对陈慕武热心招待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激之情,还在信里面留下了二十英镑,作为他们夫妻送给即将结婚的陈慕武的礼金。   对陈慕武来说,二十英镑的数目不算大,他只要和泡利打两次赌就能赚回来。   但是对于那两个出门在外的穷学生来说,二十英镑已经不能算是小数目了。   梁思成和林徽因已经走远,陈慕武总不能追到火车站,追到英吉利海峡海边,甚至追到法国去把这笔钱还给他们。   他只能在心中记下还有这么一笔账,等将来了到时候,多多报答一下他们一家。   (本章完) 第401章 140伊蕾娜悔不当初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完成了博士论文答辩之后,赵忠尧也最终成为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继陈慕武和他的同窗施汝为之后,第三个拿到博士学位的中囯人。   陈慕武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第一个中囯博士,却不是剑桥大学里的第一个。   第一个从剑桥大学拿到博士文凭的中囯人,叫伍连德。   他在清朝灭亡前的1910年,成功抵御了那场经由中东铁路,从沙俄传入到哈迩滨的鼠疫,没有让这场灾难蔓延到全国各地。   赵忠尧戴上博士帽之后没几天,又有另外一个好消息传了过来。   那就是工作效率低得可怜的工厂,终于给陈慕武拍了电报,告知他几年一月份向工厂下的订单,现在全部制作完成,可以自行提货,或者回电告知,由工行租用车皮送货上门。   电报中还询问了,地址是不是和上次一样,送到剑桥郡火车站就可以了。   工厂那边在这种不必要的地方贴心,反而吓了陈慕武一跳。   这次定的这一批货,是万万不可送到剑桥大学来的。   他们订购的这台回旋加速器,全都是花的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经费。   结果送到了剑桥大学,安装在了卡文迪许实验室,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陈慕武赶快在他接到了电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给工厂回电,说让他们把订购的所有材料,全部都送到英国东北部的港口城市诺维奇的码头上。   刚刚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还有博士学位的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庆祝活动也就此结束,他们又要在陈慕武的安排下,踏上新的征程。   给工厂回电的同时,陈慕武还给瑞典的小马库斯拍了一封电报,让他最好能派一跳瑞典国籍的货轮到诺维奇港,帮助运送这些回旋加速器的零件。   陈慕武害怕如果不和瑞典方面取得联系,在诺维奇港口遇到一艘英国籍货轮,可能会出现诸多困难。   比如说船上的空间和载荷不够,必须要等下一班。   或者是英国船商漫天要价,故意刁难。   还有就是他们这批货品当中运送的具体是什么,也可能被泄露出去。   综合上述种种可能出现的原因,陈慕武觉得还是要提前和小马库斯取得联系,才比较稳妥。   陈慕武对回旋加速器的建设周期的预估,大概是在两个月左右。   等这个回旋加速器在瑞典正式竣工,基本上就到了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投入使用的时候。   陈慕武还要在那边出席王子学院的开校典礼,又免不了是一大堆事情。   在那之后,对陈慕武来说的另外一件大事,就是结婚。   1928年对于陈博士来说,其纪念意义一点儿都不比他刚穿越而来的那个1922年差。   他将在这一年先立业,再成家,完成一个人一生之中的两件大事。   在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开学,还有自己和艾芙结婚的这两件大事中间,还有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重复一下陈慕武去年就已经做完的那个实验,向世界宣布,经过多年的努力,自己终于发现了隐藏在原子核之中的,除了质子之外的另一种电中性粒子——中子,证实了自己的老师卢瑟福长达十年的猜想。   嗯,除了中子以外,还有那个实验的另外一种衍生物,正电子,也能一并对外宣布了。   他和泡利的那个从价值十英镑的索维林,升值了八百倍,变成八千英镑的赌约,也就到了终于要兑现的时候。   还有就是,中子和正电子的发现,和他们在斯德哥尔摩建造起来的这台回旋加速器没有任何关系。   总不能让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认为,陈慕武骗了投资人的大笔经费,结果却造出来了一个根本没用的玩意儿,——他又不是下周回国贾越亭——,必须让世界见识一下回旋加速器比起静电式粒子加速器来的先进性。   所以陈慕武还要在回旋加速器上做实验,取得第一个研究成果,创造出世界上的第一种人造元素——夹在四十二号元素钼和四十四号元素钌之间的,人来找了成十上百年都没有找到的第四十三号元素。   比起天文学界对一颗星星繁杂的命名流程来,化学界对一种新元素的名字的确认,就要简单容易得多。   所以一直以来化学家们的一大乐趣,就是尽量找到新的元素,然后自动获得这种新元素的命名权。   大家都对九十二号元素铀后面到底存不存在新的元素很感兴趣,当今化学界的一大热门课题,就是寻找超铀元素的存在。   这个课题也是值得一个诺贝尔化学奖的。   除了超铀元素,神龙既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四十三号元素也是热点研究对象。   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跳出来说自己发现了四十三号元素,接着再过一段时间就被人所证伪,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又有新的人跳出来。   一次又一次这样周而复始,大家也都对这项活动乐此不疲,就像是在qq群或者微信群里复读的那些人。   现在回旋加速器彻底建成之后,终于轮到了陈慕武跳出来,用真正的第四十三号元素来打断这一场毫无意义地狂欢复读了。   而且他早就已经为了第四十三号元素想好了名字,zhonium或者chinium,符号zh或者ch,汉字“钟”。   而且在这个名字被公布之后,回旋加速器的所在国瑞典人,尤其是喜欢功劳的瑞典王储都不会不高兴。   这是因为早就有以瑞典的首都斯德哥尔摩(stockholm)命名的第六十七号元素钬(holmium,ho)。   斯德哥尔摩这个地名的直译,应该是木头(stock)岛(holm),所以钬元素的名称直译,也可以理解成为是岛元素。   除了斯德哥尔摩,当然也有以瑞典命名的元素。   大部分人背元素周期表,都会背到排在第二十位的钙元素。   在钙元素之后的二十一号元素是钪(sc),其拉丁文拼写是scandium,在1879年由瑞典化学家发现并鉴定为一种新的元素。   所以钪元素的名字由来,词根是scandia,也就是斯堪的纳维亚的古称斯堪的亚。   这个名字来自于条顿语skadino,意思是黑暗的,代指北欧因为靠近北极圈,一年当中有很长时间看不到阳光。   除了钪,还有第六十九号元素也是瑞典化学家在1879年发现的。   这一次的命名,他们用到了斯堪的纳维亚的另外一个古称图勒(thule),把这种元素命名成为了铥(thulimu,tm)。   和瑞典有关的元素,远不止这三种。   瑞典还有一个叫于特比(ytterby)的采石场,这个在欧洲地图上都不一定会被标注的小地方,居然却与四种稀土元素有关系。   第三十九号元素钇(yttrium,y),第六十五号元素铽(terbium,tb),第六十八号元素铒(erbium,er)和第七十号元素镱(ytterbium,yb)。   把前三种元素的词根提出来,分别是ytt(e)r-,terb-和erb-,全都包含在于特比(ytterby)这个采矿场的地名当中。   而最后一种镱元素,则是直接以于特比的全称而命名的。   瑞典人都已经有了这么多个和他们的国家有关的元素命名,自然也就不会在意陈慕武一个中囯人,在他们国家的土地上,把使用他们国家的仪器发现的新元素命名成和中囯有关的一种元素了。   就算是陈慕武把这种元素的命名权拱手相让,估计瑞典人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名字。   以瑞典(sverige)的国名命名为鍴(sverium,sv)?   还是干脆像伽利略把他发现的木星卫星以他的大金主美第奇家族的姓氏命名成美第奇星那样,以瑞典王储古斯塔夫(gustaf)的姓氏命名成为锢(gustium,gt)?   想到这里,陈慕武觉得这两种命名方式,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等以后再发现第二种、第三种元素的时候,再以这两种办法来命名好了,反正也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   陈慕武在心里把自己接下来的日程全部都列了出来,未来几个月全都排得满满当当。   这同时也意味着另外一件事,他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再去参加在7月28日开幕的阿姆斯特丹奥运会了。   这样也好,在上届巴黎奥运会上连拿四块游泳金牌的陈慕武急流勇退,留下的只有他的传说。   说不定他还能够成为进入到游泳名人堂的第一位中囯籍选手。   虽然未来会有一个猛男,在同一届奥运会上连着拿到了八块游泳金牌,比陈慕武创造的这个记录整整多了一倍。   但是他那个时候游泳下面有多少个项目,陈慕武这时候游泳才有几个项目。   而且就算菲尔普斯有八块金牌,他有诺贝尔奖吗?   工厂那边再次给陈慕武拍了一封回电,同意将他定制的那些零件全都运到诺维奇。   小马库斯也前后脚发来了回电,说他会尽快安排一艘有充足空间的货轮,启程前往英国的诺维奇港。   在家中收拾好了的行李的陈慕武,即将再次启程。   为了安抚近些日子来一直都把小儿子结婚当成头等大事去操办的老太太,陈慕武向她保证,只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就会尽快回来,请老母亲找一个九十月份的黄道吉日,他将在那个时候和艾芙结婚,绝不再拖延。   在陈慕武提着行囊在维多利亚火车站,登上前往多佛的火车的同一天,企鹅出版社推出了久违的钱德勒·约克先生的新作品,《abc谋杀案》。   不过这一次,钱德勒·约克先生换了一个新笔名,陈慕武。   许多伦敦本地的记者闻风而动,想要采访一下这位不再披着马甲,而是终于以自己新面目示人的主业是一名物理学家的兼职侦探小说作家。   他们这次找到陈公馆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再是把门的铁将军,而是陈慕武的大哥陈慕侨。   后者展示了陈慕武一天之前购买的前往巴黎的火车票存根,示意记者们这次不是陈慕武避而不见,而是他们确实扑了个空。   陈慕侨这么做,也是在陈慕武的授意之下。   自己离开之后,家门口天天堵着等待采访的记者总不是个办法,不管是出门,还是客人拜访都很不方便。   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自己去巴黎这个行程,反正陈慕武的最终目的地肯定不会是巴黎,就算记者们追了过去,他们能找到自己才怪。   事实证明,陈慕武的这一条金蝉脱壳的计策,运用的非常成功。   他利用这个时间差,成功地和约里奥还有伊蕾娜夫妇在巴黎汇合,并一同踏上了再次前往斯德哥尔摩的行程。   他们属于是后发先至,比跟着船押送货物的赵忠尧还有考克罗夫特还要早到瑞典了几天。   等他们顺利到达斯德哥尔摩的港口,把宝贝货物从轮船上卸下来,并通过小马库斯找的汽车运送到王子学院之后,回旋加速器的制造工作便再次进行了起来。   其实在有了最难生产的零部件这些之后,剩下的工作就只有把他们组装到一起,然后开机测试,如果没有发现问题的话,一切就万事大吉。   或许就连目前还是零部件状态的这台回旋加速器都没想到,这最后一步不算复杂的组装工作,其中竟然有三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参与。   作为五个人当中,唯二没有摸到过诺贝尔奖章的小居里夫妇,要说他们不眼红那是假的。   只是他们眼红的对象不是准妹夫陈慕武,而是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这两个人。   英国人的运气还真好,找到了能源源不断地下学术成果蛋的陈慕武这只公鸡。   如果当初陈慕武去的不是英国,而是法国该有多好?   但这种情况似乎不太可能发生,因为去中囯访问,见到了陈慕武的是德国的爱因斯坦教授,他只向自己的国家德国,还有他朋友爱丁顿教授的国家英国推荐了这位天资聪颖的年青人,法国根本就没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大概从始至终,陈慕武都不太可能到法国来吧?   不对!   (本章完) 第402章 141加速器即将竣工   小居里夫人突然回忆起了一段已经尘封了许久的、七年前的往事。   在1921年,曾经当过法兰西第三共和国部长会议主席、带着代表团到中囯去访问、并且被邶京大学授予了荣誉博士学位的法国数学家班乐卫,向她的母亲居里夫人引荐过一位叫蔡的中囯人,据说是邶京一所大学的校长。   那位蔡先生邀请自己的母亲在当年夏天去中囯进行访问,却被母亲以夏天要去美国访问,暑假假期不够,抽不出时间去中囯这个理由给回绝了。   蔡先生又邀请居里夫人如果第二年,也就是1922年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中囯访问,但是这一邀请到最后也未能成行。   当时二十岁出头的伊蕾娜,同样也觉得比起去中囯,去更有钱的美国更好一些。   但现在她总算是认识了自己那个时候的想法,到底有多天真。   美国确实比中囯好不假,可是那个美国没有陈妹夫。   如果自己的母亲赶在爱因斯坦之前去了中囯,并把陈妹夫带到巴黎去,那么那些荣誉本不应该属于卡文迪许实验室,而应该属于他们镭学研究所才对。   说不定去年十二月份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也不是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而是她和她的丈夫,约里奥才对!   自己那时候,怎么就没好好劝劝自己的母亲呢?   比起抱怨,伊蕾娜心里想的这件事,更像是发泄一种遗憾。   毕竟她可发明不了时间旅行的机器,不可能回到1921年,阻止她的母亲居里夫人的行程。   而且就算回到了1921年,居里夫人还是要去美国的。   她那一次去美国,并不是为了赚取奖学费用,而答应在美国办巡回讲学。   事实上,局居里夫人这次去美国,还有一个前因后果。   那就是她在前一年的1920年,曾经接受过一位美国记者麦隆内夫人,千里迢迢地从美国来到了法国,对当时巴黎大学雷学研究所的主任居里夫人进行了一场采访。   当居里夫人被询问到她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时候,她给出来的回答是一克镭,因为自己虽然发现了镭,但同时也向全世界公布了提取镭的方法,并没有为此申请专利,收取大量的专利费。   这就导致居里夫人虽然作为镭的发现者,她在1920年却买不起一克价值十万美元的镭。   这次的采访经过美国记者报道之后,在美国引发了轩然大波。   那最后,是美国民众集体筹款筹到了十万美元,从美国的放射性公司那边购买到了一克镭。   居里夫人带着伊蕾娜和艾芙这两个孩子,在1921年漂洋过海,横渡大西洋去到美国,那一次为的就是从美国人那边,领取他们赠送给她自己的一克镭。   因为这个缘故,就算伊蕾娜确实发明了时间机器,回到了七年前的1921年,她也没有办法阻止她的母亲居里夫人放弃前往美国,而是转到前往东方的中囯。   毕竟在那个时候,对于居里夫人来说,一克镭的诱惑,可远比一个东方不知道姓名的毛头小伙子要大的多。   伊蕾娜只能安慰自己,没什么关系,最起码现在,她和她的丈夫是和陈慕武在一起搞科学研究的。   而且将来,陈博士还会成为他们的家人,彼此之间见面和从事学术交流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多,绝不会越来越少。   再者说,这位物理学的天才陈妹夫,他的学术生命又不会在1928年戛然而止,而是像头顶的太阳一样源源不断地发光发热。   只要跟着他一起做物理学研究,那么早晚会有她和丈夫弗莱德里克取得研究成果的那一天。   而且再次到达斯德哥尔摩之后,伊蕾娜又有了新的发现。   她觉得虽然说瑞典这个国家地处北欧,整体的发展水平不如自己的祖国法国。   但最起码在斯德哥尔摩近郊的这个王子学院里的各种设施都很完善,甚至一点儿都不输巴黎大学。   后者唯一完胜王子学院的一点,可能就是巴黎大学的学校历史悠久而已。   而且在王子学院专门给陈慕武建设的这栋物理学实验大楼当中,里面不管是仪器设备,还是房间的空间,都要比在巴黎的镭学研究所好的多。   排除镭学研究所是自己母亲亲手创立的,是自己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这一条感情因素之外,伊蕾娜觉得自己在两者当中做选择,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里做研究。   伊蕾娜已经决定了一件事,等这一次他和弗雷德里克在陈慕武这里做完了研究,从瑞典重新回到法国之后,一定要回家劝劝自己的母亲,让她带着艾芙,跟着两个人一起,放弃镭学研究所那个每年经费都不足,靠着全家人惨淡经营的地方,转到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来。   因为此前大家已经有过组装十五厘米的回旋加速器模型的经验,所以这一次对这个标准版的回旋加速器来说,大家所要做的事情,不过也只是把他们按照之前拼模型的办法,再拼接到一起即可。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十五厘米的回旋加速器模型,只需要自己动手便可以。   但是这一次,当把回旋加速器的半径扩展到了六十厘米之后,王子学院的这五个人,用上了一台简易的起重机。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许多组装静电式粒子加速器的经验,而且回旋加速器的理论已经很完善,并还在之前曾经建设过一个模型进行了试验,所以他们这一次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加在两块d型盒平行板子之间的电场,因为这个电场的方向是不断变化的,变化的频率和粒子绕着d型盒做半圈圆周运动的速度有关系。   所以不能直接采用斯德哥尔摩当地电厂发出来的频率为五十赫兹的交流电,需要他们手动研究出一套变频的装置来。   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一个诸葛亮,那三个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聚在一起,其中还有两个都是拿的工程师本科学位,做这件事情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在众人在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对回旋加速器进行研究的时候,在亚欧大陆东部的中囯国内,同样也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慕武的那一位好朋友,在他上次坐着火车回国途经东北时,曾对他热情款待的张少帅,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贵公子,遭受到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个重大打击。   眼瞧着北伐军队的节节胜利,张少帅的父亲张大帅再也不能安坐在邶京城,只能在6月3号这天坐着火车仓皇出逃,并在6月4号出了山海关之后,在马上就要到达奉天的一段铁轨上,被早就埋在这里的炸药给炸了个血肉模糊,并最终不治身亡。   张大帅死了之后,他的接班人自然就是被他寄予厚望,悉心培养的张少帅。   从一个纨绔子弟,骤然成为一个手下有几十万人军队,横跨了几个省的统治的大军阀,张少帅显然还不太能适应他自己的身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尤其是他眼下面对的情况不容乐观,南边有新政府对他统治地方虎视眈眈,而东边又有对整个东三省都不怀好意,并且还成为了他杀父仇人的本人。   张少帅被这两大敌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而且他的这两个敌人,又都始终不放弃对张少帅进行拉拢。   反正陈慕武应该是比世界上的其他人提前几个月知道了最终的结果,东北易帜,整个中华民囯的土地上再也没有五色旗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红蓝白三种颜色配色的新旗帜。   整个中囯在历经了数年的战乱之后,终于在法理上重新达到了统一。   但实际情况究竟是怎么样,打着同一面旗帜的那些人当中,究竟分成了几个派别,又怀着多少种不同的心思,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要说这件发生在夏天的大爆炸,以及后续的种种事情,对他陈慕武来说有没有影响,基本上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陈博士关心的只有两件事情,一是他在北洋政府那边拿到了的两个徽章,进入到囯民政府时代还能不能每年都领导一笔年费,——虽然这钱北洋政府那边也没发过几回,一直都以各种理由来敷衍拖欠。   二是,他自己借给瑞典公使馆的那笔钱,新政府新气象的遖京政府,能不能给他还上。   陈慕武想破头皮,他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两点。   剩下的,那就是“帝力于我何有哉”了。   总之陈慕武对新政府的态度就是,大家彼此之间都知道有对方这么一号人,那就可以了。   我也不想理你,你最好也别上赶着给我找麻烦。   大家相安无事,才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至于说想让陈博士给秃子站台,提高对方的国际声望?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想。   在国内不太平这段时间里,国外倒是一片歌舞升平。   在阿姆斯特丹举办的第九届奥运会的正式开幕日期虽然在7月28号,但是属于这届奥运会的比赛,早在五月份就开始了。   乌拉圭国家足球队在决赛当中先是一比一战平了阿根廷,然后在后续重新进行的加赛中,再次战胜了对手,给他们的队服上绣上了第二颗星星。   在王子学院物理学实验室当中的五个人中,基本上没人会对奥运会的足球比赛感兴趣。   这里面除了陈慕武曾经被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约到温布利大球场观看过一次英格兰足总杯的比赛之外,就只剩下弗雷德里克喜欢偶尔在有空的时候,去看一看法国的足球。   他最喜欢的一支足球队是巴黎本地的红星足球俱乐部,今年春天好像才刚刚击败了同城的巴黎赛尔克莱队,取得了法国杯的冠军。   红星这个队应该算是现在这段时间里,法国足球比较强的俱乐部,每年的法国杯冠军不是归红星,就是归马赛。   红星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名字叫做儒勒斯·雷米特。   他后来成为了法国足球协会的主席,还当选了国际足联的第三任主席。   在他的任期之内,国际足联开始举办世界杯,并且参与的国家从他上任前的二十一个成员国,发展成为了八十五个成员国。   为了表彰他为国际足联发展所带来的突出贡献,在大力神杯之前,第一座世界杯的冠军奖杯就被命名为“雷米特杯”——当然这座奖杯也是由他本人请雕刻师铸造的,并永久保留在了获得三次世界杯冠军的巴西国内。   很可惜这座奖杯在巴西国内遇到了梁上君子而失窃,它的最终去向几十年后依然成谜。   陈慕武之所以知道巴黎红星这个队伍的名字,除了雷米特的原因,他还记起来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中囯后来叫做李惠堂的那个球王,在欧洲参加完奥运会的比赛后,就曾经接收到了红星队的邀请。   想到了李惠堂,陈慕武又开始继续想入非非。   要不然他也在英格兰拉起一支球队,把国内的那些球王们给邀请过来?   让大家一边在英格兰备战训练,一边找机会参加奥运会或者是世界杯?   现在的中囯国内的大学,对足球的热情和参与度很高,而且水平也足够优秀。   不说是拿奥运会或者世界杯的冠军,至少进入到决赛圈还是轻轻松松的。   不过这也只不过是陈慕武脑袋一热产生的想法而已,真实行起来,难度颇多。   关键是他现在恨不得像哪吒那样长出三头六臂,否则根本就忙不过来,又哪有时间去拉起一支足球俱乐部呢?   英国人考克罗夫特对陈慕武和弗雷德里克两个人之间讨论的足球不太感冒,作为一个传统的英国人,他更喜欢的是板球和高尔夫。   随着时间的推进,王子学院的回旋加速器建造进度已经进入到了尾声阶段。   与此同时,校园内的一期工程也建设的七七八八,就要到了宣布竣工并且投入使用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403章 142另外一种新元素   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在开工的时候,就已经选了一个良辰吉日。   当初这件事并不是陈慕武忽悠,而是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地了解到了一些有关中囯的传统文化知识,知道中囯人在开工之前,都有挑一个好日子的习惯。   所以那次开工的时候,瑞典王储专门询问了陈慕武。   陈慕武哪里懂什么风水和黄历,只能随口编了一个6月6号,说月份数字和日期数字都是六,而六这个数字在汉语语境当中代表着顺利的意思。   没想到陈慕武歪打正着,瑞典王储对他提出来的这个日期很是满意。   因为6月6号在瑞典国内同样有着很好的寓意,在1523年的6月6号,古斯塔夫·瓦萨当选了瑞典国王,正式标志着瑞典从瑞典-丹麦联合王国当中抽离出来,成为位于北部欧洲的一个独立国家。   而在1809年的6月6号,瑞典又通过了第一部现代意义上的宪法。   所以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瑞典国内便开始有人把6月6号当做一个节日来庆祝。   最终在1916年,瑞典议会正式通过一项决议,把6月6号定为了国旗纪念日。   到后来这个日子还成为了瑞典国庆日,不过那要等到几十年之后的八十年代。   陈慕武完全没想到自己当时根本就是随口胡诌了这么一个日期,居然背后还大有讲究。   现在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位于斯德哥尔摩市近郊的王子学院的第一期工程马上要到了竣工的日子。   瑞典方面同样想像当初电机开工时的那样,在一个好日子里结束。   在陈慕武一开始的想法当中,这所学校既然以其赞助人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的身份来命名的话,那么竣工的时间最好能和王储殿下有关系。   关于瑞典王储,陈慕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他生日那天竣工。   但是陈慕武突然想起来了一段往事。   当初王子学院开工的时候,因为把日期定到了6月6号,陈慕武给到瑞典王储那边的说法是六代表顺利,相同的数字重复越多,则说明顺利的程度会越高。   他在说完这段话之后,王储殿下对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来源于中囯的数字学说很感兴趣。   他顺势告诉陈慕武,说自己的生日在11月11号,问这个数字在中囯是不是同样也具有其他的意义。   听到瑞典王储这么说,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是未来的那个先涨价再降价,提前一个月每天都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来领券、抢券的,把顾客当猴儿来耍的网络购物街。   后来他又联想到这个双十一网络购物节的滥觞,是起源于中囯互联网上的那个“光棍节”的恶搞。   不过因为这些购物网站的营销太过成功,越来越多的新人都是只知道双十一,而不知道光棍节了。   顾名思义,因为阿拉伯数字1在手写体中长得太像一根棍子,11月11号又是四根棍子凑到一起,所以那些单身人士便喜欢把这一天称为光棍节。   而陈慕武怎么想怎么觉得光棍这个词完全就是一句骂人的话,是一个贬义词,他肯定不可能把这个含义告知瑞典王储。   好在陈慕武足够机灵,他换了一种委婉却讨人喜欢的说法。   当时的陈慕武对着瑞典王储说的是:“王储殿下,阿拉伯数字1在中囯那形象就像是一株莲花的茎,有一位叫做周敦颐的古代人,曾经在赞美莲花时说莲花的茎‘中通外直,不蔓不知’,代表着君子高洁的品格。   “所以这个阿拉伯数字1也一样,代表着您是一个很正直高洁的人,而四个数字1凑在了一起,就表明您要比其他人还正直高洁了许多。”   这个说法令瑞典王储很满意,陈慕武也利用自己的机智把事情成功的糊弄了过去。   他既然记起来了这段往事,自然也就记起来了瑞典王储的生日。   明明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在夏天就能竣工,为了一个生日礼物硬生生拖下去半年,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划算。   ——而且也没必要,因为陈慕武觉得他的学校必须要尽快招收到学生,并且投入使用才行。   既然11月11号不行,那就需要另外再选一个日子。   如果这个学校能提前一个星期竣工的话,那么说不定还能赶上6月6号这个瑞典开国纪念日,与此同时也是两年前王子学院奠基的日子,颇有纪念意义。   但是工地的管理人员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是工地必须还需要一个星期的额外时间,绝无可能在6月6号当天完成竣工,所以这个日期的选择也被陈慕武排除在外。   连着想了两个日子都不行,陈慕武已经找不到其他更加合适的日子了。   还好他身边有瓦伦堡家族的小马库斯,后者更加熟悉瑞典国内的风土人情。   他给陈慕武提了个建议:“陈博士,要不然我们把竣工日期向后延长十天,定在6月16号怎么样?”   陈慕武不解地问道:“瓦伦堡先生,难不成这个日子在你们瑞典这边有什么说法吗?”   小马库斯笑着说道:“陈博士,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既然你能想到王储殿下的生日,那么为什么不能再往上联想一点,去打听打听当今的瑞典国王陛下生日究竟是哪一天呢?”   陈慕武恍然大悟,既然小马库斯这么说,那说明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的生日,应该就在6月16号。   小马库斯向他提出来的这个建议,未尝没有通过选定这个日子向瑞典王室溜须拍马的想法。   陈慕武听到这个建议之后,他的想法则是更进一步。   说不定古斯塔夫五世在得知这个日期之后会龙颜大悦,还能从王室那边拨一笔经费来,支持学校的建设工作。   所以陈慕武和小马库斯一起,把他们选定的这个日期上报给了瑞典王储,王储殿下在得知之后,同样觉得这个日子选的很不错。   于是在1928年的6月16号,位于斯德哥尔摩市郊的王子学院的第一期工程算是彻底竣了工,接下来就该研究的是应该怎么招收学生的老师,又应该在何时让这个学校开学,正式投入使用了。   在中囯国内那边,位于仩海的瑞典公使馆,把考试的时间定在了七月份。   这样一来加上阅卷和选拔,以及从中囯国内赶到瑞典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第一批中囯学生的到来,大概在秋天九、十月份左右。   陈慕武忽然觉得可以把学校第一年的开学时间,不按照瑞典国内学校主流的时间进行设置,而是就定在11月11号,瑞典王储的生日这一天。   这所学校没有王储殿下的支持,是绝对建立不起来的。   而且学校建成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在瑞典国内,处处都需要仰仗瑞典王储的威望,朝中有人才好做官。   所以还不如就送这样一个顺水人情,既让瑞典王储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也不会给陈慕武和学校带来什么实际上的损失。   王子学院竣工仪式办得十分热闹,在小马库斯和陈慕武的运作之下,甚至还有一支舞狮子的小队,跋山涉水从伦敦的唐人街赶到了斯德哥尔摩来。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斯德哥尔摩的各界名流,还有各国家驻瑞典的公使们,都来竣工仪式上凑了个热闹。   既然学校是以王子命名,那么瑞典王储登台致辞的环节一定少不了。   王储殿下在他的发言当中,多次提到了他的好朋友陈慕武,屡次称赞说倘若没有当初陈慕武对他本人的支持,那么这所王子学院也不会顺利建设完毕。   只是,从瑞典王储口中多次蹦出名字来的陈慕武,在竣工仪式当天并没有出现在现场,接受大家的致意。   这是因为在同一时间,不仅仅有王子学院竣了工,在王子学院内部的物理学实验室内,陈慕武他们五个人一起建造的回旋粒子加速器,也到了收尾的最终阶段。   把所有从英国和瑞典两国工厂中订购到的零件组装到了一起,并在外面额外加了一层真空罩之后,世界上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回旋加速器——不包括去年年底还是这五个人在斯德哥尔摩做出来的那个半径十五厘米的回旋加速器模型——,就此诞生了。   如果只是建造成功,而不进行使用的话,那么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   接下来大家要做的事情,就是像当初那台会员加速器的模型一样,验证一下加速器是不是能够加速粒子,或者是在哪个方面出了问题,才导致的加速不能成功。   这一次,弗雷德里克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像上次模型刚刚建设好时的那样,孤身一人跑到位于斯德哥尔摩西北的乌普萨拉镇,从乌普萨拉大学借一个能生成阿尔法粒子的天然放射源。   因为他知道在去年年底,自己和太太伊蕾娜,还有那个英国的考克罗夫特分别回国过圣诞节的时候,留守在斯德哥尔摩的陈慕武和赵忠尧博士,已经在实验室里抓紧时间建造出了能够从气体当中抽离出质子或者氘原子核来的粒子源。   现在只需要在粒子源当中装填进氢气并且启动,就能从中源源不断的释放出大家所需要的质子,而质子又是可以装进回旋加速器当中被加速的。   然而弗雷德里克没想到的是,陈慕武却还是请他再跑一趟乌普萨拉大学,依然是要去借一个对外释放阿尔法粒子束的天然放射源。   弗雷德里克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有了质子源,陈慕武依然让他去借这种东西。   但很快他就有了更大的疑惑,因为陈慕武除了让他借天然放射源之外,还让弗雷德里克到乌普萨拉大学的化学系、地质系和矿物系那里,看看有没有第八十三号元素铋的纯净单质。   莫名其妙地,陈慕武要铋做什么?   弗雷德里克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既然陈慕武是回旋加速器项目的总指挥,那么弗雷德里克跑一趟腿义不容辞。   也幸亏此前王子学院举办的竣工典礼,在瑞典国内的大小报纸上都做了充分的宣传。   在这一次弗雷德里克没有想尽一切办法,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自己从王子学院来,对,方便把天然性放射源借给了他,还帮忙找到并提炼了一小块儿铋金属。   弗雷德里克不辱使命地带着这两种东西,从乌普萨拉大学返回王子学院,他倒想看看陈慕武要这两样东西准备做什么用。   在弗雷德里克往返乌普萨拉大学的这段时间里,王子学院物理实验室里的其他三个人,也按照陈慕武的意图,对从质子源中发射出来的质子进行加速,证明了他们创造出来的这台回旋加速器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正常使用。   不管是赵忠尧、考克罗夫特,还是伊蕾娜,他们的想法都和弗雷德里克一样,都慕武要天然性放射源和铋这两种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其实陈慕武的想法很简单,他一开始是想用回旋加速器,仿照原来时空的历史进程,率先在回旋加速器上轰击得到元素周期表上的第四十三号元素,从而成为化学史上第一个人工合成元素的发现者。   但是轰击需要用到的两种原材料,一种是第四十二号元素金属钼——这种材料很容易获得,但另一种不是质子,而是从氢的同位素氘中分离出来的氘原子核。   这个反应的具体方程式是,mo+d→x(tc)+n。   然而瑞典国内没有生产液态氘的工厂,如果想要液态氘的话只能从英国,或者就近的荷兰莱顿大学的低温工厂那边进口。   假如这个实验再晚几年做的话,等瑞典邻国挪威的重水工厂建设完毕并投入运营以后,也可以选择从挪威进口重水,然后通过电解获得氘气。   正是因为向英国或荷兰下订单,等他们把自己所需要的液态氘运送过来的时间太久,所以陈慕武才盯上了另外一种还没被科学家们发现的元素。   (本章完) 第404章 143第八十五号元素   除了夹在第四十二号元素钼和第四十四号元素钌之间的未知的第四十三号元素令化学家和矿物学家们心驰神往之外,元素周期表上还有很多空白,等待着他们去填充去发现。   且不说在第九十二号元素铀之后的超铀号元素,人们同样很好奇,在从铀往前面数七个元素,在第八十五号空白的那个元素应该是什么。   第八十五号元素,在元素周期表上属于7a族元素,全都排在〇族元素的前一列。   就像〇族元素的别称稀有气体一样,7a族这一族的元素同样也有一个别称,叫做卤族元素。   第八十五号元素空白位置的正上方,是四种人类已经发现的卤族元素,分别是氟(f)、氯(cl)、溴(br)、碘(i)。   第八十五号元素的前一位,第八十四号元素,是陈慕武的准丈母娘居里夫人,和她的丈夫居里先生在1898年发现的钋(po)。   而第八十五号元素的后一位,第八十六号元素,从1899年陈慕武的老师,卢瑟福发现钍蒸汽开始,到1908年拉姆塞确认这是一种新元素,同时也是第六种稀有气体氡()。   所以在元素周期表上,不管是第八十五号元素的前后还是上面,三个位置都有元素出现,只有第八十五号元素这里还是一处空白。   虽然已经得知了第六种〇族元素仍然是气体非金属,可是化学家们仍然不能确定,这第五种卤族元素,到底是不是金属。   ——除非谁能够找到它究竟是什么元素,那么是与不是金属元素一切就不言自明了。   陈慕武请弗雷德里克去乌普萨拉大学,寻找能够产生阿尔法粒子的天然放射源,还有排在元素周期表第八十三号位置上的元素金属铋,就是为了能够发现神秘的第八十五号元素。   而陈慕武之所以不用质子去轰击地八十四号元素,不是因为钋具有放射性,而是因为钋太贵了,乌普萨拉大学那边不一定会借给他们,也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   幸好这世界上还存在着包含有两个质子的阿尔法粒子,所以利用阿尔法粒子去轰击第八十三号元素,也能找到他们想要的第八十五号元素。   bi+a→x(at)+2n;   bi+a→x(at)+3n;   bi+a→x(at)+4n。   陈慕武觉得,把这第八十五号元素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种人工合成的元素也很不错。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新元素不能被命名成为“中囯卤素”,因为中囯的词源china,加上卤族元素的后缀-ine,两者结合到一起就会变成chine。   chine这个单词在法文当中的意思仍然是中囯,会造成混淆。   但这难不倒陈慕武,因为发现一种新元素,除了用自己所属的国家命名之外,还可以利用大学或者研究所的名字来命名。   当然,陈慕武肯定不会用古斯塔夫(gustaf)来命名其为(gustafine),也不会用剑桥大学(cambridge)来命名其为磡(cambridgine)。   陈慕武只打算在两个想出来的名称当中做选择,一个是以卡文迪许实验室(cavendish)来命名其为(石卡)(cavendishine),或者是以交通部鄌山大学来命名其为磄(tangshine)。   其实如果这个第八十五号元素能够被早发现几年的话,陈慕武还有他的第三种选择。   那就是以中囯的首都邶京,将其命名为邶京卤素(石北)(beijine)。   很可惜时间上来不及了一点儿,马上中囯新的遖京政府,就把首都从邶京迁往遖京了,而邶京也会随之改名成为邶平。   所以陈慕武到最后断然排除了这种用国家首都来命名新元素的选择,他完全不想用这个新元素的名字,向国内那个新成立的政府,作为一种政治献礼。   他可不想沾染一身腥。   虽然陈慕武已经把新元素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是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发现这种新元素的话,那么就会自动丧失对其命名的权利,想再多的名字也没什么用。   想到这里,陈慕武的心中充满了斗志。   他在这个实验室中拍了拍手,对着五人实验小组里面的其他四个人说道:“大家,我们一起加油努力,现在既然回旋加速器已经彻底建成,我们有必要赶快在这上面取得一个突出的成果,让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意识到,这台花了大价钱才制造出来的回旋加速器,并不是一个银样镴枪头,而是真的能取得许多研究成果的。”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因为早就在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跟着陈慕武做了好几年实验,完全不怀疑陈慕武说出来的这番话。   弗雷德里克也在旁边跟着点了点头,他倒是想看看陈慕武让自己再次跑到乌普萨拉大学,进来了能够产生阿尔法粒子的天然放射源,和一种平时在物理学实验当中根本就不会使用的金属元素铋,究竟是为什么。   这些人中,只有名义上和陈慕武关系最近的伊蕾娜,对陈慕武的质疑最大。   自己这个准妹夫在物理学研究上是个天才不假,看他的样子也是轻轻松松。   可是他怎么就能一定保证,利用回旋加速器准能取得新成果呢?   而且其余的三个人也是,他们怎么就会毫不怀疑的认为陈慕武一定能够做到这一点呢?   陈慕武看出来了自己未来老婆的姐姐对自己的怀疑,所以他决定在做实验之前,先和小组内的其余四个人讲明白,今天要做什么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诸位,诸位!   “伟大的俄国化学家门捷列夫,在他所制作出来的元素周期表中,就已经预言了在碘之下还有一种类碘元素的存在。   “后来那个在一战战场上阵亡的英国科学家莫塞莱,又确定了这种类点元素的原子序数应该是八十五。   “自从门捷列夫之后,世界上的化学家们便一直在寻找这种类碘元素。   “而他们寻找元素的依据,完全是根据门捷列夫先生的判断,认为类碘元素是一种卤族元素,而卤族元素又全都是成盐的元素,所以一直以来大家都尝试在各种盐类当中来寻找第八十五号类碘元素的踪迹。   “我记得在前年,也就是1925年的夏天,英国皇家学会有一位化学家叫菲里恩德,他特地选在炎炎夏日,去了中东的那个死海,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最有名的盐水湖所析出的盐分当中,寻找这种类碘元素。   “可是他做了充足的化学分析和光谱分析,都没能发现这种类碘元素的一丝一毫。   “第八十五号元素前有钋,后有氡,举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按照微积分里面的夹逼定则,这种类碘元素是必定存在的,只是人们还没能在自然界当中发现而已。”   陈慕武讲的这个笑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谁也没想到数学上的一个公式,居然还能运用到化学元素当中来。   陈慕武继续说道:“在自然界当中很难发现,不代表在实验室里面不能把它人为的制造出来。   “所以我才请弗雷德里克去乌普萨拉大学,借了我所需要的两种东西。   “而我们在王子学院,刚好研制出了这台世界上最先进的能够加速粒子的回旋加速器。   “既然在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我都可以用那台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完成由氢原子和氘原子聚变而成的氦-3原子。   “那么我们现在在斯德哥尔摩,是不是可以利用回旋加速器,把阿尔法粒子和铋-209聚变到一起呢?”   陈慕武讲出来了,他接下来要进行的这个实验的大概思路。   听完陈慕武的这番话,可是把前往乌普萨拉大学借药品的弗雷德里克给吓了一跳。   他一开始以为陈慕武要铋和阿尔法粒子,是因为铋元素是原子序数最大的一种非放射性元素。   在它之后的钋、氡、钫、镭、锕、钍、镤和铀,都是不稳定的放射性元素,其中还有一种气体。   这些随时都可能随便成为其他元素的不稳定的放射性元素,是绝对不能装在回旋加速器的靶子上的。   要不然很可能会对实验的产物进行污染,使其中掺入一些杂质,不能很好的检验经过轰击之后的产物究竟是什么。   弗雷德里克还以为陈慕武要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铋元素,从而尝试看能否从这个原子序数最大的非放射性金属元素当中,打出来卡文迪去实验室一直都在追求的那种原子核当中的电中性粒子。   没想到陈慕武的想法竟然比他的要生猛的多,他不是要打出来电中性粒子,而是想利用加速阿尔法粒子轰击的方式,把铋元素变成另一种原子序数更大的元素。   如果陈慕武的这种想法放到中世纪,那妥妥的就是那些术士们梦寐以求的炼金术。   他如果真的能把第八十三号元素铋变成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是不是也就能把第二十六号元素铁,变成第七十九号元素金,源源不断地创造价值了?   但其实弗雷德里克的想法也不能说完全错误,如果他能看见在陈慕武大脑当中想出来的那个核反应方程式的话,就能看在阿尔法粒子轰击铋元素的产物类碘元素的后面,还跟着两个或者三个或者四个电荷量为零,相对原子质量为一的新粒子。   如果陈慕武想的话,他其实只需要在回旋加速器的靶子后面,再多放上一块儿富含有氢原子的石蜡晶体,就能从被轰击出来的质子当中,反推出反应产物中有电中性粒子的存在。   只是主角觉得他合成新元素就合成新元素,现在让中子问世,还不太是时候。   交代完实验目的,还有设想当中可能会出现的结果以后,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也就是做实验,把主角的想法转变成为现实。   除了主角以外,在场的剩下四个人经过一番打鸡血般的激励之后,都铆足了干劲儿。   如果真像主角所说的那样,他们利用经过回旋加速器加速过的阿尔法粒子,轰击铋元素之后获得了一种新的元素类碘,那么这在化学史上,绝对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铋是一种比较稳定的金属,它只会在相对湿度较高的空气里面,进行缓慢氧化。   所以在王子学院里,大家不需要把这块从乌普萨拉大学借来的铋进行还原反应,只需要打磨掉覆盖的样品表面上的一层氧化层即可。   反正回旋加速器里面是高真空度状态,基本上不会让打磨干净的金属铋发生氧化反应。   已经确定了实验要做什么,五人小组很快就恢复到了此前的忙碌状态。   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两个人去打磨金属铋,主角和赵忠尧还有考克罗夫特一起把之前安装在回旋加速器中间部分的质子源拆掉,换上了弗雷德里克从乌普萨拉大学借来的放射性粒子源。   主角丝毫不担心实验不会取得成功,但他仍然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情。   在场的这五个人里面,虽然目前都在从事一项发现新化学元素的研究,可他们无一不是物理学科班出身。   主角现在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就算他们确实通过轰击,聚变生成了这个第八十五号元素x。   可是应该如何才能确认,大家发现的是这种新元素呢?   中学觉得,是不是应该找一位专门的化学家过来,替大家做一次检验?   至于说通过邮寄或者真人携带的方式,把实验生成的产物寄到或者带回英国去,找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阿斯顿教授,或者是去找老师卢瑟福之前的一个得力助手弗雷德里克·索迪,这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因为产生的这种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其各种同位素当中半衰期最长的一种,也不会超过十个小时。   如果把类碘-211带回到英国,估计送到化学家手上的时候,早就已经变成了铋-207,或者是铅-207。   x→a+bi;   x+e→po→a+pb。   (本章完) 第405章 144光谱中的新谱线   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把实验做出来再说。   如果实验都根本没有成功,那么再去想应该如何检验实验产物这件事也没有必要。   小居里夫妇已经把从乌普萨拉大学借到的铋样品表面的一层氧化层打磨掉了——虽然不打磨也没有关系,阿尔法粒子同样可以轰击三氧化二铋当中的铋原子。   但是为了减少杂质因素的影响,他们决定还是这么做,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而陈慕武和赵忠尧还有考克罗夫特,也已经把原来安装在回旋加速器中心的质子源给重新拆卸了下来,而把从乌普萨拉大学借来的天然放射源给安装了上去。   得亏陈慕武之前为了回旋加速器模型所创造的放射源快门还在,于是也就一并安装了上去。   陈慕武还装模作样地在阿尔法粒子出射并轰击到铋靶的后面,安装了一台云雾室,为了检测这次轰击是不是从铋当中轰击出了什么东西来。   当然确实也轰击出了东西,只是这种相对原子质量为1,电荷量为0的新粒子,在云雾室当中的轨迹显示不出来。   再次开机的回旋加速器,终于开始加速粒子,进行它被五人小组建设好之后的第一次轰击实验。   无数看不见的被加速过的阿尔法粒子,轰击在看得见的铋金属靶子上。   在场的众人,并没有听见像暴雨打在窗花玻璃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也没用肉眼观测到放在靶子位置上的铋金属,究竟有没有发生一些化学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进,最一开始的几张云雾室照片,也已经被抓紧时间洗了出来。   可是看了看那里面记录下来的轨迹,全都是没有轰击到铋靶上的高能阿尔法粒子,众人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失望。   是不是陈慕武实验做失败了?   像他设想中的那样,用经过回旋加速器加速过的高能阿尔法离子,去轰击固定在靶位上的铋金属,并不能获得想象当中的第八十五号元素。   铋是人们早就发现了并且使用着的一种金属,人们推测其名称来源,可能是来自古代德语,意思是“白色的金属”。   但事实上,纯净的铋金属,其颜色不一定是纯白色,而是处在银白色到粉红色的这一个颜色区间范围之内。   而众人在没做这个实验之前,已经推测一波可能会找到的这个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的性质。   因为氟是淡黄绿色气体,氯是黄绿色气体,溴是深红棕色液体,碘是紫黑色固体……   前其四种卤族元素的熔点沸点逐渐升高,颜色也是越来越深。   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推测,这个类碘元素应该同样也是固体,而且颜色应该是深黑色。   所以在众人的心中,如果阿尔法粒子轰击铋金属靶,生成了新的产物的话,那么应该很容易就用肉眼观测到才对。   只要在铋金属靶的银白色表面,看到有黑色的杂质产生,那么就说明通过这次轰击实验,确实产生了类碘元素的存在。   如果不是类碘,最起码也能说明确实发生了反应。   可实验结果就一点儿遮挡都没有地摆在那里,铋金属还是那个铋金属,银白色也还是那个银白色。   有的地方或许有一些模糊的淡黄色,可那不是类碘的颜色,而是刚刚没有打磨干净,或者是刚刚生成的三氧化二铋的颜色。   黑色的新卤族元素类碘,到底去哪里了?   伊蕾娜的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她的丈夫弗雷德里克同样如此。   不过做实验嘛,就总是有成功也有失败的,谁也没有天天一帆风顺的时候。   看看陈慕武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吧,或许他还能想出新的点子来。   伊蕾娜又偷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身边的另外三个人,陈慕武脸上云淡风轻地也就罢了,怎么赵忠尧和弗雷德里克也没什么表情,完全不把陈慕武的这次失败当做是一回事呢?   陈慕武估摸着轰击已经过去了足够长的时间,打算把靶位上的铋金属取出来,做做检验看一看。   “宗尧兄,我觉得实验做到这里已经可以了,你觉得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面对和自己同样来自中囯的赵忠尧,陈慕武当然选择的是说汉语。   赵忠尧也点了点头:“我同样觉得时间已经足够了,那要不然把机器停下来,我们去看看靶金属上是不是出现了核反应?”   “好的,就这么做。”   听不懂中囯话的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好在赵忠尧把他的话的大概意思翻译成了英语,告诉了小组中的另一位成员弗雷德里克。   他还要做检验么?   金属铋银白色表面一点儿黑颜色的类碘生成物都没有,最直观的一种现象都没有出现,又应该如何才能进行检验呢?   考克罗夫特从回旋加速器的靶位上,把此前安装上的金属铋靶取了下来。   陈慕武知道,这个时候的金属铋靶里面,应该已经富集了一定数量的类碘元素。   而这些类碘元素的半衰期很短,自从它们产生的那一刻,便开始源源不断的进行衰变,向外释放阿尔法粒子,并且与此同时释放热量。   如果对刚刚经过金属的金属铋靶进行温度检测的话,就能发现在实验结束之后的温度会比实验之前的温度要高。   但是这个现象并不能说明已经产生了类碘元素,因为被加速过的阿尔法粒子同样带着很大的动能,这些都能在经过轰击之后,同样会转化成为金属铋靶的内能,从而使靶子的温度升高。   如果不能精确测量轰击到靶上的阿尔法粒子个数,还有金属铋靶温度提升的具体数值,以及动能向内能之间的能量转换效率,仅通过温度升高的这个现象,并不能说明类碘元素已经产生。   这个最简单,最直观的办法并不适用,不过在轰击实验的进行过程当中,陈慕武已经想到了一条好的检验办法,而且是目前的实验条件下最好的一种。   ——光谱。   光谱是是化学元素的身份证之一,每一种元素或者其同位素,都对应有不同波长的谱线。   只要能够检测出一种新的光谱,就最起码能证明他们通过利用在回旋加速器上加入阿尔法粒子来轰击铋元素,确实制造出了新的东西来。   在陈慕武的指挥之下,赵忠尧把一小块金属铋靶敲碎成若干块更小的颗粒,然后装入到一套已经组建好了的化学仪器装置里面,最后使再用酒精喷灯对装有金属铋的烧瓶进行加热,从而使其由铋金属转变成为铋蒸汽,这样一来就能更好的进行光谱观测。   把通过这种办法产生的金属蒸汽,填充进一根内置电极的真空管里面,然后再对其加以密封,便得到了一个简易的光谱发生装置。   接下来只需要接通电源,让这个在实验室里面做出来的灯管发出光亮,然后再利用光栅和分光计对其他所产生的光谱进行检测,只要能在光谱里面发现不属于铋光谱的新谱线,最起码就能说明他们的这次轰击,确实产生了在铋-209之外的新产物。   其实,如果类碘的化学性质和碘确实类似的话,陈慕武大可以直接从加热得到的类碘蒸汽里面,用一些有机或者无机的溶剂进行萃取,比如说甲醇、乙醇、氯仿和氢氧化钠等等,从而把类碘从铋元素中分离出来,得到类碘含量较高的溶液。   可是总的来说,还是要先检测是否出现光谱才最重要。   这五个人当中,谁也不是专业的分析化学家,只有陈慕武一个人曾经做过光谱检测。   那还是在三年前,在伦敦的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陈慕武利用光谱检测出了他们从液态氢当中分离出来的氘气。   所以这一次的光谱检测,同样是由陈慕武来操刀。   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围在陈慕武的周围,为了防止影响他的实验精度,小居里夫妇两个人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陈慕武很轻松地就在分光器的目镜当中,看到了光谱的分布。   接着他把目镜拆下来,换上了一台可以拍摄光谱的照相机。   然后利用这台相机,把他们经过升华得到的“铋蒸汽”的光谱记录在了玻璃显像底片上。   接下来就是在想象底片上,寻找是不是有本不应该出现在“铋光谱”当中的新谱线。   这项工作倒是五个人里面的谁都能做,陈慕武干脆当上了甩手掌柜。   经过谱线逐一比对之后,赵忠尧在获得的光谱的中紫外光区,找到了一条纳米,和另一条纳米的光谱,这两条谱线恰好都是不存在于“铋光谱”上面的新谱线。   从这次轰击实验刚一开始,就一直被实验可能失败而压抑着的伊蕾娜,她的脸上终于再次浮现出了笑容。   伊蕾娜本以为之前陈慕武做过的那些实验都很轻松的取得了成功,没想到自己和她的丈夫刚一参与进来,实验就会失败。   没想到到了光谱检测这一步,居然柳暗花明又一村,大家又看到了新的第八十五号怨妇可能存在的希望。   接下来就是解应用题,计算这种新得到的两条谱线,对应的到底是什么元素的什么跃迁。   于是计算就变成了一场考试,五个人人手一张纸和一根笔,看看谁先能从中计算出来。   计算谱线其实是很无聊的一项工作,需要大家一个轨道一个轨道地进行对比,尤其是像第八十五号类碘元素,它的原子核外电子轨道有许多条,计算起来工作量不小。   陈慕武属于是提前知道答案磨洋工的那一种,他大致估摸了一个差不多的时间,就公布了自己的结果。   “这两条谱线,我觉得应该是一种从6p轨道到7s轨道的跃迁,很可能是存在于一种新的元素当中。”   陈慕武说得不是好像很确定,并没有言之凿凿。   他“公布”了自己的计算结果之后,在场的四个人纷纷对这一跃迁进行验证,都得到了和实验结果很吻合的结论。   大家都正在高兴得准备庆祝的时候,陈慕武忽然泼上了一瓢冷水。   “我们再来检测一下这个光谱吧?毕竟只拍摄到了一次的谱线,这两条谱线也可能是受到一些影响,而偶然产生的实验误差。”   已经准备好了铋蒸汽,那么只需要再接通光谱灯的电源,利用分光计观测到谱线之后再次进行拍摄就可以。   在第二次记录下来的谱线照片里,同样纳米和纳米这两条光谱。   只是和第一次的光谱比起来,第二次这两条谱线的强度要弱了不少。   这也就是说,产生这两条谱线的新物质,在铋蒸汽里面的含量在不断减弱,唯一的一种可能性就是……   “衰变!新物质正在快速衰变!”   其他四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接下来,陈慕武又拍摄到了第三次和第四次的光谱谱线照片,这两次光谱照片上那两条谱线强度,也在依次降低着。   通过这四次谱线照片,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通过利用被回旋加速器加速的阿尔法粒子去轰击铋金属靶,确实产生了一种新的物质。   这种物质有自己的谱线,而且衰变的速度非常快,目测半衰期应该不会太长。   弗雷德里克建议道:“陈,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个成果立刻整理成论文,发表到相关的杂志上面。”   陈慕武却摇了摇头:“不着急。我想还不是时候。”   涉及到新元素的发现,化学家们的反应和天文学家们听说有人发现了新星星差不多。   天文学家们要针对发现者提出来的坐标对那片天空进行观测,确定出现了一颗此前从未被记录过的新星星,才算发现者发现成功。   而来自世界各地的化学家们,也都想着在各自的实验室里重复别人的发现流程,来证伪他们发现的不是新元素。   在陈慕武之前,第八十五号元素就已经被世界各地的化学家们“发现”了无数次,又被世界各地的化学家们“证伪”了无数次。   大家都不愿意见到别人发现新元素,又都想自己发现新元素。   (本章完) 第406章 145辗转几次的电报   陈慕武现在的想法,其实是这样的。   这个第八十五号新元素,是利用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新建设而成的这台回旋加速器,加速从天然放射源中发出的阿尔法粒子,轰击第八十三号元素铋金属靶而得到的。   而且不说第八十五号元素是一个半衰期很短的不稳定元素,只说利用这种轰击的办法,在世界上其他大学和实验室当中的静电式粒子加速器上,能不能被复现出来,同样也是一个大问题。   就算你在第一时间写出论文,发表在杂志上,世界上其他的化学家们不能重复他们这个实验,也就自然不可能承认陈慕武一行人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发现了元素周期表上的第八十五号新元素。   其实不仅是化学发现新元素,在任何实验学科当中做成了任何新的实验,都需要其他同行在他们的实验室中把这个实验结果和现象复刻出来,才能最终确认他的这个实验是成功的,真实的。   不能说你宣称做成了某某某实验,实验的具体步骤和实验结果整理成论文发表在了专业期刊上,就算是实验成功。   这就好像是未来的超导论文,每一篇都把自己的实验吹得玄之又玄,可是除了论文发表者所在单位的实验室之外,全世界其他的同行们,完全不能把他们发表的论文一步一步的复刻出来。   这种论文除了登上新闻增加影响力,然后被全体同行嘲笑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尤其是有关化学新元素发现这个方面,更是被嘲笑的重灾区。   凭什么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门捷列夫开始,无数的化学家们寻找了许多年,都没能找到的第八十五号新元素,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你一个物理学家,化学门外汉给找到了?   虽然伱陈慕武确实曾经发现过氢元素的同位素,可那又如何呢?   你不是还没有获得诺贝尔化学奖吗?   所以上面就是陈慕武阻止弗雷德里克提出来的发表论文这个原因,一是全世界其他地方复刻不了,二是不一定能得到化学家们的承认。   陈慕武现在的想法是,既然山不能向我走来,那么我就要向山走去。   只要自己能请来一个地位足够的化学家,让他到斯德哥尔摩的实验室当中,亲眼见证他们五人小组做成功了这个轰击发现的第八十五号元素的实验,让这位化学家都背书,那不就可以了吗?   想当初,在伦敦英国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陈慕武从液态氢气中分离出了液态氘气,也是在第一时间就请到了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阿斯顿教授,亲自观察光谱确认的这是一种氢元素的同位素原子光谱。   所以这一次,陈慕武依然打算依葫芦画瓢。   但他却不打算把电报拍给自己的母校,从老师卢瑟福的眼皮底下,把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阿斯顿教授请到斯德哥尔摩来。   因为陈慕武已经从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挖了太多太多的墙角——甚至陈慕武本身就是他挖出来的最大的一个墙角——,再继续把铲子挥舞下去,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不过对于陈慕武来说,还有其他的更合适人选。   斯德哥摩王子学院,因为是刚刚建立起来的新学校,虽然第一期工程的主体建筑都已经竣工,可是里面和周围的配套设施都还不算完善。   这就导致了陈慕武不得不走出实验室大楼,离开学校,开上小马库斯提前给他准备好的沃尔沃汽车,跑到离王子学院最近的一所电报局,给瑞士的首都苏黎世拍了一封电报。   他这既不是找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也不是找苏黎世大学。   这两个学校当中,陈慕武只有一个熟人,那就是曾经在第四届索尔维会议上见到过的理论物理学教授薛定谔。   因为汉堡大学的教授泡利,在柏林大学物理系主任普朗克退休离职后,接手了普朗克在柏林大学空出来的教授职位,代替了原本应该接替职位的薛定谔。   这就导致了薛定谔并没有前往德国的首都柏林,而是依然留在了瑞士的首都苏黎世。   陈慕武其实是把电报拍给了把总部设在瑞士首都苏黎世的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   这个联合会应该是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国际化学组织当中,最正规的一个。   它在化学界的地位,基本上就和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在天文上的地位差不多。   而且就像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拥有选择给星星命名的决定权那样,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也拥有赋予一个新发现的化学元素的名字的权利。   虽然新化学元素的命名权,掌握在发现这个化学元素的化学家手中。   但是最终审核通过化学家提交上来的这个新元素名称,并将通过后的结果公之于众,在全世界范围内统一这个名称,却需要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的出面。   这也是为什么,陈慕武会把他的电报拍给瑞士首都苏黎世的其中一个原因。   “iupac:   “我实验室近日疑似发现了第八十五号新元素,请速派专业人士来斯德哥尔摩,对这种新元素进行检验,确认是否为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或者是其临近元素的某种同位素。谢谢。   “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   请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派一位化学家来对五人小组在回旋加速器上得到的这种新物质进行检验,也是陈慕武拍这封电报的第二个目的。   就像陈慕武在电报内容里说的那样,凭借这五个化学门外汉的化学知识,其实是并不能分辨他们在回旋加速器上轰击得到的这种新物质,究竟是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还是在元素周期表上,在第八十五号元素附近的其他某种元素的同位素。   虽然陈慕武确实在铋蒸汽的光谱当中发现了两条新的谱线不假,可是就算是同一种元素,其各种不同同位素的光谱,也会因为原子核的质量不同而产生一些差异。   所以还是陈慕武一开始的那种想法,请一位在化学界有地位的化学家,对他们创造出来的这种新物质进行检测,从而为确认这种新物质是第八十五号元素而做背书。   而陈慕武的电报末尾的落款处,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只是写了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这个单位的名称,也有他的一番深意在。   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其组织架构也和国际天学家联合会差不多。   都是不接受个人会员的入会申请,只接受各个国家的化学家团体组织,以团体的身份加入到联合会当中。   而中囯显然还不是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的成员之一,甚至中囯最早的化学家联合团体,中囯化学会,在此刻都还没有成立。   在这一刻,陈慕武倒是没有因为他自己是个中囯人而感觉到各种不方便,他只是觉得国内类似的这种科学团体起步实在是太晚了一点。   中囯天文学会虽然很早之前就已经成立,可是在陈慕武发现黄帝星之前,中囯天文学会都不是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的成员国之一。   以至于那一次陈慕武只能特事特办,以英国皇家天文学会会士的身份,一边向上申报自己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一边敦促国内的中囯天文学会,赶快向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打申请,尽快成为成员国之一。   陈慕武这次很想也像上次那样,也敦促他们赶快成立一个中囯化学学会。   可是又想到如果此事为国内拍电报的话,就又会和那帮不想打交道的人扯上联系。   思来想去,陈慕武觉得还是只能做罢,他的主业还是物理学,在化学上只不过是玩票而已。   就算这次他不主动提出来,估计再用不了几年,中国化学学会也就要成立了。   中囯人陈慕武和赵忠尧没办法以会员国成员的身份向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拍电报,而考克罗夫特所属的英国,还有小居里夫妇所属的法国,虽然都是联合会的成员国,但他们三个人,却都不是各自国家的化学家学会当中的员,因此在理论上还是没办法在电报里署名。   因此思来想去,陈慕武最终还是决定以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名义拍电报。   收报人一定能够看到,电报是从瑞典发来的,虽然可能没听说过王子学院这所刚刚建立的新学校,可应该是个人都知道,斯德哥尔摩是瑞典的首都,而瑞典刚好又是化学联合会的成员国之一。   陈慕武处心积虑搞出来的这一套小把戏,她自己觉得天衣无缝,但是在外人眼中,尤其是在苏黎世的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总部的工作人员那里,无疑就是掩耳盗铃。   多亏了瑞典方面在报纸上的大肆宣传,还有陈慕武在科技新闻界的影响力,基本上欧美各个国家人人都知道,在斯德哥尔摩新开了一所王子学院,而这个王子学院和陈慕武之间有着莫大的联系。   在瑞典的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新大学里,有一个不署名的化学家,声称自己发现了第八十五号新元素。   除了他陈慕武,剩下还有哪个人有这么大的口气?   如果是一般的不知名新人化学家,宣称自己发现了一种新元素,还不自量力的把电报拍过来,运气好的话,在回电中可能劝他发表论文,让世界其他的化学家对他的发现做检测。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连回电都不会收到,让他这一份充满了期待的电报石沉大海。   可是苏黎世这方面猜测,这封电报背后的作者可能是陈慕武,他们就不得不对此重视起来。   因为陈慕武在化学上确实曾经做出过诺贝尔奖级别的发现,不管是无机化学还是有机化学,陈慕武的这两个领域都曾经取得过相应的建树。   前一方面他发现了氢元素的两种同位素,而在后一方面,他也曾发明了一种能够合成有机聚合体的办法。   陈慕武这封发往瑞士苏黎世的电报,经过层层传递和转发之后,最终交到了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的现任主席埃纳尔·比尔曼的手上。   比尔曼虽然是联合会的主席,可他却不是不是常驻会的那一种。   比尔曼有自己的工作,身为一个丹麦的化学家,比尔曼的本职工作是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大学的一位化学教授。   收到联合会转发过来的这封电报,比尔曼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封电报署名的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背后,究竟是不是陈慕武?   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但是这个疑问对比尔曼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因为比尔曼知道,在哥本哈根大学里面,可是有一个和陈慕武打过不少交道的“陈慕武通”。   于是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的主席比尔曼,拿着这封他刚刚收到的电报,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动身前往同在哥本哈根市区内的另一个地方。   嘉士柏基金会和洛克菲勒基金会共同赞助的,挂靠在哥本哈根大学旗下的理论物理研究所,主任玻尔和陈慕武师出同门,还曾经邀请陈慕武到哥本哈根大学参观访问过几个月。   整个大学里面,也应该没有人比玻尔教授更懂陈慕武了。   听到秘书打电话通知,说哥本哈根大学一位叫比尔曼的化学教授来登门拜访,玻尔一开始只觉得很奇怪。   他知道自己大学那边的同事当中有这么一位,也知道比尔曼似乎还是一个在化学界很有名气的人。   只是此前玻尔和他两个人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实在不知道比尔曼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   “比尔曼教授说他来研究所,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说有一个有关于陈慕武博士的问题,想要同您请教一下。”   “让他进来!”   (本章完) 第407章 146哥本哈根的回电   理论物理研究所的秘书,很快就把比尔曼教授带到了玻尔的办公室里。   虽然作为哥本哈根大学的教授,他们两个人在学校的各种会议和活动上见过很多次,勉强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种。   可是线下一对一单独见面,现在还是第一次。   玻尔很疑惑,比尔曼一个化学家,为什么说他是因为陈慕武的事情而找上自己。   那个不务正业的陈慕武,不研究理论物理也就罢了,难道说他这次连物理学实验都不做了,改行去研究化学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玻尔对这件事多多少少是有些痛心的。   明明是那么一个好苗子,怎么就误入歧途了呢?   见面之后,比尔曼率先说明了来意。   “玻尔教授,早上好。是这样,我是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的主席,我今天收到了联合会转发过来的一封电报,这封电报是从瑞典的斯德尔尔摩发给瑞士苏黎世的联合会总部办公室的。   “电报的署名人是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电报上的内容说,这个新出来的王子学院的实验室工作人员,疑似发现了第八十五号元素,请我们联合会派个人到瑞典,验证一下他们的发现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前段时间,瑞典那边的报纸可是大肆报道,说是在瑞典王储的指挥下,他们建设了这座新的学校王子学院,还聘请了陈慕武去到学校任教。   “这件事情丹麦本地的报纸也曾经报道过,我觉得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我现在在怀疑,是不是这封电报,就是斯德哥尔摩的陈慕武给我们联合会发过去的?   “玻尔教授,您觉得这件事的可信程度有多少?   “还有就是您认为,陈慕武有没有可能发现了一种新元素?”   玻尔当然也在丹麦本地的报纸上读到过他们从瑞典报纸上转载过来的新闻,而且就算报纸不报道,玻尔早就知道了陈慕武要去丹麦的邻国瑞典办学校。   起初刚刚知道这条消息的时候,玻尔很是闷闷不乐。   他觉得自己在哥本哈根,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两个国家只隔着一条短短的海峡相望,而且全都是以研究物理学为基础,彼此之间很难不成为竞争对手。   当时玻尔就曾经向陈慕武提出了自己的忧虑,他劝陈慕武没必要花大价钱再盖一所学校,瑞典和丹麦同处北欧,他们两个人那可以合二为一,轰轰烈烈地在物理学教育方面做出些事情来。   陈慕武当时在回应里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比如说他在斯德哥尔摩的那个学校,是为了替自己的国家培养基础型人才,和玻尔在哥本哈根培养高端的物理学人才不冲突。   但陈慕武为什么在瑞典而不去丹麦的实际情况,只有他知道。   作为德国的邻国,丹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不久,也像波兰和法国一样,被这个邻居闪电入侵,并最终全境占领。   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花大价钱的沦陷区办一所学校呢?   玻尔一直都对陈慕武的回应将信将疑,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师弟有很大的野心,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人畜无害。   今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到访的比尔曼教授,又从他这里听说了有关陈慕武的新消息。   坏消息是,陈慕武之前骗自己,他在斯德哥尔摩的那所大学并不是单纯为了教学所用,而是但学校还没招生正式开班,他就疑似已经在实验上取得了新的成果。   而好消息是,陈慕武这次做的实验是化学方面,不是物理学。   想到这里,玻尔从西装的口袋里面摸出烟斗,装填好烟丝,点燃后深吸一口,向外吐了个烟圈儿。   暂时缓解了自己的烟瘾,他这才对办公室里的客人说道:“比尔曼教授,虽然我没看到您所说的这封电报,但是听您转述了一下电报里的内容,我觉得您说的这个拍电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陈慕武博士。   “斯德哥尔摩的那所王子学院,据我所知只是刚刚建好,还没有招聘到足够多的教师,招收到足够多的学生,所以还没有开学,所以我认为,那所学校有限的若干名工作人员当中,能做出这个实验来的似乎也就只有陈慕武博士。   “陈慕武博士并不是第一次是涉足到新的元素发现这一领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几年前,他在英国已经通过低温物理学的研究,找到了氢元素的第一种同位素。   “而且就在去年秋天,他又利用自己研制的粒子加速器,找到了氢元素的第二种同位素。   “如果让我预测一下的话,我觉得陈慕武博士很有可能真找到了你说的那一种新元素。   “并且,有很大的可能,他这种新元素的发现,并不是像以往化学家们发现新元素那样,从海水或者是矿石里面分离出新的物质;他很有可能走了一条新的道路。”   玻尔不愧是整个哥本哈根大学里最懂陈慕武的人,他的这个预测不能说是歪打正着,只能说是分毫不差。   比尔曼此行,就是来找玻尔询问具体的意见。   听到对方如此回答,比尔曼基本上在心中确认了,发这封电报的应该就是陈慕武。   但是他还有问题要问:“玻尔教授,那你说我应不应该答应电报上的邀请,亲自去斯德哥尔摩走上一趟?”   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把这封来自王子学院的电报,转发给联合会的主席比尔曼教授,为的就是询问他的意见,联合会到底派不派人去?如果派的话又要派什么人?   比尔曼觉得丹麦和瑞典是邻国,从哥本哈根到斯德格尔摩的距离也不算远,只需要坐船跨过海峡,然后再坐上一夜的火车,第二天睁眼便能到达。   如果陈慕武真的在化学元素上做出了新发现,那么自己亲自东山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玻尔又深吸了一口烟:“比尔曼教授,我觉得伱最好还是去一次。   “陈慕武博士毕竟还是一个主业为物理的科学工作者,就算他跨界跨到了化学研究方面,可‘术业有专攻’,我觉得终究他的化学知识还是不太足。   “按照他的那个性格,如果一开始就十拿九稳的话,我觉得应该一定早就写成论文发表了出来。   “可是现在只有电报,没有论文,就比如刚刚您说,他在电报上希望你们那个联合会去派一个化学家,对他新发现的这种物质进行检验。   “这句话就暴露出了,他其实对这个实验产物没什么底气。   “这样一来我觉得,您不妨亲自到斯德哥尔摩走一趟,帮陈慕武博士完成他实验的最后一步。   “如果陈慕武博士确实发现了种新元素,那么功劳簿上一定也有您的名字。   “而如果他发现的新元素只是一条假消息,也耽误不了您太长的时间。”   玻尔故意拿发现新元素的这个由头来诱惑比尔曼,虽然自己这个师弟之前做的一些事情,不是很厚道,但这一次他还是帮了陈慕武一把。   “玻尔教授,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回去之后就给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回一封电报,告知对方我将即日启程,前往瑞典。   “也多谢您对我提供的建议,那玻尔教授,我就先告辞离开了。”   从玻尔这里得到了积极的回应,比尔曼打算回去发封电报,然后便开始准备自己的行李。   可是玻尔又拦了他一下:“比尔曼教授,不必着急,我们理论物理研究所里面,就有一台可以发报的电报机。”   玻尔很早就和陈慕武提出来了他的那套论文电报发送系统,而且也安装好了一台电报机。   但是设计出了一套论文常见字符编码的陈慕武,却一直都没把电报这件事情落到实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面,自始至终也没安装一台。   接受了玻尔的邀请,留下来的比尔曼和他两个人很快就拟好了这封发往瑞典去的回电。   比尔曼没有再等下一封电报从斯德哥尔摩回复过来,而是直接离开理论物理研究所,回到家中去收拾出门的行李。   陈慕武没想到,他那封电报才过去了一天,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化学联合会的那边就给自己发来了回电。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封回电的地址不是瑞士的苏黎世,而是到丹麦的哥本哈根。   陈慕武没工夫去关心电报为什么是从哥本哈根发来的,他只关心电报上的内容是什么。   “陈博士:   “我将于某年某月某日,前往瑞典斯德哥尔摩,请告知王子学院的具体地址,并准备某某、某某和某某等实验器材与药品。   “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主席,比尔曼   “年月日”   陈慕武一开始只是很朴素地想,让化学联合会派一位有丰富经验的化学家来,你像这种元素确实是第八十五号类碘新元素,并且再出具一份报告即可。   他没想到联合会的主席居然会给自己回电报,还说他要亲自来到斯德哥尔摩。   而且明明自己在去电当中,在最后落款处标记的不是本人姓名,而是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   那么这位比尔曼主席,他究竟又是怎样得知自己的真实姓名。   陈慕武赶忙按照电报上的要求,草拟了一封回电,注明王子学院在斯德哥尔摩市内的具体地址。   他拿着写好的电报去往电报局,在往电报单上填发货地址的时候,陈慕武注意到了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   电报这种通讯工具,自从投入商用开始,就是按照字数收费的。   早期电报很贵的时候,人们都尽可能地压缩字数,企图用更少的钱传递更多的消息。   可是地址同样算在字数之内,如果一封跨国电报,光是地址就要注明电报即将发送的国家,省州,城市,乡镇,然后才是具体地址。   这样很可能会造成地址的字数比电报内容还多,花费的价钱也更高。   所以为了能够降低电报价格,世界各地的电报局都引入了一种叫做电报挂号的东西。   电报挂号一般都由几位数字构成,相当于是未来电话时代的电话号码。   而且电报局里面还有专门的电报挂号通讯录,可以很方便地查询到电报挂号对应的收报人地址,还可以从地址反推电报挂号,从而节省自己在发电报时的电报消费。   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市郊电报局填写电报地址时,很好奇地询问了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地址上的这几位电报括号数字,对应的是哥本哈根市内的什么地方。   柜台工作人员翻了翻通讯录,然后告诉了陈慕武一个具体地址——   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   奇怪,奇怪,为什么比尔曼的这封回电,会是从玻尔那个理论物理研究所发过来的?   陈慕武虽然很好奇,却没有再给玻尔发一封电报,询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他还有事情要做,那就是按照此前比尔曼给他发来的电报,去准备对方做实验时可能需要使用到的仪器和药品。   比尔曼觉得,既然陈慕武说他发现的是第八十五号元素,那么就是第7a族的卤族元素。   既然是卤素,名字又叫类碘,那么这个第八十五号元素的化学性质,应该和碘的化学性质差不多。   所以比尔曼在电报中索要的那些化学药品还有仪器,基本上都和碘的检验有关。   ——不过里面并没有淀粉水溶液,碘遇淀粉变蓝不假,但是类碘和淀粉会不会发生反应,反应的颜色又是哪一种,谁都说不清。   这次都是非常常见的化学仪器和药品,陈慕武总不至于再派弗雷德里克去跑一趟位于斯德哥尔摩市西北边的乌普萨拉,到乌普萨拉大学借东西。   当然他临时在市面上采购也不太好买,于是在发完电报之后,陈慕武顺势开着沃尔沃去了同在斯德哥尔摩的瑞典皇家理工学院。   (本章完) 第408章 147新元素提取成功   接收到从哥本哈根发来的第二封电报的两天之后,拎着行李的比尔曼教授,在斯德哥尔摩市的火车站下了火车。   瑞典皇家科学院的化学分会,其实是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的成员国组织。   而瑞典国内,当然也有联合会成员,能够检验陈慕武制造出来的这种新物质到底是不是第八十五号元素,还是虚惊一场。   可是联合会的主席比尔曼教授,最终还是选择亲自前来。   这一方面是为了表示,整个联合会对陈慕武,和他建造出来的这种疑似新元素的物质的重视。   另一方面,也是比尔曼本人在听了玻尔给他描绘了半天陈慕武究竟是一位怎么样的人之后,对他本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也正因如此,他在接到陈慕武的回电后,就立刻收拾行李,坐了最早的一班渡轮和火车,跨越厄勒海峡来到瑞典,来到了斯德哥尔摩。   因为不知道具体的火车班次,陈慕武没有亲自或者派人去火车站接比尔曼。   当比尔曼教授来到斯德哥尔摩市郊的王子学院时,众人还在测着铋蒸汽的光谱。   经过两天多时间的衰变,铋蒸汽中的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的含量已经越来越少。   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曝光,才能在分光计目镜后面的照相底片上积攒下来足够多的光子,从而记录下一条强度非常非常弱的谱线。   谱线强度随着时间在不断递减,说明这是一种衰变得非常快的新物质。   大家愈发确幸,在回旋加速器上发现了一种新的物质。   只是在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的专家到来以前,谁也不能妄下这个结论。   比尔曼没想到,在斯德哥尔摩会见到五个人,每个人的名气都不小。   他以为这里只有一个陈慕武,充其量再加上几个他手底下跟着做研究的学生。   但实际情况是,王子学院的实验室里,不光有陈慕武,还有去年的两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以及两次获得诺贝尔奖的居里夫人的女儿和女婿。   比尔曼到达斯德哥尔摩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个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的主席很有身份。   可是到达这里和众人见面之后,他觉得自己很可能是地位最低、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比尔曼教授,您好。”   “陈慕武博士,您好。”   两个人的母语,一个说着丹麦话,另一个说汉语。   风马牛不相及,谁也听不懂谁。   所以他们彼此之间用欧洲大陆的通用语,法语来交流。   陈慕武的法语水平,不像英语和德语水平那样熟练,更比不上他从小讲到大、说了两辈子的汉语。   不过马上就要成为法国人家的女婿,而且这些天来一直在和伊蕾娜还有弗雷德里克一起做研究,陈慕武的法语水平比之前有了不少的进步。   所以他和比尔曼之间,使用法语的日常交流完全没什么问题。   就算涉及到专业知识,有些内容比尔曼不好用法语讲出来,或者他说出来的法语陈慕武听不懂。   那也可以让伊雷娜或者弗德里克在中间做翻译,而且化学还是一门的符号语言,就算讲不太清楚,只要把反应方程式写到纸上,也能让人一目了然。   因为有玻尔坐镇,所以目前来说哥本哈根大学的物理学研究,更偏向于理论物理学的研究。   故而就算卡文迪许实验室自己的师弟陈慕武研制出了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自己的老师卢瑟福也向满世界推销这种新奇的实验工具,玻尔没有让理论物理研究所掏钱,给自己的师弟和老师捧场。   因为大家都是做理论研究的,偶尔会动手做几个简单至极的实验,实在是用不到这么高端先进的物理学实验设备。   所以此次前来的哥本哈根大学化学系教授比尔曼,根本没有见过粒子加速器。   看到摆在实验室里面的那个圆柱形物体,比尔曼就好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陈博士,这就是你们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研究出来的那台粒子加速器吗?之前的氢元素的第二种同位素,相对原子质量为三的超重氢,就是被这台机器所发现的吗?”   听说过没见过,比尔曼很好奇。   他本职工作是一名化学家,所以比起来用加速器做的和物理反应,他对新的元素和新同位素的出现更感兴趣。   “比尔曼教授,虽然这一台也叫做粒子加速器,只是同剑桥大学与世界各地大学和研究所里出现的那一种,并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加速器。   “这是我们几个人在斯德哥尔摩研制出来的第二代粒子加速器,和第一代比起来更加先进,而且背后的原理也截然不同。”   陈慕武一向一碗水端平,他不把功劳全都归到自己身上,而是平均分给了其余四个人。   陈慕武让弗雷德里克给比尔曼教授粗略地讲了讲,回旋加速器加速粒子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听完对方的讲述之后,比尔曼教授啧啧称奇。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这个点子实在是太棒了,不但节省了大量的空间,也节省了一个又一个加速电极。   “陈博士,这一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点子。   “在还没离开哥本哈根的时候,玻尔教授已经向我描述了许多有关于你的事迹。但是来到了斯德哥尔摩,亲眼见到伱本人,和你创造出来的这种新鲜玩意,我才能够了解到一个人的创造力究竟能有多强大。”   比尔曼为了吹陈慕武的彩虹屁,在话语里自动将其他四个人的功劳抹去。   只是剩下的四个人,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都觉得比尔曼教授话说的不错。   “所以你们就是利用这台机器,让放在中央的阿尔法粒子,在两个半圆之间一圈一圈地做着圆周运动,获得一个速度和能量非常大的粒子,然后再轰击到了靶金属铋上面?   “陈博士,你除了能够设计天才般的回旋加速器之外,这个新的想法也很不错。   “像我们这些化学家,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新元素,大家都是和探险家还有矿物学家们联手,或者干脆自己就变成探险家和矿物学家,到野外、到矿山、到海边、甚至到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类到访过的无名小岛,去寻找见过或者没见过的矿石,然后再研究从里面是不是能发现新元素。   “像你这样把两个原子核通过加大能量碰撞的方法融合到一起,是我们化学家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版本。   “不管这一次,你到底发没发现新的第八十五号元素,这种研究方法对化学元素的发现来说,都是一种新的启发。   “陈博士,你的这台回旋加速器的造价大概多少钱?如果不贵的话,我想也给哥本哈根大学采购一台。”   汉光武帝刘秀曾经说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该来的总是会来,跑都跑不掉。   就算被玻尔一手把持的哥本哈根大学物理系,认为自己是搞理论工作的,没有向卡文迪许实验室采购之前的那种静电式粒子加速器。   但现在,比尔曼教授已经代表着哥本哈根大学的化学系,向陈慕武询问起这种最新式的回旋加速器的价格来。   陈慕武倒是不着急立刻就把回旋加速器给卖出去,他想的是在机器上多出几个成果,用这几个成果打打广告,做宣传,然后再把回旋加速器卖个大价钱。   所以他没有去回答比尔曼的问题,而是告诉他不要着急,先看看实验的产物再说。   陈慕武告知对方,经过他们几天以来的观测,这种实验产物的衰变速度非常快,所以必须在实验完成后立刻做检测。   大家一直都在等待着比尔曼教授的到来,这个实验必须等他来了之后,才能开始重现。   在这两天之中,陈慕武又麻烦了自己的准姐夫弗雷德里克一次,让他再去乌普萨拉大学那里,重新要了一块儿铋金属回来。   他这样来来往往去了很多次,就算是再没有好奇心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好奇,居里夫人的女婿究竟在瑞典不走干什么。   乌普萨拉大学的人忍不住问弗雷德里克,他屡次三番的来借铋金属,究竟是要做什么实验。   弗雷德里克知道陈慕武不止一次提到过想要给这个实验保密,可是对方已经为他们提供了这么多次帮助,不回答转头就走也不太合适。   所以他大脑飞速旋转了一会,给出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善意的谎言:   “超导。”   自己那个准妹夫陈慕武,他不光是研究核物理学和量子力学,在超导的研究上也颇有建树。   目前科学家们找到的超导临界最高的铌元素,就是来自陈慕武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的发现。   铌是金属,铋也是金属。   铌可以超导,铋怎么就不能超导了呢?   小居里夫妇早就把弗雷德里克二次拿到的这块铋金属,打磨掉了外面的氧化层。   现在比尔曼教授终于来到了哥本哈根,那么就可以当着他的面进行实验演示,从而再一次得到新的疑似第八十五号类碘元素了。   王子学院的回旋加速器再次启动,无数经过一圈又一圈圆周运动,获得了超高能量的阿尔法粒子,源源不断地打到了放在靶子位置上的铋金属上。   众人听不到像雨水打在玻璃床上那样的声音,也看不到像陨石坠落地球那样撞出来的火花和灰尘。   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轰击结束,然后请远道而来的比尔曼教授,立刻对实验当中的产物进行检验。   靶子上的铋金属,不可能因为源源不断的轰击而全都转换成第八十五号元素。   所以经过轰击后的靶子,其实是铋和类碘元素的混合物。   比尔曼教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类碘元素从这种混合物当中给分离出来。   铋金属也有一些神奇的化学性质,比如说它的熔点在47c到之间,甚至不需要加热,只用开水便能把坚硬的金属给泡融化。   但铋金属的沸点又非常高,大概在1470c左右,和它的熔点相比,两者之间差了一千多摄氏度。   因为碘有升华的性质,所以比尔曼教授认为类碘也可以升华。   到最后他选择的是加热实验产生的混合物,想要从升华的气体当中,分离出这种类碘元素的蒸汽来。   这样一来就又有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在类碘元素升华的同时,经过加热已经变成了液态的铋,也会开始缓慢蒸发。   所以在得到的蒸汽当中,依然是铋和类碘的混合物。   想要得到更为纯净的类碘,就需要重复蒸发、冷凝、再蒸发、再冷凝的循环当中。   重复的次数越多,得到的类碘就越纯净。   可是蒸发冷凝需要时间,而在此前的观测中,大家已经得出了类碘元素的衰变速度很快这个结论。   很有可能经过几次的蒸发冷凝重复之后,理论上类碘的纯度是上去了,但是经过衰变之后,很可能类碘的含量还不如不经过多次提纯的时候多。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对陈慕武来说,他们有回旋加速器,又有充足的铋,想要得到纯度更高的类碘元素,可以一次一次进行试验,看看究竟是的蒸发冷凝几次的效果最好,能够让提纯和衰变达到一种动态平衡。   只是这么做的话,好像是有点太麻烦比尔曼了一点。   比尔曼本人倒是对此干劲十足,毕竟元素周期表上还没发现的元素就那么几种,他作为一个化学家,就算不能亲自发现一种新元素,但是亲自见证一种新元素的发现,那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所以这几天在王子学院的物理学实验室里,大家重复的工作就是不断用被加速过的阿尔法粒子轰击铋金属,然后把轰击得到的产物经过蒸馏和冷凝不断提纯,最后用低浓度的甲醇溶剂,终于从里面萃取出纯度颇高的类碘元素。   (本章完) 第409章 148不被化学界承认   利用有机溶剂甲醇,把经过蒸发之后又凝结的类碘元素给萃取分离出来之后,接下来只需要再从溶液中提取出类碘单质,一切就万事大吉。   要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比尔曼接下去的一番操作,让在场的五个物理学者化学门外汉看了个眼花缭乱。   总之又过了一段很漫长的时间,玻璃皿当中终于出现了少量的黑色粉末状结晶。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刚刚从那块铋金属靶子中,提炼出来的可能是第八十五号类碘元素的东西了。”   忙东忙西累了半天时间,才提取出来这么点儿东西的比尔曼教授,颇有些得意地对在场众人说道。   “拍照!快拍照!”   还是陈慕武率先反应了过来,虽然类碘的升华温度最起码要几百摄氏度,可是它同时是不稳定的放射性元素,一直都在不停地衰变着。   衰变同样释放热量,促进类碘元素的蒸发。   如果不赶快拍照记录下其影响,可能几个小时之内玻璃皿当中就不会再有任何固体,类碘元素一边衰变一边升华成气体交换进入到空气当中。   分辨率不算高的黑白照片,拍摄的类碘样品照片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算是记录下来了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实验室里,利用回旋加速器做出来了一种新物质。   但这种新物质具体是不是第八十五号类碘元素,其实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不过比尔曼教授却拍着胸脯,一副自信的表情。   因为他刚刚利用升华再凝结的办法,从产物混合物里面提取类碘的实验操作,和从杂质中分离碘的操作相比,不能说是一点儿都不像,也可以说是完全吻合。   物理化学性质和碘相似,可能的原子序数又在第八十五号元素附近。   那么他们制造出来的这种东西,不是第7a族的卤族元素,又能是什么?   比尔曼也是真的尽心竭力,他听完陈慕武的分析,得知这种元素很可能会快速蒸发以后,又马不停蹄抓紧时间做了几个具体的实验,证实新产物类碘确实具有卤族元素的性质。   种种实验迹象都表明,实验室的众人确实在回旋加速器上制造出来了一种新的元素。   但只有化学方面的权威比尔曼不这么想。   他的脸上有些担忧:“陈博士,我劝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   “你们这种利用加速的阿尔法粒子,去轰击铋金属靶,从而产生第八十五号元素。从我初步看来这应该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果不是新的卤族元素的话,它是绝对不可能展现卤族元素的性质的。   “但其实我们化学家对利用这种方式产生的新物质,究竟能不能算新物质,彼此之间的说法并不一致。   “陈博士,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和你有关系。   “去年伱在剑桥大学,发表了一篇有关氢元素的第二种同位素的论文,里面所用到的方式就是利用一个被加速过的氘原子去攻击另外一个固定在靶上的氘原子,然后获得了氢元素的第二种同位素超重氢。   “你的这种做法在物理学界或许没有什么异议,因为在微观角度发现了一种不同于其他任何的原子的新原子。   “但是在化学界,你的那个做法却引发了我们的大讨论。   “大家觉得一种尚未在自然界中发现的、以‘看不见的量’合成的元素并不应该被视为完全有效的元素。   “之前的超重氢,很多人都认为不能把它当成是氢的第二种合法同位素。   “而现在你们又在回旋加速器上制作出来了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它遇到的问题同样也是,没有在自然界中发现天然存在的,而且依然是以‘看不见的量’合成的元素。   “除了上面这两条,有关类碘元素还有额外的一条,可能被化学家们所抵制的原因。   “大家都认为所有带放射性的都是某种元素的不稳定同位素,只有那些不具有放射性的同位素,或者说半衰期很长很长的同位素才能被称之为元素。   “谁不愿意承认,像这种能够飞速衰变的放射性的同位素,和那种稳定的同位素一样合法。”   这帮化学家们,怎么都一个比一个顽固呢?   而且当有像陈慕武这样的外行人,从一个外行的角度,利用一种外行的办法,迈过专业门槛儿,像他们这些内行人士发起挑战之后,内行人士就更顽固了。   发现新的元素和同位素,必须要从大自然中找到天然存在的来源,不能使用人工合成这一手段?   要是化学家们始终坚持这个观念的话,那他们几百辈子都不可能从自然界中提取到第八十五号元素,倒是有可能从中提取出氢元素的第二种同位素,超重氢。   因为类碘,在自然界中存在的比例,大概是几亿亿亿亿分之一,别人都是小数点后面不知道有几个零,它这个是不知道有几个亿。   而超重氢比起类碘来,稍微好一点儿,含有超重氢的超重水,在自然界中所有水的含量里,大概存在有十几亿分之一。   当初人们从自然界里发现类碘和超重氢,也是先射箭再画靶子,从粒子加速器的轰击碰撞中发现了新元素,然后才开始了按图索骥,在自然界中寻找。   如果没人知道类碘和超重氢的存在,自然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跋山涉水,去寻找不一定存在的东西。   比尔曼教授忧心忡忡,但陈慕武却满不在乎。   他才不管化学家们承不承认他发现了新元素呢,他想要的结果,只是能让比尔曼这种化学家确认自己确实发现了新元素即可。   类碘已经展现出了不同于八十三号元素铋,八十四号元素钋和八十六号元素氡、而类似于碘元素的化学性质,那么他无疑就是第五个卤族元素。   想到这里,陈慕武开口说道:“比尔曼教授,多谢你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趟,替我们从化学的角度上对这种新物质做了检验。   “我想请问,您是否愿意在斯德哥尔摩多停留几天?   “我们一起写一篇论文,论文的主题当然就是有关新元素的发现,如何?”   比尔曼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陈博士,写论文当然可以,只是你要投稿到哪里?据我感觉,你的这篇论文,很可能会被世界上最著名的几种化学杂志拒稿,理由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原因。”   被拒稿?无所谓。   陈慕武甚至巴不得哪天连世界上的物理学杂志都给他拒稿,这样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在斯德哥尔摩办一份《王子学院学报》了。   现在他依然打算这么做,写出来的论文不被化学界承认,更没有化学杂志接受发表,就是陈慕武独自办期刊的最好的契机。   “比尔曼教授,您放心,我根本也没打算往化学杂志上投稿,你们化学家真是太顽固了,我希望有一天你们也能变得创新一些。   “我只希望能请您帮忙撰写,有关新物质的化学性质部分的论文,论文中其他关于这种新物质到底从何而来的那部分,就由我亲自动笔。   “请您放心,您此行来到斯德哥尔摩的报酬一定少不了。”   比尔曼真不是为了钱,他主要为了推动科学事业的发展。   不过比尔曼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陈博士,那么你的这篇论文究竟打算发表在哪里呢?是英国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还是《自然》?”   “嗯嗯,”陈慕武点了点头,“以上两种杂志我都会和他们取得联系,如果不是在上面发表论文,而是要在上面打个广告。   “至于你问我的这篇论文要发表在哪里,我们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打算独立办一份《王子学院会报》,以中文、瑞典语和英语三种文字分别发行。”   陈慕武在回答中提出来的这个期刊名称,给比尔曼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他用回旋加速器生产出了人类从未在自然界中找到的新元素。   办专门的学术期刊,那难道是说办就办的吗?   如果不能得到全世界范围内科学家们的认可,不就是做了一种劳民伤财的无用功吗?   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然而比尔曼转念又一想,眼前的陈慕武连王子学院这么大的一个学校都敢创建,那么再给王子学院办一份附属的学术期刊,实在算不了什么大事儿了。   比尔曼答应了陈慕武撰写学术论文的邀请,他心里想着就算这份《王子学院学报》的发行量不高,大不了再由自己出面,请其他的学术杂志对其转载就好了。   陈慕武办学术期刊这件事,不能说他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有了相关的筹划。   况且目前陈慕武手中有分量的论文,并不只有类碘元素的发现这一篇,接下去将要发表的几篇论文,每一篇都比前一篇要更重磅炸弹。   他根本不发愁,不能在短时间内让《王子学院学报》在世界科学研究范围内取得响亮的名声。   写论文这件事,陈慕武没有再亲力亲为。   他只是提供了大概思路,就把写论文这件事儿交给了其余四个人。   毕竟他们也全程参与到了回旋加速器的组建,以及利用回旋加速器生产出人类历史上的一种人工合成元素这件事。   陈慕武想了想,决定把这个拆分成两篇论文。   这样一来,《王子学院学报》的创刊号,最起码在目录上好看一点。   比尔曼的那篇有关类碘元素提纯和检验的论文也单独发表,这样一来,《王子学院学报》一下子就有了三篇论文。   他给其余五个人提供了良好的撰写论文环境,自己则是又开着车去找了小马库斯。   陈慕武要去询问在瑞典国内办这种学术期刊需要什么手续。   毕竟办报权对一个国家来说,并不是能够轻易取得的,陈慕武又一定不会做私下办报这种违法的事情,他争取在瑞典国内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外国人。   话虽然说的冠冕堂皇,可陈慕武去找小马库斯的真实意图,还是希望他借助背后的瓦伦堡家族的权利,帮自己最快拿到《王子学院学报》的相关办报手续。   拿到手续之后,陈慕武就开始以自己的名义给世界各地写信拍电报,付费请他们在报纸和杂志上刊登《王子学院学报》不日即将发行的广告。   《自然科学会报》、《自然》、《物理学年鉴》、《物理学杂志》等专业的学术期刊;   《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曼彻斯特卫报》、《纽约时报》等世界各国最有名的报纸。   全都刊登了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即将发行由陈慕武主编的学术期刊《王子学院学报》。   希望世界各地有兴趣的读者,能够写信向编辑部订阅。   而有意向《学报》投稿各个学科学术论文的作者,也请大家踊跃来信投稿,一经录用的话,还有丰厚的稿费奖励。   给学术期刊投稿,能获得稿费这件事,在现在的整个世界范围内还是比较少见的。   但只要能提升瑞典在世界学术界的地位,不管是瑞典王储那边,还是瓦伦堡家族这边,都不介意往外多掏点钱。   陈慕武拿到了办报手续,又在世界各大知名的学术期刊和大众报纸上都做了广告,接下来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陈慕武基本上每天都会去到斯德哥尔摩的码头上打听,询问有没有最近从荷兰开过来的货船。   “黄天不负有心人”,他最终拿着从港口提到的,从荷兰莱顿大学的低温物理实验室订购的液氘,回到了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   陈慕武想的是,趁着比尔曼还在瑞典,干脆把第四十三号元素也一并用回旋加速器发现了比较好。   也免得这位和自己颇为投缘的化学教授,下次不用再从哥本哈根和斯德哥尔摩两地往返奔波。   他早就已经提前亲自去了一趟乌普萨拉大学,从那里借到了自己需要的钼金属。   趁着其他人都在写论文,陈慕武打算自己亲自做一下这个实验。   (本章完) 第410章 149丘吉尔有苦难言   因为《自然》是一本每周发行的期刊杂志,所以它的出版频率和每天出版的各大报纸差不太多。   几天之后,全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家们,都陆陆续续地从《自然》周刊上,或者本地报纸转载的新闻广告当中,读到了有关陈慕武要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创办一本新的科学期刊《王子学院学报》这则消息。   在荷兰莱顿的莱顿大学,本留学生仁科芳雄打算在今年夏天结束自己在欧洲的留学旅程,回到家乡本,在东京帝国大学创办一所低温物理实验室。   为此他这些天来一直都在莱顿的低温物理实验室工厂,订购研究低温物理时所需要的降温机器。   至于那些低温得到的药品,从荷兰莱顿发往欧洲各地的损耗很小。   就比如说中囯的陈慕武博士,前不久就从大学的工厂订购了一批液氘,发往了瑞典首都的斯德哥尔摩。   但是如果携带低温药品从亚欧大陆的西边桥头堡出发,不管是坐火车还是坐船,抵达亚欧大陆最东边的本,仁科芳雄不敢保证等自己到了本之后,他携带的药品到底还能剩下多少。   所以他只能选择采购相应的仪器,待回日本再自行建造低温物理实验室,然后再生产相应的低温气体。   他在临行之前,读到了陈慕武在《自然》周刊上打的广告。   仁科芳雄觉得当初正是像一盏指路明灯一般的陈慕武,指引着他放弃了研究虚无缥缈的量子理论,而投身到了更有实际意义的超导怀抱当中来。   如果自己早日攻克超导临界温度过低这个问题,那么将来本国内的能源使用就将进入一个极大丰富的阶段,不会再在输电线路上造成过多的损耗,能把每一块儿煤发出来的每一度电,全都用在刀刃上。   仁科芳雄觉得,只有同为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囯人陈慕武,才会对自己百分之百无保留的好。   他不但给自己指明了研究方向,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把他介绍到了荷兰莱顿大学,这一世界上低温物理学研究的中心,跟随已经过世了的昂内斯教授一起做低温物理学研究。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那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欧米鬼畜,且不说他们在学术研究上到底如何,仁科芳雄总觉得这些人只要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面便经常充满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一种看不起人的鄙视。   现在陈博士打算办一本学术期刊,仁科芳雄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一定要帮帮场子。   他想着在等莱顿大学低温工厂制作自己订购的这一批机器的时候,写一篇有关低温超导研究的论文,给陈慕武寄过去。   仁科芳雄觉得,一本新的学术期刊的诞生,在刚开始的时候总会有很多人对此产生疑虑,于是大家的投稿肯定不会那么积极。   他想着不管自己写的好与不好,对陈慕武来说都是一种支持   哪怕让他把自己的论文当做是填充版面的稿子,那对陈慕武来说也是一种帮助。   中囯人的《诗经》里面有一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在美国伊利诺伊州的首府芝加哥市,芝加哥大学的物理系教授奥本海默,正坐在学校里的长椅上享用着他的午餐。   他从剑桥大学取得理论物理学的博士学位,回到美国来芝加哥大学当教授,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美国作为当今世界上头号的资本主义强国,芝加哥虽然不像是最大城市纽约那样繁华,可是和英国的首都伦敦比起来,还是要强上不少。   和英国相比,唯一的缺点是呀在明面上,官方颁布的法律明确不能喝酒。   可是这对身份高贵的芝加哥大学教授、富家公子哥奥本海默来说,完全就不算个事情。   但不知为什么,回到美国的奥本海默,总觉得内心空荡荡的,富足的生活并不可以填补空缺。   他想着等今年的圣诞节假期,就再去一次英国,去探望他在留学时结识的一众老朋友。   回到美国,来到芝加哥的奥本海默,在这里也认识了不少新同事和新朋友。   就比如说腋下夹着一卷报纸,手里拿着午餐向他这里走来,并最终坐到他身边的长椅上的物理系同事康普顿教授。   在自己的家乡纽约,也有比较好的哥伦比亚大学,而在纽约附近的新泽西,甚至有在美国数一数二的哈佛大学。   持有剑桥大学博士文凭的奥本海默,在这两所学校中取得一个教授职位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最终舍近求远,来到了五大湖边的芝加哥,一是因为芝加哥大学的物理学研究水平,在整个美国来说是最优秀的。   二也是因为在剑桥大学里运筹帷幄的陈慕武老师,帮他联系到了康普顿教授,为他争取到了这里的一个教授职位。   “中午好啊,康普顿教授!”   “罗伯特,中午好!说过多少次了,哎,不要喊的这么生分,你叫我亚瑟就好了。”   “那可不太好。不管是在物理学上还是在芝加哥大学里,你都是我的前辈。而你又和我的老师是陈慕武博士是好朋友,还引荐我进入到了芝加哥大学,成为一名教授。   “按照中囯的传统文化来说,对您这种前辈直呼其名,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的表现。”   奥本海默说的头头是道,康普顿听的哭笑不得。   “说到伱的那位老师,陈博士,这不是今天的《芝加哥论坛报》上,刚好报道了一条有关于他的新闻。”   “什么?我看看?”   说奥本海默从康普顿手中接过了报纸——“接”这个动词用得实在是不合适。   他那个粗鲁的动作和他的身份完全不相符,应该用抢夺这个词才对。   奥本海默拿到报纸之后,便迅速的翻找了起来。   坐在一边的康普顿好意提醒:“科技版,科技版!”   与此同时,奥本海默也在报纸上找到了陈慕武给《王子学院学报》刊登的那篇约稿启事。   其实他本人并没有在《芝加哥论坛报》上面打广告,《芝加哥论坛报》也只不过是转载了《纽约时报》上的消息。   陈慕武会在《纽约时报》上打广告,这本身就是一则新闻。   奥本海默很快就阅读完毕了报纸上的这则新闻,康普顿见状询问道:“陈博士这本期刊现在处于初创阶段,一定会非常缺稿子。罗伯特,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写一篇论文出来,然后寄到斯德哥尔摩去?”   奥本海默点点头:“康普顿教授,我觉得我们确实可以这样做。那就你写一篇,我写一篇,把我们各自最近的研究成果都写上去,然后尽快寄给陈老师那里。”   奥本海默嘴上答应了康普顿的邀请,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陈老师早就和自己说过要办学校这件事,而且在1926年自己和他一起回到中囯的时候,两个人甚至还在仩海的瑞典驻中囯公使馆里,参加了由瑞典王储出面的新闻发布会,对外公布了那所学校的办学消息。   陈老师曾经和自己说过,让他回美国到芝加哥大学担任物理学教授,只是一种临时的妥协之策,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还说如果等斯德哥尔摩那边的王子学院建好,自己愿意去那里当老师的话,他一定会张开双臂欢迎。   看报纸上的这条新闻,看样子陈老师已经离开了剑桥大学,去到了瑞典自己的学校。   那么现在是不是也到了自己要离开的时候了?   虽然芝加哥大学很好,康普顿教授和学校里的其他老师对待自己的关系都不错,但是奥本海默总觉得身边没有陈慕武,做题研究来就差着那么点儿意思。   奥本海默已经在思考,自己这应该是先拍封电报询问一下,还是直接就动身,去纽约登船前往斯德哥尔摩。   距离勇敢的飞行员林德伯格先生,独自驾驶飞机跨越大西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起步了很多年的航空业,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通从美国到欧洲的航线?   奥本海默心中怨恨那帮冒险家们已经骗到了那么多的经费,来来往往跨越大西洋的飞行也已经飞过了好几次,但始终都不开头商业客运航线。   他又恨自己不能累下生出双翅,第一时间飞到斯德哥尔摩,飞到陈慕武的身边。   ……   除了在荷兰,在美国,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越多人都从期刊和报纸上看到了广告,以及各地的报纸转载的新闻当中,看到了陈慕武为《王子学院学报》刊登的约稿启示。   在剑桥大学,不管是卡皮察、布莱克特还是狄拉克,还有罗素、拉姆塞等人,都没想到他们自己的好朋友居然不声不响闷声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卢瑟福的脸上则带着愁容,当初陈慕武说他去瑞典只是答应了瑞典王储的邀请,给他们国家帮忙当一个名誉上挂名的教授。   可没想到现在陈慕武都已经在斯德哥尔摩办起了期刊,这是不是说明他彻底离开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剑桥大学的校监贝尔福勋爵,很高兴从报纸上看到这条消息,他终于等到了把陈慕武请扫出剑桥大学的机会。   把这些中囯人、本人、东亚人、印度人、亚洲人全都从校园里赶出去之后,整个剑桥大学就将变得更加纯粹。   另一个和陈慕武不太对付的英国人丘吉尔,则直接在《泰晤士报》上开启了破口大骂模式。   他大骂剑桥大学的那帮人,利用国家拨给他们的宝贵教育经费,培养出了陈慕武这样一个经常和国家政策对着干的外国人。   从1925年陈慕武支持罢工那一次开始,丘吉尔便深深地记恨上了他。   现在陈慕武又要离开剑桥大学,把他从英国学到的先进知识,全都带到瑞典的斯德哥尔摩,这一条又成了丘吉尔新的攻击理由。   他指责剑桥大学花了那么多钱,培养出了陈慕武这样一个高材生,结果对方来学生之后不报效英国,白白浪费英国的师资力量和教育经费。   面对丘吉尔的指责,剑桥大学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三一学院便在院长老汤姆孙爵士的授意之下,第一个发表了公开回应。   在声明中,三一学院指出自己学院的办学经费,全都是来自学院自身所拥有管理的产业的利润,以及毕业之后的校友对学院的捐赠。   三一学院已经很多年都没从英国政府那里拿到过一分钱,并且为了支持整个学校的教育发展,学院还每年都会向学校拨一笔款,当做是给那些不能筹集到足额经费的小学院的补贴。   三一学院因为没有拿英国政府的钱,所以他们接受不了丘吉尔信口雌黄的指责。   三一学院认为丘吉尔的所做所为,是他本人的一种报复,因为自己没能考上剑桥大学,所以才对这所英国最著名的高等学府进行攻讦。   中囯谚语说,打蛇打七寸。   中囯谚语又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三一学院的声明完全戳中了丘吉尔的软肋,没能上过剑桥和牛津大学,是丘吉尔的一生之痛。   大家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学历问题,没想到三一学院的声明竟然这么勇敢。   财政大臣丘吉尔这次受了一个天大的窝囊气,可是他又不敢对三一学院展开报复。   别说是整个剑桥大学,就像三一学院在声明中所说的那样,他们在英国国内和全世界范围内有许多知名的校友,里面有很多都是他丘吉尔不能惹到的人。   当然,在丘吉尔眼中,这个说话磕磕巴巴的毕业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英国二王子约克公爵不足为惧。   反正他又当不上国王——在英国国王都是吉祥物——,一个约克公爵就更没有什么影响力了。   丘吉尔真正害怕的是他的顶头上司,毕竟鲍德温首相也是三一学院毕业的。   他的一肚子怨气,只能撒在陈慕武身上:   你说你当初去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三一学院呢?   (本章完) 第411章 150反应前后质量差   看到学术期刊和报纸上刊登的有关陈慕武要在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创立《王子学院学报》这条新闻的,除了荷兰、美国和英国之外,还有世界上很多很多其他的地方。   在法国巴黎,德布罗意忽然打起了精神,着手准备写一篇新的论文,给好朋友陈慕武帮帮场子。   而同样是是在法国巴黎,今年马上就要嫁人的艾芙,也开始对她的母亲那边软磨硬泡,希望居里夫人也能给《王子学院学报》投稿,帮助自己的未婚夫创办的这本杂志创出名望来。   在德国,有个刚从电影院里看完美国好莱坞最新电影的柏林大学物理系教授,对这个新闻不屑一顾。   陈慕武要办学术期刊这件事,简直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搞笑的笑话。   就凭他一个人?   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笑过之余,泡利又仔细想了想,很严谨地纠正了自己刚刚的错误。   这应该不是最搞笑的笑话,而是第二搞笑的笑话。   他这辈子听过最搞笑的有关学术研究的笑话,还是发生在陈慕武博士的身上。   那个来自中囯的愣头青,居然说这个世界上存在有带正电的电子?   哈哈哈哈……   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又有什么用?   他觉得用不了几年,诺贝尔奖评委会的那帮人,就会意识到把物理学奖颁发给这样一个学术疯子是犯了多么蠢的一个错误。   沃尔夫冈·泡利已经在心中盘算起来,等他和陈慕武的打赌取得了最终胜利之后,他从陈慕武这个冤大头那里赢到八千英镑的巨款,究竟应该怎么花。   同样还是在德国柏林,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的所长爱因斯坦,在看到陈慕武在报纸上刊登的征稿启事后,突然很有兴趣,他打算按照上面的要求,给陈慕武投稿一篇论文。   既然征稿启事上写着只要是有关数学、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等科学学科的论文,经过编辑部请专业人士审阅确认是正确的论文后,均可发表在《王子学院学报》上。   那么,自己如果继续写一篇反对量子力学的论文,并且保障论文的全部内容正确无误,然后给斯德哥尔摩的陈慕武寄过去的话,陈博士会不会如约把这篇论文刊登在他的那份期刊上呢?   爱因斯坦很好奇。   同样依旧是在德国柏林,已经退休在家的普朗克,现在身上的唯一职务就是《物理学年鉴》的主编。   可是《物理学年鉴》最近以来也一直走着下坡路,被几个年轻后辈搞出来的《物理学杂志》弯道超车。   普朗克呕心沥血一辈子的一本物理学期刊,现在落了个这样的处境,他的内心一定是心有不甘的。   可是自己上了年纪有心无力,想要重新振兴《物理学年鉴》却又无可奈何。   普朗克原本打算的是,凭借自己和陈慕武之间的关系,让他多给《物理学年鉴》投稿,利用陈慕武的学术声望,让《年鉴》的衰落速度稍微降低一些。   现在看来陈慕武自己已经在斯德哥尔摩创办了杂志,他的如意算盘这下子是全无可能了。   陈慕武的征稿启事也通过横跨了一整个亚欧大陆的电报线,转换成电信号再翻译成文字,登在了中囯的中英文报纸上。   清华大学物理系的系主任叶企孙,南开大学物理系的系主任饶毓泰,还有此时在中囯国内教授研究物理学的其他物理学者们,都看到了报纸上的这条消息。   最让他们感兴趣的是,陈慕武在这份征稿启事上写到,所有投稿者均可使用中文,英文和瑞典文写成论文进行投稿。   此时在中囯国内,专业的学术期刊都很少见,就算是在邶京大学的那个《邶京大学日刊》上面,虽然可以发表论文,但那里面更多的是关于学校行政管理方面的政令,一点儿都不纯粹。   寥寥几本专注于学术研究的期刊,基本上全是来自像中囯科学社这种民间组织。   他们的影响力不算大,所以所创办的期刊发行数量也很有限。   现在猛然间看到国外的新闻上居然有一本学术期刊,并且能够接受中文稿件投稿,不管是叶启孙还是饶毓泰,两个人心里面的感情都非常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当初他们把有天赋的学生交托给陈慕武,应该是最正确的一条选择。   他虽然远在国外,可是总忘不了帮衬国内的教育事业。   是不是应该给陈慕武投稿,投稿的内容写一篇什么论文,这些事情全都暂且放到一边。   清华大学的叶启孙,和南开大学的饶毓泰,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立刻给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写信,向这家尚未开始对外发行的学报编辑部询问,应该如何才能订阅中文版的期刊。   陈慕武既然已经率先做出了这种义举,自己这边的支持工作也不能少。   虽然不一定能发表质量水平较高的论文,但是多订阅几份《王子学院学报》来支持一下陈慕武的工作,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给陈慕武写来信的,不仅仅有国内的几所大学。   英国的爱丁顿、美国的哈勃,还有德国的魏格纳,都把信写给了斯德哥尔摩的陈慕武这里,“指责”他为什么不在广告上刊登征收天文学和地质学论文的消息。   ……   因为陈慕武的广告,不是找的全球范围内最顶级的学术期刊,就是投放在欧美大报上面。   所以在斯德哥尔摩,在他周围离得最近的几个人,反而是通过出口转内销的消息,才了解到了陈慕武不声不响之间又办成了件大事。   其中尤其属比尔曼更加惊诧不已。   自己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说陈慕武的这种发现新元素的方式,很可能会得不到主流化学界的认可,没有一本化学的专业期刊会愿意发表罢了。   没想到陈慕武的行动力居然这么高,他自己为了发表论文,竟然硬生生独自办理起一份学术杂志出来。   不过比尔曼转念一想,自己很有可能是自作多情。   或许陈慕武早就有了办学术期刊的想法,只不过刚好赶上了自己提到这件事,所以就借此机会把学术期刊摆到了台面上。   赵忠尧的任务又增加了一份,那就是要把几个人写出来的论文,翻译成汉语。   其实在欧洲办一份使用汉语的学术期刊,是最费力不讨好的一件事。   因为这里找不到熟练使用活字排版的印刷工人,就算是从国内花大价钱聘请几个,顺便再运来一套活字工具,但是那些习惯排版报纸和书籍的印刷工,排版起带有大量公式和符号的学术论文来,也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所以陈慕武的最终决定是,英文版和瑞典文版的《王子学院学报》,采用标准的铅字印刷方式,等确定论文选择后,可以和斯德哥尔摩当地的某家报社合作,请他们代为排版印刷。   而中文版的期刊,陈慕武决定采用手写油印的方式,就像是很古老的那种印卷子的方式,用钢针在蜡纸上刻板,然后再通过油墨转印到白纸上。   反正中文版《王子学院学报》的发行数量一定不会太大,其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陈慕武觉得除非未来某一天,自己能在物理学上取得泰山北斗一样的地位,然后宣布自此以后除了汉语之外,不再使用其他语言写论文,或许能带动年轻一辈的物理学家们开始学习汉语。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就依然需要老老实实地在汉语之外,使用英语或德语等一种其他语言。   反正在斯德哥尔摩的四人众,现在又多填了一个哥本哈根大学的比尔曼教授,或许应该说是五人众,除了赵忠尧对这个事情没有表现出那么惊讶的神情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觉着,陈慕武这一次的步子迈得稍微大了一点。   处在风暴中心的陈慕武对此波澜不惊,他开始对因为已经做完了一个阿尔法粒子轰击铋金属的实验的回旋加速器进行改装。   拆掉了装在回旋加速器正中的能够释放阿尔法粒子数的天然放射源,装上的那一个他在今年年前和赵忠尧一起在斯德哥尔摩手动制作出来的粒子源。   陈慕武的这一系列举动,自然逃不过别人的眼睛。   伊蕾娜看到了陈慕武带回来的杜瓦瓶,询问它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液态氘气,不久前我向荷兰莱顿大学的低温工厂订购的。今天刚刚送到了斯德哥尔摩,我开车把它从港口带了回来。”   “陈,你这又是准备做什么?”   “另外一个实验,我看你们几位都在忙着写论文,回旋加速器闲着也是闲着。刚好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的主席比尔曼教授也在,我就想着能不能用之前的方式,再发现几种新元素出来。”   听到陈慕武提到新元素,刚刚已经从杂志这件事上见识到了陈慕武行动力有多么强大的比尔曼,再一次被这个词组所吸引。   “陈博士,你想发现什么新元素?难不成是在九十二号之后的超铀元素吗?”   虽然陈慕武这次发现的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也是化学家们想要重点发现的一种元素。   但是若问化学家们最希望发现哪种元素,排名第一的肯定是在铀之后的超铀元素。   陈慕武摇了摇头:“对不起,比尔曼教授,目前来说我还没有研究超铀元素的计划,而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后排在钼后面的第四十三号元素,类锰。”   比尔曼教授这下总算是明白了,比起排在九十二号之后的超铀元素,陈慕武对门捷列夫所预言的那几种元素更情有独钟。   他先是在回旋加速器上找到了类碘,然后把自己从哥本哈根叫到了斯德哥尔摩。   现在又准备动手发现类锰,看来他势必是要补全元素周期表前面的几个空位元素了。   比尔曼继续追问他:“那伱想采用什么方式?继续使用回旋加速器进行轰击吗?”   “嗯,”陈慕武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从荷兰那里买到了这些液态氘气。”   “那你这次为什么不再使用阿尔法粒子?”   “我觉得阿尔法粒子的质量太大,可能不会发生预料之中的反应。所以才做了几手准备,既准备了液态氘气,也考虑尝试使用氢气来轰击。”   比尔曼不是专业的物理学人士,利用核反应产生新的元素,对他来说还是来到斯德哥尔摩之后才见到的事情。   所以陈慕武的一番解释,在他听完之后并没有产生怀疑。   至于剩下的其他人,更不可能怀疑陈慕武。   甚至考克罗夫特都认为,陈慕武发现第四十三号元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了。   “你们忙,你们忙,赶快把论文写出来才是正事。我只不过是闲着无聊,所以才自己动手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发现一种新的元素。”   看着大家都不写论文,而是聚集到自己这里,让陈慕武下一步的行动都没办法做。   所以他连忙把大家都轰走,继续往回旋加速器的中心位置,安装着他的粒子源。   可是,陈慕武设想当中的实验,依然没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这是因为陈慕武才在回旋加速器的中心安装好粒子源,弗雷德里克又来到他身边,向他提出来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陈,我在论文当中计算了一下核反应前后的相对原子质量变化。   “相对原子质量为209的金属铋,被相对原子质量为4的阿尔法粒子轰击之后,产生了相对原子质量为211的新元素类碘。   “209+4-211=2,那么剩下的两个相对原子质量跑到哪里去了?”   问得好!   问得非常好!   只是很可惜,就算你是我的准姐夫,就算你全程参与到了这个实验当中来,就算你已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本章完) 第412章 151斯德哥尔摩来电   陈慕武当然知道弗雷德里克说的这不见了的两个相对原子质量,到底是什么。   当初在设计这个实验的时候,陈慕武就已经设想过了这种情况。   他想的是没有在后面放一块儿能够被中子轰击出质子的石蜡,中子这个新粒子很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人类给发现。   没想到弗雷德里克却通过反应前后的相对原子质量差,计算出了这消失的两个相对原子质量。   “弗雷德里克,我现在正想做这个实验,你提出来的这个问题虽然很好,但我觉得是不是能够稍微放一放,等我把实验做完之后,我们再深入的做一下研究呢?   “趁此机会,先在论文上先把这一段有关内容空出来,把其他的部分写完。”   “好的好的,我只是计算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有这种情况,怕你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来和你说一下。   “现在既然伱已经了解了,那么你就先做你这个实验,等实验做完后我们再一起讨论。”   说完这些话,弗雷德里克知趣地离开。   用氘原子核轰击钼-96的实验,要比之前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铋-209的实验简单不少。   原因是因为实验的产物第四十三号元素类锰-97,其虽然也是放射性元素,但是它的半衰期在两百多万年,属实是要比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稳定许多许多。   所以陈慕武这次根本就不用再像之前做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铋金属的实验那样,务必在实验结束后的几个小时之内,把实验产物类碘从混合物中提取出来,并且完成检验。   他甚至可以带着这次的产物做一次环球旅行,把足迹踏遍五大洲七大洋,然后再回到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里的实验室里,进行化学性质的检测,依然能够得出实验产物是类锰这个结果。   为了能够确保他这次做的实验更符合人类的理性思考,陈慕武先是把金属钼固定在了回旋加速器出射口外的靶子上,然后往质子源里面充入了氢气。   他准备装模做样地先用质子来进行轰击,然后在接下来的实验当中再使用氘原子核,这样既能起到对照组实验的作用,又能够得到他想要的实验现象。   反正在斯德哥尔摩这个自己的地盘,有着瑞典王储和瓦伦堡家族这两个大金主在背后撑腰,陈慕武根本就不用再顾及实验的经费消耗问题,可以放下心来让足够多质子轰击到金属钼靶上。   做完质子的轰击实验,他又依葫芦画瓢,做了用氘原子核轰击金属钼靶的实验。   结束这两个实验之后,陈慕武就带着两次实验的产物,去找到了仍然留在斯德哥尔摩撰写论文的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的主席比尔曼教授。   “比尔曼教授,这是我这次实验的两个产物。你说,它们的里面会不会含有类锰元素呢?”   陈慕武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两块银白色的金属。   看上去和它们在放入到回旋加速器之前的模样,没有什么区别。   刚刚写完有关类碘元素论文的比尔曼,着实被陈慕武的实验效率所震惊了:“陈博士,你这么快就把实验做完了吗?”   陈慕武点了点头:“嗯,之前你也看到了用阿尔法粒子轰击铋金属的实验了,其实回旋加速器上的实验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在实验结束之后,应该如何对实验产物进行检验这个问题。   “幸亏教授您还留在斯德哥尔摩,否则的话,我又要为了这件事而感到头疼了。”   听陈慕武对自己这样吹捧,比尔曼本人也很不好意思:“陈博士,你客气了。   “那请你把这两块产物暂且留在我这里,我这就设计实验,对其进行检验,你看怎么样?”   “那再好不过,有您做这个实验,我就能够坚信,一定会做出准确的结果。   “既然这样,我就撰写这次的实验报告,还有着手准备新的实验论文了。   “如果产物出了什么问题的话,请教授您再回去找我。王子学院的这间刚刚创立的实验室可能什么都缺,但只要有回旋加速器存在,有氢气、氘气和金属钼元素的话,就一定不会缺实验产物。”   比尔曼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陈博士,您就这么相信,利用回旋加速器,一定能够用金属钼制作出类锰元素吗?”   “或许吧,”陈慕武神秘一笑,“既然实验已经做出来了,那么接下来检验新元素是否存在这件事情,就是比尔曼先生您这位化学教授的事情了。   “我希望类锰元素是能够真正存在于实验产物当中的,如果说类碘的那种合成方式,不能让化学界和化学家们接受的话。我再用同样的方式把类锰合成出来,会不会能够改变化学家们的看法呢?”   陈慕武越是微笑,比尔曼教授越觉得眼前的这个中年人越是深不可测。   自己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发现类碘元素的论文不一定会被主流化学界所接受,被最有名的几本化学刊物所发表。   这位陈慕武博士,他就先是创办了一本《王子学院学报》来专门发表自己的论文,再用这种回旋加速器加速粒子轰击靶元素的办法发现一种新的元素,企图凭借一己之力来对抗整个化学界,扭转大家所秉持的那种传统看法。   比尔曼不清楚别的事情,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成功在陈慕武新送过来的两块产物里面发现了第四十三号元素类锰,再加上之前已经确认了的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并且有关这两种元素的论文全都发表在了《王子学院学报》这篇论文上后,陈慕武的王子学院,连同学院的这本刊物,绝对都会一炮而红。   把产物送到了比尔曼手上的陈慕武离开了,但他却不是像和比尔曼说的那样,去撰写这次实验的实验报告,和有关如何发现类锰元素的论文。   陈慕武又开上了他的沃尔沃小轿车,去了离王子学院最近的电报局。   他之前有多嫌弃这个年代里的汽车,现在就有多香。   没有红绿灯,没有堵车的年代里,开着汽车走在斯德哥尔摩的大街小巷,欣赏着街道两旁有着几十上百年历史的房屋,主打的就是一个赏心悦目。   只是每次都要去电报局发电报,终究是有些太麻烦了。   等之后和小马库斯说一声,让他也给自己在王子学院里牵一根电报线,就像是玻尔在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时那样就好。   陈慕武这次来到电报局,不是给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拍电报,请他们再派一名专家来斯德哥尔摩做类锰元素的检测,——因为联合会的主席比尔曼教授已经在王子学院里。   他这封电报拍给的是英国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自己的老师卢瑟福。   虽然欧洲之间的电报,每个计费单位(十个字母,不含空格)的单价不算贵。   但陈慕武在电报上也只是写了短短的一行字——   “疑发现中子,速来斯德哥尔摩。陈。”   陈慕武本打算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建设好回旋加速器,发现第四十三号元素类锰或者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之后,就遵循和老师彼此之间的约定,返回卡文迪许实验室,在那里利用自己早就做出来的实验,把中子给重新“发现”出来。   可是弗雷德里克那边已经计算出了反应前后的两个相对原子质量的“质量亏损”,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把这两个相对原子质量往中子那方面联想,而是往爱因斯坦质能方程里面代入。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在质能方程的“此路不通”之后,换个方向重新考虑。   中子这种神秘莫测的粒子,可是他的老师卢瑟福在整个人生的最后半辈子里面,最想找到的一种东西。   而且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几年时间里,卢瑟福对待他已经超出了师徒之情,更像是一对父子。   像陈慕武这样一个尊师重道的传统人士,想要把中子的发现当成是一个礼物送给卢瑟福,同时也当作是自己离开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的一种告别。   ……   英国,剑桥郡。   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   实验室主任的副手查德威克博士,脸色不善地拿着一张电报纸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虽然现在还没有“字数越少,越严重”这种说法,可是看完这封由实验室成员陈慕武从斯德哥尔摩发来的电报之后,查德威克认识到了这封电报里面包含的信息,对实验室主任卢瑟福来说有多重要。   在办公室内,留着大胡子的卢瑟福正一手端着烟斗,一手拿着钢笔在纸上对实验室学生交上来的实验报告做着批注。   他听到办公室门被打开的声音抬起头,发现走进来的果然是查德威克。   卡文迪许实验室虽然不是什么等级森严的地方,但是能够不敲门就直接进入主任办公室的人选屈指可数——半年多以前还有一个年轻的亚洲人离开至今未归——,查德威克正是其中之一。   “詹姆斯,你的脸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手里面拿的是什么,电报纸吗?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要不要喝杯茶冷静冷静,我这可是拜托人从伦敦的中囯城里买到的最好的绿茶,今年刚上市的新品。”   看到进门的查德威克宛如进了曹营的徐庶一样一言不发,卢瑟福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   “爵、爵士,陈博士他从斯德哥尔摩,给您发来了一封电报。”   查德威克把手里面的电报递了过去。   卢瑟福放下手中的笔,一边把烟斗放入嘴里面深吸一口,一边接过递过来的电报纸。   让我来看看陈慕武那个小家伙,又在瑞典给我送来了什么惊喜?   难不成是他办的那个什么《王子学院学报》亟需稿件,让我帮他撰写一篇论文吗?   卢瑟福好奇地端详起来手中这张电报纸上的内容。   短短一行文字,他看了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   等他反应过来,查德威克还站在办公桌对面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卢瑟福的口气也微微有些发抖:“詹、詹姆斯,打电话订票,订诺维奇港最快的一班出发斯德哥尔摩的船票,订从剑桥郡车站到诺维奇的火车……算了,让彼得开车送我们。你去通知彼得,然后用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行李,我们立刻出发!”   从剑桥郡到英格兰东北诺维奇的港口,路上距离不到一百英里。   如果坐火车,还要按部就班地等着火车按照时刻表上的时刻出发。   而开汽车走公路,路上差不多也就是三个小时的时间。   “是!”   接受了卢瑟福吩咐的任务,查德威克立马跑了出去。   卢瑟福给家里面打了个电话,让他的女儿玛丽帮自己收拾一个星期到半个月时间的行李,并请她在收拾好之后,立刻把行李送到卡文迪许实验室来。   放下电话,卢瑟福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去了隔壁那间主人一直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但房间里始终热热闹闹的陈慕武的办公室。   他推开门,喊了一声正伏在办公桌上写着些什么的布莱克特:“帕特里克,你跟我出来一下。”   “爵、爵士,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布莱克特很疑惑,他从来没有在一直都气定神闲的卢瑟福脸上,看到过今天的这种神情。   “詹姆斯和我今天晚上要紧急出一趟远门,可能一个星期之后回来,也可能半个月之后回来。在我们两个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这段时间里,由你还有彼得你们两个人互相配合,暂时当一下实验室的代理主任。”   “请您放心,爵士,我们保证完成任务,一定不会让实验室出现任何乱子。不过,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的那个王子学院不是建成了吗?他邀请我们去给他剪彩。”   卢瑟福想了想,给出了这样一个“谎言”,作为自己的回答。   (本章完) 第413章 152我们不是朋友吗?   卢瑟福之所以封锁了他和查德威克去斯德哥尔摩的真实目的,不告诉布莱克,他们才不是去参加王子学院的建成剪彩仪式,而去那里是因为陈慕武可能发现了中子。   不是卢瑟福信不过布莱克特,只是他护犊心切,想着要维护陈慕武的面子。   如果现在就把陈慕武发现中子的这条新闻宣传出去,万一他发现的不是中子,而是其他东西,那不就贻笑大方了吗?   等确定陈慕武发现的确实是中子以后,再向全世界昭告天下也不迟。   刚刚查德威克离开之前,卢瑟福也是这么叮嘱他的。   去和卡皮察说的时候,尤其要对这件事情保密。   因为这个俄国人哪里都好,只是嘴巴有些大。   如果把陈慕武发现中子这件事情告诉卡皮察,估计凭借他对陈慕武的信任,可能真会以为陈慕武这一次发现中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卢瑟福决定暂时瞒过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所有人,等他和查德威克一起到了斯德哥尔摩,亲眼见证了陈慕武的发现是对还是错之后,再决定应该什么时候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或者烂到肚子里。   他为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建成的那个王子学院而感到由衷的高兴,也对卢瑟福所说的话表示理解。   卢瑟福和查德威克代表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前往斯德哥尔摩已经足够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实验室也不可一日无管理人员。   陈慕武在剑桥大学里的人缘非常好,但倘若大家一口气全都离开英国去了瑞典,卡文迪许实验室这么大的一个实验室,又应该交付到谁的手里?   布莱克特为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取得的功绩而感到高兴,也为自己能取得老师卢瑟福的信任而同样感到高兴。   但,世界上的事情没有完美,没有一件事情,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都高兴。   从剑桥郡开车前往诺维奇港口的路上,两位坐在后排座椅上的客人,卢瑟福和查德威克,每个人脸上都神采奕奕。   只有坐在前排右手边的驾驶位置上,开着好朋友陈慕武送给他的这辆新婚礼物——奥斯汀牌小轿车的司机彼得·卡皮察闷闷不乐,看上去他不是很高兴。   他曾经是卢瑟福的学生不假,但他取得博士学位已经过去了五六年距离,而且早就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站稳了脚跟。   而且查德威克同样是卢瑟福的学生,他现在不也已经是实验室的主任助理了吗?   心情有些不愉快的卡皮察,不顾卢瑟福是他的老师还有领导这层身份,忍不住向坐在后排的卢瑟福还有查德威克抱怨起来。   “爵士,詹姆斯,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陈的那个王子学院建成之后,只邀请了你们两个人去,而不邀请我?明明我才是他在整个剑桥大学最好的朋友啊!”   “嘀——”   “嘀——”   “嘀嘀嘀——”   话语说到激动之处,卡皮察甚至还忍不住地狠狠按了几下汽车喇叭泄愤。   既然这辆车是陈慕武送给他的,那么稍微虐待一下汽车的喇叭,是不是就等同于把怨气撒到了陈慕武的身上呢?   “老师,现在已经是下午,我把你们送到诺维奇之后,当天肯定是不能再独自一人返回剑桥大学了,最起码要在码头旁边找家旅店住上一晚。   “要不然我找个地方把车停好,然后再去港口的售票处买一张船票,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斯德哥尔摩吧,怎么样?”   有卢瑟福在自己的身边,查德威克没有搭话。   卢瑟福才是他们这一行人当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什么事情都应该交给他来做决断。   不过在查德威克心中,他认可了卡皮察提出来的这种选择。   如果卡皮察跟着两个人一起去了斯德哥尔摩,就算他见识到了陈慕武确实发现了中子这件事。   但大家都处在斯德哥尔摩,卡皮察想把这件事情向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众人透露也透露不了。   他总不至于去发一封电报,或者打一个越洋电话,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吧?   卢瑟福思考再三,最终还是拒绝了卡皮察的主动请缨:“彼得,不是陈慕武没有邀请你去斯德哥尔摩剪彩,伱我大家都曾将在今年年初,去了伦敦的陈慕武家里,和他的家人们一起度过了一个中囯的新年。   “从那次的大聚会中你还看不出来吗?中囯人应该是很喜欢热闹的一个民族,而且陈慕武也一定会希望在剪彩仪式上去的人越多越好。   “但是,我们总不能为了前往斯德哥尔摩给陈慕武庆祝,就丢下卡文迪许实验室不管吧?总有人要坐镇我们的实验室,因为对你的绝对放心,所以我才把掌管实验室的这个重任,交到了你和布莱克特的肩膀上。   “彼得,我相信,你们两个绝对会在我和詹姆斯不在英国的这几天里,把实验室管理得井井有条。   “还有就是你那个护照问题,如果你这次离开英国,再返回的话,在两次通过英国海关的时候,免不了会遭遇到像之前那次一样的麻烦。”   就算卢瑟福已经好言好语地贴心解释,但从剑桥郡到诺维奇港的这一趟公路之旅中,卡皮察的脸上始终难见到笑颜。   不到一百英里的路程,奥斯汀牌小汽车在英国不算平坦有些颠簸的公路上跑了不到三个小时。   卡皮察按照路牌的指示跑到了诺维奇,然后又在当地一通打听,终于驶入了诺维奇港客运码头的停车场。   查德威克下车之后一溜小跑,去售票处取他已经事先通过电话订好的两张船票。   卢瑟福坐在后排座椅上,拿着烟斗吞云吐雾。   跑了一路的司机卡皮察也摸出来自己的烟斗,有样学样。   查德威克很快去而复返,拿到了今天晚上七点半从诺维奇港离开,前往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两张船票。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距离开船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足够卢瑟福和查德威克拎着行李不慌不忙地登船。   临走之前,查德威克嘱咐卡皮察,让他保存好这次往返剑桥郡和诺维奇郡的各种票据,还有加油的花费凭证。   等他们从斯德哥尔摩回到剑桥大学之后,再拿着上述的这些东西,去办公室里找他报销。   “爵士,詹姆斯,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安到达斯德哥尔摩。”   “彼得,你明天回剑桥的时候,也记得小心行驶,不要出现任何意外。我们之后再见!”   卢瑟福和查德威克下了车,和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卡皮察告别。   “哼,狡猾的老鳄鱼。”   从后视镜中看着两个人走向了登船码头之前的旅客大厅,卡皮察的鼻腔中发出了一声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他启动汽车离开码头外的这处停车场,开了不远,在诺维奇港客运码头的门口停了下来。   卡皮察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但他其实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   他还是从一处细节中发现了一些端倪,似乎老鳄鱼和查德威克这次去瑞典,是要处理什么事情。   因为卢瑟福离开时,每只手上都拎着一个行李箱。   如果他们只是去斯德哥尔摩参加完王子学院的剪彩仪式上的话,应该没有必要携带这么多的行李才对。   难不成是陈慕武在瑞典首都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虽然心中因为自己的好朋友有事情不告诉自己而感到不爽,但想到陈慕武孤身在外,一个人可能处理不好那些事物,卡皮察很想去帮帮忙。   在诺维奇给斯德哥尔摩等电报,然后等着陈慕武的回复?   可万一他是故意瞒着自己,不回复自己的电报怎么办?   而且卢瑟福和查德威克已经启程前往了瑞典,那么斯德哥尔摩那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就是这样!   看了足够多的陈乔治系列侦探小说的卡皮察,十分相信他自己的这次直觉判断。   他决定不和陈慕武取得联系,而直接去斯德哥尔摩一探究竟。   卡皮察兴致勃勃地冲进了售票大厅,第一个迎接他的就是一则坏消息。   轮船在开船前两个小时停止售票,卡皮察赶不上和卢瑟福还有查德威克的同一班轮船了。   而第二则坏消息接踵而来,往返英国和瑞典两地之间的轮船每周两班,今天的这班驶离港口之后,下一班开往斯德哥尔摩的轮船,要等再等上四天。   四天?   黄花菜都凉了!   卡皮察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等不了这么久。   售票处的工作人员看到了他脸上焦急的神色,于是试探性地给卡皮察提出了一个建议。   “先生,先生?   “您要不要考虑先去丹麦的哥本哈根,然后再从陆路前往斯德哥尔摩?   “明天上午有一班去往哥本哈根的轮船,一天之后就可抵达目的地。   “等您到了哥本哈根之后,就可再横渡海峡到瑞典国内,从马尔默上火车,前往斯德哥尔摩。   “虽然这条路线实在是太折腾了一些,但绝对是目前来说能让你最快速抵达目的地的唯一方式。”   “好,好!请给我一张明天上午前往哥本哈根的船票!”   卡皮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无绝人之路。   从哥本哈根去斯德哥尔摩这条路线,他不是第一次听说,而是曾经切身亲自走过一回。   那还是在1924年底,陈慕武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那一次。   他们当时作为观礼嘉宾从剑桥出发,先去了师哥玻尔掌管的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然后又和大部队会师,一起前往斯德哥尔摩。   我刚刚怎么就没想到有这回事呢?   多亏了这个售票处的工作人员。   卡皮察千恩万谢地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船票,然后跑到港口附近的电报局拍了一封电报,最后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   他和旅店的店主商议好,把汽车暂存在他家的停车场,等过几天回来之后,再一并支付停车费和管理费。   ……   把给剑桥大学的那封电报发出去以后,陈慕武并不是在干等着自己老师的到来。   他趁此机会,先是写完了如何利用回旋加速器加速氘原子核轰击第四十二号金属钼,获得第四十三号金属类锰的实验报告和论文。   然后又悄悄出了一趟门,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斯德哥尔摩的皇家理工学院里带回来了足够多的硼。   大家谁都不知道陈慕武带回来的新金属,更不知道卢瑟福和查德威克即将到来的消息。   不过,饶是陈慕武神机妙算,他也没算到,第一对找上门来的客人,不是他的老师卢瑟福,还有老师的助手查德威克。   而是他的一个师兄卡皮察,以及另一个师兄玻尔。   卡皮察在诺维奇发出去的那封电报,并不是给剑桥郡自己的妻子安娜报告平安,而是拍给了哥本哈根的玻尔。   他告知自己第二天将要乘坐的轮船班次,以及预计会抵达哥本哈根港口的时间,希望玻尔能到时候在港口碰一面。   卡皮察的本意是想请玻尔这位地头蛇,帮不会说丹麦话的自己买张船票和火车票,把他安安全全地送到斯德哥尔摩就好了。   但是当他把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的相关情况告知了玻尔之后,没想到还引发了对方的兴趣。   尤其是听说老师卢瑟福带着查德威克也将赶到斯德哥尔摩,玻尔想到自己一晃又是一年多没能和老师见过面。   比起英国的剑桥来,邻国的首都无疑更近,也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所以玻尔想都没想,就帮卡皮察买好了从哥本哈根去马尔默的船票,顺便帮自己也买了一张。   “陈,你也没想到,先来到斯德哥尔摩的居然会是我吧?”   看到陈慕武之后,兴高采烈的卡皮察放肆地笑出了声。   “彼得,这是怎么回事?玻尔教授,您怎么也来了?”   “怎么回事?你不是在给老鳄鱼的电报上说,你这所王子学院已经建造完成,等着他来剪彩么?我还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只邀请老鳄鱼,不要请我,我们不是朋友吗?”   (本章完) 第414章 153出轨被抓的丈夫   卡皮察把他从剑桥来到斯德哥尔摩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给陈慕武讲了一遍。   包括他是怎么被查德威克通知,要临时送卢瑟福和查德威克去诺维奇港,两个人又是怎么劝他留在英国好好看守卡文迪许实验室,别来瑞典给陈慕武添乱子。   还有卡皮察本人又究竟是怎么从卢瑟福所携带的行李当中发现了端倪,从而判断出他们两个人去斯德哥尔摩绝非是只参加王子学院的剪彩活动,而是另有其他事情。   以及去往斯德哥尔摩的轮船船票停止售票之后,卡皮察是如何在售票处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在诺维奇港买到了一张去哥本哈根的船票,然后再转陆路曲线救国的。   说完这一切,卡皮察很是骄傲地说道:“怎么样,陈,我见微知著的能力,还有我的推理还算不错吧?你什么时候再写那个陈乔治的话,能不能在书里面再给他加上一个副手,来自俄国的剑桥大学同学,彼得诺维奇?”   现在全世界的读者基本上都知道了剑桥大学留学生陈乔治的原型就是陈慕武,如果再加上一个剑桥俄国留学生同学彼得诺维奇,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彼得就是你自己吧!   陈慕武笑着没有说话,他把视线转向了和卡皮察一起出现在瑞典的玻尔身上。   “玻尔教授,好久不见,为什么您也来到了斯德哥尔摩?”   陈慕武话里完全没有指责的语气,但他的言外之意其实是,卡皮察瞎胡闹也就算了,您堂堂的理论物理研究所主任,跟着他一起瞎胡闹干什么啊?   “我听卡皮察先生说,老师卢瑟福爵士也要来斯德哥尔摩,就想着到这边和老师见上一面。   “自从去年的索尔维会议结束后,我们又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面了。   “每次分别的时候,总以为下次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但谁又能确保,他们的见面不是最后一次呢?”   玻尔的话语里带着些伤感的气氛,这不是他突然变成文艺中年,而是索尔维会议主席洛伦兹教授在今年年初的突然故去让他心生感慨。   “陈博士,我看这个学校附近还都一片工地,这种情况,真的能够进行剪彩吗?”   玻尔提出了他的疑问。   其实为了庆祝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的七十岁生日,整个学校的一期工程都已经在这种情况下剪彩完了。   只是这件事情只刊登在了斯德哥尔摩当地的报纸上,没有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出去。   没想到卢瑟福居然想出这么一种奇怪的理由来回绝卡皮察,而更没想到看到王子学院周围这一片热火朝天的建筑景象,玻尔居然相信了卢瑟福扯出来的谎话。   “嘿嘿,玻尔教授,老师他确实不是来这里剪彩的,而是有其他的事情。”   “我就知道!”卡皮察在一旁洋洋自得,“我就知道!”   玻尔刨根问底:“那么卢瑟福爵士到瑞典来是为了做什么?”   “这个……很抱歉,玻尔教授,我目前暂时还不能说。”   从卡皮察刚刚的话语描述中,陈慕武已经得知,老师卢瑟福和他的助手查德威克比卡皮察更早一天从诺维奇港离开。   就算海上行驶的轮船比路上行驶的火车稍微慢一些,轮船的路径又要绕过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比穿行而过的火车路径又要远上一点儿。   但估摸着再有个一天半天,老师他们也就会抵达斯德哥尔摩。   陈慕武不想把一个问题在短时间内解释两次,于是就告诉玻尔还有卡皮察,有关这个问题,等老师他们下了轮船之后,再一并向大家通知。   王子学院暂时还不像理论物理研究所那样,有客房住宿的条件。   陈慕武只能把玻尔还有卡皮察,安排到附近的旅馆当中。   玻尔和卡皮察的到来,让陈慕武意识到了时间紧迫。   他抓住卢瑟福和查德威克到来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在王子学院的实验室里,利用弗雷德里克从乌普萨拉大学借来的阿尔法粒子源,自己从斯德哥尔摩皇家理工学院搞到的晶体硼和石蜡块,还有云雾室组合到一起,搭建好了“发现”中子所需要的实验设备。   第二天,先发后至的卢瑟福和查德威克,也在斯德哥尔摩的客运码头下了轮船。   陈慕武早就向港口方面打探好了客运信息,早早开着汽车等在了海关门外。   他远远就看到了个健硕的高个子身边跟着一个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于是连忙跑下车,接过卢瑟福手中一手一个的行李箱。   “老师,查德威克先生。一路上辛苦了吧?北海的风浪可比英吉利海峡要大多了,我上次坐船去丹麦,差一点儿没死在北海的轮船上。”   卢瑟福可不想和陈慕武寒暄这件事,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陈,伱说发现了中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看到老师这样,陈慕武脸上的表情也就跟着认真了起来。   “不过我再凭嘴说也没什么用,您和查德威克先生一起到了实验室,看到实验现象便能一探究竟。”   “陈,不用那么客气,你叫我詹姆斯就可以了。”   把行李放进汽车的后备箱后,一行三人上了车。   这一次,卢瑟福没有像从剑桥郡到诺维奇那样,和查德威克一起挤到后排,而是直接坐到了汽车前排的副驾驶。   因为英国和瑞典的行驶方向不一致,他先是拉开了前排左侧的车门,发现方向盘之后才明白自己搞错了位置。   “老师,请系上安全带。”   陈慕武指了指车厢壁上的那一根带子。   “你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是瑞典的汽车上都有,还是你自己改装的东西?”   卢瑟福客随主便,一边按照陈慕武的演示把安全带系好,一边询问着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陈慕武一边开车,一边给老师讲解着安全带的来源,具体说了说他是怎么被劳斯莱斯汽车公司拒绝的,又是怎么把这项发明专利运用到了沃尔沃汽车上面。   卢瑟福表面上笑呵呵,心里已经把劳斯莱斯这个汽车品牌咒骂了无数次。   他们那帮管理人员真是他娘的有眼不识泰山,在汽车上安装一个安全带模块能费多少事?   他们也是把陈慕武从英国推向瑞典来的罪魁祸首之一!   一行三人来到王子学院之后,提前一天到达的玻尔和卡皮察已经等在了这里。   一年不见了的玻尔和卢瑟福寒暄了几句,叮嘱后者一定要保重身体。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还有哥本哈根大学的比尔曼教授都走了出来,一一和众人打过招呼。   问候环节结束之后,按主角的意思,就是直接带着卢瑟福去看看他的实验装置。   但老师拒绝了他的安排,提出来想看看整个王子学院的物理学实验室大楼。   卢瑟福知道这所实验室是在主角的主持下进行修建的,他想要看看主角从自己那里学到了什么,又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基础上做了哪些改进。   主角不知道,老师卢瑟福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要不然为什么会输出参观他的物理学实验室。   这样一来,他的那台大宝贝儿估计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主角想到,用不了多久,等他的《王子学院学报》出版发行,那么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主角和他的研究团队找到了,或者说是“创作”出了崭新的第四十三号元素和第八十五号元素,也会知道创造出这两种新元素的仪器,叫做回旋加速器。   所以主角干脆直接把新来到的这四位客人,一起带到了装有回原加速器的那间实验室里。   除了早就在王子学院工作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几个人之外,这两天来到斯德哥尔摩的四位客人,谁也不知道摆在房间最中间的这个圆柱状的铁皮机器究竟是什么。   可是卢瑟福越看,越觉得此情此景越眼熟:   整个房间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上,都铺着厚厚的绝缘云母片,而在房间的角落里,还摆着一个十几年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诞生又经过无数次改进的云雾室。   “陈,你的这台机器,它也是一台粒子加速器?”   卢瑟福说出来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没错,老师,它也是一台粒子加速器。”   “那它怎么会是这种形状呢?它的加速电极在哪里?它又能提供多高的电势差?”   “老师,这个和剑桥大学的那个使用静电的粒子加速器的结构不太一样。   “……”   陈慕武开始给四个人讲解起这台机器的具体原理,利用电场对带电粒子进行加速,然后再利用磁场把这些带电粒子限制在小范围里,让它们一圈一圈地做着圆周运动。   “当带电粒子被加速到了足够高的速度之后,圆周运动的半径将会变得越来越大,所以到最后它们会从这里出射,可以去轰击靶子上的目标,也可以进入到云雾室中进行观测,从而结束一次加速效果。”   陈慕武的讲解完成之后,四位客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君子远实验室”的玻尔,脸上的表情是最轻松的。   而一直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最前线的剩下三个人,全都知道陈慕武研制出来的这台最新的粒子加速器,对于微观物理学实验研究来说,意味着什么。   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在每次加速之前都要不断地重复进行“充能——放能——再充能”的模式,效率有限。   而陈慕武的这台新的粒子加速器,则是只要有电,就能利用交流电场对带电粒子快速进行加速。   远离原本的卡文迪许实验室,跑到外地来建造了一台更加高端的新玩儿意。   卢瑟福越是不说话,陈慕武就越觉得他自己好像是出轨被抓到现行的丈夫。   幸好沉吟了一会之后,卢瑟福并没有说出来诸如“你这台加速器为什么不去卡文迪许实验室建造”的这种问题。   或许他的心里可能也想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这台回旋式的粒子加速器建造起来可能需要更高的消费,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负担不起,或者是就算负担的起这笔经费,自己当时也不一定会给陈慕武把这笔经费批下来。   “陈,你说你发现了中子,就是在这台机器上发现的吗?”   如果说在听陈慕武讲解完回旋加速器后,感到惊讶的只有从丹麦和英国赶到斯德哥尔摩来的这四位客人。   但是当卢瑟福问出这个问题,在场众人中除了卢瑟福本人、查德威克和陈慕武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十分震惊的神情。   中子?   陈博士从来也没说过这件事情啊?   吊足了胃口陈慕武赶快解释:“是这样,我一开始没想用这台粒子加速器发现中子,想要发现的是两种新的化学元素……”   陈慕武又把他用被加速的阿尔法粒子轰击铋金属,用被加速的氘原子核轰击金属钼,分别得到第八十五号元素和第四十三号元素的这两件事情,向卢瑟福他们简单说明了一下。   “我还特意从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那里,请到了比尔曼主席,请他来检验这两种实验产物是不是新的元素。”   因为比尔曼是在理论物理研究所发的这封电报,所以玻尔知道这件事。   “发现中子,说来也巧合。   “是因为这位弗雷德里克先生,——他是居里夫人的大女婿,身边的则是居里夫人的大女儿伊蕾娜。   “弗雷德里克先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核反应前后,相对原子质量的数据对不上。   “铋-209加上氦-4,产生的是类碘-211,有两个相对原子质量不知所踪。   “而同样,钼-96加上氘-2,产生的是类锰-97,仍然有一个相对原子质量不知所踪。   “于是我联想到了之前曾经做到一半的实验,这一个或者两个消失了的相对原子质量,很有可能就是老师您找了十几年的那颗神秘的中子!”   (本章完) 第415章 154姗姗来迟的中子   “陈,你还做过什么实验?”   卢瑟福越听越疑惑。   “呃,老师,说来话长,这还是在去年夏天,在剑桥大学的时候。   “当时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老师和工作人员还有学生们都因为假期离开剑桥大学去避暑,我自己一个人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无聊,所以找到了阿尔法粒子源,来轰击其他靶子‘玩’。   “我当时用阿尔法粒子去轰击硼晶体的时候,不经意从里面轰击出了一种奇怪的粒子束出来。   “这种粒子束不能在云雾室中留下轨迹,也不能在电、磁场中发生偏转,说明它们应该是一种不带电的粒子。   “我一开始觉得这种粒子束可能是符合上述性质的伽马射线,但是这种伽马射线,能够很轻松地穿透几厘米厚的铜板,要比我们平时见到的伽马射线要硬得多。   “我不太确定,这个从硼晶体中出射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伽马射线,本来还打算进行下一步试验。   “然后在那个时候,爱丁顿教授就找上了门来。   “他放弃了在康沃尔郡海边的度假,跑回剑桥大学,要和我研究有关太阳的发光机制。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和爱丁顿教授转头去研究了有关太阳内部的核聚变问题,从而忽视了这种从硼晶体中射出来的硬伽马射线到底是什么的问题。   “就在前几天,弗雷德里克先生通过计算,发现了在我们这几个发现新元素的核反应方程里,反应前后存在有相对原子质量的差距。   “当时他提出来了这件事情,问我在反应先后消失的那些质量到底去了哪里。   “我这几天在做实验同时,始终都在思考这么一件事。想来想去,我就又联想到了之前曾经做的那个实验,想起来这种硼晶体中发射出来的硬伽马射线,究竟会不会是中子这件事。   “所以我在空闲时间,又把去年夏天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做的实验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感觉这种被发射出来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中子。   “所以我那天就给老师您发了一封电报,希望您赶快来到斯德哥尔摩,和我一探究竟。”   卡皮察越听陈慕武说的话,越觉得自己这次违背卢瑟福的决定,自己偷偷跑到瑞典来,是做的非常正确的一件事。   这个老鳄鱼未免太不厚道了一些,发现中子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听到陈慕武的描述,卢瑟福脸上依然是眉头紧锁,一副很严峻的表情:“你确定,你发现的是中子了吗?”   陈慕武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我在等待老师您到来之后,我们进一步确定这件事。”   “那就说说伱的想法。”   卢瑟福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烟斗,他正打算往外掏烟丝袋的时候,猛然发现这里是不是卡文迪许实验室,而是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的地盘,又悄悄地把烟斗和烟丝袋都放了回去。   “老师,您可以去抽一袋烟,刚好我们要换地方,我做的实验用不到回旋加速器,做实验的地方也在另外一间屋子。”   “那也好,中子发现与否,也不差我这一袋烟的功夫。”   卢瑟福知道陈慕武这是在给自己打着圆场,他第一个走出回旋加速器实验室的大门,来到实验室大楼外。   玻尔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也是一个有名的烟鬼。   “爵士,尝尝我这个正经的意大利烟丝。”   他掏出自己的烟丝袋先给卢瑟福的烟斗装满,然后才开始装自己的那一袋。   “尼尔斯,你说说,陈这一次,真的能够发现中子吗?”   玻尔帮卢瑟福点燃了烟斗,发现这个新西兰壮汉,拿烟斗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他提问时的语气,带着一些激动,又带着一些疑惑。   “我觉得,陈博士他一定是能够确认自己发现了中子,所以才给您发了电报。   “他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更不可能因为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把您从英国请到斯德哥尔摩来。”   卢瑟福点点头:“但愿如此。”   玻尔知道他接下来要问的这句话,可能是老师的伤心事,但他实在是忍不住好气:“爵士,陈博士这是真的离开剑桥大学,把自己的学术研究根据地搬到了瑞典来吗?”   直到一袋烟抽完,卢瑟福才最终解答了玻尔的疑问:“我也经常自己骗自己,说陈来到瑞典,只是来帮他的朋友瑞典王储一个忙。用不了一年半载,他就会再次回归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和我们一起继续做实验。   “可你现在也看到了这个王子学院的规模,我虽然没去过哥本哈根,但是见到过你写的信和你寄给我的明信片,你那个理论物理研究所,是不是完全不能和这里的这所学校相比?   “光是一个物理学实验室的大楼,就比卡文迪许实验室要强得多。扪心自问,如果你能掌管这样一个地方的话,你还会回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那样又老又破的地方,继续做实验吗?   “陈把他的那台更为先进的回旋加速器,建设在了斯德哥尔摩而不是剑桥大学,就已经足以说明他的选择了。   “也罢,陈在剑桥大学的这五年,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反而是卡文迪许实验室亏欠了他不少。   “不管他人在哪里,只要能继续为推动物理学的发展,那对你我来说,终究还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中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考克罗夫特已经站到了实验室大门内。   等卢瑟福和玻尔抽完烟,就按照陈慕武的吩咐,把他们两个人领到了另外一间实验室里。   这间实验室的内部装修,比刚刚回旋加速器的那一间还要空荡荡。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实验台,上面摆着陈慕武做实验时所需用到的仪器。   刚刚在回旋加速器那个房间里的众人,则是全都跟着陈慕武转移了阵地,包括比尔曼教授这位化学家——他也想看看,陈慕武说发现了中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抽完烟的卢瑟福和玻尔重新回来,陈慕武开始了他的介绍:   一台阿尔法粒子源,一个准直装置,一个薄薄的硼晶体靶,后面还跟着一个石蜡块,放在最后的是一台云雾室。   这些实验仪器,全都放置在一个连接有真空泵的真空环境当中。   “我一开始发现这种硬伽马射线的速度非常快,为了能使其降速,就在‘伽马射线’的背后加了一块石蜡,企图能让它被石蜡吸收一部分能量,然后把速度给降下来。   “可没想到的是,这个硬‘伽马射线’通过了石蜡之后,速度非但没有变慢,反而还越来越快。   “而且出射的东西居然不再是伽马射线,而是带正电的质子束。   “这也就是说,这束硬‘伽马射线’在石蜡里面和石蜡原子发生了碰撞,从里面打出来了质子。   “到这里,我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因为用伽马射线和原子发生碰撞这件事情,我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伽马射线本质上是电磁波,电磁波又是静质量为零的光子。伽马射线所携带的能量,最多也就只能把原子外围的最外层电子给打出来,也就是那种叫做‘陈效应’的伽马射线散射。   “伽马射线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能把石蜡里面的质子打出来。这就像是用一个赛璐珞的乒乓球去打一个铅球,哪怕乒乓球的速度再快,估计也很难让铅球移动出一大段距离。”   “可是,万一这是一种新型的伽马射线呢?就比如说能量很高的那一种,确实可以把石蜡里面的质子给打出来呢?”   提问的不是卢瑟福也不是玻尔,而是弗雷德里克。   陈慕武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当初小居里夫妇两个人,就是把中子当成了一种新型的伽马射线,才和发现中子这件事情擦肩而过。   “这很简单,要验证这种从硼晶体中射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伽马射线还是一种新的粒子,就是我接下来准备做的事情。   “按照卢瑟福爵士的说法,”当着众人的面,陈慕武称呼卢瑟福时没有选择“老师”,而是采用了更为官方的说法,“中子可能是一种由一枚带正电的质子和一枚带负电的电子结合而来的粒子。   “已知电子的质量仅为质子质量的将近两千分之一,那么理论上‘中子’的质量,应该和质子的质量基本相仿。   “如果假设这种粒子是‘中子’的话,那么让其和质量差不多的其他粒子,比如说质子,氘核,氦核等等粒子发生碰撞的话,在云雾室中观测这些粒子发生碰撞后的轨迹,应该就能推出他们在碰撞中获得了多大的能量。   “这样一来,就能验证这种从硼晶体中射出来的粒子,究竟是不是所谓的那种新粒子‘中子’了。”   “陈,那你做了这个实验没有?结果又是如何呢?”   这次发问的是卢瑟福。   “爵士,我想到这可能是‘中子’之后,就去电报局给您发了电报,在这几天只是刚刚把实验重新复刻了出来,目前只是有这种想法,还没来得及做实验进行检测。   “刚好您和玻尔教授,还有詹姆斯以及彼得都来到了斯德哥尔摩,那我看我们干脆就一起来做这个实验就好了。”   卢瑟福不知道陈慕武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总觉得这个所谓的验证试验根本就不复杂,对于陈慕武来说,只要他想做,那么把实验做出来完全就是轻而易举的。   他这是在等着自己,想要让自己亲眼见证吗?   卢瑟福觉得很有可能。   陈慕武说是大家一起做实验,但这件事让众人全部都围在实验台前,反而束手束脚,是一种阻碍。   而且这个实验说白了,就是利用从硼晶体中射出来的‘中子’,和氢原子核、氘原子核还有氦原子核发生碰撞,利用云雾室记录下来的碰撞完成后这些原子核的轨迹,从而反推出中子的能量和质量。   只要能够拍下云雾室里面的轨迹照片,接下来的测量和计算工作,甚至都可以放到自习室里进行。   所以陈慕武在向这些围观的人介绍完自己的实验思路和装置之后,就把大家都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他的身边只剩下了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还有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小居里夫妇,这最开始的五个人。   从在斯德哥尔摩建造回旋加速器开始,他们几个人之间已经培养出来了足够高的默契程度。   因为此前陈慕武已经在剑桥大学做过这个实验,所以有了这么多人手帮忙,再次做起来之后,他们的进展很神速。   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就拍下来了足够多的云雾室照相底片。   接下来就是分别计算氢原子核、氘原子核和氦原子核从硼射线那里获得了多少能量,来反推这种硼射线的具体性质是什么了。   实验结果出来之后,计算后获得的结论也很快被揭露。   这个新粒子的质量大概是相对原子质量。   ——陈慕武是知道的,这个数据不准确,和未来中子的精确质量差了不少。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只知道,按照现在的数据,一个质子加上一个电子,这两种粒子的质量之和大概在相对原子质量。   如此看来,中子和“质子+电子”的质量相差无几。   虽然前者比后者的质量要小,似乎是可以接受的。   在得到了这个结果之后,在场的众人都无比激动。   陈慕武也只好装出一副激动的样子,加入到了大家的这一场狂欢当中来。   自己苦心寻找了十几年的电中性粒子,就这样被云雾室的照相底片间接记录下来,卢瑟福高兴得不能自已。   “陈,你真了不起!你真了不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实验室现场突兀地响起了一句带着丹麦口音的英语:“爵士,我觉得你的假说里,有个地方不正确。”   (本章完) 第416章 155带正电的正电子   陈慕武这边刚刚取得正向的实验结果,就有人在旁边提出来不和谐的反对声音,卢瑟福当然不会高兴。   就算你是玻尔,又怎么样?   “尼尔斯,你是说陈的实验哪里做错了,还是说我哪里说错了?讲讲你的看法。”   说话的时候,卢瑟福的胡子都跟着一起耷拉了下来。   “爵士,陈博士的实验当然没出错,因为我们全员都在这里围观着。我认为出错的是您之前的假说,即把‘中子’认为是‘质子+电子’的符合粒子系统。   “我觉得中子应该是和质子还有电子一样,都是不可再分的‘基本粒子’。”   玻尔一点也不害怕卢瑟福的严厉,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查德威克接过了话题:“但是实验数据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中子的质量个单位,质子加电子的质量和是个单位,两者之间的结合能大概在1兆电子伏特左右。结合这些陈博士刚刚测量出来的数据,那么中子作为一个质子和一个电子的束缚态符合系统,和已有知识是完全相容的。”   查德威克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的有道理,是完全建立在陈慕武测量出来的实验数据完全可信这个基础上。   陈慕武没想到,现在的实验条件让自己不得不测量出来这种不太准确的数据,反而成为了查德威克反驳玻尔的证据。   殊不知,其实玻尔才是最正确的那一个。   历史上,同样是玻尔在查德威克发现中子之后,第一个提出来中子应该是基本粒子,而不是质子和电子符合体系这个观点的人。   卢瑟福皱着眉头,问站在他身边,此时最受他相信的好学生陈慕武:“陈,伱怎么看这件事?”   陈慕武左右为难,他不能直接说卢瑟福的理论确实错误,只有玻尔猜想才是正确的这件事。   物理学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学科,必须要把实验做出来,才能说明究竟谁的理论才是对的,谁的理论才是错的。   “呃,爵士,詹姆斯,还有玻尔教授,我想这件事就像夫妻吵架一样,双方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否则也不可能吵起架来。   “不如这样,我再来设计一下实验,用另外一种办法,较为精确地测量一下中子的真实质量,怎么样?”   陈慕武觉得,把一帮现在世界顶级的物理学家,全都请到斯德哥尔摩,有的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这些论文原本还打算细水长流,一篇接一篇源源不断地刊登在自己的《王子学院学报》上呢。   结果玻尔和卢瑟福还有查德威克之间的学术争论,受到伤害的反而是他陈慕武自己。   “你又想好了新的实验办法了吗?你打算怎么做?”   不光是卢瑟福,基本上在场的所有人,都面带疑惑地盯着陈慕武,期待他接下来的回答到底是什么。   “嗯,我想很简单,可以利用伽马射线去轰击氘核,把氘核分解为一个质子和一个中子,利用这个核反应的反应过程当中能量守恒,来测量中子的质量。   “氘核的结合能很小,我估计大概只有几个兆电子伏特,这个核反应操作起来不算难。   “这样吧,赵博士和考克罗夫特博士,你们两个人负责去做这个测量中子精确质量的实验,如何?”   陈慕武把这个实验任务委派了出去。   现在中子已经板上钉钉地发现了,其他事情总不至于让他继续亲力亲为。   更何况,他陈慕武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当然。”   “当然没问题。”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陈慕武能把这个实验任务交到他们的手上,本身就说明了是一种对他们的信任。   “陈,那我们呢?”   伊蕾娜在旁边也想要任务,她的这个妹夫,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先想着她和弗雷德里克这两个家人,反而把功劳都送给从剑桥大学跟着他一起来到斯德哥尔摩的两个同事呢?   “伊蕾娜,弗雷德里克,我们要趁着赵博士和考克罗夫特博士做实验的时候,把有关中子发现的这篇论文写出来,然后和之前的有关发现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还有第四十三号元素类锰的那几篇论文,一起发表在《王子学院学报》上面。   “这篇论文的初稿,就先辛苦你们了。”   “没的说!”   陈慕武给他们的这个新任务,非但没有让小居里夫妇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反而让他们兴致满满。   整个发现中子的实验,除了弗雷德里克在计算类碘元素核反应前后的质量对不上,其余的所有事情都是陈慕武一个人完成的。   现在他让他们两个人一起写论文,明显是想让大家一起把名字都挂到最终发表的论文上面。   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各自领了任务离开之后,陈慕武继续招待起远道而来的几位客人来。   他一边抱起桌面上的云雾室照相底片,一边和众人客气道:“我估计赵博士和考克罗夫特博士那边的实验结果,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我看我们没必要继续在实验室里逗留等结果,不如先去外面喝杯茶。”   虽然玻尔和卢瑟福都想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实验测出来的中子精确质量到底是多少,他们两个人的观点到底谁是正确谁是错误。   可陈慕武话说得也很有道理,赵忠尧还有考克罗夫特的这个实验,不可能几个小时就出结果,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三五天也有可能。   玻尔以为陈慕武说的出去喝杯茶,应该是那种把热红茶加入到冷牛奶当中的英式下午茶。   但没想到陈慕武端上来的却是来自中囯的精美瓷器,泡的也都是清澈见底的绿茶。   更令他意外的是,卢瑟福、查德威克还有卡皮察,对此丝毫没有意见,对不加奶不加糖的绿茶喝得津津有味。   “陈,不管瑞典这边的皇家科学院有多不想把诺贝尔物理学奖再次颁发给你,我觉得你这次再拿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回旋加速器也好,发现中子也好,这两项功绩放到两个人身上,最少能拿到两个诺贝尔物理学奖,但你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全都做了出来,也就只能拿到一个。我替你感觉有点儿亏。”   自己寻找了十几年的中子,就这样被陈慕武给发现了出来,卢瑟福的心情大好,他联想到瑞典,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诺贝尔奖。   卡皮察也在一旁附和:“我觉得这次应该不仅仅是诺贝尔物理学奖,连诺贝尔化学奖应该也一并颁给陈才对。   “之前发现氢元素的同位素时,市面上就已经有过呼声,说要把化学奖颁发给陈,可是瑞典这边的评委会装死听不见。   “现在陈发现的氢元素的同位素已经有了两种,而且他还发现了两种那些只会对着矿石做化验的化学家们一辈子都不能发现的新元素。   “我觉得瑞典皇家科学院这次如果再装死的话,就实在不礼貌了。”   喝了一口绿茶,觉得不加奶和糖同样别有一番风味的玻尔也笑着说道:“我希望他们在同一年,把这两个奖项全都颁发给陈慕武,这样还能创造一段新的佳话。”   被众人吹捧的陈慕武,此时却是一边喝茶,一边皱着眉头盯着手里面的这些云雾室照相底片。   这几张底片上面记录的,都是阿尔法粒子轰击到硼晶体上面之后,产生的中子和氢原子核、氘原子核还有氦原子核发生碰撞后的粒子轨迹。   因为要用种子去轰击,所以在硼晶体后面并没有一层石蜡片用以对中子减速,而是从硼晶体出来后就让中子直接入射到了云雾室当中。   陈慕武假模假样地皱着眉头,其实他早就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   他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能够吸引到别人的注意。   刚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卡皮察果然注意到了这些奇怪的地方:“陈,怎么了,难道说你和瑞典的诺贝尔奖评委会发生了什么矛盾吗?为何一提起诺贝尔奖,就让你如此闷闷不乐?”   “彼得,不是诺贝尔奖的问题,自从获得一次之后,我对能不能再次获奖这件事情已经看得很开了。   “——当然这不能说明我不喜欢拿诺贝尔奖,毕竟那笔实打实的奖金和纯黄金铸造而成的奖章还是很诱人的。   “让我皱眉头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情。”   说着话,陈慕武把手中的某一张照相底片,放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茶几上。   他伸出食指指着底片上的一处轨迹问道:“你们来看一看,这里的这个轨迹,是不是很奇怪?   “看它在磁场中的偏转方向,应该是一枚带正电的粒子。   “而把它的轨迹和氢原子核、氘原子核还有氦原子核作比较,却又发现其并不属于上面三种原子核中的任意一种。   “我看它的轨迹,总感觉这应该是一个电子的轨迹才对。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电子带的,似乎是正电。”   去年夏天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陈慕武在自己发现中子的实验里,已经同时发现了正电子的存在。   至于正电子是从哪里来?   当然是阿尔法粒子和硼晶体里面的硼-10发生核反应,产生了氮-13并且释放出一个中子。   氮-13不是氮元素的稳定同位素,其半衰期只有不到十分钟。   氮-13会进行正贝塔衰变,向外释放出一个正电子,然后变成稳定的碳-13。   a+b→n+n。   n→β+c。   当时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在硼晶体的后面还有一个验证会被中子轰击出质子来的石蜡块,正电子依然能够从石蜡块中穿透而进入到云雾室当中。   现在在斯德哥尔摩,硼晶体后面的石蜡块已经消失不见,那么从氮-13中经过正贝塔衰变进入到云雾室当中的正电子,就会更加畅通无阻。   只是因为刚刚利用云雾室照片计算中子质量时,大家的全部目光都放到了中子这种新鲜玩意儿上面,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条带正电的电子轨迹。   等陈慕武指着照相底片的轨迹提出来之后,这个带正电的电子给在场物理学家们带来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刚刚才被确认发现的电子带来的震撼小。   尤其是玻尔,当他从陈慕武口中听到带正电的电子,立马就想起来了一段往事。   那还是在1924年的哥本哈根,陈慕武受自己的邀请,离开剑桥大学到理论物理研究所交流访问一段时间。   那一次陈慕武和泡利在哥本哈根不但动起了拳头,而且还打了个赌,赌得就是这种在陈方程中所预言的带正电的电子,到底是存在还不是存在。   玻尔记得,陈慕武和泡利两个人之间当时打赌的赌资是十英镑。   而前一段时间,泡利又曾经得意洋洋地告诉自己,他们两个人已经把赌约翻了八百倍,从十英镑涨到了八千英镑。   当时自己也曾经劝过泡利,告诉他别冒这个风险。   可是泡利觉得陈慕武必输无疑,把自己的劝诫当做是耳边风,根本就不往心里去。   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陈慕武就找到了带正电的正电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玻尔往前凑了凑身子,想要亲眼从照相底片上见证一下,这个正电子的轨迹。   至于陈慕武,他已经开始拿起尺子和纸笔,在上面测量计算起这个轨迹所对应的粒子的相关数据了。   他的这步操作不能说是画蛇添足只能说是严谨。   但无论是卢瑟福、查德威克还是卡皮察,其实都不用等陈慕武的计算出结果,都能看出来这个就是电子,只不过是带上了正电的电子。   原本以为陈慕武发现了中子,已经是一项了不得的成就。   没想到他不仅发现了中子,还捎带脚把正电子也给搞了出来。   刚刚说有回旋加速器,有中子,诺奖评委会应该会把诺奖再一次发到陈慕武的手里面。   现在看来,如果明年的获奖名单上不是陈慕武的名字,卢瑟福已经做好去瑞典皇家科学院找人拼命的打算了。   (本章完) 第417章 156陈慕武的奇迹年   正电子从何而来?   这是在激动过后,在场众人开始思考的一个问题。   “陈,你说这个带正电的正电子是从哪儿来的?有没有可能是云雾室出了毛病,它其实不是一条粒子轨迹,而是里面的灰尘轨迹?”   卡皮察更是直接把问题抛回到了陈慕武的手上。   后者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让我在其他的照相底片上找一找,看还有没有其他轨迹的存在。”   卢瑟福则在心里觉得卡皮察瞎胡闹也就罢了,怎么陈慕武也跟着一起瞎胡闹了呢?   刚刚他都已经计算出来,这个粒子的荷质比和电子的荷质比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在磁场中偏转的尺寸不一样罢了。   这摆明了是带正电的电子,他为什么也要附和卡皮察,说这是一粒灰尘误入了云雾室当中呢?   不过让陈慕武再找找也好,如果只有一张照相底片上有正电子,那么很可能是偶然现象,说不定在某时某刻,刚好有一束宇宙射线射入了云雾室当中。   但如果在其他的照相底片上同样出现了正电子轨迹的话,那就说明很有可能这个用阿尔法粒子轰击硼晶体的实验,除了中子之外,确实生成了第二种产物,正电子。   其实陈慕武心中也没底,到底能不能在照相底片中,再找到一个正电子的轨迹出来。   硼在自然界当中有两种稳定的天然同位素,硼-10和硼-11的存在。   前者的丰度大概占百分之二十,而后者的丰度则大概是百分之八十。   阿尔法粒子只有和硼-10发生核反应,生成氮-13之后,才能迅速释放出一个正电子,然后衰变成为稳定的碳-13。   而如果阿尔法粒子和硼-11发生核反应,那么反应产物是较为稳定的碳-14,还有一个中子,碳-14不太容易进行进一步的衰变。   不同的硼样本中,硼-10和硼-11的比例各不相同,但总的而言都是后者的占比更高。   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幸运地从硼晶体中发现过一次正电子。   这次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他又幸运了第二次。   本来硼-10的占比就少,氮-13释放正电子的时候,又是各个方向都有可能。   释放出来的正电子能不能恰巧进入到云雾室当中?   能不能再从其他的照相底片当中再发现新的轨迹?   陈慕武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除非能真正找到第二条轨迹,否则他不能给出确切的消息。   幸好因为要利用中子轰击氢原子核、氘原子核和氦原子核作计算,所以众人拍摄出了大量的照相底片,比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那次要多得多。   再从这些照相底片里面,找到一个正电子的轨迹照片不算困难。   也不能说不算困难,或许是应该说陈慕武比较幸运才是。   再次出现的正电子轨迹,通过计算后,其荷质比仍然和电子相同,只不过在磁场中偏转的方向相反。   轨迹只出现一次的话,可以说是灰尘,但是时空环境都不相同的两张照相底片上,都出现了正电子的轨迹,那么反应产物中会出现正电子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接下来就是另外一个问题,正电子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陈慕武已经发现了中子,那么回答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不少。   “有关正电子这件事情,我是这么考虑的。”   陈慕武继续在他计算正电子轨迹的那些草稿纸上写到,围在他周围的众人,则是把脑袋纷纷凑了过去。   “既然现在已经发现了中子,而且中子的质量基本上又和质子的质量相差无几,我们就可以做出这样一种假设。   “阿尔法粒子所带的正电荷数为2,而它的相对原子质量大约是4,所以可以认为阿尔法粒子是由两个质子和两个中子在一起组合而成的氦原子核。   “而相应地,靶子上的硼晶体,我不知道应该是硼-10还是硼-11,他们的原子核则应该由五个质子和五个或者六个中子组合在一起。   “我想我们只需要化验一下被阿尔法粒子轰击后的靶子上面,究竟能得到什么类型的产物,就大概能够知道反反应中的中子和正电子都是从何而来的了。   “比尔曼教授,您是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的主席,检验化学产物这方面,您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厉害。   “这次又要辛苦您一趟了。”   陈慕武这一次又差点说顺嘴,把氮-13和碳-14这些东西全都给说出来。   陈慕武知道,碳-13是在自然界中天然存在的,而且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阿斯顿教授在测量各种同位素的质量时,也曾经测量过这个同位素。   碳-14是还没有被化学界所发现的,这一点陈慕武也知道。   但他拿不准氮-13现在化学界到底知道还不是知道,反正刚好有个化学教授比尔曼也在斯德哥尔摩,就请他亲自下场检验一下,硼晶体在被轰击之后变成了什么。   陈慕武从早就已经关闭的实验装置上,取下来经过轰击的硼晶体靶子,交给比尔曼。   比尔曼去做鉴定,而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那边用伽马射线轰击氘原子核的结果还没出来。   留下来的几个人,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陈,其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正电子是从哪里来的了?”   卢瑟福忽然凑到了陈慕武的身边问道。   陈慕武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想法。   “原来在爵士您的设想当中,中子是由一个质子和一个电子组合而成的。   “所以质子在捕获一个电子之后,就变成了一个中子。   “但是在您提出这个理论的那个时间段,人们从未想过宇宙当中居然还存在有带正电的电子这么一个东西。   “既然现在在云雾室的照相底片上面,已经清楚地记录了正电子的轨迹,那么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质子向外释放出了一个带正电的电子,然后变成了中子呢?   “而带正电的电子又很容易和周围环境中存在的大量带负电的电子相遇,或许他们会发生湮灭,所以才让人产生了一种质子捕获一个负电子后,产生了一个中子这种错觉。”   陈慕武给出了一个和事实完全相违背,只是听上去很合理的回答。   这东西不能细讲,讲着讲着可能不自觉地就把中微子的事情给讲出来。   而在斯德哥尔摩的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个从哥本哈根来的玻尔。   此君在中微子发现前后,又一次提出来了他的那个能量在围观层面上不守恒的观点。   陈慕武很怕话题扯到能量守恒的方面去,所以信口胡诌出了一个错误的利用。   还是先让大家把正负电子以及正负贝塔衰变的性质研究明白之后,再提中微子这件事情吧。   否则步子迈得太大,很容易扯着蛋。   陈慕武的本意,是说个乍一听起来很合理,但实际上是错误的回答,来把卢瑟福给糊弄过去。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又做错了事情。   因为几天之后,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把用伽马射线轰击氘原子核的实验也给做了出来。   他们测得的实验显示,氘原子核的结合能在兆电子伏特,从而计算出中子的质量,应该是相对原子质量单位或者是相对原子质量单位。   无论哪个数值,都比人们已知的质子质量加电子质量的总和相对原子质量单位要大。   这个结果一出,不但说明中子不是像卢瑟福在自己的假设当中所设想的那样,是一种“质子和电子组合到一起的附和束缚系统”,而应该是一种基本的、“不可再分”的新粒子。   看上去这个结果皆大欢喜,但是就有了另外一个问题。   中子不是由质子和电子组成的束缚系统,那么质子是不是由中子和带正电的正电子组合而成的束缚系统?   卢瑟福又在这么一瞬间就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他刚想开口向陈慕武表述自己的这个观点,但是转念又一想,自己忍不住摇了摇头。   质子和电子能够形成束缚系统,那是因为它们两个一个带正电一个带负电。   但是中子本身不带电,而正电子带正电,两者之间没有电性相反这个特点,彼此之间又靠着什么力才能束缚到一起呢?   卢瑟福又觉得刚刚陈慕武的那个说法,好像很不可靠。   因为自从1919年自己发现质子以来,到现在马上就有十个年头。   在这十年之间,人们已经在云雾室的轨迹里,在各种的实验现象当中,见识到了大量的质子和电子。   但是中子只有陈慕武找了出来,更别说基本上就从未见过的正电子了。   由此可见,就算像陈慕武所说的那样,质子向外辐射出一个正电子,然后衰变成为一个中子,那么这个反应也绝对不是常见的,不是能够轻易发生的。   当然,还有另外的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陈慕武说的是错误的,正电子不是从质子当中来,而是另有其来源。   当然,不论如何,一口气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这两种东西,对于物理学来说,终归是一件非常大的大事。   甚至可以说1928年才刚刚过去了一半的时间,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发现的这两种粒子,就已经能被宣布成为是今年最重要也是最瞩目的科学发现了。   和这两种粒子比起来,陈慕武之前发明的回旋加速器,还有在回旋加速器上制造出来的两种新的化学元素,虽然同样也都是很重要的科学发现,但……   卢瑟福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把陈慕武刚到剑桥大学的那一年,类比成为了1905年之于爱因斯坦。   因为在那一年的时间里,陈慕武在物理学和天文学上取得的成果数量数不胜数。   卢瑟福觉得到了1928年,陈慕武似乎重新焕发了第二春,又取得了这么多的成果。   而且这些成果在卢瑟福的眼中看来,甚至比之前的那一次还要厉害。   或许1923年不是陈慕武的奇迹年,1928年才是吧?   不久之后,比尔曼也给出了自己的检验结果。   他从被轰击后的硼晶体靶子里面,检测出了碳的两种同位素:   “陈博士,在这个靶子里面,有一种核反应的产物是碳-13,这是化学家们已经在自然界中找到的一种碳的同位素。   “而另外一种反应产物,则是碳的新同位素,相对原子质量为14的碳-14。   “我查阅了相关的资料和论文,这是一种之前从未发现过的碳元素的新的同位素!”   比尔曼激动不已。   但他又看到了众人的反应,尤其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领头人卢瑟福脸上的表情。   显然,他们好像对自己检测出来的这种新的碳同位素都不怎么放到心上。   比尔曼想了想这些天以来,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都做出了什么事情。   物理学那边的成果比尔曼一知半解,但是化学这边他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光是新的元素,陈慕武在回旋加速器上面都已经发现了两种。   和新元素比起来,一种新的同位素而已,实在是不值一提。   陈慕武对比尔曼的检测始终都没做出什么表态。   他没发现很快就衰变的氮-13也好,认为碳-14不重要也好,虽然槽点不少,但陈慕武没有指出来。   这次他认同了比尔曼的观点,在实验室中制造出来的碳-14,不是好的碳-14,只有在自然界里面发现了的碳-14,才是好的碳-14。   接下来,就是要把最近一段时间在王子学院里取得的物理学方面和化学方面的成果,整理成论文发表了。   大家都知道陈慕武要办《王子学院学报》,所以谁都没再提把论文发表到其他期刊杂志这个事情。   只有卢瑟福以他的名义,跑到电报局给伦敦的《自然》周刊编辑部拍了一封电报,让他们在最近的一期期刊的显著位置上刊登一则广告。   “中子终于被发现,详情见不日出版的《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   (本章完) 第418章 157国际数学家大会   《王子学院学报》的创刊号上刊登的论文,远不止发现中子的这一篇论文。   按照去年年底,陈慕武五人组来到斯德哥尔摩之后搞出来的研究成果的顺序,《学报》上依次刊登了若干篇学术论文,其作者全都是这些在王子学院里搞研究的科学工作者。   《回旋加速器的设计与建造》、   《利用回旋加速器发现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   《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的检验》、   《利用回旋加速器发现第四十三号元素类锰》、   《第四十三号元素类锰的检验》、   《中子的发现》、   《正电子的发现》、   《碳-14的发现》、   ……   可能世界上有不少人都在等着看陈慕武的笑话,就凭他一个人,就想自己编辑出版一本科学期刊,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但他们可能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陈慕武居然真的把这本科学期刊给制作了出来。   上述这若干篇重量级的论文,再加上论文的数据以及配图,加到一起排版印刷,制作出了厚厚的一本英文版样刊。   陈慕武当初发下宏愿,说是《王子学院学报》要中、英、瑞三国语言同时出版。   英文的最简单,而瑞典文则从斯德哥尔摩皇家理工学院请了几个瑞典本地的老师和学生帮忙翻译。   只有中文版最难,全程都由陈慕武和赵忠要两个人,一笔一划地拿着钢针在蜡纸上雕刻制版,然后再用油墨一张一张地印刷。   幸好这个《王子学院学报》没有规定固定的出版时间,否则如果按照学术期刊的管理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出版一本,那陈慕武最起码有三天的时间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在这里独自制版了。   总而言之,在小马库斯的通力配合下,斯德哥尔摩的印刷厂全力配合,制作出了数量众多的《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的英文版和瑞典文版。   后者被免费邮寄赠送到了瑞典国内的各所大学和高中里面做纪念。   至于前者……   因为陈慕武此前在相关学术期刊和各个国家的大小报纸上做广告,还有中子发现以后,卢瑟福给《自然》期刊编辑部拍的那一封通讯电报。   在《学报》英文版的印刷过程中,斯德哥尔摩这边的陈慕武就已经收到了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和电报,询问应该如何订阅全年的期刊。   陈慕武决定,只要是来信或者来电报的人,他都按照上面的地址给回寄去一本创刊号。   除了这些人之外,他还依葫芦画瓢,给世界上各个有名的大学、研究所和图书馆都寄去了一份,反正英文版的印刷数量最多。   至于寄往中囯大学的那些,陈慕武在英文版之外,还附上了他和赵忠尧手写赶制出来的中文版。   不论哪种语言的创刊号的封面,都印着回旋加速器的照片。   陈慕武一开始打算附上的是王子学院的校门照,在卢瑟福的建议之下,才换上了这张更有卖点的照片。   “陈,你现在制作出来了回旋加速器,将来打不打算像之前的静电式粒子加速器那样,对外出售呢?如果想要对外出售的话,我建议你把封面上的照片从王子学院的院门,更换成为回旋加速器的照片。没有什么比在封面上打广告,更有吸引力的了。”   当然,老师的好心提醒,也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我不知道你的这台机器打算跟别人卖多少钱,如果不贵的话,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也想要一台,伱开价吧。”   卢瑟福的话都已经这么说了,陈慕武要是还敢开价,那他就是傻子。   “爵士,您这话说得就实在见外了。我跟谁要钱,都不能跟把我培养出来的卡文迪许实验室要钱。如果这钱是由实验室那边出的话,那就只需要给工厂那边的成本价,我本人一分钱都不能要。   “不过这钱要是剑桥大学出的话……我想要一些钱也不是不可以。”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人都是自己的娘家人,但剑桥大学里面的人又不全是。   听他这么一说,卢瑟福也心领神会:“等我们回到剑桥大学之后,就好好跟学校研究研究,看看建造这样一台精密但是昂贵的机器,到底需要花费多少钱。”   所有的实验已经全部做完,而所有的论文也都已经整理好,印在了《王子学院学报》上。   目前来看,陈慕武留在斯德哥尔摩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到了暂时离开的时候。   卢瑟福同样心满意足,他来了一次斯德哥尔摩,亲眼见证了自己一直寻找的中子的发现。   不光是中子,他还同时看到了正电子,一种比中子更新鲜更稀奇的玩意儿。   玻尔和老师卢瑟福见了面,又看到了师弟陈慕武搞出来的这么多物理学成就,也不枉白来一趟。   大家来到斯德哥尔摩都或多或少地有了收获,却只有一个人不愿意离开。   卡皮察开门见山地向陈慕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陈,你在这所学校有多大的权利?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教授职位,我就把安娜接到斯德哥尔摩来,不回英国去了。   “这地方离圣彼得堡只隔着一个波罗的海,我随时都能坐船回家,而且还不用每次过英国海关的时候,因为我的苏连护照而受到那些海关老爷们的刁难。   “而且你这个新的学校,不管是实验室的空间还是实验室里使用的设备,可都比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好太多,我真心觉得,要不干干脆留下来得了。”   真的勇士,敢于当着卢瑟福的面说这种话。   陈慕武不知道卡皮察的这些话是开玩笑还是真心的,但不管是哪一种,他自己肯定不能当真。   陈慕武笑着回应道:“彼得,既然你这么愿意留下来的话,那就请你留下来好了。刚好在这段时间里,王子学院也需要一个留在学校里看守校园的临时工。”   “这段时间?临时工?看守校园?陈,你要离开斯德哥尔摩了吗?你要去哪里?”   卡皮察一头雾水,不知道陈慕武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要离开斯德哥尔摩。马上就要到十月份了,我还要回伦敦去结婚呢!   “事先说好了,彼得。你人留在斯德哥尔摩可以,但是我结婚的礼金,却是一分钱都不能少!”   听到陈慕武的回答,在场众人哈哈大笑。   卡皮察则是臊了个大红脸,也跟着打哈哈把这件事给遮了过去。   “陈,你早说啊,你要是早说这件事,那我肯定不会再留在瑞典,你的婚礼还是必须要去参加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两天吧,我来安排一下斯德哥尔摩这边的工作。”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时候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陈,你的婚礼我当然也要去参加,不过我要先回丹麦处理一些事情。我们到时候见!”   玻尔和比尔曼自然是要回哥本哈根,前者说要去参加陈慕武的婚礼,后者听了也有那么点儿意思。   只是比尔曼又觉得他可能和陈慕武之间不是那么熟,所以不太好意思开口。   陈慕武看出来了他的窘境,所以很热情地邀请了对方:“比尔曼教授,多谢你这些天来在斯德哥尔摩对我们的研究工作的支持。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希望能够邀请您去伦敦参加我的婚礼。”   “当然,当然!陈博士,我求之不得,只是刚才不太好意思开口。”   “那我们到时候在伦敦见!”   “伦敦见!”   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作为艾芙的娘家人,他们肯定不可能直接跟着去伦敦,而是要先回到巴黎的家里面,帮忙准备小妹妹出嫁的相关事情。   卢瑟福和查德威克,还有他们两个的司机卡皮察要原路返回,坐轮船从斯德哥尔摩回到诺维奇,取上卡皮察停放在那边的车子,再回到剑桥去。   在斯德哥尔摩做完了一系列实验的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跟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一起回英国。   他们带着自己和陈慕武的大包小包的行李,还有许多本仍然带着油墨香气的《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   估计在诺维奇下了轮船,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挤不上卡皮察的小轿车,而是要坐火车回学校了。   大家回哥本哈根的回哥本哈根,回巴黎的回巴黎,回剑桥大学的回剑桥大学。   只有陈慕武的目的地,和其他人又不一样。   他跟着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先是回到了巴黎,在当地见到了包括德布罗意在内的一些新老朋友。   然后陈慕武只在巴黎停留了一晚时间,就又登上了火车。   他不是去法国西边的海岸城市加莱,然后换乘渡轮跨越英吉利海峡回伦敦。   而是要从巴黎向东行进,跨过阿尔卑斯山脉,再次去往意大利。   不知道是国际数学联盟认可了陈慕武这个曾经推翻了数学之王希尔伯特的美好构想的人的数学家身份,还是为了蹭他的热度。   四年一届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给陈慕武也发了邀请函,请他到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来参加今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   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缘故,在1912年于英国的剑桥大学举办完第五届国际数学家大会后,1916年的大会由于战争停办了一届,直到1920年才再次举行。   不管是在1920年在法国的斯特拉斯堡,还是1924年在加拿大的多伦多,两次举办的国际数学家大会,都不允许来自战败的同盟国数学家们参加。   如果是像索尔维会议那样的物理学家们机会,同盟国物理学家们不去参加也就罢了。   可这毕竟是国际数学家大会,把自高斯之后就一直是国际数学研究中心的哥廷根大学的数学家们排除在外,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这种情况就好像是未来没有中囯队参加的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在某一方面具有绝对统治力的国家不来参加,只剩下一群菜鸡互啄。   所以有很大一部分数学家们不承认1920年斯特拉斯堡和1924年多伦多的两届国际数学家大会,觉得这两届会议不够国际。   他们认为今年(1928年)在意大利博洛尼亚举办的国际数学家大会,才是继1912年剑桥大学举办的第五届之后的第六届会议。   当然也有数学家认为理应当把之前两届也算进国际数学家大会里面,把今年的这一届当做是第八届。   这个问题,全世界严谨的数学家们,整整讨论了全部会议时间都没讨论出结果来。   以至于到了1932年在瑞士苏黎世举办的新一届国际数学家大会,德国的数学家外尔——也是希尔伯特的一个徒弟——还在会议的开幕式上吐槽打趣过这件事情:“我们在此要处理一个异乎寻常的事件,关于数字n,对应于方才刚刚开幕的国际数学家大会,我们有不等式7≤n≤9。不幸地,我们的公理基础不够充分,不能给出更精确的命题。”   眼看着到了1932年仍然不能确定应该算是第几届大会,所以会议的主办方干脆在当年来了一个釜底抽薪,决定从该年的会议开始,不再把会议称作是第几届会议,而是全都用年份来称呼。   今年会议的举办时间,是从九月三号持续到九月十号,刚好在陈慕武婚礼时间的前不久。   而且会议举办地点也合适,在意大利,不再隔着大西洋,一来一回需要半个月多时间的北美。   所以陈慕武欣然接受了国际数学联盟的邀请,来参加了今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   他想着刚好能够借此机会,和终于不再因为国籍而被国际数学联盟所抵制,可以来参加大会的数学之王希尔伯特见上一面。   老头早就通过冯·诺依曼向陈慕武传递过见面的意思,这次终于有了机会。   就在陈慕武坐着火车离开法国,翻越阿尔卑斯山来到了意大利国内的时候。   在世界各地的大学、研究所和图书馆,众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收到了王子学院从斯德哥尔摩寄出去的《学报》。   (本章完) 第419章   在从斯德哥尔摩寄出的《王子学院学报》,还没有通过此时的国际邮政联盟,投递到全世界各个国家各所大学和研究所的物理学家们的手上的时候,最新一期的《自然》周刊率先到来。   这一期的《自然》,如果只是看封面的话,和其他每一期没什么不一样。   但只要打开封面,去看本期目录的时候,就能发现在目录的显著位置,刊登着一则文字数目不多,但是非常惊人的广告。   “中子终于被发现,详情见不日出版的《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   “——卢瑟福”   《王子学院学报》的广告,陈慕武已经在各种学术期刊和各个国家的大报纸上面打过很多次。   但是这一次出现在《自然》期刊上,短短一两行的文字讯息,却比之前陈慕武刊登的任何一次广告都要吸引人眼球。   而吸引人的点不是因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也帮着《王子学院学报》打广告,而是因为卢瑟福的第一句话——   “中子终于被发现.”   中子这种粒子,不仅仅是卢瑟福找了十几年,全世界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们,都很种神奇的东西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   如果真的在世界上发现了中子,那么很多理论一下子就能说明白。   比如说为什么一个元素的带电荷数是n,但是它的相对原子质量却远远比n个质子结合在一起的质量大。   又比如说为什么同一种元素,他们含有的质子数和核电荷数全都一样,却能产生许多质量不同的同位素。   现在卢瑟福突然在《自然》杂志上说,中子已经被发现。   大家都想第一时间看一看中子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可结果这则广告却告知,发现中子的论文并不刊登于本期《自然》杂志上,而是刊登在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创立的那一本《王子学院学报》上面。   一时间,从世界各地的大学和研究所,给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拍去的电报,就像是雪片一般纷至沓来。   而这些电报上的内容也只有一点,那就是向《王子学院学报》下订单,求购最新一期的《学报》创刊号。   结果这些电报拍出去还没有两天,他们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收到了从斯德哥尔摩邮寄而来的文件包裹。   而这些包裹里面装着的,正是他们迫切希望看到的《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   再一看包裹上面盖着的邮戳日期,大家才知道,在订阅电报拍出去之前,陈慕武已经把这些创刊号邮寄了出来。   既然已经收到了期刊,那么大家想的都是打开目录,找到中子那篇论文的页数,仔细阅读。   没想到《王子学院学报》的目录,又给人送上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看着目录上面写着的那些论文,姑且不论论文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只看这些论文的题目,每一篇都令人瞠目结舌。   除了不知道什么是回旋加速器之外,剩下的几篇论文,接连在化学界和物理学界,扔下了数枚重磅炸弹。   如果这些论文的内容全部是真实正确的话,那么随便拿出一篇论文,都可以放入一期专业的学术期刊上面当压轴的论文。   而像这样压轴的论文,在本期的《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上,甚至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乖乖隆地咚,陈博士这是开了天眼了吗?   他怎么能一口气写出来这么多篇重量级的论文出来?   没错,期刊目录上还有另外一处让人感到惊讶的地方,那就是这些论文的作者栏,基本上都出现了陈慕武这个名字。   ——除了两篇分析检验类碘和类锰元素化学性质的文章,是由比尔曼一人署名。   陈慕武这是因为知道自己创办的这本《王子学院学报》可能会不受欢迎,没有人给他投稿,所以全部亲力亲为,凑出来了一本学术期刊来吗?   远在柏林的普朗克后悔不迭。   早知道陈慕武手里面攥了这么多好东西,他一定会勤和陈慕武多沟通,让他把论文都投递到《物理学年鉴》当中来。   全世界收到《王子学院学报》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们,打开这份创刊号目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阅读了位于期刊中间部分的那一篇《中子的发现》论文。   陈慕武这篇论文写的很简单,而且里面提到的实验设计并不复杂。   基本上研究放射性物理学的实验室,都会有能产生阿尔法粒子的天然放射源。   而对一所综合性大学来说,从化学系或者地质系或者矿物系那里,寻找到一块硼晶体也十分简单容易。   只靠这两种在大学里面随处可见的物品,就能找到中子?   那他们往前数这十几年的时间里,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把时间全都白白浪费掉了?   有的人对陈慕武在论文中提到的实验现象坚信不疑,而有的人则对其表示怀疑。   许多有条件进行实验的大学和研究所,在阅读完陈慕武的这篇论文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根据论文上设计的实验,对陈慕武提出来的所谓中子进行检验。   因为陈慕武的实验确实很容易复刻,所以这些机构进行的重复实验也很快就得出了结果。   利用天然放射源里面产生的阿尔法粒子,去轰击由硼晶体制作而成的靶子,确实能够产生一种能量极高又不带电荷的未知粒子束。   用这种新产生的粒子束去轰击富含有氢原子的石蜡晶体,也能从中轻而易举地把质子给轰击出来。   如果按照陈慕武在论文上进一步给出来的检验方式,利用这种未知粒子束,去和云雾室中早就填充好的氢气、氦气和氘气里面的氢原子核、氦原子核和氘原子核分别进行碰撞,就能通过计算简单测得这种未知粒子的质量。   虽然大家测量出来的数据因为精度问题,可能和陈慕武在论文中改出来的数据有一定差距。   可忽略掉这些小数点后几位的误差问题,复刻了陈慕武实验的物理学家们,谁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测得的这个未知粒子的质量,和质子的质量相差并不远。   剑桥大学的卢瑟福爵士,早就预言过一种和质子质量相等,却不带任何电性的电中性粒子。   现在这种被陈慕武称作为“中子”的新粒子,就这样十分轻松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做出了实验结果的物理学家们,把他们测量的数据,纷纷发表在本国或者欧洲、世界上知名权威的学术期刊上,有的人甚至还把自己论文的副本,按照《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上刊登的地址,给斯德哥尔摩的编辑部也寄去了一份。   一时间大量相关论文的发表,全部都是支持陈慕武发现了中子这件事。   还有一些实验物理学家们在做完上面的实验之后,又按照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方式,开始用伽马射线去轰击氘原子核,以便能够精确测量出中子的质量。   作为实验的当事人,回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被阿斯顿教授请了过去。   后者以精确测量出上百种同位素的质量而在学术界知名,还因此获得了1922年的诺贝尔化学奖。   现在既然中子已经被发现,那么阿斯顿教授当然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想着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就把中子的精确质量给测量出来,然后就去再版他那本被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们奉为圭臬的《同位素》书籍。   阿斯顿把他们两个人请到自己的实验室,除了对中子感兴趣之外,还对另外一件事同样很感兴趣。   因为他看到了卢瑟福一行人从斯德哥尔摩带回来的那些《王子学院学报》,除了中子被发现的这篇论文以外,阿斯顿还盯上了另一篇,有关碳的新同位素碳-14的文章。   有关同位素的问题,一直都是阿斯顿研究的重点对象。   他想着在精确测量了中子质量的同时,也顺便把碳-14的精确质量给测量出来。   卡文迪许实验室忙得热火朝天,但《王子学院学报》的这一本创刊号,在全世界范围内溅起来的水花,要比剑桥大学这边大得多的多。   在德国,后悔的除了当初没能厚着脸皮向陈慕武多多邀稿的普朗克之外,还有在柏林大学接了普朗克班的物理系教授泡利。   他可能是在《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发行之后,整个欧洲最伤心的人。   还在斯德哥尔摩的时候,玻尔就已经给这位爱徒发过电报,告诉他陈慕武在王子学院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这件事。   而那个时候接到了电报的泡利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认为陈慕武不过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使了一个障眼法,把到那里去参观的玻尔骗了一个团团转罢了。   就算他接到了从瑞典寄到学校里来的《王子学院学报》,泡利依然对此不怎么在意。   陈慕武自己就是论文的作者,同时他还是这份学术期刊的总编辑。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在《学报》上出现正电子发现的论文,就是在上面刊登些更为荒谬的结论,泡利仍然可以接受。   参赛选手是陈慕武自己,而比赛的裁判仍然是他自己。   这种比赛,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而这种学术期刊,理应也不具有什么价值。   直到柏林大学的那些实验物理学家同事们,在实验室中真的按照陈慕武提供的办法,发现了被阿尔法粒子从硼晶体中轰击出来的中子,泡利才开始慌了神。   而柏林大学的实验物理学家们又按照他的办法,在这个实验的实验产物里检测到了在电磁场中的偏转方向和电子完全相反的正电子,泡利才开始彻底悔不当初。   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想不开,非要答应陈慕武,把赌注从十英镑金币提升到八千英镑这件事呢?   不出意外的话,发现了中子又发现了正电子的陈慕武,应该能再一次拿到属于他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同时从斯德哥尔摩的诺贝尔基金会那里,领取到属于他的八千英镑奖金。   但是自己又该去哪里寻找到八千英镑,来支付他和陈慕武之间赌输的赌约呢?   不管自己到最后支不支付赌约,陈慕武那个人肯定也还会对这件事进行大肆宣扬,到头来让自己的脸面和名声全都扫地。   泡利转念又一想,这个陈慕武,肯定是早就知道正电子存在的这件事情。   他只不过是一直把这件事情给压在手里,不对外公布。   非要等哄骗自己和他立下赌约之后,陈慕武才把正电子这件事给拿了出来,让自己丢人又丢分。   人心实在是太险恶了!   泡利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够就这么轻易地认输,他必须要发起绝对反击。   于是他又拿起这本《王子学院学报》的创刊号,自己研读起上面的论文来。   我倒要看看这些论文是不是全都准确无误,能不能从里面挑出来可能存在的问题,让你陈慕武也丢个大脸!   在咖啡和烟草的支持下,柏林大学物理系教授泡利一头扎进自己的实验室,一待就是几天的时间。   在这些天里,他用钢笔在草稿纸上不断地写写画画,上面多了许多计算过程,和许多涂抹修改的痕迹。   最终,精神疲惫,双眼下面带着厚厚黑眼圈的泡利,在草稿纸上的一个词组下面用钢笔画了重重的两道横线。   横线上面写着的内容,是“中子的自旋”。   同样还是在柏林,想要从《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上陈慕武的这几篇论文当中,找到内容的缺陷和不足之处的,除了泡利之外还另有其人。   这个人没有像泡利那样,和陈慕武打了一个赌资颇为丰厚的赌。   但是他反对陈慕武提出来的理论的时间,要比泡利更长。   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都在寻找陈慕武理论可能存在缺陷的地方,然后对陈慕武做出致命一击。   这次陈慕武新发表的中子和正电子,当然也引起了他的关注。 第420章 159陈慕武婚礼请柬   爱因斯坦教授的愿望落空了。   他通篇读下来了《王子学院学报》的创刊号——除了两篇有关发现化学元素的论文之外。   爱因斯坦没想到陈慕武不声不响地躲在斯德哥尔摩,一下子就搞了一个大活儿出来。   虽然他的主要精力全都放在相对论的研究上面,但爱因斯坦同样也关注着实验物理学那边的发展。   他知道原子核中除了质子之外的另一种粒子,被全世界的实验物理学家们找过无数次,但是将近十年的时间,谁也不知道这种粒子究竟在哪里。   陈慕武只不过是去了斯德哥尔摩半年多的时间,他不但发现了中子,而且还捎带脚发现了从核反应中释放出来的正电子。   似乎物理学在别人那里和在陈慕武这边完全不是一个难度,别人费尽心思找不到,到他这里一切却都来的轻轻松松。   爱因斯坦目前还不知道,中子的发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能不光是爱因斯坦,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大概都认为中子的发现,只解决了原子核里除了质子还有什么这件事。   想要让中子的地位进一步提升,就必须要等到链式反应被发现之后。   到那个时候,中子才会从一种人畜无害的“基本粒子”,变成一个能够毁灭世界的大杀器。   爱因斯坦没能如他所愿,从陈慕武的几篇论文当中,找到能够反驳量子力学的新证据。   但是他还是提笔给陈慕武写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不是批判量子力学是错误的,而是恭喜他在实验物理学方面取得了新成就。   可惜爱因斯坦的这封信,寄给的是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   目前在意大利,马上就要回到英国结婚的陈慕武,想要亲自看见这封信的内容,还要再等好久好久。   欧洲大陆上的大学和研究所的物理学家们,已经对《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上的内容做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验证和“批判”。   但在隔着大西洋的北美洲,那些学校里的物理学家们,才刚刚收到从斯德哥尔摩寄来的创刊号。   当然,他们收到《自然》期刊的时间也比欧洲大陆上要晚不少。   只有少部分物理学家们收到了欧洲同行们提前发过来的电报,才知道中子已经在斯德哥尔摩被陈慕武给发现了。   芝加哥大学的奥本海默,显然是属于没收到电报的那一批。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怪陈慕武,在奥本海默离开剑桥大学回到美国任教的时候,陈慕武曾经答应过他,说日后一有什么学术成果,就第一时间跟他取得联系交流。   而且发现中子这么大的一件事,当然也算是学术成果。   但陈慕武却忘了自己之前的承诺,可能是他当时在斯德哥尔摩要迎来送往太多人,所以就完全把奥本海默这件事给抛之脑后。   之前陈慕武在王子学院创立《学报》,这个消息就是芝加哥大学的同事康普顿从《芝加哥论坛报》上读到了报纸转载的新闻。   当时的奥本海默觉得陈慕武可能是在斯德哥尔摩忙得不可开交,而且这也不算是学术成果,所以对陈慕武办报这件事并没太放在心上。   但是这一次则完全不一样,发现中子对所有物理学家来说都是一件大事,而且陈慕武不仅发现了中子,他还发现了正电子,发明了回旋加速器,发现了两种新的元素。   每一项成果单拎出来,都是一种了不起的实验物理学成就。   就算陈慕武他可能因为工作很忙,忘了一次,总不至于每一次都忘记了吧?   他这到底是忘了,还是故意不给自己拍电报呢?   奥本海默心中实在是说不好这件事。   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芝加哥大学一直默不作声的待下去了,就算不离开美国重返欧洲,最起码也要和陈慕武之间产生联系,给他那边写封信,拍封电报,让陈慕武意识到他在美国还有一个很忠实的左膀右臂。   于是奥本海默也写了一封亲笔信,和爱因斯坦都不约而同地把信寄到了斯德哥尔摩。   这两个人不知道,陈慕武会在很长时间之后,才看到他们的来信。   但是比起陈慕武的回信,他们两位却都同时先收到了另外一个出自陈慕武手的东西。   陈慕武人虽然在意大利的博洛尼亚,不在英国的伦敦。   但是在伦敦准备婚礼的那些人,可一点儿都没有放松下来。   他们按照陈慕武之前留下的名单,给他在全世界各地结交下的朋友们每个人那里都拍去了电报。   电报的内容如出一辙,都是如果时间允许的话,邀请他们来伦敦出席陈慕武和艾芙的婚礼。   这个年头里,结婚除了使用电报派发请柬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那就是登报。   虽然广播电台已经越来越普及,电视信号也在不断成熟发展当中。   但是报纸依然是普罗大众最直接的一种获取信息的方式,不管是结婚生子还是过生日或者是寻人启事或者是有人去世,大家都很喜欢花上一个几个先令或者几个便士的价钱,在报纸的某一版的某个角落里,刊登一则豆腐块消息。   不要怀疑这些消息究竟有没有人会看到,答案一定会是肯定的。   一来是大型报纸的发行量本来就很大,有着数量众多的读者。   二来则是在娱乐活动相对匮乏的年代,很多人会把报纸上的全部内容,哪怕是广告都仔仔细细地阅读一遍。   要不然想当初,哈勃也不会花大价钱,自费在《纽约时报》上刊登一则有关自己学术研究的广告。   第三则是这些广告的作用,要远比它们本来的作用要大得多。   因为在这些广告和启事里面,真实的消息固然不少,但同样还有许多不真实的消息。   一些特殊行业的工作者,就很善于利用报纸上不起眼的豆腐块儿,传递只有他们小范围内能够看懂的暗号和消息。   甚至到一百多年之后,如果有人还想在报纸上刊登结婚消息的话,依然可以花上几十块钱这么做。   伦敦舰队街的各大报纸,都收到了陈慕武家人送过去的想要刊登结婚启事的申请。   这种启事和广告类的消息,没有专门的编辑对其进行审核。   只需要支付足够多的费用,再选定刊登消息的日期,就能把要刊登的消息直接交到排版工人那里。   所以一直到了各家报纸的排版室,才有拣字工人在不经意间发现了这则消息。   在伦敦的中囯人或许有很多,但是叫陈慕武的,则只有这么一位。   就算这位拣字工人不知道陈慕武在物理学上的贡献,但是他或多或少都知道有一本叫做《陈乔治》系列的书籍,知道这本书在英国有多火,所以也就对这本书的作者陈慕武有了一个大概齐的了解。   等拣字工人发现了这则消息之后,经过层层上报,当天半夜伦敦各家报纸的编辑们便都接到了电话,得知了这一消息。   第二天,伦敦出版的各大报纸上就都刊登了陈慕武即将结婚的消息。   不过不是在常见的广告版面,而是在报纸的正文页当做是新闻来报道。   剑桥大学甚至是英国最有名的青年物理学家陈慕武,要迎娶两次获得了诺贝尔奖的居里夫人的女儿,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一件大事。   而且据说陈博士最近是爱情事业双丰收,不但即将抱得美人归,而且还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   ——英国报纸上倒是没有花大力气去科普这件事,因为他们觉得就算科普了,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会懂。   而除了在报纸上进行新闻报道,舰队街的各家大小报社们,也都给自己旗下的记者派发了一个新的任务——   那就是看有没有人能够拿到陈慕武婚礼的请柬,进入到婚礼现场,为读者们报道有关婚礼的第一手消息。   奥本海默收到了陈慕武发来的电报,总算让他的心稍微安了那么一点儿。   这最起码能够证明,陈老师的心里面还想着自己,或许他做出来的物理学会成果不给自己发电报,可能是有他的苦衷。   奥本海默终于有了名正言顺去欧洲的理由,虽然陈慕武的婚礼日期,对于美国大学来说已经是开学时间。   但奥本海默还是向学校那边请了假,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去欧洲的决心。   在得知奥本海默教授是要去参加陈慕武的婚礼,康普顿很痛快地准了假。   他还请奥本海默代为转达,自己和整个芝加哥大学物理系对于陈博士的新婚祝福。   美国这边收到陈慕武请柬的,不止奥本海默一个人,已经从威尔孙山天文台办好了离职手续的哈勃教授,也打算离开美国,前往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在陈慕武的身边发展。   虽然王子学院的天文设备还基本上都处于图纸阶段,可是哈勃教授对离开被学阀操控的美国天文学界已经下了很坚定的决心。   他更加渴望按照自己的意愿设计施工一座天文台,虽然可能浪费几年的科学研究时间,但一定会收获一个颇为轻松自由的学术研究环境。   而且陈慕武也已经答应过哈勃,如果他想要进行天文观测的话,陈慕武可以利用自己皇家学会和皇家天文学会双重会士的身份,帮他联系英国的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让他利用那里的天文望远镜进行星空观测。   收到了陈慕武婚礼请柬的哈勃,认为这是一个离开美国的绝佳契机。   所以他收拾好了自己一段时间的行李,先是坐火车从太平洋沿岸的美国西部,穿越整个北美大陆到了大西洋沿岸的美国东部,和奥本海默不约而同地登上了同一艘横渡大西洋的轮船。   除了他们两位,美国其他收到《王子学院学报》却没有收到陈慕武婚礼请柬的科学家们,也开始步他们欧洲同事们的后尘。   大家要么复刻陈慕武的实验,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发现中子、正电子。   要么就是开始按照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的表述,开始测量中子的精确质量。   但是不论美国的实验物理学家,还是欧洲的实验物理学家们,都没有复刻其中两个实验。   一个是用被加速的阿尔法粒子轰击铋金属靶得到第八十五号类碘元素,一个是用被加速的氘原子核去轰击金属钼,得到第四十三号元素类锰。   这是因为他们虽然在这一期的《王子学院学报》的创刊号封面上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回旋加速器,可是没见过实物,只能凭自己的感觉猜测,似乎陈慕武建造出来的这个新鲜玩意儿,要比之前他们花大价钱从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买来的那一个更先进。   有的大胆的物理学家们,尝试着利用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去复刻陈慕武发现新元素的两个实验。   但是静电式粒子加速器的一大缺点是,每隔几次轰击之后,通过电荷传送带传送到电极上的电势差就被消耗殆尽,需要再经过给电极充能之后,然后才能够继续轰击。   利用这台粒子加速器,或许能够复刻出来氘原子核轰击金属钼的那个实验,因为得到的第四十三号元素类锰的半衰期很长,不至于在静电起电机充能的过程中衰变。   但是半衰期只有几个小时的第八十五号元素类碘则不一样,在给电极重新充能的这段时间里,有很多类碘已经开始对外衰变,重新回到了金属铋那里。   也有人开始按照《王子学院学报》上留下的地址,给陈慕武那边拍电报,询问回旋加速器的价格,希望能够像之前的那个静电式粒子加速器那样,也能从王子学院那边购买并且由他们上门安装。   美国的物理学家们,做实验的做实验,坐船去欧洲参加陈慕武婚礼的坐船。   而此时婚礼的主人公之一陈慕武,已经坐着火车跨越过了阿尔卑斯山脉,来到了意大利的博洛尼亚。   你说我一个搞物理学的人,怎么就来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了呢? 第421章 160数学家大会开幕   同样是在意大利举办的国际学术会议,但是这一次在博洛尼亚举行的国际数学家大会,要比去年在米兰科莫举行的科莫会议要抠门得多。   科莫会议的时候,在科莫火车站和科莫湖旁边的会场之间,有会议主办方开车全程接送。   而这一次在博洛尼亚,陈慕武从博洛尼亚火车站下了火车,还要自行从火车站前往博洛尼亚大学。   造成这两次在意大利召开的国际学术会议对待与会者态度截然不同的原因,或许是参加会议的人数实在太过夸张。   在科莫的那一次顶多有一百来人,但是在意大利的博洛尼亚,从全世界各个国家来了一千一百多位数学家。   自己花钱前往会场还不算完,陈慕武又自己掏钱,交了五十意大利里拉的会议注册费。   虽然这个钱折算成英镑,还不到十一先令,但是仍然让陈慕武有些不爽。   他接到了会议主办方的邀请函,结果到达会议现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自己的口袋里面往外掏钱了吗?   不过这笔会议注册费,说实话还挺物超所值的。   交钱之后,陈慕武就领到了一张印着正式会员的会议卡,持有这张会议卡,他在数学家大会的会议期间,就有了发表演讲、通讯和提案的权利。   不过陈慕武应该用不上这项权利,因为他是临时起意前来意大利参加会议的,根本就没来得及准备自己的发言稿。   但除了发表演讲,拥有会议卡的陈慕武还可以参加讨论和投票、参加开闭幕仪式、会议庆典、会议主办方举办的旅游和参观博洛尼亚附近的名胜古迹。   而且有了会议卡之后,陈慕武还可以免费进入博洛尼亚以及托斯卡纳大区的博物馆和画廊,并且免费获得这次国际数学家大会的论文集。   还有在会议结束后,如果陈慕武想要在意大利国内旅游的话,那么他在意大利铁路公司和航运公司购买火车票或者是轮船票,在意大利境内的酒店和餐馆住宿和就餐,也都能获得一定的折扣。   除了上述种种这些优待,还有另外一项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优待条件。   苏连政府那边找上了国际数学联盟,承诺只要是参加了本次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并且拿到了这个价值五十意大利里拉的会议证,就可以获得苏连领事机构签发的签证,以及在苏连的居留许可。   估计苏连那边来这么一出,就是想要吸引更多的科学人才,到苏连去参观访问,顺便讲一讲学。   但是这张签证对陈慕武来说,用处不大。   因为以他这个苏连科学院院士的身份,想要进入苏连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交完钱之后,陈慕武不但领到了本次国际数学家大会的会议证,还领到了一本厚厚的会议指南。   指南上面印刷有会议的日程,还标明了全体大会以及各个分会场的具体位置。   陈慕武是头一次来参加国际性质的数学会议,他没想到整个会议居然细分出了七个分会场,分别是:   算术、代数和分析;   几何;   力学、天文学、大地测量学、地球物理学、数学物理学和理论物理学;   统计学、数理经济学、概率论和精算学;   工程和工业应用数学;   初等数学、数学教学和数理逻辑;   以及哲学和数学史。   第一、第二、第四、第五、第六和第七个分会场,陈慕武都能理解,因为这些东西或多或少和数学有关系。   但是他没想到,国际数学家大会居然会给物理学单独划分出来了一个第三分会场。   当然,里面的这些内容说是物理学独占倒也不恰当。   在数学家们眼中,力学是和数学息息相关的,最早的牛顿就是在力学的基础上,发明出了微积分这种数学计算方法。   新中囯成立之后,邶大在一段时间内没有数学系,而是被统称为“数学力学系”,这个系别的设置,应该就是来自于苏连的鄚斯科大学的数学力学系。   而天文学也是一样,物理学不愿意承认天文学是物理学的一门分支,天文学家获得不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但在物理学那边“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天文学,到了数学这边却成了香饽饽,一直被数学家们视为是自己的禁脔。   像爱丁顿这种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毕业的数学系高材生,进入天文台研究天文学,被人视为是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情。   其他的诸如大地测量学、地球物理学、数学物理学和理论物理学,也都是如此。   反正在数学家的眼中,物理学只是一门作实验的学科,从托里拆利测量大气压,到伏打研究电池,再到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那些人研究原子、电子和原子核里面的东西,只有这些亲自在实验台旁动手的实验,才能算是物理学。   其他的不用动手做实验,只需要一张纸和一支笔,再加上一根烟斗和一袋烟草就能计算出结果来的东西,说是数学也未尝不可。   甚至在本届国际数学家大会的开幕式演讲中,陈慕武还听到了意大利的公共教育部长g·贝卢佐作了如下的一段发言:   “……伟大的麦克斯韦已经展示了数学在天才头脑中的作用,因为他提出了他的公式,而物理学后来才出现。   “正是数学向天文学家们表明了太阳系中新行星的存在和位置。   “正是数学使得计算行星系统的无限大距离(以光年表示)和原子系统的无限小距离(以百万分之一毫米的分数表示)成为可能。   “正是数学使得计算距地球数千光年之外的恒星的质量以及形成原子系统的电子的质量成为可能。   “……”   贝卢佐的这番发言,更加印证了陈慕武大脑中的猜想。   只要不动亲自动手做实验,那么就全都是数学。   幸亏进入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之后,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那帮诺贝尔奖评委们开始迷途知返,接连两年把物理学奖颁发给了爱因斯坦和玻尔这两位理论物理学家,才把理论物理的归属权重新抢到了物理学这边。   有了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加持,人们提起爱因斯坦来,才会说他是一名知名的物理学家,而不是一个知名的数学家。   台上的贝卢佐继续说道:“……一旦建立了物体质量与其速度和光速恒定性相关的假设,正是数学使我们能够创建相对论并得出宇宙是在膨胀的这一令人惊讶的意想不到的新结论。”   嗯?   他举得这个例子,在陈慕武耳中听来怎么这么耳熟?   宇宙膨胀,好像是自己提出来吧?   陈慕武算不上是特邀嘉宾,他只是一个接收到会议邀请函,单枪匹马来到意大利打酱油的与会成员之一。   所以在9月3号上午的开幕式演讲中,陈慕武坐在博洛尼亚大学大讲堂的后排位置,前前后后都是他不认识也不认识他的人。   估计贝卢佐也把陈慕武的宇宙膨胀当成是数学上面的发现,所以才在话语中举出来了这个例子。   会议的组委会给陈慕武发送会议邀请函,可能也和贝卢佐的想法差不多吧?   在博洛尼亚大学的大讲堂里,陈慕武又经历了一次冗长的会议开幕式致辞。   除了这个代表意大利政府首脑的公共教育部长,陈慕武还听到了博洛尼亚省的高官、博洛尼亚市的市长、博洛尼亚教区的枢机主教、博洛尼亚大学的校长以及本届国际数学家大会的主席等人的开幕式致辞。   他们很多人在致辞中用一句话感谢了代表意大利国王来参加会议的贝加莫公爵阿达尔贝托亲王,然后又用很多句话来鼓吹意大利首相上台之后在意大利国内所施行的“新政策”,硬生生把一场数学家们的集会,变成了一场政治集会。   这让陈慕武听的有些反感,他离开意大利只不过才一年的时间,没想到意大利国内的政治氛围就已经变得如此狂热了。   这些人全都是用意大利语进行演讲,然后再由专门配备的两名翻译,把他们的发言翻译成英语和德语,向会场中使用不同语言的数学家们进行着同步翻译。   所以一个人的致辞时间,实际上是他文稿时间的三倍。   一上午的时间里,陈慕武除了听致辞,就再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这让陈慕武十分后悔,他甚至都开始埋怨起意大利的铁路公司难得准点了一次。   如果他搭乘的火车比列车时刻表上的时间晚上那么几个小时,自己也就不至于在开幕式开始前准时赶到会场,然后听上几个小时无聊无趣又佶屈聱牙的书面演讲了。   可能会议的主办方也知道,让现场众人听到的全是政治演讲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在9月3号上午的开幕式上,最后一个做演讲的终于轮到了数学家。   时隔八年之后,终于重返了国际数学舞台的德国数学家,哥廷根大学数学研究所所长希尔伯特教授,登上了博洛尼亚大学大礼堂主席台上设置的演讲席,发表了一篇题目为《基础数学问题》的演讲。   陈慕武这次从斯德哥尔摩没有直接回英国伦敦,而是先来到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参加本届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和希尔伯特教授见上一面。   虽然陈慕武凭借一己之力打破了希尔伯特想要构建数学大厦的幻想,可是这位“数学之王”阁下并没有记仇,而是早在几年前就派出了自己座下的弟子冯·诺依曼,去到剑桥大学邀请陈慕武如果有时间的话,到哥廷根大学参观访问。   陈慕武想着自己如果找时间单独去一趟哥廷根大学,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太容易实现。   你说都到了德国,去到了哥廷根,那么柏林去不去?   柏林都去了,慕尼黑去不去?   如果时间再往前早上几年的话,陈慕武还真有去德国的打算。   可是随着那位的势力越来越壮大,德国国内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认识他陈慕武的人,知道他是国际知名的物理学家。   但如果不认识他陈慕武的人,走在大街上很可能会伸出拳头,给这个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珠的陈慕武一拳。   虽然在剑桥大学的时候,曾经跟着叶公超学过一些防身的拳脚。   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陈慕武绝对不会做出以身犯险的傻事。   希尔伯特很快就念完了他准备的演讲稿上的最后一个字,上午的闭幕式也随之结束。   观众席上的众人,有很多都选择离开会场前往餐厅就餐。   但同样有很多人选择留了下来,他们等着希尔伯特走下主席台,然后完成和自己心目当中最伟大的数学家追星打卡。   陈慕武也混迹在这帮人群里,想着和希尔伯特教授打声招呼。   因为按照他在入场时从主办方那里拿到的会议日程,希尔伯特在本届会议上的公开演讲只有这一场。   如果今天错过和希尔伯特打招呼的机会,陈慕武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和希尔伯特再次见面。   陈慕武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主动往前凑,而是一直排在队伍的末尾,等着索要签名和合照的人渐渐散去。   围绕在希尔伯特身边的人渐渐散去,陈慕武终于有机会走上前。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希尔伯特教授您好,我是……”   “陈博士!我认识您!我在报纸上经常能够看到您的照片!没想到您这次也来到了意大利的博洛尼亚,来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   希尔伯特同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到了一起。   陈慕武没想到,希尔伯特居然能够认出自己来。   他旁边的其他人,同样对希尔伯特的表现感到惊奇。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数学泰斗会对他展现出如此高的热情?   陈博士?   有的人开始自己品味希尔伯特刚刚说的这句话。   “陈慕武!他是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博士!”   (本章完) 第422章 161希尔伯特的邀请   “陈慕武!他是剑桥大学的陈慕武博士!”   陈这种单音节不怎么容易发音的姓氏,很典型就是一个中囯人的姓氏。   而希尔伯特教授又称其为博士,再加上陈慕武一副很典型的东亚人长相。   围在希尔伯特周围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那些来旁听了国际数学家大会开幕式的其他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和希尔伯特教授手握在一起的年青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剑桥大学的那个陈慕武。   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看到希尔伯特不是什么新鲜事,因为在会议开幕之前,组委会就已经确定了德国的科学家们会在参这样今年这次会议。   但是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看到陈慕武,却是一件地地道道的新鲜事。   谁也不知道这个近年来在物理学上风头无两的中囯人,也会来到意大利的博洛尼亚,来参加他们这届的数学家大会。   得知这个消息的其他人很是激动,刚刚和希尔伯特一起合过影要过签名的大家,又想要再和陈慕武合影,让他签名留念。   陈慕武不愿意把希尔伯特给晾在一旁,于是他向后者发出了邀请:“希尔伯特教授,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吃午饭,怎么样?”   “那当然好,我想等饭后,我们两个人还可以聊聊有关数学和物理学方面的问题。”   陈慕武的邀请,巧妙地让两个人脱离了是非之地。   希尔伯特当然也不怎么愿意被别人围观,所以欣然同意和陈慕武共进午餐。   希尔伯特是主办方的贵客,不用和其他来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的一千多号人一起去吃饭,而是有会议主办方为他专门准备的吃饭的地方。   陈慕武的邀请,一定程度上让他自己也蹭了希尔伯特的地位,去到了会议主办方在博洛尼亚市内包下来的高级餐厅。   两个人分别点好餐之后,在等待上菜的这段时间里,希尔伯特便有些着急的和陈慕武找了些话题。   “陈博士,几年之前我就想和您见上一面,还曾经派出了约翰到剑桥大学前去拜访,邀请您到哥廷根大学参观访问。   “陈博士的个人魅力真是十分突出,约翰差一点儿就留在英国剑桥,一去不复返了!”   希尔伯特和陈慕武开起了玩笑,冯·诺依曼又不是他陈慕武强行留在剑桥大学的,而是后者自愿留下去的。   “希尔伯特教授,您说笑了。对了,冯·诺依曼先生他现在怎么样?在哥廷根过得还不错吧?”   既然提起了冯·诺依曼,陈慕武想起来,自从他开始去了斯德哥尔摩之后,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实在繁忙,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过去的那些亲朋故旧取得联系,除了冯·诺依曼,还有美国的奥本海默,德国的海森堡等人。   找时间真应该跟他们写几封信,重新沟通交流一下感情了。   ——此时正乘坐着蒸汽轮船横渡大西洋的奥本海默站在甲板上,一股强劲的海风吹来,让他忽然打了个喷嚏。   “约翰在哥廷根过得很不错。不过他的研究方向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说起冯·诺依曼的这件事情,希尔伯特脸上忽然多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比起那些更纯粹的数学问题,他的心思似乎全都放在了一种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机器上面。   “约翰也曾经和我交流过几次相关问题,只是我对这种并不会在现实世界中出现的虚拟机器不怎么感兴趣,给不了他太多的帮助。”   得,陈慕武没想到希尔伯特嘴中说的这个果,还是自己当初在剑桥大学种下的因。   冯·诺依曼醉心研究的这种虚拟机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自己当初在剑桥郡的那家牛排馆里,向他所描述的那一种陈机。   算算时间,冯·诺依曼在哥廷根大学跟着希尔伯特教授搞研究,已经有了几年的时间。   这几年的时间里,却没有见他搞出什么太出名的成果出来。   陈慕武觉得现在已经是时候,挥舞着他的小锄头,把冯·诺依曼给重新挖回自己的身边来了。   冯·诺依曼当然是一个天才,他的唯一弱点就是找不太准研究的方向,开拓创新的能力也有些差。   如果有人能够给他指明一条正确的研究方向,那么冯·诺依曼的前途一定是不可估量的。   这种人,当然要搞到斯德哥尔摩,当做自己的左膀右臂才好。   陈慕武记得自己当初留在英国伦敦的那份名单上面,应该也有冯·诺依曼的名字。   不出的意外的话,大哥应该已经给哥廷根那边拍过电报。   正好借着自己这次结婚的机会,就可以和冯·诺依曼好好聊一聊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   陈慕武颇有些自负地相信,凭借他自己的个人魅力,应该可以把冯·诺依曼带到瑞典去。   想到这里,陈慕武陪笑着说道:“希尔伯特教授,冯·诺依曼先生研究的那种虚拟机器,是我当初在剑桥大学的时候,和他无意间提起了一种思考。   “没想到他居然对这个问题如此上心,那我看我应该找个机会,给他好好写了一封信,同他聊一聊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和见解。”   希尔伯特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说约翰怎么一回到哥廷根大学之后,大脑中就一直存在着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原来这个始作俑者是陈博士你。   “既然这个问题是你提出来的,那我忽然觉得它似乎也没那么奇怪了。   “我现在甚至认为,这个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有研究价值。   “等我开完这届国际数学家大会,再次回到哥廷根大学之后,我也要好好地同约翰聊上一聊,先搞清楚这个虚拟的机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荣幸之至,希尔伯特教授。”   陈慕武没想到当自己说出这个问题是他提出来的之后,会引起希尔伯特的极大兴趣。   他不知道对方这是真觉得这个问题有意思,还是只不过是一种客套话而已。   聊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的午饭终于端了上来。   不论是菜品还是摆盘都很精致,服务员的态度也很友好。   陈慕武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仔细咀嚼,味道同样没得说。   “教授,我听说您前段时间生病了,不知道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陈慕武也问了一句客套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希尔伯特也和普朗克一样,活到了四十年代。   现在才1928年,就算希尔伯特身体有病,估计也不是什么大病。   报纸上都说希尔伯特是抱病来到意大利,参加这次的国际数学家大会,陈慕武觉得其中应该有不少水分。   不过是想要为了突出德国的数学家们在时隔了八年之后,再次来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有多辛苦而已。   “嗨,不过是临来的前几天有些伤风感冒,根本就算不上有什么大病。   “他们那些报纸记者们就是这样,只要一有些风吹草动,就巴不得搞出一个妇孺皆知的大新闻出来。”   陈慕武端起装有气泡水的杯子:“教授,我衷心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谢谢你,陈博士。”   探听到希尔伯特身体健康这个消息,陈慕武才放下心来。   又客套了几句,陈慕武向希尔伯特发出了邀请。   “教授,等这次国际数学家大会结束之后,您有什么日程安排吗?”   “哪有什么安排!无非就是跟着德国来的数学家们一起回国,等回到哥廷根大学之后,我就去找约翰好好聊一聊,伱自己提出来的那个虚拟机器的问题。”   陈慕武没想到希尔伯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显然他本人对此还是比较重视的。   “既然如此,希尔伯特教授,我想邀请您同我一起去一趟英国。我将在十月份在伦敦和居里夫人的小女儿艾芙举行婚礼,希望您也能一起来参加。请放心,从博洛尼亚到伦敦,还有从伦敦到哥廷根的往返旅途消费,都由我来提供。”   “陈博士,恭喜你!”   希尔伯特也没想到,陈慕武居然会抛出来这么一个邀请。   “既然你邀请我去参加婚礼,这么热闹的事情我当然不能错过。那我就厚着脸皮,等国际数学家大会结束之后,和你一起去伦敦,参加陈博士你的婚礼。   “对了,陈博士,说起国际数学家大会,你这次来到意大利博洛尼亚,不准备在会议上做个演讲或者发言吗?”   面对希尔伯特的问题,陈慕武表现得很诚实:“教授,说实话,我这次来参加会议,视听说德国的数学家们终于允许被参加国际学术会议,所以才来到意大利,想要同您见上一面。   “之前您一直邀请我到哥廷根大学访问,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时间,这件事在我的心中始终都是一种遗憾。   “所以这一次,我才说什么都要在结婚之前抽出时间来赶到意大利,就是为了和您见面。   “对了,教授,这是我在斯德哥尔摩办的一份综合性学术期刊,如果有机会的话,欢迎您向这份期刊投稿。”   说着话,陈慕武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拿出一本《王子学院学报》的创刊号,递给了餐桌对面的希尔伯特。   希尔伯特接过之后,礼节性地打开了期刊的封面,简单浏览了一下里面的目录。   他看到论文的标题不是中子、正电子,就是类碘和类锰,就又苦笑着抬起了头。   “陈博士,你这本期刊上的内容对我来说,稍微有些深奥。   “如果上面写的是有关广义相对论的问题,我还勉强能够看一看。   “但是这上面的内容全都是实验物理学,那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说到广义相对论,陈博士,你知道我们数学家大会上,也有有关这部分的内容吗?就在第三个力学分会场,会有有关天体力学、天文学、流体力学、弹性力学、数学物理方程和相对论力学的研讨会。   “我本人其实还是很期待你能登台做一个演讲的,我估计这次来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的其他参会者,也都希望你能这么做。”   希尔伯特笑着看向了陈慕武。   这下,陈慕武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答应吧,他事先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准备。   如果是让陈慕武上台讲讲他的中子和正电子是怎么发现的,陈慕武绝对会信手拈来。   而不答应的话,陈慕武觉得也不太合适。   尤其是希尔伯特还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很明显他是想让陈慕武登台做一份报告的。   思考片刻之后,陈慕武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希尔伯特的邀请。   ——不过他只答应了一半。   “教授,不瞒您说,我其实也有登台讲一讲的想法,只不过我想要讲的不是有关广义相对论这种基于物理学的数学问题,而是另外的事情。   “我不想去第三个力学分会场,而是想要去第七个数学史的分会场。   “我看了会议开幕前下发的会议手册,发现数学史那部分可以发表有关古代和中世纪的数学史,以及文艺复兴时期和现代的数学史这两个部分的论文或演讲稿。   “我本人对这个题目还是很感兴趣的,您知道,我来自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中囯,也是那四个国家里唯一一个文化一直流传至今没有中断的国家。   “或许近现代以来,中囯在各个方面都被西方国家远远甩在身后。   “但是在古代,中囯在各方各面,绝对能处于世界的先进水平。   “我不是一个专业的历史学家,所以不可能把事情各方面都讲得很清楚。   “但我恰好对中囯古代的数学成就很感兴趣,在国内的时候曾经对这方面的历史做过一定的研究。   “所以我想着,如果会议的主办方允许的话,我想到第七个数学史分会场那边登台做一个报告,名字就叫做《中囯古代的数学发展及其成果》。”   “这当然也很好,”虽然没能获得自己满意的答案,但希尔伯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西方一向对中囯的数学发展缺少一定的了解,如果陈博士您愿意现身说法,我相信对数学家们开阔眼界也有很大的帮助。”   (本章完) 第423章 162国王的晚宴邀请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慕武和希尔伯特说出来,自己想要在本届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的数学史分会上做报告这件事,在当天下午就传遍了各个来参加会议的数学家的耳朵里。   这多亏了希尔伯特本人的影响力,他只不过是和几个相识的人说了一句,这则消息就从他这里开枝散叶,弄的是人尽皆知。   于是会议的主办方直接找上了还没来得及报名的陈慕武,询问他想要在哪天进行这个演讲,并问他演讲题目是什么。   陈慕武没想到对方的办事效率居然有这么高,于是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纸上写下了《中囯古代数学发展史》这么只和一个题目,递了过去。   当然,比陈慕武要在本届的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发表演讲更令人吃惊的,是他本人已经来到了意大利这个消息。   这些数学家们虽然也都或多或少的曾经听过陈慕武的名字,但是像希尔伯特这样,能够根据报纸上刊登出的照片,一眼就认出来陈慕武的人毕竟是少数。   有的人甚至在博洛尼亚大学大讲堂举办开幕式的时候,就坐在陈慕武的旁边和附近。   但是他们从没想过这个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珠的东亚人是一个来自中囯的人,都把他当成是基因突变而身材异常高大的本人。   说起来,如果不算陈慕武曾经发表了几篇有关于广义相对论的论文,陈慕武对现代数学研究的唯一贡献,可能就只有陈慕武不完备性定理这唯一一种东西。   真正让陈慕武名扬四海的,还是他在物理学以及天文学上取得的贡献。   尤其是随着陈慕武从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到达了意大利的博洛尼亚,他在王子学院创办的那本《学报》的创刊号,也跟随着陈慕武的脚步,漂洋过海、翻山越岭,来到了亚平宁半岛的土地上。   虽然他自己曾经送了一本创刊号给希尔伯特,后者对上面印刷的内容不太感兴趣。   但是,却依然有很多研究理论的物理学家,也来参加了这次国际数学家大会。   他们有的是来听报告,有的则是要在力学分会场上,发表他们最近的学术研究成果。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都是能够看懂陈慕武文章当中所写的内容的。   而且意大利本身也有他们自己的物理学者,他们同样能够看明白,在《王子学院学报》的创刊号上印刷着的这几篇文章,对于物理学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回旋加速器姑且不论,中子和正电子,前者是实验物理学家们苦苦找寻近十年都没有找出来的东西,而后者,就是更加励志的一件事情了。   正电子这个概念,并不是陈慕武通过这个实验发现而突兀地横空出世的一个东西,早在几年之前,他就曾经在自己的理论当中预言的“正电子存在”这件事情。   当时他利用以自己姓氏命名的陈方程,求出了这样的一个解,不仅仅是在哥本哈根的泡利嘲笑他,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都对陈慕武得到的这个结论嗤之以鼻。   虽然量子力学一开始确实建立在实验的基础之上,但是经过陈慕武把其创建成为一门学科之后,许多公式和定理应运而生。   人们不需要进入到实验室里,只需要坐在办公桌旁,一张纸,一根笔,就能利用算式计算出微观粒子在微观世界的运动轨迹。   所以这门从实验出发的学科,经过几年的发展,越来越偏向于理论。   这次来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的与会者当中,有许多人除了计算广义相对论之外,也把自己的研究视角投入到了有关量子力学的计算当中。   陈慕武计算出了正电子存在的这个结论之后,很多人也按照他的计算办法依葫芦画瓢,同样也求出来了正电子解。   谁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存在一个质量和电子质量相等,但是所携带的的电荷量却完全相反的正电子。   大家都认为陈慕武在量子力学当中犯了一个错误,而且这个错误甚至可能要比当初爱因斯坦在宇宙学里犯的那个宇宙学常数的假设还要严重。   不过他毕竟是个年青人,可以理解,而且陈慕武已经在各方各面取得了那么多的成就,只出了一个错误也无伤大雅。   大家都把这个正电子的计算结果当成是一种乐子,笑过以后渐渐地谁也不再提及。   没想法几年之后,人人都已经遗忘了这件事情,陈慕武却再一次把正电子的结论给抛了出来。   而且这一次,他抛出的不仅仅是理论结果,而是在实验当中发现了被他自己预言,却又被无数人嘲笑过无数次的正电子。   来参加本届国际数学家大会的,基本上都是理论物理学家,他们只善于“坐而论道”,而不擅长自己动手做实验。   并且博洛尼亚大学提供的会议条件,也不允许他们在这里做他们的实验。   于是在《王子学院学报》创刊号传递到这里之后,博洛尼亚当地的电报局成了许多参会人员必去的“景点”之一,他们纷纷把这个消息通过电报传递给自己大学里和自己熟知交好的实验物理学家们,请他们代为验证陈慕武发现正电子的实验,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有的电报刚发出去不久便有了回音,这是因为实验物理学家们同样看到了《王子学院学报》的创刊号,并且已经根据陈慕武的论文复刻出了对应的实验结果。   而剩下的那部分实验物理学家们,则是在接到电报以后,就开始满世界寻找这本斯德哥尔摩出版的学术期刊,想要看看陈慕武究竟又发表了一些什么东西。   获知正电子被发现不是陈慕武为了面子凭空捏造,而是已经被许多实验室重现出来板上钉钉的一件事之后。   比起陈慕武要在本届数学家大会上发表的题为   《中囯古代数学发展史》的这篇演讲,还有更多的人都想听一听,陈慕武对他自己这几个创时代的物理学新发现,到底有何看法。   于是在陈慕武发表演讲的那一天,原本属于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分会场,数学史分会场当中,却挤进去了数量最多的人员和听众。   因为临近会议的闭幕式,就连来参加会议,将要在闭幕式上发表讲话的意大利国王伊曼纽尔三世,今天也饶有兴致地来到了陈慕武演讲的会议现场。   这些人在会场场内,听陈慕武讲了快两个小时的中囯古代数学史记,从结绳记事到甲骨文,从大禹治水中所使用到的规矩与准绳,从《周髀算经》到《九章算术》,从刘徽到祖冲之,从秦九韶、杨辉到朱载堉……   陈慕武这几天在国际数学家大会的日程间隙可谓是绞尽脑汁,把他大脑中有关中囯古代的数学典籍和数学家们的名字,全都列在了自己的演讲提纲上。   他自己本身就用英语和德语双语演讲,会议主办方又给他配备了一个能翻译意大利语的翻译。   整个下午的时间,陈慕武都在讲他的有关中囯古代数学的发展史。   基本上来到会场听他演讲的这些数学家们,人人都知道了“《九章算术》就是中囯的《几何原本》”,知道了刘徽的割圆术比阿基米德的更为先进,知道了比西方早了一千多年的“祖率355/113”和“中囯剩余定理”。   陈慕武的演讲过程中,台下观众们的反应不尽相同。   欧美的数学家们,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听说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些书籍、理论和人物,越听越觉得古代中囯远比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一个要高深莫测。   而来自本的数学家们,却越听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我们东亚人在数学的研究上,一点儿都不比你们这帮欧米鬼畜差”的优越感。   在陈慕武的演讲结束以后,坐在会场下面的观众们纷纷举手,踊跃提问。   有人问陈慕武在演讲当中提到的这些数学著作,是否有对应的英译本、德译本,如果有的话在哪里可以买到。   然而有更多的人提出来的问题,却和陈慕武今天的演讲主旨没什么关系。   他们更感兴趣的是陈慕武在实验当中发现的正电子,昏昏沉沉听了两个多小时的有关中囯数学史的演讲,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陈博士,聊一聊你前不久在斯德哥尔摩发现的正电子吧!”   “陈博士,说说中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陈博士,为什么化学家们找那些化学元素找了数十上百年都没有找到,伱在短时间内就能发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新元素?你想好要把这两种新元素命名成为什么名字了吗?”   “陈博士,如何看到贵国国内的政权更迭,南方政府已经彻底击败了北方的旧政权,完成了国内的事实统一。您觉得中囯会就此崛起吗?”   ……   呵呵。   提数学问题当然没问题,因为这毕竟是国际数学家大会。   提物理学问题陈慕武也欢迎,他刚好能够借助这个平台,来宣传一下自己在斯德哥尔摩创办的那一本《王子学院学报》期刊。   但是你提和数学和物理学都没有关系的最后那种问题是什么意思?   问陈慕武对那个有没有信心,你这让人怎么回答?   陈慕武只是回答了有关学术上的问题,至于最后的那种问题,他是一概都视而不见。   当天的演讲结束之后,陈慕武就想离开这个数学史分会场,回到自己的住处去收拾行李。   明天就是本届国际数学家大会的闭幕式,等会议一结束,他就要回到英国,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没想到陈慕武刚刚走到会场的后台,就又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陈博士……”   听到来者表明来意,陈慕武才知道,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意大利王国王室的工作人员。   今天全程坐在贵宾席上听完了陈慕武演讲的意大利国王伊曼纽尔三世,想要邀请陈慕武共进晚餐。   陈慕武现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吸引王室成员注意的特殊体质了。   从英国到瑞典,到梵蒂冈,再到如今的意大利。   前两个国家都是王室成员,当今的王子,未来的国王。   第三个算不算国家,又算不算国王还不太好说。   而现在邀请他的,却是意大利名义上的一国之主。   估计对方根本就没做陈慕武会不接受邀请的这个准备,当然陈慕武也不会傻到不接受邀请。   意大利国王只不过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国家元首,一点儿实权都没有。   他老陈连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那个光头都在一起吃过饭,也就不差这一顿。   “当然,当然,多谢国王陛下的邀请,我荣幸之极。”   陈慕武跟着这位意大利王室的工作人员,一起来到了王室在博洛尼亚当地准备好了的一间奢华饭馆里。   他见到了当今的意大利国王,也是意大利最后一位国王。   伊曼纽尔三世年近六旬,精神矍铄,此时的他还没有加冕为埃塞俄比亚皇帝和阿尔巴尼亚国王。   看到陈慕武跟着工作人员到来,他甚至离席起身相迎接,以示对陈慕武这个在学术界名号越来越响亮的科学家的尊重。   “陈博士,今天在会场当中听了您带来的讲座,我真是受益匪浅。   “尤其是你讲的那些有关中囯古代数学的发展,让我大开眼界。……”   寒暄客气完之后,伊曼纽尔三世邀请陈慕武落座。   结果这位是个地地道道的话痨,就算是落了座,他嘴里面依然喋喋不休个不停。   他从中囯说到了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又从马可波罗说到了普契尼写出来的歌剧《图兰朵》。   还感叹陈慕武来的不是时候,没有赶上《图兰朵》在博洛尼亚的公演,不然一定邀请他一起去观看节目表演。   陈慕武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这位话痨国王聊天。   他有点后悔今天为了一顿口腹之欲,来参加意大利国王的晚宴。   吃到最后,兴高采烈的伊曼纽尔三世几乎要把陈慕武当做是自己的知己忘年交,他像陈慕武提出了一个不能算是问题的问题:“陈博士,你在意大利待到什么时候?我想给你颁发一枚勋章。”   (本章完) 第424章 163法国斯特拉斯堡   意大利王国的勋章?   有意思。   伊曼纽尔三世的提议,一开始吓了陈慕武一跳。   他在想自己今天只不过是第一次同这位意大利国王见面,而且之前双方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   他为什么会这么热情,直接把自己国家的勋章拱手奉上呢?   陈慕武转念又一想,大概猜测出了伊曼纽尔三世的动机。   当初教皇邀请他去梵蒂冈讨论有关科学和神学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说这个全世界最大的宗教头子,突然对一直以来都和神学相抵触的科学感兴趣。   教皇当初为什么请陈慕武去梵蒂冈,和现在伊曼纽尔三日为什么要给陈慕武颁发徽章是一个道理。   他们一则都想利用陈慕武在科学研究上的影响力,营造表现自己热爱科学。   另一方面,也都想通过这件事情,让自己重新回到公众的视野当中去。   教皇自然不必多说,整个国家都被意大利所吞的,蜷缩在罗马城内的城中之城梵蒂冈。   就这样传了几代教皇,偏安一隅地生活了几十年,每一天都心惊肉跳,生怕邻国意大利哪天换上一个激进的领导人,把自己的国家给吞并掉。   而陈慕武面对的这个意大利国王,伊曼努尔三世,他虽然不担心自己的王位被废,可是他现在在意大利国内,愈发有一种知道首相而不知道国王的尴尬窘境。   虽然这个国家本身是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但国王陛下可能仍然不希望自己的风头被别人悉数抢走。   所以他才想效仿一下和自己共同生活在罗马的另外一位陛下的做法,今天去国际数学家大会的数学史分会场听陈慕武讲座只是前菜,今天晚上和陈慕武一起共进晚餐,也不过是他计划当中的一道汤而已。   伊曼纽尔三世心里面盘算的真正主菜,还是邀请陈慕武和自己一起从博洛尼亚回到罗马,在那里接受他的授勋和册封。   意大利国王也曾经按照常人的思路来考虑,他认为陈慕武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一番好意。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胸前多上一枚金光散散的徽章,姓氏后面加上一个贵族的头衔,以后到了别人面前也能有一种吹嘘的资本。   然而。   “能被你如此看重,是我的荣幸。   “可实在是不好意思,国王陛下。   “我这次因为要和希尔伯特教授见面,所以是抽时间来到意大利参加了这次国际数学家大会。   “等明天的会议一结束,我就要连夜赶回英国伦敦,因为我马上就要在那边举行婚礼。   “这件事情已经筹划了很久很久,并且还有从全世界各地赶来的亲朋好友都已经到了英国,我不能因为接受一份个人的荣誉,就放了他们大家的鸽子。   “所以实在很抱歉,国王陛下,恐怕这一次我暂时不能接受贵国授予我的勋章了.”   伊曼纽尔三世以一个欧洲人的思路来考虑授勋的这件事,但是他却没想到,陈慕武既不是欧洲人,又是一个从未来穿越过来的穿越者。   他对勋章这一套东西实在是不怎么感冒,勋章这种东西对于欧洲人来说似乎看的很重,可对他来说无非就是铁牌牌而已。   况且在后世人们总喜欢玩儿苏连那个把勋章当成锁子连环甲穿在身上的苏勋宗的梗,还有就是喜欢收集全世界各大知名大学名誉博士头衔的胡博士的梗,陈慕武也不想让自己成为二者的结合体。   一个喜欢收集勋章的博士。   陈慕武之前已经获得过两个国家的勋章,一个来自民囯的北洋政府,但是那个勋章至今为止陈慕武也只在家人们全部来到伦敦之后,才从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当中看过一眼。   从大哥手中接过他细心保管的一等大绶宝光嘉禾勋章和勋一位章以后,陈慕武就随便在家中找了一个角落塞了进去。   不过后来这件事被陈老太太知道,她又把陈慕武的这两个勋章给要了回去,当做是一种家庭的荣誉命人好好保管。   陈慕武根本就不知道现在那两枚徽章在何处,他对此也是漠不关心。   今年元旦,陈慕武又在瑞典接受瑞典王储给他找来的皇家北极星勋章。   他这只是为了等将来自己常驻在瑞典之后,有这样一个牌牌,做些事情来会比没有不方便不少。   等他带着勋章回到英国伦敦的家之后,就又把其交给了老太太。   这一方面是陈慕武本人不愿意保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继续博取老太太的欢心。   陈慕武估计是自己这辈子应该也就能再收到一个国家的勋章,等他的好兄弟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因为众望所归登上大英帝国的王位之后,免不了会给他颁发荣誉。   只是按照英国国家的法律,就算他们把荣誉勋章授予外国人,这些外国人也不会享有对应的头衔,以及相关的骑士贵族福利,只是很单纯的一种荣誉称号而已。   除了中囯、瑞典和英国这三个国家的勋章之外,陈慕武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和其他国家的荣誉系统产生交集。   充其量,未来可能会再拿一些类似“纪念反法xx战争胜利”的纪念徽章罢了。   陈慕武完全没想到,意大利国王会想要给自己授予勋章这件事。   而且比起这个在二战结束之后就会消亡的王国的徽章,陈慕武还是觉得赶快赶回英国,去参加自己的婚礼才更重要。   所以他很礼貌、很客气地拒绝了伊曼纽尔三世邀请他去罗马商讨有关授勋的这件事,并且给出的理由,也让意大利国王无话可说。   毕竟意大利可是欧洲的“小中囯”,是一个把亲情,把家庭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地方。   而且西方人似乎有一个很怪的、陈慕武不太能理解的了的价值观,那就是不论你干了什么事情,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只要说出来一句“为了家庭”,那么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结婚作为一个能让家庭开枝散叶,繁育后代的事情,又是家庭当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陈慕武利用他要结婚这件事来拒绝伊曼纽尔三世的授勋邀请,他对面的这位意大利国王是挑不出来任何毛病的。   “好吧,那既然这样,也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陈博士,如果您下次再来意大利的话,希望能提前和我们取得联系。   “到时候一定要邀请您到罗马去参观访问,顺便在意大利的王宫为您举行一场隆重的授勋仪式.”   伊曼纽尔三世十分真诚的说道。   可是陈慕武又觉得对方不是很真诚,就算我不去罗马领取勋章,难道你们就不能把勋章送到英国伦敦吗?   虽然国王陛下您本人来不及去伦敦,但是贵国在伦敦可是有公使馆的呀?   难道不能把想要授予陈慕武的徽章,先送到意大利公使馆那里,然后再让意大利公使携带徽章,在婚礼当天去给陈慕武授勋吗?   不用给红包,一枚勋章就能换一顿喜宴,伱们意大利这边左右不亏,就偷着乐吧!   哼,一点儿也不真诚!   和伊曼纽尔三世告辞,从今晚的晚宴会场离开之后,回到驻地的陈慕武就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行李。   就像他今天晚上和意大利国王说的那样,等明天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的闭幕式一结束,陈慕武就要离开博洛尼亚,紧赶慢赶地回到英国伦敦去。   陈慕武本人来到意大利参加会议,其真实目的并不是要在会议上面发表演讲或者是宣读自己的论文,就是为了能和从德国哥廷根大学赶来开会的希尔伯特教授见上一面。   能邀请希尔伯特教授跟着自己回英国伦敦参加自己的婚礼,已经是陈慕武本人此行的意外收获。   至于说在今天下午,于数学史分会场那边做的一场有关中囯古代数学史的演讲,则完全就是临时起意。   他虽然列举出了不少在中囯古代很有名的数学家和数学成就,也收获到了场内不少听众的认可,达成了他所期望的效果。   但是陈慕武也知道,他这么做只不过就是利用了自己在学术界的名声,帮助中囯强行挽尊而已。   毕竟中囯古代的数学,都是奔着解决实际问题去的实用性数学,没有形成一套传承至今的理论体系。   而且自从文艺复兴之后,就和西方国家的数学水平越来越远,除了紫禁城里面的鞑子,还有沿海地区传教士教导的学生以外,没几个人知道欧洲的数学究竟先进到了什么程度。   而他的演讲能在听众当中获得热烈的反响,也不过是因为对于这些大鼻子的欧美人来说,古代中囯是一个只被记载于《马可·波罗东游记》,启蒙运动时期伏尔泰的著作,以及一系列阿拉伯传说当中的神秘国度,脸上始终蒙着一层朦胧的面纱。   第二天,就到了国际数学家大会的闭幕仪式。   数学界最有名的菲尔兹奖,此时还处在一种构想阶段。   在历经了两届排除了一战同盟国的分裂的国际数学家大会之后,加拿大的数学家,也是那位促成1924年国际数学家大会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举办的约翰·查尔斯·菲尔兹教授,就有了一个想要利用奖项把全世界的数学家们联系到一起的想法。   刚好在1924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结束之后,作为会议主办方的多伦多大学的一名数学系教授的菲尔兹,注意到举办这届国际数学家大会的经费有所结余。   所以菲尔兹才最终产生了想要效仿现如今已经妇孺皆知的诺贝尔奖,利用1924年国际数学家大会经费成立一个基金会,利用基金会每年的分成,办一个国际数学届的最高奖项的想法。   可惜菲尔兹教授的这个想法,从1924年的大会结束之后,一直持续到了1932年才最终想要提上议程。   可惜菲尔兹教授在1932年瑞士苏黎世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召开前不幸离世,没能赶上那次的会议。   而菲尔兹奖也最终在又过了四年以后的1936年,在挪威的首都奥斯陆举办的国际数学家大会上首次颁发。   当然,就算在1928年就已经有了菲尔兹奖,不出意外,哪怕出了意外的话,陈慕武也不会获奖。   姑且不说不完备性定理有没有可能获奖的机会,但数学界同样也很排外,他们绝对不允许把菲尔兹奖的第一次颁发,拱手送给陈慕武这一个研究物理学的外人。   陈慕武在本届的闭幕式上想起来这个数学界的最高奖项,纯粹属于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昨天和陈慕武在一起共进晚餐的伊曼纽尔三世,在本届国际数学家大会的闭幕式上登上了讲台,换了一个总结性的发言。   陈慕武怀疑这个意大利国王突然来参加会议的闭幕式,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在媒体的镜头下得到充足的曝光。   闭幕式的全部过程结束之后,陈慕武又和希尔伯特教授汇合到了一起。   “陈博士,我昨天去听了你的演讲,总的来说讲的很不错.”   希尔伯特故意提起了陈慕武昨天在数学史分会场的演讲。   陈慕武也毫不掩饰,他只是微微笑了一笑。   “希尔伯特教授,您是知道的,我不怎么懂数学,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又一个登台发言的机会,比起强行讲数学问题,可能会出了错误被台下的观众嘲笑,我只能讲一些我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   “陈博士,你知道为什么德国的数学家们,在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没有参加1920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吗?”   陈慕武不知道为什么希尔伯特突然要和自己聊这件事,但是他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形告诉了对方。   “是因为德国在第一、呃、在世界大战的时候属于同盟国,而同盟国战败了吗?”   希尔伯特摇了摇头:“事实完全不是这样,其实是因为那次,举办国际数学家大会的地点,被法国人别有用心地选到了斯特拉斯堡.” 第425章 164希尔伯特找工作   提起法国斯塔拉斯堡这个地名,陈慕武并不陌生。   不过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著名的“东马小三,雪菜碧池”的《白色相簿2》。   但是希尔伯特提到这个地名肯定不是这个意思,陈慕武多考虑了几秒钟才了解到他的深意。   法国在1900年就已经举办过第二届国际数学家大会,当时他们选择的举办地点是法国的首都巴黎,举办单位是巴黎大学。   虽然说法国在1920年第二次举办国际数学家大会,不愿意再把会议地址选择在首都巴黎,而想着安排到另外一个城市,情有可原。   但是法国第二大城市,显然是位于地中海沿岸的马赛,也是他们国家国歌诞生的地方。   可是法国数学会却没有把会议会址选择到马赛,却安排到了斯特拉斯堡,其实是别有一份深意在里面的。   斯特拉斯堡位于法国和德国的边境交界处,历史上这块儿地方到底是属于法国还是德国,两个国家之间发生了不少次战争。   目前来说,最近的一次战争,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   在一战胜利之后,法国从德国那边获得了大片领土,斯特拉斯堡就是其中之一。   法国数学会把国际数学家大会的会议的地址,选择在斯特拉斯堡举办,当然是为了宣扬自己的国家在刚刚结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取得的胜利,顺便给战败的同盟国之一的德国人难堪。   希尔伯特看着陈慕武沉思了良久,不知道他是否理解了自己话语中的深意。   陈慕武看见希尔伯特一直都在盯着自己,所以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因为法国人把会议地址选在了斯特拉斯堡,所以德国数学家们先抵制了国际数学家大会吗?”   希尔伯特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他又仔仔细细的给陈慕武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个国家战争失败,经济陷入困难,又割让出了大片土地,正是民族情绪高涨的时候。   所以在1920年的那一届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其实并不是国际数学联盟的要抵制以德国、前奥匈帝国和保加利亚等同盟国国家,实则是德国的数学家们,先抵制了在法国斯特拉斯堡这片德国故土上举办的国际数学家大会。   为了对这些不知好歹的德国科学家们做出反制措施,所以国际数学联盟才不得不对着那些前同盟国国家的数学家们,来参加1920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   因为数学一直都是科学王冠上的那一颗最璀璨的明珠,所以国际数学联盟的这项决议,也都直接或间接影响了其他的科学学科。   在1920年国际数学家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年,1921年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举办的第三届索尔维会议上,同样没有德国物理学家的身影出现。   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受了数学界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比利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同样也是德国军队的死对头。   后来德国人赔不起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败的战争赔款,比利时还联合法国一起,出兵占领了德国西部的重要工业区。   然后就是德国马克大幅度贬值,50万马克买不起一个面包的经典故事了。   到了1924年,为了表示对那些拒绝参加四年前数学家大会的国家的数学家们的惩戒,国际数学联盟依然打算不接纳这些国家的数学家们来参加会议。   但是这个联盟旗下的成员国,比如说美国、意大利、荷兰、瑞典、丹麦、挪威和英国等许多国家,都不太同意联盟的这个主张。   尤其是1924年国际数学家大会的会址,一开始确定的是美国大城市纽约,举办单位是纽约大学。   但美国数学会希望能邀请前同盟国国家的数学家们——主要是德国数学家——去纽约参加这次国际数学家大会。   主办国和主办单位闹了矛盾,国际数学联盟是不会答应邀请那些上一届不愿意来参会的数学家们来参加这次的会议,所以干脆剥夺了美国的会议主办权,在会议开幕前把会议的地址,临时换到了离美国纽约不远的邻国,加拿大的多伦多。   所以就是一开始因为法国人在会议举办地址选取上的一些小心思,以至于让德国的数学家们整整八年连着两届都没有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和他们的同行们交换彼此的数学研究上的最新发现。   到了意大利博洛尼亚这一次,越来越多的国际数学联盟成员国家,希望德国数学家们能来参加会议。   而在德国国内,德高望中地位最高的“数学之王”希尔伯特,他不顾自己偶然染上疾病,身先士卒地带着德国科学家们,翻越了阿尔卑斯山,来到意大利参加会议。   时隔八年之后,德国终于回归到了国际数学界的大家庭。   新闻报纸对这件事报道得很是热烈,陈慕武也是在报纸上知道,希尔伯特要带领德国数学家们参加本届的国际数学家大会,所以他才接受会议官方的邀请,来到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同一直都想和自己见面的希尔伯特教授见上一面。   陈慕武不知道希尔伯特给自己讲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只能疑惑地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老头儿。   希尔伯特也领会到了陈慕武视线中的疑问,所以在最后他总结道:“陈博士,我要和你说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说虽然科学是全人类宝贵的财富,不管是在德国还是在中囯,一加一都是等于二。   “很久之前,我在同你们研究物理的慕尼黑大学的索末菲教授闲聊的时候,曾经从他那里听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叫什么‘虽然科学没有国界,但是科学家却有国籍’。   “我觉得这句话说的不错,就拿我本人来说,首先我是一个德国人,其次,我才是一个德国的数学家。   “我觉得你今天的演讲当中办的事情不错,不管是伱的出发点还是你所讲的内容都没有问题。   ”   陈慕武表面上笑呵呵,表现出了一种对希尔伯特的夸奖,不好意思的感觉。   但他心里又觉得这件事情奇妙的很,因为希尔伯特转述的这句话,其实最一开始是从他嘴里面说出来的。   想当初1924年,自己在丹麦的首都哥本哈根,玻尔所管理的那间理论物理研究所中,为了劝自己的这个好师哥,把从本来的留学生仁科芳雄扫地出门,让他离开丹麦去荷兰的莱顿大学研究低温物理学,就曾经当着玻尔还有海森堡的面,说出了希尔伯特刚才说的那句“虽然科学没有国界,但是科学家却有国籍”的话。   索末菲是海森堡在德国的老师,是慕尼黑大学的理论物理学教授。   可能是海森堡把他在哥本哈根所见所闻的事情,回到德国之后和老师索末菲交流过。   而索末菲又在之后,偶然遇到了德国数学家希尔伯特,所以不经意间又把这句话告诉了后者。   陈慕武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传来传去,到最后又像童年的纸飞机,最终飞回到了自己手里。   希尔伯特不知道陈慕武究竟是为何发笑,可能还以为是自己的夸奖让他高兴。   于是老教授说又送了一个顺水人情:“陈博士,你什么时候有空闲时间的话,最好能把昨天在数学史分会场的演讲稿,用文字形式整理出来一篇论文。   然后我写一篇跋语,帮你推荐到数学杂志上发表,你看怎么样?”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多谢您的好意,希尔伯特教授.”   陈慕武没想到自己邀请希尔伯特去参加他的婚礼,居然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他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做演讲,为的就是能用自己有限的力量,来给中囯古代的数学研究抬抬轿子。   现在再把演讲稿写成论文,然后发表在专业的数学期刊上,并且还是由希尔伯特亲自推荐,还会为这篇论文写一篇跋语。   这就说明希尔伯特是在用他在数学领域的影响力,帮着陈慕武的这篇有关于中囯古代数学史的论文站台。   虽然不知道希尔伯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不妨碍陈慕武对希尔伯特释放的善意表示感激。   “对了,陈博士。   你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搞出了不小的动静,我在德国的哥廷根都已经有所耳闻。   你给我《学报》的那一所王子学院,究竟是怎么一种情况?你真的打算在瑞典把学校彻底办下去吗?如果是的话,你那所学校的待遇如何?”   陈慕武就知道,希尔伯特莫名其妙帮了自己一个忙,应该也是有事情想要和他说。   可是,他询问自己待遇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希尔伯特要跳槽离开哥廷根大学,跟着自己去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   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因为在陈慕武的记忆中,希尔伯特可是一直在哥廷根大学干到了退休的。   陈慕武很疑惑地盯着希尔伯特看:“教授,虽然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但是待遇方面我能保证,只要是到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担任教职的老师,其在薪资待遇方面一定会是整个欧洲的最高水平,甚至比大部分美国公立大学的水平还要高——因为这背后,有瑞典王储殿下的支持.”   美国私立学校的大金主都是赚了大钱的犹太人成立的各种教育基金会,诸如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名下的洛克菲勒基金会等等,陈慕武实在是比不过。   希尔伯特觉得陈慕武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连忙解释道:“陈博士,你别误会,我首先澄清一下,我本人目前还没有离开哥廷根大学,去别的地方执教做数学研究的打算。   “美国人来找过我不知道多少次,开出来的薪金报酬一次都要比另一次还高,但是我都没有离开。   “我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   “你知道德国虽然是个数学大国,可是国内的大学就那么几所,教职数量也十分有限。   “然而不说别的学校,只说我们哥廷根大学这一个,每年许多毕业的学生,都会面临找不到工作这个问题。   “——当初爱因斯坦教授刚毕业那个时候,不是同样也找不到工作吗?   “这些找不到教职的学生,原本还可以去德国的邻国,比如说奥地利,还有瑞士的德语区大学找工作。   “可现在上述两个国家和地区的大学,也面临着一种教职饱和的状态,所以我不得不给这些学生们寻找新的学校。   “但是有不少美国的大学,在每年毕业季的时候来哥廷根大学等着招聘老师。   “可是这些学生们都不愿意离开德国太远,更希望留在欧洲,最好还是德国的邻国。   “奥地利、瑞士国内的大学已经饱和,波兰那个国家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而丹麦的国家很小,想来想去,瑞典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你又刚刚在斯德哥尔摩成立了一所王子学院,我就想问问你,缺不缺数学方面的人才。   “我可以向你拍着胸脯保证,从我们哥廷根大学走出去的学生,一个个都是数学界的后起之秀,拔尖人才。   “当然,他们可能不会在寒冷的斯德哥尔摩待上一辈子的时间。   “只要德国国内的大学有了空出来的职位,我猜人人都更想回到德国国内来任教.”   对于希尔伯特最后提出来的这番理论,陈慕武其实是不太认可的。   恐怕再过几年,德国的大学里面会空出来大量的职位。   但是已经提前出走到其他国家任教的德国学生,或许会很庆幸自己已经提前离开了德国,去到其他地方,根本就不会再想着返回德国国内任教。   但是对于希尔伯特话语里提到的其他部分,陈慕武本人还是很激动的。   王子学院正处于刚刚创立的一个阶段,学校内需要大量的老师。   数学作为所有科学的基础,数学教师地位很高,自然必不可少。   所以陈慕武点头如小鸡啄米:“教授,您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们很需要这些数学人才.” 第426章 165奥本海默要移民   陈慕武觉得希尔伯特教授虽然两手空空,却是给他送了一份非常不错的新婚礼物。   陈慕武发愁的王子学院教师问题,希尔伯特教授直接给他送过来了数学一整门学科的师资配置。   虽然那些人都是刚刚走出校园的新人,可毕竟是来自全世界数学的中心哥廷根大学。   可能他们的教学水平或许会有问题,但是最起码知识能力是完全足够的。   正好这届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组委会给两个人派的车也到了附近,于是他们拎着行李上了汽车,在从博洛尼亚大学去往博洛尼亚火车站的路上,依然聊着有关从哥廷根大学向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派老师的这件事。   幸亏现在比较有钱的陈慕武,提前买的去巴黎的火车票是包厢,所以希尔伯特不用再去火车站买和陈慕武同一天的火车票。   他只需要上车之后再补交一份人头钱,就能在陈慕武的包厢里一路坐到巴黎。   火车开动了起来,陈慕武和希尔伯特就有关从哥廷根大学向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派遣毕业生的事,经过陈慕武和希尔伯特的谈论之后,总算是确定了意向。   像他们两个聊的这件事情,没必要提前签一份合同,也没办法提前签一份合同。   总之就是陈慕武觉得希尔伯特是在帮他的忙,而希尔伯特又觉得陈慕武是在帮他的忙。   两边都各取所需,认为遇到对方实在是太好了。   聊完工作问题,陈慕武就从行李中拿出纸和笔,在包厢的桌子上趁热打铁,把他在闭幕式前一天,在数学史分会场做的那个演讲,完完整整地写在纸上。   他亲自动笔写文件的时候不多,这次是因为来意大利出差,实在不能在行李里塞进去一个笨重的打字机。   希尔伯特也不打扰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的陈慕武,他不是第一次去英国,也不是第一次去巴黎,干脆就躺在自己的铺位上闭目养神。   火车停靠到巴黎之前,陈慕武已经整理完了他的演讲稿。   在把这几张纸交到希尔伯特手上,让对方审阅无误之后。   希尔伯特也在纸上写了一封推荐信,信中还有他本人亲自做的跋。   两个人刚在巴黎火车站下了火车,就把已经装进信封中的演讲稿和推荐信,投进了设在站台上的信箱里。   不出意外的话,几天之后这封信就将出现在德国柏林《纯粹数学和应用数学杂志》编辑部的办公桌上。   法国是一个数学大国,所以来自巴黎的信件一定会受到编辑部的重视。   而当他们打开信件,发现里面写作的人是陈慕武,而写推荐信和跋的人又是希尔伯特,一定会对这篇稿件的内容非常重视。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期期刊当中,刊登陈慕武的这篇演讲稿文字,应该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两个人没有走出巴黎火车站,只是在站内喝了一杯咖啡,又简单吃了一个便饭。   他们掐着时间换乘从巴黎去加莱的火车,接着跨海渡过英吉利海峡,再从多佛去到了英国首都伦敦,陈慕武的家里面。   希尔伯特是来参加陈慕武婚礼的客人不假,但他却没能住进到陈慕武的家里面。   实在是因为从天南海北、世界各地来参加陈慕武婚礼的人太多了一些,所以只能请这些宾客们,住进陈慕武家附近的一所比较高级的旅馆里。   刚刚从意大利回到自己家里面的陈慕武,先是接受了陈老太太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埋怨他马上都要结婚的一个人,一点儿也不老实稳重,成天满世界跑来跑去,直到婚礼前的最后几天才回到家里。   陈老太太也知道陈慕武这是为了他自己的工作,所以说到最后又变成了心疼小儿子的身体,说他现在就这么拼命的话,将来很可能会吃不消。   陈慕武挨了一顿骂之后,就又投入到了熟悉婚礼流程当中。   虽然举办婚礼的地点是英国伦敦,新娘子那一边也是地地道道的欧洲人。   可是陈慕武一家根本就不信英国的这些宗教,而居里家也不是虔诚的教徒。   ——居里夫人的大女儿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只是去自己家附近的市政厅,简单做了一下公证,领取了结婚证书而已,他们的婚礼全程都没有没有去教堂那种宗教意味浓厚的场所,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牧师或者神父。   所以这次轮到陈慕武和艾芙之后,他们两个人早就达成了意见一致,说好不去教堂办那种宗教意味浓厚的婚礼。   艾芙同时也很好奇中式婚礼究竟应该是怎样,她早就叮嘱过陈慕武,想要当一个从中囯来的新娘子。   陈慕武也早就和家里交代过这一点,反正陈家本身都不差钱,陈慕武又在英国赚了那么多。   于是陈老太太派陈慕侨花大价钱,提前从国内运来了举办婚礼所需要的各种东西。   陈慕武还提前点名说他不要那种改良过的秀禾服,而是要更为传统的凤冠霞帔等等。   在自己家里面听大哥和母亲解释婚礼的流程,听了个差不多之后。   陈慕武简单吃了口面条填饱肚子,就急匆匆的赶到自己家附近的那所旅店,同那些远道而来,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面的人在婚礼前先见上一面。   如果说在索尔维会议的持续时间中,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利奥波德公园里面那座索尔维宫里,聚集着全世界最优秀的物理学大脑;   在国际数学家大会的持续时间中,相应的会场里也聚集了全世界最优秀的数学大脑的话。   那么此时此刻,在陈慕武家附近的这所旅馆,聚集的这些大脑可能要比上面两场会议更优秀一些。   他只知道自己家包下了旅馆的二层和三层,却不知道具体到每间屋子里住的都是谁,只能一间屋子又一间屋子的敲着门。   第一间房间里,住的是从美国远道而来的奥本海默和哈勃。   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坐着同一班轮船,从美国来到英国的。   只是由于奥本海默和哈勃,两个人之前从未见过面。   而是他们彼此和陌生人之间,又不会交代自己去英国的动向。   所以在那段为期八天的轮船航行中,他们两个人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直到两个人按照陈慕侨在电报上向他们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陈家在伦敦的住址之后,才被一前一后的安排进了这家旅店的第一间屋子里。   既然已经住进了旅店,大家这下终于才知道,这个已经在从美国开往英国的轮船上见过很多次的人,彼此都是为了参加陈慕武婚礼的这个目的而来。   听到敲门声,打开之后发现门外站着的是陈慕武。   后者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打招呼,奥本海默就直接激动不已。   现在的美国,远不像未来经过垮掉的几代之后那么开放。   一般而言,人们见面后的礼节,仅仅是握手。   只有关系过于亲密的人,才会像奥本海默见到陈慕武时这样,跑着冲上来,跟陈慕武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陈老师,我们有大概有快两年的时间没见面了吧?真是想死我了.”   陈慕武想到过奥本海默会很热情,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热情。   拥抱结束之后,他笑着询问这两年奥本海默在美国的情况怎么样。   “罗伯特,听说你去了芝加哥大学,还当了教授,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奥本海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美国固然很好,但是英国更不错。   “我记得那一位写出了荒原的t·s·艾略特先生,已经从美国移民到了英国。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他一下,了解移民英国应该办哪些手续,然后在您家附近买下一套房子,和陈老师您做邻居.”   这。   陈慕武知道本海默心里面想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好评价这种做法。   不管未来全世界怎么乱,但是美国本土却没有遭受过很严重的战争危机。   如果自己改变了这段历史,让奥本海默从美国移民到了英国,还在伦敦买了房子。   万一他倒霉透顶,赶上了四十年代的不列颠空战,像格里芬斯那样,死于德国人的飞机不断对伦敦进行轰炸之下,陈慕武就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罗伯特,这件事情我劝你还是慎重一些。   毕竟我家的房子也不是花钱买的,而是一位叫蒙塔古先生的朋友租给我的——他也是剑桥大学的学生,不知道你当时见过没有。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会离开英国,伱把自己的家搬到这边来属实没有必要.”   听完陈慕武的一番解释,奥本海默若有所思:“那陈老师,要不然我看看能不能移民中囯?我还记得和你去中囯访问的那段时间,我对您的祖国观感很是美好.”   呃。   留在英国伦敦都有可能被德国人的炮弹给炸死,如果奥本海默去了中囯的话,他更可能会九死一生。   尤其是等到太平战争爆发之后,他这个外貌特征明显的美国人,估计立刻就会被本人给关进集中营,能不能在那里面坚持到战争结束之后,都是一个很大的未知数。   而且你小子将来可是要制作原子弹炸本人的人,怎么能去做那种“祗辱于奴隶人之手”的傻事呢?   陈慕武没有办法,只能用另外一件事情来吸引奥本海默的注意力。   他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满是对这件事情的不看好:“有关移民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罗伯特,我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   “那就是在斯德哥尔摩的我的那所学校,已经基本完工的差不多了。   “我看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等招到足够多的学生,就可以正式开课了。   “到那个时候才是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斯德哥尔摩给我当几年物理学老师。   “我提前说好,在斯德哥尔摩赚的钱,很可能比你留在这个大学当教授赚的钱少.”   “当然,当然没问题!陈老师,您别说工资比美国少,就是一分钱不开,我也没问题的.”   奥本海默觉得很不错。   他这次来英国,一方面是要参加陈慕武的婚礼,另一方面又多少带着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想当初还没有离开英国之前,奥本海默就已经知道了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建学校的那件事。   当时在拿到剑桥大学博士学位,依依不舍离开英国回美国之前,陈慕武还曾经向他保证,说等学校建成之后,就把他邀请回来,到斯德哥尔摩的那所学校里当老师。   可结果奥本海默在美国的报纸上,已经一次又一次的看到了有关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消息,陈慕武之前的承诺却一直没有回应。   奥本海默这次来到英国,也想问问陈慕武是不是已经放弃了他自己。   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陈老师,刚一见面就提出了这件事情。   看来陈慕武心中还是记挂着自己,奥本海默的心情一下子就痛快了许多。   应付完奥本海默,陈慕武又转头看向了一直在一边没怎么说话的哈勃。   “陈博士,提前祝您新婚快乐!”   “多谢了,哈勃教授,谢谢您从美国来到伦敦参加我的婚礼。   对了,我半个多月前才刚刚离开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那里的建设很不错。   “只是天文台由于是二期工程,而且天文望远镜的打磨和安装都需要一段时间,所以目前而言还没有建好。   “您这段时间的打算是什么,继续在威尔孙山天文台工作,还是?”   哈勃摇了摇头:“我已经从威尔孙山天文台办好了离职手续,不打算和那些顽固而执拗的美国天文学家打交道了.”   “那也好,等婚礼结束后,我帮您介绍剑桥大学天文台的台长,爱丁顿教授。   “只要您不嫌弃剑桥大学天文台的仪器设备,我想他应该很愿意让您留在剑桥大学一起研究工作的.”   哈勃听罢哈哈大笑:“就算仪器全世界最先进又怎么样?可发现新行星的人,却不是美国人,而是陈博士您.” 第427章 166玻尔和爱因斯坦   哈勃突如其来的夸奖,让陈慕武没觉得怎么样,倒是让奥本海默觉得,这位自己的同胞天文学家很上道。   跟着美国的那帮虫豸搞不好科学研究,必须要来英国投奔科学明灯陈慕武才行。   就像哈勃所说的那样,哪怕现在全世界口径最大的天文望远镜全都在美国,那又怎么样?   美国人还是没能像陈博士这样,用剑桥大学那台上了年纪,将近有一个世纪的老旧天文望远镜,发现黄帝星。   奥本海默觉得就算用几个世纪以前,伽利略研制出来的第一台望远镜,陈慕武依然能够发现太阳系最外面的那颗行星。   当然这只是对天文学不怎么了解的他的妄想,不管是伽利略的折射式望远镜,还是牛爵爷的反射式望远镜,口径不够的话,是绝对发现不了可见度较低的星星的。   剑桥大学的天文望远镜老是老了一点儿,但是口径刚刚好卡在了能发现黄帝星的那个边上。   陈慕武和哈勃又各自谦让着客气了几句,然后才从这第一间房子里面离开。   可能是有奥本海默的缘故,所以在这间房子里面停留的时间,要比他设想的时间长上不少。   除了这两位美国客人,其他来参加陈慕武婚礼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来自欧洲。   陈慕武在家里面看到过回电报确认来参加婚礼的人的名单,他看到了爱因斯坦的名字。   他认为自己以前已经和爱因斯坦教授暂时性地搁置了问题,所以这次不会再因为量子力学是对还是错这件事,和对方产生争执。   但不想当他再次敲开某一间房间的门的时候,发现留着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的爱因斯坦,仍然在为量子力学的问题,和其他人发生着学术争论。   好在看到另一个和爱因斯坦发生争论的人之后,陈慕武才稍稍放下了一口气。   因为和爱因斯坦同住在一间房子里的,是他的好好师哥玻尔教授。   陈慕武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会代替玻尔和他的哥本哈根学派,和爱因斯坦争论量子力学是对还是错这个问题。   没想这两个人现在又因为这个问题探讨了起来,只能说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听到有人叫门,不管是爱因斯坦还是玻尔,都以为是旅馆的服务人员,所以只是应了一声便继续争吵,谁也没在意这件事情。   但是当他们看到走进来的是陈慕武,便立刻不约而同地暂时停止下了争论。   陈慕武的师哥玻尔,向这位马上要结婚的准新郎官儿调笑打趣道:“唉,看看谁来了?不会是马上就要结婚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和之前不一样!”   爱因斯坦却不太认同自己好朋友的这个观点,就像他不认同玻尔所支持的量子力学一样:“尼尔斯,你错了。   陈博士这分明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才开心的。   “我也有所耳闻,他和那个叫泡利的后辈打赌打八千英镑的故事,八千英镑可是一个教授赚上四五年的工资,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拿到了手,换成你你难道不高兴吗?”   对于陈慕武脸上的笑容,这两个人各自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判断。   这和他们两个人的人生经历也有关系。   玻尔是属于婚姻美满的类型,同时也是顾家的好男人。   他整个人生过得都是顺风顺水,先是在丹麦国内的哥本哈根大学拿到了理学博士学位,然后又到英国跟着卢瑟福一起学习,拿诺贝尔奖,在哥本哈根大学盖理论物理研究所,然后开枝散叶,为丹麦乃至全欧洲培养年轻的物理学人才。   在此期间,他还和自己的爱人结了婚,生下了几个可爱的孩子。   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   王大锤不切实际的梦想,在他这里一一得到了实现。   相比之下,爱因斯坦虽然也是事业有成,但是在感情上面他实在是不能望玻尔项背。   离开了米列娃之后,他最终选择了和自己的表姐结婚,不是因为爱因斯坦认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真爱,而是因为这个相貌和地位都不太出众的表姐,为了能和爱因斯坦长久在一起,对他和别的女人勾搭调情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他去和别人胡搞蛮缠。   所以早在陈慕武在回国后又回到欧洲,在柏林火车站站台上被爱因斯坦“劫走”的那一次,爱因斯坦就曾经向陈慕武发出过警告,让他不要那么早摄入爱河,还是先把自己的事业搞好才最要紧。   因而在面对陈慕武脸上带着的笑容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才分别给出了各自不同的解释。   听到爱因斯坦忽然提到了陈慕武今年上半年在学术上做出来的这些发现,玻尔也笑着附和道:“陈博士,看来我们明年都要提名伱再获得一次诺贝尔物理学奖了。   “估计不只是我们,全世界但凡不是有眼无珠的物理学家,应该都会把他们提名的那一票,写上你的名字。   “真没想到,世界上第一个两次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人,居然是你这么一位年青人。   “而且两次获奖之间,仅仅间隔了五年的时间。   要知道,马上就会成为你的岳母的居里夫人,她的两次获奖时间都间隔了将近十年。   “而且那两次还是一次物理学奖,一次化学奖,和你完全没办法比.”   听玻尔说完,爱因斯坦马上跳出来指出他话语当中的不足:“你觉得,难道陈就不能获得化学奖吗?我也看到了他寄给我的那份《王子学院学报》,那上面除了发现中子和正电子之外,还发现了两种化学元素。   我问了柏林大学专门搞化学元素发现的教授,据他们所说,这两种化学元素都是化学家们找了几十年都没能找到的化学元素,就这样轻松被陈慕武给找了出来。   “如果全世界的化学家们,和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那帮人不是傻子,应该也会把明年的化学奖颁发给陈博士才对!   “到那个时候,陈慕武就不光是最年轻的获得了两次物理学奖的科学家,还是在同一届上同时获得了物理学奖和化学奖的唯一人。   说着说着,爱因斯坦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也看过‘陈乔治’系列的侦探小说,那些小说的故事性很强,只是文学性稍显不足,陈应该是不能靠着他的这些作品拿到文学奖了。   他转头看向陈慕武,皱着眉头有些忧心忡忡:“陈博士,文学奖那种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拿一个区区文学奖,而放弃对物理学的研究和追求!”   新郎官还没有表态,爱因斯坦和玻尔两个人已经替陈慕武畅想起了未来。   如果不是今天亲耳所闻,陈慕武是永远也不会想到,爱因斯坦已经在考虑自己能不能拿诺贝尔文学奖这个问题。   倘若真像爱因斯坦说的那样,他陈慕武拿了文学奖之后,剩下的那几个奖项,是不是也必须都拿到手才圆满?   生理学或医学奖,可以用那个利用x光衍射的办法,测定dna双螺旋结构。   那和平奖又该怎么办?   如果到时候利用原子弹,把本几个岛屿全都轰炸得稀巴烂之后,再假惺惺地呼吁几句,人类不能使用原子弹这种可能会导致一个国家灭亡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必须要热爱和平,不知道挪威议会的那帮人,会不会在战争结束以后,把诺贝尔和平奖颁发给自己。   至于在1969年才开始设立的经济学奖……   算了算了,不能因为爱因斯坦在玩笑间提起这个问题,自己就把他给当真了。   一个人获得全部几项诺贝尔奖,基本上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陷入沉思的陈慕武,爱因斯坦又一次像个有些招人烦的小老头那样哈哈大笑了起来:“尼尔斯,你看到没有,我只不过是随便胡诌了几句,没想到陈他居然当真了!陈博士,你想好你的下一篇文学作品,写什么了吗?”   被爱因斯坦调侃之后,陈慕武丝毫没有脸红。   他尝试着为自己辩解了几句:“爱因斯坦教授,我想的并不是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只是有些犹豫,如果我再拿了一个物理学奖的话,以后该怎么面对我的老师卢瑟福爵士呢?”   没能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是卢瑟福一辈子的遗憾。   世界上的物理学家们都知道这一点,他们一边为卢瑟福的遭遇感到惋惜,一边又认为诺奖评委会实在是有些荒唐。   玻尔摆出来了一副十分了解自己老师的姿态:“陈博士,你放心,老师绝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   他一定会为能培养出你这种优秀的人才而感到由衷的高兴的!”   陈慕武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北欧人因为常年处在天寒地冻的寒冷场景中,变得有些不懂幽默。   陈慕武在这间屋子里,只是聊了聊诺贝尔奖的问题,就又起身告辞离开。   还有许多位客人在等着他拜访,他实在不能在某一个房间里面逗留太久。   爱因斯坦倒是还算遵守之前的承诺,没有像以前那样,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和陈慕武讨论有关量子力学的问题。   或许是经过几次的讨论之后,他已经知道了陈慕武这边对问题的讨论兴致缺缺。   也或许是比起陈慕武这个蒸不熟嚼不烂的铜豌豆,他认为从玻尔身上更能够发现问题的突破口。   离开了爱因斯坦和玻尔的那间房间之后,陈慕武又遇到了一个像奥本海默那样,想要去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求职的人。   打开门之后,看到走进自己房间的人是陈慕武,费米马上就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陈博士!早知道你要去博洛尼亚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我肯定不会这么早就来到英国,而是会在意大利跟您见面。   “您也真是的,去参加会议怎么不提前和我打个招呼呢?我是坐着火车都已经到了法国的巴黎,才在报纸上看到了你已经到达博洛尼亚的消息!”   费米的话语里多多少少带着些埋怨的意思。   陈慕武也从善如流地道了歉:“恩利科,对不住,这是我的问题。   “主要是我在地图上看,开会的那个博洛尼亚,离着你所担任教职的罗马还比较远,而且到时候回英国也不太顺路,所以才没好意思打扰你.”   “陈博士,那可就是你多虑了!   “如果下次再有机会去意大利的话,一定要提前打好招呼,到时候别说是博洛尼亚,就算是北边的威尼斯,南边的西西里岛,只要你打招呼,不管天涯海角我都奉陪到底!”   “那敢情好!恩利科,我先提前谢过你了!”   互相客气完之后,费米也提到了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的那所王子学院,他祝贺陈慕武今年仅仅过了半年多时间,就在物理学和化学方面取得了那么多的成果。   除此之外,费米同样像奥本海默那样,表达出了想要去王子学院任教的意愿。   对此,陈慕武的态度当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他也向费米表明了,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会是全欧洲对教职人员待遇最好的一所大学,可以放心前来。   但还需要费米在罗马大学再待上一段时间,总不能让他像心急的哈勃一样,连天文台都没盖好,就已经把美国的职位辞了。   等王子学院正式开学前,陈慕武再给费米发电报请他到瑞典就行。   离开费米所住的房间,陈慕武刚想去下一间,没想到刚好在楼道里遇到了前来找他的旅馆服务人员。   来者告诉他,他的家里给他来了电话,让陈慕武去前台接听一下。   放下电话的陈慕武急匆匆从旅馆赶回了家里,一进家门,就在沙发上看到了自己大哥陈慕侨在电话里所说的客人。   “陈博士,恭喜恭喜,恭喜你要结婚了!”   “多谢,约克公爵派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慕武向那个他很熟悉的王室仆人问道。 第428章 167瑞典王储的礼金   陈慕武第一次见到这个一直跟在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身边的王室仆人,还是在1924年的夏天,在巴黎参加奥运会,比完最后一场游泳比赛之后。   当时他在赛场边在某个房间里开完记者招待会之后,出门就遇见了这位英国的王室仆人,邀请他在某月某日,到当时英国驻法国大使馆里去参加由英国王子约克公爵主持的晚宴。   在这之后回到英国,每一次约克公爵邀请陈慕武在他伦敦的家中做客,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来剑桥大学找陈慕武的话,基本上都是由这一位王室仆人来通知他。   所以今天在自己的家里面看到这位王室仆人之后,陈慕武一点儿也没感到意外。   他心中对此早有自己的看法,可能是因为约克公爵知道了自己马上要结婚的消息,所以才派这位王室仆人来到自己家里表示祝贺。   刚一见面,对方就祝他新婚愉快,更加印证了陈慕武的猜想。   可是看王室仆人两手空空,难不成他专门从约克公爵身边跑到自己家里来一趟,就是为了对自己说一句“新婚快乐”吗?   陈慕武或多或少的有些失望。   王室仆人继续问道:“陈博士,恕我冒昧,请问一下,您打算在哪里办这场婚礼呢?”   陈慕武说出了来参加婚礼客人们所住的那家旅馆,他已经约好了结婚当天大厅的使用权。   刚好那边有一个可以举办婚礼的空地,而且宾客们又都住在那里,一切行动也都很方便。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否带我去那边看一看?”   在陈慕武回答完之后,王室仆人又提出了属于他的新要求。   “当然没问题.”   于是接到电话,刚刚从旅馆中跑回家里来的陈慕武,又带着这位王室仆人折返回了各位客人住的那家旅店。   对方跟在陈慕武身后,从还没有进入旅店大门开始,就四处打量,观察街上的情况。   等进入到旅馆内部之后,这位王室仆人的目光依然没有闲着,他东瞧瞧,西看看,不愿意放过视线所及的任何一个角落。   做完了这一切莫名其妙的工作,王室仆人才转向陈慕武,十分不好意思地对着他笑了笑:“我临来之前,约克公爵殿下已经托我带了一句话,他也想要来参加您的婚礼。   “我这次来,一方面就是向陈博士您通知这件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来参观一下婚礼举办场地。   “您要知道的,皇室每次出行都很麻烦,必须要做好安保工作才行。   “陈博士,您很有眼光,选的这个婚礼地点也很不错。   可就有这么一件事,那就是安保工作做起来不太方便。   “好在公爵殿下还让我帮他带了另一句话,陈博士,殿下问您愿不愿意到皇家里士满公园去举办一场婚礼。   “殿下还让我告诉我说请您放心,如果您愿意去里士满公园举行婚礼的话,这个婚礼的场地布置一切费用,全部由约克公爵殿下那边负责.”   陈慕武记忆当中确实有这个里士满公园的位置,他回到英国之后第一次参加约克公爵举办的晚宴,就是在里士满公园当中的白屋。   之前已经介绍过,开头被冠以“皇家”二字的里士满公园,属于英国王室在伦敦的一个皇家园林,基本上能够对标清朝时候在邶京城郊外的那个圆明园。   想当初约克公爵结婚的时候,就是在里士满公园的白屋,后来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直把那里当做自己在伦敦的正式居所。   里士满公园的环境优雅,景色怡人,关键是有一片打理的很好的露天草地,很适合当婚礼举办场所。   和英国皇室沾边的东西,就算不能说是英国国内最好的,但也绝对会是最顶尖的一批。   而且按理说这里还属于私人领地,除非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身份,否则是不能随随便便进出的。   陈慕武没想到,约克公爵居然会邀请自己在那里举办婚礼,天下突然掉下来这种好事,那当然是……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咯。   所以他很客气的向王室仆人道了谢:“多谢公爵殿下的好意,也多谢您辛苦一趟特意跑到家里来通知我。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接受公爵殿下的邀请,到里士满公园去举办婚礼好了.”   见陈慕武轻松痛快的答应了下来,王室仆人也跟着笑着点头,点头:“陈博士,那这样真是再好不过。   您既可以和一个更为宽敞的婚礼场地,我们对殿下的安保工作也能轻松一些。   您看是不是派个人到里士满公园去,指导一下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应该把结婚场地办成什么样子呢?”   结婚这件事情,对于陈慕武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他只是大概知道什么是中式婚礼,可具体要把这婚礼办成什么样子,陈慕武就是一无所知了。   陈慕武只能再次带着王室仆人离开旅馆,又一次回到自己的家中,向大哥交代了这件事情。   陈慕侨一听说英国的约克公爵要邀请自己的弟弟到他的私邸去举办婚礼,心里的感觉是既惊喜又稍微带着点儿害怕。   他来到英国也已经很长时间了,了解到了许多英国本地的风土人情。   陈慕侨知道这个约克公爵,就是当今英国皇上的二皇子,而且已经都被加封了公爵头衔,那就不再是普通的贝子贝勒,换到清朝来说,最起码也是一个能替皇上分忧办差的亲王。   这个约亲王主动给三弟的婚礼提供场地,当晚的时候好事一件。   他就怕英国王室那边的礼数太多,自己又是异乡人什么都不懂,可能会坏了对方的规矩。   倒是陈家的老太太不像陈慕侨这样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最后拍板做了决定,把约克公爵的邀请答应了下来。   陈慕侨也就跟着今天来家中拜访的王室仆人,一起离开了陈宅,去到里士满公园那边,替陈慕武布置他的婚礼现场。   但是陈家老太太也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因为当初陈慕侨给她解释的时候,把约克公爵对标成了清朝的亲王。   所以陈家老太太把今天过来传话的王室仆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想象成为了亲王身边的太监,临走的时候非说要赏人家点儿什么东西。   幸亏双方言语不通,一个讲汉语,一个讲英文,彼此谁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陈慕武当然没有翻译这几句话,他怕这个误会可能会引出什么麻烦。   随着婚礼日期的越来越临近,来到伦敦参加陈慕武婚礼的客人人数也是越来越多。   卡皮察、布莱克特和狄拉克,还有他们的家人们早早就来到了伦敦,没有跟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部队一起,为的就是在陈慕武结婚之前过来给他帮帮忙。   跟着他们三个一起来到伦敦的,还有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   卢瑟福倒是不会帮忙做些杂活,他过来是因为早就答应了陈慕武,说等他结婚的时候,自己一定会做证婚人,于是提前来到伦敦,按照陈家的安排走走流程。   再次见到陈慕武的老头儿,心中有无限感慨:“陈博士,我的大脑里还记得当初你刚刚到了剑桥大学时的样子。   “虽然你现在的外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还是那个时候的样子。   但谁也想不到,一晃而过就是五年的时间,而在这快两千天的时间里,你在物理学、在天文学、在体育运动、在数学和化学上,都取得了些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而我除了胡子越来越白之外,似乎才是一事无成的那一个。   或者说在这五年时间里我唯一的成就,就是当初请伱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   “唉,只是现在,似乎我这个唯一的成就,也马上就要离我而去了.”   卢瑟福又在他话语的最后,绵里藏针的打起了感情牌,他还是想在最后争取一下,看能不能把陈慕武留下来。   “老师,请您放心,无论我将来去了哪里,您永远是我的老师.”   陈慕武只能装糊涂,和往常一样把卢瑟福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给糊弄过去。   又有一批人从美国漂洋过海地来到了英国,这一次是携带着各种录像设备的联美影业工作人员。   因为陈慕武提供了剧本,并且还以个人的名义担任了电影的剧情顾问,让范朋克执导的那个有关外星人的电影,在美国范围内大获成功。   所以联美影业那边也信守了自己当初的承诺,派出了一个电影摄制组,按照陈慕武的要求,全程记录跟拍他婚礼前后的各种大事小情。   小马库斯也从瑞典来到了英国,他给陈慕武带来的礼物,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客人送的礼物当中最贵重的,但一定是占用空间最大的。   因为小马库斯按照陈慕武之前提出来的要求,让沃尔沃汽车工厂那边,生产了一批符合英国道路行驶规则的右舵汽车,然后又联系好航线和轮船,办好了汽车进入英国国内的各种手续,如约在陈慕武在婚礼之前,把这批右舵沃尔沃汽车送到了伦敦来,给陈慕武的婚礼当婚车。   亲自来到伦敦之后,见到有人扛着摄像机记录结婚前众人忙里忙外的情形,打听清楚他们居然是从美国好莱坞远道而来的电影剧组,小马库斯才知道陈慕武走的这一招棋有多妙。   凭借他的这场婚礼在英国伦敦带来的高影响力,说不定能让刚成立不久,在欧洲汽车市场上没什么竞争力的沃尔沃汽车,一下子进入到人们的视线当中。   还有就是等联美影业拍摄的这部纪录片,将来在美国上映的话,又能同时开拓北美大陆的市场。   小马库斯没想到,陈慕武在自己结婚这件人生当中头等大事里,还能帮他们的汽车打个广告。   这次来到伦敦的小马库斯,不仅是以陈慕武朋友的身份,代表他自己而来,也不仅是代表他背后的瓦伦堡家族,他还代表着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   瑞典王储是瑞典王室的继承人,他在瑞典国内的行动倒是不受什么拘束。   可是一旦当他出了国,到了别的地方去,一下子就变成了外交出访,他代表的就不仅仅是古斯塔夫王子自己,更代表了他的父亲,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陛下。   光是约克公爵在伦敦市内,参加一下陈慕武的婚礼,就又要增加安保,又要更换场地,事情多的要死。   倘若瑞典王储也来英国参加婚礼的话,他所会遇到的各种束缚,比起约克公爵来也只能只多不少。   古斯塔夫王子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所以他只能遗憾错过陈慕武的婚礼,委派小马库斯来表达自己的祝福。   作为一个曾经亲自去中囯参观访问的中囯通,瑞典王储略懂一些有关中囯人办婚礼的礼节。   他知道如果去参加中囯人的婚礼绝对不能空着手,而且比起带各种华而不实的礼物,直接给钱才是最佳选择。   瑞典王储托小马库斯捎去自己给陈慕武的结婚礼金,但他却没想过自己这么做的话,也给小马库斯带去了一定的麻烦。   因为瑞典王储要他送钱,所以小马库斯也知道了礼金这件事情,对中囯人来说很重要。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送?如果送的话又应该送多少?   送少了不合适,送多了也不合适。   故而思前想后,小马库斯决定自己的礼金和瑞典王储的相持平,两个人各自给陈慕武送来了一万瑞典克朗。   这笔钱相当于是两千五百英镑,在英国国内甚至能买一辆最名贵的劳斯莱斯了。   瑞典王储和小马库斯的两笔礼金,如果放到国内最起码值六、七千块大洋。   对于五年前的陈慕武来说,这笔巨款一定会让他激动不已。   但是对现在家大业大的陈慕武来说,他只是客气地向小马库斯表示了感谢,并承诺说自己会把他们的礼金捐到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账户上,作为学校日后的经费。   来到伦敦的客人越来越多,陈慕武的婚礼终于要开始了。 第429章 168尽快取得新成果   中囯人有的时候可以不讲究,有的时候却要很讲究。   结婚这件人生大事,就是必须要很讲究的一种情况。   当然因为是在海外,不是在国内,所以讲究的内容也需要相应地做出一些个改变来。   就比如说抬花轿这种东西,在汽车密度越来越大的仩海,想要实现起来都已经是很不容易。   到了这个世界级大都会伦敦,一行人抬着花轿走在车来车往的大路上,简直就是一种痴心妄想。   姑且不说阻碍交通可能被伦敦市的警察所处罚,会不会引发交通事故,造成人身安全也是一个大问题。   还有就是,陈慕武的新娘子还有她的娘家人都是外国人,总不能按照中囯人的礼仪去要求他们百分之百做到。   就比如说旧社会的习俗里面,新娘在婚前三日过得要和“寒食节”差不多,被禁止吃被烟火烹饪的食物,只能吃蜜枣、核桃等等干果充饥,是所谓“饿嫁”的一种习俗。   再比如一种习俗叫做“哭出门”,姑娘上轿子前要先哭出声来,以表示自己舍不得离开父母。   而不仅如此,哭嫁的时候还要唱一种所谓的“哭嫁歌”。   这种哭嫁不光是要新娘本人自己唱,连她的妈妈和哥嫂也要一并哭。   娘家人哭的是自己家穷嫁妆少,嘱咐闺女嫁过去之后做个好媳妇。   而新娘子哭则是哭父母的养育之恩,并且感谢置办嫁妆的辛苦,再感谢兄嫂姐妹的手足之情。   这种东西,就算不去考虑艾芙、居里夫人、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能不能接受这种奇怪的习俗,即便他们对中囯习俗很认可,如何教会他们用那种强调把出嫁歌给唱出来,也是一个大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嫁妆”“颠轿”“吵新房”等等之类的东西,全都被陈老太太大手一挥给取消掉了。   但是陈慕武这边的礼节却一点儿都没少,尤其是财力,陈老太太让陈慕侨基本上是按照沪上最顶级的彩礼去准备的。   有纯金首饰、银币、茶叶和面粉组成的“金芽玉尘”,还有花大价钱让唐人街的店铺从国内进口而来的枣子、花生、桂圆和松子,寓意“早生贵子”,什么象征着吉利的万年青和吉祥草,以及大把的现金。   迎亲的轿子,被因地制宜地换成了小马库斯从瑞典送过来的那十几辆沃尔沃牌小轿车,每辆轿车的机器盖子上,都贴上了用大红纸剪成的双喜字“囍”。   但是新娘子家里,连同他本人算起来也一共只有四口人,根本用不着这么多辆车。   于是剩下的那些车成为了运送宾客们的车,帮大家从下榻的旅馆送到婚礼的举办地,皇家里士满公园。   俗话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不知道谁从哪里得知,在中囯人的婚礼当中,在新郎官迎亲的时候,还有堵门这一项习俗。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可乐坏了陈慕武从天南海北、世界各地请来的这些客人。   虽然陈慕武自忖他在欧洲这么多年,并不曾得罪过别人。   ——但到访的宾客们却不这么想。   他们把陈慕武当成是自己的好朋友不假,但这并不耽误他们更愿意在婚礼上面亲眼看到这位新郎官出洋相。   尤其是曾经自诩为陈慕武最好的朋友之一的德布罗意,他突然就开始以艾芙·居里的娘家人而自居。   让德布罗意突然转变他的态度的原因,是因为陈慕武居然没有邀请他自己去当伴郎。   但陈慕武的这个选择,其实是个难言之隐。   德布罗意没能当成他的伴郎,纯粹是陈老太太那边不过关。   她觉得对方虽然是个法国的贵族,但是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还不结婚,肯定是个整天眠花宿柳的浪荡子,绝对不能让这种人当伴郎。   陈老太太给儿子挑选伴郎的要求,也不看对方的社会地位。   她交待给陈慕武的只有两条,一是一定还没结过婚,二是比陈慕武的岁数小。   德布罗意虽然符合第一条规矩,但却因为年龄的问题,被第二条的门槛拒之门外。   而这几天忙的昏头转向,准备结婚的陈慕武,没时间在线从巴黎赶过来的德布罗意解释这件事。   生气的德布罗意,立马摇身一变,从陈慕武的朋友,变成了从法国来到伦敦的艾芙的娘家人,迎亲堵门这件事,他比谁都要更上心。   婚礼当天的早上,当穿着一身红色婚服的陈慕武来到艾芙一家人临时下榻的房子里时,发现门外以德布罗意为首的一帮人,正笑呵呵的等着他。   陈慕武没想到他们居然知道了这种风俗,连忙浑身上下摸来摸去,企图找出几枚英镑来,当做是请大家开门的红包。   没想到钱根本就收买不了这些铁了心的想看陈慕武笑话的人,德布罗意模仿着中囯人打招呼的姿态,笑着朝陈慕武拱了拱手:“陈,今天光有红包可不行,你想要进入这道门,把你的新娘子带走,必须先过我们这一关.”   毕竟因为贵族身份在那儿摆着,所以德布罗意并没有搞那些暴力堵门,暴力闯门的粗鲁行为。   他给陈慕武递过来了一张纸:“陈,想要进我身后这道门不用钱,只需要把这张卷子上的题答完。   什么时候这张纸上几道题的答案全都正确无误,什么时候你就可以进去和新娘见面了.”   陈慕武现在有些怀疑,这个德布罗意是不是曾经穿越回到过未来,在那个时空里面看过tiktok或者抖音。   要不然,他怎么会想出来这么变态的堵门办法呢?   反正陈慕武确实是在抖音上看到过,要求伴郎做完一套考研英语听力,才能放人的视频。   不过,德布罗意的考验,对于陈慕武来说实在是小儿科。   甚至都不用陈慕武本人出手,他身后强大的伴郎团就完全能够解决问题:狄拉克、奥本海默、海森堡和冯·诺依曼,个顶个儿的都是做题高手。   狄拉克、海森堡和冯·诺依曼各自都在认真做题,只有奥本海默心不在焉。   他倒不是因为自己要做题而心生不满,而是觉得好像自己不应该当伴郎,因为娘家人这边要更加热闹一些。   三下五除二,冯·诺依曼最先做完了卷子上的全部试题,经过检查上面的答案没有错误,陈慕武顺利地接到了他的新娘子。   艾芙的头顶上蒙着盖头,所以陈慕武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究竟是什么。   旅馆的空间不算宽裕,所以接上新娘子之后,一行人就乘坐早已准备好了的沃尔沃轿车,离开旅馆前往伦敦郊外的皇家里士满公园。   因为陈慕武早就在报纸上刊登过自己的结婚信息,上面明确有结婚的具体时间。   所以当他们一行人走出旅馆的时候,早就聚集在外面的记者,开始像胶片不要钱地一样按着照相机的快门。   这都是明天的新闻内容,只要能够抓拍到一些别人没发现的细节,就能从主编那里换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趁着没人注意,小马库斯还走上前去,给那些拿着照相机的记者们塞了一些英镑,让他们或有意或无意地多拍摄一下陈慕武婚礼车队的汽车。   如果不是小马库斯这么一提醒,记者们或许还注意不到汽车上的标识。   更何况还拿了人家的钱,他们很快就把目光和镜头全都对准了在旅馆大门外排成一排的黑色小汽车,看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汽车标识。   “先生,这是什么车?”   “沃尔沃,来自瑞典的新的汽车品牌,是这个世界上安全性能最强的汽车.”   不出意外的话,小马库斯这句介绍沃尔沃的话,明天会在陈慕武结婚的新闻当中出现。   众人上车之后,这帮记者们今天的任务就算全部完成。   大家都知道了陈慕武的结婚地点是在郊外的皇家里士满公园,那个地方的守卫不是一般森严,没有今天婚礼的邀请函,是绝对进不去的。   一般而言,西方的婚礼更偏向于使用白色作为婚礼的主色调。   西方的文化在清末民国时期传入中囯,经历了几十年的发展,已经有很多人接受了那一套西服配婚纱的穿着。   尤其是有过留洋经历的学生,或者是租界里面的买办更是如此。   翻看民囯时期的结婚照片,只要新年穿婚纱的,基本上全都是上面这两类人。   但陈慕武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在他的吩咐下,他的大哥配合着公园的管理人员,让里士满公园内外的颜色主基调,全都变成了艳丽的红色。   婚礼上的嘉宾身份,一位比一位重量级。   除了作证婚人的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挽着新娘手臂缓缓入场的,则是德国的著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   ——没错,虽然是中式婚礼,但是为了现场宾客们的观感,又在基础上做了一些改良。   约里克·居里没能赶上两个女儿的婚礼,居里夫人只能请他的好朋友,同时也和陈慕武关系莫逆的爱因斯坦来代劳。   但是,在这场婚礼当中有具体任务的所有人里,地位最高的,同时也是最让陈慕武感到意外的一个人,既不是他的老师卢瑟福,也不是带着艾芙一起进场的爱因斯坦,更不是法国驻英国的大使约瑟夫·德·弗勒里奥。   ——之所以这位大使阁下也会来到陈慕武和艾芙的婚礼现场,是因为他要给两位新人送结婚证书。   虽然是在伦敦结婚,但是陈慕武和艾芙都不是英国人,所以他们去不了伦敦的市政厅,办理结婚手续。   想要让他们的婚姻关系变得合法,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是像此前在渥太华结婚的梁思成和林徽因那样,去民囯驻外的使领馆。   要么就是去艾芙的国家法国在伦敦的大使馆,办理相应的结婚手续。   民囯驻伦敦的公使馆,现在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那就是原本属于北洋政府的外交官们,纷纷都离开英国返回了中囯国内,只留了一个人留守。   而遖京政府派来接替的外交官们,还没有任命下来。   当然,就算遖京方面的新外交官已经来到了英国,陈慕武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所以他和艾芙的结婚证书,最后就去了法国在伦敦的大使馆。   即使艾芙嫁给的是普通人,但因为她是居里夫人的女婿,法国大使馆就一定会对此十分重视。   更何况艾芙的丈夫又是目前在科学界非常有名望的青年物理学家陈慕武,他们两个人举办婚礼的地点,还是在和英国皇室有关系的皇家里士满公园。   上述种种情况加在一起,法国驻英国大使约瑟夫·德·弗勒里奥才选择到现场向这一对新人致以新婚祝贺,并为他们颁发结婚证书。   按理说,在英国的法国大使,在外交层面上代表着另一个国家的首脑。   但是,当看到自己婚礼花童的人选时,陈慕武才是最惊讶的。   既然已经选择了西式婚礼的入场方式,那么有花童为新娘撒花瓣这件事无可厚非。   但是这个花童的人选,其身份实在是太高贵了一些。   现在看上去,她只是当今英国国王乔治五世陛下二儿子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的大女儿。   但只有婚礼的主人公陈慕武知道,这个人可是未来的女王,而且还是执政时间最长的那一位。   陈慕武有些惊讶地朝着坐在来宾席上的约克公爵那里望去,对方也只是一边鼓掌一边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   当陈慕武和艾芙的天地和高堂都拜完之后,在进入洞房这个环节之前,又按照西式婚礼的流程,加了一个证婚人讲话的环节。   一直以来都很稳重的卢瑟福,却在这个环节上坑了他的好学生一把。   他一句话,把新郎官的脸说得通红。   “陈博士是我的学生,他在科学上已经取得了数不过来的成果。   我希望他能再接再厉,在人生中也尽快取得属于他的新成果.”   如果不是艾芙脸上盖着盖头,估计她的脸甚至比陈慕武还要更红一些。 第430章 169陈慕武成家立业   卢瑟福嘴里面所说的尽快取得人生当中的新成果,当然不是指其他的东西,而是让陈慕武尽快培养下一代。   在婚礼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来,没人觉得他不合时宜,更不会讨人嫌。   毕竟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结婚这件事情都会和繁衍生息联系到一起。   大家都只是普通人,不是那种大地主、大贵族,可以不结婚就有许多私生子,也不是所谓的圣母玛丽亚,不结婚也没遇到过男人,就凭空在马槽里面生出一个婴儿来。   尤其是陈家老太太,在听完大儿子陈慕侨一字一句地把卢瑟福的婚礼发言翻译成英文以后,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两只手也止不住地拍起了巴掌。   而在台下坐着观礼的众人,他们的表现也都大差不差。   倒是爱因斯坦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陈慕武,这么早就踏入了婚姻的坟墓里.”   坐在爱因斯坦身边的玻尔,对他的说法持有不同意见:“爱因斯坦教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您的结婚时间要比陈博士还早,好像刚一大学毕业,还没来得及提出相对论这件事,就已经结过了婚.”   爱因斯坦点了点头,对玻尔的这种说法表示了认可:“所以我才没能把那段婚姻坚持到最后,早早就以分手而收场,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刚感慨了那么一句,认为陈他结婚实在是太早了.”   爱因斯坦和玻尔两个人,不仅在量子力学是否正确这件事情上持有不容观念,他们的婚姻情况和观念也大相径庭。   婚姻美满、家庭幸福的玻尔,十分不认可爱因斯坦对陈慕武的这段婚姻所做出来的悲观预言。   尤其今天可是他的师弟大喜的日子,他绝不容许爱因斯坦在这种场合,说出这么悲观丧气的话。   “爱因斯坦教授,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人郎才女貌,而且一个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高材生,另一个也是伟大的物理学家居里夫人的小女儿,这种怎么看怎么都是门当户对,珠联璧合,两个人这次结婚,又把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和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联系到了一起,说不定将来他们还能取得更多的新成果.”   “但愿如此吧!其实我比谁都希望陈博士能像今年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取得新发现,最好是能用几年的时间,让他把有关原子核的东西全部研究通透,或者让他对微观世界的那些东西彻底失去自己兴趣,然后再把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宇宙学的研究当中来,趁着我还有些精力,我们一起彻底破解出宇宙的奥秘来.”   听到爱因斯坦这番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玻尔笑着回应道:“爱因斯坦教授,还是你想的周全.”   整个1928年,最为全世界瞩目的一场婚礼,圆满的落下了帷幕。   在亲戚朋友和王室工作人员的帮衬下,陈慕武在这场婚礼举办的毫无差错,至臻完美。   一夜无话。   第二天,这些从世界各地来伦敦参加婚礼的科学家们还有其他人员,并没有因为婚礼的结束而选择返程离开英国。   因为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从事着科学相关事业的研究,他们想要和同行的聚在一起,尤其还是这些业界顶尖的大拿并不容易。   借着陈慕武结婚的这个机会,大家从天南海北来到了英国伦敦,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各自彼此探讨一些学术问题。   像是爱因斯坦和玻尔,因为两个人在旅馆当中住了同一间屋子,所以在陈慕武婚礼开始前,他们就已经讨论了量子力学正确或者不正确这件事情。   而奥本海默、海森堡、狄拉克和冯·诺依曼这些年轻一代,从给陈慕武当伴郎的时候就开始聚到一起。   婚礼结束后,他们这群人里又加上了德布罗意和卡皮察等人。   除了物理圈的这些人,今天没能去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的罗素和拉姆塞,也借着参加陈慕武婚礼的这个机会,和数学之王希尔伯特见了一面。   互相问候过后,希尔伯特就半开玩笑地朝着罗素打趣:“你这个剑桥大学最厉害的数学家实在是太不称职了,明明身边就有陈慕武这么一个绝世天才,你却偏偏要把他放走,让他去研究物理.”   哈勃自来熟地找上了剑桥天文台台长爱丁顿,和英国皇家天文学会的会长金斯,商量最近一段时间里,借用他们的望远镜搞天文学研究的事宜。   刚刚结完婚的陈慕武,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所以他的老师卢瑟福很自然地站了出来,他干脆就让查德威克组织了一场卡文迪许实验室之旅,把来参加陈慕武婚礼的不管是哪个学科的科学家们,统统组织起来,全部都从伦敦迎接到了剑桥大学。   别人都是在某某某个伟大的科学家诞辰若干周年或者是逝世若干周年,或者是某某某个著名的科学事件完成若干周年的时候,才会举办相应的纪念活动。   而且参加会议的相关人员,应该也都是该学科的从业人员。   就比如说去年春天,陈慕武在意大利米兰附近的科莫,参加的那个为了纪念伏打逝世一百周年的科莫会议,参会人员就全都是物理学家。   纵观全世界历次的学术会议,似乎也只有这一次在剑桥大学临时召开的会议,不是纪念某个人或者某个事件,而是为了庆祝陈慕武顺利结婚。   卢瑟福对他这次临时起意的安排很是满意,除了一条,那就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那个世界第一的粒子加速器,这才刚刚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就在今年被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创造的回旋加速器给超了过去。   如果没有那台讨人嫌的回旋加速器,那么这次带领这么多物理学家们来到剑桥大学参观访问,说不定还能再卖出去几台,给卡文迪许实验室再次增加一些经费。   忙完了结婚相关事宜的陈慕武,他也紧随其后的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   陈慕武回到剑桥大学,一方面是为了向这些从全球各地赶来参加自己婚礼的宾客们表示感谢,二来也是招揽人才,向大家宣讲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相关政策。   就算他把王子学院的薪资待遇吹得天花乱坠,但也吸引不到那些上了年纪,有稳定工作的人。   玻尔在他的家乡哥本哈根安心当着理论物理研究所的主任,而爱因斯坦也是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的所长,这些人都在各自的国内安心度日,即使他们和陈慕武的关系很不错,但也绝对是不会做出来背井离乡去往一个新地方的举动的。   当然陈慕武的这通宣讲,主要的目标人群也不是他们。   当着大家的面去说这件事,主要是为了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尤其是那些来自德国的犹太裔科学家们。   假使有一天,因为某些事情他们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国家,或许埋在心中的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比起去美国,还有一个更近的瑞典可以让他们落脚。   陈慕武这次宣讲的主要目标,还是那些临近毕业或者已经毕业,在知名的大学或者研究所中混资历的,比如海森堡和冯·诺依曼。   作为正三色旗老日耳曼,前者很可能会选择一所在德国国内的大学任教,哪怕学术水平排不进德国的前几名,只要在自己的家乡就没问题。   但是对冯·诺依曼来说,他本身就不是德国人而是匈牙利人,而且大学是在苏黎世上的,拿到的又是匈牙利布达佩斯大学的博士学位。   可以说如果他不是在取得博士学位之后,在哥廷根大学跟着希尔伯特教授一起研究数学的话,冯·诺依曼不一定会留在德国。   如果没有陈慕武的话,那么冯·诺依曼的人生轨迹是在三十年代离开德国前往美国,然后恰好躲过了德国国内针对犹太人的几次运动,并且自己的下半辈子一直都留在了那里。   现在有了陈慕武,冯·诺依曼自然成为他主要争取的对象。   去什么美国?不如跟着自己一起去瑞典!   光是靠自己的一张嘴,就算把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吹得天花乱坠,能够吸引到的人数量还是很有限。   想要让自己说的能更让人信服,就必须要拿出具体的实例来才行。   陈慕武在半年的时间里接连在王子学院研制出回旋加速器,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以及第八十五号类碘和第四十三号类锰元素,是具有说服力的实例。   除此之外,他还请到了重磅嘉宾。   陈慕武并不是一个人从伦敦来到剑桥大学的,跟随他一起的还有到现在终于成为了一家人的居里一家三口,以及陈艾芙。   居里夫人这是第一次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参观,也见到了当初让她心心念念的那一台粒子加速器。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因为比起眼前这个世界上第一台粒子加速器,自己已经拥有了更好的另外一台。   没错,居里夫人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并不仅仅是为了参加卢瑟福在剑桥大学临时召开的这次学术会议。   她的新姑爷邀请她来,就是为了帮王子学院来站台。   在这次的会议上,居里夫人对众人公布了一件石破天惊的消息,她宣布,自己接下来将把研究的中心,从法国巴黎的镭学研究所,转移到瑞典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去。   居里夫人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因为从去年开始,她的大女儿和女婿就去了斯德哥尔摩,跟着陈慕武一起在王子学院里做出了那么多成果。   再加上两个人都一致称赞王子学院不但窗明几净,而且研究氛围要比巴黎的镭学研究所好得太多。   陈慕武的研究成果摆在那里,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又给出了强有力的证词,再加上居里夫人不愿意离两个孩子太远。   ——艾芙出嫁之后,肯定是要跟着陈慕武一起生活,而伊蕾娜还有弗雷德里克也都明确指了出来,他们将来也会去王子学院搞研究。   所以思前想后,在陈慕武和艾芙的婚礼结束后,居里夫人向自己的新女婿表达了她也想一起去瑞典的意愿,陈慕武听后自然是兴奋不已。   不过他还邀请自己的丈母娘,到剑桥大学帮他一个忙。   于是在今天的会议上,居里夫人便对外公布了她的决定。   在场的科学家全都知道了,陈慕武不但在王子学院做出来了那么多新成果,而且还把居里夫人这位在放射性物理学界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请到了斯德哥尔摩。   这个消息很快就又会“一传十,十传百”,从剑桥大学传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又亲戚关系存在,但能让居里夫人离开她生活了多年的巴黎,转而去北欧极寒之地的斯德哥尔摩,本身就表示出了一种物理学前辈对后辈的认可。   坐在台下的卢瑟福,心中全是后悔:   他既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再多生一个女儿,否则现在他最喜欢的陈博士就将不会是“老对头”居里家的女婿,而是自己的女婿;   他又后悔当初实在是应该再对陈慕武多大方一点儿,不能在经费上面卡他的脖子。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什么作用,卢瑟福只能祝福自己的这个好学生前程似锦了。   这个在剑桥大学临时举办的学术会议,没有什么确定的议题,会程的持续时间也并不长。   会议结束之后,来自天南海北的宾客们或回到自己来的地方,或以英国为跳板,继续去其他地方参观访问。   居里夫人也带着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回到了巴黎,开始筹划往斯德哥尔摩搬家的事情。   回到家里面稍作休息调整之后,陈慕武带着他的新婚妻子艾芙,也离开伦敦去了斯德哥尔摩。   他接下来的时间将会暂别学术研究工作,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王子学院的建设当中去。 第431章 170徐太太两眼放光   1927年的春夏之交,奥本海默和施汝为在这一年的学期结束之后,从剑桥大学毕业,正式拿到了博士学位证书。   前者在陈慕武的劝导下回到美国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大学,凭借着陈慕武和康普顿的关系,在物理系当成了一名教授。   而后者也被陈慕武派回了国内,暂且在仩海的交通部南洋大学任职,顺便和瑞典在仩海的驻民囯公使馆那边定期联系,准备王子学院入学选拔考试这件事。   按照陈慕武的打算,是在1927年底或者1928年初举办选拔考试,这样就刚好能够赶上1928年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竣工之后,有第一批学生进入到学校里面学习。   但是一方面是因为时间紧张,施汝为回到国内的时候已经是1927年的下半年,因为国内正处在南北交战的战乱时期,考试的信息传递起来不是很方便。   ——而且就算传递到零星分布在国内各个主要城市和各省省会的高中和大学之后,那些学生们能否顶着国内战乱的炮火,按照通知上的时间,赶到仩海去参加考试,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另一方面也是斯德哥尔摩这边王子学院的施工进度堪忧,施汝为离开时,预估只能完成少数几部分建筑,虽然教学楼竣了工,但是学生宿舍的进展却比较缓慢,况且竣工之后还有内部的装修和布置。   陈慕武他们在1927年底到1928年上半年,在王子学院的物理学实验室里做实验的时候,仍然没能住上学校里的宿舍楼,而是每天在王子学院和临时驻地两头跑。   所以陈慕武和施汝为商定,把王子学院在国内的第一次选拔考试安排到了1928年下半年,现在看倒是个正确无比的选择:   提前多半年向全国发出考试的通知,就可以让全国的高中生和大学生有比较充足的时间来复习考试和赶到仩海的考场,不至于让他们和考试失之交臂。   而且陈慕武结婚之后再次回到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这边也给他献上了一份“新婚礼物”——   学生宿舍楼和相应的配套设施,无论内外都已经建造施工完毕,随时都能拎包入住。   去年,施汝为离开剑桥大学之前,陈慕武也曾经考虑过,是不是应该给他出几套卷子,让他带回国内,供选拔考试时所使用。   可是这样做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陈慕武不知道国内的物理学教育程度究竟是怎么样,题出的太简单筛选不出来合适的人选,而题出的太难的话,同样也筛选不出来。   所以到最后,陈慕武放弃了自己亲自出题的打算,而是给国内写了三封亲笔信,分别寄送到了国内的清华、邶大和南开,请这三所与陈慕武交好的学校的物理系和其他院系,协助施汝为一起拟定选拔考试的题目。   当然,选拔考试的范围,也不仅仅限制在物理学这一科。   陈慕武给施汝为列出来的考试科目,除了物理学之外还包括数学、语文和一门外语,以及选考的化学、生物学、地理学和矿物学。   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这没什么好说的。   而语文和外语,则是要考察学生对内和对外的交流能力。   化学和生物学,则是为了让王子学院培养的人才全面开花。   陈慕武以及他周围的这些科研人员,虽然大家研究的项目都是以物理学为主,但不代表他建设的王子学院不能开设其他学科。   虽然他们在这些学科上的能力不行,但只要花钱去聘请相关专业的老师即可。   地理学和矿物学,则是基于瑞典国内的优势学科来考虑的。   瑞典是一个矿产储量十分丰富的国家,到了二战后,甚至再过一个世纪,这个国家能够保持高福利社会的原因,也是因为源源不断地对外出口矿产来换取的巨额财富。   所以陈慕武才想着是因地制宜地开设这两门学科,利用瑞典得天独厚的优势来培养人才。   他在王子学院设置的这几门学科,基本上都是理学。   未来或许还会继续扩展,在理学学科之外再加上一些工学学科,但陈慕武绝对不会在王子学院开设文科、政科和商科等等目前来看没有任何用处的学科。   当然,文科还是要开设一部分的,不过学生仅限于非中囯籍的欧美学生。   毕竟王子学院建立的初衷,除了是陈慕武想要为自己的国家培养大量的理工科人才之外,还要满足瑞典王储的愿望,让瑞典国内、甚至整个欧洲,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了解东方的那个拥有陈慕武这种优秀人才的神秘国家。   施汝为离开剑桥大学,乘坐火车回到中囯之后,他和陈慕武彼此之间始终保持着定期的通讯,以便远在欧洲的陈慕武,能够随时得知国内选拔考试的最新进展。   施汝为回国之后,没有拿着陈慕武的推荐信,直接去仩海的交通部南洋大学入职,而是先回到家中处理了一些个人事务。   然后他就拿着陈慕武的许多封亲笔信,开始在仩海、天侓和邶京各地,拜访陈慕武的故交和笔友。   不管是陈慕武亲笔信上的内容,还是施汝为登门之后的说辞,都是大差不差。   无非就是邀请他们去瑞典的斯德哥尔摩任教,不管是待遇还是薪资,都比国内要好得多。   陈慕武也不知道国内的那些文科教授们,到底有谁愿意来瑞典,有谁留恋故土不愿意来。   所以他采取了“广撒网”的策略,只要有人答应他的邀请,就全都照单全收。   反正这些“汉学教授”的薪资全都是由瑞典王储那边支付,陈慕武很愿意做一个顺水人情。   只是陈慕武的这种做法,给刚刚回国的施汝为添了不少麻烦。   经过一番舟车劳顿的他,还没来得及在仩海的家中得到充足的休息,就又要在国内跑东跑西。   施汝为去的第一个地方,是仩海法租界的四明邨。   作为法租界里的富人区,曾经是四明银行宿舍的四明邨周围环境优雅,闹中取静,住的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达官显贵,绝对是仩海滩中的“上只角”。   按照陈慕武提供的地址,施汝为敲响了四明邨当中的一栋石库门建筑的门。   开门的佣人没有直接把施汝为迎进门,而是询问了名号之后进去通禀。   施汝为也按照陈慕武的嘱咐,在说完自己的籍贯和姓名后,还特意加上了一句。   “先生,外面有客人前来拜访,他说自己姓施叫汝为,是什么‘剑桥大学的博士’.”   坐在沙发上看报的徐志摩,起初听到客人名字时大脑思考了几秒,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这位施先生,所以本不打算相见,让佣人回绝掉就是了。   但是幸亏这位佣人也按照施汝为的要求,把他最后补充的那一句也加了上去。   听到“剑桥大学”这个学校的名字,徐志摩立刻就重视了起来,心想这个刚刚毕业的小兄弟还真是上道,一回国就先到自己家里来,拜访他这位剑桥大学的学长。   把客人迎进家门,听施汝为说明来意,得知对方并不是自己主动前来,而是受陈慕武所托才来拜访。   徐志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比听到有剑桥大学学弟上门还更加激动。   因为这位施汝为所带来的东西,可是自己的好朋友陈慕武的亲笔信。   陈慕武在国外名声响亮,在国内的“上层社会”里,只能比国外更加响亮。   现在自己收到了陈慕武从剑桥大学写来的亲笔信,而且这封信还不是通过邮政系统,而是托人亲自登门送上来的。   徐志摩都不需要拆开信看看信纸上写的是什么,就收到信本身这件事情来说,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有了向外人吹嘘的资本了。   等徐志摩拆开信,看完信上的内容后,他是更加激动。   因为陈慕武居然邀请他到欧洲去担任汉学教授,教的学生都是黄头发蓝眼珠的西洋人!   这件事情,在他上一次去欧洲的时候,在剑桥大学遇到陈慕武那次,就已经听到后者说过相关的想法。   没想到,不愧是了不得的陈博士,居然把想法变成了现实!   罗素也好,杜威也罢,从来都是西洋人来到国内,给中囯人讲课。   就连现在的徐志摩,也都在一直和泰戈尔联络,想要邀请这位第一个获得了诺贝尔奖的亚洲人来中囯交流访问。   要说中囯人去到外国给外国人讲课,这件事情不是没有,只不过少之又少。   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赵元任,曾经在美国的哈佛大学担任过中文讲师。   不过赵元任现在也已经回了国,到清华大学去任教了。   如果自己接受了陈慕武的邀请,去瑞典的斯德哥尔摩——虽然名气上不如英法德、也不如美国,但好歹是外国——去教授汉学的话,那他就将成为“蝎子粑粑——独一份”。   徐志摩对陈慕武的邀请很感兴趣,感兴趣到他完全不再想邀请泰戈尔访华的事情。   废话,自己马上就要不在中囯了,邀请泰戈尔来访华又有什么用?   他都没和自己的家里人商量,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施博士,我什么时候启程前往欧洲?”   徐志摩有些急不可耐。   “徐先生,请稍安勿躁,陈博士那边的学校犹在建设当中,估计还要等到明年。   而且这件事情您没必要立刻就答应下来,还有很充足的时间可以考虑.”   听到不是立刻就去瑞典报到,徐志摩稍微有些失望。   不过施汝为又向徐志摩简单阐述了他这次回到国内来要办的事情,也就是要在瑞典驻华公使馆的帮助下,举办第一次王子学院的选拔考试。   徐志摩又有了动力,他自告奋勇想要配合施汝为,参与到选拔工作当中去。   幸亏陈慕武又是早就有锦囊妙计,他可不愿意因为参与人数太多,导致选上来的都是一些走后门的学生,所以让施汝为坚定回绝了这件事情。   被施汝为拒绝后的徐志摩,倒是没有多大的怨言。   毕竟要选拔的是理科学生,自己参与进去除了出把力气之外,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   送完亲笔信的施汝为告辞离开,送完客的徐志摩也转身上楼,去找他的太太商量这件事。   比起徐志摩对去斯德哥尔摩任教时展现出来的热情,他的第二任太太陆小曼,却对去国怀乡兴致缺缺。   她比谁都喜欢留在国内,仩海滩的这些个上流社交场合,才是陆小曼每天出生入死的地方。   她力劝徐志摩不要答应陈慕武的邀请,收到陈慕武的亲笔信已经能够在接下来的各场沙龙中炫耀好几天了,何必要费力不讨好,千里迢迢跑到欧洲,那里可没有仩海的这种上流社会的交际圈。   往常,无论徐太太说什么,徐先生都是认同得很。   但只有这一次,徐志摩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听陆小曼的话。   他开始替陈慕武,同时也是替自己据理力争:“你不懂,我在1925年去了剑桥大学,汉臣那个时候就有办学的想法。   他现在终于实现了愿望,我十分替他感到高兴。   “况且国内的这些个社交沙龙,又有什么好混的?你是不知道,在国外和汉臣兄交往的都是什么人!沪上的英文报纸隔三差五就有有关汉臣的报道,恩斯坦、罗素等一系列欧洲顶尖的思想家,和汉臣之间的学术交流非常频繁;而当今英国国王的二儿子,也是汉臣的好友;至于这所汉臣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建设的王子学院,为什么叫王子学院侬晓得伐?正是因为其背后的出资人也是汉臣的好友,瑞典国王的王子,瑞典未来的国王。   “据说这位王子很热衷于中囯文化,王子学院这件事也是他在访华的时候对外公布的。   “如果我们一起去瑞典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我授课的对象,就是这位王子,而我们以后的社交圈子,就是高贵的欧洲皇室了!”   听到徐志摩对未来生活的一番描述,躺在床上吸x片的徐太太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就让下人们给自己收拾行李。 第432章 171施汝为吃闭门羹   抽x片抽得浑身软绵慵懒的徐太太,心有余而力不足,在激动的心情平复之后,陆小曼最终还是没有从烟榻上起来,给徐志摩收拾行李。   她打了个哈欠,把手里的烟枪在烟灯上面烤了烤,然后翻过身去,继续醉生梦死。   倒是徐志摩的行动力非常之高,送走了施汝为,他立刻就从客厅回到自己的书房,提笔给陈慕武写了一封回信。   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感谢陈慕武的邀请,自己日后去了斯德哥尔摩,必当尽心竭力,好好教书云云。   写完之后他又删删改改,最终把这封信翻译成拉丁字母,然后跑到大北电报局,给远在英国的陈慕武发了一封电报。   虽然这种跨越了两个大洲的电报十分昂贵,差不多每五个字母就价值一个大洋。   但是对于长居仩海,又同时在遖京两地奔波,兼任光华大学、东吴大学、大夏大学和遖京中y大学等诸多所国内高校教授,又经常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文章和诗歌,有大量稿费入账的徐志摩来说,偶尔拍一次电报的这几个钱,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才对。   可他还是做了好一番斗争,怕自己写的信可能会因为邮政路上遇到的战争,不能送到陈慕武的手上,最后才决定拍这么一封电报。   实则是因为自己娶的这个太太,花钱太过大手大脚,从来不知道节制。   每天离不开的x片的钱在日常总开支中只算少数,真正花钱的是人情往来,还有去参加各种上流社会的高端沙龙,以及为了参加聚会而特意采买的衣服钱还有车马费。   徐太太每天不是在家里抽x片,就是出门去参加聚会酒会,她只会花钱却从不赚钱,所以养家的重任全都在徐志摩的身上。   到后来,仩海的兼职教授已经不能满足徐志摩的日常花费,他只好去了开价更高的邶京,然后就赶上了坐飞机从遖京到邶京,在济遖撞山的那件事。   让徐志摩干净利落地答应去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任教的原因,不是他刚刚和太太说的那样,能和欧洲的王室接触,让两个人的圈子变得更上流。   实则是陈慕武在他托施汝为送来的这封亲笔信里面,开出了比国内的大学教授乃至大学校长的薪资要高得多的价格,这是最让徐志摩心动的一点。   还有就是徐志摩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等陆小曼跟着自己一起去了欧洲,是不是就能远离仩海滩这也爱慕虚荣的“高端圈子”,花钱不至于大手大脚,让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了呢?   他刚刚和自己太太说出来的那些能和欧洲的王室还有贵族们接触,则完全是徐志摩想到的哄骗人的话。   唯有用贵族和王室这种听上去高大上的由头,才能吸引热爱社交的陆小曼离开仩海这座不夜城。   说不定到了国外,x片这种有毒有害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买,还能顺便让她把毒瘾给戒掉,一举两得。   徐志摩觉得在无形之中,陈慕武这个教学邀请,或许可以帮助自己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所以在心中对这位比自己年纪还小的汉臣兄的感激,一下子又多了几分。   在把电报给陈慕武拍过去之后,徐志摩的日常活动除了在仩海和遖京的几所大学里教课之外,又多了两项。   一是在每所学校教完课之后,总要去他们的图书馆里转一转,借一些有关中囯传统文化的书籍。   不管是施汝为的口头转述,还是陈慕武在亲笔信当中,都只是邀请他去瑞典教课,但没说具体要教些什么。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徐志摩觉得既然陈慕武这么用心地邀请自己去国外教书,自己绝对不能敷衍了事。   而到了国外之后,想要查阅一些汉语的资料又不是很方便。   所以必须趁着自己还在国内的这段时间里,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充分才行。   除了在图书馆里查阅相关的资料之外,徐志摩还在他任职的每一所大学,甚至包括他没有担任教职的、在仩海的大学中学里,都做了有关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宣讲。   他结合施汝为和瑞典驻华公使馆在各大报纸上打的广告,还有自己从陈慕武亲笔信中收到的消息,大谈王子学院的好处,给那些毕业之后想要继续深造,却因为囊中羞涩拿不出留洋钱财的穷学生们指明了一条很好的出路。   他的这些举动,俨然就是王子学院在中囯国内的形象代言人。   远在欧洲的陈慕武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一封亲笔信,居然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在学校上完了课,对着借出来的资料做好笔记之外,回到家里享受空闲时间的徐志摩,竟然出人意料地开始带自己的太太陆小曼一起外出参加社交活动。   要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对陆小曼频繁参与一些聚会和沙龙很是反感,认为这完全是浪费钱和浪费时间的无用活动。   徐志摩带陆小曼去的不是沪上的顶级饭店,也不是有权有势人家的私人官邸。   他成了在仩海的瑞典驻华公使馆的常客,既然陈慕武给了自己一年多的准备时间,徐志摩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提前准备教学内容的同时,也先提前学一些瑞典话。   虽然徐志摩本人是会讲英语的,却不能保证到了斯德哥尔摩之后,听他讲课的那帮人都能听得懂英语。   为了保险起见,提前学好瑞典语,最起码能做到有备无患。   想到以后自己出入的场所,都是瑞典皇宫或者瑞典王储的官邸,本来对这种要耗费精力去参与的学习不感兴趣的陆小曼,竟然也跟着自己的丈夫一起,有模有样地学起了外语来。   徐志摩从仩海拍来的电报到了剑桥后,陈慕武已经离开英国去到了斯德哥尔摩。   他阅读完这封从剑桥转发过来的电报,看到徐志摩很痛快地答应了自己的邀请,陈慕武对从国内聘请汉学教师这件事情信心十足。   可殊不知,他和施汝为,只在徐志摩这里尝到了甜头。   施汝为觉得既然国内鼎鼎有名的大诗人徐志摩,面对陈慕武的邀请时答应得那么痛快,那么其他人应该也都差不多。   但是接下来的几次拜访活动,施汝为都吃了闭门羹。   从徐志摩家中出来的他,又去了沪西的极司菲尔路四十九号。   这里住的同样是在光华大学当教授,又在《新月》诗刊杂志的编辑部工作的徐志摩的同事,胡适之。   在陈慕1923年从邶京大学讲完学,离开国内去英国的时候,无论徐志摩还是胡适,都还是邶京大学的教授。   没想到时间过去了五年,他们已经纷纷离开了首善之地邶京,全都在仩海再聚首。   邶京大学大量教授出走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北洋政府的教育部发不出办学经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最后的几年里,北洋政府对学界的倒行逆施。   最著名的莫过于“三·一八”惨案,不但打死了京城高校里的许多学生,还对更多的声援学生的教师们发出了通缉。   邶京大学校长蒋梦麟在使馆区的六国饭店里躲了很长一段时间,鲁迅更是直接离开邶京去了厦门大学。   徐志摩和胡适都在这些个事件之后,离开了邶京,又相继辗转来到了仩海。   虽然在邶京大学的时候,胡适曾经和众人合伙办过《国学季刊》,而去斯德哥尔摩讲授汉学也能算是国学的一部分。   但听完施汝为的一番描绘之后,胡适的态度和刚刚在四明邨的徐志摩完全不一样,他对离开中囯去瑞典这件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继在1923年开年成为《密勒氏评论报》评选出的“中国十二位大人物”的第十二名之后,胡适在政学两届都混得很不错。   尤其是1926年,他再次出洋,先是去英国商讨英国庚子赔款的相关事宜,然后又赴美,先是去哥伦比亚大学办好了有关自己哲学博士学位的最终手续,回国后还被选为了管理美国退还庚款的中囯基金会的理事。   胡适心想,自己马上就是正牌的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而且在国内混得也算是风生水起。   他如果想要出国去教学,最起码也要像赵元任那样,在美国的知名大学任教,瑞典是什么穷乡僻壤?   就算胡适当初曾经很看好陈慕武,但是现在他十分不看好后者在斯德哥尔摩办起来的这所大学。   故而胡博士礼节性地对施汝为说,他要再考虑考虑,然后客客气气地把访客送出了自己家门。   实际上,这就是拒绝陈慕武邀请的一种表现。   施汝为也有些搞不通,提起陈慕武的时候,胡适和徐志摩一样眼带笑意,为什么邀请会被拒绝呢?   难道有没有陈慕武亲笔信,导致的结果也会不一样吗?   很快,接下来要拜访的那个人就会告诉施汝为,他的猜想不正确。   就算有陈慕武的亲笔信,该拒绝的人还是会拒绝。   从胡适的家中离开,施汝为下一个要拜访的地点,是仩海横浜路三十五弄的景云里。   这里住着刚刚放弃教职离开広州,搬到仩海不久的鲁迅。   对于陈慕武效仿十年前的赴法勤工俭学,在斯德哥尔摩办了一所用来教授中囯留学生先进科学知识的学校这种举动,鲁迅很是赞同。   但是对于陈慕武邀请他去瑞典当老师的这个邀请,鲁迅只是笑着对施汝为说了抱歉。   “我这就去给陈博士写封信,对他热情的邀请说声抱歉,我目前在仩海实在是走不开。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汉学大师,更没有能力去出国教外国人.”   鲁迅很赞成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教国人留学生科学,并不代表他对王子学院完全赞同。   对于教外国人汉学这件事,他在心里面是有些反感的。   幸而陈家和他们周家的关系不错,而且陈慕武也是真心实意地对中囯的教育事业很上心,再加上鲁迅这个时候正忙着和梁实秋在报纸上针对“第三种人”展开骂战,所以他才没有把自己内心中对陈慕武的一丝不快表现给施汝为。   还有就是到了仩海的鲁迅,刚刚开始和许广平在一起同居。   而且就算没有许广平,陈慕武估计他也不会千里迢迢地离开国内去斯德哥尔摩,给鲁迅写亲笔信的用意也不在于此。   陈慕武在信中着重介绍了一下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发展状况,以及对未来的展望。   他还特意在心中留下了一条后路,说假使以后鲁迅遇到了好的汉学老师人选,都可以介绍到瑞典来。   这些人只需要拿着鲁迅的亲笔信,去到瑞典在仩海的驻华总领事馆,那里自然有人安排他们赴斯德哥尔摩的相关事宜。   陈慕武在信中留下这段话,并不是毫无目的地客套,而是期待日后这则信息能起到大的作用。   就算国内现在已经改朝换代,推翻了反动落后的北洋政府,但换上来的遖京政府,也不过同样也是一个反动落后的政权而已。   未来鲁迅身边有很多朋友和同学,甚至包括鲁迅本人,都受到过囯民政府的通缉,更有甚者,还都惨死于反动派的屠刀之下。   与其让这些人东躲西藏,被抓捕之后英勇就义,还不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来斯德哥尔摩躲上两年最好,不能的话也能进入到瑞典驻华大使馆,让囯民政府不能贸然进去抓人,否则一不留神就极有可能演变成为外交事件。   陈慕武只希望鲁迅能够看懂他在信中特意写下这番话的良苦用心,也希望将来这几句话能派上大用场。   当然,他更希望这几句话派不上用场,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情况似乎不太可能。   施汝为在仩海拜访了不少陈慕武名单上的人,但终究都是答应的人少,不答应的人多。   碰了一鼻子灰的他,只能离开仩海,踏上北上遖京、天侓、邶京、奉天等地的旅途。 第433章 172东北大学物理系   按照陈慕武此前的交待,离开了仩海的施汝为一路北上。   他每到一地,都要去各所知名大学,和学校中的物理、数学、化学、生物等理学教授老师打招呼,请他们通知学生,瑞典驻华公使馆即将在仩海举办王子学院的入学考试。   施汝为顺便还要在各所学校里打听清楚,现在国内的理科学生的学术水平到底如何。   只有掌握了学生们大概的学术水平,才能为将来的考试命题的难易程度作参考。   也幸亏陈慕武并没有选择自己出题,然后由施汝为把题目带回来这种命题方式。   因为他想象中现如今的大学生物理水平,和真实的情况有着很大的偏差。   就以全国最厉害的高等学府邶京大学为例,在1925年,邶大物理系的毕业论文题目是这样的:   一、量子概念的发展史;   二、气体动力学理论的发展史;   三、有关热力学第二定律的讨论;   四、简述菲涅耳在光学上的贡献;   五、详述迈克尔孙干涉仪和法布里-珀罗干涉仪的理论和应用;   六、设计一个八极、220kv、100kv·a、效率为90%的自激励式发电机,并配有有全套必需的附件;   七、三级真空管的发展历史、理论和应用;   八、电磁质量概念的发展以及其验证;   九、简述赫兹有关电磁波的工作;   十、请阐述气体导电的电解质性质;   十一、计算圆环型天线的特征参量;   十二、x射线谱的理论以及其在物质结构分析中的应用;   十三、请阐述测定阴极射线和阳极射线荷质比的所有方法;   十四、简述卢瑟福-玻尔理论的实验基础和理论基础;   十五、请阐述所有测定阿伏伽德罗常数的方法;   十六、简述卢瑟福关于放射性的工作;   十七、请阐述所有测定电子电量的方法;   十八、简述所有的j·j·汤姆孙的创造性的工作。   上述十八个题目,对应1925年邶京大学物理系的十八名学生。   老师把这十八个用英语写成的题目,装进信封中打乱顺序,然后让学生们各自抽取一个,当做自己的毕业论文题目。   论文的正文可用中、英、德、法文撰写,在考验学生的物理学水平同时,也考察了他们对专业外语的掌握能力。   但是这十八个题目的难度,实在是让人不太能恭维。   与其说撰写的是毕业论文,不如说是类似于一种读书报告。   当时作为全国物理学高等教育水平最高的邶大,其学生的物理学水平尚且如此。   幸亏陈慕武没有想当然的出题,而是把出题权拱手放给了施汝为和国内几所大学的物理系教授。   否则的话,他想当然出的那套题目,很可能会酿造成没人能及格的“惨案”。   除了和这些物理学同行前辈们交流之外,每到一地,施汝为还要去拜访陈慕武名单上的各位拟邀请的汉学教授,请他们出山去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助陈慕武一臂之力。   虽然名单上大部分人都以故土难离这个理由拒绝了陈慕武的邀请,但架不住陈慕武列出来的名单足够长,而施汝为也勤勤恳恳按照名单上的人名一家一户地拜访了过去。   所以到了最后,他终究还是请到了以郭尚武、徐志摩为首的一批人,答应去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讲授汉学。   这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在1927年的那段时间里,大骂遖京政府大骂光头而受到通缉或者追杀,而选择离开中囯暂避风头,积攒一些有生力量。   里面就有原本应该是受到鲁迅的那个好朋友,内山书店的老板内山完造帮助,辗转离开仩海去本千叶的郭尚武。   郭尚武是在“四·一二”前夕大骂光头倒行逆施,受到了囯民政府的通缉。   而在“四·一二”后的第二天,他就在仩海向五号汇报过仇江、侒庆发生的屠杀情况,并劝说后者赶快离开仩海。   到后来的遖昌起义,郭尚武也是积极参加,并且在起义部队南下的途中,经过五号的介绍而入了党。   后者曾经想要为了保存g命的有生力量,安排郭尚武全家去苏连,但是因为郭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而没能走成。   再之后,才是经过五号的同意,郭尚武受到内山完造的帮助,离开仩海去了本。   而他在本期间,日常行动一直都受到了本警方的监视。   现在有了比本更好的选择,那么郭尚武当然不会错过。   而且还有另外一点,他去了斯德哥尔摩以后,就不仅仅是给外国人教授汉学这么简单。   这些从国内去王子学院留学的学生,也是郭尚武需要积极争取的对象。   赴法勤工俭学的时候,大家能在巴黎在里昂搞出来青年学习小组,搞出来少年支部,那么到了斯德哥尔摩,说不定也能继续走这条路。   而且王子学院那边又由陈慕武负责,对于这个曾经在1924年的巴黎见过几次的人,五号还是比较放心的。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五号还是叮嘱郭尚武到了斯德哥尔摩之后,最好先同陈慕武多多接触,看看他现在的态度,尤其是在1927年之后是什么样子,和几年前相比有没有发生了什么改变。   如果还是像之前那样的话,看是不是能考虑,把陈慕武争取到自己这边来?   当然,这些都还是后话,一切都要等到了斯德哥尔摩再说。   离开了邶京之后,施汝为继续向北,他最后一站的目的地是奉天。   在1927年,面对着势如破竹的北伐军队,控制着东北和华北的奉系军阀,风雨飘摇。   而且狗急跳墙的他们,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双手同样沾满了鲜血,和南方的囯民政府五十步笑百步。   施汝为去奉天,一是去找此时正在东北大学担任物理系主任的何育杰教授。   这位是1923年陈慕武在邶京大学讲学的时候,认识到的邶大物理学教授。   邶京大学是全中囯第一个设立物理系的学校,而何育杰又是邶大撤门设系后的第一任系主任,所以他也能称得上是全中囯第一个物理系主任。   何育杰在系主任的任期结束之后,继续留在邶大当了几年物理系教授,正是陈慕武去邶京大学讲学的那个时期,两人也因此而相结识。   何育杰称病,在1927年辞去了邶京大学物理系教书的职务,回到家乡疗养。   旋即他又被自己的学生,从邶大毕业后去东北大学担任理工学院院长的孙国封邀请,到东北大学继续担任系主任的职务。   何育杰就相当于是东北大学物理系栽种下去的梧桐树,有很多人都因为他的教学名声,转而投奔到东北大学。   在东北大学物理系主任办公室里,何育杰热情接待了到访的施汝为。   他是晚清时期的京师大学堂的学生,后来被清政府在1903年公费派往了西洋留学。   他在1904年初到达了曼彻斯特,在曼彻斯特的维多利亚大学学习物理学。   1907年5月,陈慕武的老师卢瑟福离开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回到英国在曼彻斯特维多利亚大学担任物理学教授并主管实验室的工作。   同年毕业的何育杰,有幸在曼大听过卢瑟福举办的讲座,成为了第一个听他讲座的中囯学生。   但是因为他在夏天就毕业离开英国,所以没能和卢瑟福之间有过多接触。   把施汝为迎接进自己的办公室之后,何育杰就开始回忆起二十五年前,自己在英国求学时的种种过往。   说着说着,他们就聊到了卢瑟福这里。   何育杰一脸艳羡地对施汝为说道:“我们当时是第一批去英国的中囯学生,在学校里算是一种新奇物种,但同时也不怎么受待见。   都知道卢瑟福是发现了放射性的知名物理学家,但想要同他打招呼或者问问题,根本凑不上前。   ——那些英国学生们很抵触我们。   “没想到这才过了二十年的时间,我们中囯学生也有从英国最顶级的学府剑桥大学,从卢瑟福主管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拿到博士文凭的了.”   何育杰的一番话,既是夸施汝为,同时也是在夸陈慕武,因为毕竟两个人都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博士。   施汝为也知道,何育杰很可能说的不是自己,所以他连忙跟着客气道:“要不是陈博士当初从国内把我带到英国,就算是长一万个脑袋,我也想不到自己会去剑桥大学留学.”   何育杰很认同施汝为的说法:“陈博士真不愧是我们国家的栋梁之材,他的出现是中国物理学界的一大幸事。   “陈博士不光在物理学领域的建树颇丰,在其他领域也都取得了许多令人羡慕的成果。   “我们学校的本籍教授和老师都曾经不止一次地向我们感叹,说中囯出了一个陈博士,可是全中囯的一大幸事,是整个亚洲的一大幸事。   “而且东北大学背后的那位大金主张公子,更是把陈博士当成了一个时常挂在嘴边的好朋友。   “他每一次来学校考察工作,总要提上几句陈博士在欧洲搞出来的新东西。   “你看整个东北大学,不仅仅校徽是陈博士设计的,而且只要陈博士在各行各业做出来些设什么新发现,东北大学绝对是全中囯第一个设立学系进行响应的。   我们现在不光有物理系、天文系、化学系和数学系,而且还专门设立了一个体育系,用以培养运动水平高超的学生。   “所有人都认为陈博士在万国运动会上连拿四块金牌是给中囯人长了脸,张公子尤甚。   “整个东北大学体育系,除了跑步之外,最著名的项目应该就是陈博士拿金牌的游泳了。   “东北地区的天气寒冷,冬天室外水会结冰,张公子还特意拨款,在学校校园里建造了一座标准的室内游泳池,为了防止冬天温度过低,泳池内还专门设计了安放煤炉的空间。   “当然,最应该感谢陈博士的,其实应该是我们东北大学物理系。   “因为物理学是他的主专业学科,所以张公子每次来学校视察的时候,物理系都是他的必来之地。   “他给物理系拨的经费也是整个学校里最多的,这不,我们现在正在开会讨论一件事情。   “施博士,正好今天你这个明白人来了,借此机会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在你们卡文迪许实验室里,是不是天天都能用到这台机器?我看最近很多署名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论文,里面都用到了这个叫做粒子加速器的玩意儿。   伱说我们东北大学,有没有必要购买一台呢?”   施汝为回国之前,正赶上考克罗夫特和赵忠尧分别奔赴美国和欧洲,去给客户安装从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生产出来的粒子加速器。   他知道好像卖了一台粒子加速器给苏连,没想到苏连人这次充当起了在欧洲和中囯之间贩卖货品的阿拉伯商人这一角色,这么快,苏连人就制作出了仿品,打算高价贩卖给东北大学。   之所以是高价,是因为施汝为向何育杰询问了苏连人开出来的价格。   只能说他们他们未免太不敞亮了一些,如果这一笔买卖如果做成的话,不但能收回他们向卡文迪许实验室购买粒子加速器时所花费的价钱,还能从中赚上一笔。   也就是张公子这个急于在东北大学做出些成果来证明自己的冤大头,如果换成别人的话,肯定不会傻到出这么一大笔钱。   故而施汝为对何育杰说,根本用不着花冤枉钱,从苏连人那边购买仿制品。   而且这东西对于目前以教书育人为主要目标的东北大学来说,实在是用处不太大。   两个人从寒暄聊到了专业相关的问题,施汝为也就顺势说出了自己这一次回国的目的,有关王子学院的选拔考试。   对于陈慕武要在欧洲办学这件事情,何育杰是早就有所耳闻,并且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他信誓旦旦地对施汝为保证,自己一定尽心竭力提供帮助,还说一定要让学生们重视起来这次考试。   这本书今年就不再更新了。   明年见。   过年好! 第434章 173编纂教材的人选   施汝为到达东北大学,并不是仅仅有同何育杰见面,和他交流东北大学学生的学术水平,为将来的王子学院选拔考试积累相关经验这一项任务。   在制止何育杰向苏连人购买粒子加速器,并且了解到自己想要掌握的相关信息之后,离开物理系主任办公室的施汝为,身上还有陈慕武交代给他的第二项任务。   他请何育杰代自己向上面发出了消息,然后就在东北大学的教职员工宿舍里临时住了下来,等着东北大学背后的那位大金主张公子接到消息后回到学校。   施汝为身上带着的陈慕武的最后一封亲笔信,正是写给这位开始从一位放荡不羁的公子哥,慢慢向担任起家庭职责的张家长子转变的张少帅。   群起初在电话里听到有人说一个剑桥大学的博士毕业生,来到了东北大学的校园,并且点名要和他见一面,张公子的心中其实并不在意。   但是又听说这个人身上携带有陈慕武写给自己的亲笔信,张公子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他放下手里的大烟枪,一个骨碌从在床上翻身站了起来,跑到放有电话那个房间抢过听筒,对着对面嚷嚷道:“让客人等在学校里好生招待,我立马派人安排车,这就赶过去同他见面。”   张公子说到做到,施汝为上午同何育杰刚刚聊完,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张公子就从自己奉天的官邸,赶到了东北大学的校园内。   他邀请这位今天到访东北大学的客人,和自己一起去吃午饭。   在等待饭菜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张公子已经急不可耐地朝施汝为索要起陈慕武写给自己的亲笔信来。   “施博士,汉臣兄把这封信交到您手上的时候,还有没有同时说过些什么?他在欧洲过得怎么样?如果不是我这边军政事务实在太过繁忙,我早就想去欧洲同他见上一面了。”   张公子一脸遗憾地说道。   “托您的福,陈博士在欧洲那边一切都好。他现在不但事业有成,拿奖无数,而且明年还要举办婚礼,可以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了。”   “那敢情好!他明年大概什么时间举办婚礼?我到时候一定亲自前往!”   张公子对1928年的到来很是憧憬,却从没有想过到了第二年,自己的人生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施博士觉得我们东北大学怎么样?”   聊完了陈慕武之后,听过施汝为今天上午就已经来到了东北大学,张公子又无不得意的开始询问,对方对自己这处引以为傲的产业的评价。   施汝为如果听不出来张公子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傻子,而且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说几句恭维话又怎么了?   何况他这一路从仩海走来,见过了仩海租界内外的公私立大学,见到了遖京的中y大学,天侓的南开、北洋,还有邶京的那些大学,确实是奉天的这所东北大学的办学最好,教学环境最佳,硬件设施也最为优越。   只有拿着美国的庚子赔款,为美国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留学生的清华大学,能够与之不分上下。   听到从施汝为嘴里面说出来的溢美之词,张公子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地嘴角上扬,自己知道自己厉害是一回事,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们夸自己厉害,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既然如此,施博士我看您也别去其他地方了,就留在我们东北大学。您是剑桥大学的高材生,东北大学一定不会亏待了您。”   面对既是剑桥大学的博士,又是陈慕武的好朋友的施汝为,求才若渴的张公子,发出了留校任教的邀请。   但施汝为只是很抱歉地笑了笑:“张校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次回国,身上还带着陈博士布置下来的任务,要留在仩海那边,处理有关王子学院留学生的选拔考试工作。”   听到自己的邀请被拒绝,张公子这才一拍脑门,装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出来:“您瞧我这记性!汉臣兄曾经跟我说过这件事,说他要在欧洲办一所专门培养中囯学生的学校,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快就办成了!汉臣兄有大才又有大德,他的这种义举,我自然是要举双手支持的。   “要不然这样,我今天下午就让人召开全校学生大会,向大家宣布这件事情。施博士,您也登台讲上几句,怎么样?”   “这……有这个必要吗?我今天上午已经和物理系的何育杰主任说过这件事了。”   “当然有必要!您跟着汉臣兄在剑桥大学搞了好几年的研究,又是这次选拔考试的全权负责人。让同学们从您这里了解到有关这场考试的第一手信息才是最重要的。   “刚好我也想把这次考试当成是检验学生学习水平的一次考察,看看我们东北花大价钱办起来的这所东北大学,其教学效果究竟如何。”   张公子热情相邀,施汝为只好答应下来。   他也知道别看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不分上下的年青人,表情上带着尊重知识分子的笑容。   但他其实是一只笑面老虎,笑容背后可是有着几十万东北军的大军阀,如果一味地拒绝,惹了张公子不高兴,那么后果很可能就会不太好。   “不过,张先生,我这次来东北拜访,随身还携带一封陈博士的亲笔信。”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别的内容聊了那么久,终于进入到了施汝为这次来东北的正题。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文件包中,拿出了陈慕武的最后一封信,递到了张公子的手上。   张公子亲自从座位上站起身子接过陈慕武的信,揭开信封掏出信纸,仔细地读了起来。   信上的有效信息其实不算多,除了一番客套话之外,剩下的就是说自己请施博士去东北大学考察调研,希望张公子能吩咐学校里的相关人员进行配合。   上面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结束,信中的最后一件事情,才是陈慕武要说的重点。   他之前回国的时候,在东北一路都受到了张公子的热情款待,当时就曾经向对方描述过他自己的一番畅想。   他不但要在欧洲办一所为中囯培养青年人才的学校,还要在教育的同时,也为中囯培养一批技术上的熟练工人。   学生这件事情,就靠施汝为和瑞典驻华公使馆举办的那场招生考试来选拔。   而工人这件事,则完全就想着托付给张公子来处理。   一方面是张家父子舍得花钱,在东北主政的这么多年,投入大笔资金兴建工厂,本身的工业基础就比其他的地方雄厚。   另一方面,陈慕武也是想到了更为长远的一件事,那就是从东北选派的这些工人,到了欧洲之后最少要接受三到五年的工业培训,等他们从欧洲学成之后回到国内,到那个时候,张公子估计已经带着他的东北军离开东北去了西侒。   依靠着张公子的威望,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应该都会聚集在他的身边,一起跟着去了三秦。   那么当然,学习了欧洲先进生产经验的新工厂,也都会设置在西侒附近。   这些生产民用或者军用产品的新工厂,就会变成陈慕武留下来的一份大礼。   将来它们会服务于谁,自然是不言自明。   看到信上说的内容,不明所以的张公子,还以为陈慕武这是在帮助自己。   只是这些工人邀请得似乎晚了一些,如果早来上几年,让现在已经有工人开始回国了的话,说不动自己和父亲在对南方的战事上,也就不会进展得那么困难了。   好在晚来总比没来强,张公子决定在东北大学全员复习王子学院考试的同时,在东北的各家工厂里也开展一项选拔工作,务必挑选出足够多数量的青年工人,要求他们必须机灵,接受能力强。   陈慕武给了东北一个机会,那自己也就必须牢牢抓住才行。   一封陈慕武的亲笔信,看得张公子是激动不已。   施汝为不知道陈慕武的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还在以为只不过是一场选拔考试而已,张公子怎么就成了这样。   信也看完了,菜也上齐了,接下来的宴请环节就是宾主尽欢。   奉天是施汝为北上之行的最后一站,他在东北大学又住了几天,在全体学生大会上宣讲了有关在1928年在仩海举办的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选拔考试的相关事宜后,他此番跨越了大半个中囯的旅途就此结束。   远在欧洲的陈慕武,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施汝为旅途的见证者。   因为他基本上在施汝为去到一个地方后的一个月左右,就能收到一封或几封从当地寄到英国去的信,寄信人基本上都是施汝为拜访过的那些人。   而其中还零星夹杂着几封电报,不论是信件还是电报的内容,都是称赞陈慕武的此番义举,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全力配合这次的选拔考试。   这让陈慕武对这次在国内举办的选拔考试,心情从紧张变得越来越有信心。   这种信心一直持续到了陈慕武结完婚之后,回到斯德哥尔摩开始准备有关学校开学的相关事宜。   从英国到瑞典,和他一起同行的,不仅仅有他的太太陈艾芙,还有陈慕武从剑桥大学薅来的几个“苦力”。   这些人中,有来参加陈慕武婚礼的客人,比如说从哥廷根大学来的冯·诺依曼,和从慕尼黑大学来的海森堡,还有来到剑桥大学一年多的,一直跟着狄拉克学习的俄国人朗道。   芝加哥大学的奥本海默,也想着跟陈慕武一起直接从伦敦去斯德哥尔摩,但是被后者无情地轰回了美国。   陈慕武让他先回国内处理好相关的事情,然后再说去瑞典的的事情。   他把这么多人集合到一起,其实是想要在王子学院第一批学生到来之前,先把日后教学的教科书给编纂出来。   海森堡和冯·诺依曼,都是之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陈慕武的办公室里,一起编写量子力学讲义的那些人。   只有在剑桥大学已经取得了教职的狄拉克实在走不开,所以陈慕武选择带上了跟着狄拉克一起学习的朗道。   朗道后来也出版过一套教学用的书籍《理论物理学教程》,让全世界物理系的学生掉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   这套书在中囯国内翻译出版过全本,因为有国家专门的项目资助,所以还不止出版过一个版本。   但是在本,想要学物理的大学生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在二十一世纪,本上一次翻译出版《理论物理学教程》还是在1970年,不但只有这么一版,而且翻译得十分垃圾,关键是自从1970年初次印刷之后,出版社早就已经不再版这本书籍了。   距离1970年过去五十年后,有本人提出来,朗道的《理论物理学教程》应该重新翻译出一个更好的版本,但是本国内没有任何一所官方机构愿意承担起这项基础教材的翻译工作。   到最后,是在仙台的东北大学的一个学生社团里的六个本科生用爱发电,他们开始自发地一边学习俄文,一边尝试从俄文版翻译出最新的本版。   因为是学生社团,经费要从学校那边获得,而学校有关社团经费的分发,又是根据校园里的人气投票来进行排名的。   一个全都是由理工科宅男组成的毫无吸引力的社团,又怎么能和剑道部、棒球部、管弦乐团和合唱队竞争?   总之就是这个社团的翻译工作十分缓慢,花了几年的时间,连《理论物理学教程》的第一卷《力学》卷还没有翻译完。   莫名其妙地被陈慕武点名,还要和他一起去斯德哥尔摩,朗道有些不可思议。   在得知去斯德哥尔摩的任务,是要和陈慕武还有几个欧洲知名大学的博士们一起编写教材,朗道就变得更加震惊了。   就凭我?何德何能啊?   然而点了这些人的陈慕武还不算完,他又写了一封信,寄到了德国柏林。   过年好!   (本章完) 第435章 174出其不意的泡利   1928年9月末,柏林。   柏林大学物理系教授沃尔夫冈·泡利一个人走出电影院,他对今天看到的这部卓别林电影《马戏团》并不是很满意。   虽然说电影把马戏团的节目从现实生活里搬到了银幕上去,着实令人很惊喜,而且卓别林的招牌装扮还有他的表演,也依然是他吸引观众的法宝。   但是和卓别林的其他电影相比,这部电影的突破其实并不显著,尤其是他扮演的这个名叫“查理“的小男人,再加美女主演的爱情套路,多多少少让泡利这个资深的卓别林电影观众有一些审美疲劳。   总而言之,他今天看到的这部卓别林的新电影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但是对卓别林这个艺术巨匠来说,中规中矩就意味着——   失败。   让泡利心情烦闷的,不只有卓别林电影这一件事。   他甚至有所感觉,整个1928年从开年到现在,过得都不太妙。   谁能想到,那个绝对不会出现在地球上的正电子,居然还真就让陈慕武从实验室里给找到了!   其实相比正电子来说,人们对陈慕武发现的中子更感兴趣。   因为大家研究了十几年,都没能研究明白原子核中的结构究竟是什么样的,除了质子以外还有什么,卢瑟福所说的那种由一个质子和一个电子组成束缚性结构的电中性粒子到底存不存在。   陈慕武的发现一下子就解开了困扰物理学家们很久的谜团,大家第一时间关注的重点,当然也就在中子上面。   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只有泡利比起中子来,更关注陈慕武在论文里同时发表的有关发现正电子的文章。   当然,他不关注也不行,这颗小小的粒子背后,可还事关一场赌注高达八千英镑的赌局呢!   因为之前陈慕武已经在各大报纸和学术期刊上打过广告,而且卢瑟福又把陈慕武发现了中子的这个消息,刊登在了《自然》周刊上。   所以刚一收到从斯德哥尔摩寄过来的《王子学院学报》,泡利就批判性地翻看起了这本学术期刊的创刊号。   他看完目录就发现陈慕武不但发现了中子,还同时发现了正电子。   他很快看完了陈慕武的文章,用阿尔法粒子束去轰击硼晶体,就能得到中子和正电子?   哪怕陈慕武的身后有卢瑟福和玻尔这些个物理学前辈巨擘给他站台,但泡利对于陈慕武发现了正电子这件事情,还是不怎么看好的。   但是当世界上有越来越多的物理学家们纷纷报道,他们彼此之间都十分独立地验证了陈慕武实验的正确性之后,泡利终于开始坐不住了。   如果陈慕武之前不和他打那个赌的话,那么泡利或许还会衷心地祝贺陈慕武又对物理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但关键是他们两个人打了个数额那么巨大的赌,现在正电子已经发现了,他要去哪里筹集八千英镑这笔巨款呢?   被全世界的物理学实验室确认了实验正确,陈慕武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泡利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试图寻找到陈慕武错误的地方。   他找来找去,也只能在中子自旋这个问题上画了个问号。   没办法,作为一种刚刚发现的粒子,人们对中子的了解有限,像是其发现者陈慕武,也不过是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里,测量了中子的比较精确的质量而已。   中子有没有自旋,如果有自旋的话,它的自旋又是多少?   这个问题还没有实验物理学家们进行相关的实验,因而泡利也就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是多少。   让泡利烦心的,不仅仅是和陈慕武赌注这件事。   在夏天的时候,他也收到了陈家从伦敦发到了柏林的电报,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邀请泡利在某月某日去参加陈慕武和艾芙的婚礼。   陈慕侨只不过是按照陈慕武留下来的名单照章行事,给名单上面的每一个人都发去了婚礼邀请。   但是在收到了电报的泡利眼中,这封电报的含义却远不止一个结婚证书这么简单。   他不知道陈慕武那个时候不在伦敦而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误以为陈慕武给自己发结婚邀请信,是为了敦促他去伦敦,赶快支付八千英镑的赌约。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泡利,赶紧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有事情不能去参加婚礼。   所以在今年九月份那场发生在伦敦及剑桥郡的国际上知名科学家的聚会,泡利并没有出现在现场。   他对自己因为一时的口舌之快,而给自己找的这个不痛快很后悔。   应该去哪里找这八千英镑?   还是说,干脆背个赖账不还的骂名,也要比自己为了面子直接破产要强得多。   泡利成为了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想要靠其他办法来忘记了这件事。   就比如说今天,去电影院里看从美国进口而来的最新的卓别林的电影。   结果这部《马戏团》让泡利很是不满意,觉得美国这位默片幽默大师,似乎是到了江郎才尽的境遇。   从电影院回到柏林大学的泡利,心中郁结的块垒始终没有得到排遣发泄。   紧接着他就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了被物理系秘书送过来的一摞信件。   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泡利就会收到不少封来信。   这些信里面不是世界各地的老师、朋友和同行们分享日常或者交流学术问题,就是来自德国或者附近国家的物理学爱好者们,请教一些他们在物理学上的异想天开。   泡利总觉得他今天收到的这一堆信件,里面的内容应该也和之前的内容差不多,直到他从里面发现了一封信件,上面盖着斯德哥尔摩的邮戳。   “泡利教授:   “展信佳!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在四年前于哥本哈根,有关量子力学方程中计算出来的带正电的电子的这个结果,您和我之间曾经产生过许多争论。   “到最后在二位在玻尔教授和海森堡博士的见证下,我们打了一个价值十个索维林的赌约。   “如果正电子没能在十年之内被发现,那么我将赔付给您十枚索维林金币。   “而如果被发现了的话,按照赌约您将支付给我十枚索维林金币。   “如果您之前已经看过了我往柏林大学物理系寄过去的《王子学院学报》,就应该知道,我已经于今年上半年,在实验室里发现了正电子的存在。   “并且经过这几个月的物理学同行们的验证,现在可以肯定地说,正电子并不是实验的误差,而是确确实实存在于物理学现象当中。   “请问,现在是不是到了我们履行赌约的时间了呢?如果您认可正电子确实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上这一观点的话,我在斯德哥尔摩恭候您的到来。   “陈慕武   “年月日”   看完了信纸上最后一行的落款,泡利心中五味杂陈。   不看信的内容,只看信封上的邮戳,泡利就已经想到了这封信里陈慕武写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让泡利没想到的一点是,陈慕武并没有因为两个人之前的那次打赌,就在信中嘲讽羞辱自己。   他只不过是用了十分平和的语气,在信里面阐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信的最后,陈慕武还十分客气地邀请自己去斯德哥尔摩……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提及两个人之间的赌约时,陈慕武只说到了当初在哥本哈根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当着玻尔和海森堡的面,打下来的那个价值十英镑的赌约。   他在信里完全没有提去年在参加会议的时候,两个人把赌约从十英镑翻了八百倍,变成了八千英镑。   陈慕武是忘了,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他为什么不提那八千英镑的事情了?   泡利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说实话,泡利现在已经完全承认,在物理学研究上,自己和陈慕武并不是同一个等级上的人。   就算陈慕武够不上牛顿那个t0的级别,最起码也能算是,在他下面才是t1级别的梯队。   而泡利觉得如果只看对物理学的贡献,自己连进入到t2级别都属于是异想天开,估计勉强能算上是t3级别。   而且这个所谓的t1、t2、t3的科学家等级,彼此之间并不是成线性分布,而是指数级增长。   如果t0和t1之间的距离是1,那么t1和t2之间的距离是9,t2和t3之间的距离则是90。   只是因为他这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所以才一直都不肯向陈慕武承认自己之前的错误,而是一直咬牙硬挺。   很多人都知道自己和陈慕武有关正电子的赌约,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而今收到了陈慕武从瑞典寄来的这封信,泡利从中多多少少读出了些和解的意味。   他感觉自己就此去一趟斯德哥尔摩,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泡利却没有给陈慕武写回信,表明自己愿意去瑞典和他见面的意愿。   总不能说你叫我去,我就要去,那我成什么了?   信是不能写的,斯德哥尔摩又是不能不去的。   泡利回家之后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买了张票悄悄离开了柏林。   他先是乘坐火车到了德国北部沿海,然后又弃岸登舟,横渡过波罗的海的海峡,到了对岸的瑞典。   接着泡利又换乘瑞典国内的火车,辗转到达斯德哥尔摩,然后在市区内一路打听,最终到达了位于市郊的王子学院。   往德国柏林寄出去的那封信杳无音讯,陈慕武觉得泡利可能还是原来的那个性格,自尊心极强的他,或许不太好意思来到斯德哥尔摩履行赌约。   反正来不来都无所谓,现在在王子学院里的人手,已经足够编写出一本合适的物理学基础教材了。   陈慕武完全没想到,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的泡利,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王子学院的大门前。   不过,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泡利也没有想到,在王子学院这边不仅仅只有陈慕武这一个人。   自己那个小师弟海森堡,居然不在德国的慕尼黑,反而也在斯德哥尔摩。   海森堡朝着泡利尴尬地笑了一笑,这让他一下子又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当初和陈慕武在哥本哈根打赌的时候,现场一共有三个见证人。   其中的一个是陈慕武那边的那个美国佬儿奥本海默,而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老师玻尔,另一个就是自己这个从德国开始就在一起的小师弟,海森堡。   陈慕武把自己从柏林叫到斯德哥尔摩,又提前把海森堡叫到了这里,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是想要让这个两人赌约的见证人在场,然后故意给自己难堪吗?   泡利一瞬间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把陈慕武想的太好,他的脸色立马就变得不太好看。   但是都已经来到了斯德哥尔摩,最起码要先搞明白,陈慕武把自己喊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心中五味杂陈的泡利,率先向陈慕武承认了错误。   “陈博士,新婚快乐!同时也祝贺您发现了中子和正电子,我承认,当初是我对您的那个量子力学的方程理解能力不够,所以才大言不惭地下了误判,认为正电子是不存在的这件荒唐事。”   泡利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有提具体的赌资,因为他现在仍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要赔陈慕武十个索维林,还是八千英镑的巨款,只能听候对方发落。   却没想到陈慕武也绝口不提具体的数额,他的脸上也带着愧疚之意,嘴里说着自己当初实在是太过年轻,所以才会把科学当儿戏,办出了把科学现象是否存在当成打赌的题目这种荒唐事。   陈慕武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让对面的泡利完全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最后,图穷匕见的陈慕武才最终说出了他的意图:“泡利教授,不如我们之前的赌约一笔勾销,如何?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件事相求。”   (本章完) 第436章 175选拔考试的前夜   “泡利教授,您也知道,我现在在斯德哥尔摩办了这么一所学校……”   不管泡利能不能理解自己的动机,反正陈慕武是把他创办这所王子学院的目的向对方简单阐述了一番。   “……但是现在我遇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市面上并没有一本适合我从中囯招来的那那批学生的物理学教材,所以我打算亲自编写一套。   请您来到斯德哥尔摩,不是为了劳什子赌约,而正是这个原因.”   听到从陈慕武嘴中说出来的理由,让泡利疑惑不已。   编写教材?   “陈、陈博士,你是想让我在斯德哥尔摩帮忙编写给学生入门的教材吗?”   泡利直接把自己内心当中的想法给提了出来。   “就是这样,泡利教授,”陈慕武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有十分出色的教材编写经验,当初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编写过一本广义相对论的讲义,不但被收录进了百科全书,还被爱因斯坦教授夸赞比他本人写的都要好,被整个欧洲的大学当做广义相对论的教科书,一直使用到现在。   “所以我才写了一封信,请您到斯德哥尔摩来。   只不过我怕您可能会拒绝我的邀请,所以才在信里面稍微用了一些小手段,希望您不要见怪.”   陈慕武说得很诚恳,在话语中无形地把泡利狠狠吹捧了一番,听得他很受用。   但是泡利又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他自己确实有过教材的编写经验不假,但是……   泡利同样也知道,当初在剑桥大学,以陈慕武为首的这些人曾经编写过一套面向剑桥物理学生的量子力学讲义。   那套书一经发行就备受好评,不但成为了剑桥大学所使用的量子力学教科书,而且英国、美国等英语国家的大学,甚至像法国、德国、意大利等这些非英语国家的大学,物理系的量子力学课基本上也都选用了这本书的原版或者翻译版。   当然,有的学校会在这本书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改进,虽然也改进不了多少。   基本上,这本量子力学讲义在现在的流行程度,和他当初编写的那本广义相对论的讲义差不多。   陈慕武他们都已经编写出了一本十分畅销的量子力学讲义,有着充足的教材编写经验,为什么还要自己来?   心直口快的泡利,再一次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泡利教授,这是因为我们这套教材的科目种类非常多,而现在在王子学院这边的人手又不太够,所以必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每个人的思路都不太一样,所以大家编写出来内容的侧重点也都不尽相同。   “除了编写教材之外,我们还要互相评审,挑挑毛病,看看编出来的内容是否有哪里不足。   “我们这些人中,谁都没有长期在一线从事教学的经验,所以您的到来和加入,对于我们教材编写小组来说至关重要.”   “陈博士,你也会参与这次教材的编写工作吗?”   泡利接着问道。   陈慕武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问到这个问题,但还是对泡利和盘托出:“这是自然的,因为王子学院就是我建立起来的学校,所教的学生也都是从我的祖国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欧洲的同胞,我必须要编写出一份更加适合他们的教材才行。   “当然,请您放心,编写教材的报酬这件事一定少不了,而且我敢保证,王子学院的报酬绝对是全欧洲最多的……”   他又像之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做的宣讲会那样,把斯德哥尔摩这边的待遇给泡利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泡利皱着眉头,脸上表情凝重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最终来之不易地点了点头:“好吧,陈博士,我愿意加入到你们这个小组.”   然而他的心中却是早已经乐开了花,泡利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给陈慕武挑刺的机会,他这次一定要挑个爽,好好排解一下心中积攒了这么多年的不甘。   “但是我可能没有办法在斯德哥尔摩停留这么长时间,伱也知道,我在柏林大学那边还有教学任务,总不能一个学期都不回学校,全身心地留在王子学院,从事教材编写工作吧?”   “这好办,我们分配了编写的内容之后,您大可以自行选择自己工作的地点。   “大家只需要定时定期地见上一面,互相讨论一下自己在编写的过程中遇到了哪些问题,然后再互相评审一下对方编写的内容当中是否存在纰漏,应该就可以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这些人应该一直都在斯德哥尔摩,泡利教授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就直接从德国来瑞典就好了。   和刚才说的一样,您往返两个国家之间的路费,也是由我们这边来出.”   陈慕武显然是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到泡利的提问后,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挺不错的,不过,陈博士,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陈慕武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心中有些疑惑不解。   但凡是他能想到的,已经全都被自己说出来或者是被泡利问了出来。   他还能有什么问题,是自己没想到的吗?   “您请讲,泡利教授.”   “咳咳,陈博士,您别紧张,我的这个问题,不再是有关于教材编写的问题了.”   泡利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种难为情的表情。   “我想问的是你我之前的赌约,就是有关正电子能不能被人类发现的那个。   “我承认,这是我在学术上的狂妄自大和不成熟,让我犯下了这个错误.”   陈慕武心中七上八下地琢磨了半天,直到泡利把他的问题说出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您说这个呀?泡利教授,我们不是刚刚一见面的时候就说好了,这件事就权当是翻片儿了,我们谁也不再计较了嘛!”   但是泡利却再一次地较起真儿来:“那可不行!”   他从自己的西服口袋里摸出来了十枚金光闪闪的圆形硬币,像鲁镇咸亨酒店的孔乙己那样,把这些硬币一枚一枚地排在陈慕武面前的办公桌上。   “我在柏林花了一番功夫,特意兑换了十枚这种已经停止流通的这种英国前货币。   “陈博士,这一次是我愿赌服输。   十枚金币我还是能出得起的,但是之后追加的那八千英镑的赌资,我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认打认罚,悉听尊便。   我们犹太人,可是最讲究契约精神的一个民族了!”   那是那是,你们犹太人,都敢拿着《旧约》,说耶路撒冷那片土地都是你们自己的。   《旧约》也是约,没毛病。   但是,比《旧约》早了七八百年周平王,曾经对派兵护送他东迁洛邑的秦襄公许下过一张空头支票,叫做“岐山以西之地尽归秦”。   如果把目光不仅仅局限于周朝的领土,就会发现柏林也在岐山以西,那么柏林也是秦。   伦敦也在岐山以西,那么伦敦也是秦。   而且众所周知,地球是圆的,那么纽约也在岐山以西,东京也在岐山以西,大家都是秦。   如果中囯人能够学会像犹太人的脸皮那么厚的话,想必宣称并实现“地球上只有一个大秦”这件事,并不是很困难。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中想到了高兴的事情,或者是因为难得看到泡利把自己的姿态摆放得这么低,反正陈慕武是立刻也跟着笑了出来:“泡利教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事,原来是这个。   “既然如此,这十枚索维林金币我就收下了,至于后面追加的那个八千英镑,您就当做是一个玩笑,我们把他忘了,好不好?   “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您实在过意不去的话,那就在编写教材这件事情上多多费心,然后我支付给您八千英镑酬劳,我们这个赌约就一笔勾销了,如何?   “如果觉得还是不满意的话,那就等王子学院的学生到来之后,您从柏林来斯德哥尔摩,给我们当上几个学期的兼职物理学教授.”   “没问题!”   泡利总觉得陈慕武不至于真让他来王子学院当教授,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未来还真有逃离德国,到王子学院里来任教的那么一天。   在一旁的海森堡,觉得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式,既照顾了泡利的情绪,又能让他不再去计较两个人之前的赌约,而是安安心心地投入到教材编写这项工作当中去。   从在斯德哥尔摩看到了泡利的那一刻起,海森堡就处于一种提心吊胆的状态之中,他生怕一言不合,陈慕武和泡利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   如果真出现这种状况的话,到时候海森堡觉得自己帮谁都不合适。   他不认为靠着冯·诺依曼和朗道这一个匈牙利人和一个俄国人那两具干巴巴的身材,可以把扭打在一起的陈慕武和泡利给分隔开。   现在两个人各退一步,没有把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变成战场,让这两个来自在世界大战当中互为敌对国的国家的物理学者们打起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泡利答应了陈慕武的邀请,参与到编写教材的工作当中来。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分配每个人编写的内容,哥廷根大学出身的冯·诺依曼负责数学部分的微积分、线性代数和复变函数;   陈慕武身兼三门,负责编写热学、光学和量子物理部分;   最为基础的力学归海森堡;   而泡利被分配到了剩下的电磁学部分。   曾经出过基尔霍夫、亥姆霍兹和赫兹的柏林大学,也算是经典电磁学研究的一大历史悠久的强校。   让同样来自柏林大学的泡利编写电磁学部分的教材,倒也算是一种传承。   至于被陈慕武从剑桥大学狄拉克手下带到斯德哥尔摩来的朗道?   因为他的身份还是一名学生,所以陈慕武请他作为留在王子学院编写教材的三个人的秘书,顺便让他从一个学生的角度,来随时对大家编写出来的内容提一些意见。   不过,似乎对于这个天才学生来说,陈慕武他们编写的基础教材,也不太能提出什么意见来。   但朗道也失去了当初在列佇格勒大学的那种恃才傲物的不羁性格,在陈慕武面前,他表现得很是用心负责。   泡利是趁着柏林大学开学前的这段时间,来到了斯德哥尔摩的。   所以他又在王子学院这边多呆了几天,熟悉了一下陈慕武他们编写教材的流程,然后又赶在自己的假期结束之前,离开瑞典,回到了德国。   而在亚欧大陆的另一边,在远东最繁华的大城市仩海,瑞典驻华公使馆内,也将迎来王子学院的入学选拔考试。   这些天来,公使馆上下都在忙碌着这件事情,他们一方面要组织好学生的考试安排,另一方面也要注意到试卷的保密工作。   为了谨慎起见,这次考试的试卷,是在施汝为走访了全国各所大学之后,从他们那里收集到了入学考试题目以及平时的测试题目,综合到一起拟出来的一份考试题。   至于数学和化学等其他学科,施汝为则是依照和陈慕武的沟通,请清华大学的物理系主任叶企孙教授,介绍了清华园内认真负责的教师拟定题目。   现在每年的庚子赔款赴美留学考试的命题机构,同样也是因为庚子赔款而建设起来的清华大学负责。   陈慕武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让在历史上因为考取庚款赴美的那帮留学生,这一次能够不去美国,而是转到他的王子学院来。   各门学科的题目不算难,其实只要认真准备,能够通过考试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是却仍然避免不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要打听,从何处才能提前知晓这次考试的题目。   不管是施汝为、叶企孙还是其他参与到命题过程中的老师,都因为这件事情而被骚扰过无数次。   到最后,不厌其烦的施汝为甚至离开自己家,直接住进了瑞典驻华公使馆里。   可就连公使馆都没能逃脱得掉,本驻沪的总领事,干脆登门拜访,想要从瑞典公使馆里提前搞到考试的题目。 第437章 176树大招风的考试   晚清民囯的仩海,是整个神州大陆上最神奇的一片土地。   而仩海境内的本人,又是整个仩海最神奇的一个民族。   1842年,《遖京条约》的签订,仩海成为了五个通商口岸之一。   而一年之后的1843年,仩海正式开埠,无数洋人纷至沓来,在这座“冒险家的乐园”里开设行栈、设立码头、划定租界、开办银行。   在仩海开埠后的二十年,西洋的英、美、法等国的侨民涌入仩海,当时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常驻的本侨民的身影。   到了民囯初年,距离仩海开埠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仩海的本侨民数量就已经跃居全国侨民首位,占仩海外国侨民总数的三分之一以上。   甚至再过几十年,到了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在仩海的本侨民数量更是超过了十万人,占仩海外国侨民总数的三分之二。   而且比起分散居住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里的西洋人来说,这些本侨民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都聚集居住在一起。   基本上,在仩海的日本人都居住在苏州河以北的公共租界北区,尤其是虹口一带更加密集。   整个虹口地区,充满着各种本化的建筑和街市,如果不仔细分辨,真会让人误以为自己身处在本而不是仩海。   这些本人在仩海也从事各种各样的职业活动,金融工商、文化艺术、教育科技、医药卫生、宗教神职到手工艺、娱乐服务等等,基本上,仩海所有的行当都有本侨民置身其间。   当然,这些旅居仩海的日本侨民,所从事的工作当中人数最多的一项,是在当地的本军、政、特机关。   本人甚至还像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创立的那所王子学院一样,也在仩海开办了一所学校——东亚同文书院。   当然,这两所学校开办的目的完全不一样。   陈慕武的那个王子学院,是一心为了教书育人,给中囯培养理工科的人才。   但这个东亚同文书院吧……   它同样也给本培养人才不假,但培养的不是精通汉学的人才,而是培养所谓“中囯学”的人才。   ——换句话说,也就是间d和特   中囯广袤的国土面积,远不是狭长岛国本可以比拟。   想要摸清楚中囯各地的情况,就必须培养大量的间d人员。   与其在本国内闭门造车,不如把这所学校建设在中囯国内。   这样一来,便可在培养这些学生的同时,让他们处在中文语境里,顺便更好地熟悉中囯的风土人情。   所以在清朝的时候,本人先是在上海建立了日清贸易研究所,后来又在此基础上,成立了东亚同文书院。   东亚同文书院组织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对中囯进行了长达四十余年的实地调查。   他们的旅行线路多达七百条,基本上走遍了除西南雪区之外的所有省份,对所到之处的地理、工业、商业、社会、经济、政治等多方面都摸查得一清二楚。   要不然在抗战争时期,怎么会有囯军军队的军用地图,精度还不如本出版的民用地图精度高呢?   东亚同文书院,以及本在仩海和国内的其他特关,巴不得把在中囯发生的大事小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因而他们也早就盯上了在欧洲以及科学界闯出了极大名气的陈慕武,本国内每年出版的《最新支*要人伝》上,陈慕武都榜上有名,附上的照片也都是从欧洲的各大报纸上找到的最新版。   本国内的特高课也曾给在欧洲各国使领馆的分支机构下达过任务,让他们获取更多的有关陈慕武的情报。   但是这项任务执行起来并不容易,因为陈慕武不是在英国就是在瑞典,那里都是西洋人的地盘。   而且陈慕武无论是在剑桥大学还是在斯德哥尔摩,他都享受国宝级的待遇,想要派在欧洲的本间d去接触他并不容易。   所以特高课继续指导驻欧洲各国特构的工作,让他们在欧洲国内遴选本的物理学留学生,企图让这些人去接触陈慕武。   可是这个办法实行起来,依然面临着方方面面的困难。   其一是虽然本在欧洲学物理的留学生人数不少,但是因为欧洲的人排外,再加上本留学生的水平不行,他们都不是物理学圈子里面最顶尖的那一批,想要找到一个能打进陈慕武学术社交圈子里的合适人选比较困难。   卡文迪许实验室倒是有过一个叫做清水武雄的本留学生,而且还是在陈慕武之前第一个进入到世界最顶级物理学实验室的亚洲人。   他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主要从事的工作,是改进威尔孙教授发明的那个云雾室。   但坏就坏在这个清水武雄,在大正11年就离开了英国回到了本。   而陈慕武则是在1923年,才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呃,或许还是有一些交集的。   那就是清水武雄离开了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后,接手他的工作,继续改进云雾室的是布莱克特。   再之后布莱克特成功改进了云雾室,而陈慕武也用这台云雾室做成了许多物理学实验。   幸亏陈慕武在到达英国之后,没有一直囿于剑桥大学这一亩三分地,而是时不时地就在欧洲进行学术交流访问,才终于让本人找到了接触陈慕武的机会,也就是在1924年陈慕武第一次去哥本哈根的理论物理研究所那次。   见到了陈慕武真人的仁科芳雄,一方面是想从他身上找到些好的科研点子,另一方面又想起来此前本驻丹麦的公使馆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所以开始别有用心地同他接触了起来。   看上去,特高课给驻欧洲的这些本使领馆的任务是成功了,因为仁科芳雄确实在同陈慕武的交流当中,获取了一些有关物理学以及工业上的信息。   他还听从了陈慕武给出来的专业建议,把自己学业上的重心从研究新兴的微观物理,转移到了比较成熟的低温物理学当中来。   因为据陈慕武所说,超导这个低温物理学现象不但容易出成绩,而且将来的成果对于国家的工业发展来说很有帮助。   陈慕武确实没有骗人,仁科芳雄也确实很快就在超导研究上取得了重大发现。   先是陈慕武找到了元素单质中超导临界温度最高的铌金属,其临界温度在开尔文。   而后仁科芳雄受到陈慕武和他日常交流当中的信件启发,也找到了铌-氮化合物“氮化铌”nbn,其超导临界温度在开尔文,几乎比金属单质的临界温度翻了一倍。   而且仁科芳雄所找到的这种氮化铌,算是物理学家们目前能够找到的超导临界温度最高的材料,过了几年时间都没能打破。   这足以说明,在超导物理学的研究当中,本处在全世界最领先的位置上。   而仁科芳雄凭借着自己的这项功绩,作为一个刚刚从欧洲学成归国的小字辈,在回到东京帝国大学之后,破天荒地拿到了早已筹集好的经费,组建了帝国大学物低温物理实验室,以帮助日本继续保持在低温物理学界的先进地位。   但是,除了仁科芳雄的超导物理学这一点之外,特高课再难从陈慕武身上获得其他的情报。   他们也曾经试图通过仁科芳雄的这条线联系陈慕武,希望能派本的留学生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在陈慕武的身边工作。   后者在复信之中对仁科芳雄的请求表示欢迎,表示只要有本留学生能够进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那么他就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对其提供帮助。   只是问题出在了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卢瑟福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来自新西兰的壮汉,拒绝了所有想要进入到实验室里学习工作的本人的申请。   仁科芳雄也曾因为这件事再次致信给陈慕武,后者无奈表示这是因为到来的本人水平不够,没能通过卢瑟福的测验,他自己对此无能为力而感到抱歉。   陈慕武在信中的回复看似滴水不漏,但后来据本在英国的情报部门了解到,在陈慕武之后,卡文迪许实验室和剑桥大学,又陆陆续续招收了几名来自中囯的留学生。   这其中最有名的应该是获得了192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赵忠尧,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凭借什么进入到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当中去,是不是和陈慕武有关系。   从1923年陈慕武的横空出世,到现如今的1928年,整整五年时间里,本的情报机构只在仁科芳雄那里获得了零星的信息,完全不够对陈慕武这个人做一个全面的评判。   其间倒是还曾经使用威逼利诱等各种手段,尝试过让陈慕武在1926年回国的过程中,“邀请”他到本进行讲学访问,可由于有更加重要的瑞典王储需要接待,陈慕武访这件事最终没有了音讯。   再之后,在中囯国内收集到的有关陈慕武的信息,就是他将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创立一所王子学院,专门为中囯人培养后备人才这件事了。   本来就对陈慕武很感兴趣的本特构,在陈慕武宣称自己要办学之后,对他更感兴趣。   这是由于中囯只出了一个陈慕武对本来说,没什么威胁。   可陈慕武想要培养出更多的中国学生来,就有些触及到本人的逆鳞了。   一生十,十生百,百生千……   如果让越来越多的中囯人掌握了先进知识的话,很不利于本国的进一步对华政策,对于他们这些情报人员来说,也是一大威胁。   于是本在仩海的几家特关,经过研判之后一致认为,从王子学院的招生入手,是一个能够接近陈慕武获取情报的绝佳机会。   所以他们纷纷向上级机关作了报告,提出了要选派学生通过选拔考试,以中囯人的身份混入到这些去往王子学院的新生当中。   这些特首要目的,就是要去探明“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创立王子学院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他的这番举动,对整个大本帝国有没有影响?”等等。   他们把这些信息发回到国内的相应机关,使其对陈慕武这个人进行研判后,就地潜伏到陈慕武的身边。   等什么时候从国内传来新的任务,他们又会重新被启用。   陈慕武在办学之初,早就已经想到过这一点。   本人对他感到好奇,或者是想要像仁科芳雄向卡文迪许实验室推荐荒胜文策那样派人进入到王子学院学习,这些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虽然打心眼儿里反感本人这么做,但因为要面向全国范围内的适龄学生招生,不错过任何一个可塑之才,所以陈慕武办学校这件事又不能遮遮掩掩,而不得不大张旗鼓。   不过陈慕武很快就对这件事释然,王子学院算是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陈慕武在瑞典又有瑞典王储和瓦伦堡家族的关系,为了安全起见,学校又将实行半封闭式管理。   哪怕学校里面混进来几个本人,估计他们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想当初,无论是从全国各地投奔到延城去青年人的数量,还是混迹在当中的各个方面的特数量,都比现在陈慕武在王子学院要接收的学生人数要多得多。   接收了那么多鱼龙混杂的人,延城那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他陈慕武又怕什么呢?   总不能因为几个可能会混进来的本人,让自己费劲心里忙里忙外了这么久的王子学院项目功亏一篑,到最后关头搁浅。   所以陈慕武在交代给施汝为的招生细则中,只交代了报名的学生必须是中囯国籍。   至于是不是有别有用心的本人拿着假身份混入进来,也就随他去吧。   本驻沪总领事和瑞典驻华公使见面,索要考试题目这件事,虽然是私事,可毕竟也是外交场合,施汝为并没有出现。   作为这次选拔考试的主考官,他的心思全都投入到了即将要到来的考试当中。 第438章 177苏连人趁火打劫   “万事开头难”,按理说,这次是王子学院在中囯国内的第一次招生考试,作为王子学院的创办人,陈慕武理应当出现在考试现场,统筹一切可能遇到的问题才对。   可在斯德哥尔摩这边,刚刚创办的王子学院同样面临着很多问题。   学校的建设进度,包括施工质量都需要有人盯着看。   比起那个招生考试,陈慕武不得不坐镇后方,处理这些更加棘手的麻烦。   他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当初玻尔在哥本哈根大学建设他的理论物理研究所的时候,每天都茶不思饭不想,郁闷到极致的时候就收拾好行李,背上背包,到哥本哈根郊外的森林里远足野营,派遣心中的压力了。   当初在1924年,刚好是理论物理研究所的二期扩建工程,玻尔甚至连在离丹麦不远的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举办的第四届索尔维会议都没有去参加。   陈慕武分身乏术,就只能把在国内的招生考试这部分,拜托给曾经在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跟着他一起从事学术研究的施汝为全权负责。   为了能尽可能的保证这次招生考试不出现大的纰漏,陈慕武也利用到了他所有在国内的人脉。   就比如说在考试之前,施汝为先花了半年多的时间,走访了国内各地的几所知名大学,到那里去拜访物理系的主任、教授和学生,请他们对这一次的王子学院招生考试提供帮助。   好在,因为陈慕武的人脉关系,施汝为确实多了几个得力助手。   就比如在仩海和遖京兼任了四五所大学教授职位的徐志摩,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中囯,前往陈慕武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创办的这所王子学院,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积极,自发地忙前忙后,替施汝为处理了不少的事情。   当然,如此出风头的徐志摩也树大招风,很多人都把关系托到了他这里,希望能提前获知一下考试的范围或者具体题目。   无论来者和他的关系有多好,徐志摩都没有去找施汝为要这次考试的原题,他这次帮忙的一个原则就是,绝对不给招生考试添麻烦。   徐志摩也曾经试图鼓动和自己一样在大夏大学当教授的胡适,投入到招生考试的筹备工作当中来。   在192年初,他是亲眼所见,当初陈慕武去邶京大学讲学的时候,因为学校的校长蔡氏辞职离京返回了南方,处在群龙无首状态下的邶大,是当时的教务长胡适出头,接待了陈慕武在邶京讲学,并且迎来送往的。   因而在徐志摩的眼中,胡适和陈慕武的关系应该很不错,至少在五年之前很不错。   所以他才邀请了同在大夏大学的胡适,一起来给陈慕武的王子学院入学考试帮帮忙,不料胡适却很官方地拒绝了他。   他还像模像样地给出了理由,因为胡适本人是美国退还庚款的中囯基金会的理事,这个基金会就是为了管理庚款留美所设置的。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胡适所从事的工作,即选派学生去美国留学,和陈慕武的这个王子学院入学考试两者之间,是一种冲突竞争的关系。   如果好的学生都去了陈慕武的斯德哥尔摩,那么就不会再有学生通过庚款考试,去往美国的大学留学。   美国的大学接收不到来自中囯的优秀生源,一来有可能会影响到中囯在美国国内的风评,二来也可能会让美国的教育部门对中囯的教育水平进行评估,不达标的话,就可能会减少退回的庚款中用于学生留学的部分,用于其他地方。   如果这样做的话,胡适所在的基金会或许也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徐志摩不理解为什么才过了短短几年的时间,胡适对陈慕武的态度就产生了如此的变化。   但他也尊重对方的选择,不再去邀请胡适一起给王子学院的选拔考试帮忙。   当然,除了徐志摩之外,也有其他的个人和机构将力量投入到了这次的选拔考试当中。   寂静辗转,最终从広州搬迁到了遖京的囯民政府,原来代理教育部职能的教育行政委员会,效仿法国教育体制改组成的大学院,也在王子学院选拔考试的声音越来越大后,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   囯民政府入局,不是想要摘陈慕武的桃子,而是出于大学院院长蔡氏的个人因素。   想当初在1912年1月,“中囯留法第一人”李石曾回国之后成立的“留法俭学会”,便受到了首任教育总长蔡氏的支持,他不但利用自己的权力,在邶京拨出了教育部下辖的一处房产当做是留俭会的办公用地,还亲力亲为,参与到留俭会的具体工作当中来。   再后来,因为“二次g命”失败,追随先总理的蔡氏受到袁项城的通缉而流亡海外,更是亲自去了法国。   从赴法勤工俭学这个念头最初的兴起,到落在实处再到最后无奈取消,蔡氏始终都参与在这个运动的第一线,为许多有志向但穷苦的青年学生能够走出国门到法国接受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做了很大的贡献。   但那些学生能去法国留学,并不是只凭借蔡氏的一人,而是有许多教育学家和有名望的人士共同参与进来。   蔡氏从没想过,在相隔了将近十年之后,在中囯国内居然又兴起了新的赴欧洲学习的风潮。   而且这个学习活动比他们当初组织的那一批更有规划,目标也更加明确,只有一条,那就是为了中囯培养一批批优秀的理工科人才。   最关键的是,这个项目可完全就是凭借陈慕武一己之力,沟通瑞典方面,建造学校,招收学生。   虽然此时此刻不如彼时彼刻,当时去派学生出去勤工俭学,是因为刚刚推翻了清政府的统治,又赶上了袁项城的倒行逆施,中囯国内还是比较混乱,教育水平也不高,所以才要到国外去接受更为先进的教育。   而现在的中囯已经重新统一,马上就要进入到更加安定的发展时期。   蔡氏心中认为,或许没有必要再派学生走出国门,像他们当初那样勤工俭学,在国内依然能够接受到比较良好的工作。   可正因为在其中牵头的人是陈慕武,是他们大学院一直以来都想要争取的对象,蔡氏有意向陈慕武示好。   而且国府刚刚迁都遖京,大学院也刚刚改组成立,又恰好需要一件事情树立威望。   这样的几种原因加在一起,才让蔡氏行使自己的职权,要大学院权力配合王子学院这次在仩海举办的选拔考试。   为了不招致陈慕武的反感,他还特意叮嘱一定要配合工作,切记不能鸠占鹊巢,喧宾夺主。   蔡氏利用大学院的专用线路,给远在欧洲的陈慕武发电报,通知了他官方下场这件事情。   虽然陈慕武不太看好囯民政府的办事能力,但是组织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场考试,陈慕武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故而他在回电当中对蔡氏的善举表达了感谢,然后紧接着又给施汝为发了一封电报,告诉他大学院的人帮忙可以,但如果他们想要对选拔考试有任何指手画脚的行为,绝对不要答应。   虽然他的这种行为稍微有那么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蔡元培那边本来也没想着插手,可是陈慕武又不得不这么做,防止自己花钱从国内请到王子学院来真心实意地学习知识的有志青年,变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靠着家里的地位和关系上位的公子哥。   国际上有瑞典驻华公使馆出面,国内政界有专门分管教育的囯民政府大学院帮忙,施汝为的考试筹备工作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而且基本上大部分人都不会像胡适那样,而是像徐志摩和蔡氏这样,对陈慕武举办的这次选拔考试很是看好,所以也都力所能及地为本次考试提供帮助。   最终,因为陈慕武的大哥陈慕侨曾经在交通部南洋大学担任教务长的关系,这一次南洋大学“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场地承办了本次选拔考试。   陈慕武也不是那种只求别人帮忙但是从不回报的人,他宣布以后王子学院和南洋大学结成姊妹学校,优先考虑邀请南洋大学的毕业生,到斯德哥尔摩继续深造学习。   按照陈慕武的本意,这种选贤举能的考试,不应该设置报名费,以防止会让那些穷苦但是有天分的学生因为交不起报名费而放弃这场考试。   但是国内的蔡氏却在后续和陈慕武的沟通当中,对他的这个看法提出了反对意见。   因为不收取报名费的话,很可能会让很多人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想法,然后让考试组织方承受很大的负担。   举行一场可能会有几百号人参加的考试并不等同于儿戏,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场地选择这个问题虽然已经被南洋大学给解决了,可不代表其他的方面没有问题。   在古代,举办科举考试时的贡院附近周围都要有重兵来把守,首先是防止可能会出现的考题泄露,还有就是防止参加考试的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哗变。   几百号二十左右的青壮年学生聚在一起,就相当于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大号火药桶,不知道由于什么样的原因,就有可能直接被引爆,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考生人数增加之后,相应的监考人员也要增加。   每名监考员都要紧盯自己考场内的情况,作弊这种事情不用想,是一定会出现的。   发现作弊之后应该怎么处理,漏检违规作弊会引起考生们的不满抗议,这些可能会破坏考试公平性的问题,都是要注意的点。   所以嘴上说不插手王子学院选拔考试的蔡氏,在多次与陈慕武沟通之后,还是对考试报名费这件事发表了意见。   每名报名参加考试的考生,都需要缴纳一定的报名费来参加考试。   如果考试分数达到划定的分数线,比如说及格,则报名费会全额返还。   虽说及格不代表一定能通过考试,但这最起码也展现了主办方的一种态度,多多少少能让那些企图浑水摸鱼混子们望而却步。   在各方的帮助协调之下,王子学院建成之后在国内的第一次考试,总算是没有出什么太大幺蛾子。   当然,一些小的情况还是会出现的,比如说某某考生弄丢了准考证,某某考生因为精神紧张而发挥失常,某某考生睡过了头没能参加考试。   对于这种情况,施汝为早就按照陈武的要求提前做好了预案。   他们不像后世高考时那样严格,而是酌情考虑网开一面。   毕竟现在“东北易帜”后的中囯虽然在名义上重新统一,但是实际上在各处都还有军阀、土匪以及外国驻军的地方,如果错过今年的选拔考试,明年还能不能来参加,都是一个大的问题。   这次王子学院的选拔考试,基本上算是圆满结束。   在考试前没出大麻烦,在考试中也没出大麻烦……   ……但是在考试结束后,却出了大麻烦。   而这个麻烦的发生地点也不是在国内,而是在国外。   通过这次考试,一共选拔出了八十三名即将前往斯德哥尔摩的学生。   因为西伯利亚大铁路早就贯通,所以这一批学生去欧洲的方式,没必要再像陈慕武当初那样,从仩海登船,然后沿着“东海-南海-马六甲海峡-印度洋-红海-苏伊士运河-地中海”那个绕一大圈的路线,而是可以像陈慕武第二次从国内去欧洲那样,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坐火车。   坐火车唯一麻烦的是要苏连签证,也就是在这一环节出了麻烦。   苏连方面把这八十三名学生连带施汝为、徐志摩和郭鼎堂这些教授的签证给卡了下来,然后附加给了陈慕武一个比较无礼的要求——   想要签证顺利办理,就必须让王子学院接受一批从苏连选派过去的留学生。   他们知道陈慕武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办学的动机,因而也想要借这个东风来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第439章 178不蒸馒头争口气   苏连这个国家,自从成立到现在,一直都没能从西方国家那里获得过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在弗拉基米尔逝世之后,列夫·达维多维奇又被逐出了国家流亡海外,整个国家更加不被整个西方世界所看好,“苏连”即将分裂这种论调也就随之甚嚣尘上。   因为1926年大罢工埋下的祸根,英国已经在1927年和苏连断绝了外交关系。   像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卡皮察和朗道这两个人,能够离开他们的祖国苏连,来到英国参与留学活动这种行为已经是绝唱。   两个国家已经断绝了外交关系,更不可能再互相向对方派遣新的留学生了。   在欧洲大陆上,其他没有同苏连断交的国家里,苏连学生想要到各个国家去留学依然很不容易。   因为他们的苏连人身份,大部分国家的出入境管理机关,在给每一个试图进入到他们国家的苏连人颁发签证的时候,总是小心,仔细,谨慎,必须要确保材料完全符合他们的要求,才有可能把签证办发下来。   只要有一处不合规定,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一个拒签的印章。   各个国家的外交部门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害怕这些人进入自己国家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像他们在材料上申请时所写的那样。   其真正目的也可能是要潜入到自己的国家,秘密总是阴谋颠覆活动,英国的1926年闹起来的那场声势浩大的各行各业的罢工,就是大家的前车之鉴。   因为每个国家的签证审核都异常麻烦,所以这些国家里的顶级大学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基本上也不怎么录取从苏连来的留学生到学校里学习。   苏连除了从沙皇俄国时期继承下来的数学老底子,还有门捷列夫留下来的化学家里之外,其理工学科的研究水平很是薄弱。   虽然近些年来,因为苏连和德国有着秘密的军事合作,苏连从德国那里接收了不少一战前的欧洲先进工业,也向德国派了一些留学生。   可即便如此,苏连面对的理工科缺口依然很大。   而且近年来,随着德国国内的一股新兴势力的崛起,整个德国国家的风向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们国内的人民对苏连这个国家的态度也从友好渐渐向抵制转变。   这让本就不富裕的苏连对外交流科技的机会,更加雪上加霜。   万一某一天德国和苏连交恶的话,之后的苏连再想参与到国际学术交流活动当中,就只能等像索尔维会议和国际数学家大会这种每隔若干年一次的专业性学术大会了。   如果不能频繁接触到西方先进的科学知识,那么苏连和西方在科技层面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在众多的西方国家当中,和苏连隔波罗的海相望的邻国瑞典,算是对苏连来说比较友好的一个国家。   他们在签证方面不像其他国家那样卡的十分严格,但因为瑞典国内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大学,苏连政府也就没有向瑞典派出过留学生。   然而这种情况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因为陈慕武在瑞典的首都斯德哥尔摩创办起了这所王子学院。   陈慕武不但是最年轻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而且在数学、化学、天文学、文学甚至体育等方面都颇有建树。   有的人更是早就已经下过断言,说二十世纪的头二十年,是爱因斯坦的年代。   而在爱因斯坦之后接下来的这二十年时间,则属于陈慕武所有。   而且王子学院其中的教师并不只有陈慕武一人,他不但邀请了许多像他一样的科学新星到王子学院任教,而且还有一批早就享誉世界的老科学家也到了斯德哥尔摩给陈慕武坐镇,里面最出名的就要属陈慕武的丈母娘,世界上唯一一个曾经两次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居里夫人。   由这样一颗在科学界冉冉升起并且异常明亮的学术新星牵头,组建出来的这一所专门培养理工科人才的王子学院。   虽然建院时间还没有一年,但经过苏连的教育部门研究判断后得出了结论:这所王子学院的教学水平达到欧洲一流,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瑞典也能算是对苏连比较友好的国家,向王子学院方面派遣苏连留学生,完全没有问题。   另外还有一条优势在于,陈慕武本人也是苏连科学院的外籍院士,在苏连政府方面也是挂了名的对苏友好人士。   但是苏连这件事办的不太地道,他们没有事先和陈慕武商量往王子学院派遣留学生这件事,而是在中囯国内的选拔考试结束以后,企图在这八十多个老师和学生的签证问题上,来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用签证这件事情逼迫陈慕武答应他们派遣大量留学生去王子学院学习这个要求。   本来,接收到了选拔考试完美落幕这个电报消息的陈慕武很是兴奋,他这么多年来四方奔走促成了这件事情,现在终于要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可没想到又过了几天,陈慕武又连着收到了两封电报,一封来自苏连教育部门,里面的内容是商量有关向王子学院派遣苏连留学生这个问题。   另一封就是施汝为从仩海发过来的,里面的内容除了复述苏连方面的要求之外,还特意注明,这些学生乘坐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签证,也因为这个问题被卡在了仩海。   现在这个时间段,遖京政府已经彻底和苏连方面断交。   但是苏连在中囯国内的影响力,不说是在边疆地区,在中囯内地也没减少太多,原因就在于这一条位于东北的中东铁路。   中东铁路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一部分,按照双方签订的条约,理论上是由中囯和苏连共同管理。   但实际上,苏连方面一直都没有履行相关的协定,对于应该交还给中囯的非铁路营业项目,比如电报、电话、矿山、图书馆、天文台和学校等等,并没有交还给中方。   而作为铁路,最重要的部门铁路管理局也全都由苏连单方面控制,将近三千名的职员当中,只有不到四百名是中囯人,所从事的工作也多为翻译或者低级职员。   哪怕中囯和苏连已经断交,但是中东铁路却依然作为一家公司独立运营着。   和苏连断交的遖京政府,虽然看这家铁路公司很不爽,却没有什么办法。   一是因为虽然民囯在名义上重新恢复了统一,可是东北地区在实际上的掌权人却不是遖京的中y政府,而是在张家的第二代掌门人张少帅手里。   二是因为西伯利亚铁路是最快联通中囯和欧洲的一种交通方式,如果和苏连方面交恶的话,日后的乘客不但不能乘坐火车来便捷往返中欧两地,苏连方面也很有可能会切断附着在西伯利亚大铁路上的电报线路,彻底中断中囯和欧洲之间的信息往来。   第三,就算东北重新回到中y政府的掌握之中,想要让苏连方面撤出中东铁路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很有可能导致双方兵戎相见,然后以中方的失败而告终。   在未来,主政东北的张公子就在中东铁路这件事情上吃了大亏,在他任内爆发了中东路事件,然后东北军就在苏连军队面前吃了个大的败仗。   因而遖京政府方面也就默许了断交后的苏连依然可以掌管中东铁路这件事情,为了方便去往欧洲的旅客购票,设立在公共租界里面的中东铁路仩海办事处也仍旧照常运营。   这家位于南方的办事处,和位于哈迩滨的中东铁路总部一南一北相互呼应,基本上就相当于和中囯断交之后,苏连方面在中囯国内的领事机构。   而施汝为也是在这里,为这些老师和学生们购买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火车票,以及过境苏连的签证。   把他卡住的,恰好是最后一个环节。   收到一前一后两封电报的陈慕武,对于这件事情有些气愤。   如果苏连人不是通过这种蛮横不讲理的手段,而是提前和陈慕武这边取得联系的话,陈慕武倒是愿意接收一批苏连学生来到王子学院学习。   可是陈慕武的脖子,要比光武帝时期的洛阳令董宣的脖子还要硬。   他绝对不会屈服于别人的胁迫,更不会在外力的强压下低下自己的头。   陈慕武立刻从王子学院给施汝为回电,让他暂停火车票购买等一切事宜,等自己确认好情况之后的再和他系。   陈慕武先是带着能讲俄文的朗道,气势汹汹地去了苏连在斯德哥尔摩的公使馆。   他摆明了就是来打架,而不是来讲道理的。   面对陈慕武咄咄逼人的质问,苏连公使馆倒是使用了常见的外交套路,也就是一问三不知式地和稀泥。   他们声称自己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事,要和鄚斯科的外交部联系请示,得到回复之后再去王子学院通知陈慕武。   可陈慕武等了三天,也没等来苏连的外交官到王子学院,无奈只好带着朗道再次登门。   结果这次得到的消息,让陈慕武更加愤怒。   想向王子学院派遣苏连留学生这件事情不假,也确实是苏连的教育部门研究讨论后做出的决定,并且已经通过电报发送给了王子学院那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双方探讨“留学生应该怎么派”、“派多少”等等问题。   但是,不给那些中囯学生派发苏连签证,却不是苏连国内有关机构的本意,而是中东铁路管理局的自发行为。   中东铁路管理局是一家独立自主的公司,而且中囯方面在其中也占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苏连方面无权对其进行管理。   苏连公使馆的一套堪称经典的太极拳,好悬没有把陈慕武打出内伤。   他这次是彻底断绝了让从国内选拔出来的那批学生,走西伯利亚铁路来欧洲的这个念头。   离开苏连公使馆后,陈慕武先是去找了小马库斯,请他靠着自己家里的关系联系法商轮船公司的商船,预留从仩海到马赛的船票。   虽然坐轮船比坐火车要花费的时间更长,船票的价格也比火车票要更贵,但不争馒头争口气,陈慕武现在要是妥协了这一次,接下来就还可能会妥协第二次。   接着回到王子学院后,他又是连着发送了两封电报。   第一封发给在仩海焦急等候消息的施汝为,告诉他不要再等中东铁路办事处的签证,而是改由乘船前往欧洲。   至于将来要乘坐哪家公司的哪一班次轮船,之后陈慕武再和他取得联系。   第二封电报,则是回复之前提出派遣留学生申请的苏联教育部门。   陈慕武对他们的这项提议表达了深深的遗憾,他在回电中特意注明,因为王子学院的理工科学生都是由中囯国内招生而来,所以日常的教学授课,都是采用中文。   目前情况下,学校没有开辟第二外语授课的打算,自然也就不能接受来自苏连,只会说俄语而不会说汉语的苏连留学生了。   允许别人不仁,就允许自己不义。   发完第二封电报后的陈慕武神清气爽,他丝毫不认为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原因是自己的错误。   从中囯国内选拔出的八十三名中囯学生,在1928年的十月份完成了考试,确定了名单。   因为火车签证的小插曲,他们和那些即将到斯德哥尔摩担任汉学教授的老师们,没能在考试结束后就立刻搭乘火车来到欧洲。   故而他们因地制宜,借用仩海南洋大学的空教室,在国内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留学前的培训,请像施汝为和徐志摩这种有过在国外留学经验的人给众人讲解在国外生活的注意事项,后者还额外开设了一门临时课程,现学现卖教授他从瑞典公使馆那边学习到的日常生活中的简单瑞典语。   在1928年的12月,学生和老师们终于从仩海的十六铺码头登船,踏上了前往欧洲的旅程。   一个多月后,他们在法国马赛靠岸,又辗转法国和德国,最终到达了斯德哥尔摩。 178进审核了。。。   178进审核了。   。   。   悲。 解封了   178解封了,没想到过年期间这么快 第440章 179一九二九年立春   当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的老师和学生这一行人从仩海登船启航之后,陈慕武就一直留心轮船的行驶轨迹。   他隔三差五就和法国那边的德布罗意通电报,请他代为查看法国报纸上有关轮船的进出港信息。   因为这些远洋轮船,多则七八天,少则三两天,就会停靠在近海的海岸边,一是为了在大的港口城市上下旅客,二是为了补给轮船上所需要的食物、淡水和煤炭等必不可少的生活和动力资源。   每当轮船靠港之后,轮船所属的航运公司设立在港口城市当地的分公司,一方面会提前采集这些生活必需品然后送上轮船,另一方面也会通过架设在大陆上的电话线,通知该公司的总部,和在其他港口城市的分公司,某某班次的轮船已经到港,然后请他们估计轮船抵达各个港口的时间,以便提前张贴出来请买了票的旅客们提前登船的消息。   小马库斯给王子学院的这批学生,买的是法国轮船公司的船票,最终到达的目的地也是马赛港,所以法国的报纸上隔三差五地便会刊登轮船的到离港信息也很正常。   陈慕武一直都靠这种办法,在轮船上的人和陆地失联的这一个多月里,大概估算着轮船最终靠岸到达欧洲的具体时期。   幸好他最终等到了轮船在终点站,法国的马赛港靠岸,施汝为登陆之后立刻给他发到斯德哥尔摩来的电报。   在这以后,随着大部队一路从法国到德国,从德国到瑞典,双方基本上都是靠着电报联系。   等到他们进入了瑞典,陈慕武甚至还和施汝为通了电话。   靠着瑞典王储的面子和小马库斯的关系,陈慕武提前联系好了城市火车站的相关工作人员,在月台上布置好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的场所。   得亏这座城市是斯德哥尔摩,有着每年一度的在火车站月台迎接诺贝尔奖得主的惯例和预案,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迅捷充分的反应。   火车在月台旁边停稳之后,乘客们纷纷从车厢里走了下来。   起初,这些从瑞典南部港口城市上火车的当地乘客都很疑惑,为何今天的火车里面出现了那么多的亚洲人。   直到大家下车之后看到站台上的欢迎阵仗,又看到了隔三差五就会在瑞典当地的报纸上出现的瑞典最有名的中囯人陈慕武,以及陈慕武上方写着看不懂是什么内容的方块字条幅,才大概猜到了今天的这件事情,似乎和陈慕武创办的那所王子学院有关系。   条幅上“欢迎新同学”这五个毛笔大字,是陈慕武亲自手写的,虽然不能说得上是颜筋柳骨,可也能算是中规中矩。   主要是在王子学院的学生和老师们到来之前,斯德哥尔摩实在是找不到几个中囯人,就算有,他们的书法水平可能还不如陈慕武,要不然他是真不愿意动这个手。   从中囯来的学生们,下火车之前已经在施汝为的指挥之下排列好整齐的抖ブ弥卸岽止πすΦ匚。   倒是那些王子学院聘请的汉学老师不受这些个束缚,陆陆续续地走下火车,活动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长途旅行之后,有些劳累的筋骨。   第一个从火车车厢走下来的,或许不是徐志摩。   但他却是第一个冲到陈慕武身边,跟他打招呼的。   “汉臣兄,自从几年之前在康桥那一别,我们今天又见面了!没想到上次见面时你曾经对我说出来的畅想,在短短四年之后就已经变成了现实.”   徐志摩在1925年的夏天,曾经来过欧洲一次,一是探望他生病的小儿子未果,二就是在意大利、法国和英国之间辗转,去拜会此间有名的学术大师。   徐志摩去了剑桥大学,去拜访他曾经十分推崇、以师事之的罗素,又顺便在剑桥大学的邵洵美那边多住了几天,为得就是能够和在伦敦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做实验的陈慕武见上一面。   在那次见面的时候,陈慕武曾经向徐志摩透露过自己的想法。   “志摩兄,谢谢你能来到王子学院教书,你这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没得说!而且应该是我感谢汉臣兄才是,给了我一个到欧洲赚洋人钱的机会.”   徐志摩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陈慕武伸出了手,陈慕武也只好笑着把自己的手送了出去。   两人握手完毕之后,徐志摩没有离开,而是转过身去朝着下车的人群里面张望,继而高举起右手向人群中叫嚷:“阿眉,阿眉,快过来!”   陈慕武的目光顺着他招出去的手一起望去,便在人群当中看到了一个身上穿着皮草的女人。   听到徐志摩对她的称呼,以及看到她的样貌还有身上那种雍容华贵的作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南唐北陆”民囯两大名媛里面的陆小曼了。   徐夫人款款地朝着两个人站立的地方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些许佯嗔:“知道啦知道啦,不要催了.”   埋怨着自己丈夫的态度的陆小曼,走到两个人近前的时候却变了个脸。   她同样笑意盈盈地和陈慕武打招呼:“陈博士,在家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志摩一次又一次地提起伱来,国内的中英文报纸上也隔三差五地就能看到有关你的新闻和消息,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哈——欠!”   说到最后,陆小曼伸手挡在面前,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他们离开仩海时在行李里面随身携带的x片,在一个多月的旅行时间里早就被她挥霍一空。   而轮船经停的各个港口城市,因为人生地不熟的缘故,根本找不到补货的地方,所以在旅程的后半段,陆小曼的d烟瘾一直都没能得到排解。   站在身边的徐志摩赶快给两个人介绍:“汉臣兄,这位就是贱内小曼.”   “徐太太,你好,欢迎志摩和你来到瑞典.”   招呼打完之后,陆小曼还朝着站在离陈慕武不远处的斯德哥尔摩火车站站长打了个招呼,而且用的还是瑞典话。   她的这个举动,让火车站站长愣了一愣,心说难道中囯人都这么热情么?   陈慕武同样也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心想估计是把站在自己附近的这个洋人,当成了是瑞典国内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本地林林总总地生活了也有一段的时间,而且未来的工作重心也已经从英国的剑桥大学转移到了瑞典王子学院,所以他已经系统地学习过比较常用的瑞典语。   一是因为同样是在欧洲,语言和英语还有德语有许多的相近之处,二是因为处在当地的语言环境当中,因而陈慕武的瑞典语水平迎来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他知道陆小曼刚刚和斯德哥尔摩火车站站长打了招呼并做了自我介绍,也知道初来乍到的她摆错了码头。   不过陈慕武并没有戳穿这个笑话,而是十分善意地转移了话题。   “徐太太,你的瑞典语说的很不错,难道在来瑞典之前,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吗?”   陈慕武真诚的夸奖,让陆小曼有些不好意思。   她嫣嫣一笑,不过没有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而是推出了她的丈夫:“这都是志摩要求的,他说我们来瑞典总不能一句当地话都不会说,出门在外当哑巴,所以还在仩海的时候,就特意找了瑞典语的老师,还经常带着我去瑞典公使馆里参加酒会和活动,培养锻炼瑞典语水平。   “志摩的瑞典语水平比我强多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只是跟在他身边胡乱地学了两句而已.”   不愧是全中囯都很有名气的名媛,出门在外,陆小曼还是很注意给自己丈夫长脸的。   火车上还有其他的从国内来的老师,都等着来和陈慕武打招呼,所以徐志摩夫妇不太好意思耽搁太多的时间,寒暄过后就找了个由头,再次返回到车厢之内,去提自己从仩海带过来的一件件行李。   徐氏夫妇离开以后,又有人和站在站台上迎接众人的陈慕武打起了招呼。   虽然不认识这一位,但是看到他鼻子上夹着的眼镜,以及说起话来的四巛口音,根据大脑中的记忆,以及施汝为通过电报发送到自己这里的名单,陈慕武心中已经对来者是谁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郭老,从中囯国内远道而来,您这一路上辛苦了.”   1892年出生的郭鼎堂,在文艺上面造诣颇深。   虽然他现在才三十七岁,可是国内已经开始对他使用尊称“郭老”,于是陈慕武也从善如流地采用了这一称呼。   “不敢当,不敢当!汉臣兄,你在瑞典创办的这所学校,可真称得上是功德无量!尤其是还能收留在国内已经没有容身之地的我,该由我来对你道一声‘感谢’才是.”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与此同时郭鼎堂还把自己的脑袋贴近陈慕武耳边,在嘈杂的火车站环境中,小声说了一句:“当时我的去向有三个地方,一是北边的苏连,二是东边的本,第三就是你邀请我来的这个斯德哥尔摩。   “我和周先生商量讨论过这件事情,他也十分同意让我来到瑞典。   “周先生说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可靠的朋友,还让我代他向你表示感谢。   “哦对了,周先生还交代给我一段数字口令,是什么299……9什么来着,汉臣你稍等一下,我翻翻我笔记本上的记录.”   “好了好了,郭老,不必麻烦了.”   陈慕武当初在周先生离开巴黎的时候,确实曾经说出来了这么一段数字,不是别的,正是在这个年代里还没有精确测量出来的光速的数值。   没想到他今天在斯德哥尔摩火车站里见到了郭鼎堂,还能在他的口中听到这一串数字。   陈慕武有心问问他,国内的情况怎么样,周先生他们又是不是一切都安好。   但一是因为月台上人多眼杂,二是因为还有很多人都在等候同他打招呼,三是因为“吉人自有天相”,周先生他们在历史上都没有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一次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陈慕武在月台上同自己邀请到斯德哥尔摩来的其他汉学老师都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施汝为那边也整理好了学生队伍。   自从1927年回国准备第一届王子学院的选拔考试,到选举出相应的考生人选,并组织他们在国内参加出国前的培训,以及一路上带着学生乘轮船坐火车,施汝为似乎已经成为了这帮学生的班主任。   让一个在中囯国内尚属罕见的剑桥大学博士生去当这个班主任,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一些。   施汝为最后一个走到陈慕武身边,两个人简单交接,互道了辛苦。   众人已经在月台上盘桓了有一段时间,而斯德哥尔摩火车站还有其他班次的火车要驶出驶入,就算已经和火车站方面打过招呼,也不太好意思在这里耽搁太久。   大家检查好各自随身携带的行李和物品,确认没落下东西后,就离开火车站,坐上早就准备好了的大型客车,向斯德哥尔摩市郊的王子学院走去。   接下来就是分配住宿、参观校园、交代在学校内外的注意事项,不用再过多赘述。   每个学校的开学都是一个大日子,尤其是这可是王子学院在建校之后招收的第一批学生,在日子的选择上面必须慎之又慎。   陈慕武没去看黄历上印着的那种宜忌小字,而是自己拍板,选择了1929年2月4日这个日子,作为王子学院的开学典礼,同时也是日后几年的创校日期。   因为这一天刚好是立春,在中囯的传统文化里,是二十四节气的头一个,也是一年当中的开始。   虽然六天之后的2月10日,才是己巳年的大年初一。   但没有人会在春节这种假期里开学,这是纯纯给人找不自在。   王子学院的礼堂中,早就已经为开学典礼布置了舞台。   2月4日一早,王子学院的学生和老师,还有专门来出席本次开学典礼的客人,全都坐进了礼堂的座位上。 第441章 180同学们,明天再会!   虽然一直都是陈慕武在尽心竭力地建设学校,还时不时地寻求一下瓦伦堡家族的小马库斯帮助。   但既然学校被冠以王子的头衔,这所学校的首任校监,自然除了瑞典王储不能是其他人。   校监,英文名chancellor,是欧洲大学基本上都存在的一种常设职位。   如果把一所学校用英国这个国家来类比的话,那么学校的校监就是英国的国王。   名义上,校监是一校之长,可实际上,这不过是一种荣誉职位。   相当于是学校的虚位元首,基本上没有管理学校的实际权力。   就比如说剑桥大学的现任校监贝尔福,他就曾经担任过英国的首相和外交大臣,然后因为上了年纪,从第一线的管理职位上退了下来,不但获封了勋爵这种可以世袭的贵族,也担任了剑桥大学校监这种名誉职位。   而学校里有实权的“首相”,则是学校的vicechancellor。   vice在这里的意思并不是“副的”,而是“代理”。   vicechancellor代替校监来管理学校的领导、学术及日常行政事务,他才是一所学校当中的真正掌权者,话事人。   不过作为为王子学院的创建出力最多的人,陈慕武并没有担任学校的代理校监。   比起分出精力再去管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他更想让自己专注于教书育人和学术研究上面。   陈慕武唯一和王子学院管理层产生联系的地方,是他是王子学院的股东之一。   然而这所学校并不以盈利为目的,甚至因为在教育方面实行免费政策,陈慕武这个股东还要从他自己的其他产业里,源源不断地往里面倒贴钱。   故而与其说他是股东,不如说是王子学院的金主更合适一些。   今天来参加开学典礼的学生、老师和各行各业的客人们,早就已经在王子学院的礼堂中坐好。   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同样不可能缺席王子学院第一次开学典礼这样重大的活动。   而且身为王子学院的校监,等等他还要登台发言。   在后台见到了自己的好朋友陈慕武,瑞典王储笑着走了过去。   “陈,恭喜你,筹划了那么久的学校,今天终于要步入正轨了!”   同样是在斯德哥尔摩,但这次对于在王子学院礼堂后台的陈慕武来说,比他在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后台领取诺贝尔奖那一次还要紧张。   看到向自己祝贺的瑞典王储伸出了手,陈慕武一边同他握手,一边苦笑着说道:“在别人家的学校可在自己家的学校里,登台发言就是不一样。   希望今天的开学典礼顺顺利利的,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经常代替他那位年岁已高的国王陛下父亲,到各地参观访问,出席各种活动的瑞典王储,对于这种大场面早已经是身经百战,见的多了。   他连声宽慰“此时此刻难为情”的陈慕武:“放轻松,我们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一定会没问题的。   “对了,说起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今天已经派人运送到王子学院来了。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等接下来的开学典礼结束了之后,你就能够看到它了.”   “十分感谢您,王储殿下,又让您破费了.”   “诶,伱客气什么?别忘了,我可是王子学院的校监,当然是希望学校越办越好的.”   既然瑞典王储不说,陈慕武也就不去问,他准备的这个礼物究竟是什么。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等就能看到了。   有工作人员前来通知,说马上就要到开学典礼举办的时间,请后台的这些人赶快登台,出席接下来的活动。   陈慕武和瑞典王储也就不再闲聊一些有的没的,而是和其他人一起走出了后台,来到了礼堂的主席台落座。   现在还没有经常在各种大会上出现的《欢迎进行曲》,而在后世十分流行的那种励磁薄膜喇叭,犹处在刚刚被发明出来的萌芽期,还需要十几年才能进入到大规模推广使用阶段。   礼堂中又没安排现场演奏的乐队,所以众人出场的时候,并没有播放什么轻松愉快的音乐。   不过见到瑞典王储、陈慕武和小马库斯等人前前后后地出现在主席台上,礼堂的观众席上还是自发地响起了掌声。   在各种介绍完成之后,无论是在王子学院里,还是在瑞典国内,都地位最尊贵的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第一个走上台发言。   他拿着演讲稿走到发言台前,又从西服内兜摸出来眼镜戴好,这才一本正经地对着由别人写成的演讲稿照本宣科。   为了照顾今天到场的各位来宾,在主席台之后有人逐字逐句地把瑞典王储的发言从瑞典语翻译成英文,然后再由施汝为把英文逐字逐句地翻译成汉语。   瑞典王储的发言,无非就是一些很体面很冠冕堂皇的套话,他先是感谢了陈慕武和以小马库斯为代表的瓦伦堡家族,对这所学校能够成功建立所带来的支持。   接着他又谈到了王子学院的建立,对于提高整个瑞典的科学水平带来的极大好处。   这段话让坐在主席台上的陈慕武越听越熟悉,他仿佛是在听某个地方的招商引资报告会,自己便是当地的领导历尽千辛万苦,引进来的那个“资”。   ——虽然他这个“资”带到斯德哥尔摩来的不是钱财,而是知识。   接下来,作为校监的瑞典王储话锋一转,开始劝导起坐在台下的这一批王子学院的第一批学生们,千里迢迢来到瑞典,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众人为了创建这所学校所付出的努力。   在演讲的最后,瑞典王储口中说出来的内容,甚至还得到了升华。   他说王子学院的建立代表着中囯和瑞典两个国家在教育领域的深度合作和交流,为中瑞两国的人文交流和科技合作搭建了平台。   他对学院的使命和愿景充满了信心,相信他会为中瑞两国在教育、科技和创新领域的合作做出重要贡献。   要不说瑞典王储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大场面的专业人士,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   陈慕武觉得哪怕给自己八百个脑子和八百张嘴,他也不一定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   就在他觉得瑞典王储的这番演讲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继续说下去。   他又期待学生们能在王子学院里学有所成,将来成为中瑞两国友好交流与合作的纽带和桥梁。   瑞典王储的发言结束之后,不管下面坐着的听众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全场是掌声雷动。   陈慕武也跟着用力地使劲拍了拍巴掌,他是真的很佩服,瑞典王储能够把一番套话说得滴水不漏。   接下去又过了几个流程,陈慕武也被请到了话筒前面,登台发言。   因为底下坐着的大部分都是从中囯来的老师还有学生,陈慕武干脆就使用了自己的母语——汉语——来进行发言。   这情形和刚刚那时候正好反了过来,陈慕武说中文,施汝为逐字逐句地翻译成英语,然后再由斯德哥尔摩当地的工作人员,从英文翻译成瑞典语。   有关自己当着那么多学生和老师的面儿,登台讲什么这件事情,陈慕武已经考虑了很久,也打过好几篇草稿。   奈何大哥没文化,一句c走天下,无论他怎么写,都写不出一篇能让自己满意的演讲稿出来。   到最后陈慕武总算琢磨过味儿来,他作为一个研究物理学的理工科从业者,是断然写不出来像前清翰林当邶京大学校长时的那种就职演说,他的演讲稿也绝不可能登上中学语文的教科书的。   当然,在王子学院这种场合,提到发表了那篇演讲的蔡氏也确实不太合适。   这倒不是因为台下有来自斯德哥尔摩本地的瑞典人,不知道谁是蔡氏。   而是因为1927年春夏的那些惨案当中,蔡氏同样也是支持动手的。   台下大部分都是从中囯来的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起刽子手蔡氏的名字,很可能会引起这些老师和同学们的反感和不满。   陈慕武又有心给这些学生们讲解“预测”一下未来一、二十年的国内、国际局势的发展,讲明白中囯并不会因为北伐战争的胜利,遖京政府的掌权而变得越来越好。   只不过是让帝国主义的代理人,从原来分布在全国各地的旧式军阀,变成了现如今的新式买办而已。   而这些新式买办背后的那些帝国主义国家,依然亡我之心不死,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面暗流涌动,都在磨刀霍霍,筹划着更进一步的动作。   陈慕武还想展开讲讲去年在济遖发生的那件事情,但这一次他顾及到了台上台下坐着的,可不完全是中囯人,而且今天在开学典礼上发表的演讲,很可能明天就会被新闻记者们整理成文字稿,刊登在斯德哥尔摩本地的报纸上,然后被世界其他国家的新闻报纸所转载。   这样一来,他所“预测”出来的未来国际局势,就会随着报纸的传播到世界各地。   刚开始看到他的预测的时候,或许很多人还会不屑一顾。   可当事情一步一步的发展,都完全契合了他在报纸上发表的这一番话,估计很多人就要重视起这件事情,重新把当初刊载有陈慕武言论的这张报纸给重新翻出来了。   然而陈慕武并不想锋芒毕露,他只想藏拙。   思来想去,他觉得完全没必要在演讲稿这件事情上对自己过多要求,他估计在场的这些听众们,也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登台到底说了些什么。   陈慕武甚至还把自己的身份,设身处地地代入到观众席上换位思考了一下。   他自己上大学的那会儿,每次去参加劳什子会议,遇到相关领导在台上长篇大论的时候,无不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偷偷玩着手机。   陈慕武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演讲稿洋洋洒洒地写成一万多个字,他只需要做到“真诚”两个字即可。   所以他根本就没带什么演讲稿,而是自己一个人走上了发言台。   “诸位从中囯国内集结到仩海,又不远万里从仩海来到瑞典的斯德哥尔摩,想必不是为了到王子学院来听各种长篇大论的演讲的。   “刚才那么多人,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发言,估计你们也都已经很累了吧?   “不瞒大家,就连我在台上坐着,也是听得昏昏欲睡。   “现在好不容易轮到我发言,我决定简单一点,只和同学们分享一首我喜欢的歌曲.”   陈慕武的话语中一提到歌曲,先不说别人,在台下教师席坐着的徐志摩立刻就精神了起来。   或许别人可能还不太清楚,但作为1923年陈慕武在邶京大学演讲时的见证人,徐志摩可是知道,陈慕武还有一手音乐创作的技能。   他不但给胡适的一首现代诗《希望》谱了曲子,还利用邶大讲堂中的钢琴,自弹自唱了出来。   这首歌的曲谱后来还发表在了《北亰大学日刊》上面,在邶大的校园里,甚至整个邶京的各所大学,都广为流传。   徐志摩觉得,陈慕武很可能又要创作出一首新的歌曲来,但他给出的回答让徐志摩有些失望。   “大家可能在毕业的时候,都会唱弘一法师填词的那首《送别》,但我更喜欢先生的另外一首作品《夕歌》。   这首歌也算是我从启蒙时期就开始听的一首歌,那里面的歌词到现在依然还让我很触动。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应该有不少人都会唱这首歌,即使记不住全部歌词,也能跟着曲调一起哼唱出来。   “希望大家不要不好意思,能跟着我一起把这首歌唱出来,细细领会这首简单的歌曲中,不简单的含义.”   说罢,陈慕武走下来设在一角的讲台,信步来到主席台的中央,站直身子,开口唱了起来:   “光阴似流水,不一会儿,课毕放学归。   “我们仔细想一会,今天功课明白未?老师讲的话,可曾有违背?   “父母望儿归,我们一路莫徘徊。   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   “大家努力呀,同学们,明天再会!”   台下的学生们也相呼应,歌唱的声音越来越大。 第442章 181瑞典王储的礼物   从《荀子》当中的首篇《劝学》,到颜真卿的“黑发不知勤学早”,再到宋真宗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中囯自古就有利用文艺作品来督促人们来学习的传统。   弘一法师的《夕歌》,同样也是一种这样的文艺作品。   虽然这首歌只有短短几句简单的歌词,但是其中的含义一点儿也不简单。   在陈慕武的眼中,《夕歌》不但适合放在开蒙学堂里,让那些初次接触道文化的小小学生们,在夕阳西下时蹦蹦跳跳回家时唱的歌。   无论到什么年龄段,只要是还在学习,都能从歌曲当中收获新的领悟。   尤其是《夕歌》里面的那一句歌词,“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更是说到了陈慕武的心坎上。   他创立王子学院的初衷,不说是为了治国平天下,但也是希望能够培养人才,为将来的中囯添砖加瓦。   关键是弘一法师,当时还叫李叔同的《夕歌》创作于清末,正赶上全国各地大力创办新式学堂的时候,所以很快就被推广了出去。   在这场的这些学生,基本上都是1900年代生人,在10年代左右进入到学堂学习开蒙。   因而当陈慕武提到并开始演唱这首歌之后,大家也都纷纷附和着唱了起来。   没能听到陈慕武亲自作词作曲的新歌曲,徐志摩当然有些失望。   不过他这次引用的号召大家努力的这首歌曲,用在开学演讲上倒也还算合适。   徐志摩的想法,也和陈慕武当初选歌时的想法差不多,于是在歌曲的后半部分,他同样加入到了合唱的大潮当中去。   带领着全体学生一起合唱完这首《夕歌》以后,陈慕武最后又做了几句总结性发言,就结束了自己在开学典礼上的演讲。   他号召在台下坐着的学生们,一定要像刚刚在歌曲里面唱的那样,好好学习,不能辜负大家一路上来到斯德哥尔摩所历经的千辛万苦。   只是这难坏了施汝为,和等着施汝为把汉语翻译成英文后,再翻译成瑞典语的本国翻译。   到最后他们只能向在现场听不懂中文等着翻译的人解释,这首歌是一首传统的来自中囯的劝学歌曲,具体内容,等本次开学典礼结束以后,再发表在《王子学院学报》上。   陈慕武确实如他所说,做了一个十分简短的开学演讲。   他的本意是自己赶快讲完,然后让这些才刚来到瑞典的学生们离开礼堂好好休息,准备接下来马上就要开始的第一个学期。   可是陈慕武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虽然他讲完了自己的演讲,可他的演讲却不是整个开学典礼的最后一项流程。   在陈慕武走回主席台的座位上之后,他的大哥陈慕侨,也是王子学院的代理校监,开始走上台去向学生们宣讲未来几年的学习生活中的各种规章制度和注意事项。   陈慕武虽然没有担任王子学院的代理校监,并不代表着他会把自己的这项权利拱手相让。   他忙前忙后忙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创办这么一所学校,总不能在最终如愿了之后,因为手中没有权利,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辛苦替别人做了嫁衣。   除了陈慕侨的这个王子学院的代理院监,二哥陈慕平和陈慕武自己,也都是王子学院的董事会成员。   陈慕武早在几年前,邀请自己家的家人们离开仩海来到欧洲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让担任了近十年交通部南洋大学的大哥陈慕侨来担任王子学院的代理校监,而让在仩海经营钱庄的二哥陈慕平到了欧洲之后,帮自己打理他的那些事业。   等一家人来到了欧洲之后,陈慕平早就已经开始从事起小弟交给他的事业,基本上天天都是以伦敦为中心,满欧洲地跑。   而等到现在,陈慕侨也终于焕发了他在教育事业上的第二春。   他虽然嘴上说着还要照顾家里,不愿意再出去工作,但身体上还是很诚实地答应了陈慕武的邀请。   交通部南洋大学在仩海乃至在全中囯都算很不错的大学,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又基本上都是中囯的学生和老师,让陈慕侨来管理这所学校正合适。   所以趁着陈慕武结完婚后的1928年底,拖家带口的老陈家,已经从英国的首都伦敦,搬到了瑞典的首都斯德哥尔摩。   陈慕武没有选择像玻尔那样,从他花嘉士伯基金会和洛克菲勒基金会的钱盖起来的理论物理研究所里拿出一层,专门当做是自己的住宅。   他在瑞典和在英国的时候又不太一样,陈家在伦敦的房子,是从剑桥大学使徒会成员,国际乒联主席蒙塔古那里租来的。   而到了斯德哥尔摩之后,陈慕武是自己掏腰包,在市区环境和治安都很不错的地方,买了一套大豪斯。   陈慕武这么做的原因,不是因为伦敦作为全世界的中心寸土寸金,房价也首屈一指——他当然买的起伦敦的房子。   而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在伦敦常驻,只不过留在伦敦结婚,比在斯德哥尔摩更加方便一些。   而现在,陈慕武已经把自己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斯德哥尔摩,加上由二哥陈慕侨所管理的事业也都在此地。   更关键的一点是,瑞典在十几年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是中立国,斯德哥尔摩不是交战区,更不可能天天被德国人的飞机轰炸,所以陈慕武才最终选择把自己的家安在这里。   等陈慕侨把全部的规章制度和注意事项都向在座的学生们宣讲完成之后,这一次的王子学院开学典礼,才最终宣告结束。   坐在主席台上听了小半天演讲,同样很疲惫的陈慕武刚想起身离开,就看到了身边的瑞典王储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   陈慕武这才想起来,在开学典礼开始之前,瑞典王储曾经说要送给自己一个礼物,还说等典礼结束之后,就能看到了。   估计对方找上自己,应该就是说这个礼物的事情,他干脆十分主动地走到了瑞典王储旁边。   “陈,我们去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好的,古斯塔夫校监殿下.”   陈慕武用了一种很新奇的称呼,让从今天之后多了一个身份的瑞典王储很受用。   他这个校监并不是当着玩,而是想实打实地办一些事情。   瑞典王储甚至还让王子学院给他在学校里准备了一间校监办公室,他这倒不是打算对学校的教学工作指手画脚,而是为了以后来学校学习汉学的时候更加方便一些。   别忘了,瑞典王储也是一个汉学爱好者,而最一开始建设王子学院,也是在瑞典王储本人的大力支持下才能得以进行的。   现如今王子学院终于建好,他这个学院的发起人,肯定不会错过能够近距离学习汉学知识的机会。   陈慕武跟着瑞典王处一前一后地下了主席台,走出了礼堂大门外,又跟着他一直走到了学校正门内的广场。   在广场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几层楼高的东西,它的上面还蒙着一块红布。   虽然不知道这个里面雕刻的究竟是什么,但陈慕武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恐怖下面盖着的绝对是一个人物塑像。   虽然他一直都在跟进王子学院的校园建设,只不过陈慕武关注的重点,都是学校里的各种教学设施、体育设施、生活设施和学生宿舍,并没怎么在意去建设学校的具体环境。   校园里的绿化部分,以及建筑设计等等元素,都被他交到了更专业的人员手上。   到了学校验收的时候,陈慕武对校园里的一切都很满意。   他全然没感觉,有的地方还缺些什么。   就比如今天,直到在进校广场上,看到了这尊被红布盖着的塑像,陈慕武才意识到,这里摆一个这种东西,似乎也挺合适的。   “王储殿下,您费心了,不知道这个是谁的塑像?”   按照陈慕武心中的揣测,欧洲人似乎都挺喜欢给自己的祖先塑像,或者是曾经通知过这个国家的国王。   对于古斯塔夫王子来说,他的祖先和瑞典曾经的国王,这两种身份是重合的,所以他想可能是瑞典之前的某一任国王。   但是有一点,是陈慕武拿不准的,那就是基本上欧洲的这些人物塑像下面,都会带有一匹战马。   这些战马不仅仅是为了衬托雕像主人的英勇,作为一部分出现在雕像中大有深意。   如果这匹马的两条前腿都是腾空而起的,就说明这位雕像的主人是战死在沙场上的;   而如果这匹马只抬起了一条前腿,则说明主人是在战争当中受了重伤,回去以后才不治身亡;   当然,如果马的两条前腿一条都没有抬起,四条腿脚踏实地地站在地面上,则说明主人是寿终正寝。   瑞典往前数,基本上国王都曾经参加过战争,或是跟着拿破仑南征北战,或者为自己的国家开疆扩土。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在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斗争当中,凭借一己之力,将瑞典从一个地处偏僻北欧的雪国,变成了欧洲列强之一。   古斯塔夫二世在欧洲被称为北欧雄狮,欧洲近代战争之父,却在正值壮年的三十八岁不幸战死沙场。   但是现在看红布下面蒙着的雕像轮廓,根本看不出马的影子,这让陈慕武感觉很奇怪。   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   听到陈慕武的问题,脸上带着笑意的瑞典王储没有正面回答。   “陈,你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瑞典王储这是打算让陈慕武自己动手来给塑像揭幕。   面对王储殿下的好意,陈慕武这次并没有推辞。   他在对方的陪伴下,信步走到了雕像的面前,随便拿起垂下来的红布一角,努力向上掀了起来。   不过陈慕武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这个几人高的塑像,上面盖着的红布不应该是用手掀起来而且也用手掀不起来,必须要把红布从某一个角落拽下来,才能让塑像的真相大白。   陈慕武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瑞典王储,对方脸上的笑容果然就没断过,甚至还十分“善意”地向陈慕武比划了一个向下拽的手势。   不过陈慕武刚刚露怯的这一番举动,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最起码他在雕像的基座上,看到了几个拉丁字母,“……cius”。   什么什么修斯?   不过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个人名,而且有很大可能是一个古希腊时期的人名。   最有名的修斯,当属著名的荷马史诗之一《奥德赛》当中记载的那个,利用木马攻破了希腊联军打了十年都没能打下来的特洛伊城的英雄主人公奥德修斯。   除了奥德修斯之外,古希腊神话里面,宙斯的一个儿子,珀尔修斯。   不过这两个古希腊人名的结尾后缀,都是“-seus”,而不是陈慕武看到的“-cius”。   他实在是记不清,古希腊有哪位伟大的思想家或者教育家,叫“-cius”这个名字。   现在不是去思考那么多的时候,反正蒙着雕像的红布已经到了自己手里,只要揭下去就能真相大白。   陈慕武右手用力,三下五除二,就把盖在雕像上的红布给拽了下来。   身旁的瑞典王储“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而站在原地的陈慕武,则是和基座上面的这座大理石人物雕像,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陈慕武就说,为什么总是感觉“-cius”这个名字这么耳熟,但是就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古希腊的先贤。   敢情雕像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古希腊人,甚至连欧洲人都不是。   “他”的长相完全就是一副东亚人的长相,身上穿着的也都是中囯古代的服饰。   这位哪里是什么“修斯”?   这t是confucius,孔夫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慕武一开始的想法也并不算错。   毕竟连孟子的英文名“ncius”,都可以被邶京大学的人类学教授翻译成为“门修斯”。   那么“confucius”被陈慕武误认为是“空甫修斯”,又有什么问题? 第443章 182来自纽约的电报   “门修斯”可谓是中文翻译界的一个十分经典的错误,因为译名极不规范而且广为人知,在未来甚至都成为了一个典故,专门用来指代错误的译名。   当然还有其他千奇百怪的被错误翻译的译名,比如说把“孙子”的英文名“suntzu”翻译成为“桑卒”等等。   只不过这些错误的翻译当中,能够和“门修斯”并举的,似乎也就只有“指蒋为常”的那个例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把孟子“ncius”翻译成“门修斯”是邶京大学的一个教授,而把“蒋某某”翻译成“常某某”的,则是清华大学历史系的副主任。   清华和北大不愧是相互之间始终存在竞争关系的中囯两所顶级大学,就连在经典的翻译错误上面也要争上一争,不能让对方把自己比过去。   造成这种人名翻译错误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外国人在晚清民囯时期,试图把方块汉字拉丁化而创造出来的威妥玛拼音,与中国常使用的汉语拼音之间的冲突。   学了注音符号和汉语拼音那几代人,对之前所使用的威妥玛拼音不太清楚和熟悉,所以才频频闹笑话。   当然,威妥玛拼音本身也不完备和自洽,经常出现一些同音不同字或者同字不同音的错误。   比如说“chu”既可以代表姓氏“朱”,也可能是其他的姓氏,比如“瞿”或者“储”。   而享誉世界的青岛啤酒,前面那个地名按照威妥玛拼音规则转写之后是“tsingtao”,正如同清华大学不是“qhu(qinghuauniversity)”而是“thu(tsinghuauniversity)”,青和清在此处都被转写成为了“tsing”。   但是在另一个地名“青海”的翻译上,所使用的却不是“tsinghai”,而是“chinghai”。   不过就算是威妥玛拼音可能会造成上述错误,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翻译,应该为自己的错误所找的借口。   之所以说“门修斯”的翻译错误,要比“指蒋为常”更加经典,是因为英文原著中本身就有一个错误。   “门修斯(ncius)的格言‘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阳,居于民众之上的也只有一个帝王’,可以适用于所有大型帝国所建立的界域.”   这里所引用的这句话对应的文言文,应该是“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而且确实曾经出现在《孟子·万章章句上》当中。   只不过邶大的教授,连“ncius”是孟子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去考证这句话到底出现在哪里呢?   更为关键的是,在《孟子》当中,这句话的前面还有三个字,那就是“孔子曰:”。   也就是说,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孟子所说,而是《孟子》当中所转述的孔子的话。   这倒不是译者的过错,而是全文作者在引用参考资料的时候,把资料当中的“nciusquotedconfuciusassaying”,错误地简写成为了“ncius’saphoris,所以在翻译的时候才会将错就错。   可惜不管是译者还是校对人员,连“ncius”是孟子都不知道,更遑论他们能改成原文作者的引用错误了。   清末民初的著名翻译家,这位翻译者所在的邶京大学的老校长严复,曾经提出来翻译时需要讲究“信、达、雅”。   然而现在看来,他的这些个徒子徒孙们,并没能很好的坚持自己的前辈提出来的要求。   中囯先秦时期的诸子百家,基本上只有孔子(孔夫子)和孟子的英文名字,是以“-cius”为后缀结尾的。   至于其他人,则多是以音译直接命名,除了上面提到的孙子(suntzu),还有老子(laotzu)、庄子(chuangtzu)和(tzu、tse)等等。   之所以孔子和孟子没有直接音译,有人说是因为第一个把他们二位的名字翻译成英语的人,知道孔子和孟子在中囯的地位,是类似于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在古希腊的地位。   所以为了表示尊敬,这位翻译者才把孔子和孟子的名字,通过在后面加“-ius”的方式翻译成了古希腊风格,并且通过流传而变得约定俗成。   因而才导致那个书籍的译者,会想当然地把两个英文名字翻译成“门修斯”这种颇具古希腊风格的名字。   这种解释,有些太想当然了一些,犯了和陈慕武在揭幕时同样的错误。   陈慕武看到最后的四个字母“……cius”,心中先是翻译成了汉语“……修斯”,然后才以为这个雕像是一位古希腊时期的先贤。   可实际上,古希腊人名当中的修斯,其真实对应的字母是“seus”,和“cius”满不挨着。   “confucius”和“ncius”这两个外文名称的真正来源,得名于明清时期的传教士。   自从汉武帝后,基本上中囯几千年来都讲究以儒治天下,所以孔子和孟子是当时中囯国内最有名气的古代思家。   那个时候来到中囯传教的欧洲传教士们,都是来自欧洲不同的国家,每个人嘴里所讲的母语也都不一样。   这些个来到中囯的传教士,彼此之间不论是面对面交谈,还是写信交流,或者是向远在罗马的教廷报告自己在这边的传教情况,肯定不能用自己本国的语言。   就像在二十世纪初,陈慕武刚来到欧洲那会儿,欧洲当地通用的贵族语言是法语一样,在传教士的那个年代,他们彼此之间沟通也有专属于自己的通用语言。   只不过这种语言不是法语,而是更为古老的拉丁语。   时至今日,拉丁语依然能算是梵蒂冈的通用语言,就算不会说意大利语,到了教廷说拉丁语依然能够畅通无阻。   孔夫子和孟子这两个中国名字,其对应的拉丁字母音译,应该分别是“confuci”和“nci”。   ——因为明清时期,离威妥玛拼音出现还早得远,故而这里和威妥玛拼音的注音规则有着很大差异。   和英语不一样的是,拉丁语的名词是分词性的,有“阳性”、“中性”和“阴性”这三种。   因为孔子和孟子当然毫无疑问地是男性,所以他们的名字,才会在后面加上“-us”这个拉丁文中表示阳性的后缀。   之前提到的荷马史诗当中的主人公奥德修斯,odysseus,其命名规则基本上和“门修斯”也差不多。   “-us”是表示阳性的后缀,而前面的“odysse”,再加上一个字母“y”,就变成了荷马史诗当中第二部的名字,《奥德赛》。   只不过因为“-cius”和“-seus”的读音相仿,翻译成中文之后才全都被称作是“修斯”。   明末清初的这段时间,刚好对应着欧洲传教士在中囯活动的鼎盛时期。   与之相对应的是,明朝倒数第二位皇帝朱由校,其在欧洲文献里所使用的名字是“thienkius”(天启+-us),最后一位皇帝朱由检则是“zungchinius”(崇祯+-us)。   而清朝在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则被翻译成为“sungteius”(顺治+-us)。   这些个人名的翻译风格,全都和孔夫子还有孟子的风格类似。   至于为什么老子、庄子和墨子等先贤的英文名字,没有被翻译成为以“-us”结尾的名字,则纯粹是因为他们走出国门的时间比较晚,都是在晚清民囯时期威妥玛拼音法发明的前后。   那个时候因为英国成为了日不落帝国,英语也就随之成为了世界各地通用的语言,而传教士也早就不是沟通东西方的唯一职业,拉丁语在中囯范围内所占的比例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在名词后面加上表示词性的词根了。   陈慕武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所犯的这个乌龙之后,并没有收敛掉脸上的笑意。   他转过头去,对身边把这座孔子塑像捐赠给王子学院的瑞典王储表示感谢。   “王储殿下,没想到您对中囯的传统文化真是颇有研究,连万世师表孔夫子他老人家都给请到了.”   听到陈教授嘴上的夸奖之后,瑞典王储也不自觉地自吹自擂了起来:“陈,恐怕你说的这一点,只要是略微知晓中囯文化的欧洲人,都能知道孔子在中囯有多受人尊敬……”   听到瑞典王储话语里的说法,陈慕武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想法。   他在国内的那个“好朋友”胡适,可是第一个在十几年以前的新文化运动当中,提出了“打倒孔家店”这个说法。   现在来到欧洲的这批老师,有很多都是新文化运动的干将,而学生们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新文化运动的影响。   得亏这里是斯德哥尔摩,是瑞典的地盘儿。   倘若王子学院建设在中囯的土地上,学校校园里还树立起来一座孔子的塑像,恐怕这件事情多少有些不太妙。   他并没有把心中所想同这位王子学院的校监讲出来,而是笑眯眯地听瑞典王储继续说道:“我一开始想要在欧洲聘请工匠,可是当我提出要求之后,不管是哪个工匠都很委婉地表示了拒绝。   “这是因为孔夫子毕竟是中囯的先贤,在欧洲不太知名,因而工匠们不知道应该如何进行雕刻。   “所以我就拜托瑞典驻中囯的外交官们……”   听到这里,陈慕武心下一惊。   这瑞典王储可真下血本,难不成这座孔子雕像,是从中囯雕刻好之后,再送过来的吗?   那别说是雕刻花了多少钱,就这一路上的运费,便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陈慕武想要表达自己的惊叹,可惜瑞典王储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依旧滔滔不绝地说道:“……请他们在中囯国内寻找孔子雕像,然后从各个角度各种拍成照片寄回到瑞典,再请工匠按照照片上的形象进行雕刻。   “本来是想要去仙东阜,孔子家乡的孔庙,可是因为当时正赶上贵国国内南北内战,为了安全起见,没能成行。   “这个雕像是参考了我曾经去过的遖京秦淮河畔的夫子庙,还有临近仩海的嘉定文庙里的雕像雕刻的。   “陈博士,您这位中囯人点评一下,这尊由欧洲工匠雕刻出来的中囯雕像怎么样?”   瑞典王储给出来的解释,要比陈慕武想象当中的合理的多。   他刚刚的那个想法也确实有些天真,又不是像自由女神像那样,是一个国家赠送给另一个国家的礼物,只不过是在开学的时候送了一个雕塑而已,有必要那么大费周章吗?   虽然瑞典王储说自己是学校的校监,有义务让学校发展的更好。   但陈慕武知道,这尊孔子雕像,主要还是奔着自己而来,他必须要表示感谢。   两个人客套了几句,才在学校门口出分手。   虽然王子学院里有瑞典王储的一间办公室,但总不能真指望这位校监大人每天都住在学校里吧?   1929年2月4号的这张日历,已经从台历上揭了过去。   先是斯德哥尔摩本地的报纸,然后又是世界各地的报纸,都全文或选择性地刊载、转载了王子学院开学典礼的情况,以及众人在开学典礼上所做的演讲。   那些等着看陈慕武说了些什么话的人恐怕要失望了,因为报纸上虽然标注着全文刊载,陈慕武的讲话也不过短短数行,其中还夹杂着一个括号——(此处是一首中文歌曲,略)。   新闻从斯德哥尔摩顺着电报线或者无线电报信号传往了世界各地,而同时也有许多封电报,顺着电报线或者无线电报信号传回了斯德哥尔摩。   来自欧洲、美洲、东亚等各个国家的大学和研究所的电报,都不约而同地祝贺王子学院正式开学。   这些电报里面除了客套话,基本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信息。   ——除了一封从美国纽约发来的电报,发信人却是芝加哥大学的物理学教授,罗伯特·奥本海默。   接到奥本海默电报的陈慕武,稍微有点吃惊。   让他吃惊的倒不是奥本海默给自己发送庆祝王子学院开学的电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也不是奥本海默没有在电报上写下“lovefroeorkcity”。   陈慕武只是不理解,现在正是开学的时间,为什么奥本海默他不在芝加哥大学所在的伊利诺伊州,而是从纽约给自己发来了这封电报。   难不成他辞职不干了吗? 第444章 183金融市场弄潮儿   接到奥本海默发来的电报后,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家伙在向自己“逼宫”。   要不然,为什么本应该身处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大学的奥本海默,会从纽约给自己拍来这封电报呢?   虽然奥本海默的家确实在纽约,可是现如今年不年节不节的,他没有理由能够擅自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   在这一刻,陈慕武能够想到的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奥本海默得知自己在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正式开学这个消息之后,不顾他之前的劝阻,毅然决然地决定辞职。   他想“生米煮成熟饭”,把自己离开芝加哥大学这件事当成既定事实,逼自己聘请他到王子学院来当个教授。   虽然很不认可奥本海默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可他毕竟和自己的关系非常好,陈慕武又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原谅他啦!   陈慕武已经在心中拟定好了聘请奥本海默来担任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教授的聘书,觉得等自己看完电报就去给他发过去。   可是这张电报纸上的内容,却着实让陈慕武狠狠吃了一惊。   敢情他之前想的事情全都出了问题,奥本海默这次离开芝加哥也好,去纽约也好,做的事情和陈慕武想象当中的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奥本海默还是听话得很,他根本就没从芝加哥大学辞职,电报上的内容,也没有表达出自己想要来王子学院担任教职的意思。   除了祝贺王子学院开学以外,奥本海默反而在电报上写了另外一件事情。   奥本海默的家庭,在纽约这个全球最大的大都市里,不能算是最顶级的家族,但也能算得上是上层的那一批。   在美国的报纸纷纷报道陈慕武在斯德哥尔摩创办的那所王子学院正式开学的时候,奥本海默的父亲老奥本海默,从各方面打探到了一条消息。   那就是英格兰银行,也就是英国的中y银行,准备将贴现率提高一个百分点,从百分之四点五提升到百分之五点五。   而美联储也即将向美国公众发出警告,称“该国的信贷过多地被投机性贷款所吸收”。   对于美国的金融业来说,这两条消息似乎是内忧外患,看上去道·琼斯指数即将迎来一场大跌。   老奥本海默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纽约证券交易所里面投入了不少的金钱,所以才把这条消息通过电话线,从纽约传递到了伊利诺伊州。   接到电话的奥本海默,第一时间从芝加哥坐火车回到了纽约。   他确实持有着几十万美元的纽交所股票,不过这些股票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帮着陈慕武代持的。   如果是奥本海默自己的股票,按照他的想法可能亏了就亏了。   可这么一大笔钱毕竟是陈慕武的,就算只亏一个百分点,那折算下来也是成千上万美元的损失。   因而奥本海默才从美国发来了一封加急电报,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全都告诉了在欧洲的陈慕武。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电报会从纽约发过来,而不是从大学所在地芝加哥。   陈慕武看了看手中的电报,又看了看摆在办公桌上的日历。   在大号的日期上面,标注着今天的年和月——   “feb,1929”(1929年2月)。   该来的总是会来。   1928年的美国总统大选,应该是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美国总统选举历史上落差最大的一次选举。   共和党的候选人休伯特·胡佛获得了百分之五十八的公众选票,而他的对手民主党人阿尔弗雷德·史密斯则获得了百分之四十的公众选票。   当然,美国的总统选举制度里面规定,最终决定总统人选的,不是看公众选票数,而是要看选举人票数。   在选举人选票数上,胡佛一骑绝尘,获得了四百四十四张选举人选票。   而史密斯的选举人选票,则只有可怜的八十七张。   相比于史密斯这个来自大城市的天主教徒、资深政客,胡佛的形象确实要亲民许多。   他只不过是一个来自爱荷华州的穷小子,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工程师,成为了商人,是典型的“美国梦”的代表。   此时此刻,胡佛虽然还没有宣誓就职,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第三十一任总统。   可是大家却都以这位即将就任的总统为榜样,做着自己也能一夜暴富的美梦。   美国人是有底气做这种梦的。   因为现任总统柯立芝的任期内,全美国上下一片歌舞升平的气氛,不管是上面的官僚、政客,还是中间的中产,以及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无一不认为,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好。   现在如果要是有人说起那句著名的谶语,“llonpulledtheistle,hooverrangthebell,thellstreetgavethesignal,andthecountrynttohell!(梅隆拉响汽笛,胡佛敲起钟。   华尔街发出信号,美国往地狱冲!)”,估计会被所有人认为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   美国正在走在资本主义的康庄大道上,又怎么可能往地狱里冲呢?   1929年,正是历史上著名的“大萧条”的肇始之年。   在二九年初接到了奥本海默从纽约发来的电报,着实把陈慕武给吓了一跳。   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泡了一壶酽茶,让自己好好冷静了一下,觉得这件事似乎来的好像早了一些。   虽然记不清纽约证券交易所道·琼斯指数崩盘的具体时间,可陈慕武知道,这应该是在二九年的十月份,离着现在还有半年多的时间。   这次英国的央行英格兰银行调整贴现率提高一个百分点,应该只是歪打正着。   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道·琼斯指数仍然会一路高歌猛进,让整个美国股市,甚至整个美国都陷入到一种癫狂的状态。   要不然怎么会有一个在大萧条期间产生的都市传说,说美国的石油大王老洛克菲勒在路边擦鞋的时候,听到一个擦鞋的童工都要给他推荐一支包赚不赔的股票,所以才导致了老洛克菲勒下令公司持有的股票全部清仓,一股不留呢?   想到这里,确认了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导致了大萧条的提前到来后,陈慕武终于放心下来。   陈慕武立刻给等在纽约,比自己更加着急的奥本海默发了一封回电。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一是告诉对方不要慌,这只是技术性调整;   二是让奥本海默如果手头有闲钱的话,可以考虑继续抄底纽交所的股票;   三则是请他在芝加哥大学继续任教一个学期或者一年,等自己这边彻底安顿好之后,再让他来斯德哥尔摩的王子学院来当老师。   现在王子学院的一期工程已经全部结束,学生们和老师们悉数到齐,过完1929年农历春节就即将正式开学,还有什么彻底安顿好不彻底安顿好的?   其实陈慕武在电报的第三条中,有着他自己的私心。   他是想让奥本海默在美国,留到大萧条的彻底爆发之前,由自己坐镇斯德哥尔摩遥控指挥,让奥本海默把股票及时卖出去,把从美国拿到的韭菜钱带回王子学院支持学校的建设工作。   所以陈慕武也叮嘱奥本海默,现在的美国股票可以抄底,甚至怎么抄怎么有。   然而陈慕武自己却没有再把钱打到美国去,让奥本海默也帮自己抄个底。   这是因为目前靠着前期不断地小份额流入,再加上最近几年美国的股市一直都在稳中向上,他选的又都是大公司的蓝筹绩优股,陈慕武的股票账户里,已经慢慢累积了几十万美金的财富。   他估计着自己靠着1929年上半年的这一波大牛市,应该可以把自己在纽交所的账户里的数值,提升到一百万美元以上。   一百万美元这个数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在1929年,美国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一笔钱。   但是和纽交所那个以百亿为单位的总市值相比,百万美元似乎不太拿得出手。   凭借奥本海默家里的关系,他要想把这么一笔钱从美国本土转到瑞典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如果倘若数值再大一些的话,奥本海默家应该也就无能为力了。   毕竟国税局的那帮老爷们,可是美国国内最厉害的一批人。   陈慕武不打算通过奥本海默抄底美国股市,不代表陈慕武不打算抄底美国股市。   奥本海默家族的能量不够,他还能依靠别的家族的势力。   所以在给纽约的奥本海默回完电报之后,陈慕武又打电话,请来了瓦伦堡家族的小马库斯。   王子学院是斯德哥尔摩市内最新修建的气派建筑,周围的配套设施也在日臻完善,按照市政厅那边的规划,隐隐有把王子学院以及附近的一片区域,规划成大学城的态势。   和瑞典王储一样,小马库斯也在王子学院要了一间办公室,他在学校里的职位,是理事长。   小马库斯要办公室的原因,倒不是说他也想和瑞典王储一样,或者拍这位未来的瑞典国王马屁,在王子学院里参与汉学的学习。   事实上是因为,现在瓦伦堡家族分配给到他这位接班人手上的任务,基本上全都和王子学院的陈教授有关联。   而瓦伦堡家族也确实听从着陈慕武的建议,在许多事业上都收获了大量的财富。   于是为了能够更加方便快捷地和陈慕武进行沟通,当好陈慕武还有自己家族之间的沟通者这一工作,小马库斯就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了王子学院这边来。   接到陈慕武电话,小马库斯在几分钟之内就赶到了对方的办公室。   听完陈慕武提出来的内容,小马库斯却把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之前陈慕武给出来的能够大量盈利的生意上的建议,都是在相关的实业方面,比如让爱立信去苏连发展通讯业务,在瑞典国内生产安全性能极高的沃尔沃小轿车等等。   这是小马库斯头一次听说,陈慕武想要进军到金融行业,还是美国的股票市场。   “陈博士,这靠谱吗?”   陈慕武没有给小马库斯展示自己的股票账户,也没有给对方画大饼,说美国股市一定能挣钱。   他只是跟对方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通过瓦伦堡家族的门路,大笔买入道·琼斯股票。   陈慕武不但掏空了自己浑身上下的全部资产,还提出来,要向瓦伦堡家族质押自己在各个合作方面的全部股份,都折合成美金投入到股市当中。   陈慕武这种梭哈的魄力,让小马库斯惊了个目瞪口呆。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能擅自答应陈慕武的要求,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小马库斯有心把这件事情和往常一样,向家族那边汇报。   可是他又想到家族让自己负责和陈慕武这边对接,就是为了考察培养他的能力,为了将来接班而做准备。   如果每一件事情都要向家族汇报的话,岂不是容易让别人小瞧了自己么?   想到这里,小马库斯已经决定了,这次要舍命陪君子。   陈慕武已经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押到了股市上面,那自己还怕什么。   小马库斯依然向家族汇报了这件事情,只不过他只说了陈慕武要抵押他自己和瓦伦堡家族合作的各处产业的股份。   这笔钱的数值一点儿也不小,就算小马库斯同意抵押,他自己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听了小马库斯汇报的陈慕武的金融计划,瓦伦堡家族只觉得这位从中囯来的陈博士,这一次终于要搞出一个大的幺蛾子。   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一句谚语,叫做“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陈慕武把他的所有钱都扔到股市里面,难道就不怕美国股市来个彻头彻尾的大地震吗?   虽然很担心陈慕武的故事计划能否成功,但瓦伦堡家族并没有跳出来阻止他。   大家只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而且倘若陈慕武在美国股市的风浪里搏了个血本无归的话,自家刚好能够侵吞他手中的股份。   于是瓦伦堡家族非但不阻止,反而还给了小马库斯十万美金,让他象征性地跟投了陈慕武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