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三绝 作者:梁羽生 【内容简介】: 卷首诗: 何处淬吴钩?一片城荒枕碧流。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塞草霜风满地秋。 霸业等闲休,跃马横戈总白头。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邱。 ──纳兰容若·南乡子 主人公:风鸣玉、霍天云、上官英杰、谷飞霞(谷灵珠) 故事历史年代:明朝 看点:这是目前梁羽生先生最后一部未公开发行的武侠作品,现在,一些梁羽生作品爱好者根据香港报纸的连载,将其制成了文字版,供广大梁迷欣赏。 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侠骨 第0001期 何处淬吴钩?一片城荒枕碧流。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塞草霜风满地秋。 霸业等闲休,跃马横戈总白头。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邱。 ——纳兰容若·南乡子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雁门关外,骏马嘶风。侠士突围,胡骑追逐。 三人两骑跑在前头,追赶他们的是一队精悍的蒙古骑兵。 男的是名播中原的游侠风从龙,女的是他的妻子韩紫香。 韩紫香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是他们的独生爱女。这一天刚好是他们爱女的七岁生辰。 假如是在家里的话,这一天应该是多么高兴啊! 但现在却是在风霜满地,塞草没胫的雁门关外。 没有鲜花、没有糕饼、没有烛光。也没有小朋友同他们的爱女庆贺生辰。 有的只是凶恶的胡兵,他们送来的礼物是飞蝗一般的乱箭。 幸好他们的坐骑乃是大宛良驹,渐渐把追兵甩在后面。 乱箭起初是雨点一般落下,渐渐由密而疏,偶尔有几枝冷箭飞来,亦已是落在他们马后了。 前面是一条一丈多宽的浅窄溪流,韩紫香虚打一鞭,策马跳过小溪。那匹坐骑忽地前蹄屈地,险些把小女孩摔下马来。 小女孩一声尖叫,韩紫香柔声说道:“玉儿,别怕,别怕,爹爹在你身边。那些恶人追不上咱们了。” 坐骑重又跃起,刚好迎上了后面疾驰而来的那匹白马。 小女孩指着父亲叫道:“妈,你看,爹爹,血,血……” 风从龙左臂插着一枝长箭,鲜血从伤口不断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裳。 韩紫香这才知道,原来女儿害怕的不是摔跤,她害怕的是爹爹身上流出的鲜血。 风从龙笑道:“玉儿,你要是害怕,你就闭上眼睛。打仗总免不了流血的,怕什么?” 韩紫香强笑说道:“别怕,别怕。记着你是风大侠的女儿!” 第0002期 负伤杀敌 那小女孩道:“是,爹爹在身边,玉儿不害怕。”口里这么说,心里毕竟还是害怕。掉过头去,不敢再看身上染满血污的父亲。 韩紫香叫女儿别怕,其实她心里也在担忧,说道:“大哥,你歇一歇,待我给你敷上金创药吧。” 风从龙道:“现在还不是歇息的时候,咱们还得快跑。你的坐骑怎么样了?” 韩紫香道:“真是一匹好马,大概还可以再跑一程。不过……”说到这里,叹口气道:“不过它已经跑了一整天了,人纵不疲,马也累了。我看最多也只能再跑个三二十里啦。” 风从龙叹道:“我何尝不知道要爱惜名驹,但现在只能顾人,不能顾马了。” 话犹未了,只见三骑快马亦已跳过那道小溪,眼看就要追到。 风从龙喜道:“大队兵马已给咱们甩在后头,只有三骑追兵,那就不怕他了。”拨转马头,便想迎敌。 韩紫香道:“大哥,你可不是铁打的身子,杀这三人不难,可别累坏自己,咱们还是跑吧!” 那知道这三个人是蒙古的神射手,嗖嗖嗖三枝利箭射来,风从龙挥剑拨落一枝,韩紫香抱着女儿,一个“镫里藏身”避开了第二枝,第三枝倏地飞过,把她女儿头上戴的一顶小绒帽射落。 蒙古兵叫道:“风从龙,我们佩服你是个英雄好汉,你力尽而降,并非耻辱。你不顾自己,也该念念妻儿,我劝你还是投降了吧。” 风从龙喝道:“放你的屁!大丈夫头可断,而膝不可屈,你尽管把箭射来!”忽地伸手就拔插在自己左臂那枝长箭。 韩紫香叫道:“大哥,不可!”但话犹未了,只听得“嗖”的一声,风从龙已是把那枝箭射了出去,正中那个蒙古兵的心窝,将他一箭射于马下。原来风从龙的箭都已射完,此是只能借用敌人伤他的箭了。 另外两个蒙古神箭手吓得慌了,胡乱把箭向风从龙射来,射得准头还是不错,劲力已是大不如前。风从龙哈哈笑道:“多谢你们借箭!”觑个真切,接过两枝,反射回去,只听得两声惨呼,两个蒙古兵同时坠马。 第0003期 食水所剩无多 韩紫香大喜赞道:“大哥,好箭法!”只见风从龙在马背上晃了几晃,竟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韩紫香吃惊道:“大哥,你怎么啦?” 风从龙道:“没什么,我还可以支持得住。快走,快走!” 韩紫香道:“不,你不能失血过多,让我给你敷上金创药。” 风从龙撕破衣裳,把一幅破布裹住伤口,说道:“再走一程敷上金创药也还不迟。” 韩紫香道:“人走得动,马儿恐怕也走不动了。”他们胯下的两匹坐骑,已跑了整整一天,虽然是百中挑一的骏马,此时亦已口吐白沫,不住的嘶嘶喷气。 风从龙道:“让它们喝点水。” 韩紫香皱起双眉,说道:“皮袋里的水恐怕剩下不多了。”要知在塞外的沙漠地区,食水是比金子更宝贵的东西。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是在极度干旱的戈壁中心,但要想发现水源,也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风从龙苦笑道:“摆脱追兵要紧,宁可咱们少喝一些。” 那小女孩叫道:“爹爹,我嘴里冒烟,我也要喝水。” 风从龙好生不忍,说道:“好,喝吧。”韩紫香道:“玉儿,乖,解渴就行了,不要多喝。” 那两匹马可比小女孩喝多了十倍不止,皮袋里的水只剩下浅浅一圈。韩紫香和风从龙俱是心里想道:“要是找不到甘泉,只怕捱不过明天了。”但这话可是谁也不敢先说出来。 幸好两匹坐骑喝水之后,跑得又快起来,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路,暮蔼含山,天色已近黄昏,风从龙回头一看,背后已是不见追兵。 前面有个小丘,稀稀疏疏的长着几棵沙漠独有的长青树。韩紫香松了口气,说道:“大哥,咱们可以歇一歇啦。” 风从龙背靠着树,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这才觉得浑身疼痛,骨头都好像要裂开似的。韩紫香给他敷上了金创药,重新包裹,风从龙忍着疼痛,哼也不哼,但韩紫香从他紧皱的双眉,已经知道他的感受,她心里的疼痛比丈夫更甚。 风从龙忽道:“紫妹,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务必替我带了孩子去找周山民。” 第0004期 风从龙的家世 “大哥,我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韩紫香说道。她把颈转过一边,偷偷抹掉自己的眼泪,不让孩子看见。 风从龙强笑说道:“我不过是为预防万一而已。其实人谁无死,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憾?” “大哥,你还要留着身子报家国之仇呢!你怎能死?说也不许你说。” 风从龙笑道:“我当然不愿意死。不过,你是女中豪杰,报仇之事,我却也不用担心。有些说话,平日我未想到要和玉儿说的,现在应该是和她说说了。” 小女孩道:“爹爹,鞑子真可恨。可惜我年纪小,不能帮爹爹杀鞑子。” 风从龙微笑说道:“我想和你说的正是这件事。玉儿,我想你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鞑子’都可恨的。”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充满疑惑的神气说道:“他们那样凶狠,许多人来打咱们,还不可恨?” 风从龙说道:“蒙古人里面有坏人也有好人,就像汉人之中,也是有坏人和好人之分一样。这些人是给大坏人驱使的小坏人,真正说来,也还不算得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呢。”他知道女儿恐怕还是不会懂的,但也只能这样说了。 小女孩果然是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气,问道:“真的吗?那么你见过好的鞑子没有?” 风从龙笑道:“玉儿,别要老是骂鞑子、鞑子,我要告诉你,假如咱们是在蒙古长大的话,你是一个小鞑子呢!” 小女孩撅起小嘴儿道:“我怎么能是小鞑子?我是汉人,就是在蒙古长大,我也还是汉人。” 韩紫香道:“玉儿,你不知道,你爹爹的高曾祖母,就是蒙古人,而且还是一位蒙古公主!” 小女孩好像听到大人跟她讲《西游记》故事那样,又是好奇,又是不敢相信,连忙问父亲道:“爹爹,这是真的吗?” 风从龙道:“怎么不真?这位蒙古公主有个汉人名字,叫做云中燕。她是舍弃公主的尊荣,嫁给你爹爹的高曾祖的。她就是非常非常好的蒙古人。” 小女孩扳着指头数:“啊,爹爹的高曾祖母,那我应该称呼她做什么?” 第0005期 黑旋风的后代 风从龙笑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才对,或许是应该叫做太高曾祖母吧?” 小女孩学说一遍,“哎哟”一声叫起来道:“太高曾祖母,哎,这称呼真是太麻烦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吧?” 风从龙道:“不错,算起来差不多有两百年了。那时中国还是宋朝,宋朝的国土本来是很大的,后来北方的土地给金人占了去,宋国皇帝退到长江以南,叫做南宋……” 小女孩道:“爹爹你快点说蒙古公主的故事吧,什么朝代,我弄不清楚。” 风从龙道:“讲故事总要有头有尾,你耐心点,听我简单的说吧。后来金国的西北方又有蒙古兴起,蒙古的皇帝定下计划,要先灭金国,后灭宋国。你的高曾祖父名叫风天扬,外号黑旋风,他和另外两个好朋友,一个是外号轰天雷的凌铁威,一个是外号闪电手的耿电,同是抗金的义士,后来又一起并肩作战,抵抗蒙古的入侵。” 小女孩道:“那么,他和那位蒙古公主不正是敌人了么。” 风从龙道:“那位蒙古公主并不把他当作敌人,相反还帮他打蒙古的坏人。她的汉名叫云中燕,所以他们两夫妻和刚才说的他们那两位朋友,又被当时人合称为‘风、云、雷、电’。风、云、雷、电是那个时候人人敬佩的英雄。” 小女孩道:“后来怎样,他们把蒙古人打败没有?” 风从龙道:“我还没有说完呢,坏人得势是暂时的。蒙古人做了中国的皇帝,对汉人欺侮得更厉害,结果百姓起来赶跑他们,由姓朱的做了皇帝,这就是现在的明朝了。元朝总共不过九十九年,说起来好像很久,其实在历史上是极短的。” 小女孩道:“赶跑了蒙古人,汉人做皇帝,那很好啊!但是为什么现在咱们还在和蒙古人打仗?” 第0006期 要投奔金刀寨主 风从龙道:“汉人做皇帝,也不见得很好。明朝的太祖朱元璋本来是一个小和尚,出身于穷苦人家的,做了皇帝之后,一样欺侮百姓。只能说是比蒙古人皇帝稍为‘好’一点点,没有对汉人特别残暴而已。” 小女孩道:“原来一做了皇帝,好人也会变成了坏人。” 风从龙道:“蒙古人给赶出中原,仍然时时侵扰中国的边境。其中一个部落名叫瓦剌,更是中国的大患。三十年前,他们曾经一度打到北京,把中国的皇帝也俘虏了去,后来靠着军民奋勇抗战,瓦剌占不到便宜,才肯议和,把皇帝放回(按:这一战即明史上有名的‘土木堡之役’)。不过,直到现在,边患还是始终未止。” 韩紫香道:“大哥,你说得累了,喝一口水吧。” 风从龙道:“不,我还可以支持得住。这一点点食水,留给玉儿。” 小女孩道:“玉儿已经喝饱了,爹爹,你喝。” 风从龙笑道:“玉儿,你不懂的。在沙漠上是很难找到甘泉的,所以爸爸要留给你。你还是听爸爸说故事吧。” 韩紫香道:“大哥,你歇一会再说吧。” 风从龙道:“不,今天不说,以后我恐怕没有机会和玉儿说了。” 韩紫香心中酸痛,自己安慰自己:“大哥内功深厚,他不会死的。但愿老天爷保佑,让我们早点发现水源。” 风从龙继续道:“过了两百年,情形还是像咱们祖先所遇到的一样。抵抗异族入侵的,主要还是靠百姓的力量,不是靠皇帝。我和你妈常常说起的那位周伯伯,他就是在边境抵抗胡骑入侵的擎天一柱。” 小女孩道:“啊,我明白了,你这次带我们走出边关,是不是想跟那位周伯伯打蒙古鞑子?” 风从龙道:“不错,但另外我还想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以后再告诉你,现在先说紧要的。” 他歇了一歇,继续说道:“这位周伯伯名叫周山民,是边关外一个山寨的寨主,他用的兵器是一把金刀,人家称他为金刀寨主。官府说他是强盗头子,其实他是保护百姓的义军首领。他是一个极好的好人,所以我很放心让你们去投奔他,他会照顾你们的。” 第0007期 风家的祖训 小女孩道:“为什么要周伯伯照顾我们?爹爹,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么?” 风从龙苦笑道:“我当然希望能够和你们一起,不过有许多事情是难以预料的,玉儿,假如我不在你的身边,你可要答应爸爸,听妈妈的话,也听周伯伯的话。” 风从龙道:“你还要记得,不要把蒙古人都看成可恶的‘鞑子’。” 小女孩迟疑一会,方始说道:“他们真的是像咱们汉人一样,也有好人么?” 风从龙道:“难道你不相信爹爹的话?我已经告诉你了,咱们的上代,就有一个蒙古公主是你的太高曾祖母。” 小女孩说道:“好,要是蒙古人对我好,那我就对他好。但要是他对我凶,我仍然要恨他。” 风从龙笑道:“这就对了。咱们的祖训正是这样。” 小女孩道:“什么叫祖训?”风从龙道:“就是祖先代代相传,传下来要我们依从的说话。” 小女孩似懂非懂,问:“就是那位蒙古公主传下来的话么?”风从龙道:“不错,是他们夫妻遗留给儿孙的话。” 韩紫香道:“原来你们风家有这个祖训,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呢。” 风从龙说道:“我的祖先天扬公,他们夫妻有一个心愿,希望汉人和蒙古人能够世代相好。”他怕女儿不懂,又加以解释道:“他们的意思当然是希望好人和好人联手,反击欺侮他们的坏人。不问是汉族还是蒙族,只问是好人还是坏人。你懂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说道:“玉儿懂了。” 风从龙回过头来,说道:“香妹,所以,假如我不能和你们同在一起的话,你把玉儿托付给金刀寨主,你就该替我到蒙古去做那件事情。” 韩紫香道:“不,大哥,你会和我们一起的。” 风从龙道:“我这是假设,请你先答应,你肯不肯?” 韩紫香心中苦痛,强笑说道:“大哥,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几时会不答应你呢?” 小女孩好奇心起,想问爹爹是什么事情,还未来得及问,忽听得马蹄声响,又有追兵来了! 第0008期 强敌追到 韩紫香道:“还好,来的像刚才一样,只有两骑。” 转瞬之间,那疾驰而来的两人两骑,已经看得见了。韩紫香看清楚之后,不由得却是吃了一惊了。 来的是一个汉人军官,一个蒙古武士。那汉人军官名叫赵元化,是“东厂”副都尉(都尉等于统领)。 那蒙古武士则是瓦剌有名的“巴图鲁”(勇士)速兀。追捕风从龙的这队蒙古骑兵,就是他带领的。 “东厂”是明代朝廷的特务机构,专司侦察大臣与镇压百姓造反的大权,残暴无比。在“东厂”当差的人,可说得是名副其实的鹰爪。 但叫韩紫香意想不到的是:明朝的鹰爪头子却和瓦剌的“巴图鲁”一起来追捕他们!而明朝和瓦剌还是不时在边境打仗的敌国! 韩紫香吃了一惊,心想:“要是大哥没受伤,我和他联手,也不会害怕这两个贼子,如今却是恐怕凶多吉少了。”要知他们的坐骑虽然喝了一点水,但喝水之后,又已经跑了几十里路,在长途追逐之中,只怕始终还是要给敌人追上。而这两个人又都是非同小可的。 风从龙忽地说道:“香妹,听我一句话,你带了玉儿,赶快逃跑!” 韩紫香道:“你呢?” 风从龙道:“我留在这里,和他们决一死战!” 韩紫香叫道:“不,不,咱们夫妻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风从龙柔声说道:“咱们死不打紧,玉儿怎么办?我的大事又有谁人替我了却?听我的话,快,快逃!有两匹坐骑换力,你们可以逃出生天的!香妹,这是我最后恳求你的事情,你能忍心不答应我么?” 说时迟,那时快,两匹坐骑又已近了一程,赵元化哈哈笑道:“风从龙,跑不了啦!想活命的跟我回京师去!” 韩紫香还在迟疑,风从龙忽地抱起女儿,在马背一放,一拍马臀,那匹坐骑展开四蹄如飞疾跑。小女孩抓牢马鞍,哭叫道:“爹爹,妈妈,你们不来,玉儿一个人害怕!” 第0009期 死别生离 韩紫香心乱如麻,只好跨上另一匹白马,追上了前面一骑,靠过去把女儿抱在怀中,说道:“玉儿,乖,别怕,别怕。爹爹待会儿就会来的。”这两匹马都是久经训练的名驹,善知人意。韩紫香母女合乘一骑,不用鞭策,坐骑已是展开四蹄飞跑。另一匹空骑不即不离的紧跟后面。转眼之间,离开那个小丘远了。 韩紫香心痛如绞,默默祈祷:“老天爷,你保佑保佑我的大哥,保佑他战胜敌人,保佑我们还有合家团聚之日。” 她已看不见她的“大哥”,耳边却还好似隐隐听得金铁交鸣之声,还夹杂有一两声令人惊心动魄的呼叫。韩紫香知道,赵元化的八八六十四路“蟠龙刀”十分厉害,速兀也是蒙古数一数二的摔角好手,风从龙身上受了伤,能够打得过他们吗?韩紫香真是不敢想下去了。 有一刹那,韩紫香几乎忍不住就想跑回去,不管是死是活,也要和丈夫一起。但一看,女儿在她怀中睡得正香,苹果般的小脸蛋绽着花蕊般的微笑。或许女儿是正在做着一个好梦吧?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处境的凶险! 韩紫香凝视女儿甜美的睡态,心肠不禁又软了下来,想道:“大哥说得对,无论如何也要保玉儿的平安。” 一阵迟疑,胯下的骏马又已跑了一大段路程了,此时她要跑回去也已迟了。 小女孩醒过来,叫道:“爹爹!咦,爹爹呢?妈,你不是说爹爹就来的吗?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韩紫香心如针刺,强忍痛苦,说道:“爹爹是要来的,但也不能这样快呀。咱们找到有泉水的地方等他。” 小女孩道:“爹爹真的会来陪玉儿吗?” 韩紫香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说道:“妈妈几时说过假话?” 小女孩道:“对,妈妈不会骗我的。那么咱们赶快去找泉水,玉儿又口渴啦!” 韩紫香心道:“但愿老天爷保佑,不要令我对玉儿的诺言变成假话。”一看皮袋里的食水,不觉又是心上压上了一块石头,说道:“好,你喝一口,可不能多喝啦。” 小女孩道:“玉儿懂得,咱们未必找到泉水,玉儿要留给爹爹喝。”红日西沉,不知不觉已是入黑时分了。 第0010期 荒谷又闻厮杀声 跨下的坐骑忽地振鬃长嘶,扬踢疾走。好像猎犬闻到野兽的气味一样,急于追捕猎物。 韩紫香深深吸了口气,大喜说道:“玉儿,咱们不怕了,就可以找到水源啦。”原来马的嗅觉比人更灵,在主人之前,它已经远远的闻到空气中水草的新鲜气味。 韩紫香放纵坐骑带路去找水源,不多一会,快马驰入一条两峰夹峙的山谷,忽然隐隐听得有金铁交鸣之声。 小女孩叫道:“妈,你听,是不是爹爹正在和鞑子厮杀,你快去帮他。” 韩紫香吃了一惊,说道:“傻孩子,这不是你爹爹,爹爹在咱们后面,少说也有百多里路,他不会这样快就追上咱们,又在这里和人厮杀的。” 小女孩道:“那么是谁?” 韩紫香道:“我怎么知道?”抱着女儿,一跃下马。 小女孩怔了一怔,说道:“妈,你干什么?” 韩紫香道:“让马儿自己去找水喝,它喝够了,会回来的。” 小女孩道:“咱们是不是在这里等爹爹?” 韩紫香心里一酸,还有等得到夫妻重逢的一日么?只好哄骗女儿道:“不错,咱们找个地方,你乖乖的睡上一觉,说不定明天你眼睛一睁开,就可以看见爹爹了。不过,你可得当真要乖一些,即使有鞑子来到跟前,你也别哭别嚷。” 原来韩紫香是怕独力难支,保护不了女儿的平安,是以必须避免给敌人发现,不能骑着马再向前跑了。 她抱着女儿,走上山头,躲在岩石后面。那些人好像就在不远的山坡下面厮杀,金铁交鸣之声听得更清楚了。 韩紫香把女儿安顿下来,说道:“玉儿乖,睡吧,睡吧,快快睡吧!”哄得女儿睡着之后,悄悄的走上危崖,凭高望下。并非是纯粹为了好奇心,而是在敌人近在“卧榻”之旁的情形底下,她必须提高警惕,首先是要清楚外间的情况。 落日余晖染红山谷,虽然不是很明亮,但凭高望远,下面的情形还是隐约可辨。一看之下,韩紫香不禁又是一惊! 第0011期 女侠凌云凤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活着的还有五个大汉,围攻一个中年女子。 这女子使一柄长剑,一柄短剑,双剑盘旋飞舞,剑术精妙非常,那五个大汉一近她的身边,便给她击退。 忽地只见她把长剑支地,身形晃了几晃。一名大汉着了她的一剑,迅即跃开,她也未能追上去再补一剑。 韩紫香心里暗暗叫道:“可惜,可惜,她本来可以杀掉这个敌人的。怎的不追上去,莫非是她也受伤了?” 韩紫香看得惊心动魄,又再想道:“看来她已杀掉了敌方十几个人,可惜只怕要功亏一篑。以她的本领而言,要杀这五个人本来应该没有什么困难,一定是受了伤了。咦,她的剑法这样超卓,她是谁呢?” 江湖上本领高强的女子寥寥可数,韩紫香正在暗自思量这女子是谁,答案已经从那人的口中说出来了。那受伤的汉子大怒喝道:“凌云凤,你这臭婆娘死到临头,还敢逞凶!” 另一个汉子冷冷说道:“凌云凤,可惜你的丈夫不在这里,没人能救你啦。我劝你不如投降了吧?” 又一个汉子哈哈大笑道:“凌云凤,你的丈夫不要你,不如你跟了我们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他们是想激怒这个女子,才能从她的剑法中找出破绽。这女子却是沉着得很不作一声,猛地短剑刺出,又伤了一个欺近她的身前的汉子。 为首的那个军官叫道:“用不着和这狠婆娘拼命,她已走不动啦!待会儿等她耗尽了气力,慢慢消遣她!” 五名汉子倏地散开在三丈之外,围着她胡言乱语,待到有机可乘,才冷不防斫她一刀,刺她一剑。那女子果然没法挪动身子,只能把长剑当作拐杖,才能支持她不至于倒下。只凭一柄短剑护身,形势是越来越凶险了! 韩紫香知道这个女子是凌云凤之后,不由得又喜又惊! 原来凌云凤正是她早已慕名,却还没有机会见过面的一位女侠。也是他们夫妻最佩服的一位女侠。 凌云凤的丈夫声名更大,他名叫霍天都,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 第0012期 下了决心舍己救人 但后来不知怎的,他们夫妻却分了手。霍天都潜心武学,远走天山,练成剑法,成为了中原之外,异军突起的天山派的开山祖师。 他的妻子凌云凤则仍然留在中原,行侠仗义,江南的义军首领石惊涛和玉门关外的义军首领金刀寨主周山民,都曾经得过她不少的帮忙。她和霍天都的师妹于承珠成为了中原并驾齐名的女侠。 此际韩紫香看见她最佩服的女侠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时间一长,只怕就有性命危险,可是禁不住方寸大乱了! 是救她还是不救她呢? 情形和丈夫遇险的情形不同,第一,那五名敌人本领虽也不弱,比起赵元化和速兀可还相差甚远。凌云凤要是没受重伤,相信轻易就可打发他们;如今虽受了伤,要是她和凌云凤联手的话,她自忖也是有把握可以打败他们的。 第二,她已经把女儿藏好了,要是自己独自下去和敌人交手的话,就用不着像在途中一样,要为兼顾女儿而担心了。 但假如万一自己估计得不够准确,救不出凌云凤自己反而受了伤呢?谁来照顾自己的女儿?又万一在自己离开女儿之后,敌人忽然发现自己的女儿呢? 韩紫香正在踌躇,只听得“噌”的一声,凌云凤用来当作拐杖支地的那把长剑,已是给一个敌人用滚地堂的功夫,铁棍一击,脱出手去。凌云凤失了支持,坐在地上。只凭一把短剑护身,形势更是险上加险! 韩紫香一咬牙根,心里想道:“要是大哥在这里的话,他一定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非救凌女侠不可!世间事本来难以顾虑周全,我既有七八分的把握,为何还要踌躇。” 她回头一看,只见女儿睡得正酣,小脸蛋上绽着微笑的花朵。大概是因为妈妈在临行前曾告诉她,说是当她睡醒的时候就可见着爸爸吧,所以她在睡梦之中也笑开了。 韩紫香吻了一吻女儿,蓦地下决心,奔下山去。 那五个汉子突然看见一个少妇跑来,不觉都是一怔,喝道:“你是什么人?” 韩紫香懒得答话,喝道:“你们这些鹰爪快给我滚!” 第0013期 拼死苦斗 那为首的汉子见她长得美貌,哈哈笑道:“你要我放过凌云凤那也不难,你替她做我的三姨太吧。” 韩紫香大怒,唰的一刀就劈过去。那汉子笑声未了,登时变为狂吼。原来他的左臂已是着了一刀。要不是同伴出手得快,一条臂膊,险些要就和身体分家。 那汉子直痛得大吼:“先把这恶婆娘干掉!” 五名大汉一拥而上,韩紫香本来想冲过去和凌云凤会合的,给他们拦住,却是不能如愿了。 凌云凤双腿中了歹毒暗器,倚仗精纯的内功,勉强支持得住,但也只能坐在地上,却是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就在她的面前不过十来步,跑来救她的韩紫香反而遭受敌人围攻,无法过去帮她应敌。 韩紫香孤身奋战,这才知道对方五人,虽然不是一流高手,本领却也在她估计之上。而她本来以为可以和凌云凤联手的,结果却是功亏一篑,就差这十来步冲不过去。 双方越斗越险,韩紫香卖个破绽,蓦地一声叱咤,短刀倏地刺出,重重的刺伤了一个敌人。这人是在凌云凤剑下本已受了伤的,伤上加伤,登时倒地。 余众吃了一惊,一个汉子叫道:“这婆娘倒是辣手得很!” 为首的汉子喝道:“你是不是风从龙的妻子?”原来韩紫香使的长短双刀,在江湖上知者甚多,这汉子见闻颇广,他业已知道另一伙人正在追捕风从龙的事情,是以自然猜得着韩紫香是谁了。 韩紫香喝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给我快滚!” 那汉子哈哈笑道:“你的丈夫已经死了,对不对?嘿嘿,你年纪轻轻,做了寡妇,可是怪可怜呢!我看你还是跟了我们的好!” 韩紫香提一口气,忽地一个“燕子穿巢”,连人带刀,向那汉子猛冲过去。这次那汉子却是有所准备,身躯一矮,在地上打了个滚,韩紫香没有斫着他,不过却斫伤了他的一个伙伴。 为首那汉子叫道:“风从龙的妻子虽然比不上凌云凤值价,捉住了却也是大功一件。咱们十八名东厂卫士一起来,要是一事无成,只剩下五个人回去,咱们恐怕也不能在京都立足了!” 第0014期 心力交疲 他是在鼓励士气。此时那个重伤的人早已不堪再战,另外两个受了轻伤的亦已发慌,正在打算逃跑。听得首领这么一说,一想不错,虽然逃得性命,回去也必定要受重罚,何况身上受了伤,还未必逃跑得了呢?对他们有利的形势是:武功最好的凌云凤业已不能走动,他们只需全力对付韩紫香就行。 剧斗中韩紫香闪过一对判官笔,挑开一柄链子锤,刷的一刀,向那个受了轻伤使青钢剑的汉子劈去,长刀碰着铜锏,“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韩紫香只觉虎口酸麻,刀柄几乎拿捏不牢。但她短刀斜挥,还是刺着了那个汉子。 那汉子惊魂稍定,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大哥,你说得不错,这恶婆娘已是强弩之末啦!” 原来那一刀韩紫香本来可以穿过他琵琶骨的,但结果却只是挑破他的衣裳。显而易见,不是她不想下杀手,而是力不从心了。 韩紫香和丈夫突围分开之后,奔驰一日一夜,而且又刚和丈夫死别生离,当真说得是心力交疲,哪里还堪久战? 为首的那个汉子阴恻恻的冷笑说道:“我知道你还有个女儿,是不是你已经把她藏起来了?嘿嘿,你死了不打紧,你不怕我们找着你的女儿吗?我劝你还是乖乖的顺从我吧!” 韩紫香一咬牙根,喝道:“好,这两把刀给你!”双刀突然掷出,长刀插入为首那个汉子的胸膛,短刀穿过了另一个汉子的喉咙。 这一下双刀齐飞,乃是她毕生功力之所聚,飞刀出手,她亦已禁不住摇摇欲坠。 那为首的汉子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在倒下的时候,一掌把韩紫香打翻。 敌方三人倒下,但还有两个,却是立即扑来,把韩紫香按住。 韩紫香心里叹了口气,“凌女侠,我已尽了力了,请原谅我还是无法救你。大哥,但愿你还活在人间,我可要比你先走一步了。” 正在她自忖必死之际,忽地只觉身体一轻,那两个敌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第0015期 连环暗算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出韩紫香意料之外,连忙趁这机会,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一个“十字摆莲腿”,把那两个汉子踢翻,只见那两个汉子背心上都是插着一把匕首,直没至柄,倒在地上,已是一命呜呼。 韩紫香惊喜交集,一时间还弄不清是什么人救她,大喜叫道:“凌女侠,有高人相助,鹰爪全都给杀掉啦!” 话犹未了,忽听得凌云凤的声音叫道:“小心,暗器!” 就在这瞬息之间,韩紫香只觉背心一麻,并不怎么疼痛,但一枚透骨钉已是射中了她背心的“风府穴”。那是一枚喂毒的暗器。 原来那个为首的汉子,功力颇高,虽然是给韩紫香的飞刀插入胸膛,一时还没断气。韩紫香只道敌人全已毙命,冷不防就着了他临死之前飞出的毒钉! 韩紫香回过头来,只见凌云凤已经爬了过来,仆倒在她脚边。手上还捏着一柄匕首。 韩紫香恍然大悟,说道:“凌女侠,原来你是救了我的性命!” 凌云凤苦笑道:“可惜我也已是力不从心!”她心里知道,韩紫香中了这枚喂毒的透骨钉,性命恐怕已是难保。 她自己早已是精疲力竭,只能救得韩紫香一次,不能救得她第二次了。 原来凌云凤刚才是在韩紫香性命悬于俄顷之际,把最后一点气力使出来,爬近几步,飞出匕首插入那两个汉子背心的。那两个汉子正在全力对付韩紫香,想要把她生擒。背后没长眼睛,这就遭了暗算。 但是更想不到的是韩紫香也受了敌人的暗算! 韩紫香还未知道自己有性命之忧,弯下腰把凌云凤扶起来,说道:“凌女侠,你保重自己要紧,何苦为我拼命。你歇会儿,让我给你敷上金创药。” 凌云凤忙道:“不,不,你快点运功御毒,别要说话!我给你找解药。” 韩紫香正想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忽觉麻木之感,从后心迅速蔓延,两只手都不能动了! 第0016期 临终托孤 可怜韩紫香的精力早已耗尽,那里还能自行运功,抵御毒气的蔓延。不过多久,全身都已麻木,只剩下心头的一口气了。 凌云凤忍着疼痛,爬到那个汉子身边,搜遍全身,喂毒的暗器倒是给她找出了十几枚之多,但解药却是一颗也没发现。凌云凤心里一凉,不由得泪珠暗滴。 韩紫香苦笑说道:“凌女侠,不必费神找解药了。我知道我是不行啦,我有紧要的事情拜托你。” 凌云凤道:“你说,不管什么事情,我舍了性命,也要给你办到。” 韩紫香道:“我名叫韩紫香,我的丈夫是风从龙,我们夫妻……”忽地感到一阵晕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是微弱。 凌云凤道:“我已经知道啦,你有什么未了之事,赶快吩咐我吧!” 韩紫香提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的女儿名叫鸣玉,她躲在山坡上,请你,请你——” 凌云凤道:“你是要我照料她?” 韩紫香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目光表示恳求之意了。 凌云凤道:“好,我把她当作女儿看待,把我的本领都教给她。我要她成为一个可以继承父母遗志的女侠!” 这正是韩紫香所要恳求的事情,听了这话,心中好生欣慰,脸上挂上笑容,眼皮却慢慢阖上了。 凌云凤道:“韩姐姐,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办吗?” 此时她已凝聚了一点真气,正想给韩紫香推拿穴道,希望她能多活片刻,说得出话来。 那知韩紫香非但说不出话,气息也早已绝了。 凌云凤呆了一呆,心里想道:“这不是悲伤的时候,我得找她女儿!”话虽如此,但还是忍受不了心中的悲痛,但觉浑身发软,那里还有气力爬上山坡?只能不住叫道:“鸣玉,鸣玉!你在那里?你听得见吗?来我这儿,来我这儿!” 韩紫香猜得不错,她的女儿是在梦里见着了父亲。不仅梦见父亲,还有母亲,还有邻家的小朋友,还有鲜花,还有糖果…… 第0017期 妈妈也不见了 烛光下,糖果糕饼堆满桌子。邻家的小宝哥编了一个美丽的花环,给她套上脖子。爸爸妈妈含笑抚摸她的秀发,小朋友们为她唱歌,庆贺她的七岁生辰。 可是眼睛一张开,鲜花没有了,糖果没有了,小朋友消失了。爹爹也并不在她的身边! 风鸣玉“呜”的一声哭了起来:“妈妈,你骗我,你骗我!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妈妈也不见了! “妈妈,妈妈!”风鸣玉跑出乱石堆中,月光下,但见松树的影子像个佝偻的老人,夜风吹来,隐隐闻得血腥的气味。却哪里有妈妈的影子? 幼嫩的心灵开始感到颤栗不安,小女孩给吓得呆了。 “鸣玉,鸣玉……”她听得见山坡下有人在叫她了! “妈妈,你上来呀!你在那里,为什么你不上来?”风鸣玉初时还以为是母亲的呼唤,蓦地心头一动,“不对,好像不是妈妈的声音。妈妈的声音很好听,那有这样嘶哑?这个人不是妈妈,她又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找不着妈妈,风鸣玉只好自己跑下山去。她知道那个女人虽然不是妈妈,但料想也是一定会帮忙她的。 幸好她从三岁起就跟爹娘练武,体格比寻常的孩子强健,跑下崎岖的山坡,虽然甚为吃力,终于还是给她跑到那个地方了。 唉,真是可怕,那个地方横七竖八的堆满尸体。她看见了一个衣裳上染满鲜血的女人坐在地上,在那女人身边,也有一具尸体。那个女人正在叫她。 要不是为了想要知道妈妈的下落,风鸣玉真是不敢过去。 凌云凤叫得声音都嘶哑了,见她来到,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可是眼泪却不禁滴下来了。 “咦,你是谁?你为什么哭了?我的妈妈在那里?你知道吗?” “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你过去吧。我告诉你——” “你是妈妈的好朋友?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 第0018期 相依为命 凌云凤心想:“这小姑娘倒是精灵。”当下苦笑道:“你的妈妈救了我的性命,我们以前虽没有见过,彼此都知道的。她、她托我照料你,今后你就把我当作你的妈妈吧。” 风鸣玉道:“我有我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把你当作妈妈!你对我好,我只能叫你做阿姨。” 凌云凤抚摸她的秀发,不觉眼泪又滴下来,说道:“玉儿,你真乖。不过,你的妈妈,你的妈妈……” 风鸣玉吓得慌了,叫道:“阿姨,你怎么又哭了,我的妈妈,她在那里,她究竟在那里呀?” 凌云凤涩声说道:“她,她就在你的身边,你,你别伤心……” 风鸣玉这才发觉,原来躺在她身边的那具尸体,竟然就是她的母亲。她扑倒母亲身上,哭着叫喊:“妈妈、妈妈,玉儿在这里,你回答我呀!” 妈妈不会回答,妈妈的身体已经冰冷了。 凌云凤话未说完,这个小女孩已经昏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风鸣玉醒了过来,发觉自己是在一个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山洞里。那个“阿姨”,也已换上新衣,身上没有血污了。 凌云凤正在给她水喝,见她醒来,脸上方始挂着一丝微笑。但是当风鸣玉碰着她的双腿的时候,她却是要强自忍受疼痛。 原来她是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埋葬了韩紫香之后,抱着小女孩爬回这个山洞的。她中了毒钉,又为韩紫香母女耗尽气力,以至未能及时运功驱毒,双腿已是无法恢复机能,变成半身不遂了。 “想不到我成了废人,更想不到我偶然发现的这个山洞,从此就要变做我的家,只怕我和这个小姑娘最少也要在这里住上十年八年了。”凌云凤本是一位英风飒爽的女侠,要困在山洞里过十年八年的残废人的生活,对她来说,这是比死更难忍受的痛苦。 但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像花朵一样在朝露之中醒来,她是什么痛苦也能忍受了。 “玉儿,你要听妈的话!你妈要你听我的话!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你听我说,别哭,别哭。” 第0019期 凌云凤武功消失 风鸣玉很是懂事,凌云凤把她母亲遗命告诉了她之后,她虽然仍是忍不住大哭一场,但她已经知道,从今之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亲人了,她要像听母亲的话一样听她的话。这个亲人便是坐在她面前的“阿姨”。 于是她改了称呼,叫凌云凤做“师傅”,成为了凌云凤的弟子。 凌云凤道:“从今之后,咱们是相依为命了。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我唯一的女儿。我的武功恐怕是难以恢复了,但还可以教你本领。只要你学全我的功夫,江湖上能够胜过你的人,也是寥寥可数的了。不过我教你的本领,我也要你的帮忙。” 风鸣玉道:“我的年纪虽然很小,在家里的时候,也会帮忙妈妈做些家务的。师傅,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仅管吩咐我好了。” 凌云凤道:“我的双腿不能走动,你替我去收些干粮。我和你的母亲杀了十八个敌人,在他们身上,每个人都是携带有一些干粮的。” 风鸣玉害怕那些尸体,不过她知道没有干粮就不能活,于是只好大着胆子把死人身上的干粮都收集了来。 凌云凤道:“好,够咱们吃一个月了。一个月后,希望我能够扶着拐杖走路,那时再想办法。现在你还要去取两皮袋的水回来。你拿得动吗?” 风鸣玉道:“我举得起八十斤重的石担。” 凌云凤道:“你往西走,在离这里约三里路的地方,有一道清泉。” 风鸣玉如言到那清泉取水,忽听得马嘶之声,她一听就知道是爹娘的那两匹坐骑。 风鸣玉叫道:“大青、小白回来!”大青小白是她给那两匹马起的名字。 也不知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那两匹骏马已经给人骑上,马嘶之声,越去越远,竟没回来。 她回到山洞,将这件事告诉师傅。凌云凤吃了一惊,说道:“我的武功已经消失,咱们躲在这里,不能让人知道。盗马的人要是坏人,给他们听见,那就糟糕了,以后你可要小心一点。” 盗马的她不知是坏人还是好人,不过,幸好过了几天,也没人找来。凌云凤才放下心。 第0020期 荒林生活 凌云凤开始教她武艺,首先教她暗器的功夫。风鸣玉掩埋了十八具敌人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搜出许多暗器,还挑选两张重量较轻的铁胎弓,带回山洞。 一个月后,她的箭法已经很准,射杀天空的飞鸟,十次总有七八次可以成功。树林中的一些小动物,野兔黄獐之类的,她也时有猎获。 凌云凤又教她挖野山芋作粮食,这种野山芋一年四季都有,烤熟了香喷喷的相当好吃,而且很能充饿。风鸣玉一顿吃两个山芋就可饱了。 凌云凤想不到她这样快就能成为自己得力助手,干粮虽然吃完,倒也不用担心了。 过了三个月,凌云凤开始能用拐杖走路,但是武功还是未曾恢复,而且恐怕是永远不能恢复了。 雁门关外,有个哈萨克人的游牧部落,每年两次经过她们这个地方。凌云凤在能用拐杖行走之后,刚好他们经过,这些人当中有兼做行商的,凌云凤从他们那里可以买到粮食和一些日常用品。在这荒林中的生活,过得更加可以无忧无虑,日子像污泥河一样的慢慢流过,十分平静。 可是这“无忧无虑”,只是指可以免于饥寒的日常生活而言,在凌云凤心里是并不“平静”的。甚至在一个本来应该是还未懂得人间忧患的七岁的小姑娘——风鸣玉的心里,也是并不“平静”的。在荒林中过了许多日子之后,她还是常常梦见她的父亲,梦见她的母亲。梦见父亲带着她从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下冲杀出来;梦见母亲躺在死尸堆里,她常常在梦中哭醒过来。 不过在这荒林里她也有欢乐,她会捕捉唱得十分好听的鸟儿,她会把野花编成花环,她会到山涧钓鱼,她喜欢和小鹿赛跑。虽然没有小朋友和她一起玩,但她有一个完全像母亲一样疼爱她的师傅,心里已经是感到很满足了。 凌云凤开始教她轻功,开始传她正宗的内功心法…… 荒林里不知时日,但从几度花开花落,也可以推算出来,她是不知不觉的过了五年了。 这一天,凌云凤开始教她剑法。 第0021期 蹑云剑法 凌云凤说道:“我教你这套剑法,名为蹑云剑法,讲究的是轻灵迅捷,瞬息万变,令人难以捉摸。所以必须有很好的轻功配合,但可惜我现在莫说不能施展轻功,连走路也感双腿不便。所以我不能做给你看,只能从旁指点,教你自己怎样去练啦。好在你的轻功已经颇有根底,以你的聪明,或许不难练成的。” 过了三个月,风鸣玉果然就有了初步的成就。这一日她使出一招蹑云剑法,跃起一丈多高,一剑削断三枝树枝,三枝树枝并非同一个方向的。 风鸣玉喜道:“师父,这剑法当真是妙!” 凌云凤笑道:“三个月功夫,你练到这个境界,很难得了。不过,你可不能自满,你要知道练到最高的境界,可以上刺从头顶飞过的飞鸟,百不失一;你和十个敌人搏斗,十个人都会同时觉得你的这一剑是向着他的要害刺来。在闹市取人首级,旁人也不会发觉。你现在削断三枝树枝,旁边的树枝,也落了不少树叶,距离最高的境界,可还差得太远。” 风鸣玉咋舌道:“这样厉害!” 凌云凤笑道:“要不然怎能称为武林一绝?唉,但可惜这最高境界,我是再也无望练成了。”说至此处,不觉笑容顿敛,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 风鸣玉知道师傅是为了自己变成残废难过,忽地说道:“师傅,咱们到别的地方去好不好?” 凌云凤道:“为什么?你厌倦了荒林的寂寞生活了?” 风鸣玉道:“不是。我是在想,到了别的地方,可以请大夫替你医治,说不定可以医好的。以前我年纪小,照料不了师傅,现在我可以背你去了。我心目中有个地方——” 凌云凤打断她的说话,苦笑说道:“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你就当自己是大人了吗?不过,我倒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风鸣玉道:“师傅,你知道金刀寨主周山民这个人吗?” 凌云凤怔了一怔,说道:“非但知道,他还是我的朋友呢。你要我去他那里吗?” 风鸣玉道:“是师傅的朋友,那就更好了!” 第0022期 金刀寨主不知道去向 风鸣玉继续说道:“爹爹本来要带我们到周伯伯那里的。可惜他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叫妈妈带我去,妈妈的坟墓,现在已经长满杂草了。” 凌云凤道:“好孩子,别难过,说不定你的爹爹还在人间。”忽地省悟,又说道:“玉儿,你是不是想到金刀寨主那里,好打听你爹爹的消息?” 风鸣玉抹干了眼泪,说道:“这希望我也知道甚属渺茫,但求能够医好师傅,我如愿已足。” 凌云凤道:“不瞒你说,我这次出关,也是想到金刀寨主那里去的。我有个亲人在他那里。” 风鸣玉觉得有点奇怪,心想:“原来师傅还有亲人的,我却从没听她提过。” 她无睱去问是师傅的什么亲人,连忙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早日去了。我已经有十二岁,年纪也不算小啦。师傅,你放心,我懂得照料你的。”她说起话来,那副神态,倒是当真有点小大姐的神气。 凌云凤苦笑道:“要找金刀寨主,恐怕是很难找着他了。” 风鸣玉说:“为什么?” 凌云凤道:“我找过他的,就在我碰见你妈妈的前几天。” 风鸣玉道:“他到哪里去了?” 凌云凤道:“金刀寨主周山民替朝廷抵抗鞑子的入侵,但朝廷却把他当作大盗,也要消灭他们。那一年,在两面夹攻之下,他只好放弃原来的山寨,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风鸣玉好生失望,呆了一会说道:“他手下那么多人,朝廷的官兵又要打他们,总不会大伙儿都回到内地吧。” 凌云凤说道:“周山民矢志抵抗瓦剌,他是一定还在雁门关外的。不过雁门关外,重山叠岭,却不知他们如今是藏在哪个山头?我又没有能力去找他们,只好等待你的武艺练成,自己去找他们了。” 风鸣玉道:“好,我听师傅的话,一定要把武艺练好。” 从此风鸣玉更加勤学苦练,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年。 第0023期 剑法大进 风鸣玉年已一十五岁,不知不觉从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一个标致的小姑娘。 这一天她和师傅在林中练剑,这时正是暮春时节,有一棵不知名的树,枝头开满鲜花。 风鸣玉把三年前使过的那一招蹑云剑法施展出来,飞身一跃,剑光过处,十几片花瓣随风而落。这十几片花瓣是她从五朵鲜花上削下来的。旁边的花朵并没有波及。开满鲜花的枝头,枝也不摇,叶也不动。 凌云凤大为欢喜,说道:“虽然还未练到最高境界,也差不多可以比得上我没失掉武功的时候啦。你可以去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眼睛却是有点潮湿。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去哪里?” 凌云凤笑道:“你忘记了么?三年前就在这棵树下,你练了这招剑法之后,不是和我提过,你想到金刀寨主周山民那里吗?当时你的剑法没练成,我不放心你去,现在是可以放心了。” 风鸣玉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去了!” 凌云凤道:“为什么?” 风鸣玉道:“师傅放心,我,我、我……” 凌云凤苦笑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放心我。” 风鸣玉说道:“要去我和你一起去。但我怕现在还没有把握,待我的内功和剑法都练成了,咱们再去好吗?”要知她已经大了几岁,对一件事情的考虑,自是比以前周密许多。去找金刀寨主,那是随时都可能碰上敌人的。她的本领假若尚未练成,如何可以保护行动不便的师傅? 凌云凤抹掉眼角沁出一颗泪珠,说道:“真是好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但其实你是不用担心我的,我虽然行动依然不便,比起三年前可是好得多了。我在这里过活,不会饿死我的。” 风鸣玉道:“我舍不得离开师傅,何况我已经等了八年,也不怕再等几年。” 凌云凤沉吟半晌,说道:“也好。但说到要把内功、剑法练成,那、那——” 风鸣玉道:“我知道,本门功夫博大精深,说到练成,谈何容易?我只盼能够及得上师傅一半就行。” 凌云凤笑道:“一半你早已过了,不过想要比得上我当年的本领,大概至少还得再练三年。” 第0024期 凌云凤的丈夫是天下第一剑客 风鸣玉说道:“只要让我长在师傅身边,莫说三年,十年我也愿意。” 凌云凤道:“傻孩子,师傅总不能陪着你一辈子。但愿你的武功早日练成,我这门剑法有了衣钵传人,为师的即使死去,也死得瞑目了。” 风鸣玉道:“师傅,我不许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凌云凤笑道:“人谁无死,忌讳什么?好吧,你不许我说,我就不说了,咱们练剑。你现在的造诣,已用不着我指点了。不过,在口诀的运用上,你还是不够灵活,我教你如何变化。” 练了一会,休息之时,风鸣玉好奇心起,说道:“师傅,本门剑法如此精妙,算得是天下第一剑法了吧?” 凌云凤谈起本门剑法,心中充满自豪之感,说道:“要是在十年之前,你问我这句话,我可以告诉你:天下第一,虽然未必,但比起中原四大剑派:少林、武当、峨嵋、青城来,本派剑法也未必就比他们差了。四大剑派和本派剑法各有所长,很难定出名次,而且也无须强分高下。” 风鸣玉道:“那么现在呢?” 凌云凤道:“现在有一个人的剑法,想必已经创立完成。虽然这个人也未曾和四大剑派的绝顶高手较量过,但十年前人家已称他为天下第一剑客,他创立的这派剑法,恐怕也是要比四大剑派高出一筹了。” 风鸣玉道:“这个人是谁?” 凌云凤道:“是我的丈夫,你的师公。他姓霍,名叫天都。” 风鸣玉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我有这样一位大本领的师公,师傅,你怎么从来没有向我提过?” 凌云凤道:“远在十年之前,我早已和他分手了。今天要不是你和我谈及各派剑法,我也不会提起他的。” 风鸣玉道:“师傅,你们为什么分手的?师公,他,他是个坏人吗?” 凌云凤道:“不,他是个好人。一生潜心研究武学,而且从不仗技欺人。” 风鸣玉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么,你又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 凌云凤苦笑道:“你年纪还小,夫妻之间,不是这样简单的。虽然他是好人,但我们的志趣却是不甚相投。” 第0025期 思念爱侣 黯然神伤 十年前的往事重在心头泛起,那一天凌云凤要往南方去会沿海一带的义军首领石惊涛。但霍天都却要西往天山练他的剑法。他之所以要选择天山,一来因为天山是在边陲,和中原远隔,不用担心有人会来麻烦他。二来天山上有一种雪莲,服之可以增进功力,对他修习上乘的内功很有帮助。天山雪莲可遇而不可求,必须长居天山,才有机会或者可以发现。 恩爱的夫妻为了意见不同,引起一场辩论。霍天都埋怨妻子长年为了义军奔跑,耽误了武学的进修,凌云凤则认为应该先顾及大伙儿的事情,然后才谈私事。两夫妻意见不同,终于各行其是。 想起了丈夫,凌云凤禁不住心中隐隐作痛。要知他们只是志趣不同,在内心深处,凌云凤还是深深爱着霍天都的。她知道霍天都已经创立了天山剑派,心里想道:“要是他能够为侠义道培养后一代的人材,他的潜心武学也未始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可惜我已不能在他身边向他晓以大义了。唉,他恐怕也不知道我是在这荒林之中苟延残喘吧。今生怕是难以再见他了。幸好我还有玉儿伴我。” 风鸣玉说道:“师傅,你在想些什么?” 凌云凤道:“没什么。歇一会咱们再练剑吧。” 风鸣玉忽地扮了一个鬼脸,笑道:“师傅,我知道你是在想着师公。” 凌云凤嗔道:“鬼丫头,不专心练武,却和师傅来开玩笑。” 风鸣玉道:“师傅,我不是开玩笑。将来我替你把师公找回来好不好?” 凌云凤苦笑道:“你以为天山是这么容易去的吧?那要比去找金刀寨主难得多呢!” 风鸣玉说道:“师傅,我记得你好象说过,有个亲人在金刀寨主那儿,那个人不是师公吗?” 凌云凤道:“不是,她是霍天都的师妹于承珠。” 风鸣玉喜道:“我知道的。妈妈和我说过,当世她最佩服的两位女侠,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于承珠。”接着说道:“那么我将来到了金刀寨主那儿,也可以请这位于女侠替你把师公找回来了。我没有本领上天山,于女侠是一定有的。” 第0026期 塞外射鹰遇怪客 凌云凤苦笑道:“你真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小丫头,我不会要承珠替我去找他的。不过我和承珠情逾姐妹,倒是很想见她。”歇了一歇,接着叹口气道:“这也要等到你的武功练成再说了。那时你可以去找金刀寨主,顺便给我捎个口信,请她来这里找我。” 风鸣玉道:“师傅,你不是答应将来和我一起去的吗?怎么口风又变了?” 凌云凤道:“三年之后,怎知我的病情怎样?我是但愿能够和你一起去的。” 风鸣玉道:“师傅,你近来又好了许多,你一定能够和我去的。” 凌云凤道:“好了,好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现在还是摒除杂念,专心练剑吧。要不然待到你的武功练成,师傅已经老到不能动了。” 不知不觉,又是冬去春来,风鸣玉长了一岁,是一个十六岁的长得亭亭玉立的标致姑娘了。 林间积雪开始融化,但那个哈萨克的游牧部落却比往年迟来,她们的存粮已经剩下无多了。 这一天风鸣玉去拾柴火,顺便想猎取几只鸟兽。要是找不着猎物,挖几个野山芋回去也好。 她拾了一大捆枯枝,正想去找山芋。忽地发现一只毛色全白的野兔在雪地上奔跑。这只野兔很是可爱,以至风鸣玉本来想捉它的,也不由得改变了主意,心里想道:“这样可爱的小东西,我怎忍心将它吞下肚去。不如把柴火送回去后,再去冰里捕鱼吧。” 心念未已,突然间一只兀鹰从空中迳扑下去,抓着那只白兔。风鸣玉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鹰,它张开了翅膀,从风鸣玉头顶飞过,像是一片黑云。利爪还在抓着那只白兔。 风鸣玉道:“可恶的恶禽,专欺负弱者。好,你要吃它,我要吃你!” 她没带弓箭,随手折了一支树枝,就当作短箭使用,双指一弹,“树箭”疾射上去。此时她的武功早已是非同小可,“树箭”射出,隐隐挟着破空之声,力道之强,实不亚于铁胎弓射出的利弩。 “嗤”的一声,“树箭”正中兀鹰的头部,兀鹰一个翻腾,发出极为难听的哀鸣,跌落地上。 忽听得有人赞道:“小姑娘,好箭法!” 第0027期 怪客自称是金刀寨主派来的人 风鸣玉吃了一惊,回头一望,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粗豪汉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此际已然是站在她的后面。 风鸣玉与师傅相依为命,在这荒林里过了八年,从来没有见过外人。现在这汉子突如其来,自是令得她大为惊异了。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风鸣玉问道。 那汉子笑嘻嘻地说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师傅是谁?” 风鸣玉道:“为什么要我先告诉你?” 那汉子道:“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之所以要你先告诉我,因为你的师傅是我的熟人。”他相貌很凶,说话倒是十分和气。 风鸣玉心里想道:“我的武功虽然没有大成,但师傅说假如我去闯荡江湖的话,能够胜得过我的人也不会太多了,除非他是江湖上的一流角色。这汉子即使是个坏人,我也不怕。不过师傅曾经郑重叮嘱过我,不能给外人知道我们的踪迹。我应不应该告诉他呢?” 风鸣玉正自踌躇不决,那汉子已是先自笑了起来,说道:“小姑娘,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着你的师傅是谁。我想,你的师傅一定是凌云凤、凌女侠吧。” 风鸣玉虽然聪明,毕竟还是个未谙世故的天真无邪的少女,听他这么一说,不觉就冲口而出,反问那个人道:“你知道我的师傅?” 那人哈哈笑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师傅,还知道你的师公霍天都,知道你的师傅有一个好朋友是金刀寨主周山民。” 风鸣玉道:“金刀寨主怎么知道我的师傅是在这里?” 那人说道:“八年前,你的师傅曾经去找过金刀寨主是不是?当时金刀寨主已经搬到第二个山头,所以没有碰上。后来金刀寨主听说你的师傅碰上强敌,下落不明,十分着急,这八年来,他到处托人打听你师傅的消息,上个月碰上一帮哈萨克的牧人,说是曾在这个荒林发现人烟,故此他特地叫我再到这儿寻找。” 第0028期 带怪客去见师傅 风鸣玉道:“有一位于女侠,还在你们那儿吗?” 那人说道:“你说的是霍天都的师妹于承珠吗?不错,她是在我们那儿。八年前她就来了,中间离开过两年,几个月前重又回来。对啦,提起了她,我还要告诉你一桩事情。你想不想知道于女侠是去了哪里?”不待风鸣玉回答,自问自答的便即说下去道:“她是去了天山。” 风鸣玉不由得又是一次惊喜交集,说道:“她去了天山?” 那人说道:“你想必已经知道你的师公霍天都是在天山练剑,他的剑法已经练成,而且已经开创了天山派。于女侠是去请她师兄回来的。” 风鸣玉连忙问道:“师公答应没有?” 那人道:“霍大侠已经答应了。不过天山派开创未久,他有些事务还要交待,所以大约要到今年三月底才能来到我们那儿。”接着笑道:“如果你和师傅马上动身的话,说不定正好可以赶得接你师公。所以我来的时候,于女侠也特别吩咐我,叫我向你的师傅报喜的。” 风鸣玉听他每一件事情都说得对,对这人已经是再没半点疑心,心里不觉大大为她师傅高兴,于是说道:“好,我带你去见师傅。咱们快点把这喜讯告诉她。” 那人说道:“令师身体可好?” 风鸣玉叹了口气,说道:“八年前她中了一口毒钉,武功早已消失,走路也要倚靠拐杖啦。不过现在总算是好了一些了。” 那人听说凌云凤已经残废,心中狂喜,但脸色却是丝毫不露,也跟着风鸣玉叹口气道:“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凌女侠的蹑云剑是武林一绝,如今却竟然不能施展了。不过好在她已经有你这个传人,到了我们的山寨,说不定我们也可以替她治好的。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风鸣玉报了姓名,说道:“我也还没有请教大叔高姓大名。” 那人说道:“我姓邓,排行第七,你叫我七哥好了。”风鸣玉道声“不敢”,恭恭敬敬叫了他一声七叔。 “邓七叔”忽地又问道:“你这个姓比较少见,有位风大侠风从龙不知和你可有——”“亲属关系”四字未说出来,风鸣玉已是回答他道:“正是家父。” 第0029期 变生不测 那人听了,更是喜出望外,心里想道:“原来这个小丫头竟然就是风从龙的女儿,嘿,嘿,这次可真是锦上添花,让我可以一举两得了。这小丫头的本领虽然不弱,但好在凌云凤已经残废,料想我总还对付得了她的。”主意打定,便即说道:“好,那么咱们快点去见令师吧!” 风鸣玉也是急于去向师傅“报喜”,当下展开了踏雪无痕的轻功,那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后面。 风鸣玉起初还怕自己跑得太快,跑了一会,见那人的轻功实是不在自己之下,方始放下了心,心里想道:“怪不得师傅总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果真不错。这个邓七叔不过是金刀寨主手下的一个头目,也能有这么高明的轻功。金刀寨主的本领当然比他更高,而师公的本领又更是远在金刀寨主之上。如此看来,恐怕我还比不上武林中的二三流角色呢。”她那里知道这个自称“邓七”的人,其实乃是江湖上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那人更是心里暗暗吃惊,原来他虽然追得上风鸣玉,但两人在雪地上奔跑,风鸣玉丝毫没有发出声响,那个人却有时会踩裂薄片的雪块。 不知不觉,风鸣玉已是带领那个自称“邓七”的人,回到她所住的山洞之前不过二十来步了。 忽听得凌云凤在洞中叫道:“玉儿你和什么人回来?” 风鸣玉料不到师傅一听就听得出来,连忙说道:“师傅,天大的喜事来啦!是金刀寨主派人来接你呢!” 那人却是心头一凛,暗自想道:“凌云凤的听觉还是如此灵敏,我恐怕是不能太过轻敌了。” 凌云凤扶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出洞口,说道:“是哪位朋友?” 就在此时,蓦地变生不测,那人突然扑上前去,一抓抓着了凌云凤。 那人是想抓着凌云凤作为人质,以策万全。即使自己打不过风鸣玉,有了她的师傅作为人质,也不怕她不听自己的话。 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突如其来,这刹那间风鸣玉不觉惊得呆了! 一个变生不测接着一个变生不测,就在这刹那间,只听得那人一声尖锐的叫喊! 第0030期 凌云凤受了重伤 凌云凤冷笑说道:“我虽残废,你要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你那伙伴的毒钉,我奉还给你!” 那人踉踉跄跄的奔出十数丈开外,重又回过头来,哈哈笑道:“凌云凤,我虽着了你的暗算,量你也还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你的伤比我还重,你这小徒弟是保护不了你的,你要活命,就别再逞强!” 风鸣玉定了定神,只见她的师傅面色有如金纸,嘴角沁出血丝。扶着拐杖,靠着石壁喘气。喘气之声,连在十步之外的风鸣玉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凌云凤在给那人用大擒拿手法抓住的时候,虽然能够及时的用毒钉刺伤了他,但亦已给他的掌力震伤了内脏。 风鸣玉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师傅,师傅,你,你怎么啦?”一面叫一面向师傅跑去。 凌云凤喝道:“先莫顾我,别让这贼子跑掉!” 风鸣玉矍然一省,心里想道:“不错,是该先擒凶手,否则也难照料师父。” 心念未已,那人已是先下手为强,呼的一掌,倏地转过身来,反劈风鸣玉后心。 风鸣玉一个“盘龙绕步”,青钢剑已是出鞘,一招“玉女投梭”,迎截那人手腕。她转身拔剑,避招进招,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当真是轻灵迅捷兼而有之。 但这一剑却也没有刺着那人,剑尖给那人的掌力震歪了。 那人喝道:“黄毛丫头,你还得再练三年!”双掌如环,滚斫而上。他的跳跃虽然亦已不灵,但进退趋闪,却能恰到好处,风鸣玉眼看有几次可以刺着他的,却给他跨上一步或退后一步就避开了。而那人的掌力却似越来越为沉重,令得风鸣玉的胸口好像给压上一块石头似的,呼吸为之不舒。 凌云凤叫道:“走乾门,转巽门,刺他下盘!”此时那人所在的位置按五行八卦的方位来说,正在兑门离位,风鸣玉这样出剑本来不能刺着他的,但她听从师傅的话已成习惯,不假思索的就这样照着师傅的指点疾刺过去。这一剑果然立奏奇效,那人刚好转到这个方位,登时给风鸣玉的利剑在大腿刺开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要不是他退得快而风鸣玉这一招又因使得未太纯熟的话,只怕他的膝盖也要给利剑削平。 第0031期 强敌毒发身亡 风鸣玉得到师傅指点,一口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不过数招,又在那人左肩划开一道伤口。那人发出的掌力也好像不及刚才的沉重了。风鸣玉眼看胜利在望,攻得更急。凌云凤道:“好,你就这样打下去吧!”她所受的内伤极重,此时说话已是有点困难。一看形势,见徒弟业已可以稳操胜券,也就放下了心,不再出言指点。 那人忽地狞笑叫道:“凌云凤,你教你的徒弟吧,怎么不出声了?哈哈,凌云凤倒下去啦!哈哈,凌云凤,你终于死在我的前头了!哈哈,我杀了名闻天下的女侠,纵然今日难免身亡,那也是值得之极,值得之极了!” 风鸣玉本就提心吊胆,挂念着师傅的安危,突然听得对手大喜如狂的这样狂笑,不由得心头大震。她是背向师傅的,不知不觉就回过头去望。 凌云凤提一口气,嘶声叫道:“小心!”那人好不容易才骗得风鸣玉分了心神,回头去看,那肯失这良机,立即一掌劈下! “当”的一声,风鸣玉的手腕给他劈中,长剑坠地。凌云凤叫道:“燕子穿梭,先退后进!” 风鸣玉后脚一蹬,也不管是否踢中那人,身形掠出数丈开外。回头看时,只见那人已是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风鸣玉有点诧异,心道:“我并没有踢着他,怎的他就倒了?”她上了一次当,生怕那人再使诡计,连忙拾起宝剑防身,这才上去察看。 只见那人面色如墨,七窍流血。风鸣玉踢他一脚,动也不动。果然真的死了。 原来这人的内功虽然不弱,但距离炉火纯青的境界却还甚远。他中了毒钉,又和风鸣玉一场恶斗,毒气早已攻心。最后那一掌他使尽全力,也只是仅能打落风鸣玉手中的宝剑,未能令她受伤。但他自己却因气力耗尽,无法抵御毒气侵入心房,是以很快的就毒发身亡了。 凌云凤一见敌人倒毙,不觉也是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登时支持不住,晃了两晃,跟着也倒了下去。 风鸣玉大喜之后,接着大惊,忙跑去抱起师傅,叫道:“师傅,师傅,都是徒儿不好,我不知道那人——” 凌云凤张开眼睛,缓缓说道:“别哭,别哭,我不怪你,那人、那人——” 第0032期 临终嘱咐 风鸣玉道:“师傅,你暂且不要说话,我给你敷上金创药。” 凌云凤苦笑道:“我,我是受了内伤,金创药没、没有用的。那人名叫邓发臣,他说的话都是假的。他,他是朝廷东厂卫士的大头子之一。” 风鸣玉捶胸叫道:“师傅,徒儿真是该死,该死……我,我竟然引狼入室。” 凌云凤微笑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次的教训对你也很有好处,以后莫要那么轻易相信别人。不过你也无须为此悔恨,你已经替我报了仇了。别哭,别哭,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我和你相处的时候,恐怕是无多了。” 风鸣玉看得出师傅是以毕生功力之所聚,勉强支持,才能和自己说话的。风鸣玉心如刀割,情知师傅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只好强制抑住自己的眼泪,听师傅吩咐后事。 凌云凤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有聚就有散,咱们师徒的缘份已尽,那也不用太过悲哀。我‘去’了之后,你去找金刀寨主,要是见得着于承珠的话,请她替我了一件未了之事,她知道的。还有,还有……”说至此处,已是气若游丝。 风鸣玉忙以本身真力,替师傅推血过宫。凌云凤慢慢张开眼睛,重又断断续续地说道:“还有,我希望你去天山一趟。不用马上就去,待你见了金刀寨主和于承珠之后再去。你见着师公,告诉他,我并没有怪他。他年纪还不算老,我们也没子嗣,要是他有合适的人,不妨再娶。最紧要的还有……请他教导他的天山派弟子,务须行侠仗义,不问国事是不对的。我们固然要有专心钻研武学的人,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他那样的资质,适合于做开创一派的武学宗师的。我,我是怕他把徒弟教成像他那样不问外间世事的人……” 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意犹未尽,可是她已是不能再说下去了。她对丈夫的心事,永远也无法说得尽了。 风鸣玉叫道:“师傅,师傅!”一探师傅的鼻息,早已是气绝了。风鸣玉也不由得晕了过去。 三天之后,风鸣玉怀着无限的悲痛,离开这座她和师傅共同生活了将近十年的荒林。 第0033期 他要找谁 在这三天之中,风鸣玉办妥一件事情,埋葬了她的师傅。让师傅的坟墓和她母亲的坟墓相邻。 临走之前,她在师傅和母亲的坟前哭了一场。想不到师傅埋葬了她的母亲,如今又轮到她来埋葬师傅,在她们的坟前哭祭了。 “但愿爹爹还在人间,妈妈,你在天之灵,可要保佑我找着爹爹。”坟前默祷之后,风鸣玉怀着一片既是悲痛又是迷茫的心情,开始踏进外边的世界。 她的武功纵然不能说是业已大成,但和一般的武林人物相比,也可以说得是造诣颇高的了。但是对外面的世界,她却是一点也不熟悉,十分陌生。 她希望找着父亲,但这希望极是渺茫,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只能遵守师傅的吩咐,先去投奔金刀寨主。但金刀寨主现在何方,却又如何能够找得到知道的人打听呢? 她走出荒林,甚至应该向那一个方向走都不知道。只好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茫无目的的向北边走。 她带了三天的干粮,走了两天,放眼望去,仍是茫茫的雪地,枯秃的寒林,没有碰上一个行人。 第三天她正在荒林中行走,经过一座山坳的时候,忽见一个人在山坡下的雪地上健步如飞,走上陡峭的山路。 风鸣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似乎是具有踏雪无痕的轻功!”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少年自言自语道:“一个老婆婆,要倚靠拐杖走路的老婆婆,恐怕不会是我所要寻找的人了。那小姑娘又是谁呢?不过,不过纵然不是,我也应该亲自去看一下。” 风鸣玉不觉又是一怔,想道:“奇怪,这人说的莫非就是师傅和我?”原来她的师傅虽然是中年的妇人,但有时策杖走出荒林之时,为了怕人识破她的本来面目,乃是扮成老婆婆的。 “我要找的是金刀寨主,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管他是不是要找我的师傅?那个姓邓的恶贼,不也是借口找我的师傅却害了我的师傅吗?还是别要招惹这人的好!”她经过一次教训,打定了主意,在见着金刀寨主之前,什么人也不相信,于是就躲到一块岩石后面,不让那少年瞧见。 第0034期 碰上哈萨克商队 不知那少年是否听到一点声响,抬头向上一望,刚好一只乌鸦飞过,少年随手拾起一颗石子,双指一弹,石子发出破空之声,直上蓝空,刚好打着乌鸦,把乌鸦打了下来。少年笑道:“我还道是有人藏在山上呢,原来是你这只扁毛畜牲。”加快脚步,转眼之间,已是走过风鸣玉藏身之处。 风鸣玉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打落天上的飞鸟,百发百中,这个我也能够做到。不过像他这样从山坡下面打上来,劲力还是如此厉害,恐怕我还得再练三年,也不知能否有这功力。看来这少年的本领要比那姓邓的恶贼更是高强得多了,幸亏我没有多管闲事。”她哪知道,她躲避这个少年,却是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这少年过后,风鸣玉继向前行。出了山口,前面又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风鸣玉心里暗暗叫苦,想道:“不知还要走多远才能找着人家,我的干粮可是只够今天用了。” 她急于要找人家,在草原上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正在跑得兴起,忽听得马铃声响,草原上出现了一队骑着骆驼和骡马的队伍。原来正是那些每年两度要从塞外来到内地做买卖的哈萨克人。每隔半年他们都从风鸣玉所住的那座荒林经过,风鸣玉每年也必定要见着他们两次的。 领队的哈萨克人族长“咦”了一声,说道:“那来的这个小姑娘,跑得比羚羊还快!”说话之时风鸣玉已是跑到他们面前,停下了脚步。 那酋长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小姑娘,你有这样好的本事,我却一直都不知道呢。” 风鸣玉道:“这那里是什么本事,这是我走惯山路练出来的。” 老酋长道:“汉人小姑娘,今年你为什么不在老地儿等我们,却老远的跑来这里?” 风鸣玉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酋长道:“你不知道吗?走出这个草原,就是瓦剌人管辖的地方了。瓦剌人很凶暴,你一个小姑娘要是碰上他们,可得当心给他们捉了。”随即笑道:“不过你跑得这样快,他们也未必捉得着你的。但总是小心为妙。” 风鸣玉道:“多谢你老指点,我的阿嬷(祖母)死了,我想到雁门关外投奔亲戚。” 老酋长道:“呀,可怜,可怜,从和阿嬷死了?” 第0035期 有人打听凌云凤的下落 风鸣玉眼圈一红,说道:“阿嬷死了,我无依无靠,只好离开原来的地方。” 商队中另一个哈萨克人说道:“你要到雁门关去,这个方向可是走得不对。应该回过头去,向东面走。” 风鸣玉道:“多谢指点,我想买点干粮。” 老酋长道:“可怜的孩子,你要多少,尽管拿好了,别说一个买字。” 风鸣玉知道哈萨克人的风俗,他若把你当作朋友,你推掉他送的东西乃是大不敬的事,于是也就不再客气,向老酋长道谢之后,拿了一包可供半个月食用的干粮。 正在她要告辞的时候,老酋长忽地好像想起一件事情,说道:“你在雁门关外的亲戚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鸣玉道:“是一位姓周的伯伯,是家父的八拜之交,但我从没有见过他的。” 老酋长道:“他是你的世伯,年纪想必不小吧?” 风鸣玉道:“我不知道他有多大年纪,但想必也有四十多岁了。” 老酋长道:“他有没有儿子?” 风鸣玉怔了一怔,暗自想道:“他为什么打听得这样仔细?不过他们哈萨克人也是受瓦剌鞑子欺侮的,该不会是和金刀寨主作对的吧?”想了一想,说道:“我们久已断绝音讯,我出生之后,也从没有见过这位伯伯。他的情形,我是一概不知。这次前去投亲,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老酋长沉吟半晌,说道:“昨天我们碰见一个汉人,他向我们打听一个人,不知是不是你们亲戚家里的人?” 风鸣玉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是个什么样的汉人?他要打听的又是谁?” 老酋长道:“是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在草原上跑得也是飞快,和你一样。” 老酋长这么一说,风鸣玉不用再说,已经知道必然就是自己在两天之前曾经见到的那个少年了。 老酋长继续说道:“他向我们打听,在这带地方,有没有汉人居住?他要找的是个中年妇女。我告诉他,这一带数百里内没有人烟,莫说汉人,蒙古人也很少到这地方来的。不过在一座荒林里倒是住有两个女子,但恐怕不是他要找的人。” 第0036期 霍天都的弟子 风鸣玉吃了一惊,道:“啊,你告诉他了?” 老酋长好像觉得有点奇怪,说道:“我看那汉人也不像是个坏人。怎么,不能告诉他的吗?” 风鸣玉道:“阿嬷脾气有点怪僻,或许是她离群独处惯了,她不喜有外人去打扰她。” 老酋长怔了一怔,道:“许多老年人都是这样。不过,你的阿嬷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风鸣玉眼眶一红,说道:“不错。现在就是有外人跑到我们住的地方,她也是不会受到惊扰的了。” 老酋长道:“他要找的是个中年妇女,我告诉他,在那座荒林里居住的倒是两个女子,不过一个是老婆婆,一个是小姑娘。他听了很是失望。但他说还是要亲自去看一看。可惜你在路上没有和他碰上。” 风鸣玉道:“他要找的不是我,我也不认识他。碰上也好,没碰上也好,那也没什么关系。” 风鸣玉和这哈萨克商队分手之后,折回头继续向东行,心里可是思疑不定:“这少年要找的人分明是我的师傅了,但他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师傅残废那年,他不过十岁多一点,当然不会是师傅的朋友。他是谁呢?” 风鸣玉在路上思疑不定,那个少年也是和她一样,此际却是在荒林里思疑不定。 他根据老酋长的指点,找到了那座荒林,在荒林里找到了凌云凤的坟墓。 还有与凌云凤坟墓相邻的风鸣玉母亲的坟墓。 一座旧坟,一座新坟,都有墓碑。旧坟的碑文是:“风夫人韩紫香女侠之墓”。新坟的碑文却只是“凌女侠云凤之墓”。 少年先是吃了一惊,心里想道:“风夫人韩紫香,那不是风从龙、风大侠的妻子吗?想不到她竟然死在此地!死了也不知多少年了?” 跟着则是有点迷惘:“为什么我的师娘墓碑没有刻上‘霍夫人’三字,难道她还不肯原谅我的师父?” 这少年是凌云凤的丈夫霍天都最得意的一个弟子。 第0037期 霍天云的来历 这少年名叫霍天云,但这并不是他本来的名字。 他本来姓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是一个弃婴,天山脚下一个老猎人把他拾起抚养,还未满十岁,这个老猎人也死了。这个老猎人并没有给他起名字,平日只是用哈萨克话唤他作“弃儿”。老猎人告诉他,他的父母可能是汉人。因为在老猎人拾获他的那天早上,曾经看见一个汉人孕妇从山脚经过,中午时分,他听得山坡的矮木丛中有婴儿啼喊,这就发现了他。他的身体给一匹红绫裹住,但他的母亲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信物。 老猎人是霍天都的朋友,老猎人去世之后,霍天都将他收为义子。他这才有了正式的名字,叫做霍天云。 这个名字,乍听起来,倒像是霍天都的兄弟。但却是霍天都特地给义子取的名字。是从“霍天都”和“凌云凤”这两个名字当中,抽出一个字来拼凑成的。 霍天都十分思念他的妻子,他没有亲生儿子,自从收养了这个孤儿之后,他是把霍天云视同己出的。每天看到了他,也就想起自己的妻子。 十年过去,霍天云练成了一身本领。在天山派一众弟子之中,他的年纪最轻,但也以他的本领最好。 霍天都把给他“命名”的用意告诉了他。他知道了义父和义母分手的故事,十分替义父难过。他也在思念着这位他从未见过面的义母兼师娘。 凌云凤在雁门关外失踪的消息,这一年春天才传到天山。屈指算来,已经是她“失踪”之后的第九年了。 霍天都听得这个消息,自是寝食难安。但他新创天山一派,急切间难以抽身,而且他也怕找到了凌云凤,凌云凤也未必就肯原谅他。 霍天云自告奋勇,愿意替师父去找师娘。 霍天都一想不错:“云凤还未知道我们有了这个孩子,她见了他应该是很高兴的。有些我不方便和她说的话,这孩子也可以告诉她。让她知道我对她思念之深。” 他本来是吩咐霍天云先去谒见金刀寨主的,但霍天云找不着金刀寨主,几经打听,历尽艰难,方始巧遇那帮哈萨克人,得到一点线索,跑来这座荒林。 第0038期 那小姑娘又是谁呢 但在荒林里他只找到了这两座坟墓。 霍天云仔细一看,师娘的坟墓泥土未干,看来是只不过造了几天的新坟。 霍天云拜倒师娘墓前,不由得深深的为他师父难过了。 “唉,要是我早来几天就好了。现在,师父心里的话,我一句也无法告诉师娘了。师娘要是能够知道丈夫对她的情意,她纵然不能不死,也会死得瞑目。不至于仍然怪我师父。” 他不知道,他的师娘早已原谅他的师父了,石碑上之所以没有刻上“霍夫人”三字,是她要风鸣玉这样做的,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最了解霍天都的人,既然分手了十年,在她的想法,也就不必担这“虚名”了。 霍天云抹干了眼泪,心里想道:“风从龙夫妻也是值得尊敬的人物。”于是在风鸣玉母亲的墓前也磕了三个响头。再又想道:“这是什么缘故呢?风夫人的坟墓会跟我师娘的坟墓并排葬在一起?” 蓦地他想起了那个哈萨克老酋长告诉他的事情,暗自想道:“那老酋长说有个老婆婆和一个小姑娘住在这座林中,但现在我只找到两座坟墓。看来他说的那个老婆婆恐怕就是我的师娘了,虽然我的师娘年纪和师父相差,应该还是属于中年,但她在荒林里过了十年,颜容憔悴,看起来像个老婆婆也并不稀奇。不过,那个小姑娘却又是谁呢?”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再一次看了看“风夫人韩紫香女侠之墓”的墓碑,顿时瞿然一省:“这小姑娘是不是风大侠的女儿呢?十九恐怕是了!她陪伴师娘,和师娘的关系定然非比寻常。或许就像我和师父一样吧?” “即使风大侠夫妻和我的师娘毫无关系,我知道他们有这孤女,我也应该去寻找她,等待我将来知道金刀寨主下落之时,好托金刀寨主将她抚养成人。何况我如今已经知道她是唯一在这荒林里陪伴过师娘的人,我更应该找到她,也可多知道些师娘晚年的事情。” 霍天云猜得不错,不过只有一样是猜错了,他以为风鸣玉是个“小姑娘”,却不知道风鸣玉已经是满了十六岁的,可以说得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第0039期 两名鹰爪也到荒林 日影西斜,天色已是渐过黄昏。霍天云正在要离开,忽听得树林里沙沙作响,听得出是有人正在分枝拂叶,向着他这一方走来。而且是两个人。 霍天云躲到坟墓后面,伏地听声,只听得一个人说道:“凌云凤不是好惹的人物,即使她真的藏在这座荒林,和咱们也不相干,何必去招惹她?” 另一个人笑道:“黑道上鼎鼎大名的铁拐李三,怎的胆子这么小了?” 那“铁拐李三”说道:“邵大哥,假如我是胆小的话,我也不敢讨这差使,和你一起到金刀寨主那里去卧底了。我只是觉得咱们既有这样重要的差事要咱们去办,何必还要多管闲事?” “卧底”即是隐藏在敌方做暗探的意思。霍天云偷听了他们的说话,不由得心头一凛,想道:“原来这两个家伙是要往金刀寨主那里作奸细的,天幸碰在我的手上,我可不能放过他们!不过,却不知他们何以又要找我的师娘生事,且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果然便听得那“邵大哥”说道:“凌云凤是霍天都的妻子,霍天都近年不理外事,且不管他。但你可知道凌云凤也是金刀寨主的一条臂膀么?假如她不重要,总管大人也不会差遣邓七哥去打探她的下落了。” “铁拐李三”道:“我知道。不过正因为他是霍天都的妻子,听说他们夫妻的本领是差不多的。邓七哥去了这许久也没消息回来,说不定反而是给她杀了。我觉得咱们犯不着招惹她。” “邵大哥”哈哈笑道:“我告诉你,你就不用害怕了。不错,十年前凌云凤的本领确实是不在她丈夫之下,但现在嘛,莫说这婆娘抵敌不过咱们两个,恐怕一个普通的人,也可以将她制服!” “铁拐李三”半信半疑,说道:“难道她的武功消失了吗?” “邵大哥”道:“不错。这十年来我虽然没有碰见过她,但我敢断定,十九如此!” “铁拐李三”道:“你何所见而云然?” “邵大哥”道:“你是新近来的,也怪不得你不知道,十年前,凌云凤就在这附近一带和咱们东厂的十八名高手碰上,那一仗咱们十八个人死了十七个,但也还有一个是在重伤之后仍然逃脱的,据他说——” 第0040期 “我要叫他们碰上杀星!” “铁拐李三”连忙问道:“他说怎样?” “邵大哥”道:“他说,那次他们虽然差不多全军尽没,但凌云凤这贼婆娘也中了金老二的一枚毒钉。” “铁拐李三”问道:“你说的这个金老二,是不是安徽金家堡金建材的弟弟?”“邵大哥”道:“不错。” “铁拐李三”道:“金家的喂毒暗器足以和四川唐家的暗器比美。想来也够这贼婆娘受了。” “邵大哥”道:“是呀。所以我料这贼婆娘纵然不死,也必定成了废人!” “铁拐李三”道:“但邓大哥奉命去打听她的下落,却何以一直不见有消息回来?” “邵大哥”笑道:“他找不着这贼婆娘不是更好吗?俗语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谁叫他没有咱们这样好的运气,恰巧就碰上了知道这个贼婆娘下落的人。” “铁拐李三”道:“但据我所知,凌云凤不过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怎的会变成了老婆婆?还有那个陪着她的小姑娘又是谁呢?” “邵大哥”哈哈大笑道:“改容易貌之术在黑道中不是很普通的么,你不许那贼婆娘也会?至于那小姑娘是什么人,咱们更不用理会她了。难道你和我还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铁拐李三”顾忌之心尽去,跟着也笑起来道:“好,这是老天爷赐给咱们的好运道,好叫咱们立了这个功劳,再到金刀寨主那儿又立一个更大的功劳!” 霍天云躲在坟墓后面,偷听了这两个人的说话,心中已是捉摸到一个大概:“原来我的师娘是东厂的卫士害死的,东厂的总管不知她死了没有,故此要派人查探。这两个人知道这桩事情,但却另有任务。他们不知是向什么人打听到师娘的消息,才特地跑到这座荒林来搜查的。哼,好,好得很!他们自以为碰上了好运道,我正可以拿他们来试试我学成的功夫,我要叫他们是碰上了煞星!” 心念未已,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他藏身之处,看见了那两座坟墓了。 “邵大哥”哈哈笑道:“你看见没有,凌云凤这贼婆娘原来已经死啦!” 第0041期 活捉鹰犬 “铁拐李三”说道:“这贼婆娘已经死了,咱们的功劳就立不成啦!” “邵大哥”笑道:“咱们得到这个确实的消息,不也是一件功劳吗?最少禀报给总管大人知道,就可以让他安心睡觉啦。今后也不必虚耗人力,去找这贼婆娘了。” “铁拐李三”道:“咱们拿些什么东西回去,作为凭证?” “邵大哥”道:“把这墓碑拿回去吧。” “铁拐李三”说道:“对,咱们索性掘她的坟,将她化骨扬灰!” 话犹未了,忽地听得一个冷峻之极的声音说道:“好,最好你们挖两个坑!” 霍天云突然从坟墓后面长身而起,把这两人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铁拐李三”问道。 “挖两个坑做什么?”“邵大哥”问道。 “我是勾魂使者,你们自己挖坑,自己埋葬自己吧。否则我可没有功夫替你们造坟,你们只能变为荒野里的野鬼孤魂啦!” “好小子,胆敢拿我们消遣!且看是谁要谁的命?”铁拐李三呼的一拐就打过去。 “邵大哥”看见霍天云年纪轻轻,尚自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说道:“这疯小子和凌云凤想必有些关系,三哥,你别把他一拐打死!” 哪知话犹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铁拐李三的铁拐飞上半空,拿着铁拐的那只右手的五根指只剩下了小指和拇指。原来他是给霍天云以迅捷无比的剑法沿着铁拐向上削去,一剑削掉了他的三根指头。铁拐李三痛得晕倒地上。 “邵大哥”吓得魂飞魄散,叫道:“我可不是想要你的性命,你,你,你饶了我吧!” “你不要我的性命我要你的性命!谁叫你要挖我师娘的坟?”霍天云插剑归鞘,倏地跃动起一丈多高,就向这姓邵的扑下。 这姓邵的本领比铁拐李三要高明一些,临危之际,反手一拿,使的居然是颇为了得的大擒拿手法。 可是他却怎能和霍天云相比,他没抓着霍天云,却给霍天云先抓着他的肩头了。 “你动一动我就抓碎你的琵琶骨!”霍天云喝道。 第0042期 审出奸谋 那姓邵的如奉纶音,果然动也不敢一动,只是不绝哀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霍天云道:“你想活命,快说实话。” 那“邵大哥”忙不迭的答应:“是。好汉要知道什么?” 霍天云道:“你们二人,是不是奉了东厂总管之命,要到金刀寨主那里去做奸细的?” 那姓邵的道:“我们是奉命而为,身不由己。” 霍天云道:“你不必忙着解释,我想知道,你们奉命去作奸细,却怎知道金刀寨主会相信你们?” 那姓邵的道:“是这样的,石惊涛有个把弟,叫做铁如冰,他和金刀寨主周山民也是相当熟悉的朋友。” 霍天云道:“且慢,你说的石惊涛可是南五省义军领袖的那位石老英雄?” 那姓邵的道:“正是。我们就是因为这姓铁的身份,才想到要利用他的。” 霍天云道:“怎样利用?” 那姓邵的略一迟疑,霍天云手腕加一把劲,捏得他的琵琶骨格格作响。这人痛苦难熬,心里想道:“我身上的文书给他找出来,他也会知道实情。不如实话实说,或许还可保存性命。”当下说道:“是这样的。铁如冰给我们抓着,关进天牢。最初他很倔强,不肯投降。后来过了半年,我们的总管大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终于笼络了他,他愿意听我们的话。总管大人叫他写了一封介绍信,介绍我们到周山民那里去。料想周山民见了他的亲笔书信,一定不会怀疑。” 霍天云搜出那封书信,把它藏好,心里想道:“师父也曾和我说过,铁如冰是条好汉。不料他竟会变节投降,但也幸亏我已得知这件事情,否则祸患更大。”于是再问:“金刀寨主现在何处,你们当然是知道的了?” 那姓邵的道:“我们早已打听到了。他们是藏匿在深山之中,那个地方叫做潜龙谷。” 霍天云道:“你画一张地图给我。”撕下他的一幅衣衫,找来一块赭红色的石头,将石头磨尖,叫他当作笔用。这姓邵的当然不敢不从,很快的就画好了地图。 第0043期 风从龙生死不明 霍天云道:“我还要向你打听一个人,风大侠风从龙你可知道?” 那姓邵的道:“知道。但没见过。” 霍天云道:“他们夫妻,是不是也给你们东厂的人害了?” 那姓邵的道:“这个,这个我也知道得不大清楚。” 霍天云道:“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那姓邵地说道:“据那生还的人说,在他逃走的时候,看见一个妇人从山上跑下来,当时凌云凤已中毒针,她是来救凌云凤的。但那人忙于逃命,以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现在,现在——”说至此处,目光盯着韩紫香那座坟墓。 霍天云道:“现在你才知道风夫人已经死了,对么?” 那姓邵的低下了头,说道:“不错。当时我们是曾经怀疑那个妇人是风从龙的妻子,但却不知她是死了。” 霍天云道:“那么风大侠呢?” 那姓邵的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是我们的副都尉赵元化和瓦剌的巴图鲁速兀联手去缉拿他们夫妻的。” 霍天云气往上涌,说道:“瓦剌是中国的敌人,为什么你们反而和它联手?” 那姓邵的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总管大人的决策。听说风从龙和我们的总管大人作对,而瓦剌也因为他要去助金刀寨主,故而必欲得他才甘心。” 霍天云捏得拳头的关节格格作响,怒声说道:“不抗外敌,反害义士,真是可恨!”那姓邵的浑身颤抖,不敢作声。 霍天云气过之后,说道:“既然是你们的副都尉亲自去捉他们夫妻,哪有不知道消息之理?” 那姓邵的道:“副都尉赵元化并没回来!也不知他是失了踪还是已给风从龙杀死?或者两个同归于尽?” 霍天云道:“瓦剌那边也没消息来么?” 那姓邵的道:“和瓦剌暗通消息,是我们的总管大人亲自掌握的。他不说,我可不敢打听机密。” 霍天云想起一事,说道:“风从龙是不是有个女儿?” 第0044期 去找金刀寨主 那姓邵的道:“没听说过。”要知十年前风从龙的女儿不过七岁,当然不会有人提起她来。 “铁拐李三”给霍天云削掉三根指头,晕倒地上,此时刚好悠悠醒转。迷糊中隐约听得“风从龙”三字,不觉又是一惊,蓦地跳起。用力太猛,“咕咚”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 霍天云见他神色有异,踏着他的胸口问道:“你知道风从龙?” 那姓邵的瞿然一省,说道:“对,你问他吧。或许他会知道。他从前在黑道混的时候,曾经有一次碰见过风从龙夫妻。” “铁拐李三”说道:“他们害死风从龙夫妻可不关我的事,我碰上他们夫妻,那是远在我进东厂之前,那次我们劫掠客商,给风大侠碰上,幸亏他手下留情,没有取我性命,我是丝毫也不敢记仇的。”十年前东厂派人追杀风从龙夫妻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如今他见着风夫人的坟墓,只道风从龙亦已死了,是以霍天云要来查究谁人害死他们夫妻。 霍天云冷笑道:“晾你也没本事害死风大侠,我只想问你,你是否知道他有个女儿?” “铁拐李三”一听原来问的是这种“小事”,放下了心,说道:“这个我倒知道。风大侠是有一个女儿。那次我碰上他们夫妻的时候,风夫人就是抱着她的女儿的。那小女婴还不会说话,可大胆得很,在刀光剑影之中,居然没哭没喊!” 霍天云问清楚后,心里想道:“那小姑娘一定是风大侠的孤女了,只不知她现在何方,但我可是非找到她不可!” 那姓邵的见他业已收起了地图,连忙说道:“我们知道的都已说了,好汉可以饶了我们吧?” 霍天云道:“死罪免了,活罪难饶!”双掌一落,一掌拍在姓邵的肩头,一掌拍在“铁拐李三”的肩头,把他们的琵琶骨拍碎,邵李二人登时又痛得晕了过去。 霍天云废了他们的武功,走出荒林,心里想道:“师娘的噩耗,我还是暂时不要回山告诉师父,免他伤心。当务之急,第一是要去把东厂的奸谋告诉金刀寨主,第二是去找风大侠的女儿。见了金刀寨主,后一件事情也可以请他帮忙了。” 他可不知风鸣玉此际也正是去找金刀寨主。 第二回 误投罗网 第0045期 巡逻头目似乎不太正派 风鸣玉拿了从那姓邓汉子身上搜来的地图按图索骥,这天来到了那座山头。据那汉子所说,金刀寨主的部下分散几座山头,但他的“总舵”却是在这座山中一个外人难以寻觅的山谷的。 果然她在上山之后,就碰到了两个巡逻的头目。 可是这两个头目,却似乎不大像是正派的人。 风鸣玉发现他们的时候,她在山坡上走,那两个人在山上的树林中探出头来,距离远在百步开外。 风鸣玉正想出声,却先听得他们在树林里的窃窃私语。 风鸣玉自小就练内功,耳聪目明,远非常人可比。用不着伏地听声,就可以听得见他们的私语。 “咦,你瞧,那边来了一个标致的姑娘!”其中一个说道。他以为风鸣玉还没有看见他们。 “奇怪,这地方是连勇健的猎人都不敢到的,怎的会有这个娇柔的少女走来?”另一个道。 “管她是什么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平日连母牛般的丑妇都难遇到,我都馋得慌。难得有这样漂亮标致的小姑娘自己走来,到口的馒头你舍得不吞?” 风鸣玉自小跟随父母,七岁之后更和师傅相依为命,居住荒林,和外间隔绝,那曾听过这种市井之言。 为什么这两个人连丑妇都没见过就会“馋”得发慌?什么又叫做“到了口的馒头”?她都不懂。 不过她虽然不懂,却也知道这一定不是好话。 风鸣玉面上一红,咳了一声,拔剑出鞘,随手一挥,把挡在她面前的一枝横伸出来的老松枝劈断。这枝树枝虽然不算很粗,也有壮汉的手臂粗大。老松的树枝最为坚韧,平时不用利斧来劈,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劈断的。 那两个人听见风鸣玉的咳嗽声,看见她的这个动作,知道风鸣玉已经发现他们了。但他们还以为在那么远的地方,风鸣玉该不会听到他们的耳语。 “你瞧见没有,这小姑娘似乎还很有点本领呢。”后面那人说道。 第0046期 去见金刀寨主 前面那人说道:“当然,敢于来到咱们这里的岂能没有一点来历?你可不能见人家长得标致,就昏了头。先问明白她的来历再说吧。” 风鸣玉忍住怒气,心里想道:“金刀寨主那么多手下,其中良莠不齐,也是有的。我只当没有听见他们的说话,给他们一点面子吧。要紧的事是我得见到金刀寨主,何必和他们生气?” 那两个人已经走出树林,于是风鸣玉便即迎上前去,说道:“请问两位大哥,你们可是金刀寨主的部下?” 前面那汉子怔了一怔,说道:“你要找金刀寨主周山民?” 风鸣玉道:“不错!” 后面那汉子忙偷偷的拉一拉伙伴的衣襟,说道:“我们正是金刀寨主的手下。你是谁,找他何事?” 风鸣玉道:“我叫风鸣玉,我的父亲和我的师傅和贵寨寨主都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这次我是奉了师傅之命,有要紧的事情要来禀告金刀寨主的。” “令尊高姓大名?令师又是哪位前辈?”其中一个汉子问道。 “见了金刀寨主,我自然会告诉他的。两位若是肯相信我,就请带我去谒见贵寨的寨主吧。”风鸣玉上过一次奸细的当,倒是老练了些,不敢便即和盘托出,坚持要见了金刀寨主才说。 后面那个汉子生怕再问就要引起她的疑心,连忙说道:“原来姑娘和我们的寨主乃是世交,失敬了!请跟我们来吧。” 两人前头带路,走过崎岖曲折的山道,进入一个两峰夹峙的山谷。风鸣玉心想:“这地方如此隐蔽,要是没有他们带路,只怕我虽有地图,也是不能找得到呢。”她细看地形,和业已牢记心中的那张地图比对,觉得完全相符,放下了心。 走了一会,看见许多木棚,中间有一座砖石建筑的屋子。那两个头目道:“这便是我们寨主的总舵了。请你稍候一会,容我们进去禀告。” 当风鸣玉走到去“总舵”之时,有三三五五的汉子,从各个木棚中走出来看她。风鸣玉隐约听得里面有人问那两个头目:“你们好大胆子,跑到哪里抢了这个漂亮的雌儿回来!” 第0047期 “金刀寨主”的铁袖功 那头目道:“噤声,她是来找金刀寨主的!” 风鸣玉隐约听得有人说道:“什么,来这里找金刀寨主?”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 风鸣玉不觉起了一点疑心,但随即想道:“我一个单身女子,跑到他们这个秘密所在,而且还是要找他们的寨主,也怪不得他们觉得奇怪。” 过了一会,只见一个汉子和那两个头目出来和颜悦色地说道:“敝寨主请姑娘进去。”陪她走到门前,说道:“风姑娘来了。风姑娘,你自己进去吧。”说罢便即退下。 风鸣玉走进这间密室,见房间里只有一个中年大汉,见她进来,立即起身迎接,说道:“我就是周山民,听说你有要紧的事情找我,是么?请坐下来细说吧。” 这汉子面肉横生,相貌颇为凶恶,和风鸣玉想像中的“金刀寨主”完全不同。风鸣玉不觉怔了一怔,不过她想人的好坏不能凭相貌判断,是以虽然对“金刀寨主”的相貌有点意外之感,但仍是禁不住心中的激动,就好似见到亲人一样。 心情激动之下,风鸣玉不觉泪流满面,便跪下去磕头,说道:“周叔叔,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十年前我的父亲就想和我来找你的!” “金刀寨主”道:“不敢当,风姑娘,你为何行此大礼?”笼手袖中,双袖一卷,托着她的双臂,便要将她扶起。 风鸣玉只觉有股大力要把她牵引起来,心里想道:“金刀寨主果然名不虚传,内力的深厚,远远非我所比。”但她仍然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金刀寨主”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小姑娘看来不过十五岁,竟有如此内功造诣,实是不可小觑。”原来他以“铁袖功”来扶风鸣玉,乃是想试试她的功力的。虽然用袖子替代手臂,力道要打折扣,但扶不起来,亦已令得这个汉子颇为惊异。他不用手去扶,除了要显出本身的功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金刀寨主”,在一个年轻姑娘面前,须得端出庄重长者的身份。 风鸣玉见他说话颇为和气,举止也很庄重,对他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说道:“你是我的父执,我就如同你的侄女一般,请寨主不要客气。” 第0048期 心中欢喜 佯作悲伤 那自称是“金刀寨主”的汉子已经猜着了几分,故作不知,问风鸣玉道:“令尊是哪一位?” 风鸣玉说出父亲的名字,“金刀寨主”虽然早已猜着,仍是不禁又惊又喜,说道:“原来你果然是我的风大哥的女儿!令尊呢,他何以不来?现在何处?” 风鸣玉抹去满面泪痕,哽咽说道:“家父不幸,十年前他和母亲带了我来投奔寨主,路上遭遇强敌围攻,生死不明。我的母亲则是不幸死了!” “金刀寨主”心里越发欢喜,想道:“你的父母若还在世,我还有几分忌惮。如今你可得由我任意摆布了!” 他心中欢喜,脸上却是一副惊骇欲绝的神色,颓然倒在椅子上,半晌涩声叫道:“风大哥,风大嫂,你们夫妻的侠名,天下谁不钦敬?怎想得到你们竟会遭遇如此不幸之事,老天爷真是太不公道了!” 他这“痛不欲生”的样子装得像极了,弄得风鸣玉反而要安慰他道:“周叔叔,家母是死者已矣,幸好我还能够找得着你,请你也别太伤心了。周叔叔,今后我只能依靠你啦。” “金刀寨主”道:“对,死者已矣,生者可还得咱们尽力。但愿令尊吉人天相,还在世间。你在我这里,可以当作自己的家一样住下来。我一定替你找寻父亲。”心里则在想道:“风从龙十年不知消息,那里还能尚在人间。” “金刀寨主”继续说道:“侄女,这十年来你在那里,本事又是跟谁学的?” 风鸣玉道:“我正要告诉叔叔,这次我是奉了师傅的遗命来的。” “金刀寨主”又是佯作一惊,说道:“遗命?令师也去世了么?她是那位前辈?” 风鸣玉道:“家师姓凌,讳云凤。” “金刀寨主”又一次装作十分悲痛的模样,说道:“原来是霍夫人。他们夫妻都是我的好友。想不到霍夫人也去世了。但你的师傅却怎的能够知道我在这里?” 风鸣玉道:“她并不知道。只是她的遗命叫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找到。” “金刀寨主”颇为诧异,说道:“那么这次你是初次出道的了?却何以就能如此顺利的打听得到我在这里?” 第0049期 地图的来历 风鸣玉道:“有一个姓邓的家伙,冒充你的手下,来骗我们师徒!” “金刀寨主”吃了一惊,说道:“有这样的事?这姓邓的家伙多大年纪,什么相貌?” 风鸣玉告诉了他,“金刀寨主”更是吃惊,说道:“这个人我知道,他是绿林败类,后来投入东厂,充当朝廷鹰爪的坏东西。你们师徒没上他的当吧?” 风鸣玉悲愤之极,说道:“我师傅识破了他,但我却上他的当了!就是他害死我的师傅的!” “金刀寨主”道:“你先别哭,这件事关系很大,你静下来,慢慢的说。” 风鸣玉简单的叙述了当日的经过,“金刀寨主”迫不及待的连忙问道:“这姓邓的家伙后来怎样?” 风鸣玉说道:“他中了我师傅的毒钉,这毒钉是十年前他和另一伙人用来暗算我的师傅的。后来他和我打了一架,我险些打不过他,好在他自己毒发身亡。” “金刀寨主”道:“在他断气之前,你可曾问出他的什么口供?” 风鸣玉道:“当时我的师傅亦已命在垂危,我无暇去理会他了。” “金刀寨主”方始放下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想道:“幸亏她没有从邓七口中得到什么秘密。”于是问道:“你提起这件事,莫非你知道来到这里找我,是和这姓邓的家伙有关?” 风鸣玉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埋葬师傅之后,本拟掘个土坑,将这家伙也埋了的。我在他的身上搜出一张地图。” “金刀寨主”不禁又是大为紧张,说道:“地图?什么地图?” 风鸣玉道:“你这里的地图。” “金刀寨主”佯作一惊,说道:“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隐藏之所?但你又怎么知道他的这张地图就是我的总舵呢?是否地图上另有说明。” 风鸣玉道:“在他身上还有一封信……” “金刀寨主”这次可是又再真的吃惊了,忙问:“什么人给他的信?” 风鸣玉道:“不知道。上款下款都没署名。信中只是写了寥寥几句。” “金刀寨主”道:“这封信你毁掉没有?” 第0050期 把密函交给“金刀寨主” 风鸣玉道:“信在这里,周叔叔请看。” “金刀寨主”不知信上写的是什么,拆开来看之时,不觉手指微微颤抖。风鸣玉也察觉到了,不过心里却在想道:“这姓邓的家伙冒充他的手下,还想跑到这里来侦察他,怪不得他要气恼。” “金刀寨主”匆匆看了一遍,放下了心,却装作大怒拍案骂道:“岂有此理,这姓邓的家伙竟敢冒充我的手下,还要勾结东厂的人来暗算我;真是死有余辜!假如不是你杀了他,我也非得把他找来,把他抽筋剥皮不可。” 风鸣玉只道自己所料不差,金刀寨主果然是为此气恼,便道:“信上说的那两人还没出现,恐怕迟早要来。东厂的人已经知道叔叔总舵所在,叔叔也恐怕要更加小心防备才好。” “金刀寨主”说道:“侄女所见甚是,我当然要更加提防!” 原来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说是欲知金刀寨主所在,可到图上地方。到了这个地方,将来可以和“邵大”和“李三”联络。 风鸣玉看了这封无头无尾的信,只道图上的这个地方就是金刀寨主的总舵。“邵大”和“李三”则是要来此处“卧底”的。她哪知道,她这么猜想刚好是适得其反,完全猜错了。 金刀寨主道:“这封信你留下来给我吧。”将信藏好,接着笑道:“我只顾和你说话,却忘了招待你了。待我吩咐他们给你摆接风酒。你想必也已饿了吧?” 风鸣玉道:“叔叔不必客气,我带有干粮,干粮都未吃完呢。我并不饿。”其时天色未晚,还不是吃晚饭的时候。 金刀寨主笑道:“饭总是要吃的。你不饿也必渴了。你看我多糊涂,你来了这许久,茶水也没给你一杯。” 当下唤人进来,来的是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体态颇是妖娆,说话也不庄重,一进来就笑道:“啊,这么美貌的姑娘,她是谁呀?” “金刀寨主”瞪她一眼,说道:“一点规矩也没有,她是我的侄女,风从龙风大侠的女儿,快去拿些香茶进来奉客!”说到“香茶”二字,特别提高声调。 那丫环伸了伸舌头,说道:“啊,原来是风大侠的女儿,请恕小婢无知,你别见怪。” 第0051期 奉上香茶 丫环退下之后,“金刀寨主”似乎显得有点尴尬,说道:“我对待下人一向随和,把她们惯得都没规矩了。贤侄女,你以后可得帮忙我多多管教她们。” 风鸣玉勉强笑道:“我在荒林里长大,自己也是个野丫头,哪懂得什么规矩?” 也不知是否为了这个丫环的缘故,风鸣玉对“金刀寨主”的好感突然减了几分,暗自想道:“他的手下怎的都好像有点不大正派?再说他是义军的领袖,对部下和蔼可亲,还可以说是美德,但却为何要丫环服侍?”她自小是苦惯了的,实在看得不大顺眼。 忽地她又想起师傅临终的告诫:不可轻易相信别人,提防上坏人的当。不知不觉的就跟着想道:“怎的这个金刀寨主,和我想像的周叔叔完全不同。不过,我看不惯的都是一些小节,周叔叔能够是我爹爹的好朋友,当然不会是个坏人的。” 心念未已,那个丫环已经端了一个金漆的茶盘过来,一个茶壶,两只杯子。但她只给风鸣玉斟了满满的一杯,却将空杯摆在金刀寨主面前。 “金刀寨主”说道:“这是上品的茉莉香片,乘热喝最好。” 风鸣玉提起茶壶,说道:“不错,气味是很清香,周叔叔,你怎么不喝?”一面说话,一面就要给“金刀寨主”斟茶。 她是出于礼貌,却把“金刀寨主”吓得暗暗吃了一惊,瞪了那丫环一眼,连忙抢了风鸣玉手中的茶壶,说道:“贤侄女不必客气,我自己会斟。你不知道,我一向不习惯要人服侍的。这个丫环是你婶婶带过来的,我一向把她当作养女看待。” 那丫环这才省觉,连忙说道:“是呀,你的叔叔脾气很怪,装饭斟茶之类的事情本来是我们婢女应该做的,他都不让我们去做。” 假如风鸣玉是个老于世故的人,一听就可知道这丫环的解释乃是画蛇添足,欲盖弥彰。但在她纯洁的心里却哪里会想得到人心会有如此险诈,反而想道:“这么说来,倒是我错怪了周叔叔了。原来并不是他非要丫环服侍不可。” “金刀寨主”恐怕那丫环说多错多,挥一挥手,说道:“用不着你在这里伺候了,你回去吧。叫厨子准备今晚的接风酒。” 第0052期 霍天云同日来到 丫环应了一声“是”字,躬身退下,随手掩上房门。 “金刀寨主”说道:“贤侄女,别客气,请喝茶。这是上品的茉莉香片,要趁热喝了才好。” 风鸣玉道:“周叔叔,怎的在你们这里荒山里也有这样好的茶叶出产,我在荒山林里过了将近十年,每天喝的只是清水,想找一片野生的茶叶都找不到。都几乎忘了小时候喝过的茶是什么味道了。” 她这一问实是出于心中好奇,“金刀寨主”听了,却是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只道她已经起了疑心,连忙说道:“这是朋友从南边带来给我的,他知道我平生没有什么嗜好,就是喜欢喝好茶。”一面说,一面赶快的给自己斟满一杯,说道:“大家喝吧,不喝就要凉了。”一抖衣袖,把茶杯端起,立即一饮而尽,好像是给客人敬酒似的,反转杯底,笑道:“待会儿咱们再喝酒,现在先以茶代酒,替你接风。干杯!”他以袖掩杯,暗中已经吞下了一颗解药。风鸣玉把这“金刀寨主”当作亲人,丝毫也没提防之意,根本就没发觉。 于是风鸣玉跟着也就端起茶杯,还未喝进口中,已是觉得一缕清香,扑入鼻观。风鸣玉舍不得就喝,凑近唇边,闻了又闻,嗅那清香的气味。 “金刀寨主”见她没有喝茶,心里好生焦急,但她已把茶杯凑近嘴唇,可又不便催促她喝,以免露出破绽。 风鸣玉笑道:“这茶真香,我真有点舍不得喝。” “金刀寨主”忙道:“你尽管喝,多着呢!” 风鸣玉笑道:“好,难得有这好茶,今天我可要喝个饱了。”“金刀寨主”见她肯喝,这才放下了心。 风鸣玉举起茶杯,正要喝茶,不知怎的,忽觉脑袋有点晕眩之感。 霍天云拿了那个“邵大哥”所画的地图,恰好是和风鸣玉同一天来到这个“金刀寨主”所在的山谷。不过风鸣玉比他先到两个时辰。 不过霍天云却要比风鸣玉谨慎得多,他并没有立即踏进山谷,而是先在高处了望下面的情形。 他发现有一队人在山谷中一块草地上聚集。 第0053期 疑心顿起 当中一人,似是头领模样,站在石台上和那些人说话。说的什么,距离太远,霍天云可听不见。 过了一会,那一队人三三五五的散开,好像是分向四方巡逻。 霍天云不觉有点诧异,心里想道:“看这模样,莫非是他们得到什么敌情,故而要加强警戒。但我一路前来,可并没有发现人马。莫说不见有瓦剌的官兵,连深山的猎人,也只碰见过两个。” 他比风鸣玉谨慎得多,心有所疑,便不现出身形,藏在高达人头的茅草丛中,悄悄溜下山坡。 忽听得下面有两个人说话: “听说那女娃子竟然是来咱们这里找金刀寨主的,你知道么?哈哈,哈哈!” “早知道了。若不是为了这桩意想不到的事情,咱们那里用得着出这苦差?寒风刺骨,咱们却要巡逻。” “那也怪不得寨主小心,那女娃儿敢于单独来此,难保她没有后援。” “你知道那女娃儿是什么人吗?” “她的来头可大了。我告诉你不妨,你可不能泄漏出去。” “当然,我保证守口如瓶!” 那人也不知是否故作神秘,笑道:“附耳过来。”他们的耳语,霍天云又听不见了。 虽然听不见,霍天云已是不禁疑心大起。 “难道在这里的不是金刀寨主?不然有人来找有何可笑?” 疑心起后,霍天云又再想道:“这地图是那个姓邵的家伙给我的,当时我已经搜出他的密函,对他的身份,他不能不说真话。但这张地图,他却是可以造假的呀!”想至此处,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心道:“霍天云呀霍天云,你未免太不小心了。初次出道,就几乎上了人家的大当!”“但那‘女娃儿’是谁呢?我可不能不查个明白!” 心念未已,那两个人走上山坡,来到霍天云身边来了。 霍天云从乱草丛中一跃而出,以迅捷无伦的大擒拿手法,一手一个,就像抓小鸡一样,抓牢了他们肩上的琵琶骨! 琵琶骨是人身要害,一给捏碎,马上就要变成废人。那两个人吓得魂不附体,只听得霍天云喝道:“要命的快说实话!” 第0054期 盘问口供 探出真相 那两个人性命捏在人家手里,怎敢不依?连忙说道:“好汉请问,我们倘若知道,决不敢有半字谎言。” 霍天云道:“你们的寨主姓甚名谁?” 那两个人心想,他已经来到此地,寨主的姓名,自己不告诉他,他要打听也是非常容易的,于是争着答道:“我们的寨主是江湖上人称‘通臂猿’的娄烈。” 霍天云对江湖上的人物,除了中土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和寥寥可数的几个武林名宿之外,可说是一无所知,于是跟着便问:“哦,原来是通臂猿娄烈么?他是什么路道的?” 那两个人一个说道:“好汉,你是什么意思,想我不大明白。” 另一个道:“我们的寨主占山为王,当然是黑道的了。” 这两人听他这一问,心中俱是暗暗欢喜:“原来是个初出道的雏儿。”不禁起了侥幸之心,希望能够歁骗得过。 霍天云冷笑说道:“我还不知道他是黑道的么?要你们说?我问你的是他的靠山是谁?他走的是鞑子的路还是金刀寨主的路?” 那两个人道:“我们只是小头目,好汉问的,我们真的不知道。” 霍天云心中一动,冷冷说道:“你们不知,我告诉你。你们的寨主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姓邵,一个姓李,姓邵的是‘大哥’,姓李的外号‘铁拐李七’。好,我就只说这么多了,其他的由你们来说。谁说实话,我就放他。谁说谎话,我就捏碎他的琵琶骨!” 那两个人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只道他是雏儿,原来他是打听清楚了才来的。”从轻视霍天云之心,一变而为恐惧。恐惧霍天云是知道全盘秘密之后,特地来试探他们的。 于是两人争着说道:“寨主靠山是谁,他的确没有告诉我们。不过从别的头领口中,我们也曾听说过,好像他的靠山是朝廷的东厂总管焦卓然、焦大人。” 霍天云在知道这个寨主不是金刀寨主之后,已经猜着他的靠山和邵李两个家伙定是同一个人,不过得了证实之后,还是不禁吓得冷汗直流。心想:“好在我没有鲁莽,否则真是自投罗网了!” 第0055期 得来全不费功夫 霍天云继续盘查真相,对那个最初只肯承认是“黑道中人”的汉子冷笑问道:“你们的娄寨主既然是干没本钱的买卖,为什么要占据这座荒山?在这个地方,那里去找有油水的客商?嘿、嘿,莫非你们喝西北风也能过活不成?”冷笑声中,捏着他的琵琶骨,稍为多用了一分力道。 那人吓得魂飞天外,只好从实招来:“好汉高抬贵手,小人、小人刚才还未来得及告诉您老人家。” 霍天云喝道:“说!” 那人说道:“实不相瞒,没本钱的买卖,有机会碰上,寨主每年也要干三两宗。不过我们并非依靠这个过活,是焦总管发给我们粮饷的。” 霍天云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只问你,为什么要占据这座荒山?别兜圈子了,快点言归正传!” 那人低声说道,“焦总管要我们匿藏在这个人迹罕到的山谷,为的是监视金刀寨主。” 霍天云道:“哦,监视金刀寨主,金刀寨主是在什么地方?” 那人不敢不说实话,指一指东面一座云封雾锁的山头,说道:“听说是在那座山中。” 霍天云道:“为什么只是听说?” 那人说道:“我可没有见过金刀寨主出来。” 另一个人为了讨好,加上补充,说道:“有时我们偶然也曾见过他的手下下山,不过只是寥寥几人,并非成群结队。”先前那人说道:“焦总管命令我们监视金刀寨主,只是怕他大伙转移。少数人下山,是无需我们跟踪的。其实我们远更害怕金刀寨主发现我们藏在这里呢?幸好我们来了一年,他们并没发现。” 霍天云料想他们说的是实情,暗自欢喜这次是确实知道金刀寨主的下落了,于是说道:“好,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说了实话,就饶你们性命。” 两人忙不迭的齐声说道:“好汉请问。” 霍天云道:“刚才误投罗网的那个女娃儿是谁?” 两人说道:“她是风从龙的女儿!” 霍天云又喜又惊,心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喝道:“你们把她怎样了?” 第0056期 又发现一个武功高强的怪客 那两个人道:“她来找金刀寨主,我们的娄寨主就冒充金刀寨主,请她进密室去谈。后来怎样,我们可是真的不知道了!” 霍天云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点了那两个人的穴道,便即施展轻功,前往闯贼巢,救孤女。 跑过山坳,忽见前面一条黑影,距离约在百步之外,跑得飞快,看来轻功竟不在自己之下。霍天云心里想道:“倘若是娄烈的手下,他有这样高明的本领,不会只是担任巡逻。”心念未已,只听得“哎哟、哎哟!”两声,原来是两个盗巢的哨卒已经给前面那人击倒。 霍天云又惊又喜,心道:“果然不是敌人。”便用传音入密的内功把声音凝成一线,远远的传过去:“前面这位朋友是谁?我是霍天都的弟子天云!” 前面那人并没有回答,但却有一声冷笑传了回来,用的也是必须有上乘内功才能运用的“传音入密”功夫! 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已是经过刚才那人击倒盗巢哨卒之处,霍天云虽然心中焦急,恨不得插翅飞入盗巢,也不禁向那两个哨卒稍加察视。 只见那两个哨卒身上并无鲜血流出,但用力踢他们,动也不动,分明却已死了。 霍天云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看这个情形,便知这两个哨卒是给那个人用重手法震裂内脏毙命的。 霍天云惊疑不定:“这人是什么来历呢?按说他有这样高明的武功,不会不知道我的师父之理,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说话,反而发出冷笑?莫非他是怀疑我在说谎?” 不过,对于霍天云来说,最紧要的是救风从龙的女儿。这个人是什么人,知不知道倒在其次。“反正待会儿我总可以见着他的,他杀了娄烈的手下,想来大概也是要去救这位风姑娘的了。”霍天云心想。 风鸣玉端起茶杯,闻那香味,正要喝下,忽觉一阵晕眩。她还只道是自己连日奔波,精神疲倦所至。喝一口热茶正好提神,于是就低下头去喝茶。 娄烈见她迟疑,正自担心,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想不到这小丫头如此容易上当!” 第0057期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不料就在风鸣玉将喝未喝之际,忽听得噹啷一声,她手上得茶杯竟然跌落在地上,碎成片片。 娄烈喝道:“是谁?”话犹未了,窗户无风自启,一个人跳了进来!原来风鸣玉手中的茶杯是给他用一枚铜钱打碎的。 娄烈端的是只老狐狸,骤然间变生意外,他却也没有慌乱,而且立即计上心头。这刹那间,他竟然不理来人,径自去抓风鸣玉。他料想此人必是来救风鸣玉的,风鸣玉倘若落在他的手中,这人就必须投鼠忌器了。 这刹那间,风鸣玉尚未意识到是发生什么事情。但习武之人,猝然遇袭,抵抗乃是出于本能。她本能的就反手一指。 这一指是凌云凤独创的点穴手法,把蹑云剑法化为指法的,蹑云剑以飘忽见长,她这一指也是似左似右似中,叫娄烈摸不透她是点那一处穴道。 娄烈衣袖一挥,只听得嗤嗤声响,袖子已是穿了三个小孔。娄烈心头一凛,想道:“幸亏她已是头昏目眩,否则指上力道恐怕还不止此,可能把我的穴道封闭了。”心念电转,立即反手钩擒。 风鸣玉头晕目眩,刚刚化解一招,已是抵挡不住,百忙中倒跃闪避,“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叫道:“周伯伯,你为什么要害侄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娄烈扑将过去,刚要擒她,只觉背后微风飒然,那个突如其来的怪客,亦已一掌向他劈下。 娄烈反手一招“斜挂单鞭”,避招进招。那人举手一格,娄烈左掌又到,这一下是分筋错骨手法,来得又快又狠,抓向那人肩上的琵琶骨。 那人向左侧身,掌法倏变,也是分筋错骨手法,但与娄烈的手法却截然不同,他一个沉肩缩肘,伸中食二指便来扣拿娄烈臂弯的“曲池穴”。左手一招,却是五指如钩,用来拗折对方的手指关节。 娄烈吃了一惊:“这人年纪轻轻,功夫却是如此老辣!”一时间摸不透对方路数,左掌迅即变为勾拳,自下而上,击他面颊。这下是以力碰力,近身搏斗,双方无可闪避,那人举臂一挡,往外崩击,彼此都是身形一晃,退了两步。 此时那人方能抽空说话:“风姑娘,你上当了,这厮不是金刀寨主!” 第0058期 戳破画皮 娄烈连忙喝道:“胡说八道!贤侄女,千万别相信他的话,刚才我只是想保护你,岂有加害之意?” 但就算风鸣玉是个完全不懂世故的孩子,此时亦已知道这个“金刀寨主”是骗她的了。她连忙拾起宝剑,跳将起来,可是仍然浑身乏力,长剑都几乎拿捏不牢。 那人忽地把一颗药丸向她弹来,叫道:“赶快服下,你是中了酥骨香散的毒,幸而你没喝下那杯,中毒还不算深。” 这刹那间,风鸣玉无暇思索,不过也用不着思索,她已经相信了这个人的说话,否则何以闻了茶香,就会晕眩。于是赶快接下这人掷来的药丸,立即吞下。 娄烈喝道:“好小子,你是谁?” 那人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知道你是谁!风姑娘,你听着,这人是东厂的爪牙,又是和瓦剌鞑子暗中有勾结的奸贼。这个奸贼外号‘通臂猿’,真名叫做娄烈!”他脸上有道刀疤,笑起来的时候,神情显得颇为诡异。 娄烈大怒道:“你知道我的大名,居然还敢来捋虎须,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倏的变了擒拿掌法,改为长拳捣出。他外号“通臂猿”,果然名不虚传。本来看似打不到这样远的距离的,突然间长臂一伸,拳头竟然拐弯打到。 那少年笑道:“你是通臂猿,我来耍猴儿!”斜伸食指,在他拳头一弹。娄烈力道尚未使足,他已闪身飘开。娄烈拳头上的骨节眼给他弹个正着,饶是功力深湛,未至筋断骨折,亦已疼痛难堪。慌忙收回右拳,长袖一挥,掩护左拳打出。那少年虽然赢了一招,给他拳风冲击,亦是有点感到呼吸不舒。 娄烈叫道:“来人哪!”但听得外面突然间也是人声沸腾,差不多同一时候,好几个人也在叫道:“来人哪!” 娄烈大吃一惊,心道:“我道这小子如此大胆,原来他还有党羽同来。外面这许多人都挡他不住,想必也是个强敌了!” 风鸣玉吞下那颗药丸,不过片刻,只觉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登时气爽神清,精神恢复了六七分。 风鸣玉喝道:“奸贼,胆敢冒充金刀寨主骗我!”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第0059期 脱出险境 百忙中娄烈一个盘龙绕步,避开了那个少年的分筋错骨手法,反手一弹,弹个正着,铮的一声,把风鸣玉手中的青钢剑弹开。 风鸣玉固然是吃了一惊,但娄烈的吃惊可比她更甚。要知他这一弹,已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弹指神通”的功夫,但风鸣玉的青钢剑可并没有脱出手去,显然是她所受的毒性已解,功力纵然未曾完全恢复,亦已足以和他周旋了。 风鸣玉的蹑云剑法以轻灵飘忽见长,虽给弹开,但剑锋自上而下的顺势一划,也把娄烈的衣裳,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缝。 那少年喝道:“着!”骤然间一抓,从娄烈意想不到的方位抓了过来,娄烈长拳捣空,只听得“嗤”的一声,那少年抓着裂开之处,把娄烈的长衣倏的就撕了下来。要不是娄烈立即一个“金蝉脱壳”,缩身得快,给他五指一抓,只怕就是开膛破腹之灾! 娄烈单打独斗,也未必是这少年的对手,如今又添上一个风鸣玉,他如何还敢恋战?当下身形一弓,箭一样的从弹开的窗子中窜出去,“轰隆”一声巨响,碎砖泥块,纷落如雨,原来窗户太小,他水牛般的身躯本来是通不过的,却给他硬生生的左右开弓,双拳直捣,把墙壁也打破了! 风鸣玉见这风势,也是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倘若不是此人及时赶到,即使我没中毒,只怕也不是这冒牌的‘金刀寨主’的对手。” 那少年道:“风姑娘,穷寇莫追,由他去吧。咱们也该走了!” 风鸣玉无数疑团,要想知道这少年是谁,要想知道真的金刀寨主是在何处……此时用不着这少年告诉她,她也是但求能够赶快脱身的了! 两人跟着跑出这间密室,飞身上屋,只见门外的一片空地上剑影刀光,打得正在热闹。一大群强盗围攻一个手持长剑的少年。 风鸣玉目光一瞥,那少年在群盗包围中,她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亦已认得出来,这少年不是别个,正是她离开荒林那日,在山坡上看见得那个少年。 风鸣玉不觉怔了一怔,停下脚步,和她一起出来得少年忙道:“这人剑法很高,用不着咱们帮忙,你必须赶快到安全的地方,我也还有紧要的话和你说呢!” 第0060期 叫风鸣玉别理霍天云 风鸣玉惊疑不定,暗自想道:“这个人曾经向哈萨克商队打听我的师傅,那天又到那座荒林寻找,我只道他是坏人,哪知他却是和这个冒牌的金刀寨主作对的,只不知他是否为了救我而来?但即使不是,敌忾同仇,似乎也应该帮他的忙才对。不过这个人却又要我马上离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又是一番好意,我又似乎更应该听他的话才是。” 心念未已,回头看时,只见霍天云剑光霍霍,已有六七个人伤在他的剑下,倒下去了。眼看他就要杀出重围。 面有伤疤的那个少年叫道:“风姑娘,快走,快走!这个人用不着咱们帮忙,而且他的来历也很可疑,和他结识,对咱们恐怕也未必有什么好处。” 风鸣玉瞿然一省,心里想道:“不错,人心险诈,这个人虽然和冒牌的金刀寨主作对,但在未曾知道清楚他的来历之前,我也还是应该提防上当的。” 她对霍天云疑心未释,对这个面有伤疤的少年却是深信不疑。心想这少年既肯冒这样大的危险来救自己,当然是侠义道无疑了。侠义道中人物,当然也不会胡乱说话,他说那人来历可疑,想必也是应该有所知才敢这样说的? 霍天云正在即将杀出重围之际,娄烈已是到场,虽然娄烈业已耗了不少力气,毕竟也还是个高手。霍天云又再陷入包围,要想取胜,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过风鸣玉已是看不见他在苦斗的情况了,面有伤疤的那个少年闯出后寨,头也不回,向前飞跑。风鸣玉只好施展轻功,紧紧跟在他的后面。霍天云再斗娄烈之时,他们已是到了幽谷的无人之处。 那少年仍然不肯止步,又跑了一程,到了山顶的树林深处,方才说道:“好了,咱们可以歇一歇了。” 风鸣玉道:“恩公,我还没有请教你的高姓大名。” 那少年说道:“风姑娘,别这样称呼。娄烈这个家伙,胆敢冒充金刀寨主,即使不是为了救你,我也要惩罚他的。我复姓上官,双名英杰。风姑娘,你的芳名——” 风鸣玉道:“我叫鸣玉。”跟着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我是谁呢?” 第0061期 带风鸣玉去见金刀寨主 上官英杰说道:“你入山的时候,我远远的跟在你的后面。听得那两个家伙称呼你风姑娘。” 风鸣玉心里想道:“原来他早跟踪我了,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对上官英杰的本领不禁更为佩服。说道:“那么,想必你也听得我对那两个家伙说是要来找金刀寨主的了。” 上官英杰道:“当然,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上了他们的当。不过,后来你和那冒牌的金刀寨主说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这个姓比较少见,不知风大侠风从龙是你的什么人?” 风鸣玉道:“正是家父。” 上官英杰又喜又惊,说道:“怪不得你年纪轻轻,本领如此了得。原来是家学渊源。” 风鸣玉说道:“比起你来,我还差得远呢。不过我的本领,却不是家父教的。虽然小时候,我也曾经跟他练过一点扎根基的功夫。” 上官英杰道:“令师是哪一位?” 风鸣玉道:“说起来或许你会知道,家师在十多年前是一位颇负盛名的女侠。”说出了凌云凤的名字,上官英杰更是欢喜,说道:“凌女侠我是久仰的了。她是天山派创派掌门人霍天都大侠的夫人,对吗?” 风鸣玉道:“不错,不过这位师公我可还没有见过。” 两人谈得甚是投机,不过,风鸣玉把自己的身世来历都告诉了上官英杰,上官英杰却只是告诉她自己的名字。风鸣玉毫没机心,也没想到要向他查问。 日影西斜,风鸣玉瞿然一省:“谈了这许多,可还没有谈及正事。”于是问道:“上官大哥,你不是说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和我说的么?” 上官英杰道:“不错。我要告诉你金刀寨主是在何处。” 风鸣玉喜出望外,说道:“啊,原来你和金刀寨主是相识的么?” 上官英杰道:“不是怎么熟悉,但说起来他也会知道我的。这次我也正是想去找他。风姑娘,我带你去好不好?” 风鸣玉大喜道:“你肯陪我一道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上官英杰笑道:“你不怕我是坏人么?”他脸上有一道刀疤,笑起来颇有几分诡秘的味道。 第0062期 内疚于心 风鸣玉道:“师父是曾郑重告诫过我,说是江湖上人心险诈,叫我记着两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上官英杰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提防我也会骗你。” 风鸣玉笑道:“你冒了这样大的危险,跑来救我,假如你也骗我,世界上还能有我可以相信的人吗?” 上官英杰见这个纯真的小姑娘对自己如此信任,不禁好生内疚,心里想道:“不错,我是不该骗她的,但我又怎能真的带她去见金刀寨主?” 上官英杰并不是坏人,但也未能说得上是侠义道。这次他也并非为了救风鸣玉而来。而是另有目的。他不想欺骗风鸣玉,但和她说的话却又一大半乃是假话。 风鸣玉跑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霍天云,霍天云也看见她了。虽然他们是同样看不清楚对方的面貌。 霍天云眼光一瞥,隐约看到两条人影向后山逃去,其中一人,背影像是一个女子。 霍天云暗自想道:“前面那个男子一定就是刚才碰上的那个武功奇高的怪客,只不知道这个女子是否就是那位风姑娘?”他一直以为风鸣玉是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尚未知道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的。直到刚才业已知道她是独自来找金刀寨主之后,才猜想她可能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他急于脱出重围,早一点和那“怪客”与及风鸣玉相会,可是越急就越是不行,娄烈的武功很是不弱,部下也有几个好手,霍天云急于突围,险些给娄烈打着。 娄烈喝道:“你是什么人?除了刚才逃跑的那个伙伴,还有没有党羽同来?说出实话,饶你不死!” 霍天云忽地说道:“我寡不敌众,大丈夫死就死吧,谁要你饶!”突然回过剑锋,指向自己的咽喉。 娄烈只道他要自杀,不觉一怔。就在这闪电之间,只听得一声惨呼,霍天云背后的一个武功颇高的头目,已是中剑毙命,原来霍天云这一招“覆雨翻云”乃是极为奇妙的一招反手剑法,任何一派都没有的怪招。 第0063期 突出重围 第一层包围圈的八名好手,是按照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各自紧守方位的,突破一个缺口,这层包围圈已是不难击破。 在这瞬息之间,只见冷电精芒,射向四面八方,被困在核心的虽然只有霍天云一个人,但第一层包围圈的六个人(除了娄烈和那死者),都觉得白刃耀眼,好像是霍天云正在挥剑向他刺来。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倏然纷起,四名高手竟是同时给霍天云刺中了要害,不死的也受了重伤了。 但在惨叫声中只听得“蓬”的一声,霍天云也给娄烈重重的一拳,击个正着。 霍天云是为了要突破敌方的包围,特地让娄烈打他一拳的。 要知娄烈武功非同泛泛,他若是专门对付娄烈,虽然可以将他打败,但可就不能这么容易突围了。是以他采取先行剪除娄烈羽翼的做法。 他冒险用反手剑法杀掉一名好手之后,迅疾便以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遍袭娄烈之外的六名好手,一招六式,四实二虚,没有受伤的那两个人亦已吓得魂飞魄散。 娄烈一拳击中对方,只道霍天云也必受伤,而且见他杀伤了自己的这许多手下,也是不禁勃然大怒,便想把他生擒,喝道:“好小子,还想跑吗?”猛的欺身进招,一抓抓下。 哪知如此一来,那正是同时犯了两个错误,一方面是料敌不足,一方面是急躁应敌,这正是高手搏斗的大戒。 霍天云身形前俯,待娄烈这一抓堪堪抓到他的背心,才倏的脚跟一旋,连人带剑,转了一圈,喝道:“谅你也留不住我。”剑光回处,血花飞溅,娄烈的左臂给划开了一道六七寸长的伤口。要不是他缩手得快,一条臂膀,几乎就要和身体分家。 虽然有三重包围,外面两重都是本领普通之辈,哪还敢堵截?一见首领身上血花飞溅,早已吓得四下散开。 霍天云冷笑道:“姓娄的,你放心,我不是逃跑,你等着吧,用不着多久,我还要回来和你算账!” 他已经脱出重围,却忽地想起一事,突然又回过头来。 第0064期 去找金刀寨主 第三层包围圈有个小头目跑得较慢,霍天云回过头来,捉小鸡似的,一把将他抓住。那小头目吓得魂不附体,尖声大叫“救命!”娄烈的手下自顾不暇,那还有人理他? 霍天云提着个人,跑得还是飞快,娄烈暗暗吸了口凉气,想道:“这人给我重重一拳,居然视若无事。看来用不着他去把金刀寨主找来,就只他和刚才那个面有刀疤的少年联手,就可‘挑’了我的总舵。这里恐怕是不能呆下去了!” 翻过山顶,到了荒林中看不见人影的地方,霍天云方才把那个小头目放了下来,说道:“你不值得污我宝剑,不过,你可也得要说实话。”那小头目当然是忙不迭的没口应承。 霍天云道:“刚才从后山逃出去的那个女子是不是风姑娘?” 那小头目道:“我没看见。” 霍天云不禁哑然失笑,发觉自己这一问的确是问错了。那两人的身法迅如鹰隼,这小头目当时又在全神防御自己突围,如何能够看见?于是改换方式问他:“那位风姑娘有多大年纪?” 小头目想了一想,说道:“她一到来,寨主就请她进去。我们也不敢问她年纪。不过看来大概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好汉,你,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霍天云喝道:“没有了,你滚吧!”小头目想不到霍天云这样容易就放了他,一溜烟便跑。 霍天云暗自思量:“那怪客救了风从龙的女儿,不知去了那里?但金刀寨主离此不远,他很可能是带了风姑娘去金刀寨主那里的。” 抬起头来,看看那座云封雾锁的高山,霍天云又再想道:“故不论他们是否去金刀寨主那里,我总是要去谒见金刀寨主的。请金刀寨主帮忙寻找,总胜于我自己盲目追踪。” 那座高山看来并不很远,霍天云也要走了两天,方能开始登山。他急于要见金刀寨主,打开心里的闷葫芦,于是不顾山路崎岖,晚上也在赶路。 这晚月色本来很好,三更时分,忽地下起雨来。山上一处处丛莽密菁,荆棘满途,在乌云笼罩之下,黑压压的一大片越发令人心悸,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第0065期 贼喊捉贼 忽听得“嘿嘿”的笑声,好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这场雨下得倒是不错。不知上官英杰这小子今晚还会不会来?嘿嘿,纵然他也胆敢前来,也是迟了我一步了。” 雨下得很大,在雨声中霍天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把听到的断断续续的言语连接起来,霍天云亦已知道这人是欢喜这场大雨,而“上官英杰”这个名字,恰好却听得甚为清楚。 霍天云不觉起了思疑:“他若是巡山的头目,不应该喜欢下雨。那个名叫上官英杰的又是谁呢?” 心念未已,那条黑影已从他身旁掠过,霍天云正想开口问他,那人似乎亦已发现他了,黑暗中忽的银光一闪,那人忽的一鞭竟然向他横扫过来。 霍天云听风辨器,一拨鞭梢,长剑亦是立即出鞘,一招“夜战八方”,把那人逼退。 双方交换一招,已知对方乃是高手。那人压低声音说道:“来的是上官英杰吗?我是西门羽,对你并无恶意。” 霍天云道:“不是,我是来拜访金刀寨主的。”这句话说完,那人忽然不见。 霍天云道:“喂,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人突然绕到他后面,丈许长的银鞭霍的扫来。 霍天云用不着猜疑,已是可以断定,喝道:“原来你是奸细!”反手剑疾使三招追风剑式,反卷地而来的长鞭攻式一一解开。 不过鞭长剑短,那人又似乎比霍天云更熟悉地形,在黑漆漆的树林里交手,大大占了便宜。好在霍天云的剑法比他精妙,急切间虽然不能取胜,却也可以抵挡。 斗了十数招,那人忽然又躲了起来,霍天云料定他是要在黑暗中仗着熟悉地形,偷袭自己,当下也就躲到一块岩石后面,疑神细听他的动静。 过了一会,雨声中似乎隐隐夹杂有脚步的声音。霍天云心中一动,想道:“一定是山寨里的人追出来了!”正要告诉他们奸细是在这里,不料那人却正抢在他的前头,大声叫道:“奸细在这儿,你们快来,快来!” 第0066期 对手似乎是个女子 霍天云怒道:“什么,你,你这奸贼,你才是奸细!” 话未说完,只听得“哎哟”一声,那人惨叫道:“给我报仇,给我报仇!”声音由强而弱,惨叫声中,骨碌碌的就滚下了山坡。 这刹那间,霍天云不觉呆了一呆,原来他根本没有伤着这个奸细,奸细是装作受伤,自己滚下山坡去的。 霍天云本来相当聪明,但因初走江湖,经验尚少,一时间不懂那人的用意,未能立即分辨。待到他蓦然醒觉之时,只觉金刃挟风之声,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刀已是向他斫下。 这个人的本领似乎比那奸细更高,运刀如风,攻势便即绵绵不绝。霍天云只好使出浑身招数招架。过了十数招,好不容易方能抢了先手,长剑一圈,把那人的银刀封出外门,退下一步,叫道:“我不是奸细,刚才那人才是——” 不料对方乘他说话的时候,又是一刀劈来,冷笑说道:“分明是你杀了我们的弟兄,谁相信你的鬼话!” 原来奸细说的是本地话,霍天云却是外地口音。和他交手的那个人,当然是相信奸细,不信他了。 雨湿苍苔,霍天云闪避那人追斫过来的一刀,脚下一滑,几乎跌倒。 霍天云怒道:“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也不肯听我分辩?”足下强运千斤坠功夫,腰向后弯,一招“举火燎天”,把那人银刀一拨,倏即便即挺身而起,跟着一招“笼罩六合”,长剑划成一道圆弧,裹着刀光,意欲把那人的兵刃绞出手去。 那人喝道:“奸贼,要拼命么?”宝刀硬碰硬接的往外一斫。霍天云这招本来藏有精妙的后着,对方硬斫,本来可以削断他的手指的,但霍天云已知此人是金刀寨主手下,又焉敢伤他?百忙中只好立即变招。幸好他的剑法亦已练到收发随心之境,在间不容发之际,回剑防身,双方兵刃竟没沾上。不过,先手的攻势,却又给那个人抢了去了。 那人说话的声音清脆异常,虽是斥骂对方,听来也没丝毫刺耳。霍天云化解了对方的攻势,不觉又是心念一动:“莫非这人是个女子?” 第0067期 见着了金刀寨主 霍天云站稳脚步,见招化招,见式解式,渐渐又抢到了先手攻势。但对方仍然是一派进手的招数,毫不退缩。 雨势渐渐小了,但仍是天黑如墨。黑暗中霍天云不能眼观四面,只能耳听八方。隐约听得有好几个人已经来到。但令他纳罕的是,这几个人却没出手。也不知他们是否山寨的人。 不管是那一方面的人,霍天云必须先摆脱对方才能辩白。于是默运玄功,力透剑尖,唰的一剑刺将过去,喝声:“撒刀!” 只听得“喵”的一声,刀剑相交,霍天云只觉一股大力反震回来,对方非但没有撒刀,自己的长剑反而给他磕开了。就在这时,只见两条黑影同时跃起,不过一条黑影是在向他扑来,另外一条黑影则是从原来的地方退了下去。 原来挡他这招“绞刀式”剑法的人,已经不是刚才那个人了。 “爹,我不要你帮忙我!”声音清脆异常。正是原先与霍天云交手的那个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琴儿,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你比他差得远呢,怎么可以这样好胜?” “他是谁?”那人问道,显然还是不很服气。 但这一问,她的爹爹可是没有回答了。 霍天云诧异之极,心想:“我看不见他,料想他也看不见我。他怎么知道我是谁?听他的语气,他竟似深知我的来历!” 黑暗中但见金光灿烂,紧紧的裹住一道白光。那人使的是一柄金刀。 霍天云看清楚了,瞿然一省,急忙叫道:“老英雄,你、你是——” 话犹未了,金光顿敛。那人已是收刀退下,哈哈笑道:“我正是这里的寨主周山民。金刀寨主是江湖朋友给我脸上贴金的称号,我可不敢当!” 霍天云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和金刀塞主同来的那几个人,已经点燃了火摺了。这场雨也刚好过去了。 火光中霍天云看见一个提着银刀的少女站在金刀寨主旁边,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刚才的对手真的是个女子。 那少女也似甚为诧异,说道:“爹爹,他不是奸细么?” 第0068期 金刀寨主的女儿 霍天云正要自报姓名,金刀寨主笑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那少女说道:“我也猜猜。他的剑法这样好,好像是青城派的,不、又好像是少林派的……唉,真猜不透你是哪一门派!不过总逃不脱是中原四大剑派中的吧?” 金刀寨主笑道:“琴儿,你猜错了。他的剑法是采集各家之长,但却和任一剑派都不相同。”说至此处,好似成竹在胸,回过头来,单刀直入地就问霍天云道:“霍天都是你的什么人?” 霍天云道:“周伯伯你猜对了,霍天都正是家师。” 那少女叫道:“啊,原来你是天下第一剑客霍大侠的弟子,怪不得你的剑法如此高明。喂,你叫什么名字?” 听了霍天云自报姓名,少女笑道:“你这名字,倒好像是和你的师父兄弟排行。” 金刀寨主道:“琴儿,不可这样没有礼貌。霍少侠,我这女儿骄纵惯了,失礼之处,你别见怪。她的名字叫做剑琴。” 霍天云道:“我是师父收养的孤儿,这姓名是他老人家给我起的。听师父说,他是为了想念师母,所以从师母的名字和他自己的名字中各取一字,作为我的名字。” 金刀寨主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师父和你的师娘当年由于各行其是,竟然分手,我们做朋友的也都为他感到遗憾。你的师父好吗?这些年来,他可曾获得你师娘的消息?” 霍天云道:“师父倒是很好,不过我的师娘——” 金刀寨主道:“啊,你已经知道师娘的消息了么?她怎么样了?” 霍天云道:“师娘已经死了。” 金刀寨主大吃一惊,说道:“怎么死的?” 霍天云道:“我也不知。但我见到了她的坟墓。说来话长——” 金刀寨主道:“好,咱们回到寨中再慢慢说。” 回到山寨,金刀寨主听罢霍天云说出找寻师娘经过,更是吃惊,说道:“十年前我是知道她要到我这里来,后来莫名其妙地失了踪,我也曾找过她的,想不到她已死了。但刚才你说你发现两座坟墓,另一座坟墓是谁的?” 第0069期 风鸣玉没有来过 霍天云道:“是风大侠夫人的坟墓。” 金刀寨主又是一惊,说道:“是风从龙、风大侠?” 霍天云道:“不错。啊,周伯伯,原来你还未知,那么风大侠的女儿想必也是未曾来过此地了?” 金刀寨主道:“风大侠的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霍天云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的师娘受伤之后,她是在那座荒林里和我师娘作伴的。很可能也就是我师娘晚年所收的唯一弟子。” 金刀寨主道:“何以你猜想她是跑来我这里呢?” 霍天云道:“有个绰号通臂猿的娄烈,周伯伯知道这个人吗?” 金刀寨主眉头一皱,说道:“这个人是个不大正派的黑道人物,我听过他的名字,可没会过。你问这个人干嘛?” 霍天云道:“这人是给东厂收买的奸人。他的巢穴就在离此不远的一个荒谷。他是奉命侦察你的。那位风姑娘要来找你,不知怎的中了奸人之计,错把娄烈这厮当作金刀寨主。” 金刀寨主怒道:“哦,有这样的事!你到过娄烈那里没有?风大侠的女儿是否给这厮擒了?” 霍天云道:“我正是从娄烈的巢穴闯出来的。不过那位风姑娘却已给另外一个人救了去了。” 金刀寨主道:“那个人是谁?” 霍天云道:“我正是想探查这个人是谁。”当下将自己的遭遇细说给金刀寨主知道。 金刀寨主诧道:“他既然救了风大侠的女儿,按说应该是同道中人,难道他不知道我在这里么?” 霍天云道:“那个奸细又是怎么回事?” 金刀寨主道了一声“惭愧!”说道:“这奸细也不知是那一方面派来的,我连他的面貌都没看见。最早是我们巡夜的头目发现的,一条黑影飞快的窜出来,他没法追上。” 周剑琴道:“我一听到警号,便追下去。要是天没下雨,我应该追得上他的。霍大哥,刚才的事,真对不起,错把你当作奸细了。” 霍天云道:“刚才的情形,也难怪你误会。不过那奸细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或许是条线索。” 第0070期 武林天骄的嫡系传人 金刀寨主道:“什么人的名字?” 霍天云道:“上官英杰。” 金刀寨主沉吟半晌,说道:“或许是我孤陋寡闻,江湖上成名人物之中,我可没听说过有个叫上官英杰的人。但奇怪,这个名字却又似乎颇熟,是谁和我曾经提起过的呢。” 过了半晌,周剑琴忽地笑道:“爹爹,你的记性真坏,我可想起来了。” 金刀寨主道:“是谁?” 周剑琴说道:“去年丐帮的陆帮主在咱们这里,不是曾经和你谈起中原各派的杰出人物吗?我记得他提及武林天骄这一派,你不是慨叹这一派可惜没有传人吗?” 金刀寨主瞿然一省,说道:“对,对。上官英杰是檀道安晚年所收的弟子,正是武林天骄一脉相传下来的嫡系传人。” 霍天云心道:“武林天骄大概是一个人的绰号?这绰号倒是狂妄得可以。” 金刀寨主道:“霍贤侄,你想必知道武林天骄吧?” 霍天云道:“家师很少和我谈及外间的人和事的,不知是哪位武林前辈?” 金刀寨主笑道:“武林天骄并不是现在还活着的武林前辈,他是相近两百年前的武林前辈。”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啊,两百年前的人物!”心道:“原来乃是古人,倘若他是今人,有我的师父活在世上,他就决计得不到武林天骄这个绰号了。” 金刀寨主笑道:“虽是古人,说起来可也勉强和你拉得上一点关系。” 霍天云诧道:“什么关系?” 金刀寨主道:“你不是说风从龙的女儿可能是你师娘的关门弟子吗?”霍天云道:“不错。”金刀寨主道:“风从龙的远祖是南宋年间绰号‘黑旋风’的风天扬。当时有四个享有大名的豪杰号称‘风、云、雷、电’,这‘风、云、雷、电’四人就是以风天扬为首。” 霍天云道:“风云雷电的故事我倒曾经听得家师谈过,也是由于谈到风从龙、风大侠而提起的。” 金刀寨主道:“武林天骄和‘风云雷电’是同一时代的人,风天扬和他的关系是介乎师友之间,据说曾经得过他指点不是中土的武功的。” 第0071期 二百年前的武学大师 霍天云吃了一惊,心里想道:“风家的武学,纵然不能说是天下第一,也可说得是早已天下闻名。这个‘武林天骄’曾经指点过风大侠远祖黑旋风的武功,怪不得人家给他这个绰号。想来这个‘武林天骄’当是二百年前的一位武学大师。” 果然便听得金刀寨主继续说道:“二百年前,‘武林天骄’檀羽冲和‘笑傲乾坤’华谷涵,与及华谷涵的妻子‘蓬莱魔女’柳清瑶三人,乃是当世的三位武学大师。不过‘笑傲乾坤’和‘蓬莱魔女’是汉人,‘武林天骄’却不是汉人。” 霍天云道:“啊,他不是汉人?” 金刀寨主说道:“他是金国的贝子。不过虽然是金国的贵族,却是反对本国暴君,帮忙咱们汉人的。” 霍天云起了敬佩之心,说道:“这可真是难得了。”心想:“只不知他的后代传人,是否也能和他一样?” 金刀寨主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笑傲乾坤夫妻这一派是代有传人的,但武林天骄这一派或许由于他是金人的关系,后代传人和中原的各大门派却是很少来往。多年之前,我听说这一派最后的一个传人名叫檀道安,他没有儿女,也没听说他收有徒弟。后来又听说他和一个非常厉害的仇家斗得两败俱伤,事情过后,他就不知所终了。也有人说,他已经病死,不知是真是假?” 金刀寨主喝了一杯热茶,再说下去:“直到三年前,丐帮得陆帮主来到这里,我才知道檀道安虽然是已经死了,但在他晚年,却收了一个弟子,据说也不是汉人,名叫上官英杰。只是我事务纷繁,隔了三年,要不是琴儿提过,我都想不起这个名字了。对啦,霍贤侄,我还没有问你,那奸细何以对你提起上官英杰的名字?” 霍天云道:“黑夜之中,彼此瞧不见对方,但一位定是上官英杰。他说:‘上官英杰,我对你可没恶意。’看来他们大概是相当熟识的朋友。” 金刀寨主皱了皱眉头,说道:“上官英杰倘若真的是武林天骄一派传人,应该善自体会他祖师的遗志。” 周剑琴忽道:“霍大哥,你碰上的那个面有伤疤的怪客,恐怕就是上官英杰了!” 第0072期 找不着风鸣玉 霍天云道:“要是那人当真是上官英杰,那倒是不用担忧了。” 金刀寨主点了点头,说道:“对,他既然去挑了娄烈的总舵,又把风大侠的女儿救了出来,咱们是不必担忧他是坏人了。” 霍天云道:“只是不知道他们跑到那里,当务之急,恐怕还是先去寻找那位风姑娘。” 周剑琴道:“那位风姑娘武功怎样,漂不漂亮?” 霍天云道:“我只看见她的背影,武功很是不弱。大约是十六七岁。” 金刀寨主笑道:“你们女孩儿家怎么总是喜欢关心别个姑娘漂不漂亮?” 周剑琴笑道:“不问清楚,怎样去找她?不过他们既然不来这里,想必是真的不知爹爹在这里了。要找着他们,恐怕不是朝夕之事。当务之急,我以为还是先去把娄烈这股臭贼灭了再说。” 金刀寨主说道:“娄烈胆敢在我卧榻之旁窥伺,我当然是容他不得!但风大侠的女儿也是要越早找回来越好,咱们双管齐下吧。” 第二天金刀寨主派人分为四路,快马追踪,找寻那个面有刀疤的少年和风从龙的女儿。她亲自带了女儿和霍天云去捉娄烈。 到了那个荒谷,只见火光熊熊,娄烈的寨子已是烧成一片瓦砾。不用说这股强盗是害怕金刀寨主来和他们算账,早已溜之大吉。 此事亦早已在金刀寨主意料之中,不过纵然是在意料之中,也还是要来看个明白,方能放心得下得。 再过几天,四路追踪得人马都已回来了。都说没有看见风鸣玉和那个人,他们的消息也是没有探到。 霍天云本来想自己继续去找寻的,金刀寨主劝他道:“你这样去盲目找寻,倒不如在这里等候消息。我会撒出绿林帖请江湖上的朋友找寻他们的。” 霍天云听他说得有理,而且金刀寨主也正需要有人助他抵御瓦剌入侵,于是答应留下。 金刀寨主得他答应,喜道:“琴儿,你以后可以多多向霍大哥请教武功啦。霍贤侄,你不知道她平日老是要缠我给她喂招,我可是没工夫陪她。” 第0073期 忘不了另一位小姑娘 周剑琴眉开眼笑,说道:“那敢情好。霍大哥,你肯指教我吗?” 霍天云道:“指教二字可不敢当。周姑娘若不嫌弃,咱们可以彼此切磋。” 金刀寨主说道:“霍贤侄,你别和她客气。我和你的师父是老朋友了,你把琴儿当作你的妹妹一样,替我管教管教她吧。” 从此,霍天云就在金刀寨主的山寨住下来,周剑琴每天都找他一同练武。周剑琴性情活泼,每当她感觉到霍天云似是心中烦闷的时候,她就总有法子逗得霍天云高兴起来。 可是霍天云面对着这位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却仍然是忘不了另一位小姑娘。是他没见过面,只见过背影的风从龙的女儿。 一天天过去,兀是没有风鸣玉的消息传来。“这位风姑娘到了那里去呢?不知她是不是仍然跟着那个上官英杰?但愿那个上官英杰不是坏人才好。”霍天云心想。 风鸣玉到了那里去呢? 那天她跟着上官英杰逃跑,上官英杰告诉她,可以带她去见金刀寨主。 两人的轻功差不多,他们是清晨时分逃出娄烈的寨子的,走了整整一天,少说也走了一百多里山路了,仍然是在不见人迹的树林里打转。 不知不觉又是黄昏日暮的时候了。 上官英杰在树林里生起一堆野火,说道:“风姑娘,你走得累了,早点歇吧。我替你守夜。” 风鸣玉道:“金刀寨主的总舵离此很远吗?”她记得上官英杰说过就在附近的。 上官英杰道:“不是很远。但你知道山路崎岖,往往看起来不是很远的地方也要走几天的。金刀寨主就在前面那座高山,要是明天走得快的话,或许晚上就会到了。你养足精神,咱们明儿赶路。” 风鸣玉听说明天就有可能见到金刀寨主,心情十分兴奋,说道:“奇怪,刚才我是觉得有点疲倦的,现在可是一点也不觉得累了。你叫我睡,我也睡不着。不如你先睡觉,我替你守夜。” 第0074期 更增内疚 上官英杰道:“好,那么我陪你聊天。你是第一次跟陌生人在荒山野岭过夜吧?” 风鸣玉道:“当然是了。除了小时候我跟我爹妈之外,以后就一直是陪着师父,根本就没有见过外人的。不过现在你也算不得是陌生人了。咱们已经同行了一天了。” 上官英杰见她如此天真烂漫,对自己竟是毫无戒心,不由得更为惭愧,说道:“只相识一天,也还是陌生人的。你不害怕吗?” 风鸣玉笑道:“上官大哥,你这样好,救了我的性命,又带我去见金刀寨主,难道我还会怕你害我不成。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上官英杰低下了头,若有所思。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在想些什么?” 上官英杰道:“没什么,我是在想,假如我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妹妹,那就好了。” 风鸣玉笑道:“那还不容易,以后我当你是大哥哥就是。大哥,你没想什么,我可在想一个人呢。” 上官英杰道:“想什么人?” 风鸣玉道:“那个在娄烈的寨子里被围攻的人,不知他现在闯出来没有?” 上官英杰道:“他的本领比我还好,一定会闯出来的。” 风鸣玉道:“这个人,这个人——” 上官英杰道:“怎么样?” 风鸣玉道:“这个人很是奇怪。” 上官英杰道:“什么奇怪?” 风鸣玉道:“昨天之前,我曾经见过他一次的。我知道他是在找寻我的师父和我的。” 上官英杰道:“你怎么知道?” 风鸣玉道:“哈萨克人告诉我的。”当下把那次碰见霍天云在她所住的那座荒林出现的事情,以及其后哈萨克酋长告诉她的有关这个“汉人少年”的消息说给上官英杰听。 上官英杰沉吟半晌,说道:“你要不要知道这人是谁?”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你认识他?” 上官英杰道:“以前没有见过,但我知道他是谁。” 风鸣玉道:“他是谁?” 上官英杰道:“他姓霍,名叫天云。” 第0075期 说出霍天云的来历 风鸣玉“咦”了一声,说道:“他叫霍天云?”心里想道:“他这名字倒是和我的师公的名字相似。” 风鸣玉说道:“没有听过。不过,我的师公名叫霍天都,他名叫霍天云。听起来倒像和我的师公乃是兄弟。他是什么来历?”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他是你师公的弟子!” 风鸣玉吃了一惊,随即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他是我的师兄。怪不得他要打听我的师傅的消息,来到那座荒林里找寻我们了。可是,上官大哥,你——”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你是怪我既然知道是你师兄,却,为何不早告诉你?” 风鸣玉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上官大哥,起初我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的。但跟着想了一想,我也就明白了。” 上官英杰道:“你明白什么?” 风鸣玉道:“想必你是怕我当时知道是我师兄,我就会冒险回去帮他的忙。而当时我的武功仅仅恢复几分,说不定非但帮不了忙,反而又会陷在贼巢,对吗?上官大哥,你对我是好意,我又怎能怪你?” 上官英杰不禁心头苦笑:“这小妮子真是毫无机心,什么事都从好处设想。” “你想见你的师兄吗?这次我叫你跟着我走,令你又一次错过了和师兄见面的机会,你也不抱怨我么?”上官英杰问道。 风鸣玉似乎是有点儿诧异于上官英杰为什么会这样问她,说道:“你不是要带我去找金刀寨主的么?我的师公和金刀寨主是老朋友,他的弟子当然也是会去找他的。除非他闯不出贼巢。” 上官英杰道:“我都能够闯出来,你的师兄本领更胜于我,岂有闯不出来之理?” 风鸣玉笑道:“那我还有什么担忧?你说过的,明天晚上,咱们也许就能见着金刀寨主了。见到了金刀寨主,迟早不也是总会见得到我的师兄了吗?” 上官英杰咬着嘴唇,默然不语。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想什么?” 上官英杰道:“风姑娘,我有一件事,不能不和你说了。” 第0076期 “我骗了你,你恨不恨我?” 风鸣玉有点诧异,说道:“上官大哥,你为什么突然客气起来了?你不是愿意做我的哥哥的么,叫我小妹子就行啦。上官大哥,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呀?这样紧张?” 上官英杰道:“小妹子,说来惭愧,我不配做你的大哥。” 风鸣玉吃了一惊道:“上官大哥,你为什么这样说?”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小妹子,假如我有一件紧要的事情骗了你,你恨不恨我?”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是和我开玩笑吧,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上官英杰苦笑道:“唉,你怎能这样相信我?” 风鸣玉道:“即使你是真的骗了我,那也是为了我的好吧?” 上官英杰道:“我是真的骗了你,也不是为了你的好,只是为了我自己,我想了很久,现在才告诉你。我也不敢求原谅。” 风鸣玉惊疑不定,柔声说道:“上官大哥,你救了我的性命,又带我去见金刀寨主,纵然你有什么事情欺骗了我,我也决不能就此恨了你的。” 上官英杰叹口气道:“唉,小妹子,你的心地真好。你越好我可越难过了。” 风鸣玉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上官大哥,你说吧。” 上官英杰说道:“我要告诉你,金刀寨主,金刀寨主……” 风鸣玉道:“金刀寨主怎样?” 上官英杰道:“金刀寨主并不是在前面那座山头,我带你走这条路,实在是骗你的。” 风鸣玉大吃一惊,半晌说道:“上官大哥,你这样做,相信你是一定有原因的,你可以告诉我吗?” 上官英杰道:“我是要告诉你的。在告诉了你之后,我们就要分手了。” 风鸣玉道:“你不知道金刀寨主是在何处?”心里想道:“虽然他是骗我的,他肯说真话,也还是个好人。分手之后,我独自一人,却叫我怎样找金刀寨主?” 上官英杰道:“我知道的。待会儿我画一张地图给你。不会再骗你了。” 风鸣玉道:“好,那你说吧。为什么你不肯带我去见金刀寨主呢?” 上官英杰正要说话,忽地隐隐听得远处传来的怪异啸声。 第0077期 要对付我的师兄? 啸声宛如金属交击,铿铿锵锵,刺耳之极。风鸣玉听进耳中,只觉得心情烦躁,几乎忍不住就要大叫大嚷。 上官英杰忽地拿出一管玉箫,吹奏起来。箫声柔和,登时把那刺耳的啸声冲淡。风鸣玉好似服了一剂清凉散,心神宁静下来,笑道:“上官大哥,原来你吹箫这样好听。” 上官英杰神色紧张,拿开玉箫,低声说道:“你躲起来,待会儿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莫要露面。” 风鸣玉惊疑不定,说道:“来的是什么人?” 上官英杰道:“是我的一个十分厉害的对头。我没有把握胜他。快,快躲!” 啸声停止,只听得一个刺耳的声音哈哈笑道:“上官英杰,你太不够朋友了,你以为可以逃得出我的掌心吗?” 身到人到,只见是一个身材高瘦的汉子,一颗头颅却是大如巴斗,和他瘦削的身材全不相称,令人一看,就有说不出的憎恶。 这个人来得太快,风鸣玉可还站在上官英杰旁边。她也根本没有打算躲藏。 那怪人向风鸣玉盯了一眼,说道:“这小丫头就是风从龙的女儿吧?” 上官英杰道:“你管她是什么人?有事只管冲着我来!” 那人磔磔怪笑,说道:“我正是要问你,是不是为了这个丫头的缘故,和我们作对?” 上官英杰说道:“我和你们既非敌人,亦非朋友,也谈不上什么作对不作对。” 那人冷冷说道:“虽然不是朋友,但最少在一件事情上,我们利害相同。我们要对付霍天云,你也是要对付霍天云的。为什么你不肯和我们合作?” 风鸣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上官大哥要对付我的霍师兄,这是真的吗?” 上官英杰淡淡说道:“我现在已经改了主意了。” 那人冷笑说道:“那我可要说你是打错算盘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丫头是霍天云的师妹。你想骗她对你好,留下她的师兄,对你只是有害无利?嘿嘿,这小姑娘你上手了没有,如今她已知道了真相,我劝你还是丢开了算吧。” 第0078期 邪门功夫雷神掌 风鸣玉那曾听过这种粗鄙的言语,气得涨红了脸,斥道:“你、你胡说八道,简直是一条疯狗,不说人话!” 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小姑娘,别生气,我给你赔罪,带你去享福如何?”脚步一迈,陡然间就到了风鸣玉面前,长臂一伸,向她抓下。 风鸣玉动作也不慢,宝剑出鞘,一招“横云断峰”,迎截敌腕。大喝道:“斩断你的狗爪!” 上官英杰叫道:“风姑娘,快躲开!”只见绿光一闪,他的那管玉箫已是指到这怪汉的面门。 三个人的动作都快,风鸣玉一剑刺空,只觉一股热浪袭来,呼吸为之不舒,连忙倒纵开去。那怪汉第二掌来不及劈出,已是被迫要应付上官英杰的急攻了。 掌风箫影之中,但见怪汉身形滴溜溜一转,双臂箕张,登时劲风呼呼,热浪四溢。两条人影倏地分开,上官英杰退了一步,又退一步……但每一步都是缓缓退下,并不显得慌张。手中的玉箫也总是指着对方的胸口。那怪汉似乎占了上风,却也不敢欺身直进,来抢他手里的玉箫。 风鸣玉退过一旁,凝神注视上官英杰与那怪汉的恶斗,对他又是关心,又是失望。心里想道:“听他刚才的口气,这贼汉子的说话倒似乎不假,他是当真曾经起过念头要害我的霍师兄的了。虽然他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不过无论如何,他对我总还是好的。我岂能袖手旁观?” 她正想退而复上,懊热之感,忽地越来越甚。就像是被掷进火窟里似的,热得透不过气来。 上官英杰叫道:“气沉丹田,什么也不要想,也别理我!” 原来这怪汉练的是一门邪派功夫,名为“雷神掌”,掌发热风,能伤敌人内脏。 幸而风鸣玉练的是正宗内功,又没有给他打中,勉强还可禁受。 风鸣玉经验不足,武学上的造诣可是不弱。听得上官英杰指点,立即明白。假如自己心神不能宁静的话,只怕很快就要给热毒攻心。 第0079期 舍命保护风鸣玉 风鸣玉心里想道:“我若不自量力,只怕非但帮不了他的忙,反而会累了他。”于是只好把生死置之度外,盘膝静坐,对周围一切恍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那怪汉抢占攻势,看来似乎是占了一点上风,可也无法取胜。剧斗中怪汉一招“长蛟出洞”,以进为退,掌势向前拍出,突然间一个转身,身似水蛇游走,倏地扑向正在打坐运功的风鸣玉。 岂知上官英杰早有提防,怪汉身形方起,只觉微风飒然,眼前绿色的光华一闪,上官英杰俨如鹰隼穿林,已是斜刺掠来,从他身旁倏的掠过,碧玉箫又对着他胸口的“璇玑穴”。 “璇玑穴”是人身三十六大穴道之一,怪汉若不止步,等于是把身子凑上去给他点穴。一给点中,纵然不死,也必重伤。怪汉如何还敢莽撞。 幸而这怪汉的轻功亦已到了能发能收之境,陡然间煞住去势,双掌急划一道圆弧,避开上官英杰的碧玉箫。 如是者数次之多,怪汉接连变换四五种身法,都给上官英杰挡了回来,无法扑进跟离风鸣玉三丈之内的圈子。 怪汉大怒道:“上官英杰,你挑了娄烈的寨子不打紧,放过了霍天云,虽然说是大大不该,我也可以忍你,这小丫头你都不肯让我带走吗?她是你的什么人,你这样拼命保护她?嘿嘿,你要美女,天下多的是,这小丫头已经知道你和她的师兄作对,她是决计不会嫁给你做妻子的了,你庇护她作甚?” 上官英杰斥道:“放你的屁,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我在此,你想害她,那是万万不能!” 怪汉哼了一声,说道:“好吧,你要逞能,只怕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攻势加紧,把雷神掌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宛似一个热浪接着一个热浪打来,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饶是上官英杰功力不弱,也似身受火焚! 上官英杰心头一凛,想道:“师父曾经言道,修罗阴煞功和雷神掌乃是最厉害的两门邪恶派功夫,倘若练到第九重,只怕天下无人能够破解。幸而此人没有练到第九重,不过看来恐怕也有第七重了。” 第0080期 武林异宝暖玉箫 “没奈何,只好和他拼斗内功吧!”上官英杰打定主意,拼着多受几分酷热的煎熬,暂不还击,却把玉箫凑近唇边。 怪汉本可乘隙即进,欺到他的身前,便施杀手,但他早知上官英杰并非易与之辈,只怕他是故意卖个破绽,来诱自己上当,怎敢鲁莽从事?心想:反正我已稳操胜券,何须冒险?稍一迟疑,只听得“呜”的一声,一股细如游丝的冷气从玉箫吹出,虽然细若游丝,却是奇寒彻骨。饶是那怪汉的“雷神掌”功夫正在全力发挥,方圆数丈之内热气腾腾,但被那丝冷气突然吹了进来,怪汉也禁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战! 原来上官英杰的碧玉箫是一件武林异宝,是二百年前他这一派的祖师武林天骄檀羽冲采取海底寒玉制成的。武林天骄还有一管暖玉箫,据说是用昆仑山绝顶星宿海的暖玉制成的,比寒玉箫还更珍贵。但暖玉箫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寒玉箫传下来。二百年后,传到了上官英杰手上。 上官英杰的内功造诣和怪汉不相上下,怪汉使出了邪派中最厉害的“雷神掌”功夫,便能胜他一筹。但如今他从寒玉箫中吹出的内家罡气,本身功力加上了寒玉箫的妙用,却又胜过那怪汉一筹了。 上官英杰罡气一吹出,冲开热浪,登时又把玉箫拿到手中,立即转守为攻,眨眼之间,只见箫影重重,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他的罡气甚为耗损本身功力,不能连续的吹,必须速战速决。 那怪汉给他迫得步步后退,而且好几次险些给他点着穴道,却也还可以勉强支撑,虽败不乱。 过了一会,上官英杰手中的玉箫挥出,渐渐不及刚才快捷,怪汉一声大吼,双掌齐发,又把攻势夺了过来。他的“雷神掌”功夫是经常运用的,不似上官英杰的罡气不能连续吹。 如是者几次反覆,互抢攻势,怪汉固然胜不了他,他也无法把怪汉击败。两人都是颇为伤元气了。 上官英杰与对方拼斗内功,需要凭借玉箫,这是他的不利之处,但他也有胜过那怪汉的地方,那就是他的玉箫点穴手法。 第0081期 比拼内功 武林天骄这派的点穴功夫源出金宫宝藏的“穴道铜人图解”,变化繁复,奥妙无穷,称为惊神指法。武林天骄得到惊神指法之后,精益求精,以箫代指,等于把手指加长,威力更大。 斗到紧处,怪汉但见四面八方都是碧绿色的箫影,就好像上官英杰懂得分身之术似的,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不由得暗暗吃惊,心里想道:“久战下去,稍一不慎,只怕就要着了他的道儿。” 上官英杰连续几次从寒玉箫中吹出罡气冲开热浪,渐渐亦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心头烦躁。 两人都想速战速决,不约而同地在同一瞬间,大家都使出了险招。 碧绿色的光华突然凝止,上官英杰和那怪汉就像斗鸡似的,面对着面,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大家都是不能向前踏进一步。 原来双方在同一瞬间使出险招突袭对方,凑个正着。上官英杰的玉箫抵着怪汉的掌心。 这一来可是百分之百地比拼内功了。刚才虽然也是比拼内功,但彼此还是分开的,有腾挪闪展的余地,内功之外,还要讲究精妙的招数。而现在则是纯粹的内功上的较量,力强者胜,力弱者败,胜负之间绝不可能祈求侥幸。比起刚才,凶险之处,何止倍增! 怪汉不敢放手,一放手只怕就要给上官英杰的玉箫点着他的要害,上官英杰也是不敢抽回玉箫,稍一放松,只怕就要给怪汉的毒掌打成重伤。 两人功力悉敌,彼此都是骑虎难下,进既不能,退亦不得。不多一会,变成了两尊好似僵住了的石人。 双方都把全身的气力运到右臂,左臂软绵绵的垂下,发不出劲力。 再过一会,上官英杰忽觉对方掌力似乎稍为减弱,心头大喜:“这厮的内力原来比不上我。”正想加一把劲,忽觉对方的左臂缓缓举了起来。 原来怪汉所练的邪派内功能够一心二用,把真力稍分一点运到左掌掌心。当然他不敢分得太多,分得太多,就抵挡不住上官英杰的玉箫,先有性命之忧了。但他左臂一能移动,哪怕只有一点点气力,已是足以威胁上官英杰的性命了。 第0082期 风鸣玉的及时醒转 怪汉慢慢的举起蒲扇般的大手,掌心鲜红如血,缓缓的朝着上官英杰的天灵盖拍下来! 五寸、三寸、一寸……距离越来越近了。上官英杰但觉血光耀眼,左臂却是无法举起来招架。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我得了师门的衣钵真传,却是一事无成,就要埋骨荒山。莫非老天爷因为我欺骗了一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特地假手这个魔头来惩罚我么?但我死了之后,却又有谁来保护她呢?” 风鸣玉好像从一个梦中醒了过来。 她的内功,虽然限于年龄关系,不及怪汉和上官英杰的深厚,但她修习的却是上乘内功心法,若论功力之纯,还在那怪汉之上。造诣亦已颇为不弱。 倘若不是昨天晚上,她给那个冒牌的金刀寨主骗她饮下了混和“酥骨散”的毒茶,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她也不至于只接了那怪汉的一掌,就禁受不起的。 比上官英杰估计的时间还少得多,此际她已是血脉畅通:痛楚爽然若失了。 也幸亏她能够及时醒转,张开眼睛一瞧,恰恰看见那怪汉的血红的掌心,朝着上官英杰的天灵盖拍下。 风鸣玉无暇思量,唰的拔剑出鞘,飞快的跑过去,剑尖对准那怪汉掌心的“劳宫穴”。 怪汉左臂此际能用的力道,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焉能抵御风鸣玉的宝剑。 风鸣玉一跑过来,剑尖尚未触及他的身体,他已经给吓得慌了。 上官英杰忽地觉得对方的压力大减,他背向着风鸣玉,又正在把全副精神用来应付对方的雷神掌,可不知道风鸣玉已经跑来。 大喜之下,上官英杰玉箫一挥,跟着右掌用尽全力,猛劈过去。 怪汉大叫一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山上跌下去了。 上官英杰一掌劈出,力竭精疲,亦是禁不住颓然倒在地上。 第0083期 为上官英杰守护 风鸣玉大吃一惊,连忙将他扶起,问道:“上官大哥,你怎么啦?”只觉他的掌心炽热如火。 上官英杰苦笑道:“没什么,着了一点火毒,我自己会运功驱毒的。你找金刀寨主去吧,不必顾我了。”一面说话,一面拾起玉箫,以萧代笔,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地图。说道:“你只要到了图上这个山峰。金刀寨主的手下自然会发现你的。恕我不能画得更详细了。”“笔画”歪斜,看来他已是力竭精疲,连画图的气力都是勉强“榨”出来的。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要多少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上官英杰喘着气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疑问,为什么我要和你的霍师兄作对?将来倘若咱们还有相见之日,我会告诉你的。但你不必等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精神。这件事情,可是说来话长的。”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赶快运功驱毒吧!” 上官英杰道:“噫,你为什么不走?” 风鸣玉道:“我在这里陪你。” 上官英杰道:“你,你要陪我?我骗过你的!” 风鸣玉道:“你也救过我的。刚才你保护我,现在应该轮到我为你守护了!别说话了,气沉丹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莫要理会!”她把上官英杰刚才吩咐她的说话,依样画葫芦的重说一遍,引得上官英杰的脸上不觉露出笑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上官英杰盘膝打坐,风鸣玉守在他的旁边。不知不觉,月影西斜,又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了。 风鸣玉开始感觉饥饿,可不敢离开他去找食物。她知道怎样在荒林里找野山芋,也有猎取小动物的经验。但她却怎能抛下上官英杰?上官英杰此际和她刚才的情形完全一样,对身外的动静是毫无知觉的。莫说碰上强敌,就是碰上普通的野兽,也会将他伤害的。 第0084期 杀死饿狼 甚至她知道上官英杰带有干粮,她也不敢去搜。 上官英杰运功正到了紧张关头。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 彼此的练功途径不同,她恐怕一惊动他,说不定就会令他走火入魔,以至半身不遂。 夕阳西落,不久,月亮也从东方升起来了。 上官英杰可还没有“醒”来! 风鸣玉不禁暗暗担忧:“那魔头的毒掌如此厉害,我只不过接了一掌,就要运功半个时辰。他和那个魔头恶斗了这么久,当然是比我伤得重多了,他能够自己医好自己吗?” 上官英杰头顶散发的热气越来越浓。看他的模样,当真像是老僧入定,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正在她心神不定之际,忽见一只野兔从树林里跑出来。 风鸣玉折下一株树枝,正想当作短箭射出,猎取这只野兔,烤熟来食。但见这只野兔毛色纯白,又舍不得下手。突然听一声狼嗥,一只灰色的大狼也从树林里追了出来,扑向那只白兔。 白兔身体小,跑得快,一钻钻进一个洞里,大灰狼捉不着它,发现上官英杰动也不动的坐在它的前面,立刻就想吃人,猛地跃起,来咬上官英杰。 风鸣玉岂能容它猖狂,“树箭”立发,力贯“箭尖”,“卜”的一声响,穿过了灰狼的喉咙! 幸亏上官英杰的内功精纯,对周围一切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灰狼死在他的面前,发出凄厉的嗥声,他却没有知觉。 风鸣玉笑道:“你想吃人,我可要吃你了。”生起火来,把灰狼烧烤。心里想道:“待上官大哥醒来,我请他吃狼肉。他耗了这样多气力,醒来之后,一定比我更饿。” 狼肉还未烤熟,上官英杰就醒来了。一见正在烧烤着的大灰狼,不觉大吃一惊,跳了起来。 第0085期 狼群来了 风鸣玉笑道:“上官大哥,这头饿狼跑来要吃咱们,是我把它打死了。如今它都快要烤熟了啦,还怕什么?” 上官英杰道:“这种雪山上的饿狼是不能杀的!” 风鸣玉诧道:“不杀它,难道反而要让它吃掉吗?” 上官英杰道:“只能躲避,躲避或者还可免遭狼吻。杀了它灾祸更大。” 风鸣玉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道:“这种饿狼,一闻到血腥气味,尤其是自己同类的气味,它们就会联群结队而来的。” 风鸣玉大惊道:“那么咱们快跑!” 上官英杰道:“来不及了!一头狼还好躲避,狼群是躲避不开。它们已经来了!” 话犹未了,果然便听得此起彼落的狼嗥声,不过片刻,漫山遍野都出现了三五成群的灰狼、黄狼、青狼、黑狼……凄厉的狼嗥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令人为之心悸! 上官英杰道:“快捡柴火!”风鸣玉莫名其妙,但亦已无暇思索,连忙跟着上官英杰拾取枯枝,抛回她业已生起的那堆野火的旁边。 说时迟,那时快,一头大灰狼,一头大黑狼已经扑到,上官英杰一掌震毙灰狼,风鸣玉刺死那头黑狼,学上官英杰的做法,把狼尸远远甩开。 后面的狼群一拥而上,把自己的同伴撕抓吱啮,霎一霎眼,两条狼尸竟给同类吃的干干净净。 上官英杰和风鸣玉早已退回火堆旁边,把木头加进去,扩大成一个火圈,两人坐在火圈当中。说也奇怪,那许多饿狼围在外面,舞爪张牙,呜呜的嗥吼,却是不敢冲进火圈。 上官英杰说道:“野兽之中,狼最怕火。幸亏你是将那头饿狼烧烤,早已生起野火。” 风鸣玉稍稍宽心,可是柴火有限,总有烧完之时,那时怎么办呢? 上官英杰道:“咱们只能和它磨下去啦。它们等得不耐烦,说不定会自己走掉的。”明知道这个希望甚属渺茫,也只能如此安慰风鸣玉了。 那些饿狼竟似甚有耐性,渐渐叫也不叫了,团团的蹲在火圈外边,每头饿狼都是馋涎欲滴的样子,眼睛盯着他们。 第0086期 给风鸣玉说故事 上官英杰勉强笑道:“小妹子,饿狼的样子难看得很,它们盯着你看,你可不必去看它们,睡一觉吧,有我添柴火就行了。”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不怕我也不怕。咱们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我不想睡。” 过了一会,风鸣玉似乎有点迟迟疑疑的样子叫道:“上官大哥——”上官英杰道:“什么事情?”风鸣玉道:“这些饿狼不敢扑进来,又不走开,咱们可是没有事做。”上官英杰道:“你想怎样?”风鸣玉望他一眼,好像有话要说,却又有所顾虑的神气,过了片刻,方始淡淡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原来她是想要知道上官英杰为何敌视她的霍师兄,但又怕这个时候问他不合时宜。不过若是不问,又怕柴火烧完之后,要问也没机会问了。 上官英杰忽道:“小妹子,反正现在咱们闲着没事情可做,我给你说个故事解解闷好不好?” 风鸣玉喜道:“那敢情好,我最喜欢听故事的。”心里可是有点奇怪,上官英杰在这生死关头,居然还有如此闲情来说故事。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名闻天下的女侠,武功既高,长得又美。许多人都希望能够娶她为妻,她只钟情自己的表哥。别的人都知难而退了,只有一个少年还是苦恋着她,不肯退出情场角逐。那位女侠虽然并不爱他,但却喜欢听他吹箫。” 风鸣玉不觉看了一看上官英杰手里拿的那管玉箫,说道:“啊,他像你一样,很会吹箫么?” 上官英杰道:“不错,他吹得比我好听多了。” 风鸣玉道:“你听过他吹箫?” 上官英杰道:“没听过,但我知道。” 风鸣玉道:“后来怎样?” 上官英杰道:“她的表哥嗜武成迷,潜心武学,常常冷落表妹。其实他们的性情是不大相投的,不过他们还未知道罢了。或许他们已经感觉到了,但因为常在一起,彼此都认为终身伴侣非君莫属。怨偶常常是这样造成的,婚前大家迁就,婚后才发觉实在是性情不投,难以相处!” 第0087期 原来是师傅的故事 风鸣玉心头一动,恍然大悟,叫起来道:“你说的是我的师傅和师公!” 上官英杰笑道:“小妹子,你真聪明,一猜就着。不错,那位才貌双全的女侠是你的师傅凌云凤;她的表哥、那位嗜武成迷的少年是你的师公霍天都。” 风鸣玉道:“我的霍师公的情敌想必就是你的师父了?” 上官英杰说道:“不是。我的师父年纪比你的师公大得多呢。他老人家要是还没去世的话,今年正是八十六寿。你的师公大概不过五十左右吧?” 风鸣玉道:“那么是谁?” 上官英杰道:“是我师父的独生爱子。我的师父名叫檀道安,他的儿子名叫檀玄峻。” 风鸣玉道:“哦,原来是你的师兄。” 上官英杰道:“这个师兄我可是从未见过面的。我这师兄去世之后,我才投入师门,成为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你这师兄已经去世了的?” 上官英杰叹了口气,说道:“不错,要不是师兄去世在我的师父之前,他老人家也不会收我这个关门弟子了。同时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风鸣玉好奇之心大起,说道:“这故事后来怎样?你赶快说吧。” 上官英杰道:“刚才我说到那里?” 风鸣玉眉头一皱,说道:“你说到我的师傅和师公性情不投。其实他们虽然性情不投,终于分手。但我知道,师父临死的时候,还是一直爱着她的丈夫的。” 上官英杰道:“我知道。其实我那师兄的性情,和你的师傅恐怕也是并不相投。不过,天下极少极少有两个人性情完全相投的,总是有些地方相投,有些地方不相投。我虽没有见过师兄,据我所知,他的脾气相当怪僻,可说是介乎邪正之间。你的师傅是讲究是非分明的女中豪杰,这就很不相投了,但他有个好处,往往为了别人的事,忘了自己。不管好坏,只要是他答应了的事情,他就一定做到。这点和你的师傅似乎又是比较相投了。你的师公潜心武学,与人无争,与世无忤。但比较来说,却只是一个自了汉。” 风鸣玉道:“你先别大发议论,说故事吧。” 第0088期 “不许你再来吹箫!” 上官英杰笑道:“你别性急,这故事长着呢。为了讲故事方便,请恕我对故事中的人物——他们都是你我的长辈——不加尊称,直呼其名。” 他添了几根柴火,使篝火烧得更旺。围在火圈外面的狼群,还是像刚才那个老样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蹲伏窥伺,很有耐性的盯着他们。准备时机一到,就要攫取他们作口中之食。 上官英杰在狼群窥伺之下,神色自如的继续讲这故事。 “我说霍天都性情平和,与人无争,其实并不全对。他与别人无争,和他心目中的情敌檀玄峻则是有所争的。不但有所争,而且还动过武。 “霍天都潜心武学,没工夫陪他表妹,檀玄峻就乘虚而入,三天两天的找借口来接近凌云凤,吹箫给她听。凌云凤虽然并不爱他,但觉得这个人很有风趣,在闲极无聊的时候,也喜欢和他一起玩的。 “霍天都很不满意,有一天他听见檀玄峻对他表妹吹起情歌,在檀玄峻出去的时候,就在山边拦住他,不许他以后再来吹箫。 “檀玄峻是独生子,被父亲宠惯了的,那能忍受霍天都这个无理要求,问霍天都,你凭什么禁止我来吹箫。 “霍天都说,你的箫吹得太难听了,我不喜欢!檀玄峻说,谁要你喜欢,我只要云凤喜欢。霍天都说凌云凤和我已有婚约,我要她专心跟我练武,你若再来,我就拗折你的玉箫。檀玄峻道你试试看。两人说僵,这就打了起来。” 风鸣玉道:“结果想必是你的师兄输了?” 上官英杰道:“不错,是他输了。那时霍天都虽未练成天山剑法,已是远胜于他。 “霍天都夺了他的玉箫,用力摔在石上。幸好玉箫是件宝贝,没给他摔裂。但也稍稍擦损了一点表面。你瞧!” 风鸣玉心里想道:“我这师公,当年的气量也未免狭窄了些。不过他的师兄更差,别人不喜欢他,还要死缠下去。也怪不得师公动怒。”说道:“如此一来,他们的梁子想必是越难解开了?” 第0089期 击掌立誓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当然的了。檀玄峻拾起玉箫,缓缓说道:以后我是不会再来这里的了,除非你有事情求我。” 霍天都冷笑道:“我有什么事情需要求你?” 檀玄峻道:“那也说不定啊。万一你有事情求我的话,可得答应我任何要求。你敢立下这誓言么?” 霍天都少年气盛,自忖本领远胜于他,有什么事情自己办不了的要他帮助?于是便即与他击掌立誓。两个本来是好朋友的小伙子,从此变成了冤家对头。 风鸣玉笑道:“你好似当时在场似的,绘影绘声,说得这样生动。” 上官英杰笑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的举动,亲耳听见他们的说话。但那一天的经过详情,檀玄峻回到家里,是曾点滴不遗的告诉了他的父亲,亦即是我的师父的。 “当然我现在是说书人的身份,说书的人,加油添酱,那也是免不了的。你别见笑。” 风鸣玉笑道:“我巴不得你说得越生动越有趣呢,请你说下去吧。后来我的师公当真是有了什么棘手之事,要去恳求你的师兄么?”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世事果然难料,过了两年,凌云凤为了义军的事情奔跑,霍天都练武正在练到紧要关头,没有和她作伴。她碰上一个厉害的敌人,被那个人用雷神掌打得重伤。好在她在重伤之前,也刺伤了那个人,才不至于命丧那人之手。” 风鸣玉吃一惊道:“又是雷神掌!” 上官英杰说道:“当年打伤凌云凤的人,正是刚才和我交手的那个人的父亲。” 风鸣玉道:“对啦,我还没有问你,刚才和你交手的那个人是谁?” 上官英杰道:“他名叫欧阳霸,他的父亲名叫欧阳雄。有关他们父子的事情,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说。” 风鸣玉道:“不忙。我现在只想听我的师傅、师公的故事。我的师傅受了重伤之后怎么样?” 第0090期 “你还记得誓言吗?” 上官英杰接下去说道:“凌云凤受了雷神掌之伤,当时虽然没有丧命,但伤得极重,给人抬回家中的时候,亦已是奄奄一息了。 “雷神掌的热毒侵入五脏,无药可医,霍天都以上乘内功替她推血过宫,加上她本身的功力抗毒,亦只不过是仅能够苟延残喘而已。 “霍天都眼看着她像受到无情风雨摧残的花朵一样,一天天枯萎下去,心中的忧急,自是可想而知! “忽然他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檀玄峻向人露出口风,雷神掌之伤,他能够治。 “没有办法,霍天都唯有登门拜访,亲自去求檀玄峻了。 “檀玄峻冷冷说道:你还记得以前的誓言吗? “霍天都说道:记得。我是准备不惜任何牺牲来求你的。你提出你的要求吧!” 风鸣玉道:“你的师兄心肠真坏,他定是乘人之危,要胁我的师公把未婚妻让给他。”虽然她已经知道结果,凌云凤结果还是嫁给了霍天都的。 上官英杰道:“你猜错了,我的师兄还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坏。虽然他也实在算不得个好人。” 风鸣玉诧道:“那么,他要求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檀玄峻对霍天都说道:你虽然不算误听人言,但人言却是不尽不实。不错,我家秘制的寒玉丸能解热毒,但凌云凤受的不是寻常热毒,而且伤得极重,寒玉丸只能给她延长一年的寿命。 “霍天都大失所望,黯然说道:也好,一年就一年吧。你有什么要求? “不料檀玄峻又道:我家的寒玉丸虽然不能挽救她的性命,但我知道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连根治好她的病的。如果你只要求延长她一年寿命的话,我给你寒玉丸,你给我打两记耳光。如果你要根治她的疾病,我也可以将怎样去求取灵药的办法告诉你,但除了打耳光,你也可得答应按照我的办法去做了! “霍天都道:两样我都要!好,你先打我耳光吧!” 第0091期 作个公平赌赛 风鸣玉心道:“怪不得他说他的师兄是介乎邪正之间,行事果然邪得可以。但我的师公当年也不该将他折辱在先,无怪他要出这口闷气。” 上官英杰继续讲述故事: “檀玄峻噼噼啪啪打了他两记耳光,打完之后,说道:你把寒玉丸拿去给凌云凤服了再来。 “霍天都匆匆来去,半个月后,又再出现檀玄峻家中。这半个月当中,他受了耻辱还不算什么,但不知檀玄峻会提出什么要求,心里怔忡不安,可是难受极了。 “檀玄峻见到了他,说道:这半个月的滋味怎么样?你这次来可是真有决心接受我的办法么? “霍天都怒道:大不了你要了我的性命,只要救得云凤,霍某人三刀六洞,决不皱眉。 “他的话是这么说,但他知道还有比要他性命更难堪的事情,唯恐檀玄峻提出。 “檀玄峻冷冷说道:我不要你的性命,虽然这个办法,也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霍天都会错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要云凤。但她可并不是一件货物,即使你救了她的性命,也得她自己愿意才行。 “要知道檀玄峻如果要了凌云凤,也就等于是要了霍天都的性命。怪不得他这样想的。 “檀玄峻道:这个当然,我不会勉强云凤的。不过,你是说过不惜任何牺牲,对不对? “霍天都面红耳赤,涩声说道:好,只要你不是勉强云凤做你的妻子,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甚至以后永远不再见到云凤。 “檀玄峻这才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正是要你这句话! “但我可还不似你当年的凶横,当年你以力服人,硬生生把我和云凤分离,不许我见她一面。我现在提出的办法,却只是和你作一个公平的赌赛。而且是为了挽救凌云凤的性命,才作这个赌赛的!” 第0092期 天山绝顶的雪莲 风鸣玉道:“啊,为什么要拿性命来作赌赛?” 上官英杰道:“当时霍天都也是觉得诧异,这要问他。檀玄峻告诉他说,据他所知,世间只有一种灵药,能够清除业已侵入五脏的热毒,亦即是能够挽救凌云凤性命的灵药,那就是天山雪莲。 “但天山雪莲是非常难找的珍物,天山绵延数千里,想要找到一朵雪莲,无异于海底捞针。而且即使给人发现雪莲,也未必就能拿来应用。因为雪莲是三十年才开一次花的,在它含苞未放的时候摘下来,是一点效用也没有的。” 风鸣玉道:“啊,那不是完全要靠运气的了?” 上官英杰道:“霍天都也是这样想法,和檀玄峻说道:你那颗寒玉丸,只能保得云凤一年平安。要是一年内咱们找不到天山雪莲,那怎么办?这恐怕不是赌性命而是赌运气吧? “檀玄峻道:少安毋躁,我还没有说完呢。我的爹爹有一位隐居塞外的朋友,这位朋友是曾经受过我爹一点恩惠的。十年之前,他得了重病,自知不起,特地留下一封遗书给我爹爹。 “这封遗书说,有一年他在天山南高峰的最高处,发现有一朵含苞未放的雪莲,据他推断,这朵雪莲要十五年之后方才开放。他自知沉疴难起,对我爹恩德无以为报,只能把他的这个发现,当作一件礼物,送给我的爹爹了。 “这件事情爹爹曾经和我说过,但他却不想去采这雪莲,说过了便算,以后从未再提,隔了这许多年,恐怕他自己都忘记了。 “我可没有忘记!爹爹的朋友是在发现那朵雪莲之后五年病死的,他逝世业已十年,今年恰好是第十五年!” 听至此处,风鸣玉松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你的师兄和我的师公赌赛,看谁能够采取这朵在天山南高峰绝顶处开放的雪莲!”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但你可知道这件事情的危险吗?” 风鸣玉道:“我的师公和你的师兄都是有大本领的人,想来天山南高峰虽然险峻,也不会难倒他们吧?” 上官英杰笑道:“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他们这场赌赛是不折不扣的生命赌赛!” 第0093期 檀玄峻有备而发 风鸣玉道:“咱们现在不也是在高山之上吗?” 上官英杰说道:“这座高山如何能与天山南高峰相比?天山南高峰直插云霄,莫说难以攀登,就算你到了上面,恐怕也支持不了一个时辰。” 风鸣玉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笑道:“请让我暂且卖个关子,说到故事的后半段,你就知道了。还有要爬上这样一座亘古积雪不化的高峰,随时有引起雪崩的危险。高山积雪倾泻下来,那是人力所绝难抵挡的。” 风鸣玉伸了伸舌头,说道:“这样厉害?其实你的师兄叫我的师公自己去摘这朵雪莲也就是了,何必自己参加赌赛?” 上官英杰说道:“檀玄峻是个甚为骄傲的人,他曾败在霍天都剑下,必须在另一方面要胜过霍天都。所以他才提出这个看来是十分公平的赌赛。 “赌赛的办法是:看谁能够把这朵雪莲拿到手中。胜利者把雪莲拿回去救凌云凤,服侍她到她病好为止。不管是否赢得她的芳心,总之是以后有权利可以接近她了。失败者则必须立誓,以后永远不再见凌云凤!” 风鸣玉心里想道:“我的师公虽然死都不怕,但在他立下这个誓言的时候,心里想必也是忐忑不安。”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这是他们第二次击掌立誓。立下誓言之后,便即出发。联袂来到天山脚下,同日同时爬上天山绝顶的南高峰去采雪莲。赌赛的办法看似公平,其实却是檀玄峻占了便宜的。” 风鸣玉忍不住好奇,又再问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檀玄峻是有备而发的。他已练了一年多爬高山的本领,又准备好各种登山的用具,例如钉鞋啦,斧头凿子啦,坚韧的用牛筋搓成的绳子啦等等。霍天都却不知是自恃本领还是欠缺攀登高山的常识,什么准备也没有。” 风鸣玉道:“那么我的师公岂不是准输无疑了?为什么他后来又能够娶我师娘?” 上官英杰叹道:“这叫做百密一疏,有一桩事情是檀玄峻始料之所不及的。” 风鸣玉道:“是什么一桩事情?” 第0094期 高山上呼吸困难 上官英杰说道:“就是因为那座高峰太高的缘故。” “你一定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在高山上烧一壶开水比在平地上烧一壶开水,花的时间要多得多。据说这是因为高山上空气稀薄,所以要把一壶水烧至沸腾,也比平地困难多了。由于空气稀薄,人在高山上跑路,也是更为容易感到疲倦。以前的人不懂这个道理,往往觉得高山上的一些现象甚为神秘了。” 风鸣玉道:“檀玄峻曾经有过一年多的爬山训练,怎的他会不知道呢?” 上官英杰道:“他所攀登的高山比起天山的南高峰来,还是矮得太多。在高山上呼吸困难的情形,超乎他的估计。起初他倚仗工具的帮助,一路领先。后来就渐渐觉得不对了。过了两天之后,连呼吸也感到极为困难了。南高峰已经在望,檀玄峻却是寸步难行了。头晕、目眩、耳鸣,眼前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象,身体似乎是比在大病一场之后还更虚弱。”(按:这种现象,科学上称为高山缺氧病。所以攀登高山的探险家总是要带氧气筒的。上官英杰那个时代的人,当然还没有这样的科学水平。) 风鸣玉咋舌道:“原来这样艰难,我真是想像不到。” 上官英杰笑道:“天山南高峰还不算是天下最高的山峰呢。西藏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才是天下第一高峰。据说自古以来,从没有人能够登上它的峰巅。天山南北高峰则是有人上过的。” 风鸣玉道:“我的师公如何?” 上官英杰说道:“霍天都在前两天落后,第三天就赶上檀玄峻了。他的内功深厚,吸一口气,能够比檀玄峻支持更多的时候。 “他赶上檀玄峻之时,檀玄峻正在摇摇欲坠。他不惜耗损本身真力,为檀玄峻按摩,让他的呼吸比较舒畅。檀玄峻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说道:你不必顾我了。快去采那朵雪莲。此时他们立足之处,距离峰顶已是不足百步之遥。但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檀玄峻可是无法攀登了。” 第0095期 天有不测之风云 风鸣玉道:“那朵雪莲想必是落在我的师公手里,但他们共过这场患难,料想也当和好如初了吧?” 上官英杰说道:“假如他们经过这场灾难,又能够一同平安回来,那么后来的事情是应当如你所料的,但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啊呀,不好!” 原来风鸣玉听得入神,忘记添上柴火,火势渐弱,有三头饿狼忍耐不住,突然窜进了火圈。 幸亏上官英杰出手得快,在那闪电之间,已是使出了大擒拿手法,抓着两头饿狼,抛进狼群之中。第三头饿狼咬着风鸣玉烤熟的一条狼腿,似乎知道上官英杰的厉害,一得食物,便即跳出火圈。风鸣玉连忙把最易燃烧的枯枝先加上去,火焰冒起,群狼呜呜的叫,退出外圈。那两头给上官英杰摔死的凶狼,登时成为群狼口中的美食。 风鸣玉惊魂稍定,说道:“你说得不错,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要是你刚才惊觉稍迟一些,恐怕我也不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听你讲故事了。后来怎样?他们竟然不能平安回来么?” 上官英杰黯然说道:“他们两人同去,只有一人能够平安回来。 “檀玄峻得霍天都为他舒筋活络,精神好了一些。但自忖不能上去,只好服输。在距离峰巅大约百步之处,盘膝静坐,运功调匀气息。眼看着霍天都一步一步的攀登上去,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他又是欢喜,又是神伤,不知不觉拿起玉箫来吹。 “就在此时,忽地山坡上窜出一头大白狼,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他的箫声,给引来的。这头饿狼首先发现正在向上攀登的霍天都,立即向他扑去。 “霍天都踏足之处,险峻之极。他正在用剑插进石壁,当作扶手,支持自己向上爬行。耳朵虽然听得凶狼的厉叫,却哪里腾得出手来应付? “在这刹那,檀玄峻已是无睱思索,也无睱计较恩仇了。他用尽平生之力,拾起一块石头打去,刚好打着凶狼头部,凶狼跌了下来,一阵嗥叫,终于死了。” 第0096期 高山雪崩 风鸣玉松了口气,说道:“原来你的师兄虽然任性,也还不算坏人。”忽地瞿然一省,说道:“他杀死的那头狼,是否也是这种雪山的野狼?” 上官英杰说道:“一点也不错,就是现在想要吞食我们的这种凶狼。它们听得同类的厉嗥,闻得同类的血腥气味,不过片刻,就成群结队的来了。完全像我们今晚所遭遇的情形一样。” 风鸣玉大惊道:“那他们怎能抵挡?”想起刚才的凶险,思之犹有余悸。是以虽然明知她的师公后来无事,也是不禁要为他们当时的遭遇担心。 上官英杰说道:“还有更出人意外的凶险遭遇呢!” 风鸣玉道:“什么?还有比狼群侵袭更可怕的么?” 上官英杰说道:“愤怒的狼群四方八面而来,集中在一条陡峭的坡道上,登时引起了雪崩!” 风鸣玉失声叫道:“啊,雪崩!”雪崩的危险她是知道的。她曾经在从前居住的荒林见过两次,那只是轻微的雪崩,但雪崩过后,山脚的树木也全都倒折。想像中高山的雪崩,那恐怕是厉害十倍也不止了。 上官英杰说道:“天山南高峰上有亘古不化的磨盘大的冰块,带动砂石从高处滚下来,跟着本来流得甚为迂缓的冰河也倾泻下来了! “那一群狼给活埋的不计其数,檀玄峻也给冰河冲下山坡,被大石压着身体。 “霍天都最为幸运,雪崩之时,他已上到峰顶巅,刚刚摘了那雪莲。冰雪自上冲下,他在最高处立足,倒是没有受到冲击。 “雪崩过后,他在山腰找到被冰块石头活埋的檀玄峻。” 风鸣玉呼吸急促,颤声问道:“檀玄峻怎么样?” 上官英杰低下了头,黯然说道:“檀玄峻虽然被救出来,却已是奄奄一息。他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可惜云凤不能再听我吹箫了。以后你可要待她好些。” 风鸣玉听得毛骨悚然,抬头一望,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第0097期 “故事还没有说完!” 风鸣玉叹道:“这个故事真是出我意料之外。但可惜我的师公和我的师娘,结果还是不能白头偕老。” 上官英杰道:“这可怪不得我的师兄了。” 风鸣玉道:“当然,这是他们自己后来的事情,怪不得你的师兄的。但你我的师门既然有这么一段渊源,何以你对我的霍师兄……” 上官英杰苦笑道:“这个故事还没有说完呢!”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我以为一死百了,纵有什么恩怨,也当一笔勾销了。再说在那次事件中,我的师公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师兄。” 上官英杰叹道:“这是你和我的想法,但可惜有一个人,他却不是这样的想!” 风鸣玉道:“那人是谁?” 上官英杰黯然说道:“他是我业已去世了的师父,亦即是檀玄峻的父亲!” 风鸣玉道:“啊,他怎样想?” 上官英杰说道:“天快要亮了,你再添上一些柴火,我把故事的后半部说给你听。” 他们捡回来的柴火也快要烧完了。风鸣玉投下了最后一束枯枝,心里想道:“不知我能不能听完整个故事?” 在狼群时不时发出的嗥叫声中,上官英杰继续讲这个故事的后半部。 “霍天都把檀玄峻的骨灰和他的寒玉箫送回檀家,交给他的老父檀道安。怀着负疚的心情,请檀道安原谅。” 风鸣玉想道:“其实我的师公是不用着求他父亲原谅的。不过檀玄峻曾经为他杀狼,也可以说是因他而死,负疚的心情那恐怕也是免不了的。” 上官英杰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错,霍天都和檀玄峻二人之间恩怨纠缠,但他们在最后也是互相谅解了的。按说霍天都并没什么对不住檀玄峻的地方,他在当时也以为檀玄峻的父亲是原谅他的,唉,谁知——”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你的师父竟然不肯原谅他么?” 上官英杰叹道:“我的师父只有一个儿子,他是把儿子看得比他的性命更宝贵的。而我的师父性情又是十分怪僻,他那怪僻的性情,恐怕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第0098期 要霍天都遭受报应 风鸣玉心中想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怪不得檀玄峻本性虽然不坏,也难免带有几分邪气了。”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檀道安把儿子的骨灰收下,一言不发,却把玉箫吹了起来,吹得凄凉之极。 “霍天都不敢就走,待他吹罢一阕丧歌,说道:‘老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保重贵体,檀兄为我而死,我愿侍奉老伯……’ “话未说完,檀道安忽地冷冷说道:‘谁要你做我的儿子,待你将来有了儿子再说!’ “霍天都大概是不懂得他的话中之意,说道:‘老伯可是想要我的儿子,过继给檀兄接续香灯么?如果我有的话……’ “檀道安说道:‘我要叫化子的儿子,也不要你的儿子!’ “霍天都当然是尴尬之极,只道檀道安神志已经昏迷,故此说话莫名其妙。但他还是问道:‘那么老伯,你是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做,但求你老人家原谅。’ “‘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檀道安冷冷说道:‘我也不用你替我做什么事情,我要做的事情我自己会做!我死了,我会叫徒弟替我去做!老实告诉你吧,我要你受到报应!现在我不杀你,你给我滚!将来等到报应临头,你就会知道是什么了,滚、滚、滚,你给我滚!’ “霍天都见他状类疯狂,难以理喻,只好走开,免得惹他更为生气。 “事情过后,霍天都也曾托武林前辈替他说情,求檀道安的原谅。但檀道安总是那句老话:‘叫他等待报应来临吧,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后来,檀道安大概是为了避免干扰,索性把自己的住宅一把火烧个清光,他的朋友也不知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江湖上从此也没再见他出现,于是传说纷纷,有人甚至以为他是被仇家害死了。过了许多年,大家也就忘记他啦。或许霍天都也忘记他的恐吓了。 “但他可没有忘记霍天都,没有忘记要令霍天都遭受报应!” 第0099期 上官英杰的身世 风鸣玉道:“真是可怕!他要我的师公受到什么报应?” 上官英杰说道:“别心急,我会告诉你的。这个故事,现在要说到我的身上了。” 风鸣玉隐约好似感到不祥之兆,颤声说道:“他们的事与你丝毫无关,怎的也要把你卷入漩涡?” 上官英杰苦笑说道:“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我是身不由己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的师父不是立下誓言,要令霍天都遭受报应,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我了。” 风鸣玉诧道:“这话怎说?”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我的父母是贫农,在乡下租地主的几亩薄田耕种的。丰年也是仅得半饱,荒年那就不用说了。 “那一年,我刚刚五岁,发生了大旱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母亲饿死,父亲带我逃荒。一路讨饭,有一顿没一顿的,父亲不久也患病了。 “有一天来到一个山村,父亲正在一户人家讨饭之际,不幸就晕倒在人家的门前!” 风鸣玉眼角沁出泪珠,说道:“上官大哥,原来你的身世也是这样悲惨。”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那家人家只有一个老者,他留下我们父子二人,给我父亲治病,不但给我吃饱穿暖,还教我读书识字。我的名字,也是他给我起的。 “我爹身体太弱,虽然得他悉心调治,结果也只是在那家人家多活了两年,他是在我七岁那年去世的。 “我爹临死之前,对我说道:记着,这位公公是咱们的大恩人,我‘去’了之后,你要听他的说话,长大之后,一定要报答他的恩德。 “那老者说道:你放心,我会照料你的孩子的。这孩子很聪明,只要他肯听我的话,我担保把他教养成材。 “当时我倒也算得甚为懂事,立刻跪下给他磕头,发誓听他说话,长大了报他的大恩。 “我父亲面上带着笑容,双腿一伸,就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只留下我陪伴那个老人。风姑娘,你猜那个老人是谁?” 风鸣玉道:“是檀玄峻的父亲!” 第0100期 炫技收徒 上官英杰叹口气道:“不错,他正是檀玄峻的父亲,也正是念念不忘要向你师公报复的人。当初他收留我或许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后来他却要利用我作为他的报复工具了。 “最初我还是不知道他是一个大有本领的人,有一天,我在后山,爬上树上捉初生的鸟儿,摔了一跤。他看见了,说道:‘雏鸟有什么好玩,要捉就要捉天上的飞鸟。’ “谁不知道会飞会唱的鸟儿好玩呢?我说树上的鸟儿已经这样难捉,天上的飞鸟怎还能弄到手中? “他说你瞧我的。把手一扬,随即一招,天上的一只飞鸟,果然落到他的手中。 “我奇怪极了,说道:公公,你会法术的么? “他笑道,你再瞧清楚一些,我这才发现鸟的翅膀上插有一枚很细很细的银针,比普通的缝衣针还要幼细。 “我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怕银针刺伤了鸟儿。他说他可以用这支小银针杀一个人,但也可以只令鸟儿受到一点儿轻微的疼痛就跌下来,而不至于将它弄伤。用他当时的话来说,这叫做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句话后来我才真正懂得它的含义。 “他把银针拔起,把手放开,鸟儿果然展翅就飞。 “但他把手一招,鸟儿又落下来了。这次却是刚刚飞起,就给他的掌力吸下来的。 “他把鸟儿给我,我可是怕它飞走,战战兢兢的捏在手心。 “他笑说我还有一套本领,让你再开开眼界。他把鸟儿放到他的掌心,手掌摊平,鸟儿的翅膀连扑数次,他的掌心却似有粘力似的,鸟儿怎么也飞不开他的掌心。” 风鸣玉道:“啊,这可是十分奥妙的上乘内功。” 上官英杰说道:“我见了他接连几套神奇的本领,自然心痒难熬,求他教我。 “他说:我是要教你的。不过我有话要说在前头,你听我的,我才教你。 “我说:爹爹死的时候,我已发过誓听你的话了。” 第0101期 在父亲灵前立誓 风鸣玉道:“你的师父真是可怕,对一个小孩子也用机心。” 上官英杰说道:“他虽然想利用我,但话说回来,他毕竟是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我不过是个叫化子的孤儿,又怎会有今日呢!” 风鸣玉道:“后来怎样?” 上官英杰继续说他的故事! “后来他把我带进我爹的灵堂,说道:我如今是收你为徒,你还得郑重的发一个誓,在你爹爹的灵位之前发誓。 “我在爹爹灵位前磕过了头,再次发誓,听他的话。 “他说:将来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即使你是认为不合理的,你也要做,你答应吗? “我说,公公对我这样好,你要我死,我也愿意。我想公公叫我做的事情也不会是没有道理的! “他说:这可说不定,我要做的事情,有时也未必和人讲道理的。 “我说: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他这才露出笑容,说道:记着,从今之后叫我做师父,别叫公公了。你已经是我的唯一的徒儿,是武林天骄一脉相传的第十三代弟子了!到你长大之后,你就会知道这是何等光荣!” 风鸣玉曾经听得师父说过武林天骄的故事,暗自想道:“武林天骄是一代武学大师,但他也是侠义中人。这个檀玄峻的父亲虽然是他的后代,比起祖先却是差得多了。”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我渐渐长大,心头也渐渐有了阴影,不知道师父将来要我做的是什么事情。过了几年,有一天师父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霍天都和他的妻子已经分手,并没生有子女。他听了这个消息,闷闷不乐,好几天没有和我说话。” 风鸣玉道:“那时你的师父已经把他的儿子与我师公师娘的事情告诉了你么?” 上官英杰说道:“还没有。这个消息是他一个朋友告诉他的。这个朋友姓甚名谁我也不知。他大约每三年来一次,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去。师父也不肯告诉我他是谁。直到师父死后,他才绝迹。” 第0102期 仇人有子,大为高兴 风鸣玉皱起眉头,心里想道:“他的师父行迳怪僻,所交的朋友也是这样诡秘。”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那人走后,我也曾问过师父,霍天都是什么人,他没有儿子,你又为什么要替他难过? “师父叹口气道:我不是为他难过,我是为自己难过。我再问他,他就发起脾气骂我,叫我专心练武,不许多管闲事。最后他又叹了口气,说道:霍天都虽然没有儿子,我也还是要教你的。”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他收你做徒弟,和我的师公有没有儿子有何关系?听他的口气,倒好像是假如他早就知道霍天都没有儿子的话,他就不会教你武功似的!”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一点不错,正是这样!” 风鸣玉大为惊诧,说道:“这是为了什么?我当真是猜想不透!” 上官英杰说道:“我师父的想法特别得很,莫说你猜想不透,在我知道原因之后,我也觉得是匪夷所思呢!” 风鸣玉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上官英杰说道:“这个原因,我是直到他死的那天方才知道的。 “那天,他的那个行踪诡秘的朋友又来了。他们关上房门说了大半天,我可不敢偷听。 “傍晚时分,那个人像往常一样,连晚饭也没吃,又匆匆而去了。 “师父那晚十分高兴,晚饭的时候喝了很多酒。喝完了酒,就拿起玉箫来吹,吹的曲调可是十分凄凉,和他快乐的神情很不相称。 “我问师父,那人可是给他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吗? “师父道:是一个最令我欢喜的消息,霍天都有了儿子了,虽然并不是他亲生的儿子。 “我还是莫名其妙,问道:霍天都可是师父的亲人吗?我想我已经二十岁了,师父的心事也该可以告诉我了。 “师父说道:不,他是我的仇人! “这一下真是把我弄糊涂了,为什么仇人有了儿子,师父会这样高兴?” 他说到这里,风鸣玉已是隐约猜到几分,心头不禁不寒而栗! 第0103期 要上官英杰杀霍天云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我问师父,为什么听得仇人有了儿子,反而高兴? “师父说道:好,现在也是我应该告诉你的时候了。我先讲一个故事给你听。这是我自己的儿子的故事。 “风姑娘,不用我说,大概你也猜得到了。这个故事,就是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个故事。 “师父讲完了这个故事之后,说道:杰儿,你在我的门下多少年了? “我屈指一算,说道:从你老人家正式收我做徒弟的时候算起,也已经有了十三年了。 “师父说道:你已经长大成人,我的本领也都已传给你啦。你还记得你拜师之日所发的誓言么? “我的心里虽然惴惴不安,但师父的恩德岂能忘记?便即跪下磕头,说道:徒儿不敢忘记,师父要我做什么事情,但请吩咐。 “师父这才缓缓说道:霍天都与我有杀子之仇,我也要他遭受丧子之痛!” 风鸣玉叫起来道:“可是我的这位霍师兄并非我师公的儿子呀!” 上官英杰说道:“师父跟着和我说道:你现在大概能够懂得,为什么那一年我听见霍天都夫妻仳离,他们又没生下子女的消息而大为失望的缘故了吧? “好在他们虽然没有亲生子女,但霍天都如今有了个关门弟子,他和你一样,也是个孤儿,是霍天都把他养大的。霍天都非常疼爱他,当他是亲生儿子一样。他替徒弟命名为霍天云,‘天云’这个名字就是从他自己和凌云凤的名字中各取一字凑成的。据我所知,他还想与妻子破镜重圆,故而特地调教出这样一个徒弟,好让凌云凤知道他的心意。将来他也准备叫这个徒弟替他去找凌云凤的。 “总而言之,这个霍天云不仅是他最疼爱的关门弟子,也等于是他亲生的儿子一样!对他来说,甚至比普通人家的父母对亲生儿子还更宝贝,因为他是父兼母职,费了无穷心血,才把这个孤儿抚养大的。 “现在我要你遵守拜师时候的誓言,替我把这个霍天云杀掉!” 风鸣玉听得毛骨悚然,叫起来道:“你们都是命运相同的孤儿,你却要去杀了我的霍师兄,这简直是毫无道理!” 第0104期 柴火快烧完了 上官英杰苦笑道:“我的师父早就对我说过,他要我做的事情未必是合乎道理的!” 风鸣玉道:“那你就不该听他的乱命!” 上官英杰说道:“不,这并不是他昏聩之时的乱命,在他的后半生,他处心积虑,想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情!” 风鸣玉道:“事情总有个是非,你明知是不对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替他去做?” 上官英杰的神色显得甚为苦恼,过了好一会子,方始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吗,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曾在父亲的灵前,向他发过誓听他的话,报他的恩的。” 风鸣玉道:“要报师恩,也不是这样报法!” 上官英杰又再一声苦笑,说道:“风姑娘,其实你也用不着替你的师兄担忧,柴火已快要烧完了!要是天明之后,狼群依然不走,你的师兄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做上官英杰的人想要杀他。” 风鸣玉默默不语,心里想道:“是啊,柴火烧完了,我也要变成饿狼口中的美食了。霍师兄只怕也是根本不会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师妹,这个不知名的师妹曾经为他担过忧。” 上官英杰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说道:“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逃生,待会儿最紧要的是你必须听我的话。” 风鸣玉叫道:“不,不,我不要你为我而死,要死大家一起死!”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露出曙光,守在火圈外面的狼群似乎等得不耐烦,又在纷纷嗥叫了。 上官英杰将仅余的柴火都投进去,火光冒起,最近火圈的几头饿狼连忙退后,上官英杰说道:“大概还可以烧半个时辰,咱们还是不要作无谓的辩论吧。但愿我能够把整个故事说完,那时即使我是死了,你也能够明白。” 风鸣玉心想:“你死了难道我还能够独自逃生?”但她也不想向上官英杰表明心意,当下说道:“好,那你赶快说吧,后来怎样?” 第0105期 几乎杀错了人! 上官英杰继续道:“听了师父告诉我的故事,想到自己要去杀害和我一般命运的孤儿,那天晚上,我整晚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我循例去向师父请安,他一向的习惯是起得很早的,但那天却迟迟不见他起床,我等到近午时分,仍不见他出来,心里慌了,只好走进他的卧房叫他,哪知师父已是不会答应我了。”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他死了么?那天晚上,他不是还很好的吗?” 上官英杰黯然说道:“他老人家是自断经脉而亡的。桌上留下了拳经剑谱和他的一封遗书,遗书说:我已答应为他报丧子之仇,他要偷一个懒,少活几年,早点到阴间去会他的儿子了!” 风鸣玉吓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想道:“这老头儿真是邪气十足,死也死得比人古怪。但他这样一死,却也当真是用尽机心,叫上官英杰不能不遵守他的遗嘱!” 只听得上官英杰果然说道:“他老人家把未了的心愿只指望我替他完成,我倘若不依从他的遗嘱,只怕他老人家死了也难瞑目! “于是我只好勤练武功,再过两年,把师父所传的秘笈上的武功都练成了,便即踏入江湖,到处打听霍天云的消息。或许那个时候霍天云还未下山,说起他的名字,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 “有一天我听说某处出现一个天山派的弟子,剑法极是高强,年龄大约也是二十来岁,不过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却不知道他的姓名。 “我以为这个天山派的弟子想必就是霍天云了,即使不是,捉着他的同门,也可以从他同门的口中,得知他的形貌和有关他的消息。 “我连夜赶到那个地方,找到了那个天山派的弟子,什么也不说,就和他动手! “他的剑法果然十分厉害,结果我的脸上留下了这道伤疤,他的小腹也中了我的一剑,几乎毙命。幸好那时他的一个朋友赶来,喊出了他的名字,我才知道几乎杀错了人!” 风鸣玉道:“那人是谁?” 第0106期 和西门羽联手 上官英杰说道:“这人名叫岳鸣珂。后来我才知道,他在霍天都门下七个弟子之中排行第三,剑法却是首屈一指。” 风鸣玉道:“那么霍天云呢?” 上官英杰说道:“霍天云当时尚未出道,江湖上未有定评。他是霍天都的关门弟子,我起初以为他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其实却是比我小五六岁的。就那天晚上所见,霍天云的剑法似乎又要比岳鸣珂胜过一筹了。”接着笑道:“所以你更不用替你的霍师兄担忧了。即使我明日能够侥幸逃出性命,我也未必杀得了他,说不定反而给他杀了。” 风鸣玉道:“不论是你杀他,或者是他杀你,都是我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啊,在你的心中,是把我和你的霍师兄同样看待么?那真是要感激你了。” 风鸣玉道:“不错,我是把你视同兄长的。你们谁有不幸,我都一样悲伤。” 上官英杰呆了一呆,看看那堆烧得正旺的火圈,说道:“时候不多了,我还是赶快说到最近的事情算了。 “我在江湖,浪迹几年,直到两个月前,我才得知霍天云的消息。” 风鸣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官英杰道:“有一天,有个陌生的人找我,这个人姓‘西门’,单名一个‘羽’字,他说他知道我要找霍天云为师父报杀子之仇,特来助我一臂之力。 “我当然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秘密? “他拿出一封信给我,我认得上面的笔迹。” 风鸣玉道:“谁的笔迹?” 上官英杰道:“我师父那个来历不明的诡秘的朋友的笔迹,师父的遗物之中,有他的函件,我认得的。” 风鸣玉道:“信上说些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信上只是寥寥几行,说这个人可以助我了却家师的心愿,叫我相信此人。 “我多年来多方打探,只求得到霍天云的消息,其实没有这封信,我也是要上他的当的了!” 风鸣玉吃了一惊,问道:“上他的当?这个人是坏人么?” 第0107期 和盘托出 上官英杰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西门羽乃是锦衣卫的记名副统领。” 风鸣玉道:“锦衣卫是什么东西?” 上官英杰说道:“名义上是皇帝的卫士,实际就是朝廷的鹰犬,专门侦察有没有人造反的。” 风鸣玉道:“是和东厂一样的么?” 上官英杰道:“不错,都是朝廷用来诛锄异己的机关。不过东厂由太监掌管,除了对付江湖人物之外,还兼侦察各级官员之职,权力要大一些。” 风鸣玉道:“副统领就是副统领,为什么又要加上‘记名’二字?” 上官英杰道:“这个西门羽在锦衣卫中的身份是并不公开的,因为要用他专门侦察江湖上的人物。” 风鸣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官英杰道:“他告诉我,霍天云要来这里找金刀寨主,但他预料霍天云必定会上那个冒牌的金刀寨主的当,叫我来帮那个假金刀寨主娄烈。他既然要我帮他杀掉霍天云,自是不能不将他的身份告诉我了。” 风鸣玉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一见到娄烈,就知道他是假冒的了。”跟着笑道:“但你为什么不帮娄烈,反而救我呢?” 上官英杰愠道:“我虽然要杀霍天云,那是师父之命,不敢不从。但青红皂白,我还是能够分别的。” 风鸣玉笑道:“你别生气,我是和你说笑的。其实你连我的霍师兄也没伤害,我知道你是好人的。当时霍师兄已陷重围,要是你帮娄烈的话,他是决计逃不了的。” 上官英杰说道:“我要替师父报仇,也得光明磊落。那能干这种不要脸的勾当,反而帮忙坏人害他?” 风鸣玉道:“那个西门羽呢?” 上官英杰道:“我进山之后,一直没见着他。可能他是到金刀寨主那里侦察去了。” 风鸣玉道:“你是怕霍师兄也在金刀寨主那儿,所以不愿意带我去吧?” 上官英杰说道:“我也怕你知道真相之后,和你的师兄联手来对付我。所以不能不骗你的。唉,其实这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想不到你竟然这样相信我,令我不能不大大惭愧了!” 第0108期 突然出现一队骑兵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用不着惭愧,你这次做的是大大的好事。你不但救了我的性命,间接也是帮了我霍师兄的忙。他根本就不知道你要向他寻仇,只要你以后不再理会你师父的乱命,我也不会说给霍师兄知道。他见了你,还要感谢你呢。” 上官英杰说道:“你想得太单纯了,我伤了岳鸣珂,天山派的弟子还有不把我当作仇人吗?” 风鸣玉道:“要是我有机会见到师公,我会给你化解这个梁子的。你伤了岳师兄,岳师兄也伤了你,算是扯了个直。按说也不应该再记仇了。” 上官英杰笑道:“你这是孩子话,事情不会像你想得这样简单的。” 风鸣玉说道:“为什么不会?依我看来,只要你肯罢手,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师公爱我的师娘,我是师娘唯一的弟子,师公爱屋及乌,想来他也会听我的话。上官大哥,你答应我吧,别理会你那老糊涂的师父的什么遗命不遗命!” 上官英杰苦笑道:“天色已大亮啦,柴火就要烧完了。我也不知能不能够活过今天,那里还能谈到以后的事情。哎呀,不好,火苗弱了。风姑娘,你跟我闯出去。我给你殿后,你只顾快跑,切莫回头。” 风鸣玉道:“不,不,咱们并肩儿闯出去。” 上官英杰说道:“这个时候,你还和我争论什么?你听我的话去做,也还不一定逃得出性命呢。” 风鸣玉道:“逃不出性命,大家一齐死好了。” 火光越来越弱,蹲伏火圈外面的狼群站了起来,凄厉的嗥声此起彼落,只待火光一灭,就要扑进来了。 上官英杰左手拿剑,右手拿箫,挡在风鸣玉的前面,说道:“我数一、二、三,数到三字,你立即跟着闯出。” 可是正当他要开始数的时候,忽听得胡茄声响,马蹄踏地之声,宛如暴风骤雨而来。 山岗上出现一队骑兵,有蒙古人也有汉人。总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饥饿的狼群突然发现这许多人马,登时回过了头,就向那队人马扑去。 第0109期 杀父仇人 为首的一个蒙古军官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正好让这些馋嘴的畜牲尝一尝咱们神臂弓的滋味!” 一声令下,千箭齐发。蒙古兵用的神臂弓比普通的铁胎弓还长大得多,一发就是三枝。几百张神臂弓同时发射,一阵箭雨,登时遍地狼尸。不消片刻,那一大群饿狼已是死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也似知道厉害,慌忙夹着尾巴逃了。 那蒙古军官得意之极,纵声笑道:“赵都尉,你看我们儿郞的箭法如何?我们的这种神臂弓,你们汉人能否抵敌?” 那姓赵的汉人军官忙奉承他道:“厉害,厉害,真是厉害无比!以此制敌,何敌不摧?所以我们朝廷中的有识之士,都是主张与贵国和好的。” 说话之间,这队骑兵来得更加近了。那蒙古军官“咦”了一声,说道:“那边还有两个人,他们居然没有给饿狼吞掉,倒是奇怪。嘿嘿,这个雌儿长得倒是当真不错哩!” 风鸣玉手按剑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 上官英杰道:“风姑娘,你怎么啦?” 风鸣玉道:“这两个人是我的杀父仇人!” 原来那蒙古军官名叫速兀,是瓦剌有名的巴图鲁(勇士);那个汉人军官名叫赵元化,是东厂的副都尉(都尉等于统领)。 风鸣玉七岁那年,和父母逃亡塞外,就是给这两个人领兵追捕的。她的父亲风从龙为了想要妻女活命,独自留下殿后,叫妻子带了女儿快马逃生。风鸣玉在马背上只是隐隐听得厮杀之声,后来怎样就不知道了。但想来父亲身陷重围,当时又已精疲力竭,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上官英杰低声说道:“敌众我寡,你可不能逞一时气血之勇。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赵元化喝道:“喂,你们是什么人?” 上官英杰一跃而出,叫道:“抢马!”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是身形疾起,踢翻了一个蒙古兵,夺了他的坐骑。风鸣玉如法施为,也夺了一匹高头大马。 速兀吃了一惊,说道:“咦,这雌儿倒是有点本领哩!” 赵元化喝道:“大胆丫头,往哪里跑!” 第0110期 奋战突围 隔别十年,赵元化那里还能认得风鸣玉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父亲就是曾经和自己作过生死恶斗的风从龙? 赵元化不认得她,风鸣玉可是没有忘记杀父之仇,赵元化快马追来,风鸣玉听得脑后风声,倏地就是反手一剑。 赵元化意图讨好速兀,本来只是想把风鸣玉活捉过来献给速兀的,想不到风鸣玉的武功远远在他估计之上,他正自一抓抓来,要不是缩手得快,五根指头,险些给剑锋削掉。 赵元化又惊又怒,喝道:“大胆丫头,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呼的一掌劈出,风鸣玉的坐骑已经跑开,距离约有十步之遥,但这一记劈空掌,掌力恍然风浪卷来,骑在马背上的风鸣玉还是禁不住身形一晃,背心隐隐作痛,几乎给他的劈空掌打落马下。 上官英杰快马斜剌冲来,赵元化第二掌刚刚发出,上官英杰一声大喝,劈空掌也是跟着发出。掌风激荡,发出焦雷似的闷响。 赵元化大吃一惊,见他手持玉箫,喝道:“你是上官英杰么?” 上官英杰道:“不错。你敢动她一根毫发,我豁出这条性命不要,和你拼了!” 赵元化喝道:“西门羽不是和你说好的么?你为何无信无义?” 上官英杰怒喝道:“我再没出息,也不会和你们一路。你说我是无信无义,我说你是无廉无耻!” 他口里和赵元化对骂,手底却是丝毫不缓,左手玉箫,右手长剑,玉箫把几个蒙古兵打得脑浆迸流,长剑又把几个蒙古兵刺得身上开了窟窿。 速兀喝道:“那里来的蛮子?胆敢逞能?”上官英杰突然飞身掠去,朝着速兀扑下。 他是想把速兀生擒,作为人质。那知速兀是瓦剌的第一名摔角手,反臂一揪,托着上官英杰手肘,上官英杰反而遭他所擒。 这一下大出赵元化意料之外,赵元化哈哈大笑道:“原来武林天骄的嫡系传人,竟是如此不济!” 哪知他笑声未了,形势又是突然一变! 第0111期 杀出重围 速兀抓着上官英杰,刚要把他摔下马去,忽地胸口如受铁锤一击,不由得双手松开,跌下马背的反而是他自己了。原来上官英杰武功卓绝,虽然没有速兀的摔角本领,却是善于随机应变,手腕被抓,顺势臂弯一屈,一个肘锤,恰到好处的撞着了速兀的心口。 蒙古骑兵大惊,慌忙来救主帅。赵元化飞骑奔上,拔出长刀来,一刀劈下,“当”的一声,和上官英杰的玉箫碰个正着。上官英杰的玉箫是海底寒玉所造,坚逾金铁。一碰之下,火花飞溅。赵元化刀头损了一个缺口,幸而是厚背钢刀,才没给玉箫打断。 上官英杰也觉虎口一震,知道赵元化的真实本领不在自己之下,自己纵然占了兵器的便宜,要取胜只怕最少也得在百招之外。敌众我寡,上官英杰当然也是无心恋战了。 风鸣玉刚刚拨转马头,上官英杰已是来到她的身边,说道:“可惜没有抓着那个鞑子,机会已失,先突围吧!” 蒙古骑兵虽多,但马战不比步战,马匹往来驰骋,不容易像步兵一样,聚拢起来,围困敌人。上官英杰一马当先,替风鸣玉开路,打死了十几个蒙古兵,余众不敢来追,只好在后面放箭。 风鸣玉挥舞宝剑,拨开乱箭。有两枝箭本来可以射中她的坐骑的,幸亏上官英杰及时发觉,飞出两枚铜钱,后发先至,把那两支强弓所发的利弩打落。 跑了一程,神臂弓所发的箭也是追不上他们了。蒙古兵一来是已给他们杀怕,二来也不知道主帅是否受伤,忙着回去照料主帅,只能让他们逃跑。 上官英杰和风鸣玉跑过两道山坳,料想敌骑要追也追不上他们了。上官英杰勒住坐骑,凄然说道:“风姑娘,咱们也该分手啦!” 风鸣玉道:“为什么就要分手?” 上官英杰苦笑道:“傻姑娘,难道我还能和你一起去见金刀寨主吗?”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帮了我这许多忙,我可舍不得你走。” 第0112期 临别依依 上官英杰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既不能和你到金刀寨主那儿,你也应该回去和你的霍师兄相见。咱们怎么还能够在一起呢?”笑得可是颇有几分凄凉意味。 风鸣玉一想,他说的确是实话,不觉默然。 上官英杰说道:“风妹子,你去吧。金刀寨主的山寨所在你是知道的了,但你可要小心点儿,别给鞑子兵碰上。最危险的是从这里回头走的三十里路,你最好绕个弯儿,宁可多走一点路程。” 临别依依,再三叮咛。风鸣玉大为感动,说道:“上官大哥,我会永远记着你的好处。你和霍师兄梁子——” 上官英杰打断她的话道:“但愿你们师兄妹早日相会,我却不希望见到你的霍师兄了。那件事你能够不告诉你的霍师兄更好。” 风鸣玉懂得他的意思,他是要避开霍天云,但若万一碰上,他还是要遵守他的恩师的遗嘱的。 虽然不能尽如风鸣玉的心意,将这“梁子”化解,但已经是好了许多。最少上官英杰是并不打算自己去找霍天云来替师父了结心愿了。 风鸣玉笑靥如花,说道:“上官大哥,你真好——”话未说完,只听得蹄声得得,上官英杰已是纵马奔驰,离她而去了。一阵山风吹来,送来了上官英杰最后的两句说话:“风妹子,你对我的好心,我也永远不会忘记!” 风鸣玉不知道那队瓦剌兵走了没有,她走回头路去找金刀寨主,必须避免和他们遭遇,于是风鸣玉依照上官英杰的指点,绕了个弯,一路上幸好没事,黄昏时分,离开和瓦剌兵相遇的那个山头,也有三十多里了。 风鸣玉正自庆幸,忽听得胡笳声起,远处蹄声杂乱,恍如急雨。原来是一小队瓦剌兵的前哨巡逻。 他们并没有看见风鸣玉,但风鸣玉的坐骑却忽然不听指挥,自己转过马头,竟然要跑回来。原来她夺自瓦剌兵的这匹坐骑,乃是久经训练的战马,听得熟悉的胡笳之声,习惯了就要回去归队。那笳声正是收队的讯号。 第0113期 行踪被敌骑发现 风鸣玉吃了一惊,连忙跳下马来。她本来应该把这匹马杀掉的,但因心地仁慈,念及这匹马也曾助她逃生,不忍杀它,放它走了。 那一小队哨兵正在鸣笳召集同伴回来,忽见一匹无人的坐骑来到,认得是他们营中的战马,不觉都是颇为诧异。 队长一点人数,全已到齐,当下恍然大悟,说道:“这一定是昨日给那小妖女夺去的马匹。另外一匹给那蛮子夺去的主帅的坐骑,我是认得的。” 一个兵士道:“只不知是那小妖女早弃马而逃,它自己找路回来,还是刚刚跑回来的?不过依我想来,大概还是前者居多,否则她怎会不将它杀了?”这个士兵是害怕队长要他们走入密林搜捕,想起那“蛮子”和那“小妖女”的厉害,思之犹有余悸。 那小队长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管那小妖女是否还在这儿,咱们总该搜她一搜!” 这小队骑兵不敢分散,刀出鞘、弓上弦,一齐冲入林中。 风鸣玉施展轻功,跑了一程,听得追兵越来越近,只好躲在一棵树上。 一个兵士道:“天黑了,咱们找些枯枝,点燃火把,再进去搜查吧。” 另一个兵士道:“不,不好!” 那小队长道:“什么不好?” 那兵士道:“这里已经是金刀寨主的‘地头’了。要是碰上他们巡山的逻兵——” 那小队长作蓦然惊醒之状,说道:“不错,听说金刀寨主的前哨逻兵,是经常在离山五十里之外巡逻的。人数少还不怕,最怕他们发出迅号,附近的岗哨兵一齐赶来,那就糟了。依我看来,那小妖女恐怕早已逃到金刀寨主那里去了。咱们已经尽了力,搜不着她,无话可说。收队吧!”原来这个小队长也是害怕“小妖女”的厉害,不过由于身为队长,不能不虚张声势,搜索一番而已。其实金刀寨主最前方的岗哨,距离他们所在之处,也还远呢。 风鸣玉听见敌兵去得远了,从树上跳下来,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她不是害怕给这小队骑兵捕获,而是不愿多所杀伤。但另有一层,她可没有想到。 第0114期 午夜山中逢怪客 风鸣玉心里在想:“怪不得上官大哥说最危险的一段路程是最初走的一段三十里路,原来走过了这一段路之后,就是金刀寨主的势力范围了。”从那个瓦剌骑兵队长的口中,她知道她现在所在之处,距离金刀寨主的总舵大概也还有五十里左右,而金刀寨主的巡山喽兵,是经常在五十里之外巡逻的,“但愿我能够碰上一个周伯伯的手下,那就有人给我带路,不用我自己找寻了。” 她打的如意算盘,但她可没有想到,她的行踪已经给敌人发现,那个小队长虽然不敢深入密林来搜捕她,却是立即赶回去报讯的。 天已黑了,风鸣玉虽然知道方向,却不熟悉路途,走了许多冤枉路,直到月亮将近天心的时候,她方始走到金刀寨主总舵所在的那座山头。 风鸣玉有点失望:“怎的还未碰上一个巡山的喽兵?” 好在这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风鸣玉午夜登山,并不怎样费力。 心念未已,忽见一条黑影从林中窜出,停在她的面前,是个年约三十多岁,披着狐裘的中年男子。 起初风鸣玉只道他是巡山啰兵,正喜天从人愿,但那人一开口,却令她不由得有点疑虑了。 那人拦住她的去路,一开口就问她道:“你是风姑娘吗?” 风鸣玉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即使霍师哥已经到了金刀寨主那儿,但霍师哥是并不知道我的,他又怎能知道我呢?” 她受过几次教训,慎重许多,再一想:这人披着的狐裘甚为名贵,可不像是个巡山的啰兵。 幸亏她没把这人错当作金刀寨主的手下,否则这人将错就错,就更容易欺骗她了。 不过她究竟是世故未深,这人既然是在金刀寨主的山头出现,她也不敢怀疑他是奸细。于是怔了一怔之后,说道:“不错,我是风鸣玉。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周伯伯可并不知道我会来的呀。” 那人也是由于未曾摸得清楚风鸣玉的底细,心里有点顾忌,于是便先进行试探,说道:“待会儿我会告诉你的。我先问你,你不是和上官英杰一起的吗?他到哪里去了?” 第0115期 没上西门羽的当 风鸣玉怔了一怔,心想:“难道他是上官大哥的朋友?”黯然说道:“不知道。” 那人说道:“他不是和你一起从娄烈那个寨子逃出去的吗?” 风鸣玉道:“不错,但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他怎能和我一起回来这里?” 那人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只要上官英杰不是和她一起,对付这个女娃儿可是容易之至!”同时他也误会了风鸣玉的意思,以为她已知道上官英杰是她师兄的仇人,是以才和他闹翻了。 他哪里料想得到,不错,风鸣玉是已经知道上官英杰要杀她的师兄,但她和上官英杰可还是好朋友。 风鸣玉虽然幼稚,并不糊涂。她倒是猜着几分了。她料想这人决不会是上官英杰的好朋友,否则不会这样问她。 那人笑道:“上官英杰是个大坏蛋,好在你没有上他的当!” 风鸣玉强抑怒气,说道:“你和上官英杰是很相熟的么?” 那人作出个不屑的神气道:“他怎配是我的朋友?不过我知道他的为人罢了。” 风鸣玉冷冷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是谁?” 那人说道:“你是来找你的师兄霍天云的不是?” 风鸣玉道:“不错,怎样?” 那人微笑道:“我正是你霍师兄的好朋友。”心里正在思量:“是捏造一个姓名告诉她呢?还是把真名告诉她呢?上官英杰料想也不能够相信霍天云的师妹,大概不至于一和他相识,就把我和他之间的秘密告诉这女娃儿吧?” 不料心念未已,风鸣玉忽地一声冷笑,先就说了出来:“用不着你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西门羽!” 西门羽吃了一惊,立即知道自己估计错误,忙说道:“你莫相信上官英杰的话,我、我——” 风鸣玉冷笑道:“你,你是什么?你是个大坏蛋!你是锦衣卫的记名副统领!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周伯伯的山头骗我!” 西门羽给她说破,反而哈哈大笑。 第0116期 露出了狰狞面目 风鸣玉思疑不定,喝道:“你笑什么?”心想:“难道他不是西门羽?” 西门羽哼了一声,说道:“我笑你自以为聪明,其实却是糊涂得很!你应该装作不知道我是谁的,那样你或者还有机会可以想法脱身。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知道我是谁,你以为我还能够放过你么?”他那嚣张的神态,就像风鸣玉业已给他捏在手心似的,料她插翅难飞,特地将她消遣。 风鸣玉怒道:“奸贼,你以为别人的心术也是像你这样坏么?哼,你不放过我。我才不放过你呢!”拔剑出鞘,唰的一剑就向西门羽刺去。 西门羽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胆敢和我动手。嘿,嘿,没刺着。再来,再来!” 风鸣玉一剑刺空,蓦地足尖一点,跃起一丈来高,唰唰唰,接连三招,凌空刺下。剑光闪烁,恍似洒下点点寒星! 西门羽想不到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剑法竟然精妙如斯,口中虽出狂言,心里却也不禁有点怯了。 只听得“嗤”的一声,西门羽的衣袖给利剑削去了一幅。西门羽一个“细胸巧翻云”,倒跃出数丈开外。 风鸣玉喝道:“奸细,往那里跑!”西门羽倏地一个转身,手中已是多了一条长达丈许的软鞭,满面通红,冷笑道:“小丫头,你莫得意,你以为我是当真怕了你么?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西门羽身为锦衣卫的副统领,武功造诣确是不凡,他只凭一双肉掌打不过风鸣玉,一有兵器在手,风鸣玉可就打不过他了。 风鸣玉一招“玉女投梭”,避招进招,仍然采取攻势。西门羽霍的一个“怪蟒翻身”,连人带鞭急旋回来。一团鞭影,罩着剑光。眼看风鸣玉就要给他的软鞭卷上。 风鸣玉疾的一塌身,游身绕步,在间不容发之际,那条软鞭从她背上滴溜溜卷过。原来凌云凤传给她的蹑云剑法乃是武林一绝,精妙之处,不但在于剑法本身,更在于飘忽不定的身法步法。风鸣玉虽然限于年纪,功力较弱,但身法的轻灵,却是只在西门羽之上,决不在西门羽之下。 第0117期 打不过就要跑 西门羽笑道:“小丫头倒还有点本领,但要想逃出我的掌心,可是难上加难!”风鸣玉紧咬银牙,一招“苏秦背剑”,翻身进招,西门羽一鞭横扫过来,碰个正着。 西门羽的这条软鞭名为虬龙鞭,是西藏犀牛的筋练成的,风鸣玉宝剑虽利,却是削它不断,反而几乎给他的软鞭卷去。 风鸣玉叫道:“快来捉奸细呀!”西门羽哈哈笑道:“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的!乖乖跟我走吧。”原来西门羽是前几天才从金刀寨主的山寨溜出来的,他早已查探清楚,山寨最前方的一个哨岗,离开他们此刻所在之处,也还有十数里之遥。 不过,话虽如此,他却是不能不有戒心。恐怕万一巡山的啰兵走远一些,就会发现他的踪迹。于是加紧进攻,心想:“早点抓着这个丫头,免得夜长梦多。” 风鸣玉和他狠斗,转瞬过了百数十招。西门羽的真实本领比她高强得多,软鞭飞舞,矫若游龙,使到急处,恍如天风海雨,逼人而来。劈、扫、卷、夺、圈、压、推、磨,一式一招,俱见功力。风鸣玉仗着轻灵的身法,奇幻的剑招,初时还可勉强应付,渐渐就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西门羽得意洋洋,纵声笑道:“小丫头,还要再打下去吗?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可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呢。” 风鸣玉几乎气炸心肺,险些给他软鞭缠上,只好强抑怒火,沉着应付。但气力却是越来越感不加,蓦地心头一动,“打不过我为什么不跑?” 剧斗中,风鸣玉脚尖一点,飞身扑上前去,西门羽笑道:“打不过要拼命么?”正待腾出左手,待她自投罗网,便即擒她,那知风鸣玉忽地一个转身,倒纵出数丈开外,脱离了虬龙鞭笼罩的范围,立即拔步飞逃。 西门羽想不到她正朝着自己扑来,却竟能够突然倒纵。原来这是“蹑云剑”一门独有的身法。西门羽提鞭急赶,冷笑说道:“你跑到天边,我也要把你抓到手中。” 可惜风鸣玉省起“打不过就要跑”迟了一些,要是她一开头就跑,她的轻功比西门羽高明,是可以逃脱的。现在她的气力已是大不如前,要逃,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第0118期 乌云盖月出现生机 风鸣玉拔步飞逃,刚刚跑出半里之遥,忽觉背后微风飒然,似有暗器打来。风鸣玉反手一剑,铮铮两声,把两枚暗器打落,原来是西门羽发出的钱镖。 风鸣玉本来是向山上逃跑的,但西门羽正从上面追下来,要是向山上逃走,等于送上去让他捉拿了。无可奈何,风鸣玉只好转过了身,向山下逃跑,离开金刀寨主的山寨越来越远了。 西门羽时不时发出钱镖,逼使她挥剑遮拦。每次遮拦,免不了要略为放慢脚步,双方的距离也就越拉越近了。 跑了一会,风鸣玉气力更感不加,心中暗暗叫苦:“我与其落在这贼子手中,不如死了还好。唉,要是上官大哥和我一起,那就好了。” 西门羽发力疾追,眼看就要追到她的背后。西门羽似是知道她的心意,哈哈笑道:“可惜上官英杰和霍天云都不可能是在这里突然出现的了,小丫头,没人保护你啦,乖乖听我的话,抛下兵刃,跟我走吧。免得受苦。” 风鸣玉紧咬牙根,正想回身和他再拼,拼不过就自刎,就在这紧张的关头,忽地有了意外的变化。 并不是天降救兵,但却是天公造“美”,气候突然有了变化。 这晚本来天气很好,月亮又大又圆的。忽地乌云遮荫天空,来了一阵骤雨。 树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风鸣玉趁此时机,展开蹑云剑的身法,身似水蛇游走,左边一兜,右边一绕,跑出了西门羽视野之外。 西门羽看不见她,只得听风辨向,他的听觉也真敏锐,居然能够在风雨声中听出风鸣玉的脚步声。 西门羽把丈许长的软鞭挥舞开来,不让她有机会可以逃上山去,依然紧追不舍。不过由于是在黑暗之中追逐,西门羽也得凝神听她的脚步声,当然不及有月光那么容易。双方的距离又拉远一些。 人急生智,风鸣玉突然想起一个扰敌之计,折下一根树枝,拗断开来,分成许多小段,突然向左面弹出一根。 她的轻功本来甚好,只因气力不加,才发出脚步声的,不过这脚步声混在风雨中也是甚难听得清楚。树枝落地的声音,和脚步声极为相似。 第0119期 躲进古庙 西门羽听声辨向,飞身扑起,虬龙鞭一招“倒卷珠帘”,疾卷过去。 一鞭打空,地上的泥水溅得他满头满面。只听得轻轻的“嚓”的一声,风鸣玉的“脚步声”又在右边出现。 西门羽连扑数次,都是扑了个空,猛然醒悟,当下把虬龙鞭使开,舞得呼呼风响,守在山坡高处。风鸣玉假如从树林里窜出来,要想登山的话,必须经过那条狭窄的坡径。西门羽心道:“只要不让她上山,迟早我会把她抓到手中。”他知道风鸣玉气力不加,谅她也不能够跑得多远,何况山下再过十余廿里之地,就有瓦剌骑兵。只盼早点雨过天青,云开月现。 风鸣玉左面一兜,右面一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丛林绕了几个弯,不觉也是转得昏头昏脑,那里还能分辨方向?她听得鞭声呼响,唯有远远避开那个方向。 跑了一会,已是听不见鞭声,那一阵骤雨也渐渐由大而小,终于停了。 风鸣玉衣裳尽湿,微微感到寒意。心里想道:“雨已止了,只怕月亮就要出来,须得找一个地方躲一躲才行。”幸好林深树密,她还不至于变成落汤鸡,但心力交疲,已是颇有举步维艰之感。 强振精神,再跑一会,月亮果然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风鸣玉定睛一看,忽地发现不远之处有座庙宇。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古庙,但风鸣玉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心里想道:“我且进去看看,要是里面有庙祝的话,他一定和山寨有往来的。纵然他帮不了我的忙,也可以告诉我我是在什么地方,或许另有捷径可以带我上山。” 走近一看,只见庙门早已倒塌,走进去看,里面阒无人迹,但奇怪得很,黑暗中却看见有几点火星。 风鸣玉叫道:“有人吗?”没听见回答。当下擦燃随身所带的火石,只见地下有一堆灰烬,余烬犹温。旁边还堆有一些干柴。似乎不久之前,曾经有人在此生火取暖。 风鸣玉怕给敌人发现,虽然湿了衣裳,很不舒服,却也不敢生火。心里想道:“我暂且在这里避一避再说。” 第0120期 忽然来了一个少女 风鸣玉用衣袖擦了把面,理好秀发,刚刚喘过口气,忽听得有脚步声走来。走得很轻很轻,要不是大雨已经停止,这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风鸣玉只怕还当真不容易听得出来。 风鸣玉吃了一惊,只道是西门羽跟踪而到,破庙中藏身无地,只好揭开神幔,躲在泥菩萨的后面。 那人走进来了,只听得他自言自语的埋怨老天:“真倒霉,碰上了这场骤雨!”声音柔嫩,似乎是个年轻女子。 风鸣玉大为奇怪,三更半夜怎的一个单身女子竟敢跑到这座荒山古庙? 跟着又听得那少女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真会偷懒,才不过走了三五十里,就要在这儿歇下来烤火。” “原来刚才在这里生火的人是和她一伙的,听口气,那些人可能还是她的手下。”风鸣玉心想。 心念未已,只见火光一亮,那女子擦燃火石,把一束枯枝掷入余烬犹温的火堆里,重新生起火来。风鸣玉从神幔缝中偷偷张望,只见这个女子果然如她所料,年纪甚轻,长得很是漂亮。 风鸣玉心里想道:“不知她是何等样人物?暂时我还是不可造次。”要知这半个月来,她接连受了几次教训,已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轻易相信别人。而且西门羽还在这树林里面,随时都有可能跑到这儿,风鸣玉自是宁可小心一些,不敢便即现出身形,向这少女询问了。 那少女扭干衣襟的雨水,坐下来烤火。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似的,忽地叹了口气。 又过一会,她的上衣差不多烘烤干了,忽地站了起来,走到神案前面,揭开帐幔。 风鸣玉不知她是何用意,不由得一惊,把身子缩成一团,暗中戒备。 那女子并没察视菩萨背面,却点上了三根香,向菩萨拜了两拜,说道:“药王菩萨,求你老人家保佑保佑……” “保佑”什么呢?底下的话风鸣玉可听不见了。她的祈祷是在心中说出来的。 跟着,又听得她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可令得风鸣玉再吃一惊了。 第三回 情孽牵连 第0121期 “她要找的是那位姑娘?” 那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希望找得着那位姑娘的好?还是找不着那位姑娘的好。” 风鸣玉吃了一惊:“她要找的那位姑娘是谁呢?”那少女拜过菩萨,把神幔放了下来,又回去烤火了。 风鸣玉松了口气,哑然失笑:“我管她找的是谁,我与她素不相识,她要找的那位姑娘总不会是我吧?” 当然不相识的人也还是可以找她的,风鸣玉并非想不到这一层。比如说她的师兄霍天云就有可能找她,西门羽的党羽也会帮忙西门羽找她的。 但她心想:“霍师兄即使已经知道他的师娘晚年收了一个徒弟,也不会知道我来到了这里。而且,要是霍师兄想要找我,他不会自己找吗?为什么要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帮忙,三更半夜的在荒山野岭里胡乱寻找?何况霍师兄是不是已经到了金刀寨主那里,也还不一定呢!” 她本来有点怀疑,这个少女会不会是山寨里的女头目呢?但想来想去,总觉得与情理不符。她的师兄即使已经是在金刀寨主那儿,他也不会有未卜先知的本领,知道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师妹会在今晚来到。要求寻找,最少也该是他和这个女子一起出来。这还是假设这个女子是霍师兄的好朋友的。否则他也不会随便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别个女子。 那么除了第一个可能之外,第二个可能就是这女子是西门羽的一伙了。这个可能倒似乎大些。 风鸣玉胡思乱想,想了一会,心里暗自好笑:“其实这恐怕都是我的瞎猜,她要找的那位姑娘根本不是我。她和霍师兄、西门羽也是根本毫无关系。” 此时那少女已经把淋湿的衣裳烘干了,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该回去啦!” 就在此时,忽地又有脚步声传来,那女子哼了一声,心里想道:“不知又是那个懒鬼,不去侦查敌踪,却又跑回这里烤火。” 不料那个人走了进来,却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并非她爹爹的手下,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汉子。 她不认识这人,但风鸣玉可是认识! 第0122期 西门羽闯进古庙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要找寻风鸣玉的踪迹的西门羽。 西门羽看见这个少女独自在荒山古庙中烤火,也是不禁大感意外。 少女看见西门羽提的那条虬龙鞭,心中一动,神色却是如常。大剌剌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西门羽心里想道:“这女娃儿可是有点古怪,不知什么路道?”要知倘若是个附近人家的普通女子,即使是由于迷失着道路,躲到这座古庙避雨,但三更半夜,独自一人,突然有个拿着兵器的陌生男子闯了进来,焉有不吓得花容失色之理? 不过西门羽恃着本领高强,心想一个孤身少女,纵然她是金刀寨主手下的女头领,那也奈何不了自己。于是笑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单独在这庙中烤火?” 那少女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西门羽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那少女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西门羽怔了一怔,说道:“你知道什么?” 那少女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西门羽越发奇怪,说道:“真的吗,你说说看,看是对也不对?” 那少女道:“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要找的是什么人,我才能说给你听。” 西门羽思疑不定,说道:“你,是否刚才曾经见过那个女子?” 那少女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就要我告诉你了?” 西门羽道:“是和你一般年纪,长得也差不多和你一样标致的小姑娘。” 那少女道:“究竟是谁?” 西门羽心里想道:“管她是真是假,谅他逃不出我的掌心。她既然说是知道,我就着落在她的身上,要她帮我把那丫头搜出来!”于是坦然地说道:“是一个姓风的姑娘!” 那少女道:“这个风姑娘是什么人?” 第0123期 只要你的性命! 西门羽道:“她和我作对,我就要抓她,管她是什么人?你若然知道她是藏在那里,就告诉我,又何必定要知道她是何人?” 那少女淡淡说道:“她是霍天云的师妹,对不对?” 西门羽怔了一怔,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那少女道:“什么都不是!” 西门羽道:“那你怎么知道?” 那少女说道:“你这个人真笨,怎的也不会动动脑筋?她要我帮她的忙,还能不告诉我吗?” 西门羽道:“这么说,你是给她指点道路,叫她上山去找她的师兄了?” 那少女道:“这倒不是,她跑不动了,叫我找个地方给她躲藏。” 西门羽眼睛一亮,说道:“你真的知道她藏在什么地方?” 那少女噗嗤一笑,说道:“你拿什么酬谢我?” 西门羽道:“只要你说出来,我抓着了她,随便你喜欢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都可以给你。” 那少女道:“好,那你跟我来吧,我马上就可以把她找出来给你!” 风鸣玉躲在神像后,听到这里不觉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原来她早已发觉我了。哼,年纪轻轻,心肠这样的坏,我还以为她有可能是山寨的人呢?” 风鸣玉正要跳出来和他们一拼,就在此时,忽听得那少女笑道:“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我都不要,我只要一样东西。” 西门羽道:“什么东西?” 那少女道:“要你的性命!” 这句话她是脸上带着笑容说的,西门羽艺高胆大,本来就不把她放在眼内,事先根本就没提防,陡然间只见金光疾闪,那少女话犹未了,暗器已是飞了出来! 她撒的是一把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距离如此之近,饶是西门羽本领高强,也不能扫尽躲开。 只听得嗤嗤声响,西门羽一个倒纵,双袖挥风,金针纷落如雨,但还是有两根梅花针插在他的身上! 那少女冷冷笑道:“我这梅花针喂有剧毒,见血封喉,你是死定的了!” 第0124期 金刀寨主的女儿 西门羽大吼一声,一抓向那少女抓下,喝道:“臭丫头,你要我死,只怕没那么容易!解药不交出来,先把你送去见阎王!” 他只道这少女纵然会点武功,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他要逼她交出解药,非活捉不行,下手之际,还当真有点顾忌,恐怕一下重手就毙了他。 哪知这个少女的本领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他那样凌厉迅捷的擒拿手法之下,居然一闪闪开,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白光一闪,那少女手中已是多了一把银刀,向他斫过来了。 原来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金刀寨主周山民的女儿周剑琴。她父亲用的是金刀,她用的是银刀,但她这把银刀却是比她父亲那把金刀还更厉害。这把银刀是用缅甸特产的精铁所炼,不用之际,可以化为绕指柔,束在腰间,当作腰带。 这天晚上,金刀寨主得到探子来报,说是离山八十里外,发现一队瓦剌骑兵,是以周剑琴自告奋勇,和几个头目下山侦查,由于当时霍天云已经入睡,他又是个客人身份,故此金刀寨主就不想惊动他了。 在山寨闹奸细的那天晚上,周剑琴也曾和她爹爹追出来。那天晚上,也是下着雨,和今天晚上一样,五步之外,只能见到模糊的人影。不过周剑琴那天虽然没有见到西门羽的庐山真貌,却已知他使用的兵器乃是软鞭。是以当西门羽一踏进庙门,她看见他手上拿着的虬龙鞭,已经猜着他是谁了。 周剑琴撒出的那把梅花针其实并没喂毒,她的父亲是侠义道中的领袖人物,纵然和敌人交手,也要讲究胜得光明磊落,非但不许她用喂毒的暗器,甚至曾经告诫过她,即使是用寻常的暗器,非到逼不得已,也不许她随便暗器伤人的。 但西门羽却不知道,听得是有毒的暗器,岂敢不信?心头有了阴影,竟然觉得伤口似乎隐隐有点发麻,连忙运功“御毒”。 转眼之间,周剑琴已是化解了他十几招凌厉之极的擒拿手法,西门羽非但抓不着她,还几乎给她斫着。 西门羽气得双眼火红,倒跃数步,抖起了虬龙鞭就扫。喝道:“我拼着不要你的解药,先杀了你!” 第0125期 风鸣玉现出身形 西门羽抖起虬龙鞭,登时反客为主,占尽上风。 要知周剑琴虽然是金刀寨主的女儿,但毕竟年纪还轻,功力尚浅,临敌的经验更加不如西门羽之丰,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剧斗中西门羽一招“蛟龙出海”,软鞭卷地扫来,周剑琴情知难以招架,连忙闪避,飞身跃起,跳过神龛前的供桌,西门羽喝道:“小丫头,那里跑?”虬龙鞭倏的由下而上,俨如毒蛇吐信,昂起头来,从供桌上疾扫过去。周剑琴脚尖尚未点地,反手一刀招架,“当”的一声,震得她的缅刀几乎飞出手去。 刀光鞭影中,只听得声如裂帛,那张本来就已残破的神前帐幔给西门羽的虬龙鞭扫着,化为片片蝴蝶,积尘飞扬,灰蒙蒙一片! 西门羽狂笑道:“小丫头,知道厉害了么?你不投降,菩萨也保佑不了你!” 话犹未了,那尊菩萨突然向他扑下,西门羽吃了一惊,只道这泥菩萨当真是会显灵。风鸣玉趁他惊愕之际,跳将出来,唰的一剑,朝胸便剌。 西门羽怒道:“原来是你这臭丫头装神弄鬼,好呀,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手心?”风鸣玉业已养足精神,快剑疾攻,刀鞭磕击,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风鸣玉这一下突如其来,不但西门羽感到意外,周剑琴更加料想不到。她刚才只是信口开河,谁知古庙里当真藏有一个少女。 周剑琴又惊又喜,说道:“是风姑娘么?” 风鸣玉道:“不错,我正是风鸣玉,多谢姐姐拔刀相助。咱们杀了这个奸贼再说!” 西门羽大怒道:“凭你们这两个臭丫头就杀得了我?” 虬龙鞭狂挥猛扫,打得周剑琴和风鸣玉的一刀一剑,都近不了他的身子。不过她们二人联手,总比单打独斗好些,西门羽想要在急切之间取胜,却也是不能的了。 周剑琴笑道:“你中了我见血封喉的毒针,躺着不动恐怕也未必保存得了性命,你还要逞强作恶,哼,哼,那是要提早赶赴阎王爷爷的约会了,还用得着我们用刀剑来杀你吗?” 第0126期 吓走强敌 西门羽心头一凛,想道:“这两个丫头联手,我纵然能够胜得她们,恐怕也得在百招开外。我身上已经中了毒针,这、这——” 他本来是一面运功“御毒”的,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状,正自欢喜,但现在一听周剑琴的恫吓,却又不禁患得患失,忐忑不安了。 “毒”虽然没有发作,他却以为是由于自己功力深湛的缘故,不敢不信身上中的不是毒针。 杯弓蛇影,他心头有了阴影,不知不觉,又好像隐隐觉得伤口有麻痒之感了。 西门羽一咬牙根,暗自想道:“抓着这两个丫头,固然是大功一件,但可犯不着把自己的性命赔在里头。”要知他自忖也要百招之外方能取胜的,但百招之后,他自忖也必将元气大伤,那时是否还能运功御毒,他可就殊无把握了。 功劳固所欲也,性命尤其紧要,两者不能兼得,他只好舍功劳而保性命了。 周剑琴虚张声势,叫道:“风家妹子,不要让这奸细跑掉了,他的毒就要发作了,缠住他,累死他!” 西门羽又惊又怒,喝道:“臭丫头,你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和你算账!”虚晃一鞭,便即回过身去。 周剑琴叫道:“不好,不好,他当真是要跑了!堵住门口呀,快,快!” 西门羽冷笑道:“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凭你们这两个小丫头也能拦得住我?” 冷笑声中,西门羽蓦地反手一鞭,风鸣玉身形斜跃,鞭梢在她足底掠过,余势未衰,和周剑琴的缅刀碰个正着。周剑琴虎口疼痛,拿捏不牢,“当”的一声,缅刀坠地。西门羽已经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周剑琴身形摇摇晃晃,几乎跌倒,风鸣玉连忙将她扶稳,说道:“姐姐,穷寇莫追,由他去吧。你没事么?” 周剑琴笑道:“没事,这奸贼上了我的当了。我用的梅花针并非毒针。”想起刚才的惊险,心中犹有余悸,不由得又是哈哈大笑,笑得掉出眼泪。 可是在笑过之后,周剑琴却又是不由得心乱如麻,大大担忧起来了。 原来她有着一桩心事。 第0127期 暗恋霍天云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与霍天云相识的情景。也是像今天晚上一样,风雨交加,她和霍天云在风雨之中交手。她本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要是输给别人,她一定最少几天闷闷不乐;但输给了霍天云,这几天来,她却是几乎从梦里都笑出来的。 俗语说不打不成相识,要不是有那天晚上的误会,和霍天云打了一架,也许她的生活还会平静如常,而现在,霍天云的出现,却好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她平静的心湖了。 和霍天云相识的第二天,她的母亲就偷偷的“盘问”她了。 她的母亲名叫石彩凤,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黑石庄庄主石老英雄石雷的女儿,用的是一对柳叶银刀,和她父亲的金刀同样驰誉武林。她的刀法兼得父母两家之长,但大半还是她的母亲教的。 她的母亲一开口就问她道:“听你爹爹说,你昨晚输给了霍天都的关门弟子霍天云,是么?” 她撅起小嘴儿道:“是呀,妈,你还有什么绝招,一古脑儿教给我吧。要是我的刀法像你一样,昨晚我就不会输给他了。” 石彩凤噗嗤一笑,说道:“你还输得不服气吗?人家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得意弟子,莫说我已经没有留下什么‘绝招’,即使我的刀法再精,都传给你,你也还是打不过人家的。” 周剑琴道:“其实我也知道他比我高明许多,我不是不服气,不过——” 石彩凤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么说,其实你心里也是很佩服他的了,那还‘不过’什么呢?” 周剑琴说道:“爹爹要我跟他练武,要他‘指点’我呢。我虽然技不如他,总是金刀寨主的女儿,爹爹要我做他的‘弟子’,岂不是长了别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我就是这一点不服气了,不服气我要比他矮了半截。” 石彩凤不由得又是笑了起来,说道:“傻丫头,你当真不懂你爹的用意吗,他不是要你做他的弟子,他是要你做他的——”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爹爹,要,要我做他的什么?” 石彩凤笑而不答,却道:“你瞧霍天云这人怎样?” 第0128期 心乱如麻 周剑琴忸怩道:“我怎么知道,我和他相识不过一天呢。” 石彩凤道:“古人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相识一辈子,大家头发都白了,还是好像陌生人一样。有些人不过路上相逢,停下车来,片刻交谈,便成知己。相知的深浅,原不在乎时日的短长。” 周剑琴笑道:“昨天晚上,爹爹和他倒是谈得很多。我和他只是打了一架,没说上几句话。” 石彩凤笑道:“是呀,所以你的爹爹才要找个借口,好让你们能够有机会更多一些接近呀。” 周剑琴道:“哦,原来爹爹不是存心要我跟他练武的!” 石彩凤微笑道:“琴儿,你今年十八岁啦,年纪也不算很小了。你爹和我都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郞君,想来想去,这个寨子里可没有什么人配得上你,难得有这个霍天云自己送上门来,武功又高,人品又好,又是你爹爹好朋友的徒弟……” 周剑琴羞得满面通红,顿足嚷道:“妈,你越说越不像话啦,倒好像巴不得把我送出去似的,我不跟他练武啦。” 石彩凤笑道:“常言道得好,本来就是女大不中留嘛。……”周剑琴没有听完母亲的说话,就掩着面跑出房间了。 可是她虽然口说“不跟他练武”,第二天一早,还是跟了霍天云到后山练剑。她自己心里在想:“不管爹娘想法怎样,他的剑法确实很好,我跟他多学一点本事总不会错。” 相处了几天,她渐渐觉得自己好像是离不开霍天云了。有一天霍天云因事没来,她竟是心中如有所失,整天闷闷不乐。 她的母亲知道,她自己也知道,她是喜欢上霍天云了。 但现在却来了一个风鸣玉,这个风鸣玉是他的师妹。 霍天云以前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师妹,但他这次来到她爹爹这儿,却正是为了找寻这个师妹的。 周剑琴不由得心乱如麻了。 第0129期 心思不定 周剑琴暗自思量:“这位风姑娘长得又美,武功又高,样样都比我强,又是他的师妹,要是让她到了山寨,不用说霍大哥当然是和她更加要好的了。他们师兄妹要好不打紧,我也不是稀罕他,但山寨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都知道爹爹有意把我许配给他了,倘若事情有了变卦,我这面子往那里搁?待会儿她一定问我的,我该不该对她说实话呢?” 风鸣玉果然就问她了:“姐姐,多谢你今晚相助之德,我还没有请教你的芳名呢。” 周剑琴好像在回答一个难题似的,低下头来思索,讷讷说道:“啊,你问我的姓名?” 风鸣玉好生奇怪,说道:“姐姐,你是太累了吗?歇一歇再说吧。”只道她刚才与西门羽斗智斗力,已是精竭力疲,故此心神不属。 周剑琴心里想道:“不如我说假话骗她,把她哄走?”但转念一想:“不对,不对,我不能这样。要是给霍大哥知道了,我一世在他跟前都抬不起头来。即使他不知道,我也是问心有愧。” 大雨过后,刚刚云开月现,此际又是彤云四布,下起大雪来了。风鸣玉衣裳未干,不觉打了一个寒噤。 周剑琴道:“风姑娘,你全身都给雨淋湿了,不赶快烘干衣服,会着寒的。好在这里还有干柴,咱们先把火生起来再说。”刚才烧的火已经灭了,不过木炭犹红,把干柴加上去,一会儿便即火势熊熊。 周剑琴和风鸣玉坐了下来,说道:“我姓周,名叫剑琴。” 风鸣玉道:“啊,姐姐姓周。请问金刀寨主周山民周老英雄是你何人?” 周剑琴道:“你知道金刀寨主?” 风鸣玉道:“实不相瞒,我的爹娘十年前本来要带我投奔金刀寨主的,不幸在途中碰上瓦剌鞑子兵,我妈死了,爹爹则是不知下落,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周剑琴道:“你爹爹是谁?” 风鸣玉道:“我爹爹是风从龙。” 周剑琴怔了一怔,说道:“原来你是风大侠的女儿!不错,我的爹爹也曾和我说过这件事的。” 第0130期 心中怀着妒意 风鸣玉又惊又喜,说道:“这么说,金刀寨主莫非正是——” 周剑琴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家父。” 风鸣玉喜出望外,说道:“我真糊涂,姐姐刀法如此高明,我早就应该猜想得到了。” 周剑琴心乱如麻,想道:“她的父亲是爹爹的朋友,我更不能瞒骗她了。”说道:“风姐姐,你是特地来找家父的呢?还是另有事情的呢?” 风鸣玉道:“一来是拜访周伯伯,二来也是想向周伯伯打听一个人。” 周剑琴道:“这个人是不是你的师兄霍天云。” 风鸣玉道:“是呀。姐姐,你怎么知道?” 周剑琴道:“你的师兄正是在我那儿,他来了已经有十多天了。” 风鸣玉道:“这就好啦,姐姐,请你带我去见他吧。” 周剑琴笑道:“你的衣服都还未烘干呢,就这样着急要见师兄吗?” 风鸣玉天真烂漫,毫没机心,哪听得出周剑琴的弦外之音,心中怀着妒意?当下说道:“我妈和师傅都已死了,爹爹存亡未卜,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在这世间上就只有师公是我的亲人了。师公远在天山,难以见他,能够见得霍师兄也是等于见到亲人一样了。” 周剑琴听了这话,不禁甚为感动,觉得风鸣玉孤零零的一个人真是可怜。但另一方面却又是患得患失,心里想道:“她把霍天云视同亲人,将来她的终身只怕也是要托付给霍天云的了。” 风鸣玉道:“霍师兄已经知道有我这个师妹了吗?” 周剑琴道:“知道的。不过他只是知道有个师妹,还未知道你是姓甚名谁。嘿嘿,要是他知道你是风大侠的女儿,他一定会更加高兴的了。” 风鸣玉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周剑琴道:“他曾到过那座荒林找过你的师娘。看见你给师娘立的墓碑。早些时候,他已经知道有美貌的小姑娘和他师娘一起,当然猜想得到你是他师娘的弟子了。” 第0131期 听不懂弦外之音 风鸣玉心道:“原来那天我在山上见到的那个少年果然是霍师兄。他想必是奉了师公之命来找师傅的。只可怜师公却是永远见不到师傅了。”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悲伤。眼圈儿不禁红了,脸上则是挂着笑容。 周剑琴只道她是为了能够见得到霍天云而欢喜得流泪,不由得心情也是极为复杂,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半晌方始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的师公当年和你的师娘分手,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十分后悔。好在凌女侠收了你这个得意弟子,你的师公见到你,定然会把你当作女儿一样。霍天云是你师公最疼爱的弟子,也是等于他的儿子一样。这次你们是可以算得亲人相会的了。” 风鸣玉道:“啊,原来霍师兄把这许多事情都告诉姐姐了么?” 周剑琴道:“他还告诉我,他也渴望见到你。他说是要把你当作小妹妹一般看待呢。”说到“小妹妹”三字,特别提高声调,跟着脸上现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笑道:“我和你的霍师兄相处的日子虽然不多,他对我倒是无话不谈的。我也不知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其实有关霍天云师父、师娘的事情,并非霍天云亲口告诉她,而是她的父亲和她说的。 风鸣玉仍然听不出周剑琴的弦外之音,说道:“姐姐,你为人这样好,你对他好,他又怎能不对你好呢?”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你又是怎么知道有霍天云这个师兄的。” 风鸣玉道:“是上官英杰告诉我的。” 周剑琴道:“上官英杰,他不是武林天骄这一派的唯一传人吗?你怎么认识他的?你的师兄夜闯娄烈寨子那个晚上,西门羽偷入我们的山寨,我们还以为是上官英杰呢。” 风鸣玉忙道:“上官英杰不是奸细,他其实是个好人。”当下将那天晚上上官英杰怎样帮忙她逃出娄烈寨子的事情告诉周剑琴,不过却把上官英杰要杀霍天云之事瞒着不说。 周剑琴燃起一线希望,心想:“但愿她喜欢上官英杰那就好了。”笑道:“你能够结识这样一位好朋友,我也替你高兴,但他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我们这里呢?” 第0132期 结拜姐妹 风鸣玉说道:“他有他的事情,我也不便问他,当然只好独个儿先到这里来了。”她有生以来,从未说过谎话,这次为了上官英杰的缘故,不能不对周剑琴隐瞒真相,心中颇感歉意。 周剑琴道:“如此说来,你们还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了?” 风鸣玉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半晌说道:“也许我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但他曾经救过我,我是会永远记着他的。不过拿他来和霍师兄相比,他当然还是隔了一层。” 她说的“隔了一层”,指的是“亲疏关系”,倘若论及感情,她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霍师兄,恐怕还不及上官英杰,能够令她牵挂呢。不过,这样复杂的感情,一个不善言辞的纯真少女又如何能够清楚表达? 周剑琴酸溜溜的道:“是啊,我都忘记你刚才说过的话了,在这世界上你只有霍师兄这个亲人,别人怎么比得上他?” 风鸣玉道:“不,还有霍师公也算得是我的亲人。令尊是我的爹最钦佩的朋友,周伯伯和姐姐你,要是不嫌我高攀的话,你们也算得是我的亲人了。” 周剑琴勉强笑道:“我倒是巴不得有你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姐妹,就只怕你嫌弃我。” 风鸣玉道:“姐姐,你今年多大?” 周剑琴道:“还有三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风鸣玉道:“我是十七岁刚过一个多月。你应该是我的姐姐,姐姐不嫌弃我,咱们就撮土为香,结为异姓姐妹如何?” 周剑琴笑道:“我是求之不得。”于是两人撮土为香,就在神龛之前结拜。 风鸣玉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啊,这雪下得好大!” 周剑琴瞿然一省,说道:“不好!” 风鸣玉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不好?” 周剑琴道:“这是少见的大雪,加以又是在昨晚一场大雨之后——” 风鸣玉连忙问道:“那又怎样?” 周剑琴道:“恐怕会引起大雪封山。” 好不容易等到大雪停止,风鸣玉的衣裳也烘干了,周剑琴和她走到山坳的进口处一看,不由得叫了一声:“苦也!” 第0133期 大雪封山 只见那条唯一可以登山的通道已是全被黄土掩盖,堆积起来的山泥像个会移动的小丘一样,缓缓的从山上流下来,几丈高的树木都给它吞没了。 两面山坡则是一片银白,积雪在悬崖峭壁上凝结起来,光滑如镜。莫说一个人上不去,只怕猿猴也难攀登。 原来是昨晚的一场大雨引起了山泥崩泻,山泥崩泻又引起山顶的积雪倾泻下来。许多磨盘大的雪块浮动在“污泥河”中,堵死了上山的路。 这种渗透了大量雨水的山泥松软异常,轻功多好,稍一不慎,也会深陷泥沼。更何况这条从山上缓缓流下来的“污泥河”一眼望不到尽头,她们的轻功再好,也是难以飞越! 风鸣玉道:“这怎么办?” 周剑琴苦笑道:“这条路要能通行恐怕要等到冰雪溶化之后。”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那不是要等到来春?” 周剑琴道:“那也无需,爹爹会派人来帮忙我们的。希望有接连几个晴天,渗透了雨水的山泥干涸了,人就可以在上面走路,再有多人扫除路上的积雪,那就可以上去啦。” 风鸣玉道:“那也还要好多天吧?” 周剑琴道:“不错,快的话恐怕也要五、七天,慢的话就要十天半月了。风妹子,你们师兄妹的相会只能搁后了,心急也不行啦!” 风鸣玉道:“如今我已经知道他的下落,反正是可以见得着了,过几天相见,早几天相见,都是一样。当务之急,咱们恐怕要先找食粮。” 周剑琴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我知道有种雪鸡,经常在大雪之后出现的。咱们分头去找,总可以猎得几只回来。” 风鸣玉道:“我知道有种野生的山芋,可以找来当饭吃。” 两人分头去找吃的东西,黄昏时候,回到那座古庙,周剑琴只猎得一只小野兔,风鸣玉的收获则大得多,捉到三只雪鸡之外,还挖了十多斤野山芋回来。足够五六天的食用了。 周剑琴笑道:“风妹子,毕竟还是你的本事大得多。” 第0134期 “姐姐,你的福气比我好!” 风鸣玉笑道:“不过是我的运气好点罢了。” 周剑琴说道:“我可不相信这是全凭运气,你找得到野山芋,我虽然得到你的指点,却还是找不到。又如猎雪鸡吧,我知道它们在大雪之后常会出现的,刚才我向积雪多的地方走去,也曾发现几只,可是刚想捉它,它就钻进洞里去了。” 风鸣玉道:“我住的地方没有这种雪鸡,但我知道在雪后出现的小禽兽,常会在雪地上挖个洞或找好可以藏身的窟窿才出来觅食的。这种洞穴,一定还有另一个出口,你点燃柴草在洞口的一端用烟熏它,它就会从另一端钻出来。你也用不着去找另一个出口,只须燃起柴火之后,向相反方向约摸走三十来步远,待它被熏得昏头昏脑跑出来时,准能捉得着它。” 周剑琴道:“我就不懂这些窍门,这还不是本领吗?” 风鸣玉叹口气道:“倘若这也算得是本领的话,我这本领是被逼练出来的。姐姐你的福气好,你用不着练这些本领就可以食饱穿暖,我倘若没有这些本领,恐怕早已饿死了。” 周剑琴道:“你小时候竟然是过得这么苦的吗?” 风鸣玉道:“七岁之前,我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那时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忧虑,七岁之后就不同了。” 周剑琴道:“你不是和师傅一起住的吗?” 风鸣玉道:“不错,我和师傅相依为命,她老人家对我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她老人家受了毒针之伤,收我做徒弟的时候,她已经是半身不遂了。后来才好一些,最初几年,都是我出去找寻食物的。我们曾经三个多月只吃野山芋,几乎忘记了鲜肉是什么味道。那时我还未曾学会打猎。” 周剑琴听得心里发酸,想道:“我的福气真是比她好得多,嗯,要是我失去霍大哥,我还有父亲母亲。她就只有师公和师哥两个亲人了,要是将来她和霍大哥当真彼此喜欢的话,我是不该抢她的霍师哥的。” 两人吃了午餐,风鸣玉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霍师兄,你说一点有关他的事给我听吧。听说我的师公号称天下第一剑客,他的剑术想必是很精妙了?” 第0135期 周剑琴心情混乱 在风鸣玉是出于一种好奇之心,但听进周剑琴的耳朵里,却是又禁不住有点酸溜溜的感觉了,说道:“那还用说,名师出高徒,你这位霍师兄的剑法是精妙之极了。不过,你是可以配得上他的。”说话之中,故意漏掉剑法二字。 风鸣玉道:“我的剑法怎能和霍师兄相提并论?” 周剑琴道:“我说的还不单指剑法呢。你的霍师兄长得又英俊,武功又高强;你也是貌美如花,女中豪杰。” 风鸣玉“噗嗤”一笑,说道:“你把我的霍师兄赞得这样好,怪不得你和他要好。”她一片纯真,全无机心,听不出周剑琴的弦外之音,反过来开周剑琴的玩笑。 周剑琴脸上一红,不想太过着迹,只好笑道:“小鬼头,我是诚心称赞你们的,你倒取笑起我来啦。你的师公和师娘当年是同享盛名的夫妻双侠,我想他们的剑法大概也相差不了多少,那么我说你的剑法足以和霍天云匹敌,大概也不会错到那里去。” 风鸣玉说道:“差得远呢。我的剑法只得到师傅的一点皮毛,不过师傅她老人家曾经和我说过,当年她的蹑云剑法倒也不输于我的师公的,后来我的师公专心武学,创立了天山剑法,那就当然胜过她了。姐姐,你们周家的刀法也是天下闻名,我想你的刀法才是真正足以和霍师兄匹敌呢。” 周剑琴脸上佯嗔,心里可是甜丝丝的,说道:“好在没有外人在这里,要是给外人听见了,可要笑咱们互相标榜了。风妹子,咱们反正闲着没事,彼此切磋切磋也好。” 风鸣玉把蹑云剑法教给周剑琴,周剑琴也把父母的金刀、银刀两套刀法演给她看。如是者一连几天,她们从早到晚,都在切磋武艺。她们的剑法刀法都是武林绝学,虽然不能一学就会,但彼此都是得益不少。 相处几天,周剑琴越来越觉得风鸣玉可爱可怜,当真就似大姐姐一样的疼惜她,但每当想起自己可能要把霍天云“让”给她的时候,心情又是十分混乱。 第0136期 听见了脚步声 晃眼过了十天,未见有人来到。山泥崩泻造成的那条“污泥河”,也早已干枯,面上结了一层冰了。 周剑琴原来的估计是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她的父亲必定会派人扫除积雪,来到此间,接她出去。过了十天,不见人来,不由得渐渐着急了。 这一天她们像往常一样,到山口探望,情形也是像往常一样,依然是大雪封山,不见人迹。 周剑琴好生失望,正想回去。风鸣玉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姐姐,你听见么?” 周剑琴怔了一怔,说道:“听见什么?” 风鸣玉道:“我好像听见马嘶之声。咦,好像还有金鼓之声呢!” 周剑琴凝神静听,过了一会说道:“是有些像,不过恐怕还是咱们听错了。” 风鸣玉道:“何以见得?” 周剑琴道:“在这样陡峭的覆盖着层冰的山路,马匹是不能走的,除非是用雪橇。金鼓之声,在这里更是不可能听到的。” 风鸣玉道:“会不会是山寨里的鸣金击鼓之声传到此间。” 周剑琴道:“山寨离这里远着呢。少说也有二三十里山路,走这样险峻的山路,普通的壮汉要花一天功夫。”二三十里路之外的马嘶之声和金鼓之声当然是不可能传到此间的了。 周剑琴说道:“山壁有许多洞穴,风从洞穴穿过,会发出各种异声。我想或许是风声也说不定。” 风鸣玉从前在荒林居住的时候,也曾常常听到周剑琴所说的这种怪异风声。但总觉得刚才听到的声音无论如何不像风声,心中思疑不定。 这天晚上,他们像往常一样,烤雪鸡、烘山芋当作晚餐。 烤熟的雪鸡香气四溢,周剑琴赞道:“风妹子,你的手艺真好,我烤的雪鸡,不是焦了就是未熟。” 风鸣玉忽地跳了起来,说道:“姐姐你听!” 周剑琴笑道:“你又听见什么了?” 风鸣玉道:“是人的脚步声,这回决计不会听错!” 第0137期 来了两个瓦剌兵 用不着风鸣玉说这句话,周剑琴也知道她是没有听错了。因为风鸣玉话犹未了,她自己也听见这脚步声了。 周剑琴又惊又喜,说道:“一定是我爹爹派人来接我了。奇怪,为什么只有两个人?” 那两个人走进来了! 大出周剑琴意料之外,踏进古庙的这两个人,并非她山寨里的弟兄,是两个瓦剌兵! 这两个瓦剌兵衣裳褴褛,脸上都是有一条条的血痕,冷得发抖。 这两个瓦剌兵发现她们正在烤着雪鸡,眼睛里好像要喷出饿火来,一个叫道:“好香,好香!”一个狂笑道:“哈哈,有美味的雪鸡,还有这么标致的汉人小姑娘!”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冲上来,便抢食物。 周剑琴冷笑道:“这雪鸡会烫口的!”噼啪两巴掌,把那两个瓦剌兵打得昏头昏脑。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会有如此本领,刚要拔出佩刀,已是给周剑琴踏翻,随即点了他们的麻穴。 周剑琴懂得瓦剌话,当下拔出银刀,指着瓦剌兵的咽喉,冷笑说道:“你们这些鞑子,欺侮我们汉人也欺侮得够了,幸亏我懂得一点武艺。” 那瓦剌兵倒是倔强得很,说道:“贼丫头,我落在你的手里,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过两天我们的大军开来,自会踏平你的山寨,替我报仇!”周剑琴的本领如此高强,他当然已是猜想得到周剑琴必定是山寨里的女头目。 周剑琴虚劈一刀,喝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宰了你只当宰一头猪!” 风鸣玉心地慈悲,虽然听不懂周剑琴说话,也知道她是要杀这两个瓦剌兵,说道:“这两个鞑子饿得也是怪可怜的,饶了他们吧。” 这两个瓦剌兵对汉语能听不能说,听得风鸣玉替他们求情,不觉都是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剑琴虚劈一刀,收了回来,说道:“看在我这姐妹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但你们必须要说实话。你们怎的会到这里来的?” 那两个瓦剌兵仍然闭口不言。 第0138期 瓦剌兵曾来攻山 风鸣玉把一只雪鸡撕开两边,作了个手势,说道:“姐姐,他们说了实话,就有雪鸡可吃。” 不待周剑琴用瓦剌话转述,那两个瓦剌兵已是同声说道:“真的?”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原来他们心中俱是想道:“即使这个贼丫头骗我,我也乐得做个饱鬼。”他们实在是饿得太厉害了。 周剑琴道:“当然是真的,我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岂能骗你?” 瓦剌兵最佩服有本领和有勇气的人,金刀寨主虽然是他们的大敌,他们对金刀寨主却仍然有着一份尊敬。听说周剑琴是金刀寨主的女儿,不觉肃然起敬,说道:“我们真是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原来姑娘是金刀寨主的千金。周姑娘,你可以先给我们吃点东西再说吗?” 周剑琴把撕开的雪鸡分给他们,解开他们穴道,说道:“吃吧,我也不怕你们逃走。” 吃饱之后,那两个瓦剌兵道:“我们是亚秃该元帅帐下的士兵,元帅得到探子密报金刀寨主是藏在此山,派出一支兵马来探虚实,率领这支兵马的千夫长贪功躁进,他知道大雪封了前山,便从后山黑夜进兵,以为可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把金刀寨主的喽兵一网打尽,那知金刀寨主早有防备,剧战一天一夜,反而是我们的人差不多死干净了,我们侥幸逃脱,匿伏悬岩削壁之上,饿了两天两夜,不得已才从冰河上滚下来,找寻食物。” 周剑琴惊喜交集,说道:“原来那天咱们听到的果然是战马嘶鸣和金鼓交击的声音。我真糊涂,当时可没想到这层:千军万马的交锋,在三十里外,也是可以听得见的。” 当下回过头,喝道:“好,你们吃饱了就给我滚开,是死是活,全凭你们的造化了。” 忽见那两个瓦剌兵捧着肚子呻吟,周剑琴道:“怎么啦?吃坏了吗?” 瓦剌兵的呻吟越来越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竟然死了。 原来这两个瓦剌兵饿了两天,又从悬岩削壁上滚下来,滚过一里多长的冰面,早已冷得血液都几乎凝结。像他们这情形应该先喝一点稀粥的。 第0139期 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们狼吞虎咽,几口就吞下了半只雪鸡,再加上冷得几乎凝结的血液在火堆旁边一烤,血管爆裂,是以突然间就一命呜呼了。 风鸣玉叹息道:“咱们本来是想救他们的,不料反而害了他们了。” 周剑琴笑道:“总比他们死在冰天雪地里好得多,如今他们虽然死了,也是一个饱鬼。风妹子,你的心地太仁慈了,要是不改,会吃亏的。就说这两个鞑子吧,谁知道他们的手上沾了多少咱们汉人的血腥?要不是咱们有点本领的话,刚才恐怕也会给他们害了。” 风鸣玉道:“我也是憎恨害人的鞑子的,不过妈妈生前和我说过,害人的鞑子其实只是少数,大多数老百姓和咱们汉人却是可以做朋友的。他们被逼上战场,不一定是出于他们的自愿。” 周剑琴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兴致和你辩论,我只知道谁对我不好我就对他不好。如今我最关心的是怎么能够回到山寨?” 风鸣玉道:“仗打完了,你的爹爹不是就会派人来接咱们了吗?” 周剑琴道:“你没听见刚才这两个鞑子说的话吗?这次他们前来攻山的不过是一支前锋部队,还有大军在后头呢。” 风鸣玉道:“啊,你是怕鞑子的大军再来攻山?” 周剑琴道:“我担心的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要是再打大仗,爹爹就未必能派人来了。” 风鸣玉道:“这两个瓦剌兵能够来到此间,咱们为什么不能出去?” 周剑琴瞿然一省,说道:“对,咱们试试。” 这晚月色很好,周风二人走到山口仔细端详,过了一会子,周剑琴叹口气道:“凭着咱们的轻功,或许可以滑雪前行,但却绝对没法爬上冰雪覆盖的悬崖峭壁。” 话犹未了,风鸣玉忽地“咦”了一声,叫起来道:“姐姐,你快看,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白雪皑皑的对面山坡上,出现了几条人影,周剑琴道:“别喜欢得太早,先看清楚是鞑子还是咱们的人。” 第0140期 山寨的人终于来到 转瞬之间,那几条人影俨如流星飞坠,形象渐渐扩大,周剑琴也看得清楚了。欢喜得登时大叫起来:“游大哥,我在这里,快来,快来!我盼你们来到,盼得心都焦啦!” 原来来的这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她父亲最得力的助手,山寨中坐第三把交椅的头目——游迅中。年纪相当轻,不过二十来岁。 游迅中带领十个弟兄,是乘着雪橇来的。借助这种雪橇之力,可以在雪地上滑行如飞,比骏马跑在平原还快。不过,也非得有十分熟练的技巧不行。 游迅中道:“那天不见你回去,把我们也急死啦!咦,这位姑娘是谁?”此时他们已经滑下山坡,来到了周风二女的眼前了。游迅中骤然见着一个陌生的少女和周剑琴同在一起,自是不免有点诧异。 周剑琴笑道:“游大哥,说出来好叫你欢喜,这位妹妹就是我爹爹常常和你们提及的风大侠风从龙的女儿,我和她已经结拜成为姐妹了。” 游迅中听说是风从龙的女儿,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周剑琴一阵连珠炮的问话,却把他想说的话拦住了。 “听说你们打了胜仗,是吗?瓦剌兵有没有再来攻山?我爹爹为什么不来?”她本来还想问霍天云的,话到口边,怕给游迅中取笑,没说出来。 游迅中诧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剑琴道:“有两个瓦剌兵逃至此间,给我擒住,说出来的。好笑得很,这两个鞑子饿了两天,饱餐一顿,竟然饱死了。” 游迅中道:“你爹正是因为恐怕瓦剌的大军会再来攻山,反正咱们隐藏的地方也已给敌人知晓,这里已经不适宜于安窑立柜了,所以你的爹爹昨天一早便带领阖寨弟兄转移。他要照顾大伙,只好留下我来找你。” 周剑琴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位风姑娘的师兄是霍天云,她这次来到咱们这儿,正是为了找寻她的师兄的。霍天云呢?”不见霍天云,她心里很是有点不大舒服,霍天云并非山寨头领,无须像她爹爹一样因公废私,她认为霍天云是应该记挂着她,自告奋勇的留下来找她的。 游迅中道:“我也正想告诉你,霍少侠正是为了风姑娘的令尊之事,离开山寨了。” 第0141期 风从龙还在人间 风鸣玉听得此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令得她也不觉呆了! 过了一会,她方能喘过一口气来,颤声问道:“你说什么?我爹、我爹——” 游迅中笑道:“好教风姑娘欢喜,令尊虽是遭逢不幸,可还活在人间!” 风鸣玉道:“你,你怎么知道?”她可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周剑琴道:“风妹子,你定一定神,静下来让他好好的说。” 游迅中道:“有位武林前辈,覆姓东方,单名一个‘化’字,风姑娘知道这个人吗?” 风鸣玉搜索枯肠,说道:“小时候好像听得爹爹和妈妈提起过这个名字,但却记不起当时爹和妈是因何谈起他的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游迅中说道:“这位东方前辈是令尊的朋友!为了令尊的失踪,他也曾到处找寻过令尊的。我们的寨主以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这十年多来却没见过。” 风鸣玉不知道这个人是否父亲的朋友,但想这个人既然认识金刀寨主,料想不会虚假,连忙问道:“这位东方前辈怎样?” 游迅中道:“在瓦剌的小部份骑兵攻山之前的一晚,东方化老前辈来到我们山寨。” 风鸣玉道:“这消息就是他带来的?” 游迅中道:“不错,他带来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向寨主密报军情,那天大雪已经封了前山,瓦剌的骑兵却从后山悄悄抄来,全靠他告诉寨主这个消息,我们才能有所准备,不至于被敌人偷袭得手。 “第二个消息就是令尊还活在人间的消息了!” 说至此处,游迅中歇了一歇,笑道:“令尊失踪十年,我们寨主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本来也还是不敢十分相信的,东方化只不过是和他见过一次面的人。后来打了胜仗,寨子可不能不相信他的消息是真确的了。他本来希望寨主亲自和他去找寻令尊的,寨主腾不出身来,因此霍少侠自告奋勇,和他去了。” 第0142期 霍天云去找风从龙 周剑琴道:“他知不知道风姑娘已经来到此间?” 游迅中笑道:“要是他知道风大侠的女儿就是他的师妹,和你一起被风雪困在这座古庙里,他一定宁可延迟两天,等风姑娘和他一同去的。” 风鸣玉对这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师兄的侠义行为不觉大为感动,说道:“他尚未知道我是他的师妹,和家父可说是毫不相干的人,难得他这样见义勇为。” 周剑琴笑道:“无巧不成书,如此一来,这也真可以说得是天缘巧合了。风妹子,他找着了你的爹爹,跟着又是你们师兄妹相认,这不正是亲上加亲,喜事接踵而来吗?” 风鸣玉满怀喜悦,那有心思去推敲她的话中有话,抹了抹眼泪,说道:“但愿能如姐姐所言。游大哥,我的爹爹现在那里?那位东方前辈可曾言及?” 游迅中道:“听说是在甘肃武威县的一条山沟子里。” 风鸣玉道:“东方前辈见过我的爹爹没有?” 游迅中道:“还没有。不过这消息大概是不会假的了。” 风鸣玉道:“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游迅中说道:“说起来倒是有个故事,咱们一面走一面说吧。风姑娘,你会不会使用雪橇?” 风鸣玉道:“请你教我。” 游迅中道:“很简单,包你一学就会。”风鸣玉人很聪明,游迅中指点了她一些诀窍,果然没有多久,她便能操纵自如了。 游迅中带领她们在雪地上滑行,上了斜坡,踏入平地,用不着那么费神照料风鸣玉了,于是便把东方化是怎样得风从龙尚在人间的消息告诉她。 “甘肃平凉道上有一帮无恶不作的匪徒,瓢把子(首领)叫做张火生,二头领叫做金水生,各有独门武功,这几年来做了许多大恶,州县捕快固然奈何不了他们,侠义道中人物,显然也有人想要剪恶除奸,也由于时机未曾成熟,只能任由他们横行无忌。” 第0143期 风从龙怎样重现江湖 风鸣玉有点莫名其妙,说道:“这伙强盗和我爹爹又有什么关连?” 游迅中道:“你听我说下去。这伙强盗,横行多年,今年忽然销声匿迹。平凉道上的武林人物,甚为诧异。 “消息后来传出:原来他们的二头领金水生,也不知是在何时何地,突然给一个不知来历的高手杀了。陪同他一起丧命的还有他的十八名手下,只有一个人侥幸受了重伤诈死,骗过了那个高手的眼睛逃了出来。” 风鸣玉恍然大悟,连忙问道:“杀那个盗魁的敢情就是我的爹爹?” 游迅中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令尊。” 风鸣玉道:“东方前辈怎样查出来的?你刚才不是说,江湖上起初还未知道此事是发生在何时何地的吗?” 游迅中道:“张火生失了臂助,得力的手下又丧了十之六七,还要担心那个高手除恶务尽前来诛他,是以只好暂且消声匿息,徐图再起。一面发出绿林帖,邀请与他同恶相济的黑道人物帮忙。其中一个收到他的绿林贴的黑道人物和东方化前辈相识,这人虽然被张火生认为同类,却还不能算是无恶不作的匪徒,东方前辈正想劝他改邪归正的。 “那个消息传了出来,东方前辈亦是早已注意的了。他和张火生邀约的这个黑道人物见面之后,大家谈起,那人问他该不该去助张火生。东方前辈先不置议,问他是否业已知道金水生被杀的真情,要他先说出来。 “那人也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张火生要他相助之时,他早已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原来金水生这一伙人是在武威县的一条山沟子里给人几乎悉数全歼的。 “出事那天,金水生这伙正掳掠了几个民女,逃到那条山沟。山沟里只有一家猎户,户主单身一人,是个面带病容的汉子。这伙凶恶的强盗那会提防一个病夫,在他家中歇脚,呼喝他烧茶弄饭,一面得意洋洋的纵谈他们的恶行,互相夸耀。 “那猎户突然一跃而起,喝令他们每人斫掉一只手臂,说是只有这样,才能替他们向那几个受他们所害的民女求饶。 “金水生这伙强盗还道这人是个病汉,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还想先把他戏弄一番,再把他杀掉。” 第0144期 快刀如电歼群盗 周剑琴笑道:“这个猎户想必就是风大侠了,金水生这伙强盗可倒霉啦!” 游迅中道:“一点不错,他们可算是倒霉透了。那猎户听得他们这样说,一声冷笑,说道:你们不肯自己斫掉一条手臂,那只有我来亲自动手,斫掉你们的脑袋啦! “据侥幸逃生的那个强盗事后对他们的首领所说,当时只见刀光一闪,耀眼生缬,耳边但听得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他连看也看不清楚,只觉脑袋一凉,登时便即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人醒了过来,方始知道自己侥幸逃了性命,那一刀可能是劈得稍为歪了一点,在他的颈背拉开一道刀口,没有斫掉他的脑袋。至于他的伙伴,连同二头领金水生在内,一共十八个人,不是给斫了脑袋,就是给割断咽喉,死得干干净净。 “东方化老前辈得知这伙强盗被杀的情形之后,当然立即猜想得到定是风姑娘的令尊所为了。 “不但他是这样猜想,我们的寨主听了他转述的这个消息之后,也是登时大喜,拍案叫道:不错,天下能够使到这样快刀的除了风大侠风从龙之外还能有谁?” 周剑琴问道:“那位东方前辈既然知道这个消息,却为何不去找风大侠呢?” 游迅中道:“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本来是要去的。但凑巧得很,另外一个更重要的消息,也给他打探到了。那就是瓦剌军要来偷袭我们山寨的消息,于是他只好先到我们这儿来啦。 “东方前辈另外还有一个顾虑的是:张火生正在邀请黑道高手,要去找风大侠复仇。而风大侠恐怕还是有病在身的。要是张火生邀请到许多黑道高手,那就不像金水生和十几名小喽兵那么容易对付了。这也就是他想请我们的寨主陪他同去的原因。 “我们寨主抽不出身来,好在有霍少侠自告奋勇,愿意替寨主走这一趟,寨主也就放了心了。霍少侠的剑法高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有他和东方前辈联手,多厉害的匪帮也对付得了。” 风鸣玉道:“只不知我的爹爹是否还在那条山沟子里?” 游迅中道:“这就难说了。不过既然知道他的下落,总要到那个地方看个分明。” 说话之间,他们已是滑行过层冰封闭的山口。 第0145期 风鸣玉独自寻亲 过了险窄的地方,面前豁然开朗。游迅中道:“幸亏后山没有雪崩,从那边山隘可以出去。” 周剑琴靠近风鸣玉身边,低声问道:“风妹子,你打算怎样?” 风鸣玉抹干脸上泪痕,秀眉一扬,说道:“这还用问,我当然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我爹身旁。” 游迅中道:“风姑娘,你一个人前去寻亲,我们的寨主知道了只怕放心不下。不如你见过我们寨主之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风鸣玉道:“我是要去拜见周伯伯的。但我和爹爹一道回来,和他相会,不是更好?” 游迅中说道:“霍少侠和东方前辈已经去找令尊了,他们在百天之内,料想可以与令尊一起回来。” 风鸣玉哽咽道:“十年来我不知道爹爹是死是活,好不容易,上天保佑,如今得知他的下落,我还怎能等待一百天呢?”说着,说着,眼泪不觉又流下来了。 周剑琴掏出手绢,替她抹去眼泪,笑道:“风妹,这是大喜事啊,你还哭些什么。我们也并不是要阻拦你去寻亲的。不过你一个人去,这,这……不如我,我……” 风鸣玉道:“姐姐,你们这里也正是有事之秋,山寨需要你比我需要你更多。我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只是去找爹爹罢了。我从小已经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了,你们放心,我既然可以一个人来到你们这儿,也就可以一个人去找我的爹爹。姐姐,你回去替我向周伯伯问候吧。” 周剑琴踌躇难决,暗自思量:“她去和父亲、师兄团聚,我跟着去又算什么?” 游迅中道:“本来由周师妹陪风姑娘去是最好不过,但正如风姑娘刚才所说,山寨里的女兵平日是由她统率的,女营的姐妹们也是盼望她从速归来。” 风鸣玉笑道:“周姐姐,我和你虽然相处不过几天,也已知道你的脾气是拈得起放得下的,怎么今天为了我的事,却这样婆婆妈妈起来了?周姐姐,我领你的情就是啦,你和游大哥回去吧。” “拈得起,放得下。”这六个字本是风鸣玉的无心之言,听进周剑琴耳中却是深有感触了。 第0146期 拈得起放得下 “对,我应该拈得起,放得下!”周剑琴心里想道:“霍天云要是真的喜欢我,他自然会回到我的身边。要是他和他的师妹更为投缘,那我就应该为他们祝福。风妹子受苦这么多年,难道我不诚心诚意盼望她得到美满的姻缘,反而要妒忌她吗?”思念及此,周剑琴心胸豁然开朗,就像一片银白的雪地一样,虽然有些“尘垢”,也给厚厚的层冰遮盖了。 风鸣玉道:“周姐姐,我也舍不得你。不过反正三几个月就可以见面,你也无须太过牵挂我们。”她见周剑琴低头不语,还只道她是别离在即,黯然神伤。 周剑琴勉强笑道:“多谢你体谅我,我就不陪你去了。喂,你们身上谁有碎银,都拿出来。”向喽兵收集了二三十两碎银,包成一包,又问游迅中要了一袋干粮,递给风鸣玉。 风鸣玉道:“咦,你给我银子干吗?” 周剑琴笑道:“你真是不懂世务,你这次远去甘肃,迢迢数千里,没有银子路上使用怎行?你当还是在荒山野岭一样,可以到处猎野鸡,挖山芋,倦了就找个山洞过夜吗?” 风鸣玉笑道:“我在荒林里过了十年,都几乎忘记钱的用处了。” 周剑琴道:“我送你一程。”送出山隘,说道:“见了你的爹爹,替我向他问好。要是没有别的紧要事情,希望你和令尊早点回来。” 风鸣玉笑道:“你忘记一个人了。我的师兄你没有说话要我向他交待吗?”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小鬼头,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风鸣玉一本正经地说道:“谁说我是开玩笑呀?你和霍师兄这样要好,这也是你亲口对我说的,难道你就不盼望他早点回来吗?” 要是换了别的人,周剑琴或许会误会她是话中有刺,但她和风鸣玉相处了这十来天,却知道她的确是毫无机心,真正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不觉颇为感动,说道:“当然我希望你们三个人都一起回来。” 风鸣玉笑道:“其他的话,我替你说了吧。我会告诉师哥,你曾对我怎样称赞他,心里又是怎样欢喜他的。好,我走啦,好姐姐,你回去吧!”周剑琴目送她的背影,心中感到温暖,又有些惆怅。什么味儿,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第0147期 心情像燃烧的太阳 和周剑琴一样,风鸣玉的心情也是既欢喜又惆怅的。不过她的“惆怅”要比周剑琴单纯得多,她为的不是男女之情,只是为了暂时要和朋友分离而惆怅。 惆怅有所不同,喜悦则是一样。同样的是为了感到友谊的温暖而喜悦。 对友谊的感受她比周剑琴更多,因为自从七岁之后,她的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就是在没有一个朋友的日子之中度过的。小时候和邻居小朋友一同游戏的那种欢乐,早已是接不上线的遥远的记忆了。 严格的说,从她有生以来,她只交过两个朋友,一个是上官英杰,一个是周剑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加上一个霍天云,但直到现在为止,他们可还未曾相识。(虽然她曾经两次见过他。) “这世界上虽然有西门羽、娄烈之类的许多许多坏人,但也有像上官大哥、周姐姐一类的好人。不知是好人多些还是坏人多些?但想来该是好人要比坏人更多吧?否则这世界岂不更要乱糟糟了?嗯,师傅常说人心险恶,要我提防。如今看来,提防当然是要的,我已经受过几次教训了。但‘人心’这东西,究竟也还不是像我从前在荒林时候想像的那样可怕。”风鸣玉心想。 不知怎的,忽而她又想到:“周姐姐和我只是暂时分别,上官大哥可就不知还能不能再见着他了。”想起了上官英杰,她真是感到了莫名的惆怅了。 不过虽有惆怅,她的心情还是非常兴奋的。她的惆怅或许不能说是“一丝”,但也未至“浓到化不开”的程度,只能说是像淡云遮盖不住的燃烧的太阳。 是的,她的心情像是燃烧的太阳,因为她现在正在奔赴与父亲相会的路上。今天她已经确切知道父亲的下落,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一阵寒风吹来,风鸣玉发热的脑袋清醒下来,忽地想到:“爹爹的脾气我还记得,他是不能闲下来没事做的。要是他武功已然恢复,他怎能离群独居,甘心忍受在一个沟子里度日的寂寞呢?” 第0148期 听得客人谈骏马 她父亲的消息是东方化带来的,东方化是金刀寨主都信得过的人,这次又帮了义军这样的大忙,她当然不会疑心东方化说谎。跟着想道:“对了,东方前辈带来的消息,说是那个侥幸在我爹爹刀下逃生的强盗,当时见我爹面带病容的。敢情他的武功只是恢复几分,却还有病在身。” 想到父亲可能还是抱病未愈,她越发心急,恨不得早一天就是一天跑到她父亲的身边。 可是在走过荒山野岭之后,路上已是常有行人,她的轻功可是不便在路上施展了。只能比一个普通的壮汉跑得快些。饶是如此,已是引起路人注目。 第三天她到了一个小镇,买了几件替换的衣裳,还想买一匹马代步。可惜那个市镇太小了,根本就没有骡马市场。 那晚她在一间客店投宿,入黑之后,来了一帮客人,这帮客人都是骑着马的。在店中大吃大喝,出手很是豪阔。 风鸣玉从后窗张望出去,看见这些人的坐骑都是高头大马,她虽然不懂相马,也知道这些马匹不错。心里想道:“要是我有一匹这样的坐骑就好了,但这些客人看来似是富商,他们当然不会卖给我的。”忽地心念一动:“我怎能有这样荒唐的想法?纵然我是着急要见爹爹,也不能偷人家的东西呀!” 那帮客人酒醉饭饱,正在外面高谈阔论。风鸣玉本来无心偷听他们说话,但睡不着觉,却不能掩着耳朵不听。 忽听得一个客人说道:“我前天遇见一匹火龙驹,当真是世上罕有的骏马,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另一个人问道。 “可惜他不肯卖!” “马主是什么人?” “是个乡下的穷小子。前天我经过一个山村,在田边的小路碰上的。” “那就奇怪了,一个乡下的穷小子,怎能有名种的火龙驹。” “我也觉得来历可疑,不过看来那小子不会武功。” “你怎么知道?” “凭着我的阅历,只瞧他的眼神就瞧得出来。” 和他说话的那个人哈哈大笑了。 第0149期 巧遇火龙驹 “你笑什么?” 那个和他说话的人道:“郝老二,你也不是善男信女,那乡下小子既然不会武功,你怎能还不把他的马抢了过来?”要知这种名马产自大宛,十分难得。一个乡下的穷小子会骑着一匹世所罕见的火龙驹,自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个人疑心他的伙伴是编造出来的谎话。 那人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抢他的吗?我刚想动手,他已经跑了。我的马追他不上。” “郝老二,你的暗器功夫十分了得,为何不放暗箭?火龙驹虽然跑得快,他一跑你就一箭射去,飞箭总会追得上奔马吧?” “说也奇怪,”郝老二道:“我当时是发了一枝袖箭的,却不知何故,那枝袖箭射到马后,忽然落下。按说我的手劲不应这样不济的。” “真有这样的事情?嗯,郝二哥,你爱名马如命,发现了火龙驹得不到手,难怪你要连呼可惜了。不过,你也不用发愁,待咱们到了大同把事情办妥之后,大伙儿再到那个地方,帮你找那匹骏马。”他的同伴安慰他道。 风鸣玉心里想道:“听这些人说话的口气,似乎不是正派的人。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我要偷他们的东西总是不对。还是睡吧。” 第二天风鸣玉一早起来,那帮客人已经走了。风鸣玉也不把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那匹火龙驹既然是不肯卖的,即使给自己碰上了那也没用。她只想到前面一个较大的市镇买一匹普通的马匹代步。 走到中午时,踏进一条两山夹峙的山沟小径,正在行走之间,忽听得一声马嘶,风鸣玉忽然发现一个乡下少年骑着马阻住她的去路。 这匹马毛色火红,虽然瘦骨稜稜,却显得精神奕奕。风鸣玉心中一动,想道:“难道这人就是昨晚那人所说的那个乡下少年,他骑的这匹马就是火龙驹么?”随即哑然自笑:“天下那有这样的巧事?我是想火龙驹想得发傻了。” 风鸣玉正想从旁绕过,那乡下少年却拦住她道:“姑娘,请你做个好心,帮我个忙。” 风鸣玉怔了一怔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第0150期 三两银子便卖骏马 那乡下少年道:“姑娘,我想你是会骑马的吧?” 风鸣玉可以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从她牙牙学语时候起,她的父亲就带着她东奔西走跑了。她儿时的伴侣,经常就是父母的坐骑。虽然七岁之后她没有骑过马,但她总是梦想有一天能够重新骑在马背上驱驰的。她有自信能够骑任何劣马。何况这是一匹骏马并非劣马呢。 “会骑马又怎么样?”风鸣玉问道。 “你会骑马,这个忙你就可以帮得上我了。” “我还是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娘病了,我想把这匹马卖掉,换回一点银子医老娘的病。” “你要多少银子?”风鸣玉心想:“这匹马纵然不是火龙驹,也是一匹上上的好马,我只有三十多两银子,恐怕是一定不够的了。” 那知乡下少年说出数目,却令她大吃一惊。吃惊的不是价钱太贵,而是便宜到令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程度。 “姑娘,你能给我三两银子吗?大夫和医药要一两多银子,剩下的一两多银子,我想给老娘买点肉吃。” “你,你说多少?”风鸣玉诧道。 “三两银子。姑娘,你若嫌贵,给我二两也行。”风鸣玉这次听得非常清楚,那个乡下少年态度极为认真,看来又不像是和她乱开玩笑。 风鸣玉虽然不知道一匹好马应该值多少钱,(她十年住在荒林,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物价。)不过,这几天来她在沿途食用所需,她也多少有了一点认识,她想吃一顿有点肉类的饭餐也得三钱银子,难道一匹好马只值十顿饭钱? “我不能占你便宜,”风鸣玉道:“我给你三十两银子。” “那不行,我也不能占你便宜。我要用的只是三两银子。” 风鸣玉道:“多余的给你侍奉老母,你若不受,我也不敢要你的马了。” 那乡下少年千多万谢的把银子收了下来,风鸣玉思疑不定,还只道这是个盛产马匹的地方,马本来就是这样便宜的。 第0151期 真的是火龙驹 风鸣玉跨上那匹枣红马,初时骑术还是有点生疏,渐渐就熟练了。那匹马颇通灵性,似乎知道这个小姑娘今后就是它的主人。本来普通的马匹多半习惯是会“欺生”的,风鸣玉一骑上去,它却服服帖帖的听她驱策。枣红马跑得飞快,风鸣玉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路旁树木后退,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路。心中畅快之极,想道:“不管它是不是火龙驹,那个人所说的什么火龙驹恐怕也未必比得上它。” 这天晚上,到了一个较大的市镇,风鸣玉找了镇中一间规模最大的客店投宿。 她牵着那匹枣红马,刚刚来到客店的门前,就听得一阵赞叹称异之声。 原来正好有几个骡马商人坐在客店的大堂,倾谈生意。他们一见这匹马,登时不约而同的都站了起来。赞叹之声过后,一个个好像呆了一般,眼睛都定住了。 风鸣玉好奇心起,把坐骑交给店小二,叫他小心照料之后,走进去问道:“列位大叔,我这匹坐骑还算不错吧?你们好似很喜欢它?” 一个胖胖的商人道:“小姑娘!这匹火龙驹是你的吗?”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它当真是火龙驹?” 那商人怔了一怔,问道:“原来你还未知道它是罕有的名驹的吗?”心中颇悔失言,想道:“早知如此,我不说破,说不定可以哄她卖给我。” 风鸣玉道:“我是今天才得到手的。” 另一个商人连忙问道:“你怎么得到手的?” 先头那个商人嘘了口气,说道:“我并没有走眼,果然它并非原来就是你的。” 风鸣玉有点不大高兴,说道:“是我买来的,原来不是我的东西,现在却是了。” 第三个商人问道:“多少钱买的?” 风鸣玉道:“三十两银子。” 三个商人都瞪大了眼睛,同声问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风鸣玉笑道:“卖给我的那位马主,最初还只要我三两银子呢!” 三个商人当然都不会相信她的说话,交换了眼色之后,纷纷叫了起来! 第0152期 有人来盗火龙驹 一个叫道:“我出一百两银子,你卖给我!” 一个叫道:“我让你赚十倍价钱,出三百两!” 一个叫道:“我给你五百两!” 风鸣玉笑道:“对不起三位,我这匹马是不卖的!” “我出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够你办十分风光的嫁妆!” 风鸣玉道:“多少钱也不卖!” 店小二不知是否看在她有这样一匹值钱名驹的份上,招待得甚是殷勤,给她一间客店里最好的上房。 那三个骡马商人还在大堂里窃窃私议。他们以为风鸣玉在后院的房间一定听不见,那知风鸣玉是身具上乘武功的人,听觉特别灵敏,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都给风鸣玉听见了。 “这小姑娘焉能有这样的一匹名驹?看来,恐怕是有点邪门?” “不错,你能相信她的话吗?三两银子,就有人肯把火龙驹卖了给她?” “王公公最爱名马,咱们今晚偷了她的,献给王公公定得厚赏,你们意下如何?”这人说得特别小声。 “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你不是说她有点邪门吗?” “啊,你的意思是恐怕她是女匪?” “是呀,她没几分本领,焉能有火龙驹?升官发财虽好,可犯不着惹上女匪,弄糟了反而赔了身家性命。” 另外两个人都不作声了。不过他们的同伴可是心里明白,就像他自己一样,还不肯甘心罢手的。 风鸣玉又好笑又好气,心里想道:“他们自己要做贼,反而疑心我是女强盗。不过,今晚可也得提防他们一些,别要当真给他们把我的火龙驹盗去。” 幸而风鸣玉有所警惕,不敢熟睡,约莫三更时分,果然听得她那匹火龙驹的嘶鸣之声。 风鸣玉立即出去,心里可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给这三个利欲熏心的商人一点惩戒,跑到马房,只见这三个人倒在地上,脑袋都是开了一个洞,鲜血汩汩流出,显然是已经死了! 第0153期 马贼伤害火龙驹 风鸣玉这一惊非同小可,正待跑入马房,就在此时,只听得“轰隆”一声,马房坍了一面土墙。一个黑衣汉子骑着她那匹火龙驹冲了出来。客店的马厩颇为简陋,是用泥土茅竹盖的,那人想是知道风鸣玉已经来到门前,不想与她多所纠缠,故而用掌力震坍土墙逃跑。 风鸣玉顾不得理会那三个已经死了的客商,连忙施展“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追上去,一面追一面撮唇呼啸,叫她心爱的马儿回来。 火龙驹的性情甚为倔强,那人用暴力将它制服,震坍墙壁之时,泥块又打痛了它,弄得它大发脾气,那人要它快跑,它越是不肯跑。 风鸣玉的轻功施展开来,在最初的数里之内,速度不逊奔马,火龙驹不肯快跑,终于给出她追上了。 那匹马听得主人呼唤,索性四蹄人立,硬要转过头来。那黑衣汉子怒道:“畜牲,你不听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风鸣玉喝道:“你敢欺侮我的马儿!”说话之间,身形疾掠,说时迟,那时快,和那黑衣汉子的距离已是不到数丈之地了! 那人一抖手发出三柄飞锥,风鸣玉拔剑出鞘,一招“风卷残云”,三柄飞锥全都给她打落。可是她的虎口却也震得有点酸麻,那人的手劲实是不小。 风鸣玉喝道:“给我快滚下来,否则——”她不习惯于恶口恶言,“否则我宰了你!”这一句话已到唇边,却是碍难出口。正想换一句较为温和的说话,忽听得火龙驹一声大叫,把那个人抛上半空。 原来那个人发出的三柄飞锥,手里可还扣着一柄。那第四柄锥就锥进火龙驹的臀部。他本是令火龙驹负痛狂奔的,不料适得其反,火龙驹负痛大怒,使出气力,蓦地跳起,把他抛开了。 这黑衣汉子也好生了得,人在半空,居然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十指如钩,朝着风鸣玉的天灵盖便插下来。 其实他若逃跑,风鸣玉为了照料爱驹,决计不会追他。他这么一来,反而要取风鸣玉的性命,风鸣玉却是不能不和他拼命了! 第0154期 人不伤虎虎伤人 风鸣玉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招进招,宝剑扬空一划。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横云断峰”,那人身子悬空,若然迳抓下来,手掌非断不可。风鸣玉是因对方的手指插向自己的天灵盖,无可奈何,不能不出此一狠招。 不料那黑衣汉子好生了得,身子悬空,居然能够连翻两个觔斗,在这电光石火之际,恰恰避开了风鸣玉的剑锋。掌风扑面,风鸣玉不由得倒退几步。不过,她虽然未能刺伤那人,剑尖却也穿破了他的衣裳。 如此一来,双方都是止不住心头一凛。那黑衣汉子的吃惊比风鸣玉更甚。他想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剑法如此精奇。“凌云凤的蹑云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教出来的一个未成年弟子也是这样了得。看来倘若我不使出新练成的绝技,恐怕要栽在这小丫头的剑下。” 风鸣玉也想不到一个盗马贼会有如此功夫,只好抖擞精神,和他恶战。那人双臂箕张,掌劈指戮,手脚起处,全带劲风。每一招都是抓劈风鸣玉的关节要害。 转眼斗了百数十招,风鸣玉虽然是有宝剑在手,却也占不了半点便宜。好在她的蹑云剑法以飘忽见长,展开了穿花绕树的身法和那人游斗,一口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急切之间,那人也是难奈她何。 不知不觉又斗了半枝香时刻,那人的身法似乎没有初时的矫捷了,不但出掌渐渐慢了下来,掌力也是大大不如刚才之劲。 风鸣玉松了口气,心头大喜,暗自想道:“看来这个强盗是气力不加了,不过他虽然狠毒,却也罪不至死,我倘若一剑就杀了他,于心何忍?但刀剑不长眼睛,我又如何能够恰到好处的只是令他受点轻伤呢?” 风鸣玉一念慈悲,心里还在盘算如何薄惩那人,那人却已是陡施杀手! 一声暴喝,双掌翻飞。风鸣玉正自分神之际,陡然觉得对方的掌力强劲得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连忙倒纵出去。脚步未稳,忽地又似给一个无形的巨手推了一下似的,接连打了几个盘旋。那人如影随形,跟踪扑上,第三掌又打来了。 第0155期 有人暗助风鸣玉 原来这人发的这招,名为“龙门三叠浪”,连环三掌,第一重掌力未曾消逝,第二重掌力又加上来,有如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厉害之处,在于对方以为已经消解了他的力道,哪知却是有余未尽。 这是他苦练了十年,才练成的一门绝技。眼看第三掌一发出去,风鸣玉不死也得重伤,禁不住得意大笑。 不料笑声未了,突然好像给人封住嘴巴似的,笑声中断,变成了“啊呀”的一声尖叫。 原来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黑衣汉子膝盖的“环跳穴”忽似给蚂蚁叮了一口似的,虽然并不疼痛,却是一阵酸麻。无巧不巧,一颗石子也不知是否给他的掌风带动,滚到他的脚底,黑衣汉子踏着那颗石子,膝盖正在一麻,身子不由自己的向前倾仆。 风鸣玉出手何等迅捷,唰的一剑就剌过去。高手搏斗,所争不过分秒之差,黑衣汉子尚未能站稳身子,已是着了风鸣玉一剑,他的第三重掌力自是不能发挥出来了。 这一剑说重不重,说轻却也不轻。在他的大腿上拉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 风鸣玉也想不到自己忽然会反败为胜,呆了一呆,插剑入鞘,斥道:“你伤了我的火龙驹,我就伤了你。这叫做一报还一报。你还不给我快滚,要我取你性命么?”她心地善良,伤了这人,好像还有些过意不去似的,给自己的行为“说理”。 那人没想到风鸣玉竟然没有乘机取他性命,听了这话,如奉纶音。连忙一跛一拐的急急奔逃。他的功夫确是了得,腿上虽然是受了伤,一跛一拐,居然也还是跑得飞快。其实他并不是害怕风鸣玉取他性命,而是害怕那个暗中相助风鸣玉的人。他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心中自是明白:天下决没有这样凑巧的事,恰好在那样紧要的关头,自己的膝盖会给什么虫蚊叮了一口,而又恰好有颗石子滚到自己的脚底的。 风鸣玉打跑了敌人,那匹火龙驹也从树林里跑出来了。风鸣玉察看它的伤势,只见马的臀部血淋淋一片,好不心疼,连忙给它敷上了金创药。舍不得便即骑它,先在树林找个地方歇息一会。 一静下来,风鸣玉想起刚才的惊险,也不觉起了疑心了。 第0156期 疑心大起 “这黑衣汉子的武功分明远胜于我,怎的会在那等紧要关头,突然摔了一跤?” 她也隐隐猜疑到是有人暗中相助了,她让火龙驹在山溪喝水,自己搜遍了这座松林,却是没发现半个人影。 “奇怪,”风鸣玉又再想道:“除了上官大哥和周姐姐之外,我根本没有认识任何人。哪来的武林高手暗中帮了我这个大忙?他帮了我的忙为何又不现出身形让我一见?嗯,莫非这是我的瞎猜疑,或许当真会有那么凑巧的事,老天爷保佑我,叫那贼汉在紧要的关头摔这一跤?” 不过另一件引起她的疑心的事情却是更难解释了。为什么那个乡下少年肯把世所罕有的火龙驹如此廉价的卖给她呢? 最初她还以为当地的马匹真是这样便宜的,但经过了昨晚这一连串的遭遇,她自是知道她所猜想的完全错了。 莫说有人愿意出到一千两银子,即以这个盗马贼而论,他为了这匹马杀掉三个人,这匹马的价值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人决非寻常强盗,他的武功不在那个窥伺金刀寨主的盗魁娄烈之下,这样的人物也来盗我的火龙驹,倘非宝马,他怎屑动手?” 想至此处,风鸣玉的疑心越发重了。她自自然的就会想到:“那乡下少年再糊涂,也不会不知道这匹火龙驹决不止只值三两银子,为什么他只开口要我三两银子呢?莫非他是故意装傻,卖给我的? “这少年和我素不相识,为什么他对我这样好,竟然好像知道我正需要一匹坐骑,特地就把火龙驹牵来给我的。他说的什么母亲生病等着钱用恐怕只是捏造的谎言了。那又是谁指使他这样做的呢?” 风鸣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继续前行。心里想道:“霍师兄的见识一定比我高明得多,我要是赶得上他,说这件事给他知道,或许他可以替我参详出来。” 不过,她为了爱惜这匹火龙驹,在它的伤未曾痊愈之前,可不敢让它跑得太快。 霍天云和东方化结伴同行,在路上已经走了三天了。他们骑的是金刀寨主给他们挑选的骏马,虽然比不上火龙驹,相差也不太远。为了急于见到失踪十年的风大侠,三天来他们都在兼程赶路。 第0157期 受阻河滨 三日间经过几个县城,十多个小市镇,东方化都是绕道而过,宁愿在荒林野地露宿,也不愿投宿客店。他向霍天云解释,说是避免麻烦,可以多赶一些路程,霍天云敬重他是武林前辈,自是唯他马首是瞻。毫没怀疑可能他是别有用心。 接着三天都是连续下雨,他们冒雨前行,走的又是山路,可就慢得多了。不过好在他们的坐骑乃是久经训练的战马,在泥泞的山路上虽然不能像在平地上的一样飞跑,每天约莫也还可以走个一百里开外的路程。 第七天雨收云散,又是个大好的晴天。东方化很是高兴,说道:“老弟,你累不累?”霍天云道:“日晒雨淋,我也惯了。不累。”东方化道:“好,那么今天咱们多赶点路,补回前三天的延误。” 这天他们马不停蹄,饿了就嚼干粮,跑到天黑时分,东方化松了口气,说道:“今天恐怕跑了三四百里了,老弟,辛苦你啦。”霍天云道:“你老人家都不嫌辛苦,我那能怕累?咱们还可以多走一程。”东方化道:“好,那就走吧!” 跑了一程,不知不觉已是月挂梢头的二更时分,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河,惊涛拍岸响似雷鸣,东方化走近河边,叫了一声“苦也”! 霍天云纵目望去,只见浊浪滔滔,岸边只留下光秃秃的桥墩,桥梁却不见了。东方化说道:“这条狼牙河本来是搭有一条木桥的,想是几天大雨,山洪暴发,木桥给冲坍了。咱们走的是山路,这里并非客商必经的渡口,水流又是平日已经湍急,大雨之后更不用说,所以根本是没有渡船的,咱们恐怕是要被困在这里了。” 霍天云道:“反下咱们人不累马也累了,今晚就在河边宿一宵了。明天再想办法,说不定可以碰到客船。” 东方化道:“这里是没有客船经过的,不过也只能留待明天再想办法了。咱们找个睡觉的地方吧。” 霍天云道:“咦,那边似有火光。” 东方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说道:“不错,那是一个木棚,不知什么人在里面,咱们过去看看。” 第0158期 一对夫妻镖师 两人牵着马向那座有火光透出一木棚走去,东方化说道:“这一带山地盛产木材,故而在靠近河边的山脚多搭有这种木栅,用来堆放木材的。准备河水涨时,就让木材顺流而下,运到别的地方。” 霍天云道:“如此说来,可能是伐木的工人住在里面。” 一面说话,一面前行。不知不觉,距离那座木棚大约只有半里之遥了。 忽听得木棚里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明哥,我真是有点担心,这条路又不是大路,三更半夜,却有人骑着马。” 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好像只有两骑。” 那女子说道:“不错,是两匹马。不过要是来人本领高强,虽然只有两个,也是不可不防。” 那男子笑道:“琪妹,你的胆子怎的越来越小了?咱们虽比不上师父那等本事,但既然是吃这口镖行饭,就不该怕有强盗劫镖!咱们也不止一次经历过风险……” 那女子道:“但咱们今次保的‘红货’可是……”说至此处,必怕给来人听见了。 他们的谈话声音本来很轻,估量来人在百步之外是决计听不见的。那知东方化和霍天云都是有深湛内功的人,听觉特别灵敏,用不着伏地听声,已是听见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霍天云心道:“原来是一对保镖的夫妇。想必他们是因为保的乃是‘红货’,故而特地走这罕有人行的山路。”“红货”是镖行的术语,多数是指体积小而又极其贵重的东西。 东方化在霍天云耳边悄悄说道:“咱们可别说破,只当作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霍天云点了点头,表示“这个我懂”。当下踏进那座木棚,说道:“对不住,我们是过路人,错过宿头,又过不了河,只好来打扰你们了。请准我们借宿一宵。” 他和东方化由于几天在雨中赶路,身上满是泥污,东方化更特地在脸上也抹了泥,要不是他们有马骑的话,他这模样可当真是有点像老叫化。 在木棚里烤火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对望一眼,那男的开口说道:“这座木棚也不是我们的。大家都是过路人,两位请便。” 第0159期 来了个走方郎中 东方化踏入木棚之后,一直没有说话,低下头自顾自烤火。 场面颇是有点尴尬,霍天云只好没话找话来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那个男子闲聊。那男子自称赵,和妻子往邻县探亲。霍天云心里明白他是说谎,当下也捏造了一个假名,说是到武威访友。 过了一会,忽听得叮当叮当的铃声,一个一看就知是走方郎中(江湖医生)身份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虎撑”(一端挂着铜铃的杆棒,一端作虎抓形。这是走方郎中拿来挑药箱兼作防身的用具),背着药箱。面色蜡黄,眼睛很小,上唇长着两撇鼠尾须,那模样叫人看了就不由得感到是“面目可憎”。 这走方郎中一走进来便大惊小怪地说道:“我只道只我一个人走这夜路,正愁没有歇宿的地方,下大雨还不打紧,碰上大虫那就糟了。嘿嘿,好暖和啊,让我也烤烤火吧。”那姓赵的男子盯着他看,似乎颇有戒备之意,默不作声。霍天云淡淡说道:“老先生请便。” 那郎中放下药箱,坐在东方化侧边。东方化仍然是低头烤火,不理睬他。他却故意找话和东方化搭讪了。 “老先生,你贵姓?” 东方化哼了一声,指指耳朵,摇了摇头。 那郎中道:“啊,他原来是个聋子吗?” 霍天云道:“他的耳朵是有点背风,天气好还好一些,天气不好就更加听不清楚了。” 那郎中道:“你和他是一起的?” 霍天云道:“路上碰上的。我不爱多管闲事,也没问他是姓甚名谁。” 那郎中笑道:“我却有点爱理闲事。”接着就自吹自擂的介绍自己:“小姓邓,世传九代儒医。你别瞧我这副腌臜模样,许多疑难杂症我都会医。耳朵只要不是自小聋的,我也能医好。”说罢,拿出一支银针,大声说道:“老先生,我给你扎上两针,包管你可以听见我的说话。” 东方化面色沉暗,似乎就想发作,却又忍住。 第0160期 讨人厌的郎中 霍天云连忙把那郎中拦住,说道:“这位老先生似乎不愿意接受你的治疗,请你还是不要多事吧。” 那郎中侧目斜睨,说道:“你怎么知道?”东方化不能不说话了,沉声道:“别惹我,走开。” 那姓邓的郎中讪讪的把银针放入药囊,说道:“我是一片好心,宁愿一文不取,给你医治,你真是不识好歹,反而骂我。” 他好像是天生的不能安静片刻的性子,刚刚碰了东方化一个钉子,回过头来,又和那对夫妻镖师搭讪了。 “你们是新婚未久的小两口子吧?”那对夫妻却不理他,他厚着面皮自言自语的笑道:“我一看就看得出来。” 那男子沉不住气了,冷冷说道:“我们成亲多久,关你什么事?” 那郎中笑道:“话不能这样说,老夫老妻无所谓,对新婚的夫人可得特别爱惜一些。” 那女的似乎忍俊不禁,说道:“咦,他对我好是不好,你怎么知道?” 那郎中道:“我当然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若是新婚夫妇,你的丈夫就不该带你走这夜路。这是很危险的呀!” 少妇说道:“你怎么也走夜路?” 那郎中笑道:“这条山路听说是有强盗的,我身无长物,碰上了强盗无妨,你们可不同了。”说到“身无长物”四字,声音特别提高。 少妇听他似是话中有话,心中一动,想道:“莫非他就是替那一帮强盗前来打听的?”于是故意问道:“有什么不同?” 那郎中哈哈笑道:“这还不容易明白么,第一我是个不名一文的穷郎中,你们总比我有钱吧?再说,即使你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怕盗劫,你也得怕强盗把你抢了去作压寨夫人呀。” 少妇忍不住怒道:“放你的屁!”玉掌一挥就要打他耳光。 那郎中连忙一挪身子,叫道:“哎呀,算我说错了话,你也不能叫我吃耳刮子呀,幸亏没有打着。”他并没起立,坐在原地转身,竟然能够避开这个身具武功的少妇的一掌,身法倒是快得出奇。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说道:“这里倒是好热闹呀!”又有人突如其来了。而且一来就是四个! 第0161期 黄河四鬼 这四个人长相奇特,一高一矮,一肥一瘦,恰好成为相映成趣的两对。高的那个长身七尺有多,抬起头来,几乎碰着棚顶;矮的那个伸长脑袋,也不过仅及他的小腹。肥的那个好像一座肉山,瘦的那个却似一根竹竿。 走方郎中笑道:“一来就是四个,这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那个矮子说道:“哦,原来你这草头郎中也在这儿,刚才是你和人家吵架吧?” 胖的那个说道:“这还用问,一定是他唬吓人家,硬说别人有病,给人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走方郎中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可别要作践我,说不定你们还要有求于我呢。多说两句好话,我可以少收几两诊金,否则,嘿嘿,我可要大敲你们一笔了。” 高的那个说道:“胡说八道,给我滚开!” 走方郎中说道:“你不叫我走开,我也怕沾了你们的鬼气呢!”果然离开火堆,独自蹲在木棚一角。回过头来,向那对镖师夫妇笑道:“我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号称黄河四鬼。你闻一闻,是不是有点鬼气森森的感觉。” 瘦的那个喝道:“你再胡说,我可要你当真变鬼了。”走方郎中伸伸舌头,说道:“我可还要多吃几年饭呢,不说就不说。” 那对夫妻镖师听说这四个人就是“黄河四鬼”,可不由得暗暗吃惊了。 原来黄河四鬼乃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水陆功夫,都很了得。出没无常,手段狠辣,是以人称“四鬼”。高的那个名叫“追魂手”常大庆,练有黑砂掌功夫;矮的那个名叫“夺命刀”罗不忌,有一手快如闪电的刀法;胖的那个名叫“活无常”牛奇,精于擒拿手法;瘦的那个名叫“摄青鬼”马异,有一身鬼魅也似的轻功。 “黄河四鬼”生得异相,那对镖师夫妇见他们踏入木棚之时,已经是暗暗猜疑了。如今从走方郎中的口里,果然证实了他们是黄河四鬼。夫妇俩不禁脸上变色。 第0162期 “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但出乎这对夫妇意料之外,“黄河四鬼”踏进了木棚之后,却没有马上来招惹他们。 “四鬼”中的老大“追魂手”常大庆目光向东方化和霍天云二人扫射过去,忽地似乎是显出又惊又喜的神情,走到东方化跟前,恭恭敬敬地说道:“这位老先生咱们好像在那里见过,请问老先生可是——” 东方化仍然默不作声,只是眉头一皱,把手一挥,摇了摇头,表示:“我可不认识你,你走开吧!” 常大庆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更是诧疑,暗自想道:“难道我是看错了人?”思疑不定,不由得大感尴尬。站在东方化的面前,不知是退下去的好,还是继续问他的好。 那走方郎中又说话了:“这位老先生是个聋子,你问他也没有用。这位小哥是和他一起来的,你不如问这位是小哥吧。” 常大庆道:“小伙子,你可知道这位老先生姓甚名谁?” 霍天云淡淡说道:“我早已说过了,我和这位老先生是路上碰上的,可没请教过他的高姓大名。” “四鬼”中的老三,那个胖汉“活无常”牛奇哼了一声,说道:“让开一些!”一座肉山似的身躯硬生生的就要在霍天云和东方化之间挤进来。 霍天云不由得心头火起,说道:“这儿有的是地方,你为什么偏要挤我?” 牛奇道:“我喜欢坐在这里,你管得着?”横肱向霍天云一撞。他是擅长于擒拿手的功夫的,这一撞以肘代掌,暗藏着分筋错骨手法,只道一撞之下,霍天云非得四脚朝天、筋断骨折,大声嚎叫不可。 哪知他话犹未了,只见一个肉球抛了起来,给摔倒的可不是霍天云而是他自己。 常大庆双臂一伸,将他接下。向霍天云瞪了一眼,似乎就要发作,但终于忍住,说道:“三弟,咱们办正经事要紧,你胡乱去招惹人家作甚?”原来他已看出霍天云用的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功夫,自忖就是亲自出手,也未必就打得过人家。何况他对东方化也是有所顾忌。心里想道:“如果这‘糟老头儿’当真是我认识的那位武林前辈,大概他不会从中作梗,反而去帮这对夫妇和我们作对的。” 第0163期 接连挑衅 牛奇站稳之后,狠狠的向霍天云瞪了一眼,说道:“看在大哥给你说好话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霍天云笑道:“这是你来撞我,自己摔倒的,我不怪你也还罢了,你怎的反来怪我?要是你不服气,硬是蛮不讲理,那我也不怕你来‘计较’。” 老大常大庆连忙说道:“我这三弟生性鲁莽,我给他赔礼,你别和他计较。” 霍天云冷冷说道:“不敢当。但我看在你给他说好话的份上,不计较也罢。”和牛奇刚才的说话针锋相对,把牛奇气得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不过牛奇虽然鲁莽,却也并不糊涂。他给霍天云用“沾衣十八跌”上乘内功反震摔倒,他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自忖打不过人家,只好望风转舵,趁势收篷了。 他拍了拍屁股,回过头来说道:“不错,这里有的是地方,你不欢喜我和你坐在一起,我才不喜欢闻你的臭味呢。嘿嘿,闻一闻香喷喷的味儿比喝酒还过瘾,我就和这位大嫂坐在一起吧。” 那女镖师登时气得柳眉倒竖,喝道:“滚开!” 牛奇歪着眼睛说道:“这倒奇了,这座木棚又不是你的,我不能坐吗?” 那男镖师道:“琪妹,你碰上疯狗的时候怎么办?” 那女的道:“打他一棒!” 那男的冷冷说道:“值不得和疯狗计较吧?” 那女的略一沉吟,笑道:“你说得也对,对疯狗还是避开为宜。”立即移了一个座位,避开牛奇。 牛奇却不知趣,还要纠缠。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好标致的这位大嫂,你是她的丈夫吧?” 男镖师沉声说道:“怎么样?” 牛奇说道:“这条路上绿林好汉可是很不少呀,你不怕你这美貌的妻子给强盗抢了去作压寨夫人吗?” 那走方郎中又出声了,哈哈一笑,说道:“你听这话可不是我刚刚说过的吗?可见为你们夫妇担心的可不只我一个人呀!” 那女镖师再也忍耐不住,说道:“明哥,你的办法不行。对疯狗还是应该打它一棒!”说到一个“棒”字,一掌便向牛奇打去。 第0164期 虎威镖局的威风 只听得“蓬”的一声,但却并非打着牛奇,而是和那瘦汉对了一掌。 原来那瘦汉是“黄河四鬼”中的老四,绰号“摄青鬼”的马异。他有一身鬼魅也似的轻功,就在这霎眼之间,挨上前来,替牛奇挡了那少妇的一掌,随着立即把牛奇拉开了。 少妇怒道:“好呀,你们并肩子上吧!” “老大”追魂手常大庆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我不惯和妇道人家打交道,叫你的汉子出头吧!” 那男的沉声道:“黄河四鬼,你们意欲何为?只要你划出道儿,李某一准奉陪就是。” 常大庆哈哈大笑道:“我还没有指名挑战,你倒先开腔了,胆量倒是不小!很好,李浩明,你知道我们是谁,我也知道你的来历。哈哈,真是可笑啊可笑!” 李浩明道:“有什么可笑?” 常大庆道:“堂堂虎威镖局的大镖师,却要藏头缩颈,不敢打开镖旗,以为我们识不破你们的行藏么?什么虎威?威风何在?这不是可笑得很吗?” 霍天云听他道破李浩明的身份,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虎威镖局是京师第一家大镖局,总镖头张震山以大摔碑手功夫驰誉江湖,保镖三十多次,从未失手一次。黑道上的人物,只要看见他的镖旗,就不敢来惹麻烦的。霍天云道:“不知他们保的是什么不能让知道的东西,黄河四鬼敢来劫虎威镖局的暗镖,胆量也真不小。” 那少妇变了面色,说道:“你要领教虎威镖局的威风是不是?很好,你去会会我的爹爹吧?” 霍天云闻言不觉一怔,奇怪少妇何以说出这样泄气的话?心想他们夫妇既是虎威镖局的镖师,即使明知不敌对方,也是决计不能示弱的。怎么可以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叫对方去找她的爹爹? 心念未已,只听得常大庆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失敬,失敬,原来你是张总镖头的千金。我前两年听说张老镖头把女儿许配给一位得力镖师,却也还未知原来就是李浩明。李大嫂,令尊今春去世,恕我未能前来吊祭,但你的话可是说得差了!” 第0165期 原来你还是要劫镖! 镖行规矩,碰上强盗劫镖,除非对方一上来就动手,否则总是先礼后兵的。这少妇名叫张碧琪,正是虎威镖局故总镖头张震山的独生女儿,她的父亲生前常常对她说道:“虎威镖局的一杆镖旗能够通行大江南北,你知道倚靠什么?并不单是倚靠你爹的本领,一半要靠众镖师的同心合力,另外一半,就要靠咱们的镖局和各方面都有点交情了。否则纵然我的大摔碑功夫练得当真能够裂石开碑,也不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啊。你的母亲早死,你自小被我宠坏,脾气很是不好,今后行走江湖,应该记着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句老话,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是上上之策。” 张碧琪记起父亲生前的嘱咐,又见常大庆对她的父亲颇表尊崇,姑且忍住了气,说道:“我怎的说差了,请教。” 常大庆道:“你叫我去会你的爹爹,那不是绕个弯儿咒我死么?” 张碧琪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你若不是前来劫镖,那就不会去见我的爹爹了。” 常大庆冷笑道:“这也不见得吧!” 张碧琪怒道:“说来说去,原来你们黄河四鬼,还是要劫我们的镖!” 常大庆道:“也未必尽然。” 李浩明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未必尽然?” 常大庆道:“对,我倒忘了,你刚才是叫我划出道儿的,是不是?” 李浩明道:“不错,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常大庆纵声笑道:“好,那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你吧。我只想请你把所保的‘红货’借给我三天,保证原物归还,不会少了一角。否则,哼,哼——” 李浩明涩声说道:“否则怎样?” 常大庆笑道:“否则我倒想捋捋虎须了!” 李浩明夫妇是替虎威镖局保镖,他说要“捋虎须”,换句话说,亦即是要和他们过不去了! 张碧琪不由得气往上冲,冷笑道:“说了一大堆废话,原来你还是要劫镖!” 第0166期 李浩明斗夺命刀 常大庆道:“那就要看你们是不是肯把‘红货’借给我三天了?” 李浩明沉声说道:“你们并肩子上吧!” 常大庆哈哈笑道:“你们夫妻两个要斗我们黄河四杰?” 张碧琪道:“好不要脸,你们不过是四个小鬼,称什么四杰?不错,我们夫妻就是要作捉鬼的钟馗!你别笑得太早了!” “四鬼”中的老二“夺命刀”罗不忌道:“割鸡焉用牛刀,大哥,让我先上!” 罗不忌拔刀出鞘,冷冷说道:“李浩明,你要不要妻子帮手?”双方针锋相对,都是要抬高自己的身份,压低对方。 李浩明道:“琪妹,你先退下。”陡地喝道:“出招吧!我倒要看看你的快刀,是不是当真就能追魂夺命!” 罗不忌喝道:“好,你叫尊夫人准备替你收尸吧!”声出招发。 他的快刀也当真是快得出奇,但一口气劈了六六三十六刀,却也未能伤得李浩明分毫。 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两条人影倏的分开,罗不忌横刀当胸,李浩明的剑尖指着他的咽喉,双方又似斗鸡一样,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了。 李浩明冷笑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你的‘夺命刀’也不见得就能夺了人家的命!” 罗不忌大吼一声,喝道:“好小子,胆敢轻视于我!”猛扑上去,双方再度交锋,剑影刀光,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常大庆道:“二弟,别中他激将之计!”但罗不忌快刀已经展开,杀得性起,那里还能沉下气来,接受大哥的劝告? 罗不忌的刀法越展越快,李浩明出剑却是越来越慢,剑尖上就像挽着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似乎甚为吃力。 但说也奇怪,李浩明的剑法虽慢,罗不忌的快刀却是攻不进他的剑势所围的圈子,快刀一到离身三尺之内,就像碰着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一般。 斗到紧处,常大庆忽地叫道:“不好!”身形一起,突然加入战团,一抓抓下! 第0167期 “追魂手”名不虚传 只听得“当”的一声,罗不忌的钢刀给出李浩明的长剑封出门外,剑势却还未尽,倏的转了一道弧形,反削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常大庆那一抓已然抓到,从刀光剑影之中硬抓下来,当真是凌厉之极。 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李浩明是个会家,一见来势,便知对方抓来的虽然只是五根手指,却比罗不忌的快刀更难对付。百忙中顾不及去伤罗不忌,只好抽出剑来,迎战敌掌。 张碧琪斥道:“好不要脸,两个打一个!”话犹未了,已是听得裂帛之声,饶是李浩明闪避得快,肩衣也给常大庆撕烂一幅。但李浩明剑锋斜削而过,常大庆的一根指头也几乎给他削着。不过到底并没削着,这一招常大庆仍然可以说是稍占上风。 李浩明冷笑道:“我早就说过叫你们黄河四鬼齐上,还有两个呢,并肩子都来吧!” 常大庆面上一红,说道:“二弟,你退下去,李浩明,我就凭这肉掌来斗你的宝剑,绝不能还说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吧!” 罗不忌险些吃了李浩明的大亏,心中犹有余愤,一方面可能也是有点害怕老大的空手斗不过李浩明的宝剑,是以虽然退后三步,却还是提刀掠阵,准备随时可以进扑。 张碧琪正是害怕罗不忌退下,趁着他将退未退之际,赶忙跃了出来,喝道:“好,你们喜欢群殴也行,四鬼也好,八鬼也好,我们就是夫妻两个!”原来她见常大庆的大擒拿手法如此厉害,也是恐防丈夫在恶斗一场之后,未必还能胜他。 罗不忌回过头来,喝道:“好,我就斗你这个臭婆娘!”张碧琪使的是一双柳叶刀,一长一短,双刀盘旋,和罗不忌的单刀斗在一起,恰好功力悉敌,谁也占不了便宜。 李浩明和常大庆斗得更为剧烈,李浩明吃亏在已经恶斗一场,在号称“追魂手”的常大庆强攻之下,不觉渐渐有点相形见绌了。常大庆的“追魂手”果然是名不虚传,虽然双手空空,却如同捏着两种不同的兵器。 第0168期 龙争虎斗 只见常大庆骈指如戟,剑光霍霍中,居然抵隙寻瑕,找寻李浩明的穴道。左掌劈、按、擒、拿,则似伸出了一柄短剑。斗到分际,常大庆“唰”地一窜,运掌如风,双臂箕张,一招“大鹏展翅”,蓦地便压下来。这正是他最得意的一招擒拿手法。那知李浩明在恶斗了一场之后,步法依然甚是轻灵,悠然转身,一飘一晃,长剑不疾不徐的使出了“斜挂单鞭”一式,迎截常大庆脉门,虽然先手已被对方所夺,这一招不过以守为攻,但却正是以毒攻毒的狠招。常大庆胜券在操,不想硬拼,立即化掌为拳,“横身打虎”,向李浩明肋骨撞去。这一变式硬攻之中含有化势,李浩明的剑尖尚未刺着他的脉门,差不多是贴着他的小臂斜斜削过,而他的拳头已是猛的击下来了。 好个李浩明,在这危急之际,显出了不同凡响的真实功夫。一个滑步,陡然间滑出数尺开外,猛的一个“大翻身、斜插柳”,连人带剑,已是旋风也似的转过身来。长剑一招“举火撩天”,挑向敌人右肘。常大庆喝道:“嚇,好快!”腾身涌起,斜身下落,俨似饥鹰扑兔,又从李浩明身后扑过来了。 剑风掌影翻腾飞舞,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本来他们二人乃是各有擅场、功力悉敌的,但李浩明吃亏在已经和“夺命刀”罗不忌恶斗一场,时间一久,不免要稍稍吃亏。不过另外两个在旁观战的“四鬼”中的老三“活无常”牛奇和老四“摄青鬼”马异的武学造诣却是看不出来。见他们斗得如此剧烈,李浩明有剑在手,似乎还多占两分攻势,不觉都是暗暗的为老大担心。 张碧琪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她是看得出丈夫渐渐处于劣势的,自是比对方的伙伴更为着急。当下刀法一变,用长刀防守,短刀猛攻。武学有云:“一寸短,一寸险。”她以短刀攻击,看似大违常理,给对方的威胁,却是无殊近身肉搏,险狠之极。罗不忌的快刀给她的长刀一一挡开,好几次险些给她的短刀刺中。本来两人单打独斗,已经是张碧琪稍胜一筹,何况罗不忌也是经过一场恶斗的。五十招过后,罗不忌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优劣之势,是任何人也看得出来了。牛奇马异不约而同的跃了出去。 第0169期 恶斗四鬼 牛奇破锣似的声音喝道:“你们要斗黄河四鬼,就让你们得偿心愿吧!”李浩明冷笑说道:“大不了和你们四个小鬼一起去见阎王。要来便来,何必多言?”马异阴恻恻地说道:“我们是给你送阎王帖来的,你死到临头,还敢多言!”当下便即上前帮“老大”常大庆的忙。牛奇则与老二联手,夹攻李浩明的妻子张碧琪。 牛奇刚才虽曾在张碧琪手底吃亏,但有罗不忌的快刀给他应付了张碧琪的七分攻势,他却是用不着担心再吃亏了。他练的是“分筋错骨手”,在罗不忌快刀掩护之下,欺身进逼,掌劈指戳,虽然功夫还不是怎样老到,却也给予张碧琪很大的威胁。 不过张碧琪的形势虽然恶劣,比起丈夫却是还要好些。 李浩明恶斗了一场,此际与“黄河四鬼”的老大常大庆单打独斗,已经是不免要稍稍屈处下风,更何堪对方再添一个帮手? “摄青鬼”马异,排名虽然在“四鬼”之末,功夫却比老三“活无常”牛奇高出许多,与老二罗不忌各有所长,不相伯仲。 顾名思义,他的绰号叫“摄青鬼”,自是动作飘忽有如鬼魅,在轻功上有独到的造诣。 马异的兵器是一对判官笔,配合上他所长的轻功,采用绕身游斗的打法,倏进倏退,忽合忽分,判官笔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寻暇抵隙,在掌风剑影之中找寻李浩明的穴道。李浩明只守不攻,兀是险象频生。 剧斗中只听得“嗤”的一声,李浩明的肩衣给判官笔戳破一孔,幸亏他沉肩缩肘得快,否则琵琶骨都险些要被洞穿。 霍天云在旁观战,不禁为李浩明夫妻捏了一把冷汗,暗自想道:“久战下去,他们两夫妻一定要遭黄河四鬼的毒手!” 他记得师父曾经和他提过,虎威镖局的张老镖头虽然是吃镖行饭的,难免有时要给达官贵人保镖,但为人却甚为正派,勉强也算得是侠义道中人物,如今他的女婿女儿即将遭受杀身之祸,“无论如何,这对夫妻要比黄河四鬼好得多,这档事情我既然碰上了,我岂能袖手旁观?” 东方化好似知道他的心思,就在他想要跃出去的时候,忽地向他瞪了一眼。 第0170期 突如其来的少女 霍天云为之一愕,东方化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别管闲事!”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咱们岂能见死不救?”东方化不再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莫非其中另有复杂因由,东方前辈不方便这个时候和我说么?”霍天云想不通东方化为何要拦阻他,但为了尊重东方化是武林前辈,只好暂且忍耐。 过了一会,只听得又是一声刺耳的裂帛之声,这次却是张碧琪的袖子给牛奇撕破了。牛奇一抓得手,嗅了一嗅,哈哈笑道:“好白好香的玉臂!”张碧琪反手一刀,却给罗不忌挡住。 霍天云气得再也按耐不住,霍地跳起,但却被东方化一把抓住,又把他按了下来。“用不着你打这个抱不平,自会有人出头。”东方化悄悄说道。 可是却并不见有人来到,场中的形势已是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李浩明见妻子受辱,气炸了心肺,连人带剑,猛的一冲,马异的判官双笔给他荡开,但他却给“追魂手”常大庆一掌打个正着! 常大庆练的是黑砂掌功夫,饶是李浩明的内功已经颇有火候,给他打中要害,亦是禁受不起,只听得“扑通”一声,李浩明跌出了三丈开外,吐出一口鲜血。 霍天云拼着与东方化翻脸,一个转身,反手蓄势,要是东方化拉他的话,他就要一掌把东方化推开。 就在此时,霍天云忽觉微风飒然,从他身旁掠过,一条人影,就在他转身的这一刹那,旋风也似的闯进了这座木棚。 来人本领未知,但只是这身轻功,已是足以令得霍天云大为惊异。 霍天云定了定神,看清楚时,来的竟然是个大约年纪还未到二十岁的少女。 也正是这个时候,张碧琪短刀飞出,掷向常大庆。她这一刀是为了恐防常大庆对她丈夫施展杀手的,可是却给马异的判官笔轻轻一拨,飞刀转了方向,竟然向着倒在地上的李浩明飞去。张碧琪失声惊呼,只道丈夫必死无疑。但想不到的却是,在她惊呼声中,那柄飞刀却忽地落了下来。 第0171期 恶斗“四鬼” 原来那柄飞刀是给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女发出一枚钱镖打落的,只是那“铮”的一声却给张碧琪的惊叫之声掩盖过了。 一枚小小的铜钱,居然能够把一柄去势急劲的飞刀打落,莫说“黄河四鬼”固然都是吃了一惊,连本领远在他们之上的霍天云也是不禁为之耸然动容,暗自想道:“这女子的武功倒是委实不错,莫非她就是东方前辈所说的那个要来打抱不平的人?”不觉有点奇怪,东方化怎的会有未卜先知之能? 这少女突如其来,一出手就把飞刀打落,两方面的人不觉都是呆了一呆。常大庆不知她的来意如何,一时间也顾不得去再伤李浩明了。 “四鬼”中“活无常”牛奇最为暴躁,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我们黄河四杰在这里作案,你这雌儿可别要不自量力,多管闲事!” 话犹未了,那少女已是一声冷笑,说道:“我是专门来捉鬼的女钟馗!”只听“唰”的一声,她手上已是多了一条软鞭。牛奇大怒喝道:“好个狂妄的丫头,你来——”“试试”两个字还未曾吐出,面门已是着了她的一鞭,抽出一条血淋淋的鞭痕! 罗不忌大吃一惊,连忙挥刀斫去。他外号“夺命刀”,刀法快如闪电,但却想不到那女子的软鞭使得比他还快,只听得叮叮噹噹之声,不绝于耳,罗不忌的快刀,竟然遮拦不住,额角也给抽了一鞭,皮破血流,伤得比牛奇还重! 常大庆呼的一掌劈出,“四鬼”中以他功力最深,少女的软鞭给他荡开,但他想空手夺鞭,却也未能如愿。少女霍的一个塌腰,软鞭卷地扫来,使出了连环三鞭“回风扫柳”的绝技,打得常大庆手忙脚乱。“摄青鬼”马异双笔斜飞,倏进倏退,和她绕身游斗。常大庆得他从旁相助,形势方始稍为好转。牛奇和罗不忌见势不妙,也顾不得敷上金创药了,脸上鲜血淋漓,忍着疼痛,加入战团。 张碧琪连忙过去替丈夫敷上金创药,李浩明怕妻子担心,咬着牙根,不敢呻吟,说道:“我不打紧,你去帮忙这位女侠吧。”那少女说道:“用不着!区区四个小鬼,谅也作不了恶!” 第0172期 东方化杀人灭口 这少女口出大言,倒是并非狂妄,一条软鞭使得矫若游龙,以一敌四,兀是攻多守少。“黄河四鬼”中,除了老大常大庆还勉强可以招架之外,牛奇和罗不忌一来由于本领较弱,二来由于身上受伤,莫说并无还手之力,“招架之功”也显得左支右绌,应付为难。倒是那个老四“摄青鬼”马异凭着他那一身轻灵飘忽的身法,东躲西闪,却是还可支持。 鞭影翻飞,刀光闪闪,掌风呼呼。剧斗中只听得唰唰两声响,牛奇和罗不忌又各自着了一鞭。 罗不忌忽地跃出圈子,跑到东方化跟前,说道:“西门前辈,请念……”话犹未了,东方化忽然面色一变,把手一扬,罗不忌登时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滚出木棚外面。一声惨叫之后,再无声息,显然是业已死了。 牛奇又惊又怒,大叫道:“你这老匹夫,你,你不帮我们也还罢了,怎可——”也是话犹未了,便即一声惨呼,倒在地上。不过他却是给那少女的软鞭勒死的。东方化似乎早已料到他挡不住那少女这招,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霍天云眼利,早已瞧见他的掌心里扣着一枚透骨钉,看来牛奇倘若没有给那少女勒死,东方化也会出手杀他的。 霍天云大为诧异,心里想道:“怎的那黄河四鬼中的老二叫他做西门前辈?他刚才拦阻我出手,为何他却又要亲自杀人?”不过由于东方化是连金刀寨主也相信得过的武林前辈,而且又是帮忙他去找寻风从龙的人。是以霍天云心有所疑,却还不敢疑心东方化是有意骗他的。只道东方化是另有难言之隐,待这次事情过后,或许他会说给自己知道。 马异最为机灵,一见罗不忌惨遭毒手,一溜烟的便逃出去。东方化双指一弹,“铮”的一声,那枚“透骨钉”在马异背后落下,没打着他。 常大庆一声大吼,撞破一扇木棚,也跑出去了。 张碧琪替丈夫裹好了伤,站起来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姐姐高姓大名。” 那少女说道:“你用不着知道我的名字,到了适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说话之间,身形一晃,来到了东方化和霍天云的旁边。 第0173期 少女突袭东方化 那少女盘弄软鞭,发出爆豆也似的声响。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东方化。东方化头也不抬,对她的举动,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霍天云心想这少女虽然古怪,也总是侠义中人,在礼貌上不能不招呼她,便叫道:“姑娘,请坐。”只道她是想来烤火。 那少女道:“你是和他一起的吧?” 霍天云一来是见东方化已经显露了身手,无须再为他掩瞒(东方化本来是装作不懂武功的聋子的);二来他认为这少女是侠义中人,自己也不应当对她说谎,于是说道:“不错,姑娘有何指教?” 那少女冷笑道:“谁要你献假殷勤,给我滚开!” 霍天云方自一愕,只见少女的软鞭抖得笔直,忽地一鞭横扫那堆烧得正旺的柴火。 炭火蓬飞,东方化身子挪过一边,淡淡说道:“姑娘,你这是干啥?” 那少女呵斥道:“别装蒜了,站起来!” 东方化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呼喝,仍然低头烤火,动也不动。 那少女大怒,唰的又是一鞭,这一次却是朝着东方化的头颅打下去! 霍天云由于猝不及防,在火星蓬飞之际,给溅上了几点,虽无大碍,却也烧得他火辣辣作痛。他正自生气,此时又见这少女使出如此狠辣的手段,这一鞭打下,东方化不加抵挡,只怕会给她打得脑袋开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霍天云那里还有余暇思考,不觉便即出手,中指一弹,“铮”的一声,把那少女的软鞭弹开。 他用的是“弹指神通”的功夫,指力之强,不亚弹弓。但他的指力毕竟比不上少女软鞭疾扫之力,软鞭虽然弹开,余势未衰,倏的从霍天云肋骨旁边掠过,霍天云着了一下,幸亏不是正面打中,否则肋骨只怕也会破裂。但也令他痛得相当难受了。 霍天云忍不住气,大怒说道:“你怎能如此横蛮,当真是岂有此理!” 那少女冷笑道:“和你们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好讲?哼,你既然替这老贼出头,我倒要看看你的本领,亮剑吧!”此时她已退后几步,摆开架式。话一说完,唰唰唰便是连环三鞭向霍天云猛扫过来。 第0174期 少女骂东方化是伪君子 霍天云情知肉掌难以承挡,只好拔剑应敌,一招“分花拂柳”,化解了对方连环三鞭的攻势。 那少女似乎意想不到霍天云的剑法竟然精妙如斯,微噫一声,说道:“可惜,可惜!”口中说话,攻势丝毫不缓,连人带鞭一个“风摆柳”急施旋回来,又向着霍天云的下盘霍地卷来了。 霍天云身形一闪,少女的软鞭从他的脚底卷过,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一招“翻身献剑”,迅即变为“玉女穿针”,已是反守为攻。 那少女知道碰上了强劲的对手,这个对手远非刚才的“黄河四鬼”所能相比,骄狂的气焰不觉减了几分,软鞭抽了回来,逼得暂时采取守势,化解霍天云的攻招。 霍天云缓过口气,此时方能分出心神说道:“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东方前辈帮了你的忙,你为何反而与他为难?” 那少女冷笑道:“他何尝是帮我的忙,他不过是杀人灭口罢了!” 霍天云道:“他因何要杀人灭口?你倒说说看。” 东方化冷冷说道:“龙姑娘,我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不想和你动手,你别以为我怕了你。你要是胡说八道,可休怪我不给你面子。” 那少女道:“我偏要说,你是假充侠义道的伪君子,你——” 东方化面色一沉,阴沉沉道:“好,你再说下去!你说我杀人灭口,我就杀人灭口给你看!” “杀人灭口”四字,出自这少女口中,听入了霍天云耳朵,不觉心中一动:“难道东方前辈真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这女子说出来吗?我该相信谁呢?” 他见过东方化暗器伤人的手段,心里又再想道:“其中定有复杂的因由,我却不知是谁对谁不对。或许只是误会也说不定。不过,这女子总算是个侠义道,我可也不能让东方前辈杀了她。”他一想只有令这女子要全神对付他,不能再出言激恼东方化才可以使东方化不致因一时怒起便施杀手。于是立即展开一派进手的招数,迫得那少女只有招架的份儿。他的打法甚为巧妙,剑光闪闪,封住那少女向前冲击的去路。可是东方化的暗器万一打来,他的长剑遮拦风雨不透,暗器也不会打到那少女身上。 第0175期 霍天云手下留情 那少女给霍天云的剑势封住了去路,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心道:“我连这老贼的帮手都打不过,还谈什么替人报仇?”鞭法一紧,使出浑身解数,鞭影翻飞,盘、打、钩、转、推、压、圈、扫,展开九九八十一路虬龙鞭法,时而稳若沉雷,时而疾如骇电,一招一式,都见功夫。霍天云在她强劲的反攻之下,也是不禁心头微凛:“幸亏我在下山之前,练成了大须弥剑式,否则只怕当真是打不过她。” “大须弥剑式”是天山剑法中最为深奥的一路剑法,取“须弥藏于芥子”之义,用于防御,更是最妙不过。即使碰上比自己胜过不止一筹的强手,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霍天云本来就不弱于那个少女,使出了这路大须弥剑式,当然更是足以应付裕如了。 剧斗中那少女反手一鞭,用的招数凌厉非常,但也十分冒险,她的软鞭是在剑势交叉的缝隙之中,抓着那瞬息之机,伸进对方的剑圈的。 只听得“卜”的一声,霍天云剑尖一颤,已是把少女的软鞭弹开。剑锋倏的往外一展,少女的软鞭刚给弹开,迫切之间,无法撤回防身,眼看就要伤在霍天云的剑下。不过,武学高明之士在碰到有性命危险之际,本能的会出全力防御,是以她虽然明知难以化解,还是本能的使出一个“风飚落花”的身法,连人带鞭急旋回来。 霍天云叫道:“好厉害的丫头!”趁势收势变招。其实这一招他的长剑若然劲削过去,早已把那少女的五根指头削断了。那少女心里亦是自己明白。东方化却不知是否已经看出霍天云手下留情,一声不发,脸上却是露出一丝冷笑。霍天云背向他,没有看见他的冷笑,那少女则是看见了。 这少女是个武学的行家,此时再糊涂也知道霍天云的用意了。心想:“原来他封住我的去路,只怕乃是有意掩护我。但他既然是这老贼的党羽,却又为何怕这老贼暗器伤了我呢?刚才这一招他分明是手下留情,我可也不能太过不识好歹了。” 这少女情知讨不了好去,也猜想得到霍天云的如此作为其中定有跷蹊,心想:“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这少年是什么路道,以后慢慢再查。”主意打定,虚晃一招,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得张碧琪“啊呀”一声叫起来的时候,她已是逃出木棚,不见了影子了。 第0176期 浩明伤势极重 东方化淡淡说道:“多谢你帮了我的大忙。要不是你,我当真不知道要怎样对付她才好呢。” 霍天云料想已给东方化看破他刚才保护那少女的心意,讪讪道:“这位姑娘的鞭法真是厉害,晚辈尽力而为,侥幸才能胜她一招。不知她是谁的弟子?”东方化刚和那少女的对话之中,曾经透露过他对那少女的师傅似乎颇有顾忌。霍天云不便迳直打听这少女的姓名,是以有此一问。 东方化道:“辛苦你了,你歇歇吧,嗯,天也快要亮了。待天亮了,咱们还得想法渡河呢。”答非所问,对霍天云的问话,竟似是听而不闻。 霍天云矍然一省:“我真是糊涂了,这里还有三个外人,他自是不便告诉我了。”当下把眼睛移向李浩明那边,心里想道:“他着了常大庆的铁砂掌,不知伤势如何?”要知常大庆的武功与霍天云相比,虽然不算得怎样了得,但铁砂掌的功夫,却是能够伤人五脏六腑,十分厉害的。霍天云盼他的伤不是太过严重,或许自己还可以帮他的忙。 张碧琪刚才在霍天云和那少女交手时,一直担心那少女伤在霍天云剑下,此时见恩人已经平安脱险,方始放下了心。回过头来看她丈夫,这一看不由得一颗心又几乎要跳出口腔,“啊呀”一声,叫了起来。 只见李浩明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看情形已是危在旦夕。 张碧琪连忙弯下了腰,把耳朵凑到丈夫的口边问道:“明哥,你怎么啦?” 李浩明道:“我恐怕是不行了。咱们所保的红货只有偏劳你啦!” 张碧琪道:“不,你不会死的。我给你推血过宫,明天再找大夫。” 一直躲在一旁没有作声的那个江湖郎中忽地说道:“受了铁砂掌的伤,一百个有一个能够救活已经是侥幸的了,怎能说不会死呢?推血过宫没有用,找普通的大夫更没有用!”话是说得十分难听,但听他的语气却似乎颇有毛遂自荐之意。 张碧琪瞪他一眼,可是照顾丈夫要紧,也顾不得和他生气了。 李浩明吸了口气,也不知是由于他的运功支持还是回光返照,精神似乎稍微好了一些,说道:“妹子,这郎中的话没有说错,你今后要肩挑重担,是不该为我浪费气力了,反正那也是没有用的。” 第0177期 灵丹也没有用 霍天云站了起来,说道:“贤伉俪不知是否信得过我?” 张碧琪见他走来,不觉一惊,手按刀柄,说道:“你想怎样?”要知霍天云刚刚把他们夫妻的恩人赶走,她自是不免有所怀疑,怀疑霍天云是意欲乘人之危,劫他们的镖。 霍天云道:“我有天山雪莲制炼的碧灵丹,或许尊夫用得着。” 张碧琪惊疑不定,猜不透他是好意还是恶意。心想假如他给的是毒药,那岂不糟糕。 李浩明却是眼睛一亮,说道:“足下是天山派的弟子么?霍天都霍大侠是——” 霍天云道:“正是家师。” 张碧琪瞿然一省,心道:“不错,碧灵丹是只有天山派才有的。就不知他是真是假?”说道:“你既然是天山派弟子,何以又和那位女侠作对?” 霍天云道:“是那位女侠要和我们作对,我也莫名其妙。” 张碧琪救丈夫的性命要紧,当下决定冒这个险,说道:“多谢义士赐药救人。” 可是正当她要接过那颗药丸的时候,李浩明的眼神忽地灰暗,黯然说道:“天山派的弟子我当然是相信得过的,但只怕碧灵丹也没有用。” 那个惹人讨厌的江湖郎中又说话了:“用不着加上‘只怕’二字,压根儿就没用。碧灵丹是解毒的圣药,兼之功能固本培原,不错是极为宝贵的东西。但给铁砂掌打伤并非中毒,用碧灵丹来治,那是药不对症。” 李浩明道:“这位大夫的话没有说错,我多谢阁下的好意了。” 霍天云只好说实话道:“或许碧灵丹治不了铁砂掌的伤,但最少可以,可以——” 李浩明苦笑道:“我知道可以让我多活几天,但那又何必呢?” 那江湖郎中说道:“是呀,天山雪莲六十年才开花一次,我也觉得可惜呢。铁砂掌的伤必须在六个时辰之内救治,否则纵然够能苟延残喘,也将终身残废!那里还能再等几天?” 霍天云心中一动,说道:“你说得这样在行,想必你会医治?” 第0178期 江湖郎中毛遂自荐 那江湖郎中道:“病家又没请我,我总不能自轻自贱,送药上门。说不定凑上去还要挨人家的骂呢!” 不知是否“回光返照”的时间已过,李浩明此时已是气息奄奄,脸色灰败得更加难看。 张碧琪对这江湖郎中本来是有说不出的讨厌的,但俗语说得好“病急乱投医”,面临丈夫生死的关头,她也只好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向那江湖郎中低声下气的请求了。 “请恕我妇道人家有眼无珠,不识高明,失礼之处,先生莫要见怪。先生既然识得医治铁砂掌的伤,请救我的丈夫一命。” 那江湖郎中这才慢条斯理的拿起药囊,走到李浩明身边,将他扶起来,说道:“这是你们请我医治的,我可得把话说在先头,我是按一般大夫的规矩,医好我不领功,医不好你们也别怪我。”说到“规矩”二字,声音特别大些。不过张碧琪此时那里还有心情推敲他的语气,只道他是例行的交待,这是一般江湖郎中惯用的口腔。于是张碧琪咬着嘴唇,终于下了决心说道:“只求先生尽力而为,医得好医不好我都一样感激。” 江湖郎中说道:“好,李镖头,你可得忍点疼痛。”说罢取出一支银针,一插插进李浩明的太阳穴。 张碧琪大吃一惊,几乎就想拔刀出鞘。但听得她的丈夫“哎哟”一声,跟着却是说道:“好舒服!”额上汗如雨下,不过片刻,脸上居然有了一点血色。 张碧琪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道:“这江湖郎中果然有两下子,我还只道他是想谋害明哥呢。倒是我不识好歹了。” 江湖郎中让李浩明躺下来,又用两枚银针刺进他的双足足心的“涌泉穴”。过了半枝香时刻,银针拔出,黑色的血水随着流出来,说道:“李镖头,你觉得怎样?” 李浩明浑身给冷汗湿透,但神智却已恢复清明,坐了起来,说道:“先生真是神医,好得多了。” 那江湖郎中道:“我已经把你内脏的瘀血化尽,不过三天,包你痊愈!嗯,这位霍兄,现在你的碧灵丹有用啦。” 第0179期 怪郎中邓不留 霍天云早已把碧灵丹交给了张碧琪,张碧琪打开水壶,服侍丈夫,让他把药丸嚼碎,和水吞下。过了片刻,李浩明只觉遍体清凉,精神更为好转。 那江湖郎中笑道:“李镖头,这也是你的好造化,得到了天山雪莲制炼的碧灵丹。用不着十天,你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李浩明道:“霍兄,我与你萍水相逢,蒙你慨赠这么宝贵的灵药,真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 霍天云道:“江湖上的朋友,理该彼此相助。区区一颗药丸,何足挂齿?救你性命的是这位大夫,我的碧灵丹不过是作为辅助的药物罢了。” 李浩明道:“当然我更应该多谢这位大夫。”当下向那江湖郎中深深一揖,说道:“多蒙先生大德,妙手回春,将我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李某再世为人,日后定当图报。对啦,我还没有请教先生的高姓大名呢。” 江湖郎中当李浩明施礼的时候,避过一边,说道:“不敢当。我姓邓,江湖上的朋友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做‘不留’,就是‘阎王注定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的‘不留’二字。我原来的名字,连我自己也忘记了。你就叫我做邓不留好啦。” 江湖郎中自报姓名之后,李浩明和霍天云都是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这邓不留是江湖以行迳怪僻著名的走方郎中,医术甚为精妙,因此江湖上人称“邓不留”,意思是说,倘若邓不留也无法医治,这个病人就注定了是必死无疑,留不住了。命名之意脱胎于“阎王注定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要是他敢医治,阎王不留他也能留。 霍天云吃了一惊,暗自想道:“人真是不可貌相,我只道他是个信口雌黄的江湖郎中,想不到竟然是鼎鼎大名的怪医邓不留。” 李浩明则是吃惊过后,暗自想道:“听说这邓不留行事怪僻,喜恶随心,若非他有求于人,或者恰恰碰上他高兴的话,他是决不肯替人治病的。” 第0180期 要一百万两银子的诊金 邓不留怪僻的行径,李浩明耳熟能详,禁不住再想道:“他一进来,我和琪妹就得罪了他,为什么他又肯毛遂自荐,救我的性命呢?” 邓不留避过一边,忽地冷冷说道:“这个礼我是不能受的,你懂不懂?” 李浩明怔了一怔,说道:“邓先生是我重生父母,莫说受我一礼——” 邓不留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连连摇手,说道:“你错了,我是做生意的,你懂吗?医好了病,我才能收诊金。我是卖方,你是买方,公平父易,彼此都用不着领对方的人情。所以,你向我磕头那也是多余的。你说什么日后图报的话,我更听不进去!” 这番话大出李浩明意料之外,呆了一呆之后,说道:“是,是。邓先生医好了我,我当然应付诊金。”心里想道:“他肯收诊金,那倒好了。免得我欠下他的人情,不知如何才能还他。” 邓不留说道:“我刚才有话在先,我是按一般大夫的规矩替你治病的。按照规矩,诊金倘若没有事先说好,那可就得由我开帐!” 李浩明说道:“是,是。请问先生要多少诊金?” 邓不留道:“不多,一百万两银子!” 李浩明苦笑道:“即使我倾家荡产,也没有一万两银子。先生,你是说笑吧?” 邓不留道:“谁和你说笑了,一万两银子只达到我所要的百分之一,我说你才是和我开玩笑呢!” 李浩明夫妻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张碧琪代夫求情:“我们实在是付不起,那怎么办。先生,你是不是可以酌减——” 邓不留翻起一双白眼,说道:“我的规矩,诊金决不能收少一文!” 李浩明愤然说道:“那就无法可想了,先生你给我毒药,让我死了吧。” 邓不留道:“更笑话了,你不给我诊金,还要我再亏本给你毒药?” 张碧琪生起气来,说道:“那你是要逼他自杀吗?” 邓不留道:“不,不,我费了偌大心力才医好他。他死了我岂不血本无归!” 霍天云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他们又的确付不出这么多诊金,你总得想个大家行得通的办法呀!” 第0181期 奇怪的要求 邓不留侧目斜睨,望着霍天云作出一副甚是为难的神气,想了好一会方始说道:“你也说得不错,我不想血本无归,那就得想个大家行得通的办法。李镖头,我求你一件事情,你可肯答应?” 李浩明心中一凛:“莫非他要我所保的‘红货’当作诊金?”说道:“请先生赐示,要是我做得到的,当然唯命是从。” 邓不留笑道:“我并不要你为做任何事情,只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这两者之间大有区别,除非你不愿意,否则当然是可以做得到的。” 李浩明怔了一怔,不觉皱起眉头说道:“邓先生,你越说我可是越糊涂了,还是请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邓不留缓缓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懂呢?我不收你的诊金,你欠我一份人情对不对?”李浩明道:“不错。”邓不留继续说道:“你既然承认欠下我一份人情,我就只要求公平交易,向你也讨一个人情。” 李浩明张碧琪齐声说道:“如何讨法?” 邓不留道:“这次是我救了你的命,但说不定将来我会有什么事情得罪你,那时可不许你和我为难!当然,我纵许得罪你,那也决计不会危及你的性命的。你能够答应不和我为难吗?” 此言一出,倒是令得不但当事人的李浩明,甚至霍天云亦是始料不及了。 李浩明又惊又喜,说道:“先生此话可是当真?” 邓不留哼了一声,说道:“我从来不喜欢和人开玩笑的。怎么你老是不相信我的话?要不要我和你击掌立誓?” 李浩明连忙说道:“那我真要多谢先生的大恩大德了。莫说李某不敢和先生为难,即使先生讨回我的性命,李某亦是不敢皱眉!” 邓不留道:“好,那你是答应了。这位姓霍的小哥,你愿不愿意替我作个见证?话说在头里,见证人也不能和我为难的!” 霍天云心里想道:“怪不得别人都说他是个怪郎中,行事往往出人意外。好端端的我和你为难作甚。”当下一口应承。 邓不留背起药囊,哈哈一笑,说道:“我作了这桩公平交易,很是高兴。好,李镖头,你善自保重。青山绿水,后会有期,我走啦!” 第0182期 他还是天下第一神偷呢 霍天云道:“何不等到天明再走?”邓不留笑道:“多待一会,我恐怕他们反悔。”他的身法真快,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出了木棚,片刻间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张碧琪笑道:“这怪郎中真有意思,我刚才给他吓得几乎沉不住气呢,谁知他是如此慷慨。” 李浩明道:“是呀,只有我们怕他反悔,我们怎会反悔?我看他是有心赠药,却怕咱们过意不去,才特地这样和我说笑的。” 张碧琪道:“天就快要亮了,明哥,你的精神怎样?” 李浩明道:“现在已经完全不感觉疼痛了,天亮之后,我想也可以走动啦。” 张碧琪道:“但怎样渡河呢?” 李浩明道:“走远一些,到上边去截一条鱼船,出多一点价钱,我想总会找得到的。” 他们夫妇在一旁议论那个怪郎中,霍天云也在一旁忍不住和东方化谈论。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霍天云说道:“想不到他的医术如此高明,他的武功恐怕也要比他最初装出来的那副稀松样子好得多。看他刚才走出木棚的身法就知道了。” 东方化淡淡说道:“你的眼光很不错,不过你也只是只知其二,不知其三。” 霍天云道:“什么其三?” 东方化道:“他不但是药到回春的天下第一神医,还是妙手空空的天下第一神偷!不过说到武功嘛,除了轻功确实很好之外,恐怕还未能挤进第一流高手之列。” 此言一出,李浩明夫妻却是不禁大吃一惊了。“这位、这位邓老先生当真是天下第一神偷?”李浩明连忙问道。 东方化缓缓说道:“偷儿的祖师是唐代的空空儿,这邓不留是空空儿的第十九代弟子。空空儿这一派的本领传下来,据说武功方面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偷东西的本领,却是一代比一代高明。不过,江湖上的朋友知道邓不留是天下第一神医的人很多,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神偷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了。” 李浩明越听越是吃惊,禁不住把藏在贴身的一个小小的檀香匣子拿了出来,打开一看,松了口气,笑道:“是我多疑了。我这瞎疑心真不应该。”霍天云虽不知道匣子里藏的是什么东西,但见他如此神情,料想必定是他所保的“红货”了。 第0183期 “红货”已是给人掉包 李浩明正要关上匣子,张碧琪忽道:“明哥,且慢!”李浩明诧道:“怎么?”张碧琪道:“好像有点不对。” 李浩明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不对?” 张碧琪道:“原来的那幅锦缎颜色好像没有这样鲜明。” 李浩明仔细一看,果然是如妻子所言,脸上颜色大变。张碧琪已是把匣中所藏的那包东西拿了出来。 李浩明道:“不能打开!” 张碧琪道:“我知道是物主吩咐过的,但若不打开,怎知是否原物?” 其实在他们看出锦缎颜色不对之后,已是知道不妙的了。不过他们也是抱着同样心思,希望自己看错,希望包袱里的东西是原物,故此李浩明也不反对妻子打开来看了。 张碧琪解开黄缎包袱,拿出一本布面精装的书,翻开来看,只见一张张都是白纸。 东方化在一旁冷言冷语道:“妙手空空的绝技果然名不虚传,我说他是天下第一神偷,这你可该相信了吧?” 夫妻两人都是惊得呆了,那里还有心情理会东方化的语言? 看他们的神情,不用说是他们所保的红货已经给人掉了包。 不仅他们夫妻吃惊,霍天云也是不觉给这怪事弄得目定口呆,心里想道:“邓不留怎的能够把他贴身收藏的匣子里面的东西换了出来,真是难以想像。要不是我亲眼见到此事,别人说我也不会相信!” 过了一会,张碧琪道:“我知道物主是当着你的面把这本书包好放入匣子的,但不知当时你有没有翻过?” 李浩明道:“他岂肯花十万两银子要咱们保一本没字的书!” 张碧琪道:“十万两银子还是小事,虽然咱们也赔不起。更,更糟糕的是——” 李浩明双目火红,叫道:“不要说了,总之非找回来不可,否则更大的祸患还在后头!你扶我上马!” 张碧琪道:“明哥,你的身子——” 李浩明道:“我把这条性命还给他,也要讨回原物!” 第0184期 鸿飞杳杳 张碧琪紧蹙双眉,说道:“明哥,你的身子……” 李浩明说道:“他救了我的性命,我拼着把这条性命交还给他,东西却是非向他讨回不可!” 霍天云道:“东方前辈,天已亮了,咱们也该动身了吧?”其实他倒并非急于要走,而是想助这对夫妇的一臂之力。 东方化好似知道他的心思,无可无不可的淡淡说道:“也好,咱们都去瞧瞧热闹。但只怕鸿飞杳杳,想看也没得看了。” 李浩明吸了口气,站起来道:“碰碰运气吧。” 一行人走出木棚,张碧琪眼睛一亮,说道:“明哥,用不着乘马了。” 此时天已大亮,昨晚的一场大雨过后,道路泥泞,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辨。脚印是走向河边的。 桥梁早被洪水冲塌,是以李浩明猜想邓不留偷了他的红货,多半是会向回头路逃跑。他没有坐骑,轻功虽好,自己也还可以追得上他。岂知所料不对。 张碧琪道:“奇怪,脚印到了河边就没了。要是他向上游去找船只的话,足印应该折向西行的。” 霍天云望过对岸,忽地说道:“有条小船来了,喂,有人渡河,请快过来呀!” 只见芦苇丛中摇出一条小船,岸这边的人着急,他却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从对岸摇来。 好不容易等到小舟摇近岸边,李浩明连忙问道:“你可曾见到一个郎中么?大约四十多岁年纪,留有短须,……” 话未说完,那舟子已说道:“你说的这个郎中,正是我今早的第一个客人。你和他是朋友。” 李浩明说道:“不错。你快载我们过去!” 那舟子道:“唔,你是他的朋友,想必也不会吝惜,你出多少船钱?” 李浩明怔了一怔,说道:“他出多少?” 舟子伸出五根指头。李浩明道:“五吊钱么?” 第0185期 怪郎中早有预谋 舟子哼了一声,说道:“五两银子!” 张碧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了起来:“这么贵!” 要知五两银子已是足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食用了,租一条船每天的船租不过是半吊钱。只是撑过对岸,寻常的舟子最多也不过要五文到十文铜钱。李浩明出到五吊钱自以为已经是阔绰之极,哪知这个舟子竟是狮子大开口,有胆量敢要五两银子。 那舟子冷冷说道:“嫌贵你们找别人的船吧,反正我已经赚了五两银子,今天也不想做生意的了。” 李浩明急于去追那个怪郎中邓不留,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连忙掏出来五两银子,说道:“好,劳烦你马上载我们过去。” 舟子接过银子,脸上方始微有笑意,但仍是冷冷地说道:“你的那位郎中朋友还只是一个人呢,他一个人就给五两银子,如今你们是四个人,还有四匹马,要是我他比起来,我的价钱已经是格外克己了。” 李浩明想要套出他的说话,只好再拿出一个十两重的元宝,说道:“实在对不起,我带的钱不多,可又不能令你‘吃亏’,一点小意思,你收下吧。”舟子这才眉开眼笑,说道:“怪不得前两天一个相士说我会‘转运’,果然今天就碰上了‘贵人’!” 船到中流,李浩明与那舟子聊天,故意问道:“这地方并非客商必经之路,据我所知,平日也是没有渡船的,怎的你今天一大清早就会摇到这里来?” 舟子说道:“就是你的那位郎中朋友预先定下我这条船的呀。” 李浩明道:“哦,他昨天已经约好你的了?” 舟子说道:“是他托人来交定金的,约好我天刚亮的时候就要在河边等他。你不是他的朋友吗,怎的他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李浩明只好扯谎,说道:“他是我的朋友,但我们并非一起来的。他比我早一天动身,我只知道他是走这条路,希望能够赶得上他。” 那舟子道:“原来如此。嗯,你的这位郎中朋友也是真多朋友!” 第0186期 歧途亡“人” 李浩明心中一动,正想继续套出他的说话,不知不觉之间,小舟已是泊岸。 张碧琪第一个跳上岸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叫了一声:“苦也!”原来湿地上的蹄痕错杂,显然是有人骑马来接应邓不留的,而且不止一骑。 那舟子道:“大嫂,何事叫苦?” 张碧琪道:“那郎中是不是骑马走的?” 那舟子说道:“是呀。所以我说你的这位郞中朋友真是交游广阔,到处都有朋友,他一上岸,岸上已经有两个朋友等着他了。两个人带来了三匹马,其中一匹乃是空骑,正好给了你的朋友。” 李浩明道连忙问道:“他们走的是那一条路?” 舟子淡淡说道:“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跟他们上岸。” 张碧琪愤然说道:“明哥,别多问了,还是赶快去追吧。” 霍天云与东方化跟着上岸,一行人跨上坐骑,沿着江边的蹄印向前追踪。 张碧琪心中兀是有气,说道:“明哥,依我看来,这个舟子恐怕就是邓不留的同党?” 李浩明苦笑道:“是也没法。咱们要找的是邓不留,那里还有闲功夫去理会他?” 走了一程,李浩明猛地想起,叫道:“不好!” 张碧琪道:“什么不好?” 李浩明道:“我记得前面好像是一条三岔路口。” 转过一个弯角,只见出现在前面的果然是三岔路口。路口立有石碑,一条是去岐山,一条是去河川,一条是去震泽。 李张夫妻下马察视,三条路都有马蹄的印痕,不知向那条路追才好,李浩明神色惨变,道:“只有碰碰运气了。” 东方化道:“嗯,这不是歧途亡羊,而是歧途亡‘人’。不是我泼冷水,只怕是枉费气力了。你的伤刚好,还是多加保重为宜。” 李浩明道:“多谢先生关怀,我何尝不知希望渺茫,但红货是失不得的,那也只好拼命了。” 第0187期 “红货”是一部梵文佛经 霍天云道:“李镖头,你们本来是要上那儿的?” 李浩明道:“我们这支镖是要送往岐山的。”即是走西面这一条路。 霍天云则是要往东面震泽,说道:“那么小弟就要和贤伉俪分手了,倘有用得着小弟效劳之处……” 李浩明把眼偷觑东方化,似乎有点顾忌,东方化何等老于世故,也不说破,不着痕迹的淡淡说道:“霍贤侄,我牵坐骑到前面的山溪喝水。把你的水壶给我吧,咱们也该贮备一些食水了。”要知豪雨过后,山泥崩泻,河水混浊不堪,自是不及山溪的清水可供食用。 东方化走开之后,李浩明道:“请恕冒昧,这位东方前辈和霍兄是——” 霍天云道:“我和他是在金刀寨主那里相识的,相识的时日虽然无多,但我知道他是侠义道的老前辈。”由于东方化曾向金刀寨主密报军情,金刀寨主方能打败敌人;而这次东方化又是和他一起去找寻风从龙的,是以霍天云对他自然没有疑心。不过,却也不便和新相识的李浩明细道其详。 李浩明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带着几分歉意说道:“金刀寨主的朋友当然是侠义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那位女侠帮我们打跑黄河四鬼,却又要和东方前辈为难。” 霍天云道:“或许这是一个误会。” 李浩明道:“我这条性命固然是邓不留救的,但给我续命的则是霍兄。霍兄帮了我们这样大的忙,我们的事情实在不该瞒住霍兄的。” 霍天云道:“我懂得镖行的规矩,保‘红货’也就要守秘密。李镖头不方便说的那就不必说了。” 李浩明说道:“不,我是应该告诉霍兄的。我还要请霍兄帮忙呢。不过小弟不敢耽误霍兄自身的事情,我只是想请霍兄要是在路上碰见邓不留的话,替我转达心意,我宁愿还他性命,希望他交回那件东西。” 霍天云道:“你对他许下了诺言,我可没有。他若不答应,我拼着得罪他,也要帮你夺回。” 李浩明低声说道:“那红货是一部梵文书写的佛经。” 第0188期 物主是布达拉宫的大喇嘛 霍天云诧道:“一部佛经?”最初他本来以为是什么稀世之珍,后来,又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笈的。 李浩明说道:“不错,是一部梵文书写的佛经,本来我不知道是梵文的,他在我面前翻给我看(这是保红货的规矩),我一个字也不认识,他告诉我,我才知道乃是梵文。” “一本佛经,也要保十万两银子?即使是用梵文书定的,比较难得一些,这个价钱,也是太过骇人了!”霍天云不禁大为惊异,说道。 李浩明苦笑道:“十万两银子还是小事,虽然我们赔也赔不起。更要命的是托我们保镖的这个人,十万两银子赔给他他也未必就肯干休。误了他的事情,只怕我们虎威镖局都要关门。” “是什么样的霸道人物?”霍天云问道。 李浩明道:“是布达拉宫派驻京师的大喇嘛。当今的朝廷正要笼络达赖活佛,这个大喇嘛可说是京城里最有权势的僧人。”布达拉宫乃是西藏黄教活佛达赖所居的“圣地”,布达拉宫派驻京师的喇嘛,换句话说,也是达赖活佛的私人代表了。 李浩明继续说道:“他托我们镖局把这佛经送到五将山的清凉寺去,给该寺的主持。” “五将山又名武将山,对不对?清凉寺的主持听说是个胡人?”霍天云问道。 李浩明道:“不错。你认识这位主持?” 霍天云道:“我的师父曾经和我谈过这位主持。听说是西藏以外的密宗高手。”原来五将山在陕西岐山县东北,亦曰武将山。东晋时后秦符坚兵败逃至此山,被大将姚苌所掳,因而得名。其后,后秦一度复兴,在山上建庙,主持历代皆为胡僧。 李浩明道:“是啊,这两位大和尚(指布达拉宫的喇嘛和清凉寺的主持),我们都是惹不起的,所以这部梵文佛经是非和邓不留讨回不可。” 霍天云道:“要是我碰见邓不留,我一定帮你的忙。不过,是否能如所愿,我可不敢说了。” 第0189期 把秘密和盘托出 两人拱手道别。霍天云道:“李兄善自珍重,所托之事,小弟定当尽力,就只怕未必能如所愿,有负吾兄所托。” 李浩明道:“我也知道事情甚属渺茫,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是一样感激霍兄的。” 分手之后,霍天云折回来向东面这条路走,一面走一面思量:“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东方前辈呢?” 昨晚碰到的一连串事情,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但在他的心里,最主要的还是两个问题:第一、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她和东方化有什么关系?第二、李浩明所保的“红货”的秘密,要不要说给东方化知道。前一个问题,或许东方化会给他揭出谜底,后一个问题,则必须由他自己决定了。 东方化正在那个山溪旁边,悠闲的等着他。 “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和你的新朋友有许多话要说呢。”东方化一见他回来,就这样的微笑说道。 霍天云虽然并非老于世故,也想得到东方化会有所不悦的。东方化的弦外之音,他岂能不懂? “他们夫妻对你老人家是稍为有点误会……”霍天云说道。 不待他把话说完,东方化便即淡淡说道:“我知道。那也怪不得他们的。他们的恩人也曾骂我是个魔头呢。” 霍天云继续说道:“不过他们夫妻现在也明白了,他们正在要我代为向你道歉呢。” 东方化冷冷一笑,说道:“我给别人误会也早已惯了,算不了什么。再说,对他们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霍天云为了消除东方化的误会,只好把李浩明和他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东方化了。 “这件事情似乎颇有一点出乎情理之外,你老人家见多识广,请你替他参详参详。”霍天云说道。 东方化沉吟半晌,说道:“的确有点蹊跷。据我所知,清凉寺的主持是密宗高手,假如那‘红货’是极为重要之物,他为何不亲自进京来取?” 第0190期 劝霍天云别管闲事 霍天云道:“或者清凉寺的主持根本不知道那位大喇嘛要送他这件礼物?” 东方化说道:“还有一层,那大喇嘛以达赖活佛驻京使者的身份,何求不得?甚至请大内卫士给他送去,对他来说,也不是做不到的。他何须去找虎威镖局帮忙?虽说虎威镖局是京师的镖行领袖。” 霍天云怔了一怔,心里想道:“这一层我倒没有想到。” 东方化继续说道:“正如你的所想,这件事情内中定有古怪。邓不留劫这‘红货’,当然知道这‘红货’的来历。亦即是说,他们是有意要和布达拉宫的大喇嘛与及清凉寺的主持为难的了。邓不留虽然是天下第一神偷,恐怕也未必有这胆量。” 霍天云瞿然一省,说道:“最初我感觉到的‘蹊跷’,只是一部佛经要保十万两银子的事,听老前辈这么一说,的确是比我所能想像的还要复杂得多。依老前辈看来,邓不留的后面是还有靠山的了?” 东方化道:“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理会这闲事的好,劫镖的人或许是侠义道也说不定。难道你要倒转来帮布达拉宫的大喇嘛吗?虽然这个喇嘛也未必就不是好人,但总是站在朝廷这边的。” 霍天云一想,东方化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李浩明是开镖局的,他不能推辞不保这个镖,但要是劫镖的真的是侠义道,他自己可犯不着沾这浑水。“可是,”霍天云又再想道:“江湖汉子,讲究的是一诺千金,我已经答应了帮李浩明的忙,又如何能够反悔?” 东方化冷冷说道:“看来你还是想伸手管这件闲事了?” 霍天云苦笑道:“我是答应过帮李镖头的忙,但邓不留是否走这条路还是未可知之数,他的骏马代步,轻功也比我高明得多,走这条路,我也未必追得上他。说不定这闲事我想管也管不了。”他的心情也的确是患得患失,颇有几分希望追不上邓不留了。 东方化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当年就是因为爱管闲事,以至惹出今日的麻烦,无端给那女子臭骂一顿。要不是你给我招架,我这老骨头都几乎要捱她一鞭。” 第0191期 蓬莱魔女的传人 霍天云正是想要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以及她和东方化的关系,难得东方化先提起来,于是霍天云乘机问道:“她是个什么人?” 东方化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芳名’,不过我猜想她是姓谷。要是我所料不差,她的师门,大概也和我有点交情。” 说至此处,东方化把水壶交还霍天云,说道:“咱们边走边谈吧。” 两人并辔同行,东方化继续说道:“说来话长,好在闲着没事,我就从头说起吧。” “宋代有风、云、雷、电四大武学名家,‘风’是绰号‘黑旋风’的风天扬,咱们现在要去寻找的风从龙就是他的后人;‘云’是汉名‘云中燕’的一位蒙古公主;‘雷’是绰号‘轰天雷’的凌铁威;‘电’是外号‘闪电手’的耿电。这,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不过,宋代还有三位武学大师,辈份在‘风、云、雷、电’之上,不知你可知道?” 霍天云道:“是不是‘狂侠、天骄、魔女’?‘狂侠’是外号‘笑傲乾坤’的华谷涵,‘天骄’是金国贝子出身,外号‘武林天骄’的檀羽冲,‘魔女’是‘笑傲乾坤’的妻子,外号‘蓬莱魔女’的柳清瑶?” 东方化道:“不错,那个女子就是蓬莱魔女柳清瑶这一派的传人。” 霍天云好像有点诧异,怔了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东方化道:“蓬莱魔女的剑术自成一家,和中原各大剑派都不相同。那女子用的虽是软鞭,但鞭法却是脱胎于蓬莱魔女的剑法。” 霍天云道:“老前辈既然和她的师门颇有渊源,何以又和她有这误会?” 东方化道:“你别心急,我慢慢和你说。” “蓬莱魔女和笑傲乾坤虽然份属夫妻,但他们的规矩却很特别,笑傲乾坤的武功传子不传女,蓬莱魔女恰恰相反,只传女而不传子。这个规矩,他们的后人保存下来,世代都是如此。” 第0192期 谷夫人的女儿 霍天云笑道:“这倒有趣,一家子里分为两派,各传各的武功。那么他们子孙繁衍,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这两派的武功岂不是有很多传人?” 东方化摇了摇头,说道:“恰恰相反,如今距离笑傲乾坤和蓬莱魔女那个时代大约将近三百年了,据我所知,蓬莱魔女这派传人就只有一个,她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夫人。至于笑傲乾坤这派的传人则我还没有发现。你要知道,这两派的武功都是非常精深奥妙的,几百年下来,他们的后人未必每一代都是学武的料子,只要有一代某一房的子孙学不成功,这一脉所传便要中断。所以他们的子孙虽众,但失传的可能是十居其九,是以到了现在,蓬莱魔女这派,就只剩下一个谷夫人了。” 霍天云道:“不,是两个。” 东方化瞿然一省,笑道:“不错,我说溜了嘴,是应该两个。那个女子已经得了谷夫人的衣钵真传,料想是她的女儿。” 霍天云忽地问道:“假如笑傲乾坤这一派有传人的话,那就应该是姓华的了,对吗?” 东方化道:“不错。笑傲乾坤华谷涵的武功传子而不传女,倘有传人,自然是跟他一个姓。不比女生外向,他女儿的传人,却必定是跟夫家姓的。你问这个干吗?” 霍天云笑道:“这个问题,我也知道问得很笨。一时没仔细思索,好奇心起,随口就问了。” 东方化道:“我还以为你曾经碰过一个剑法非常之好的姓华的人呢?” 霍天云不置可否,却把话题移转过来,说道:“老前辈和谷大侠夫妇想必是好朋友了,不知后来何以生了误会?” 东方化道:“好朋友谈不上,只能算是相识。不过我给他们夫妇误会,倒是事实。” 喝了一口水,东方化继续说道:“说起这个误会,我又要从另一个人身上说起了。 “笑傲乾坤有没有传人我不知道,武林天骄这一派据我所知则是有传人的,最后一代的传人是女真族人,名叫檀玄峻。 “檀玄峻有个心爱的女子,不知怎的给一个邪派魔头的毒掌打伤,必须有天山雪莲才能救治。 “我与谷大侠夫妇相识,和檀玄峻却是并没交情,也从来没见过面。” 第0193期 谷夫人有碧灵丹 霍天云觉得“檀玄峻”这个名字好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这个檀玄峻怎样?”霍天云问道。 东方化道:“檀玄峻与我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我却是倒霉,受了他的牵累。谷神秀夫妻对我的误会,就是因他而起的。” 霍天云道:“檀玄峻是武林天骄最后一代的传人,想必也是个侠义道吧?”心想川西大侠谷神秀既有“大侠”之称,不用说自必是侠义道了。何以檀玄峻又会与他结下梁子? 东方化摇了摇头,道:“檀玄峻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行事喜恶随心,邪气恐怕还占到七分。 “嗯,咱们扯得远了,刚才我说到那里?” 霍天云道:“檀玄峻有个心爱的女子,受了邪派魔头的毒掌之伤。” 东方化继续说道:“这毒掌之伤是必须天山雪莲才能医好的。 “老弟,你是天山派弟子,自必知道天山雪莲是极为难得之物,六十年才开一次花的。而且路远迢迢,要是檀玄峻从中原前去天山采药,最少也得半年时间,即使能够采得雪莲,待他回来,那个女子恐怕早已毒发身亡了。” 霍天云道:“那他怎办?” 东方化道:“谷夫人用天山雪莲制炼的碧灵丹,倘若用来医那毒掌之伤,功效不及新采下来的天山雪莲,但可以拖延一年的性命。” 霍天云道:“啊,想必是檀玄峻向谷夫人讨取灵丹,谷夫人不肯给他,因而结下梁子?但他们祖先本是好人,谷夫人该不至于这样不近人情吧?” 东方化道:“你完全猜错了。第一,檀玄峻与谷大侠夫妻非但没有往来,而且是彼此讨厌对方的。有人说从檀玄峻父亲开始就和谷家不和的了。什么原因,我不知道。第二,谷夫人有碧灵丹之事,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檀玄峻根本不知。那几个人也不会告诉他的。 “不过他后来还是知道了!” 第0194期 东方化自称受了冤枉 霍天云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东方化苦笑道:“我正是想要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可惜到了如今,仍然莫名其妙。” 霍天云道:“檀玄峻知道谷夫人有碧灵丹之后,是否便去讨取?” 东方化道:“他要是光明正大的登门求药,那倒好了。谷家虽然与他不和,或许也还可以给他,偏偏他是一副不肯求人的脾气,竟然半夜跑到谷家,恃强硬抢。” 霍天云道:“结果怎样?” 东方化道:“谷大侠给他打伤,谷夫人的碧灵丹给他抢去。没多久,谷大侠便因伤重而死。” 霍天云吃了一惊道:“檀玄峻竟是如此蛮不讲理么?” 东方化道:“他打伤人也还罢了,却连累我受了无妄之灾!” 霍天云道:“何以扯到你的头上?” 东方化道:“我和谷家虽是交情不深,但不幸得很,知道谷家有碧灵丹的那几个人中,我也是其中一人。” 霍天云道:“谷家误会了是你告诉檀玄峻的?” 东方化道:“这真是冤枉到了极点,我连檀玄峻的面都没见过!” 霍天云道:“为何你不向谷大侠解释?” 东方化叹口气道:“我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机会。檀玄峻抢药伤人之事,我是三个月之后方始知道的,那时谷大侠已经死了。谷夫人疑心是我,我更是事后方知。说给我知道的人是谷大侠大嫂的好朋友,也是知道他家有碧灵丹的几个人之一。这人也曾为我辩护,但谷夫人说:‘知道我家有此药的人只有你们几个,我都是相信得过的,就只西门化我相信不过。’——我原来本复姓西门。——唉,就只我是泛泛之交。 “谷夫人丧夫后,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几乎难以理喻。她迁怒于我,发出誓言,非但要杀檀玄峻,还要杀我。不过她也自知武功未足如她所愿,于是埋葬了丈夫之后,便即离开故居。有人说她是去邀请丈夫的同门助拳,也有人说她是躲到深山里勤修武功,待练成了家传的内功剑法,这才亲自出山报仇。总之以后就不知道她的下落了。” 第0195期 霍天云问得很仔细 霍天云心里想道:“一时的误会总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为什么非得隐姓埋名,远避他方不可?” 东方化好似知道他的心思,说道:“当时我也以为只须避过风头,待到谷夫人稍为冷静下来,就可以找她解释的,那知以后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以至令得我心与愿违。不过我之所以隐姓埋名,也不仅仅是为了避她寻仇之故。我算不得是什么‘奢拦’(了不起)人物,但在中原也有点小小的名头。我远走塞外,在瓦剌人的地方多少也有点活动,那就索性一直以东方化这个姓名出现了。” 霍天云道:“老前辈刚才为何不和那位谷姑娘说明当年的误会之事?” 东方化苦笑道:“她认定了我是‘魔头’,你不是没有看见,我刚要说话,她的鞭已经向我打来了。看来她的脾气比她的母亲还要暴躁,叫我如何能够从容向她解释?” 霍天云道:“那个檀玄峻后来怎样?谷夫人是否曾经找他报仇?” 东方化道:“这十年来我在塞外,从没得到有关谷夫人的消息。不过檀玄峻的结果,我却是曾有所闻。” 霍天云道:“怎么样?” 东方化道:“用不着谷夫人找他报仇,他早已死了。” 霍天云诧道:“他武功那么好,怎样死的?” 东方化道:“听说他是上天山采雪莲之时跌死的。碧灵丹只能保得他那位心爱的姑娘一年性命,所以他在一年之内,非得去采新鲜的雪莲不行。” 霍天云道:“就只他一个人去吗?” 东方化说道:“这消息是我辗转听来的,告诉我的那个人也是不知其详。大概是一个人吧。” 霍天云道:“那位姑娘呢?檀玄峻死了,她有没有得到天山雪莲?” 东方化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霍天云道:“那位姑娘姓甚名谁,老前辈,应该知道吧?” 东方化似乎有点诧异的神色,说道:“你为什么问得这样仔细?我已经告诉你,我与檀玄峻是风马牛不相及,他喜欢的姑娘是谁,我也没兴趣打听。”言下之意,当然是不知道的了。 第0196期 “莫非就是师娘?” 一个人不论如何见闻广博,也总有不知道的事情的,何况是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东方化不知道檀玄峻所爱的那个女子是谁,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但不知怎的,霍天云却是觉得他在说话时候的神情,似乎颇为有点“古怪”。 霍天云忽地心念一动:“莫非那个女子就是我的师娘凌云凤?” 虽然他的师父霍天都并没完全告诉他那个故事,但师父曾为师娘采摘雪莲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他又蓦地想了起来,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两位师兄谈及师父、师娘当年的一段悲欢离合的故事,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曾提及另一个人的名字(不错,现在想起来了,正是檀玄峻),可惜那两位师兄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停止谈话,那个人和他的师父师娘有何关系,后来的事情又是如何,他都不知道了。 “本来是我的师父去采药的,怎的变成了檀玄峻?或者是他们两个人一同去的吧?但东方前辈却又说只是檀玄峻一人?难道天下竟有那样凑巧的事情,檀玄峻在情场的遭遇,竟也是和我师父一样?所不同的只是,他不幸跌死,我的师父却顺利采下了雪莲?”他那里知道,他的猜测并没全对,但也中了一半。 东方化对他的多问似乎有点不大高兴,霍天云不敢再问下去,只好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因为好奇。” 东方化淡淡说道:“你也太喜欢多管闲事了,你招惹上邓不留的麻烦,我已经替你担心了,你还要去理会檀家和谷家的闲事吗?” 霍天云笑道:“檀家谷家的闲事我要理也理不来,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那是你老人家的事情。” 东方化叹口气道:“不错,这是我的倒霉,没来由惹上这个麻烦,所以我是很不想再去招惹邓不留了。” 霍天云道:“邓不留有三条路可走,咱们恐怕也未必就能碰上了他。” 接连走了几天,果然没有碰上那个阴阳怪气的江湖郎中邓不留。霍天云在路上打听他的消息,没有曾经见过此人。 不知不觉,他们已是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陕西的震泽县了。 据东方化所说,风从龙风大侠就是隐居在震泽的一个山区的。 第0197期 石屋内有金铁交鸣之声 这一天将近黄昏的时候,他们踏进了那条山沟。 东方化很是高兴,说道:“你瞧山顶上那间石屋有炊烟冒出,想必是风大侠正在烧饭。我还担心找不着他呢,如今可以放心了。我和风大侠神交已久,真高兴今天能和他会面。” 霍天云当然更是高兴,心道:“风大侠妻子的坟墓就在我师娘坟墓的旁边,想必他和我的师娘在十年前最少也是曾经见过面的,见到了他,我就可以把当年发生了何种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了。”当下欢欢喜喜地说道:“咱们辛苦了这许多天,总算不虚此行。风大侠要是知道了咱们奉金刀寨主之命来接他的,他恐怕比咱们还更高兴呢。” 东方化说道:“是呀。我先和他打个招呼吧。”说罢,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高亢,端的有穿石裂云的威势。霍天云暗暗佩服东方化内功的深厚。 按说风从龙若在屋子里面,应该听得见这一声长啸的,以他的武学造诣,一听见这个啸声,也该知道是有高人来访,必定会发出啸声相和的。 但出乎霍天云的意料之外,石屋之中并没有啸声传出。也不见有人跑出来。 “难道风大侠的病体尚未康复么?”霍天云不禁有点忐忑不安了。 他们所在之处,离山顶那间石屋大约还有一里多路之遥。霍天云连忙加快脚步跑去。 东方化忽道:“好像有点不对,你听,是不是兵器碰撞之声?” 霍天云凝神一听,果然是隐隐有金铁交鸣之声。不待东方化催他,他立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了。在这崎岖的山路上,他的“八步赶蝉”的轻功比健马跑得还要快。 转瞬跑到石屋门前,只听得有人喝道:“风从龙,你已中了酥骨散的毒,还要顽抗么?你不会有救兵来的,有人来也一定是我们的人。你还逞强和我们动手,只有毒发得更快!” “八步赶蝉”的轻功踏雪无痕,屋内的人听不见并不稀奇。但照道理说,他们敢于来害风从龙,当然亦非庸手,最少东方化那声长啸他们是应该听得见的。 第四回 变生意外 第0198期 没看出破绽 按说屋内的人听得有人来到,最少也该有一个出来察视,担当“把风”的任务的。但直到霍天云跑进那间石屋,还是没人出来。 也是由于霍天云急于去救风从龙的缘故,一时粗心大意了些,没有想到这个不合情理的破绽。同时他也没有回头去看,要是他回头一看的话,他当可发现第二个不合情理的破绽。东方化的轻功或许稍逊于他,但决不会相差很远。但直到闯进石屋,东方化还是远远落在他的后头。 霍天云一脚踢开两扇板门,只见屋子里的土炕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虬髯汉子,他没有见过风从龙,自然以为这个面带病容的汉子是风从龙了。 “风从龙”躺在炕上,似乎半身已经瘫痪,起不了“床”。但他手上拿着的钢刀还是左挥右劈,虎虎生风。三个人联手攻他,兀是不能逼近。 霍天云大喝一声:“鼠子敢尔!”长剑出鞘,一招“李广射石”,向当中的一人背心剌去。他是名门正派的弟子,纵然是在这个必须火速救人的紧急关头,还是不肯偷袭,先喝一声。 那人用的是一双青铜锏,反手一砸,力道居然不弱,把霍天云的长剑碰开。霍天云使出了天山剑法的“追风剑式”,唰唰两剑,分剌左右两个敌人,剑招疾展,当真是宛如暴风骤雨。 三个敌人都被霍天云引开来对付他了。一个似乎有点吃惊,说道:“那来的这小子,倒是有点扎手。”一个则在大怒骂道:“好大胆的小子,胆敢来管我们的闲事,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另一个叫道:“好,那就先毙了他!” 斗室之中,四人恶斗,简直没有回旋的余地。霍天云挥剑猛攻,如臂使指,以一敌三,兀是占了六分攻势。但急切之间,却是不能取胜。 躺在炕上的“风从龙”说道:“老弟,你见义勇为,我是十分感激你。但我却不愿累你送命,你走吧。”以肘支床,作势要坐起来。 霍天云连忙说道:“风大侠不用担忧,这几个贼我还可以对付。还有东方化前辈也在后头,就要来了。” “风从龙”道:“你是谁?” “晚辈是天山派弟子霍天云。”霍天云答道。 第0199期 “风从龙”突施暗算 “风从龙”想坐起来,显然是力不从心,“哇”的一口鲜血吐出,又复躺下。 霍天云忙说道:“风大侠,你安心躺一会儿,东方前辈一来,马上就可以把这三个小贼打发,用不着你费神了。” “风从龙”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我,我恐怕是不行啦!但不管是死是活,我对老弟都是一样感激。” 霍天云心头一沉,东方化怎的还未来到?他不是怕打不过这三人,此际他已稍占上风;他怕的是中了毒的风从龙不能支持下去,必须赶快打败这三个贼人,方能施救。 而目前最要紧的还是保护风从龙,于是霍天云运剑如风,乘隙即进,不让三个敌人有腾出手来加害风从龙的机会。终于给他抢到土炕前的位置,拦住了对方可能向风从龙的袭击,这才稍稍放心。 此时他是面向三个敌人,背心向着躺在炕上的“风从龙”。 正在剧斗,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躺在炕上的“风从龙”一跃而起,刀中夹掌,竟然向他疾劈下来! 霍天云背后没长眼睛,也没想到“风大侠”会施毒手,本来是非着了暗算不可的,幸亏他正在使出一招“大须弥剑式”,这是天山剑法中攻守兼备的绝招,变化十分奥妙。一觉头顶上微风飒然,本能的便会遮拦。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风从龙”的钢刀损了一个缺口,但霍天云格开了他的刀,却避不开他的一抓。肩头上火辣辣作痛,衣裳已是给他抓破,起了五道指痕,幸好没伤着琵琶骨。 这刹那间霍天云几乎惊得呆了,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向他突下毒手确实是刚才还躺在炕上的满面病容的“风从龙”,而且他刀掌兼施,第二招第二招凌厉之极的杀手毒招,已是接续向他攻来。他那里还能发呆? “风从龙”刀斫掌劈,虎虎生风,恍如一条正要啮人的猛兽,哪有半点病人的模样? 第0200期 中了陷阱 霍天云一呆之后,顿然省悟,大怒喝道:“奸贼竟敢骗我!” 那个假冒风从龙的虬髯汉子哈哈笑道:“姓霍的小子,你知道已经迟啦!” 霍天云气得几乎炸了心肺,当下一声长啸,唰的一剑向那汉子刺去,剑锋斜削,剑柄倒撞,同时攻向另外两个敌人,喝道:“你们把风大侠怎么样了?”他这一招三式,名为“三转法轮”,是天山剑法“追风剑式”之中拼着两败俱伤的一招,端的厉害无比。虬髯汉子正在一刀斩下,倘不变招,虎口非给他剌着不可! 只听“铛”的一声,虬髯汉子的钢刀脱手飞出,原来他不敢和霍天云硬拼,仗着人多,失了兵刃也不打紧,是以索性掷刀伤人。 霍天云焉能给他飞刀掷中,回剑一拨,飞刀转了方向,另外两个敌人的钢鞭与铜锏同时并举,打落了这柄飞刀。 虬髯汉子冷笑说道:“好小子,你死到临头还敢这样逞凶,告诉你吧,风大侠早已被我们杀掉了!”另一个汉子跟着纵声笑道:“好小子,我们正等待你来给风从龙陪丧呢。嘿,嘿,你果然来了。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霍天云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只好对风从龙的生死暂且不去理会,全力和四个敌人周旋。大须弥剑式展开,一口长剑盘旋飞舞,遮拦得风雨不透。 那虬髯汉子本来不是擅于使刀的,抛开钢刀之后,使出了近身搏斗的大擒拿手法,比起手握钢刀之时还更厉害。他的本领比另外三人强得多,霍天云以一敌四,仗着精妙绵密的剑法,虽然不至于为敌所乘,但也仅是只能防御而已。想要猛施杀手,已是不可能了。 霍天云心里想道:“东方化听见我的啸声,应该加快脚步赶来了吧?”当前的形势十分明显,只要他能支持一会,东方化一来,他就立即可以反败为胜。 正自心焦,只听得一声长啸,啸声未已,东方化已是冲进这间石屋,踏进门来! “啊呀,你上当了!风大侠呢?”东方化踏进来,就装作骤吃一惊的神气,失声叫道。 第0201期 东方化竟是敌人 霍天云道:“风大侠死生未卜,先擒活口,再拷问他!” 东方化道:“好!”迈步向前,一抓向那虬髯汉子抓去,喝道:“岂有此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假冒风大侠来骗我们!” 另外两人鞭锏齐举,挡住了东方化的攻势。虬髯汉子哈哈笑道:“东方老儿,你来了也只是送死!” 东方化连劈三掌,逼退敌手,闯进包围圈中,与霍天云并肩作战。说道:“霍贤侄,你对付这三个贼子,让我来会会这无耻奸徒的大擒拿手。看一看是他强还是我强?” 霍天云知道东方化擅于分筋错骨手法,正好可以克制假风从龙的大擒拿手功夫。心想以东方化数十年的功力,料想不过十数招便可把这虬髯汉子手到擒来,于是说道:“好的,东方前辈,请留活口!” 东方化笑道:“我理会得!”左掌虚划圆圈,右掌圈中穿出,抓向虬髯汉子。这正是分筋错骨手的一记绝招,名为“玄鸟划砂”。 他们两人的对答好像把那虬髯汉子视为掌中之物,虬髯汉子大怒喝道:“东方老儿,你虽然是个成名人物,我也不是无名之辈,你敢轻视于我,我与你拼了!”双掌齐出,还了一招“横云断峰”,乃是硬碰硬的打法。东方化冷冷说道:“求之不得!” 霍天云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见虬髯汉子这个打法,便知东方化可以必胜无疑,根本用不到十招,可能就在三招之内。于是毫不提防,放心去攻击另外的三个敌人,以免他们阻碍东方化施展功夫。 不料正当他运剑如风之际,东方化那一抓突然缩回,改了方向,抓到霍天云的身上。 这一下变生不测,比起刚才他受假风从龙的袭击,更加是令他意想不到。要知假如东方化一来便向他攻击,他还可以一拼,但如今是在和他并肩作战之际,而且是在骂对方是“无耻奸徒”之际突然向他暗算,他怎想得到东方化就在正是他自己所骂的“无耻奸徒”! 第0202期 忽闻女子尖叫声 祸起萧墙,变生意外。陡然间霍天云只觉肋下一麻,还未弄清楚是发生什么事情,已是给东方化点着了肋下的“冷渊穴”。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叫道:“你,原来你也是……”“奸徒”二字尚未曾说出口,便已不省人事。在这最后一瞬,他方始明白东方化竟是贼人一党,可惜迟了。 原来东方化之所以迟迟而来,乃是要同党四人消耗霍天云的内力,以防他在被点着了穴道之后,还能自己运气冲关,或者施展闭穴的功夫。他的顾虑可说是周详之极,霍天云怎能不着了他的道儿? 霍天云身子一倒,东方化哈哈大笑。可是又一件他所意想不到的事,突然就在这最后一瞬间发生!外面有一声清脆的尖叫,是个女子的声音。 东方化应变快极,一柄飞锥反手打了出去。只听得那女子“哎哟”一声,也不知是否已经给他打中。但他追了出去,却已不见人影。 东方化叫那冒充风从龙的汉子和另外一个人骑马去追,过了一支香的时刻,两人回来,都说没有见着。他们的坐骑都是百中挑出的口外名驹,追出数里之遥,仍然没有发现一个人的影子,按道理说是很不可能之事。是以他们回来之后,不禁有点疑神疑鬼,还以为是刚才听错,说不定那是什么怪鸟的叫声?否则是人的话,她怎跑得这样快? 东方化摇了摇头,说道:“我决计不会听错!” 那汉子道:“然则东方前辈怀疑是谁?” 东方化道:“依我看来,恐怕多半是那姓谷的丫头。” 那汉子笑道:“那丫头虽然得了蓬莱魔女这派的真传,她单身一人,也是不足为虑!” 东方化道:“我不是怕她,但也不可不防。从今晚起咱们轮流守夜吧。她若再来,可不能让她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天云方始悠悠醒转。那个女子的尖叫声,他在不省人事之前的一瞬间也是听见了的。 初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心中乱成一片,渐渐整理思路,方能把前后发生的事情连串起来。许多疑问横塞胸中,其中一个疑问是:那女子是谁呢? 第0203期 给霍天云解药 忽地房门给人推开,进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东方化。 霍天云大怒说道:“我以为你是个侠义道中的老前辈,谁知你竟然是个无耻老贼!亏你还有脸来见我!” 东方化给他一顿臭骂,却不动怒,反而笑道:“你中了我的圈套,想必是恨我到了极点了吧?说老实话,此际,你是不是想就杀了我?” 霍天云冷冷笑道:“我只恨我没气力杀你!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东方化道:“谁告诉你我要杀你呢?呀,你都猜错了,我也不是要来侮辱你的!” 霍天云道:“那你意欲何为?” 东方化道:“你不是恨你没有气力杀我吗,我就是来给你气力的!”说罢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说道:“实不相瞒,我不仅是点了你的穴道,还在趁你昏迷之际,给你下了酥骨散的药,所以你没气力。这是解药,你服了就有气力了。” 这一来倒是霍天云始料之所不及,也不知是相信他的好还是不相信他的好,说道:“你捣什么鬼,总之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东方化笑道:“我也不要你相信,不过你可以仔细想想,我若要杀你,那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要用毒药才能害你。”说罢,把那颗药丸送到霍天云手中。 霍天云一想这话不错,东方化确是无需用毒药害他。同时心里也是有点思疑不定,一路上东方化的行迳都是甚为古怪的,莫非这次的事,其中也是另有蹊跷?于是姑且一试,最多是送了这条性命,把那药丸吞了下去。 过了一会,只觉一股暖气从丹田升起,果然渐渐恢复了精神,伸拳踢腿,气力竟也不弱了。 东方化笑道:“我不骗你吧,你的宝剑就在你的身边,拿起来吧,来杀我呀!” 霍天云疑团满腹,说道:“何以你暗算我又把解药给我?东方前辈,假如你另有用意的话,希望你说给我知道。要是我错怪了你,我向你赔罪。” 东方化道:“没什么用意,你是霍天都的得意弟子,天山派剑法据说是天下至高无上的剑法,我想见识见识。看看你的天山派剑法是不是能杀了我?你没气力,如何能够使剑?” 第0204期 东方化承认欺骗 霍天云不知他是开玩笑还是正经话,不过他说话的神气倒是一本正经的。 霍天云揣摸不透,说道:“你说风大侠在这儿养病,这又是怎么回事?” 东方化淡淡说道:“你可以当它是真,也可以当它是假。” 霍天云道:“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化道:“他是曾经在这间屋子住过,后来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对金刀寨主说的那个消息是真,但要你来接他回去,那就是假的了。我在见到你的时候,这屋子里住的早已不是风从龙而是我的四位弟兄了。” 霍天云怒从心起,说道:“你真是骗我的了。” 东方化哈哈笑道:“不错,金刀寨主何等精明,我的消息若非半真半假,焉能骗得他的相信?他不相信,又岂肯让你来呢?” 霍天云道:“那么你本来是想骗金刀寨主的吗?” 东方化道:“这倒不然,我早料到金刀寨主是不能分身的,真正的用意还是骗你!” 霍天云道:“为什么你要骗我?” 东方化哈哈笑道:“你的年纪不到我的一半,怎的像个老人一样啰唆?我不是一来就告诉了你么,我要领教你的天山剑法呀!” 霍天云道:“你要领教尽可用别的法子。” 东方化道:“不行!第一,我的辈份比你高,我不能向小辈求教,只能把你当作敌人,和你交手;第二,你若不是吃了我的大亏,不会恨我;你不恨我,又怎能使出看家本领?第三,我要你变成笼中之鸟,你才能让我摆布!” 虽然一片歪理,但听他说得非常认真,倒像是由衷之言。替他设想,他若有这个存心,的确也是非如此不可。霍天云一时捉摸不透,说道:“对不住,我可没有这许多功夫陪你胡闹!”他气力已经恢复,便想夺门而出。 东方化冷笑说道:“你又忘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休想逃出此处!”堵住院子的出口,呼的一掌,果然就向霍天云劈了下来。 第0205期 霍天云先强后弱 这一掌来得甚为猛烈,霍天云即使不是气力刚恢复,单凭掌力,也是难以和他比拼的,无可奈何,只好拔剑招架了。 由于摸不透东方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最初几招,霍天云还是不敢尽数施展,让他三分。那知霍天云避免攻他要害,他却是招招凌厉,掌劈指戳,都是指向霍天云的关节穴道,绝不留情。 霍天云不由得怒火上升,说道:“东方前辈,你是当真要较考我么?” 东方化冷笑道:“你以为我和你玩耍不成?” 霍天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东方化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霍天云道:“如此说来,你根本就不是值得我尊敬的老前辈!” 东方化哈哈笑道:“谁要你的尊敬,你自己喜欢叫我老前辈,我也没有强迫你叫!” 霍天云道:“你是无耻奸徒!”他这样的骂东方化,其实也还是试试对方反应的。那知东方化竟不否认,哈哈笑道:“你喜欢怎样骂就怎样骂,反正你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了!你以为激怒我,我就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死掉么?” 霍天云大怒,剑法一变,喝道:“如今你要我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谁叫你给我解药?” 刷刷刷,连环三剑,每一剑都是从东方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东方化赞道:“这才对了。天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他的掌法也是绵密非常,急切之间,霍天云还是没能摆脱他的缠斗。 转瞬间过了数十招,霍天云已是越来越占上风,眼看就可以冲出这间屋子,忽地眼睛一花,几乎给东方化一掌劈着。霍天云吃了一惊:“怎的我忽然如此不济?”但奇怪的是东方化也好像知道他已由强变弱,将要打到他身上的一掌忽地变招,但仍然不肯放霍天云过去。 再过一会,霍天云头晕目眩,气力更是不加,终于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第0206期 识破毒计 东方化将他一把抓起,推入房间,冷冷说道:“今天你不行了,明天再来!” 傍晚时分,有人送饭给他,菜肴倒是相当丰盛。 霍天云摸不透东方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索性把生死置之度外,有饭便吃,有酒便喝,倦了就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觉醒来,身体并无异状,精神似乎比昨天还好。东方化又来向他挑战了。 他要脱困,非得打败东方化不可。于是只好又像昨天那样,全力应战。 这次打了一个多时辰,师父所授的武功几乎都拿了出来,可惜结果仍然是和昨天那样,当他刚占上风之际,气力又是渐渐不加,最后仍然是给东方化击倒。 第三天他把天山剑法最深奥的大须弥剑式施展出来,东方化攻不破他的防御,给他夺门而出。正自高兴,不料跑没多远,突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结果晕倒在地。待他醒来之时,又已是被关在那石室之中。 经过了三天的较量,霍天云已是心中明白:东方化不定是在食物中下了适当份量的酥骨散,把时间算得十分准确,他一用真力,过了一定时间,药力的发作就可以令他气力大打折扣。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去。 “他天天找我比剑,那是什么用意?”霍天云反复思量,终于给他在闷葫芦里钻出了一个恍然大悟。 “对了,他是要偷学天山剑法!利用我来给他喂招!待他自信已是全部参透天山剑法之时,可能也就是我毙命之日了。” 想至此处,不禁毛骨悚然。“我决不能如他所愿,”霍天云暗自想道:“不过要是我不和他交手,也还是不能脱出牢笼。难道我就这样糊糊涂涂的死在这里吗?他说的有关风大侠的事情,不知是真是假,指望风大侠还活在人间,回来救我,恐怕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我死了也该让金刀寨主知道,有谁能给我报讯呢?”忽地他又想起了第一天他在神智将失未失之际,听到的那个女子叫声。 第0207期 那女子是风鸣玉 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一线光亮,霍天云又再想道:“这女子不知是什么人,但她当时是失声惊呼的,总不会是东方化他们一伙。我给他们暗算这件事情,最少也还是有一个人知道的了!” 但纵然这个女子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东方化的武功如此厉害,还有四个本领也很不弱的同党相助,难道他还能指望这个女子把他救出来么?最大的希望,也只能是希望这个女子把所见所闻之事告诉金刀寨主,希望金刀寨主在他死后替他报仇了。这还得希望这个女子是认识金刀寨主的才行。“她在那天是否能够逃出东方化这一伙人的魔爪我也还未知道呢,那能有这许多奢望?”霍天云不禁心中苦笑了。 霍天云当然不会知道,这个女子早已逃出东方化这一伙人的魔爪,这一伙人那天连她的面也都没有见着。 他当然更加料想不到,这个女子如今正是准备前来救他。 这女子不是别个,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师妹风鸣玉。风鸣玉倒是见过他两次的,一次是当霍天云来到那座荒林找她师傅的时候,风鸣玉躲在山上见他经过;一次是在娄烈的山寨之中,她看见他正在被娄烈和娄烈的手下围攻。 可是这两次霍天云都没有看见她,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师妹。 风鸣玉被大雪封山困了七日,当她离开金刀寨主所在的那座山头之时,东方化与霍天云已经走了五天了。 幸好她在路上用三两银子买到一匹世所罕见的骏马“火龙驹”,恰好和霍天云同一天到达那条山沟。她幸而霍天云比她早一步踏进那间石屋,她才不至于也蹈覆辙。 她听见屋内金铁交鸣之声,她看见东方化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随后走入那间石屋。 但她已经知道屋子里没有她的父亲。为什么她会知道,下文自有交代。 屋子里的人正在全神对付霍天云,没注意外面有人偷看。 可是当她刚刚在墙外的隙缝偷看之时,也正是霍天云遭受暗算的时候。 第0208期 一件怪事 风鸣玉的一声尖叫引来了一柄飞锥。 当时东方化正在将告得手的紧要关头,无暇出来追她。但他反手打出来的那枚淬过毒药的飞锥,仍是又准又劲,就好像背后长眼睛似的。 幸亏风鸣玉身法轻灵,一觉暗器破空之声,立即斜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恰好避开。但听得“咔唰”一声,飞锥插进对面的岩石,锥柄兀自颤动不休。 经过了几个月的磨练,风鸣玉已经不是一个只凭血气之勇的少女了,她见过霍天云的本领,她知道霍天云的本领比自己高明得多,霍天云尚且遭擒,她如何能是人家对手?就凭对方打出的这柄飞锥的劲力,她已经是应付不了。 好在她的轻功很好,那个假冒她的父亲的虬髯汉子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躲进树林。她的火龙驹是放在林中吃草的,她跨上了火龙驹,那个汉子如何还能追得上她?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风鸣玉跑上对面的山头,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却更加乱了。怎么办呢? 她以为可以见到自己的父亲的,不料却是见到了她的霍师兄遭人暗算。 不过这个结果虽然是出她的意料之外,却也并非来得太过突然。她早有预感会有一些事情发生,不过不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而已。 为什么她有预感?因为就在今天一早(也许是在昨晚),有个人已经警告了她。 “原来这个人所说的竟是真的,今早我还以为他是故弄玄虚呢。好在我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情,这才没有陷入敌人的圈套。”风鸣玉想起刚才险恶的形势,思之犹有余悸。 昨晚她在一个农家投宿,那个老婆婆告诉她,从当地到她所要去的那条山沟还有将近二百里的路程。 二百里的崎岖山路在普通人来说,那是还要费很多气力才能走得到的相当远的路程,但在她来说,却是可以走得轻松写意,有如近在目前的路程了。只要跨上火龙驹,用不了一个上午,便可到达。 于是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想不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第0209期 奇怪的“警告” 农家没有马厩,她的“火龙驹”是放在屋后的树林中,让它自行去找草料的。她和“火龙驹”相处了这么多天,已知它深具灵性,认定了一个主人之后,就不会离开她的。等闲的强盗,也决不能将它盗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酬谢了居停主人,风鸣玉便到屋后的树林呼唤她的爱驹。 “火龙驹”果然没有失掉,一呼即至。不但没有失掉,还多了一点东西。 那是用一口钢针钉在马鞍上的一张纸。纸上写着两行字:“令尊虽然尚在人间,却已离开原地。前途凶险,此行务须提防遭人暗算。”没有上款,也没有具名。 风鸣玉大为惊异,是什么人留给她这张字条呢? “火龙驹”是等闲之辈近不了它的,而且即使来人本领高强,力能制服“火龙驹”,它也一定会抗拒与及嘶鸣的。在她刚刚得到“火龙驹”的第二天晚上,就曾发生过有两个马贼要来盗它,给它踢倒的事。【陌雨潇潇注:依照前文应该有四个马贼,三个死了,一个跑出了客店,此处矛盾。】 昨晚风鸣玉虽然是一觉睡到天亮,但以她的武功造诣,一有什么声响,立即便会醒觉。她没有惊醒,显然她的“火龙驹”是让那个人走近它并且把字条钉在马鞍的。“为什么火龙驹肯对此人服服帖帖,难道是它认识的熟人?” 风鸣玉惊疑不定,不过那个人的“警告”却也不能阻止她的继续前行。 死别生离已十年,等了十年,方始得到父亲的消息,她焉能不去寻找她的父亲?虽然那人说她的父亲已经离开原地,在那里等着她的可能是她的敌人,她也是非去看个究竟不可! 有一点令她得到安慰的是,她的父亲果然是还在人间,警告她的那个人也这么说。只要父亲还在人间,她就一定要找着父亲。 结果果然是不出那人所料,她没有找着父亲,在那间石屋里是心狠手辣的敌人,她去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的霍师兄遭人暗算。幸好她预先得到这个“警告”,否则必将和霍天云同一命运。 此际风鸣玉已经远离魔爪,在对面的山头躲起来了。她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蓦地瞿然一省:“莫非都是同一个人?” 第0210期 百思莫得其解 她在路上所遭遇的事情,最令她百思莫得其解的就是这匹“火龙驹”的来历了。 这匹“火龙驹”是她从一个“土头土脑”的乡下少年手中买来的,价钱只是三两银子! 以前她住在荒林之中,与外间隔绝,不知外面的物价,但如今已经知道,即使是一匹劣马,最少也要十两八两银子了。 天下那有三两银子就可以买一匹千里马的“便宜事情”?多笨的乡下人也不会不知道物价的?再说像这样一匹世所罕有的火龙驹,又怎会落在一个穷得没饭吃的乡下人的手上呢? 她不能不怀疑,这是有一个不愿意出面而想要帮她的人,特地假手那乡下少年,“卖”给她的了。 此际她冷静下来,仔细又看一遍那张字条,不由处冒起一个念头:“留字的人和那个把火龙驹假手乡下少年‘卖’给我的人,恐怕十九就是同一个人吧?” “这个人既然知道是有敌人占了我爹爹的这间石屋,他还担心我会受到暗算,按理说,他也应该到这里来的。”风鸣玉心想。 风鸣玉断定这个人是要在暗中帮忙她的人,怀着这个希望,她期待这个人的来到。 可是等了两天,这个人却并没有来。 她自忖不是东方化这一伙人的对手,可是她却不能不担心她的霍师兄的安危。 虽然她不敢鲁莽从事,径自闯进那间石屋救人。但在这两天中,她也曾到过附近窥伺。 在屋后给她发现有个山洞,前面有大石头挡住洞口,她就在洞中偷听屋内的动静。火龙驹放在林中,倘若给敌人发现她的踪迹,她还可以来得及逃跑。 接连两天,她听到霍天云与东方化高呼酣斗的声音,她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知道霍天云未遭杀害。不过却是想不通东方化为什么会这样作弄他。 第二天的晚上,正当霍天云又再给击晕的那段期间,她在那个山洞之中,偷听到东方化和同党的说话,这个谜底方始揭穿。 第0211期 明天要杀霍天云 屋内东方化正在和他的党羽喝酒,高兴非常,不时发出笑声。 “天山剑法果然是精妙无比,幸好我给他下了酥骨散,否则只怕当真还留不着他呢!”东方化喝了几杯,哈哈笑道。 那个冒充风从龙的汉子问道:“西门老爹子,你为何要卖这许多气力,捉着了这小子,却每天陪他练武?” 屋后面偷听的风鸣玉心中一动,“西门,这个复姓很是少见,我却在这一个月中,碰上两个复姓西门的人,倒是怪事。”她想起了那个混入金刀寨主寨中的那个奸细西门羽,“莫非这一老一少有甚关连?”风鸣玉心想。 东方化笑道:“要不是我想把他的天山剑法拿到手中,我才没有闲功夫陪他玩呢!” 那汉子其实也早已知道东方化这个用心了,不过是想等他亲口说出来而已。当下笑道:“恭喜老爹子,你老的武功本来就已超卓,再学成了天山剑法,那就是天下无敌了啦。” 东方化道:“天下无敌,那却未必,我但求可以对付得了霍天都,亦已心满意足了。” 风鸣玉暗地哼了一声,心想:“要是不用诡计的话,你连霍师兄也胜不了,还想去对付我的师公?”不过却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这个复姓“西门”改名“东方化”的人,是和她的师公结有梁子的。 那汉子继续说道:“霍天都不过长于剑法而已,怎比得上老爹子内外兼修的功夫,要是你也学会了他的剑法,知己知彼者必胜,那还愁对付不了他?老爹子,你做成了天下第一高手,我们也想沾一点光。” 东方化早知他会提出要求,淡淡说道:“你们想如何沾光?” 那汉子道:“请老爹子随便指点我们几手武功,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东方化笑道:“这次你们帮了我不少忙,我是该酬谢你们的。好吧,我把天山剑法教给你们吧。”心中却是在盘算,这个秘密可不能泄漏出去,事成之后,须得杀这几个人灭口。 “不过,这小子似乎已看出我的用意,”东方化继续说道:“明天不知他还肯不肯陪我练武?我只要明天就可以学全了。哼,不管他肯是不肯,总之他也只能多活一天了。明天我就要把他杀掉!” 第0212期 准备冒险救人 “明天就要把他杀掉!”这句话听在风鸣玉的耳中,不由得心头大震。 “对,早点将他杀掉,也免得咱们提心吊胆。”那假冒风从龙的汉子说道。 东方化点了点头,说道:“那天听到的那个女子叫声,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她定然是那个姓谷的女子。” “啊,你说的敢情是川西谷大侠的女儿?不过听说谷大侠早已死了。”他的同党问道。 “不错。不过这女子的武功不是跟她父亲学的,而是得自母亲的传授。谷夫人是蓬莱魔女这派的传人。” 那个冒充风从龙的汉子吃了一惊,说道:“蓬莱魔女这派的传人,可是不能小视啊!” 东方化眉头打结,不大高兴的样子说道:“本来我也不至于害怕一个女娃儿的,但总得提防她来和我捣乱,所以要是霍天云这小子明天不肯和我练武的话,我也要杀掉他的了。宁愿多花一点时间,自己去参透这两天所得的天山剑法了!” 东方化那里知道,他所要提防的这个女子如今正在屋子的外边,不过这个女子却并不是谷大侠的女儿,而是一个他还没有见过面的风鸣玉。 “这姓谷的女子不知又是何人?她和我的霍师兄不知又是什么关系?”风鸣玉一再听得东方化和他的党羽提及她,也是不禁颇为觉得奇怪。 不过,她却不敢存有奢望,那个留她字条的神秘人物,她等了两天,都还没有见来,她如何能够指望一个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何来历的女子来帮她的忙呢? “这伙强盗明天就要杀掉我的霍师兄,怎么办呢?只有今晚一晚的时间了,我可不能坐视不救!”无计可施,风鸣玉只好拼着自身冒险,待到更深人静之时,偷偷进去,说什么也要把霍天云救出来。 东方化没料到他所要提防的女子就在外边,同样他也没有料到被囚在内室的霍天云早已醒来,听到他们的说话。霍天云的内功造诣比他的估计要高出一些,他估计霍天云在晕倒之后最少要三个时辰方能醒转的,却不知只过了两个多时辰,霍天云已经是醒过来了! 霍天云又惊又怒,“我可不能束手待毙!”当下便即运气调元,准备冲出去和东方化作最后场决斗! 第0213期 上官英杰突如其来! 外面的风鸣玉正在伺机而动,里面的霍天云也正在聚精蓄神,准备冲出去和东方化作最后一场决斗。 风鸣玉情知自己不是这伙人的对手,她是作着最坏的打算,万一给这些人发现,她就要施展一招与敌偕亡的剑法,牺牲自己,好让霍天云逃走。 霍天云当然更是在作着最坏的打算,他情知自己中了酥骨散的毒,决计斗不过东方化,最多只能令东方化受伤,怎样也是不能杀掉他的。他准备在开始感到气力消失之际,便即自断经脉而亡,胜于给东方化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东方化则在打着如意算盘,明天杀了霍天云之后,跟着杀这四个同党,然后逃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苦练偷学来的天山剑法。用不了三年五载,他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三个人三样心思,但谁也料想不到,竟有第四个人突如其来,破坏了东方化的计划! 风鸣玉躲在岩石后没有看见,那个在门口把守的强盗却忽地发出一声惨叫,扑通倒地。另一个人方才发现一条黑影向他扑来,可是也还来不及叫喊,就给那人一掌打晕了。 东方化喝道:“好大胆的野丫头,胆敢上门行凶!”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是踢开板门,走进屋子来了。 大出东方化意料之外,来的是个面有刀疤的少年,并非他预料的那个姓谷的少女。 风鸣玉更是又惊又喜,此时她已从岩石后面探出头来,石屋门户洞开,她已是瞧得清清楚楚,那个突如其来的男子不是别个,正是那个曾经欺骗过她,也曾经两度救过她的那个上官英杰。 这刹那间,风鸣玉恍然大悟了,原来那个留字警告她的人就是上官英杰。那匹火龙驹也可能是上官英杰假手一个乡下少年“卖”给她的。 那个假冒风从龙的虬髯汉子扑上前来,上官英杰出手如电,但见绿光一闪,他手上的玉箫,已是点中了那个汉子的穴道。 第0214期 上官英杰以晚辈自居 东方化呆了一呆,喝道:“上官英杰,原来是你!” 由于呆了一呆,东方化出手稍为迟了些儿,上官英杰的寒玉箫已经点到那个虬髯汉子的身上。 不过也就是在这瞬息之间,相差不过毫黍,东方化掌挟劲风,亦已打了到来。 上官英杰腾出左手,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接了他的一掌。 双掌相交,发出郁雷也似的声响,上官英杰退了三步,东方化晃了两晃。表面看来,似乎是上官英杰吃了点亏,但上官英杰是分心两用,单掌接招的,比较之下,纵然不能说他的功力胜过对方,最少亦是不在对方之下。 那个虬髯汉子幸亏得东方化替他挡了一挡,上官英杰要分出八成以上的真力对付,玉箫虽然点着他的穴道,所余的内家真力却未能透过玉箫,闭封他的穴道了。在这伙人当中,虬髯汉子的功力仅逊于东方化,胜过其他三人,穴道一阵酸麻,但尚不至于立即晕倒。 不过,虽然如此,他也已是心胆俱寒了。他给点着的是胸口的“璇玑穴”,“璇玑穴”是死穴之一,如今虽然侥幸死里逃生,若不从速调治,还是可能有性命之危的! 他跄跄踉踉地跑出门外,看见同伴全都给上官英杰击毙了,不觉毛骨悚然,纵然没有受伤,他也不敢在这里多留片刻。唯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连忙拔腿飞奔,逃得远远的去找个僻静地方调治。 屋子里上官英杰退出三步后,便即放下玉箫,向东方化作了一揖,用同样的口吻说道:“小侄也是今天方才知道,西门前辈,原来是你!”东方化也停了手,没扑上去。 “小侄”两字出自他的口中,屋外的风鸣玉和内室的霍天云都是同时吃了一惊。 霍天云本来就要冲出来和上官英杰并肩作战,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打了,而且来帮忙他的这个人还以小辈的身份向东方化行礼了,霍天云如何还能出去?只好抱着静观其变的心情,看一看再说了。 风鸣玉虽然也是满腹狐疑,但她却是信得过上官英杰的。 第0215期 唇枪舌剑 但她虽然信得过上官英杰不会助纣为虐,却也捉摸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眼前上官英杰正在和“东方化”“叙旧”,她自是不便就闯进去了。 只听“东方化”冷冷说道:“你还认我是长辈吗?哼,我以为你学成了你师父的本领,已经不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内了!” 上官英杰说道:“小侄不敢!” “东方化”冷笑说道:“还说不敢?我的手下都已经给你杀掉了!” 上官英杰说道:“我想这几个人到了明天,你也是要把他们杀掉的吧?小侄不过为你代劳而已!” “东方化”给他说中心事,不禁惊异不定,暗自想道:“不知他的来意如何?暂且不要和他翻脸。”当下说道:“你倒很会猜别人的心思,嘿嘿,但只怕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上官英杰受他讥讽,却并不动怒,淡淡说道:“我和你老人家一样,当然都不能算是君子。” “东方化”哼了一声,说道:“我倒是宁愿喜欢真小人,不喜欢伪君子。” 上官英杰继续道:“别人的心思我猜不着,你老人家的心思我自信可以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东方化”侧目斜睨,说道:“何以你有这样把握?”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家师去世之后,我整理他的遗物,有一封信是你写给他的,他还没有毁掉。” “东方化”道:“哦,我倒记不起来了,信里说的什么?” 上官英杰道:“你答应我的师父,尽你之力,替他报杀子之仇。但要我的师父答应你,事成之后,让你独享天山剑法。家师当然不稀罕天山剑法,但家师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你都不愿和他分享,这几个人不过是供你驱使的手下,你肯把天山剑法分给他们?” “东方化”道:“原来你偷看了那封信,怪不得你知道我的真名实姓了。” 上官英杰道:“令侄也曾见过我,他还是拿了你的亲笔信来找我的,难道你也忘了?” “东方化”道:“我知道他并没有说出我是他的叔叔。” 第0216期 “你忘了师父的遗嘱吗?” 风鸣玉暗自想道:“东方化原来是复姓西门,不知他的侄儿是否就是那个西门羽?”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上官英杰说道:“西门羽的武功,尽管他在我面前力加掩饰,我也还可以看得出来,是你的家传武功。再说以你的为人,料想你也不会相信外人。你没有徒弟,也没有儿子。我猜也猜得着他是你的侄儿。嘿嘿,后来我打探出来,我总算没有猜错。” 西门化面上变色,说道:“你是向谁打探的?” 上官英杰说道:“我此来是有更紧要的事情和你说的,无关宏旨之事,用不着我多费唇舌了吧?” 躲在屋后偷听的风鸣玉也在奇怪,为何西门化对于他的侄儿给上官英杰识破之事如此紧张,殊不知内里实有因由。原来西门羽是和明朝的东厂总管与及瓦剌人都搭上勾的。而且西门羽不仅是他的侄儿,还是过继给他的儿子。要是给外人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西门化是再也不能冒充侠义道了。 不过西门化由于尚未知道上官英杰的来意如何,要是上官英杰愿意与他同谋,他也不怕上官英杰识穿,更无须在上官英杰面前冒充侠义道。 “好,你要和我谈什么紧要的事情,说吧!”东方化盯着上官英杰说道。 上官英杰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看还是让你先说的好!我看得出你已经是在想责骂我了!” 西门化忍不住便即说道:“哼,总算你有自知之明。好,那我倒要先问你,你既然接到了我的亲笔信件,又知道西门羽是我侄儿,何以你不肯按照他的计划,帮娄烈去杀霍天云?反而你要和娄烈作对?” 上官英杰说道:“我虽然不是正人君子,暗箭伤人之事,我是不肯干的!” 西门化冷笑道:“说得好漂亮,你忘了你师父的遗嘱吗?” 上官英杰道:“没有忘记!” 西门化道:“你师父吩咐你,是要你不惜用任何手段,杀掉霍天云,替他报杀子之仇,你为什么没有做?” 听至此处,躺在内室的霍天云大吃一惊:“为什么这个人的师父要他不择手段杀我?”但风鸣玉则已知道这个西门化是什么人了。 第0217期 “难道他是来杀霍师兄的?” 风鸣玉听至此处,瞿然一省,登时想了起来。“原来这个西门化就是替上官大哥的师父打听我师公的动静的那个人,檀道安(上官英杰的师父)想出这么古怪的复仇法子,可能也是出于他的主意。” 她想起了上官英杰曾经告诉过她,他的师父檀道安收他为徒之后,十几年闭门不出,外间的消息,全靠一个朋友带来给他。这个人行踪诡秘,大约每两三年来一次,她的师公收了霍天云做关门弟子,情同父子之事,也就是这个人告诉他的师父的。不过,在他师父生前,却从来不肯把这个人的名字说给他知道。 西门化冷冷说道:“我就是怕你记不清楚了,再提醒你一遍。你师父的独生爱子檀玄峻是因霍天都而死的,霍天都没有儿子,只有一个情如父子的关门徒弟霍天云,你的师父要他也遭受丧子之痛!” 霍天云对师父当年之事知道得不大清楚,但听了这番说话,却也不禁毛骨悚然。“原来是我师父当年结下的梁子,却不知是什么一回事情,冤毒之深,竟然一至如斯!嘿嘿,如今要杀我的人有两个了。但反正我是只有一条性命,怕他何来?不过只不知后来的这个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听他的口风,又似乎不是完全和‘东方化’一路。”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际,只听得上官英杰缓缓说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的遗嘱我当然不会忘记。正是因为我没有忘记,所以才特地找到这里来的!” 此言一出,倒是风鸣玉始料之所不及,“难道上官大哥竟然要遵守师父的乱命,来杀我的霍师兄吗?那天我劝告过他,他虽然没有明白表示,但口气却是软了许多,似乎愿意听从我的劝告的。怎的现在又变了。” 西门化听了他这几句话,却是不禁欣然色喜了。不过在欢喜之中,却也有点患得患失的心情,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是来拣现成的蒸熟了的馒头食。不错,霍天云已经给我擒获,现今正是躺地你后面的这间房子里尚还未醒。你要杀他,不费吹灰之力。我也可以让你亲手为你的师父报仇。不过我搜过他的身,确实没有任何剑谱,你若想要得到天山剑法,我可是欠奉了。” 西方化话犹未了,上官英杰忽地哈哈哈大笑三声! 第0218期 不许伤害霍天云 西门化怔了一怔,说道:“你笑什么。” 上官英杰道:“师门的武学,穷我一生之力,只怕也还不能学得齐全。晚辈纵然不肖,也还不至于觊觎别人的剑法!” 西门化的脸皮也真够厚,居然并不泛红,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有志气,有志气!那么你此来只是为了杀霍天云的了,好,我就成全你的心愿吧!” 上官英杰又是哈哈哈大笑三声。 西门化恼道:“有何可笑?” 上官英杰说道:“可笑我猜得中你的心思,你却猜不中我的心思!” 西门化道:“你想怎样?”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我特地来此,就是要阻止你伤害霍天云,我要你把他放了!” 西门化愕然说道:“你又说你不敢忘记师父的遗嘱!” 上官英杰说道:“我是没有忘记呀!否则我何必老远的赶来此处?” 西门化道:“好,好呀,你还口口声声说是师门恩重如山呢!你不遵师命,对得住你死去的师父吗?” 上官英杰亢声说道:“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报答师恩!” 西门化冷笑道:“我倒要听听你这是什么歪理?” 上官英杰说道:“古人说过,补父之过,孝莫大焉。父亲生前有什么过错,儿子替父亲纠正过来,针对父亲的过错做出好事,这才是最大的孝。师父如同父亲,如今我为他尽孝,也就是报答师恩了。” 西门化又惊又怒,说道:“你如此报答师恩,只怕你师父死不瞑目!” 上官英杰说道:“家师生前,被人视为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我若依从他的临终乱命,只怕人家更要把他当作魔头。如今我替他补过,倒可以保全他的名誉。他若地下有知,料当不会怪我!” 西门化道:“这你是巧言诡辩!” 上官英杰冷冷道:“难道你以为杀害一个完全无辜的霍天云,这反而是光明正大的行为吗?” 西门化怒道:“我不屑和你辩论,我是你师父的老朋友,你师父临终的吩咐,你不管,我管!” 第0219期 不平之事,非管不可! 上官英杰说道:“家师死了,我这一派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晚辈纵然不材,也只能为本派挑起这副担子。” 西门化道:“那又怎样?” 上官英杰朗声说道:“按照武林规矩,除非我请帮忙,否则本派的事情,也用不着你老人家多管!” 按照武林规矩,一个门派,不管人多人少,掌门人有无上权威。如今武林天骄只剩下上官英杰一个传人,他就是当然的掌门人了。这几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正是以掌门人的身份自居。 西门化怒道:“你应该知道,正是你的师父生前,曾经屡次请求我帮他的忙的!”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那是家师生前的事情,如今本派的事情,可得由我处置!” 西门化道:“好,那我就不理你的门户之事,但霍天云这次是被我擒获的,杀不杀他,这是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来多管!” 上官英杰道:“好,你这么说,那就是另外一桩事情了。我仍然非管不可!” 西门化冷冷笑道:“我可不曾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哼,哼,你是欺负我这个老头儿不中用了?” 上官英杰倒不发怒,反而心平气和地说道:“凡事抬不过理字,你肯讲理,那是再好不过。请问你为什么要杀霍天云?” 西门化有话在先,不能再用替上官英杰的师父报仇作为借口,被上官英杰这么一问,倒是无言可对。半晌,只好反问他道:“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救霍天云?” 上官英杰说道:“不平之事,谁都可以管得!不问情由,擅自杀害一个无辜的人,天下不平之事,孰逾于此?既然给我碰上了,那我就非管不可!” 西门化老羞成恼,冷笑说道:“别在我的面前说得这样光明正大,以打抱不平的好汉自居,哼,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私心吗?” 上官英杰道:“我有什么私心了?” 西门化道:“你喜欢霍天云的师妹,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要讨好那个女娃儿,才和我作对的!嘿嘿,但只怕你这算盘是打错了!” 在内室的霍天云听到此处,不觉大为奇怪! 第0220期 “他真的这样喜欢我么?” 霍天云大为奇怪:“我只有三个师兄,那里来的什么师妹?” 伏在窗外偷听的风鸣玉却是不由得面红心跳,想道:“上官大哥真是为了我的缘故,才违背他师父的遗命的么?不但违背师命,还反过来极力要救我的师兄。嗯,那么在他的心目之中,他是把我看得比他的师父更重要了。他真的这样喜欢我么?为什么他又要和我分手,又避免和我见面呢?” 西门化见上官英杰低下了头,得意洋洋的接着说道:“但我可要说你是打错算盘了,你让他们师兄妹见了面,焉知那丫头不会爱上她的师兄?霍天云的武功比你高,长得比你俊,和那丫头又有深厚的渊源。再说,你伤过天山派的门下弟子,无论如何,你也还是天山派的仇人哪!” 上官英杰忍无可忍,蓦地抬起头来,喝道:“住嘴!” 西门化愣了一愣,冷笑道:“说中了你的心病,你老羞成怒了吗?” 上官英杰喝道:“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这是我的事情,你别节外生枝!我只问你,霍天云你是放也不放?” 西门化下不了台,可是真的老羞成怒了,喝道:“好歹我是你师父的朋友,你敢这样逼我?” 上官英杰喝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放是不放?” 西门化道:“不放又怎样?”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那可别怪晚辈对你无礼!” 西门化喝道:“你敢对我怎样?” 上官英杰举起了寒玉箫,对准他的掌心。西门化正在抬起手掌,一看他摆的这个招式,这一掌可是再大胆也不敢拍下去了。 原来上官英杰用的正是以静制动的绝招,这玉箫一举,西门化的七处穴道已是在他的玉箫笼罩之下,倘若他一掌击下的话,掌心的“劳宫穴”一伤,他的金刚掌功夫也要废了。 “武林天骄传下的惊神箫法是天下第一的点穴功夫,看来这小子已是尽得师门的衣钵,不逊于他的师父当年了。只怕我未必有胜他的把握。”西门化心想。 第0221期 交换解药 眼看双方是如箭在弦,一触即发,西门化的脸色却好像阴晴不定的天气,突然雨过天青,换上一副笑容,双臂也垂下来了。 “贤侄,你也忒认真了。”西门化哈哈一笑,说道:“凭着你的师父和我有几十年的交情,我还能真个和你翻脸吗?好,就让你做好人吧,霍天云在里面,你自己去放他!”一个转身就跑出去。 上官英杰喝道:“且慢!”西门化刚刚跑出屋外,不过十来步光景,只觉微风飒然,上官英杰已经是从他身旁掠过,回过头来,手上拿着两个瓶子,说道:“老前辈,我还得和你谈一桩交易呢。那一瓶是解药,我不会白要你的。但你可也别打坏主意,我要你服下你给我的解药,我才和你交换。”原来他以闪电的手法,就在掠过西门化身旁的那一瞬之间,已是把他身上所藏的“酥骨散”与及“酥骨散”的解药全都拿到手中。西门化虽然立时警觉,但出于本能的反抗都还未来得及发出,上官英杰已是一阵风的疾掠过去,又回过头来了。 西门化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暗自想道:“幸好刚才没有鲁莽,这小子的身手果然是不弱于他的师父盛年,要是和他动手的话,我这个亏只怕是吃得更大了。” “不错,不错。我几乎忘了,咱们是有一宗交易还该谈谈。”西门化勉强笑道。 风鸣玉从屋后面的乱石堆中走了出来,正要呼唤,只见上官英杰已是向她走过来了。 风鸣玉跑上去迎接他,说道:“上官大哥,你又一次帮了我的忙,又救了我的霍师兄,我不知应该怎样感激你才好。” 上官英杰现出一丝苦笑,说道:“我本来不想见你的,结果还是非见不可。这是酥骨散的解药,你拿去给你的师兄吧。”原来他是用西门化写给他师父的那封信和西门化交换解药的。 风鸣玉见他要走,吃了一惊,忙说道:“上官大哥,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见霍师兄?如今已是用不着我向师公说项,你们的梁子亦已解了。你应该可以和我们在一起的。” 第0222期 师兄妹相会 上官英杰苦笑道:“天下有许多事情是可以做的,也应该做的,但我们却不一定就会去做。风姑娘,多谢你了。” 风鸣玉大惑不解,说道:“为什么?我还是不懂!”同时又是觉得有点奇怪,在她上次和上官英杰分手之前,他们已是兄妹相称的,怎的分别不过一个月,如今重见之时,上官英杰却又改了称呼了。 上官英杰道:“你年纪还小,现在不懂,将来会懂的。你的霍师兄等着你给他解药呢,你快去吧!”说到一个“去”字,身形如箭离弦,他已是独自去了。 风鸣玉的轻功或许追得上上官英杰,但她不知霍天云中了酥骨散之毒情形如何,当然总是越早给他解毒越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追得上上官英杰,追上了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肯听从自己的劝告和她一起回来?片刻踌躇,上官英杰的影子早已去得远了。 风鸣玉叹了口气,心中一片茫然,只好捧着那瓶解药,走进石屋去找她的霍师兄了。 霍天云已从内室出来,站在上官英杰刚才站过的地方。此际,他的心中也是一片茫然。 在上官英杰与西门化唇枪舌剑之时,他本来曾经想过要出来的,但由于受过一次教训,他却不能不防又是一个圈套,是以想多看一些时候,待到完全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再说。那知西门化忽地逃跑,上官英杰也跟着走了。 “唉,看来这次倒是我多疑,错过了和这位好朋友见面的机会了。但愿他还会回来。”霍天云心想。 他等待上官英杰回来,不料进来的却是一个女子。 霍天云怔了一怔,正要开口,风鸣玉已是叫他一声“霍师兄”了。“霍师兄,你不认识我,我却是见过你的,不过你不知道罢了。”风鸣玉笑道。 霍天云道:“你是谁,为何叫我师兄?” 风鸣玉道:“我姓风,名叫鸣玉,我的师傅正是你的师娘。我是应该叫你做师兄吧?霍师兄,我知道你曾经到过那座荒林找寻你的师娘,但可惜只是见到两座坟墓,对么?” 第0223期 同门相认悲喜交集 霍天云道:“你怎么知道?” 风鸣玉道:“你踏进荒林那天,我躲在山上,看见你爬上山坡。当时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师兄,没敢出来见你。” 霍天云恍然大悟,说道:“我曾经同一个哈萨克商队的老人打听,他说在那座林子里住有一个残废的老女人和一个小姑娘,敢情你就是那个小姑娘了?” 风鸣玉说道:“那个残废的老女人就是我的师傅、你的师娘了。其实师傅的年纪并不太老,是荒林中的生活太苦,最初几年她又不能动弹,心中自也难免郁闷,是以在荒林不过住了两年,她的头发就全都白了。” 霍天云不禁为师娘的遭遇吁嗟叹息,忽地心念一动,问道:“我见到的两座坟墓,一座是我师娘的,另一座墓碑上写着:‘风夫人韩紫香女侠之墓’,这位风夫人是——” 风鸣玉垂泪道:“正是我的母亲。那碑文是师父写的。不料十年之后,师父的墓碑却由我来刻了。” 霍天云喜出望外,说道:“原来你是风大侠的女儿!”他因为姓风的比较少见,听风鸣玉说出姓名之后,已经有点怀疑她和风从龙定有关系,但却还不敢相信有这样凑巧的事,谁知一问之下,果然乃是父女。 风鸣玉道:“师兄,这是酥骨散的解药,你先服下,我再把家母与你的师娘当年是如何相识的事情告诉你。” 霍天云服下解药,说道:“我知道师娘十年前去找金刀寨主,后来莫名其妙的失了踪,想必她是和令堂同一天遭遇敌人追捕。我猜得对么?” 风鸣玉道:“不错,我的亲娘力尽而亡,你的师娘也中了毒针,以至残废。”【陌雨潇潇注:前文说凌云凤中了毒钉,后文又说成了毒针。】 正要详细告诉师兄,霍天云却截断她的话,说道:“伤心之事,别再提了,反正大概的情形我也可以猜得到啦。但另外一件事,我想先要知道。” 风鸣玉道:“什么事情?” 霍天云道:“这解药你是怎样得来的?” 风鸣玉道:“是上官英杰给我的。西门化有把柄捏在他的手里,被逼拿解药与他交换。怎么,可是解药有什么不对吗?” 第0224期 前因后果说端详 霍天云道:“这解药灵效如神,我如今已经好得多啦。” 风鸣玉放下心上一块石头,说道:“你问起解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西门老贼用假药骗了上官大哥呢。不过谅那老贼也不敢,上官大哥比我老练得多,他对那老贼有言在先,若然给他看出是假药,他会逼那老贼先吞下去的。” 霍天云说道:“说起来好生惭愧,我却上了这老贼的大当,远远比不上这位上官大哥的精明了。” 风鸣玉道:“这是因为上官大哥熟知西门老贼的平素为人之故,这老贼是他师父多年的朋友呢。对啦,刚才咱们说到那里?你好像是要问我一件什么事情?” 霍天云道:“我问的不是解药,而是给你解药的人。” “为什么他的师父要他杀我,你知道吗?你又是怎样认识他的,可以告诉我吗?” 风鸣玉笑道:“说来话长,你可要有点耐心听才行。” 她先说师父师娘与檀玄峻之间的故事,再说上官英杰如何给檀玄峻的父亲收为弟子的故事,最后把自己和上官英杰相识的经过,她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了足足三个时辰,不知不觉天已亮了。 最后,风鸣玉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请他回来和你见面的,不知什么原故,他却跑了。” 风鸣玉不懂,霍天云却是懂的。他想起西门化说的那些话,西门化嘲讽上官英杰打错算盘,说上官英杰想赢得师妹的芳心才来救他,结果恐怕是适得其反。霍天云暗自想道:“这当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上官英杰喜欢我的师妹,恐怕倒是不假。他不愿意和我见面,恐怕也正是因为受到西门老贼这番话的影响,想要成全我和师妹。唉,假如他真是这样想的话,那可是完全错了!” 想至此处,霍天云抬起头来,忽地问道:“师妹,你说起你在路上得到一匹宝马,名叫火龙驹?” 风鸣玉道:“不错,还是用三两银子买来的呢。不过我疑心是上官大哥假手那个乡下少年送给我的。” 第0225期 火龙驹不见了! 霍天云道:“那匹火龙驹呢?” 风鸣玉瞿然一省,说道:“我把它放在树林里吃草,这匹马很通灵性,不会跟陌生人走的。不过如今敌人死的死了,跑的跑了,这里既然无须顾虑,还是把它牵回来放心一些。” 霍天云道:“我倒是想你别把它牵回来,你骑上它去赶路吧。”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赶路?咱们马上就要走么?” 霍天云道:“不是咱们一同走,我的坐骑没有你的快,我是想劝你骑上火龙驹去追赶上官英杰!” 风鸣玉道:“啊,原来你还是想见一见他。不过我已经劝过他了,再去追他,只怕他还是不肯回来。” 霍天云道:“我不是要你劝他回来,我是希望你能够劝他和你一起到金刀寨主那儿,他那里正需要有本领的人。” 风鸣玉道:“你呢?” 霍天云道:“咱们边走边说吧。我要回天山去,把此行经过,禀告师父。师父知道师娘收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关门弟子,他老人家一定也是非常高兴的。说不定他还因此特地下山来看你呢。” 风鸣玉说道:“那不敢当。不过我也是想回到金刀寨主那儿。待我找到了爹爹之后,将来金刀寨主那里的情形倘若缓和下来,我会到天山去拜见他老人家的。但霍师兄,你这次回去,很快就会再来的吧?” 霍天云道:“那可说不定。我的剑法还未大成,回去得跟师父补练。依我看来,最少恐怕也得三年。要是上官英杰问起我,你不妨把我的这个决定告诉他。” 他只是想使得上官英杰知道之后放心,他是根本无意与他争夺风鸣玉的。风鸣玉一片纯真,却哪里想得到他这弯弯曲曲的心思。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踏入树林,风鸣玉撮唇长啸,良久,良久,却不见火龙驹跑来。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奇怪,火龙驹那里去了?” 找来找去,都找不见火龙驹。最后却在一棵树上看见刻着的两行字。 第0226期 上官英杰收回火龙驹 树上写的字是:“风姑娘,火龙驹是我借来的,对不起,我现在把它取回去了。” 风鸣玉所料不差,这匹火龙驹果然是上官英杰假手那个乡下少年“卖”给她的。不过有一点猜得不对的是,他不是送给她,只是暂时借给她一用的。 “怪不得火龙驹会帖帖服服跟他跑掉,原来他和火龙驹早就相熟的。不过失了火龙驹,咱们可是难以追上他了。”风鸣玉颓然说道。 霍天云道:“我看他恐怕也是早已料到咱们有此一着,故此提前把火龙驹收回,为的就是不想你追上他!” 风鸣玉道:“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这句话她本来是问过一次上官英杰而得不到解答的,如今她是不禁又一次的大感迷茫了。 霍天云道:“我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不过我想,你们将来总有机会可以重逢的,那时他就不会这样轻易的抛开你了。”他说“不知”,其实却是“懂得”上官英杰的用意的。不过他可不能向师妹明言,他的心里正在作着另一打算。 风鸣玉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想了一想,说道:“其实就是火龙驹还在这儿,我也不敢放心就去单独追他的。” 霍天云道:“为什么?” 风鸣玉道:“你服了解药,总还得有几天才能完全恢复功力吧?” 霍天云道:“要把余毒完全清除,三天功夫大概差不多了。不过你也不用为我担心,这解药见效很快,明天我的功力大约也能恢复个六七成,你尽可以放心离开我的。” 风鸣玉道:“不过假如再来了一个好像西门化那样的强敌,你的功力未曾完全恢复,万一吃了亏那怎么办?我的本领纵然不济,留在这里,也能多少助你一臂之力。霍师兄,咱们就在这石屋里再留三天吧。” 反正上官英杰已经走了,霍天云只好苦笑说道:“师妹,多谢你的关心。不过,也用不着再留三天的,明天我已经可以走了。” 风鸣玉道:“一来是三天之后,你的功力可以完全恢复,二来我也希望在这三天之中,爹爹或许会回到这儿?” 第0227期 再等三天盼父归 霍天云说道:“要是找得着令尊,那自是天大的喜事。只可惜那个冒充令尊的人已经逃了。咱们无法得知更多一些有关令尊的消息。在这里等候令尊,这,这……” 风鸣玉道:“我也知道这是守株待兔,希望甚属渺茫。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些。我已经绝望十年,难得如今有了一线希望,也不争在多等三天了。听说我的爹爹尚在人间,霍师兄,依你看这个消息可是真的吗?” 霍天云道:“我也听得西门化和他的党羽这么说过,依我看来,这次咱们虽然是中了这老贼的圈套,但这个消息倒是恐怕不会假的。” 风鸣玉道:“但愿如此。” 霍天云继续说道:“金刀寨主的朋友众多,见闻广博,他不是这样容易给人欺骗的。想必令尊确实是曾经在这里出现过,西门化这老贼才敢去骗金刀寨主,不然他不害怕金刀寨主早已知道真假吗?” 风鸣玉道:“金刀寨的副寨主游迅中曾经把西门化带来的消息告诉我,据说平凉道上有一伙强盗,大头领名张火生,二头领名金水生,有一天金水生强抢民女,逃入这条山沟,向我爹爹讨水喝,我爹爹叫他放人他不肯放,结果金水生和他的十七个手下,全都给我爹爹杀掉。” 霍天云道:“这伙强盗在平凉道上无恶不作,张金二人在江湖上也是知者甚多,此事发生在半年之前,金刀寨主亦已得到消息。只是不知其中详情,不知这伙强盗是在片刻之间,就给人用快刀好像斩瓜切菜一样斩掉的。是以尚未想到就是令尊。 “据此推想,令尊杀这伙强盗的事情当不会假。但杀了这伙强盗之后,他也就离开此地了。于是西门化命他的党羽来个鹊巢鸠占,在这里设下埋伏,引诱你我上当。” 风鸣玉叹口气道:“就不知爹爹如今是避向何方?我只好抱着万一的希望,在这里守候三天了。”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是回到那间石屋,风鸣玉巡视一遍,笑道:“他们的存粮倒是不少呢,足够咱们吃几个月的。” 第0228期 谈起了周剑琴 风鸣玉喜道:“好几天没吃过白米饭了,师兄,我弄饭给你吃。” 霍天云道:“我帮你的忙吧。” 风鸣玉笑道:“弄两个人的饭轻松之极,用不着你帮忙的。你养一回神吧。对你来说,尽快恢复功力,那才是最紧要的。” 霍天云笑道:“好,那我就等着饭来张口了。” 过了一会儿,风鸣玉端出热腾腾的白米饭,还把贮存的野味弄了两样小菜,说道:“师兄,你试试我的烹饪手段。” 霍天云赞道:“真好吃,师妹,你简直可以当个女厨师了。” 风鸣玉笑道:“这是因为你饿坏了的关系吧?不过,我和师傅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是我找可吃的东西弄给她吃的。啊,对了,我还想起了一件事呢!” 说至此处,她忽地望着师兄,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气,好像顽皮的孩子似的。 霍天云诧道:“什么事啊?” 风鸣玉道:“有一个人也称赞过我的烹饪手段,我还只是给她吃烤山芋和烤野兔呢。” 霍天云道:“谁呀?” 风鸣玉道:“你猜猜看。” 霍天云道:“我怎么猜得着。” 风鸣玉道:“你应该知道,我只有几个朋友。说得更确实些,连你在内,只有三个。” 霍天云道:“是上官英杰吗?” 风鸣玉道:“不是,是个女的。” 霍天云隐隐猜到几分,但却说道:“你的女朋友是谁,我怎么猜得着。” 风鸣玉笑道:“她也是你的好朋友呢。霍师兄,你和我一起先回到金刀寨主那儿吧,你知不知道,周姐姐可是着实挂念你呢!” 霍天云道:“啊,原来你说的是周剑琴。你和她是已经相识了的?” 风鸣玉道:“我刚才没空告诉你,我和她在一座古庙之中,相处了五六天呢。” 霍天云听她说完与周剑琴相识的经过,说道:“你刚才提起游迅中,其实我也应该想到了的。原来是游迅中去找寻她,你恰好和她在一起,因此才得知我来找你爹爹的消息的。” 风鸣玉笑道:“不要把话题岔开,我是在和你谈周姐姐。” 第0229期 游迅中暗恋周剑琴 霍天云道:“周姑娘自是一位女中豪杰,可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啊。” 风鸣玉噗嗤一笑,说道:“没什么好谈?是你害羞,不敢谈吧?” 霍天云道:“小师妹,你的话越来越古怪了,我为什么害羞?” 风鸣玉笑道:“师兄,我说你是装蒜。你们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呀?” 霍天云笑道:“我和周姑娘相识,不过比你和她相识早几天罢了。那里就能谈到婚嫁之事?” 风鸣玉一本正经地说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日子的长短有什么关系?周姐姐早告诉我了,你还瞒我。” 霍天云吃了一惊,说道:“她告诉你什么?” 风鸣玉笑道:“她虽然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但从她的口气之中,我也可以知道,你们是彼此相爱的了。” 霍天云道:“你是误会她的意思吧?那几天我们相处得很好是真的,但这是由于我的师父和她的爹爹的关系,我对她也好像对待你一样,是把她当作师妹看待的。” 风鸣玉眉头一皱,说道:“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霍天云道:“我有什么不对?” 风鸣玉道:“我相信我没有误会她的意思,周姐姐的确是真心欢喜你的。假如你真的还是不懂她的心,那就太辜负她的好意了。我也要为她叫屈呢。” 她说得甚为诚恳,霍天云不禁心中一动,回忆那几天的情景:“看来周伯伯确是有心把女儿许配给我,剑琴喜欢我,那也是看得出来的。可是——唉,我还是不要沾惹这个麻烦了吧。” 风鸣玉道:“师兄,你怎么不说话呀?” 霍天云苦笑道:“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见过的那个游迅中,他才是真心爱周姑娘的人。”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周姐姐知不知道?” 霍天云道:“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我是一个外人,我也可以看得出来。我想她是应该知道的。” 风鸣玉道:“啊,那么你是因此而要回转天山,不肯与我一同去见周姐姐么?” 霍天云道:“这倒不是,我是要回去向师父复命。不过,我可也要求你一件事情。” 第0230期 谁也不帮 风鸣玉道:“什么事情,但说便是,这样客气作甚?” 霍天云道:“游迅中是个老实人,他自己是不敢开口的。你回到金刀寨主那儿,见到了你的周姐姐,你就帮帮他的忙吧。” 风鸣玉笑道:“原来你是要我作穿针引线的红娘。但霍师兄,我却是想帮你的忙呢!” 霍天云摇头道:“你别胡闹,我不要你帮忙。” 风鸣玉道:“啊,不错,是我说错话了,你和周姐姐的事,当然用不着我帮忙,只要你答应就行。不过,你也得有个表示呀,我才好回去向周姐姐报喜。” 霍天云给她弄得啼笑皆非,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诚心想你帮游大哥的忙。” 风鸣玉嗔道:“周姐姐有什么不好,你不要她?” 霍天云道:“你越扯越是缠夹不清了,你要知道我这回转天山,不知什么时候方才下山的。师父对我期望很大,他要我继承他的武学,帮他发扬光大本派。我也不能长期的待在金刀寨主那儿。但游迅中却是他的副手,要是他和周姑娘成了亲,他们夫妇就会继承金刀寨主的事业,你说这不是最适合的一对么?” 风鸣玉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得虽然似乎颇有道理,我还不能帮他这个忙。” 霍天云道:“为什么?” 风鸣玉说道:“周姐姐喜欢的是你,不是游迅中。我们不能把她当作可以任人摆布的一件东西。” 霍天云道:“人也是会改变的呀,说不定她以后会喜欢游大哥呢?” 风鸣玉道:“要改变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 霍天云叹口气道:“好,那你就别管闲事吧。游迅中你不管,我的事,你也别管。” 风鸣玉笑道:“这我倒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回到周姐姐的身边。” 不知不觉天已黑了,霍天云道:“你睡里面这间房间,我给你守夜。” 第0231期 被金铁交鸣之声惊醒 风鸣玉道:“你的伤尚未痊愈,应该是我给你守夜才对。” 霍天云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师父传给我的内功心法,是必须盘膝静坐,行大周天吐纳功夫的。静坐过后,精神奕奕,比酣睡一觉还好。我如今正是要行这吐纳功夫。” 风鸣玉道:“原来如此,那我不打扰你了。不过要是你想睡觉的时候,就叫醒我吧。” 霍天云道:“我会的了。你安心去歇息吧。” 只见他盘膝坐在地上,不过片刻,头上已是冒出热腾腾的白气。风鸣玉是个行家,知道他正在以上乘的内功,逼出体中的余毒。心里暗暗赞叹:“本门的内功心法,果然是奥妙无比。可惜师傅早死,不能和师公分享成功的喜悦。”原来霍天都所创的内功心法,在凌云凤未曾与他分手之前,两人本来是共同钻研的。 过了一会儿,霍天云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于是风鸣玉放心入房睡觉。石屋里只有这间卧房,料想就是她父亲的卧房了。 风鸣玉躺在床上,不由得思潮如涌,想道:“我在荒林里过了十年,还有师傅作伴;爹爹在此却是独自一人,这十年的凄清岁月,不知他是如何度过?只怕是比我更难捱了。唉,但愿霍师兄的猜测不错,爹爹当真是还活在人间。” 跟着想起了上官英杰:“命运的安排真是巧妙,他和我和霍师兄都是一样,是个孤儿。我们本来可以在这斗室之中相聚的,可惜他却偏偏要走。但比较起来,我们三人之中,还是上官大哥最可怜。我死了亲娘,但如今还有希望找回我的爹爹。霍师兄虽然无父无母,却有一个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疼爱的师父。就只上官大哥,在这世上是什么亲人也没有了。但愿今后我能与他重逢,我要把他当作亲哥哥一样看待。” 想呀想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地给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惊醒。 起初她还以为是听错了风声,走去房门一看,却已不见了她的霍师兄! 第0232期 少女神鞭斗宝剑 一下子风鸣玉睡意全都消失,凝神细听,听出金铁交鸣之声是从前面的山坳之处传来。 “霍师兄不知是和谁交手。难道那西门老贼去而复回?”忽地又一个恐怖的念头升起:“或者,难道是上官大哥毕竟还是解不开心里的结,终于又要回来替他的师父报仇?” 她心里在胡思乱想,脚底却已施展超卓的轻功,不过片刻,就赶到了那个地方。由于是一个前广后窄形似葫芦口的山坳,在距离百步左右,她已经可以看见交手的双方,那两个人却还没有看见她。 不过,交手的一方,是她的师兄霍天云。 但另一方却并不是西门化,也不是她担心的上官英杰。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女子。 这女子年纪很轻,看来比她也大不了多少,功夫却是老辣得很。 她用的是一根软鞭,盘旋飞舞,夭矫如龙,使到紧处,风鸣玉虽然是站在百步开外,也似感到天风海雨,逼人而来! 剧斗中,那女子挥鞭横扫,霍天云一提腰劲,身形拔起,硬生生的空际转身,一个“细胸巧翻云”,倒跃出数丈开外!风鸣玉的轻功本来是只有在师兄之上不在师兄之下的,见了他这一身法,也不由得暗暗赞叹:“怪不得师傅说,不论哪一门功夫,练到最高境界之时,都必须有深厚的内功配合。像这样的空际转身,我就不能。” 霍天云避开那女子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缓过口气,连忙叫道:“谷姑娘,你怎么不肯听我分辩?” 那女子斥道:“风大侠都已经给你们害了,你还有什么分辩?” 霍天云道:“谁说风大侠死了,他还活在人间呢!” 那女子冷笑道:“风大侠若还活在人间,还能容你这小贼占他住所?” 霍天云道:“唉,你耐心一点听我说好吧,此事说来……”话犹未了,那女子的长鞭早已卷地扫来,霍天云忙于应付,那里还能分神说话?那女子边打边冷笑道:“你和西门老贼一伙,我早已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了!” 第0233期 家传刀法会说不会练 以霍天云的天山剑法,本来不会输给这姓谷的女子的,只因他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在这女子狂风暴雨般的长鞭抽扫之下,倒是不觉有点手忙脚乱了。 风鸣玉见势不妙,连忙现出身形,扬声叫道:“这位姐姐,你错了。” 那少女长鞭一收,说道:“我怎么错了?” 风鸣玉道:“我师兄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少女冷笑道:“原来你是他的师妹,你当然是要帮他说话的了。” 风鸣玉道:“我不仅是他的师妹,我还是……” 那少女道:“还是什么?” 风鸣玉道:“你说的风大侠,就是我的爹爹!” 那少女似乎不大相信,不待风鸣玉把话说完,忽道:“哦,你是风从龙的女儿。好,我先看看你的风家刀法!”说话时,已经折下一株树枝,当作刀使,倏地向风鸣玉连劈三刀。 风鸣玉使出蹑云步法,闪开她这三刀。说道:“我不会使家传刀法,但我却知道你这风家刀法使得不对。第一招‘怀中抱月’应该左虚右实,你却虚实不分,第二招‘玄鸟划砂’应该先轻后重,你又轻重不分;第三招更糟,‘铁门闩’是要先斫左手刀,后斫右手刀的。你却是左右先后都颠倒了!” 那女子听她说得在行,诧道:“既然是你家传刀法,为何你只会说不会练?” 风鸣玉道:“我七岁那年就离开爹爹,还没开始练呢。不过爹爹练刀法之时,我却是不知看过多少次了。这三招我尤其熟悉。姐姐,你却是怎的会知道我风家的刀法的?” 那女子不答她的问话,却道:“但你说是会武功的,是不是?你是他的师妹,想必会的就是天山剑法了,对么?” 风鸣玉道:“不对。我会的是蹑云剑法,这是他的师娘教给我的。” 那女子道:“很好。那我就见识见识你的蹑云剑法!”不由风鸣玉分说,抽出软鞭又向她打来了! 第0234期 再试风鸣玉的剑法 风鸣玉一个“风飐落花”的身法,闪开了她的连环三鞭,说道:“你还不相信我是风家的女儿吗?”话犹未了,那女子的长鞭已挥成一个圆圈,把她的身形笼罩在一团鞭影之下。这一招来得更加厉害,风鸣玉只好挥剑抵挡。一招“排云驶电”,把从头顶压下来的软鞭荡开,正是蹑云剑法中的一招精妙招数。 霍天云不觉有点气恼,说道:“刚才你与我为难还有可说,如今你已知道她是风大侠的女儿,还要缠斗不休,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那女子冷冷道:“我还未能相信呢!哼,但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为难你师妹的,我是要试试她的蹑云剑法,看她是不是真的得了凌女侠的真传?你若不放心,你就并肩子上!”神态虽然冷酷,口气则已缓和许多。 风鸣玉放下了心,说道:“真金不怕红炉火,师兄,你歇会儿,让她试我好了。”霍天云摇了摇头,说道:“就只怕你使的蹑云剑法,她也不懂!” 那女子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懂!”鞭法突然一变,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只一眨眼,又把风鸣玉圈在鞭影之中。她的鞭法是从剑法之中变化出来,奇着妙着,层出不穷,莫说风鸣玉摸不透她的路数,连霍天云也是未曾见过。 不过,风鸣玉的蹑云剑法也是武学一绝,施展开来,竟似流水行云,空灵飘逸,深得慢中快、巧中轻的诀窍。霍天云看得暗暗赞叹,“怪不得师父曾说过,师娘的剑法实是不在他下,师娘对他创立的天山剑法,也曾有过帮忙的。只可惜他们不能白头偕老,否则我师父的剑法固然可以提早练成,师娘的蹑云剑法也必然更有成就,说不定可以像我师父一样,自成一派宗师。她也不至于埋骨荒林了。”忽地看出师妹的蹑云剑法和自己所学的天山剑法颇有可相通之处,不觉看得出了神了。 转眼间斗了一百多招,风鸣玉剑法虽然精妙,但限于临敌的经验不足,还是稍稍不及对方。那女子的鞭法奇诡百出,百招过后,打得风鸣玉只有招架之功,竟无还手之力。斗到紧处,那女子一个“秋风扫叶式”,长鞭卷地扫来;风鸣玉脚尖一点,身形拔起,还一招“彩凤夺窝”。那女子忽地哈哈一笑,收鞭跳出圈子。 第0235期 川西大侠之女 风鸣玉这招“彩凤夺窝”刚使出来,就知道不是很妥当的招数,对方的长鞭只要转变方向侧卷过来,自己的剑非给长鞭卷上不可。但半空中已是鞭剑双卷,正自心慌,不料对方反而收了长鞭,跳出圈子,令得风鸣玉不禁为之惊愕。 那女子哈哈一笑,说道:“蹑云剑法我也是会说不会练,嘿嘿,你这一招可是使得不对啊!” 风鸣玉吃了一惊,道:“请姐姐指教。” 那女子说道:“第一,你跳得不够高;第二,你应该一跃起来,便即扭腰,佯攻敌人后方,其实剑尖仍是剌向敌方的右肩井穴。你方向对了,时候却拿捏不准。” 原来蹑云剑法以轻灵飘忽见长,必须有超卓的轻功,方能使用。凌云凤是在残废后收风鸣玉的,她只能口述,督导演练,却不能为她示范,是以风鸣玉虽然也练成了上乘的轻功,但在操练剑法繁复变化的地方,只靠口授,却是练得不到家了。 那女子跟着说道:“你练得虽然不到家,不过我倒是可以相信你是风大侠的女儿了。要是你每一招都是使得十分出色,我反而不相信了!” 风鸣玉道:“为什么?” 那女子笑道:“你的年纪比我还小,想来你是凌女侠晚年所收的弟子。那时令师想必是已经半身不遂了吧?” 风鸣玉连忙说道:“你认识家师?” 那女子道:“十一年前,令师出雁门关之前,曾到我家中作客。她用蹑云剑法和家母过招,最后正是使这一招和家母打成平手的。” 风鸣玉道:“令尊令堂是——” 那女子道:“家父是川西谷神秀,家母钟氏,和家父却非同一门派,她是蓬莱魔女这派的传人。” 风鸣玉不知谷神秀是何许人,霍天云则是吃了一惊,说道:“原来姑娘果然是川西大侠的掌珠!” 那女子道:“想必是西门化这老贼早已对你说过的吧?” 霍天云道:“要是我早知道你的本来面目,那天我就不会为他和你交手了。” 第0236期 化敌为友 那女子说道:“凌女侠那年到过我家里之后,不久就听说她失踪了。家父家母一直挂念她,希望能有一天和令师再次切磋剑法。可惜他们的心愿,却是永远不能实现了。家父家母是三年前去世的,家母临终之时,还叮咛我要留心打听令师的消息呢。” 风鸣玉道:“你怎么知道家师晚年半身不遂。” 那女子道:“我曾经到过你们师徒住的那个地方。在此之前,我也曾向一个见过令师的哈萨克老人打听过的。” 风鸣玉这才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你能看出我的蹑云剑法中的破绽。” 那女子笑道:“我就正是因为你有这个破绽才相信你呢。”接着问道:“你们却又是怎样上了西门老贼的大当的?” 霍天云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进屋子里说吧。” 那女子道:“这间石屋就是风大侠住过的屋子吧?” 风鸣玉笑道:“不错,正是家父住过的屋。所以我也算得是半个主人,应该招待你的。对啦,我还没有请教姐姐的芳名呢。我叫鸣玉。” 那女子笑道:“我的名字刚好和你的名字可成对偶,你叫鸣玉,我叫灵珠。” 霍天云说了半个时辰,方才把前因后果讲得清楚,谷灵珠柳眉倒竖,说道:“西门老贼真是阴狠毒辣,连金刀寨主都上了他的当!” 风鸣玉道:“谷姐姐,你又怎么知道到这个地方找寻家父?” 谷灵珠道:“陕甘道上以张火生金水生为首那伙强盗,在这山沟子里碰上令尊,给令尊杀掉十八个人之事,我在江湖上也听见了。想必不假。张火生发出绿林帖,请同道为他把弟报仇,恰巧给我截了一张请帖,是以找到这个地方。” 风鸣玉大为欢喜,说道:“如此说来,家父是当真还活在人间了。” 霍天云道:“谷女侠,你和西门老贼结的什么梁子,不知可以见告吗?” 谷灵珠道:“我和他是双重仇怨,先说我自己的,家父家母虽然不是给这老贼打伤,却也是为他致遭意外。”当下说出结仇始末,这个故事倒是和西门化那日告诉霍天云的故事相同。 第0237期 双重仇怨 不过他也有多处地方说了谎话。 第一,他说他和檀玄峻只是泛泛之交,其实他是檀玄峻的父执,是檀玄峻父亲的心腹之交。 第二,檀玄峻上谷家强讨碧灵丹,正是他挑拨的。但在他和霍天云说这个故事之时,却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完全无关的人。 第三,他不仅挑拨檀玄峻去强讨解药,还帮他暗中算计川西大侠谷神秀。 谷灵珠道:“那次他先来拜访我爹爹,指甲中藏有酥骨散,也是我爹爹对他太过没有提防,将他当作朋友,以至着了他的道儿。在陪他喝茶的时候,一点也没留意他已把酥骨散弹入茶杯。哼,要不是着了他的暗算,我的爹爹岂能伤在檀玄峻的手里?” “霍大哥,风妹子,你们知不知道,檀玄峻上我家来强讨解药,正是为了风妹子的师傅呢。” 风鸣玉道:“我已经知道了。” 谷灵珠诧道:“谁告诉你的?”心想,凌云凤恐怕是不好意思把自己惹的这场“情孽”说给徒弟听吧? 风鸣玉道:“是一个和檀家很有关系的人。姐姐,你先说说你的故事,我再告诉你。” 谷灵珠心中一动,不禁又喜又惊又有几分疑惑,但也不忙追问,继续说道:“爹爹受这老贼暗算之时,妈的肚子里正怀着我,也正是由于她有身孕,帮不了爹爹的忙,结果是爹爹受了伤,妈妈在最紧急的关头,用暗器伤了檀玄峻,但却也不能去追他了。 “后来几年,我们躲到西昌地方一座深山之中,凌女侠后来也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次她在出关之前,特地来找我的母亲,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向我妈道歉,并和我妈说好了大家合力同心,务必要找到这个西门老贼报仇的。至于檀玄峻,则据凌女侠说是早已死了。谁知如今我的父母都已去世,凌女侠也不幸埋骨荒林了,我还是未能替父母报仇。” 风鸣玉道:“这老贼如此可恶,此事说来既是和我的师门也有关系,他也就是我的仇人了。” 谷灵珠道:“我和这老贼是双重仇怨,除了我的父母之仇,他还害了我的一位义姐!” 第0238期 西门羽抢亲 谷灵珠继续道:“我这位义姐名叫朱翠,是涪州名武师朱庆的女儿,长得十分标致,武功也很不弱。追逐在她裙下的名门子弟不知多少,她一个也看不上眼。有一天来了一个人,名叫西门羽……”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西门羽?这人不正是西门化的侄儿么?” 谷灵珠道:“啊,你也知道这个小贼?” 风鸣玉道:“我还曾经受过他的欺侮呢!” 谷灵珠不由得也是大吃一惊,杏眼圆睁问道:“他怎样欺侮你?” 风鸣玉道:“他要捉我,幸亏金刀寨主的女儿周剑琴姐姐帮我的忙,方始把他打跑。”当下将那日在药王庙中碰见西门羽的经过,说给谷灵珠知道。 谷灵珠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担心你是受了他别的欺侮呢。像我那位义姐,就可惨了。” 风鸣玉道:“他怎样欺侮你的义姐?” 谷灵珠道:“他认识我那义姐没多久,就向她求婚。当时她还未知道他是西门化的侄儿的。西门羽从外表看来,相貌武功都很不错,朱姐姐本来有点喜欢他的……” 风鸣玉连忙问道:“朱姐姐答应了他没有?” 谷灵珠道:“幸亏她没有立即答应,但也没有断然拒绝。她是想先做一个时候朋友再说的。 “我知道这件事情,连忙赶到她的家里,揭穿这小贼的本来面目。我告诉她,这小贼不仅是西门化的侄儿,且还是东厂的爪牙!唉,不料这么一来,反而加速了朱姐姐受他之害! “这也怪我不好,我没有留在她的家里,帮她对付这个小贼。当时那小贼已不在涪州,我是准备过些时候,再来和朱姐姐一同去金刀寨主那儿的。不想在我离开她家之后三天,那小贼又回来了。朱姐姐给他来个闭门不纳。 “那小贼见事情突然变了卦,也不知怎的给他向朱家下人打听到了我曾经来过的事情,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竟然跑去抢亲!” 第0239期 此仇非报不可 风鸣玉听到这里,气从心起,骂道:“真是可恶!” 谷灵珠道:“还有更可恶的事呢!他们老的少的,联手欺侮我这义姐。西门化老贼帮他侄儿抢亲,抢了朱翠,朱翠不肯就范,西门化这老贼使出下三滥的手段,将迷药硬灌给朱翠吃了,他的侄儿就、就把朱翠侮辱了啦!” 风鸣玉气炸心肺,说道:“这个禽兽不如的老贼,亏他还有那么厚的脸皮,敢到金刀寨主那儿冒充侠义道!可恨我早两天不知道这些事情,否则我无论如何,也要上官大哥把他杀掉。他不杀,我也要和这老贼拼命。” 谷灵珠怔了一怔,说道:“上官大哥,谁是上官大哥?” 风鸣玉道:“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和檀家颇有关系的人。” 谷灵珠继续说道:“事情过后,我那义姐看不开,自寻短见。她服下的毒药是断肠草,幸亏邻居一个老婆婆发现得早,给她灌洗,不过当我再到她家的时候,她仍是奄奄一息,未脱险境。 “我知道必须她自己先有求生之念,方能脱离险境。我苦苦劝了她三天,叫她比喻权且当作是被一条毒蛇咬了,没给毒蛇咬死,就该自己求活,以后才能打死毒蛇。 “好不容易才劝得她听我的话,肯吃东西,肯请大夫医治,可是由于中毒太深,内脏受伤,病好之后,她的武功却已全废了! “她也是自小父母双亡的,但有一位师伯和青城派的妙慧师太相熟,后来她就由这位师伯送她到妙慧师太的青城宫,削发为尼。她要重新练武,矢志报仇,只要碰上西门化叔侄,我定必给她报仇。可惜我的本领不济,前几天碰上了这个老贼,还是报不了仇。霍大哥,你当时和他一起,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也要打你的缘故了吧?” 霍天云愧悔交迸,说道:“我真是糊涂,当时我还替这老贼做打手,拦阻你报此仇。” 谷灵珠道:“你不拦阻,我也未必能够胜他的。不过,即使胜不了他,我也要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就是了!” 第0240期 风鸣玉替上官英杰说好话 说至此处,谷灵珠顿了一顿,回过头来,向风鸣玉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要向贤妹请教。” 风鸣玉道:“姐姐别客气,请说吧。” 谷灵珠道:“你刚才说,可惜你那位上官大哥没把西门化这老贼杀掉,他们曾经交过手么?” 风鸣玉说道:“也没怎么认真交手,仅仅对了一掌。西门化似乎自知不敌,对他颇为忌惮。后来就不敢和他动手了。” 谷灵珠道:“什么时候的事情?”风鸣玉道:“就是昨天的事情。”霍天云接着说道:“我误中西门化这老贼的奸计,受了酥骨散之毒,幸亏得这位上官大哥跑来救我。” 谷灵珠道:“哦,他竟然跑来帮你的忙,和西门化这老贼作对?” 霍天云道:“是呀,这事我也是本来料想不到的。” 谷灵珠道:“风妹子,你好像说过,你这位上官大哥是檀家颇有关系的人?西门化和檀家的交情可是不浅呢!” 风鸣玉说道:“不错,我正要告诉你,他叫上官英杰,和檀家不只‘颇有关系’,而是关系极深,他正是檀玄峻的父亲晚年所收的关门弟子,也是檀家武学惟一的传人。但他却是一个好人。” 谷灵珠冷冷说道:“檀家也有好人,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风鸣玉道:“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帮过我几次忙,昨天又赶来救我的霍师兄。” 谷灵珠道:“他很听你的话,是吗?” 风鸣玉道:“我不知道。有时他听,有时不听。昨天我劝他别走,他就不听。” 谷灵珠忽道:“你很喜欢他么?” 风鸣玉面上一红,说道:“我是把他当作兄长一般。” 谷灵珠说道:“你别怪我说得坦率,檀家的人可不能轻易相信,你别给他的油嘴滑舌骗了!” 风鸣玉道:“多谢姐姐提醒,我也不过把他当作兄长一样喜欢而已。而且他也并不是油嘴滑舌呀!” 第0241期 担心谷灵珠蛮不讲理 谷灵珠淡淡说道:“没有就好,我不过是劝你小心一点罢了。” 风鸣玉道:“多谢姐姐良言。” 话不投机,气氛不免稍感尴尬。谷灵珠忽道:“上官英杰是去那儿,你知道吗?” 风鸣玉道:“他没告诉我。”过了半晌,问道:“姐姐,你要找他?” 谷灵珠道:“我只恨檀玄峻早已死了,我不能替爹娘报仇。”虽然没明白说出来,但弦外之音却是隐隐有要找着上官英杰为父母报仇之意。 风鸣玉忙道:“姐姐,这是你们上一代的冤仇,檀玄峻死了,你的仇人只能是檀玄峻当年的帮凶西门化。这件事情,可与上官英杰完全无关,虽然他是檀玄峻父亲的关门弟子。” 谷灵珠冷冷说道:“我又没有说是要找上官英杰算账,你替他着急作甚?” 风鸣玉不便再说下去,心里只能盼望谷灵珠是当真没有这个意思了。 谷灵珠道:“风妹子,你是不是要回去金刀寨主那儿?” 风鸣玉道:“不错。不过,我们还想再等两天。” 谷灵珠道:“为什么?” 风鸣玉道:“霍师兄受了酥骨散之毒,余毒未清,恐怕要过两天方才可以完全复原。我也希望,在这两天之内,说不定爹爹回到这里。” 谷灵珠道:“令尊与家父家母在十多年前也是曾经不止一次切磋过武功的朋友,好在如今已得到令尊确实在生的消息,我也可以回去告慰先父先母了。时候不早,我告辞啦。但愿今后还有机会可以在金刀寨主那儿相见。” 谷灵珠走后,霍天云道:“这位谷姑娘脾气可是有点得人害怕,只从她不肯听我解释,就把我当作是西门老贼的党羽,这点你就可以知道了。所以我真有点担心!” 风鸣玉道:“你是担心她不讲道理,硬是要去找上官大哥为难么?” 霍天云道:“你不担心么?” 风鸣玉笑道:“我倒并不担心,因为上官大哥有火龙驹,她是没法追上上官大哥的。”话虽如此,这一晚她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梦了。 第0242期 “师妹,醒醒!” 她想起了谷灵珠劝她莫和上官英杰要好,不觉脸涨发烧,同时在心里自己问自己:“我对上官大哥,真的是完全和对待霍师兄一样么?”因为她和谷灵珠说过,她是把上官英杰当作兄长一般,当谷灵珠问她是否喜欢上官英杰的时候。 好像一样,又好像并不一样。相同的是,他们都比她年长,比她本领高强,他们都是很爱护她,把她当成是一个小妹妹。霍天云是她的师兄,当然是如同她的兄长了,而她也喜欢有上官英杰这么一个大哥哥。 但她却有个奇怪的感觉,她觉得霍天云更有几分像她的父亲,父亲对她很慈爱,当然她也敬爱她的父亲。但上官英杰却像是和她平辈的一位“大哥哥”,和他在一起,说话可以毫无拘束,似乎是感到更亲近一些。 “或许这是因为我和上官大哥相处的日子多一点吧?”风鸣玉心里想道。 跟着又想道:“上官大哥为什么要避开我呢?西门化说他是因为喜欢我才来救我的霍师兄,难道他避开我也是因为喜欢我么?”她虽然还不很懂男女之情,但也知道西门化和谷灵珠所说的“喜欢”,并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 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矇矇眬眬睡了过去。梦中看见谷灵珠追上上官英杰,一鞭一鞭的抽在他身上。风鸣玉大叫“谷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蛮不讲理!”纠缠间,霍天云也来到了。他叫“师妹,师妹,不许你多管闲事!”她急得大叫大嚷,突然就在这个时候醒了。 “师妹,师妹,醒醒!”她吃了一惊,以为还在梦中,但定下神来,她知道不是梦了。 “师兄,什么事?” “我听见你呼叫,是发恶梦么?” “不错,我是做了一个恶梦,梦中还看见你和谷姐姐呢!” 霍天云对她的“梦”似乎并没兴趣,跟着就说道:“你没事就好,赶快起来!” 风鸣玉走出卧房,灯光下只见霍天云脸有惊惶神色。 “师妹,别大声说话,留心听听。我刚才伏地听声,好像是西门化这老贼又回来了!” 第0243期 强敌齐来 风鸣玉喜道:“那不是正好吗?霍师兄你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吧?咱们二人联手,就能把这老贼杀了!为什么还要害怕他?” 话犹未了,只听得脚步声已是隐隐传来了。来的不止一个! 空山午夜,万籁俱寂,一点点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楚。是以那些人的脚步声虽然在屋子里已经可以听得见了,但估计距离最少还隔着一个山丘。 霍天云示意叫她不要作声,随即卧在地上。风鸣玉学他的样子,伏地听声。 来的一共是四个人。风鸣玉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听得出一个是西门化,一个是西门化的侄儿西门羽。第三个也是汉人,奇怪得很,声音也是似曾相识,尤其他的笑声甚为特别,风鸣玉好像是在那里曾经听见过的,一时想不起来。第四个人则似乎不是汉人,说的汉语十分生硬。 “那女娃子当真是风从龙的女儿?”汉语说得生硬那个人问道。 “决不会错,她是来这里找她的父亲的。我亲眼看见她和上官英杰说话。”西门化道。 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哈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女娃子我和速兀将军都曾见过的,当时她还是被母亲抱在怀里,不知不觉就是十年了。风从龙恐怕是早已离开此地了,但要是抓到他的女儿,却可诱他自投罗网!” 风鸣玉蓦地想了起来说道:“这个人是赵元化,我记得他的笑声!”声音颤抖,面色倏的变了! 霍天云怔了一怔,在她耳边说道:“你见过,他是东厂的副都尉呀!” 风鸣玉道:“我知道。我还知道第四个人是瓦剌的‘巴图鲁’(武士),据说是瓦剌的摔角第一高手速兀!” 速兀又在说话了:“那女娃儿还会待在这里,等你回来捉她?” 西门化道:“她的师兄着了我的酥骨散之毒,虽得解药,也还要两三天才能恢复如常。说不定他还会留在这里调治的。” 赵元化道:“听说霍天云是霍天都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天山剑法,精妙非常?” 西门化笑道:“他的剑法再精妙,料也强不过赵大人你的八八六十四路蟠龙刀!何况他的功力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第0244期 风鸣玉要为父报仇 赵元化哼了一声,说道:“我倒希望霍天云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且看我的蟠龙刀能不能胜过他的天山剑?”原来他身为东厂的副都尉,武功自是非同泛泛,一向自视甚高,西门化恭维他的蟠龙刀法,他是很受用的,但不合加上一句霍天云的功力未曾恢复,在西门化是安他的心,叫他知道可以稳操胜券,但他听起来可就很不舒服了。 西门化何等乖巧,看出他的心意,连忙补上几句:“赵大人说得是,敌人越强,胜了他才越有意思。不过,咱们还有大事要办,似乎不值得为一个初出道的小辈太过耗费精力,越快将他拿下越好。如果碰上风从龙那就不同了,赵大人,你说是么?”这话有两重意思,其一是说,只有风从龙才配作赵元化的对手;其二也是提醒赵元化,提防万一碰上风从龙,可得多留一点气力。 这几句话说得甚为得体,赵元化这才哈哈笑道:“你这话倒是说得有理,风从龙的快刀乃是武林一绝,当年我虽然伤了他,我也还是十分佩服他的。至于霍天云嘛,虽说他的天山剑法精妙,我可未曾将他放在心上。除非是他的师父霍天都来和我交手,那又另当别论。” 霍天云伏地听声,听到这里吃了一惊,并非是因为赵元化轻视于他,而是因为他这才知道赵元化原来正是风从龙的仇人。“怪不得师妹知道是赵元化之后,脸色大变,神情是那等愤怒了。” 明知师妹不肯逃走,但霍天云还是不能不劝一劝她:“要是这次来的只有西门老贼,我不会叫你跑的。但现在可是四个强敌一同来到。西门羽先莫说他,这个赵元化的八八六十四路蟠龙刀可是曾经称霸江湖的,依我看来,他的武功只有在西门化之上,决不在西门之下。还有那个速兀,听说是瓦剌第一勇士,料想亦非易与。师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劝你还是先避一避他们的好!” 果然风鸣玉不肯依,听了他的言语,便即咬牙切齿说道:“赵元化和速兀正是十年前,重伤了我爹爹的仇人。以前我不知道爹爹尚在人间,十年来我是把他们当作杀父仇人的呢!如今我碰上他们,豁出性命,我也要替父亲报仇!” 第0245期 放火烧屋 霍天云委婉劝她道:“好在令尊吉人天相,未遭不幸。何不留待他老人家将来亲手报仇呢?” 风鸣玉道:“爹爹养病十年,如今尚未重出江湖,只怕他的病也尚未痊愈呢。既然仇人送上门来,我岂能不为父亲分忧,还要给他留下未来的隐患么?何况我的母亲虽然不是给这两个人所杀,也是他们的手下害死的!” 霍天云道:“俗语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现今是敌强我弱……” 风鸣玉道:“我已经等了十年了。我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但眼睁睁的看着仇人在门前耀武扬威,咱们却要灰溜溜的在后门逃走,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而且咱们要跑也未必跑得掉!” 风鸣玉说得不错,他们议论未定,四个强敌已是来到门前停下脚步了。 霍天云悄悄说道:“咱们伏在暗处,以逸待劳,待他们进来,冷不防就袭击他。别要逞英雄就闯出去。”风鸣玉点了点头,说道:“对付坏人,咱们就得和他们斗智斗勇,这些我懂。”院子中间有两棵槐树,高逾墙头,风鸣玉与霍天云各自爬上一棵槐树,凭借树枝密叶藏身。隔着围墙,门外的人难以跳上槐树,也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西门羽道:“咦,大门打开,恐怕他们早已走了!” 赵元化道:“或许是空城计也说不定。” 速兀说道:“管它是空城计不空城计,有没有人,咱们闯进去看个明白就是。” 西门化最为狡猾,说道:“硬闯进去,他们是在暗处,咱们是在明处,我有法子叫他们自己出来!” 赵元化道:“什么法子?” 西门化道:“用火攻!” 赵元化拍手道:“妙!猎户捕捉躲在洞穴的野兽,也是用这个法子熏它们的。” 风鸣玉气得几乎炸了心肺,就想跳下去,霍天云却向她摇手示意,叫她不要太过急躁。 火烧起来了,浓烟喷入屋来。霍天云与风鸣玉闭着呼吸,待至烟雾正浓,火头亦已蔓延到院子内进之时,霍天云打个手势,两人同时使出“燕双飞”的身法,翩如飞鸟的从槐树上直扑下去。他们凌空飞降,石屋的上蓬虽然开始着火,火头却没沾着他们。 第0246期 快刀快剑决雌雄 霍天云最恨的是西门化,身子还未曾落地,便是一招“鹰击长空”,凌空剌下,喝道:“你这老贼想学我的天山剑法,那就让你再学几招!” 风鸣玉则是要替父亲报仇,两个仇人之中,她的第一个目标选择了那个蒙古武士速兀。 西门化见他这凌空一击,剑势强劲异常,不由得大吃一惊:“看来这小子的功力是恢复了!”哪敢硬挡,当下侧身一闪,横掌削他双膝,想趁霍天云脚尖尚未点地的这一瞬间,攻他最弱的一点。 那知霍天云的天山剑法变化莫测,他也似乎早已料到西门化有此一着,将要着地之际,忽地一个“鹞子翻身”,剑光反圈回来,西门化倘不变招,就等于是把双掌凑上去碰他的利剑了。 西门化武功非同泛泛,在武林中勉强也算得是一流好手的,掌势一收即发,居然也能够避招进招。 霍天云情知强敌在旁,非得速战速决不可,当下剑走连环,使出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闪电之间,一口气攻出六六三十六剑。但听得“嗤嗤”声响,西门化只觉头皮一片沁凉,原来他的头发已给削去了一大片,随风飘散,有如乱草蓬飞。 赵元化见势不妙,拔出宝刀,一招“铁门闩”当中劈下,喝道:“让我会会天山剑法,西门先生,你暂且歇一会儿。” 霍天云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可惜最后一招只要削低少许,就可削掉西门化的头皮。只好打点精神,再来对付武功比西门化还强得多的赵元化了。 赵元化这一招“铁门闩”当中劈下,拿捏时候,妙到毫巅。要知霍天云是以快剑进攻西门化的,他这一劈居然能够将他们二人分开,要是稍有不慎,就会伤了西门化的。霍天云饶是艺高胆大,也不由得心头一凛了。 刀剑相交,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刀是宝刀,剑是宝剑,快剑有如闪电,快刀也似狂风。片刻之间,刀剑已不知碰击数十下了!双方的兵器都没受到损伤,双方的功力也似乎是在伯仲之间,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但在过了百招开外,霍天云却是渐渐感到气力不支。原来他的功力本是可以和赵元化匹敌的,如今虽然恢复八成,却是微有不逮了。 第0247期 风鸣玉斗摔角高手 另外一边,风鸣玉亦是换了一个对手,同样的打得难解难分。 烟雾弥漫中她首先扑向速兀,速兀是瓦剌坐第一把交椅的摔角高手,近身搏斗正是他的所长,一听得劲风飒然,信手一拨,已是恰到好处的托着风鸣玉的手肘,把她刺来的长剑引出外门。 风鸣玉一觉不妙,变招也是迅速之极,纤腰一扭,倏然间已是身移步换,转到了他的背后,唰的一剑,又再朝他背心的“风府穴”刺来。 速兀本来要借力扭断风鸣玉的手臂的,哪知刚刚托着她的手肘,气力尚未使出,就给她滑似游鱼一样的脱出掌握。速兀也不禁吃了一惊了。 此时他方才看清楚风鸣玉的面貌,吃惊之中,不觉又有几分见色心喜,哈哈笑道:“你就是风从龙的女儿吧?怪不得年纪轻轻,如此了得!不过,你虽然本领不错,要跑可是跑不了的。你爹爹那么高明的武功,还打我们不过,我劝你还是乖乖顺从了我们吧。我可舍不得毁了你这样娇艳的美人儿!” 风鸣玉斥道:“臭鞑子,放你的狗臭屁。当年你们仗着人多,伤了我的爹爹,害了我的亲娘,今日非要你偿命不可。”说话之间,剑掌交锋,已是斗了十数招。速兀使出扭、打、擒、拿的近身缠斗功夫,以攻为守,风鸣玉虽有宝剑在手,急切之间,却也难奈他何。 可是速兀在过了十数招之后,却是比她吃惊更甚,虽然没有给她利剑刺着,但那冷电精芒般的剑光,却是在他的身前身后左边右边穿来插去,每一剑都好似可以在他的身上搠个透明的窟窿。速兀打点全副精神,兀是感到应付为难,心中暗暗叫苦。 剧斗中风鸣玉身形平地拔起,剑光疾闪,似左似右,同时刺向速兀两肩的琵琶骨。这一招用得十分险狠,剑势固然极为凌厉,但却欠了一个“稳”字。风鸣玉是急于为父报仇,忘记了对方是个摔角高手了。 速兀见她跃起,心中大喜:“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竟敢双足离地,来和我近身搏斗,我正是求之不得!”当下一矮身躯,肩头一撞,风鸣玉的长剑几乎是贴着他的左肩擦过,却没刺着他的琵琶骨。她的右足却给速兀的肩头撞个正着了! 第0248期 反败为胜,再斗强敌 这是摔角中的“肩车式”,能用腰肩之力,摔倒敌人。只见速兀霍的一个凤点头,腰身一躬,登时就把风鸣玉像皮球般的抛了起来。 西门羽拍手叫好,不料喝彩之声未了,但见速兀的腰板仍然未能挺直,反而更向后弯,终于“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奇怪的是,他没嚎叫,反而大笑起来。 风鸣玉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却是平平稳稳的落在地上。 原来风鸣玉的宝剑没有刺着速兀的琵琶骨,镶着铁片的弓鞋鞋尖,却踢着了他的“笑腰穴”。 西门化听他笑声有异,连忙过去察看。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立即看了出来。也幸亏他给速兀解穴及时,否则速兀必将笑至气绝而亡。 他们叔侄二人分头办事,西门化替速兀解穴之时,西门羽亦已堵住了风鸣玉的去路,哈哈笑道:“那日在古庙之中,给你侥幸漏网,如今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手中?” 风鸣玉本来想冲过去和师兄会合,给他拦住,无法脱身,不由得也是怒从心起,喝道:“你这勾结鞑子的奸贼,侥幸没有死在金刀寨主的刀下,如今又来助纣为虐,我豁了这条性命,也要替金刀寨主把你杀了!” 西门羽怪声怪气的笑道:“这里可不是金刀寨主的地头,再没有一个周剑琴来帮你的忙啦!你要杀我,那是决计做不到的。不过我有怜香惜玉之心,也不想杀你。只要你乖乖的顺从我就行。” 风鸣玉柳眉倒竖,更不打话,唰的一剑,平胸便刺。 西门羽笑道:“你这样平凡的剑法想要和我拼命,那不是在做梦吗?”原来风鸣玉使的这招名为“玉女投梭”,乃是剑术之中最常见的招数之一,各家各派都有这一招的。使得好的,也能发挥以柔克刚之妙,是以最适宜于女子使用。但以西门羽的武学造诣,自然不会把这样寻常的剑招放在眼内。 哪知一招极普通的剑法,在风鸣玉手中使将出来却是大大不同。 西门羽“做梦”二字刚刚吐出唇边,忽地只觉剑光耀眼,风鸣玉那一剑已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第0249期 风鸣玉剑法精进 这一下变化奇幻之极,登时把优劣形势扭转过来。饶是西门羽本领高强,也接连退了三步,方才能够化解风鸣玉的攻势。“相隔不过半年,这小丫头的剑法怎的居然精进如斯?”西门羽不禁大为惊异。 莫说西门羽感到惊异,就是风鸣玉本身,也想不到自己的剑法能够发挥如许威力。要知半年之前,她还是打不过西门羽,几乎遭擒的。是以她这次一上来便要拼命,只盼能够拼个两败俱伤,于愿已足。 何以风鸣玉的剑法能够精进如斯,这里面有个原因。原来当霍天云被困石屋,被迫施展天山剑法和西门化比武这三天,她一直躲在屋后那棵树上偷窥。西门化与霍天云都是全副精神用来对付对方,没发现她在偷窥。 西门化的武学家数与霍天云毫不相近,偷学到的一些天山剑法招数得益不大,但风鸣玉可就不同了。霍天都所创的天山剑法,最初本来就是和他的妻子、风鸣玉的师傅凌云凤共同研究的,天山剑法之中就糅合有蹑云剑的精华。这两天风鸣玉与师兄相处,对天山剑法的某些关键之处,又不厌其详的请益,是以不知不觉中,她使出来的一招“普通”剑法,已是具有与前人不同的“新意”。“天山剑法”本来就是博通众家之长,自创新招,化平凡而为新奇。 不过西门羽的功力和武学造诣竟然还是高过她不只一筹,而她从天山剑法所获的得益,也由于只不过几天功夫,尚未能够尽数发挥。过了数十招,她也陷于师兄同样的境地,渐渐有力不从心之感。但比师兄稍为好些,仗着剑法的神奇,还可以和西门羽堪堪打成平手。 西门羽初时垂涎美色,意欲将风鸣玉生擒,不料一照面就遇险招,如今他哪里还敢手下留情?一条软鞭使得如狂风暴雨,紧紧裹住风鸣玉的剑光。 速兀看得触目惊心,叫道:“西门兄,请莫伤了这女娃儿!我要她有用!” 西门羽瞿然一省,心道:“原来速兀也看中了这小丫头,这可教我为难了!” 第0250期 寡不敌众 剧斗中西门羽连环三鞭,使出“回风扫柳”的鞭法,卷风鸣玉双足。风鸣玉一提腰劲,“燕子钻云”,长剑凌空刺下,西门羽霍的一个“凤点头”避开,软鞭尚未反抖起来,风鸣玉半空中一个觔斗倒翻,身形已是落在三丈开外,一个转身,便向霍天云那边奔去。 西门羽暗叫:“不妙!”要知他们师兄妹的剑法家数相同,两人若能会合,攻守互相配合,威力势必倍增。西门羽这边仗着人多,估计还是可胜,但却免不了要多添许多麻烦了。 速兀忽地一跃而起,拦在风鸣玉面前,怪声笑道:“刚才我是冷不防着了你的道儿,不能算作输了给你。风姑娘,我再陪你玩玩!”原来他得西门化替他解了穴道,此时业已备好气力。 风鸣玉连使几记狠招,“白虹贯日”、“横云断峰”、“星汉浮槎”,剑势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但速兀有了防备,掌劈指抓,避招进招,守得稳,攻得猛,急切之间,风鸣玉哪里冲得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她和速兀不过交手数招,西门羽也已赶了到来。速兀说道:“你攻她下盘,我来抓她!打跛她我不怪你!”西门羽道:“好!”长鞭卷地而来,恍似秋风扫落叶。风鸣玉施展腾、挪、闪、展的小巧身法,兀是给他逼得几乎没有立足的余地。 速兀是瓦剌第一摔角高手,用于近身搏斗,可与中原武学中第一流的大擒拿功夫相比。风鸣玉倘若和他单打独斗,论真实本领也还未必能够胜他。如今背腹受敌,应付自是更加这难了。 此时那间石屋的上盖已经全部燃烧,火光融融,浓烟弥漫空际。两处的打斗都已逐渐转入树林之中。 霍天云和赵元化刀剑争锋,此时已是斗了三百来招。霍天云吃亏在功力未曾完全恢复,从上风转为屈处下风。不过也还有招架之力,未显败象。 西门化此时亦是喘息已定,养好精神。说道:“赵大人,咱们是拿贼人,可不必和这小子讲什么江湖规矩。”意思即是要和赵元化联手对敌。 第0251期 险象环生 赵元化虽然说过用不着别人帮忙,但此际久战不下,亦是深感面目无光,只好默不作声了。默不作声,当然亦即是表示同意了。 西门化上前助攻,双掌一搓,呼呼呼便是左右开弓,速劈六掌。霍天云只觉腥风扑鼻,微有恶心之感。原来他练的铁砂掌与别人不同,用来练功的铁砂是在有毒的药汁里浸过的。 霍天云也知他有毒掌功夫,但以霍天云的内功造诣,即使给他打中一掌,也未必就会丧命。只是他掌上所发的腥气,倘在平时,可说是对霍天云毫无妨碍的。但如今他却有了恶心之感了。 霍天云禁不住心里一凉:“看来我是不济事了!”他是个武学的行家,心里自己明白,这是由于自己业已到了将近油尽灯枯之境,功力不足才抵御不了对方毒气的侵袭。 赵元化运刀如风,把霍天云一口气连环刺出的六六三十六剑全部挡了回去,哈哈笑道:“好小子,想拼命吗?可惜你不行啦,要拼命也是不成!”他在正面挡住霍天云的快剑,好让西门化更能欺近霍天云身前,发掌攻他。 霍天云无可奈何,唯有把生死置之度外,咬牙苦战。但可惜是强弩之末,只对付一个赵元化,已感为难,何况如今又加多了一个西门化,西门化且还练有毒掌功夫。不多一会,霍天云只觉得头昏目眩,剑招发出,力不从心,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危急中他也还在关心师妹,百忙里偷眼一觑,只见风鸣玉给西门羽的软鞭鞭着,东跳西闪,那条软鞭总是如影随形的跟着卷来。而速兀又正在狞笑的向她猛扑。风鸣玉剑法凌乱无章,身子也似在风中之烛,摇摇欲坠。看来形势比他还要险恶。 霍天云还不知道,假如速兀不是要把风鸣玉生擒的话,只怕风鸣玉早已受伤。 “我死了不打紧,连累师妹我可要死不瞑目了。”高手搏斗,哪能分心,霍天云是越急越乱了。 风鸣玉也是同样的想法:“要不是我坚持不肯逃跑的话,也不会连累了师兄。”她着急之外还加多了一重内疚,亦是越发力不从心。正在心想:“我宁可自刎,也不能落在贼人手上!”忽听得霹雳似的一声大喝,一个虬髯汉子突然从树林里跑出来! 第五回 父女重逢 第0252期 风从龙突然出现 这虬髯汉子左手拿着拐杖,右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似乎是双腿不良于行,必须依靠拐杖。但他拐杖一点地,便跃前丈许,比起有上乘轻功的人,跑得还快许多,转瞬之间,已是来到风鸣玉的面前了。 这一瞬间,风鸣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得突然呆了。 这个虬髯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虽然一别十年,风从龙在经过一场大病之后,容颜都变了许多,但女儿总还是认得父亲的! 赵元化速兀等人本来是要来捉拿风从龙本人,此际风从龙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这一惊却是比风鸣玉更甚了。 西门羽心思转得最快,抢着风鸣玉蓦地一呆之际,软鞭一抖,缠着她的脚跟。心想要是能够抓着风从龙的女儿作为人质,那就不必害怕他了。 这刹那间,风鸣玉的“爹爹”二字,刚刚吐出口来。 一别十年,父女形容悉改,女儿当然是比父亲变得更多! 十年前,风鸣玉才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如今则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风从龙正自觉得这个少女似曾相识,蓦地听到她叫“爹爹”,定睛一看,这才认出,可不正是自己魂里梦里都在想念的女儿! 这刹那间,他也不由得蓦地一呆了。 不过他是个惯经阵仗的人,反应非常之快,听他又是一声大喝,拐杖点地,登时就如飞鸟将军从天而降,一刀劈向速兀。西门羽正要把风鸣玉拽倒,风从龙身形落地,右足一踏,踏着了他的软鞭。西门羽虎口震荡,连忙松手。 速兀一个沉肩捶肘,反手穿上来扭风从龙的小臂,这是他败中求胜的摔角绝招。风从龙一刀劈空,拐杖横扫。速兀一扳没有扳动,变招已来不及。噼啪一声,双腿一齐折断。风从龙快刀斜下去,登时把速兀的天灵盖劈为两半!快刀余势未衰,把踏着风鸣玉那条尚未解开的软鞭也削断了。 西门羽吓得连忙逃命,只见他的叔叔也正在跳出圈子,转身飞奔。不过他在跳出圈子之时,却反手一扬,口中叫道:“赵大人,我已尽了力了,请恕我失陪啦!” 风从龙杀了速兀的这刹那,背脊忽地感觉一麻。 第0253期 霍天云不支倒地 风从龙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情知中了喂毒的暗器,但一来急于报仇,无暇疗伤;二来仗着内功深湛,明知暗器有毒,却也不以为意。 “玉儿,待爹爹杀了仇人,回头咱们父女再叙。”风从龙一面说话,一面提着泛着血光的钢刀,抢上前去,截住了赵元化的去路! 风鸣玉此时方始定下心神,抬起头来,游目四顾,找寻师兄霍天云。 只见那座石台下面,躺着一个人,可不正是她的师兄是谁? 原来在最后那一刹那,霍天云已是支持不住,勉强架开赵元化劈来的一刀,却给西门化一脚踢翻了。他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只觉得刀风飒然,好似从头顶削过,也不知是否受伤,就晕倒了。 幸亏西门化急于逃命,他的毒针也无暇在暗算风从龙之后,再用来射霍天云,霍天云这才侥幸保住了性命。 风鸣玉见他倒在地上,却不知他生死如何,大喜之后,登时变为大吃一惊。只好暂且不看父亲和赵元化的决斗,赶忙去把霍天云扶起来了。 速兀被杀,西门化叔侄又逃跑了,只剩下赵元化一个人,情知自己决计逃跑不了,反而没有那么惊慌了。 “他中了西门化喂毒的梅花针,我和他耗下去,料他不能支持太久。”赵元化心想。当下挽了一个刀花,立好门户,说道:“风大侠,一别十年有多,难得今日相逢,容我说几句话如何?” 风从龙冷笑道:“风某侥幸没有死在你的刀下,今日是来找你算账的,不是和你套交情的!我让你三刀,动手吧!” 赵元化说道:“江湖规矩,纵然是解不开的死结,你在杀我之前,似乎也得听我说几句话。”原来江湖上之所以有这条规矩,乃是给那些自知不敌对方的人交待后事的。 风从龙本来不必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但却高兴看到仇人临死之前的恐惧。当下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赵元化缓缓说道:“风大侠,你要找我报仇,那也怪不得你,不过我来找你,却是对你有利的!” 第0254期 霍天云高叫“不好!” 风从龙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么?” 赵元化说道:“当真不是骗你的。汪公公佩服你的绝世武功,这次是特地叫我来礼聘你的。他还说你纵然不肯帮他的忙,只要不再与他为难,他就可以给你功名富贵。这不胜于去投奔金刀寨主么?” 风从龙大怒道:“放你的屁,风某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能像你这样的狗奴才去向奸贼摇尾乞怜!”原来赵元化所说的“汪公公”乃是东厂的总管汪直。 赵元化苦笑道:“你不愿意,那就罢了。何必骂人?上次我与速兀联手来追捕你,不过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己,就如同今次是请你的大驾也是奉命而为一样。你杀了速兀,总算你已出了一口气了……” 他们说话之际,风鸣玉早已给霍天云推血过宫,使得霍天云醒过来了。她见师兄并没受伤,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不过,霍天云虽然没受伤,却是精疲力竭,一时间尚未能恢复过来。 他睁开眼睛,第一句就问道:“那几个奸贼呢?” 风鸣玉道:“你放心,我爹爹来了。他杀了速兀,赵元化这贼子谅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只可惜跑了西门化叔侄。” 霍天云微笑道:“你爹爹没有杀掉这一老一少奸贼,那是正好不过啊。西门化这老贼害得我好苦,你爹爹若是杀掉他,我就不能亲手报仇了。” 风鸣玉笑道:“这也说得是。西门羽几次三番欺侮我,我也想亲手杀他呢!咦,爹爹怎么还没动手?” 霍天云神智业已清醒,抽眼朝风从龙望去,忽地叫道:“不好!” 风鸣玉吃了一惊,连忙扶着他,说道:“你怎么啦?”她以为霍天云大叫“不好”,乃是由于受了什么内伤,自己刚才却没看出。 霍天云道:“你爹似乎是中了喂毒的暗器,赵元化这奸贼是在拖延时候!”原来他看出了风从龙面有黑气。 风鸣玉这才知道师兄所说的“不好”是说她的父亲,这一惊更甚,连忙叫道:“爹,你快动手呀!” 在霍天云高叫“不好”之时,风从龙不觉也是同时把眼朝他看去,看见女儿和霍天云这样亲密,不觉怔了一怔。 第0255期 手刃仇人 在这一怔之前,他刚刚说道:“好好的人不做,却要去做奸贼的奴才,你还想我饶恕你么?” 赵元化老奸巨猾,情知霍天云已是看破他的心思,就在霍天云正在说出来的时候,他趁着风从龙一怔之际,闪电出刀,朝着风从龙的后脑就劈下去。 风从龙忽觉后脑风生,拐杖一撑,身形倏地斜窜开去。 风鸣玉正在叫道:“爹爹,你还不快点动手?”“动手”二字刚刚吐出口中,风从龙已是扶着拐杖转了一个圈圈,迎着赵元化向他劈过来的那把明晃晃的钢刀了。可是他的手虽然动了,手中的宝刀可还没有举起来招架。只是冷冷的瞪着赵元化,哈哈一笑! 这一笑令得赵元化毛骨悚然,但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一不做,二不休,唰唰两刀再劈下去,喝道:“你既不肯饶我,赵某只好与你拼个死活!” 赵元化身为东厂的副都尉,也曾以八八六十四路蟠龙刀驰名江湖,这拼命三刀,当真是狠辣异常,非同小可!从风鸣玉眼中看出来,只见刀光在爹爹身边穿来插去,也不知爹爹是否已给对方的钢刀劈着,不由得吓得失声惊呼。 陡听得风从龙霹雳似的一声大吼,喝道:“我已经让了你三招了,你跟速兀去吧!” 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霍风二人耳鼓嗡嗡作响,顿时间只见刀光不见人影。 忽地一道银虹飞上半空,一条人影倒跃开去,另一人却似一根木头似的“扑通”倒地! 只听得风从龙冷笑道:“你的蟠龙刀都未学得到家,就敢和我比刀!”风鸣玉听见是爹爹说话的声音,心里一宽,这才看得清楚,倒在地上的赵元化业已身首异处! 风鸣玉又喜又惊,跑上前去,说道:“恭喜爹爹,手刃仇人!” 风从龙扶着拐杖,脸上却是殊无喜悦之色,苦笑说道:“你爹爹老了,不行了哪!要是在十年之前的话,我焉能容他把蟠龙刀法使到一半!” 第0256期 面色微变 蟠龙刀法总共八八六十四路,原来他是在第三十二招杀了赵元化的。 风鸣玉笑道:“东厂的头号鹰爪,在江湖上好歹也算得是个厉害的角色了。除开你让他三招,他的一套刀法尚未使到一半,你就把他杀掉了。爹爹,你还不满意么?” 风从龙苦笑说道:“你不知道,当年我被他们穷追不舍,追了几天几夜,累得我又饿又渴,那天和你们母女分手之时,被他们追上,我险些死在赵元化刀下。这十年来我无日不想报仇,早已练成了专门克制蟠龙刀法的招数,我满拟在十招之内就可致他于死的,哪知还是要用了三十二招。” 风鸣玉瞿然省起,连忙问道:“爹爹,你是不是中了喂毒的暗器?” 风从龙道:“大概是中了一枚淬过毒的梅花针。不过小小的一枚梅花针,居然能令我多花二十二招的功夫,我可不信它有如此威力。恐怕还是我自己不行了。” 风鸣玉道:“爹爹,西门老贼的毒药暗器可不能小觑!” 风从龙似乎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发暗器的人是谁?你再说一遍!” 风鸣玉道:“这老贼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化字。爹爹,你听过这个名字么?” 风从龙面色微变,说道:“原来是西门化,他又重出江湖。这个人我知道,他的本领平常,喂毒的暗器却是足以和四川唐家齐名的。那就怪不得了。” 此时霍天云已是来到,说道:“风伯伯,小侄有用天山雪莲泡制的碧灵丹,你先服一颗吧。” 风从龙看了女儿一眼,不向霍天云发问,却问女儿:“玉儿,他是何人?” 风鸣玉道:“他是我的霍师兄。”霍天云跟着自报姓名。 风从龙道:“你有天山雪莲制炼的灵丹,你是天山派霍大侠的弟子吧?” 霍天云道:“不错,我是家师门下最小的一个弟子。” 风从龙道:“玉儿,你称他师兄,你又怎么成了天山派的弟子了?” 风鸣玉道:“说来话长,爹爹,你先服了碧灵丹再说。” 第0257期 霍天云暗暗担忧 风从龙道:“用不着碧灵丹。”当下盘膝坐在地上,过了片刻,只见他的头顶冒出热腾腾的白气,脸色红若涂脂。 风鸣玉大喜过望,心里想道:“爹爹的内功造诣,原来是更胜从前了。西门化那么厉害的毒针,他不用解药,就能在这样短促的时间恢复如初。” 霍天云比她见多识广,见此形状,却是不禁有点担忧:“风大侠红光满面,面色好得出奇,似乎反而不是好的预兆。”不过他是从医理推测,他的医学也不是有怎么高深的造诣,是以虽然有点不祥的预感,却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断无讹。“但愿我这只是杞人之忧。”霍天云心想。 此时风从龙那间石屋,上盖已是完全焚毁,石头是烧不着的,火光也渐渐熄灭了。 风从龙站了起来,说道:“咱们走吧。” 风鸣玉道:“到哪里去?” 风从龙道:“我在后山还有一个居处。是把一个现成的山洞整修作为住所的。”接着叹口气说道:“这间石屋,我住了十年,倒真是有点舍不得呢。不过,也幸亏有这一把火,否则恐怕今日就见不着你了。” 风鸣玉道:“啊,原来爹爹一直就在此山?” 风从龙道:“不错,今日之事,亦已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你知道我在这间屋子杀了十几个强盗之事么?” 风鸣玉说道:“是不是平凉道上金水生和张火生那一伙,你杀了张火生和他的十七个手下?” 风从龙道:“我杀了这一伙强盗,料想他们的同党还会再来寻仇,我的病还没全好,因此在后山另找住处。以逸待劳,我在暗处,让他们在明处捣乱。看他们来的是什么人,我好相机而动。不过我却想不到今日来的并非强盗党寻仇,而是我的十年前的大仇人送上门来让我雪恨。” 说话之间,到了风从龙所住的山洞。入口处很窄,里面倒是相当宽敞。 坐定之后,风鸣玉道:“爹爹,你刚才问我何以成为天山派的弟子,真正说来,我还不能算是天山派的弟子!不过——” 第0258期 惊闻噩耗 风从龙忽道:“这件事情,慢一点告诉我不迟。” 风鸣玉道:“爹爹,你想先知道什么事情?” 风从龙道:“玉儿,你见了我这许久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提起你妈?” 风鸣玉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说道:“不是我忘记了妈妈,我是不想刚刚见到爹爹,就使得爹爹伤心。” 风从龙面色惨白,说道:“你妈,她、她怎么啦?敢情是她、她已经——” 风鸣玉哽咽说道:“不错,她已经惨遭不幸了。” 风从龙双目圆睁,说道:“是谁害死她的,快告诉我!” 风鸣玉道:“她是和鞑子力战而死的。但她亦已亲手报了仇了。那日围攻妈妈和师傅的鞑子,已经全都给她们杀掉了,一个不留!爹爹,今天你又杀了这两个大仇人,妈妈在天之灵,当亦可以无憾了。” 这片刻间,风从龙本来就已显得苍老的脸上,更加显得憔悴,好像忽然又老了十年,变成了一个衰颓的老人了。 风鸣玉心里难过之极,却还不能不劝慰父亲:“爹爹,人死不能复生。好在妈妈的仇亦已报了。爹爹,你保重身体要紧。” 风从龙一声长叹,说道:“十年前我和她诀别,只道是我的后事待她料理的,谁知她却先我而去了。嗯,玉儿,刚才你说妈和你的师傅是同在一起遭受鞑子围攻的吗?你的师傅是谁?” 风鸣玉道:“我的师傅就是他的师娘。”说话之时面向着霍天云。 风从龙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的师傅就是天山派掌门霍天都的夫人,凌云凤凌女侠吗?” 风鸣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所以我才叫他师兄。唉,师傅的遭遇也很悲惨,说起来恐怕比妈妈还更不幸。”当下把母死、拜师、师亡、出道、找金刀寨主、与及师兄妹相逢等等情事,一一告诉父亲。最后说道:“妈妈和师傅的坟墓在我住的那个荒林里,爹爹,几时我带你去祭扫她们的坟墓。” 第0259期 指望女儿完成心愿 风从龙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许久许久都不说话。风鸣玉忍不住问道:“爹爹,你在想什么?” 风从龙抬起眼来,这才缓缓说道:“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们母女,但盼老天爷保佑,在我有生之世,夫妻父女可以团圆。想不到如今只是见到了你,见不到你妈了。当然,我是很想到你妈的坟前,向她一诉思念之苦的,但只怕我是不能去了。” 风鸣玉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 风从龙道:“世事变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我怎么知道将来的事情?” 这话说了等于不说,风鸣玉不觉起了一点疑心,说道:“爹爹,你的身体尚未康复,恐怕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吗?那也不要紧,我在这里陪你几年,待你完全好了,咱们父女再一同去。” 风从龙笑道:“你愿意陪我,我也不忍耽误你的青春。你在荒林里已经过了十年了,还能让你过这样的日子吗?” 风鸣玉道:“和爹爹一起,我是只有快乐,不会觉得苦的。” 风从龙道:“你的孝心,很是令我感动。不过,说到几年之后的事情,那未免太远了。玉儿,咱们暂且不谈此事。目前我就有另外一桩事情,要你替我办的。” 风鸣玉道:“爹爹但请吩咐。” 风从龙道:“你还记得十年前我和你们母女分手之时,你妈本来怎样也不愿意离开我的吗?后来我责成她两件事情,第一是要她保护你,第二是要她替我了结一个未了的心愿,她才无可奈何,带了你走的?” 风鸣玉道:“爹爹,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虽然年纪小,但爹爹你说的话,我都牢记在心,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风从龙道:“你妈力战而死,但她把你交给你的师傅,亦已是尽了保护你的责任了。但我的心愿,她可未能替我完成。所以如今我就唯有指望你了。” 风鸣玉不觉又起了一重疑心:“爹爹当年是自忖必死,这才嘱托妈妈的。如今他活在人间,为何还要我替他完成心愿?” 第0260期 蒙古朋友 不过她虽然心有所疑,却也很想知道父亲要她完成的是什么心愿。于是说道:“爹爹,你告诉我吧,女儿自当尽力去做。” 风从龙缓缓说道:“你妈有将咱家的家史告诉你吗?” 风鸣玉道:“说了。她说咱们风家有一位祖先,是娶蒙古的公主为妻的。” 风从龙说道:“不错,这位先祖就是在宋代有‘风云雷电’之称的四侠中的天扬公。那么,你也应知道咱们的家训了?” 风鸣玉道:“咱们应当抵抗鞑子的入侵,但和蒙古人中的老百姓却是应当世代和好。老百姓不能称为鞑子。” 风从龙道:“这道理你想通了么?” 风鸣玉道:“起初想不通,后来慢慢就想通了。蒙古人和汉人一样,都是有好人也有坏人的。老百姓若非受坏人欺骗,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好人,爹爹,对吗?” 风从龙微笑道:“对的,玉儿,你说得很好。更进一步来说,天下老百姓都是一家。” 风鸣玉瞿然一省,说道:“爹爹,你让我猜一猜,你的心愿敢情就是想要致力于汉蒙两族之间的友好?” 风从龙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如今可以说到正题了。我先告诉你一个故事。 “咱家那位本来是蒙古公主的祖婆,汉名云中燕,她和一对蒙古的猎人夫妻是好朋友。那个猎人名叫阿盖,也是当时蒙古一个著名的勇士。 “公主嫁给了咱们的天扬公,和她的好朋友分开了。但虽然身处两地,大家都有同样的志愿,要为汉蒙友好尽一点力。亦即说这位蒙古猎人的家训和咱们风家是一样的。 “十八年前,正是在你出生那年,我到蒙古游历,结识了一位少年蒙古朋友,这位朋友正是阿盖的后代,他名叫阿璞,他的家也早已不以打猎为生,他的父亲已经做到瓦剌的‘万夫长’(统领一万名士卒的将军)了。 “他家虽然业已富贵,祖训还是没有忘记的。那时瓦剌可汗想要继承成吉思汗的雄图,开始计划侵犯中原了。阿璞的父亲很不同意,但他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将军,无法扭转可汗的意志。” 第0261期 要女儿替他赴约 风鸣玉道:“后来怎样?” 风从龙道:“我与他志趣相投,结拜为异姓兄弟。分手之时,我答应他两件事情,第一件我会再来蒙古,传他武功。咱们家传的武功,本来有一半是那位蒙古公主留下来的,过了二百年让她这派武功归还本土,也是武林佳话。第二件是替他设法和金刀寨主取得联络。他也答应我尽他之力,阻挠他们的大汗南侵。第一步是联络本国的志士,反对暴君。待到时机成熟,便即起事。他之所以要联络金刀寨主,为的也就是在于得到外援。 “可惜我回国之后,一直有事缠身,未能实现我的诺言再去蒙古。那年我和你们母女投奔金刀寨主,本来就是计划在帮助金刀寨主突围他的山寨之后,由我自告奋勇,作为金刀寨主的使者,到蒙古去和他联络的。那知途中遭遇不测之祸,我虽然侥幸逃得性命,这十年却变成了废人。不能不失信于他了。” 风鸣玉想起前事,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那天脱险之后,妈妈便即把风家的家训告诉我。爹爹,你那天要妈妈替你办一件大事,敢情就是由她替你到蒙古去赴阿璞之约么?”【陌雨潇潇注:从前文看,风家的家史跟家训都是风从龙说给女儿听的,甚至韩紫香也是当时才知道风家祖训的,与后文矛盾呢。】 风从龙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死的一定是我,哪知却是她先我而去。要办这件事,如今只有由你替代我了。” 风鸣玉说道:“爹爹,你的功力已经恢复,说不定不久就会好起来的,那时我和你一起去。” 风从龙说道:“你想得很美,但可惜我这病恐怕是……恐怕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了。以前我不敢指望咱们父女还有团圆之日,我自己不能去,只好认命。如今见到了你,这件事我是不想拖延了。”他本来是要说“我这病恐怕是不能好的”,为了不忍女儿伤心,语气改得缓和许多。 风鸣玉一想这件事确是重要,便道:“爹爹,我答应你。可是咱们风家的武功,我可是一点不懂呢。” 风从龙笑道:“傻丫头,我当然会教给你。你有凌女侠传给你的武学基础,相信很快就能学成的。” 第0262期 对霍天云颇为赏识 说至此处,风从龙想起一事,问道:“玉儿,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见到了金刀寨主周伯伯没有?”原来风鸣玉由于要讲的事情太多,刚才只讲到去找金刀寨主,巧遇师兄。后事如何,却未来得及细说。 风鸣玉道:“我只见到了周伯伯的女儿剑琴姐姐。爹爹,你要知道周伯伯的情形,可以问霍师兄。他曾在周伯伯的山寨住过许多天。” 霍天云道:“金刀寨主虽然年过五旬,但老当益壮,仍是十分英雄了得。我初到他的山寨那晚,由于他那里刚闹奸细,生了误会,我还和交过手呢。要不是他看出我的家数,我一定会伤在他的刀下。” 风从龙得知故人无恙,大为欣慰,说道:“但愿他身壮力健,得享高龄。只可惜我恐怕是无缘与他重晤了。” 风鸣玉撅起小嘴儿说道:“爹爹,我不许你讲不吉利的说话。纵然你一时不能去找周伯伯,周伯伯也会抽空来看你的。他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 风从龙道:“怪不得你们知道跑到这里找我。” 风鸣玉道:“不错,正是周伯伯把你的消息告诉霍师兄,霍师兄自告奋勇来找你的。” 风从龙听得“自告奋勇”四字,不觉怔了一怔,心里想道:“他和玉儿是师兄妹,陪伴他来找我,这是理所应当的呀。” 风鸣玉知道父亲的心意,笑道:“当时我虽然见过霍师兄两次,却还未知道他是我的师兄。他更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师妹。”当下才把后半段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父亲。 风从龙大为感动,说道:“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如此尽责尽力,真是难得。我一生不肯轻易受人恩惠,这次却是不能不领你的情,愧无以报了。” 霍天云忙道:“老伯请莫说这样的话,折杀小侄了。老伯是家师敬重的人,小侄慕名已久。即使毫无渊源,也不能说是外人的。” 风从龙叹道:“你的剑法在晚一辈的人物之中,大概是没有谁比得上你了。剑术精妙,犹在其次,最难的是你这份侠义心肠。” 霍天云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不知老伯还想知道一些什么关于金刀寨主的事?” 第0263期 加紧练家传的武功 风从龙道:“我正想问你一件事情。”霍天云道:“老伯请说。” 风从龙道:“金刀寨主曾否与你提过他有蒙古朋友?因为我想知道阿璞有没有自己进行和他联络?” 霍天云道:“没有提过。”跟着说道:“如此大事,假如有的话,我想金刀寨主大概是会告诉我的。” 风鸣玉笑道:“爹爹,你不知道,周伯伯对待我这位霍师兄,可是当真像——当真像对待自己人一样呢!” 她本来是想说出霍天云和周剑琴的事情,说是金刀寨主对待他好像是半个儿子一样的,最后那半句话刚要吐出来的时候,霍天云向她瞪了一眼,她一想师兄和父亲今日方才相识,也就不好意思在父亲的面前再开师兄的玩笑了。是以临时改口,把“半个儿子”改成了“自己人”。 风从龙心中有事,可没注意霍天云的眼色,听了女儿的话,不觉笑道:“傻丫头,金刀寨主对待侠义道中人物,当然是像自己人一样。何况你的师公还和他是老朋友呢。他是应当把你的霍师兄当作子侄的。假如你见到了周伯伯,我想他也会把你当作女儿。” 风鸣玉笑道:“不是‘当作’,他已经是我的义父了。我刚告诉你的,你就忘记了么?我和周姐姐是结拜的异姓姐妹呢。” 风从龙道:“我没忘记。我正在庆幸:你有了一位这样好的义父,我可以放心了。”接着说道:“如此说来,既然他和阿璞尚未接上头,你就更应该加紧替我办这件事了。” 风鸣玉道:“你和阿璞之约,是十八年前的事。不知他现在如何,会不会变了呢?” 风从龙道:“也许他已经子继父业,做到了瓦剌的将军了。但我相信他没改初衷,还是以前的抱负的。他要是做到将军,那更有利。” 风鸣玉道:“好,那我可要加紧练咱们家传的武功了。” 风从龙道:“不错,从明天开始,我就先传你风家的快刀刀法!” 第0264期 以剑练刀事半功倍 第二天一早,风鸣玉就跟父亲开始练武了。 偷看别派练武,乃是武林禁忌之一。霍天云本来要避开的,风从龙笑道:“我是最反对门户之见的,武学上彼此切磋,方能进益。何况你和玉儿本来是师兄妹呢?倘若拘泥俗例,反而是见外了。” 林中有一块草地,正好做练武场。风鸣玉道:“爹爹,我一向使剑,也能练快刀么?” 风从龙道:“你把凌女侠教给你的蹑云剑法,先练一趟给我看。” 女儿练完之后,风从龙似乎有点喜出望外的模样,说道:“我久闻凌女侠的蹑云剑法以轻灵飘忽见长,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据说这路剑法,最适宜女子学的。但我看你的剑法之中,却有须眉的刚气,虽然并不违背剑理,先后的剑势却并不和谐,那是什么缘故?” 风鸣玉笑道:“爹爹你的目光真是锐利,连我自己也未察觉的,你也看出来了。大概是因为我接连三天看了霍师兄使有天山剑法,不知不觉受了影响吧?” 风从龙道:“这一变变得很好,要是能够将两种剑法糅合得无迹象可寻,那就更好了。所以我常说囿于门户之见,把本派武功当人宝贝,秘不示人,乃是阻碍武学发扬的大害。” 风鸣玉道:“爹爹,你看了我的剑法,我可以用剑来练快刀么?” 风从龙笑道:“非但可以,而且可以事半功倍!” 接着向女儿解释道:“武学的云:刀走白,剑走黑。刀主刚,剑主柔,长于剑法的人,改练刀法,想练到上乘境界本来是比完全不会剑法的人更难的。但练咱们风家的快刀却是例外。 “咱们先祖天扬公本来是使剑的,那位公主祖婆也是使剑的。天扬公的剑法是一位武林怪杰所授,和别家剑法不同,剑法不以轻柔而以刚猛见长。那位公主祖婆的剑法却是极阴柔之致。后来天扬公把两种剑法熔于一炉,创立了被人称为武林一绝的风家快刀!” 第0265期 亲自给女儿喂招 风鸣玉道:“如此说来,咱们风家的快刀乃是兼有刀剑之功的了?” 风从龙笑道:“不仅如此,它本来就是从剑法中变化出来的,所以才能在刀法的雄浑中不失剑法的轻灵。”说至此处,忽地问女儿道:“你知道咱们天扬公所娶的那位蒙古公主,为什么汉名叫云中燕吗?” 风鸣玉道:“听说她的剑法和轻功都是当时一绝。汉名云中燕,大概是赞她身轻如燕的意思吧?” 风从龙道:“对了。你练的蹑云剑法本来是以轻灵飘忽见长的,所以我敢担保你练咱们家传的快刀必将事半功倍,就是这个道理。” 风鸣玉大为欢喜,说道:“但愿如爹爹所言。” 风从龙忽道:“你的蹑云剑法根基甚为扎实,算是练得很不错了。但我有一事未明,何以你在需要跳跃起来出剑的时候,却总是不够轻灵翔动?要是碰到高手敌人,些微的破绽,也会给敌人乘虚而入的。” 风鸣玉黯然说道:“我师傅半身不遂,在那十年当中,她只能口授,不能亲自做给我看的。” 风从龙道:“啊,原来如此,好,咱们开始练吧。我和你拆招,把你的剑给我。” 风鸣玉道:“爹爹,你的身体——” 风从龙笑道:“我早已没事了,你无须替我担心。”接过女儿手中长剑,立即便以剑当刀,使出了一招风家快刀的起手式。 这一天练了七招,每一招都是风从龙先行示范之后,再给女儿喂招。七招之中有两招是需要纵跃的,风从龙一手拿着拐杖借力,也照样纵跃,比女儿跳得还高。 教完最后一招,风鸣玉发觉父亲额角沁出汗珠,脸色也似乎有点不大对。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爹爹,你不该如此用力的。明天还是改用口授吧。” 风从龙笑道:“我虽双腿不灵,但还不是半身不遂,你怕什么?练武还能不流汗么?你不必大惊小怪。只要你用心学,我出多一点气力,那也是值得的。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明儿再练。” 第0266期 回光返照 风鸣玉挂虑父亲,一晚没有好睡。第二天到了那个“练武场”,风从龙看她一眼,皱着眉头说道:“你的精神好像比昨天差了许多,怎样搞的?” 风鸣玉一看父亲的面色,隐泛红光,却是比昨天好了许多。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讷讷道:“真的吗,我倒不觉怎么?” 风从龙带笑责备她道:“你这傻孩子一定是为我担忧,昨晚没睡好觉,是么?” 风鸣玉无法隐瞒,只好点了点头。 风从龙正容说道:“我要你早日练成咱们风家的武功,越快越好。你却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当真令我伤心。从今天起,我要你专心一志练武,什么旁的事情,都不许你管。你要是愿意做个孝顺的女儿,就该听爹的话!” 风鸣玉吓得低下了头,连忙说道:“爹爹教训得对,女儿知错了。” 这天她一共学了十招,比昨天多了三招。风从龙也仍是像昨天一样,亲自给她喂招。练了整整一天,风从龙倒是神色如常,没像昨天那样显得疲劳。风鸣玉暗暗欢喜,只道爹爹的身体正在日益康复之中。 霍天都却是有点疑虑,他的武学造诣比风鸣玉高明得多,昨天已是看得出风从龙有点内力难以为继的迹象,为什么今天突然好起来呢?风从龙的脸色虽然红润,也似乎有点不大正常的样子。 “难道风大侠练的是一种特异内功,非我所知的么?”他不愿意无端说些煞风景的话,引起风鸣玉的担忧,以至影响她的练武,只好把这疑虑藏在心底,不敢向她吐露。 如是者接连八天,风从龙都是一大清早便督促女儿练武,亲自和她拆招。果如他所言,风鸣玉练家传的刀法,真是事半功倍,短短八天功夫,已是差不多全部学成了。 风从龙的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透露红光,竟然就好像返老还童的模样。霍天云粗通医理,心里很是怀疑这是虚火上升的征兆。他突然想起“回光返照”这四个字,不觉打了一个寒颤。但他还是不敢和风鸣玉说,怕她功亏一篑。 第0267期 最后三招 第十天早晨,风鸣玉如常的一早起来,到那块草坪,跟爹爹练武。 风从龙的心情好像甚为愉快,一下场就和女儿说道:“今天就只剩下最后三招了,这最后三招,也最难练,你要用心苦学,但盼你能够在今天之内练得成功,咱们风家的刀法这就有了传人,我也可以对得起风家的列祖列宗了。” 风鸣玉听了这话,不觉一怔,说道:“爹爹,我会用心跟你学的,不过就是今天练不成功,也还有明天呀,爹爹何必说得这样严重?” 风从龙微笑道:“我知道还有明天,不过我是恐怕等不及了。”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爹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爹爹的身体——” 风从龙哈哈一笑,截断她的话道:“你别误会,我的身子硬朗得很,我只是太过心急,希望你早日练成。” 上午练了两招,一招是“见龙在田”,一招是“飞龙在天”。“见龙在田”变化繁复,一招之中包含有好几路刀法的精华,不过用不着飞身跃起,而是注重下盘的功夫。变化虽然繁复,风鸣玉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也练得纯熟自如了。 第二招“飞龙在天”可是要跳高向敌人劈下的了,这一招似简实繁,所用的轻功身法更为巧妙,风鸣玉练了两个时辰,方才纯熟。 她本来担心爹爹跟她拆这招“飞龙在天”,身体恐怕受不住的。好在却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风从龙练了几次给她看,又给她“喂招”,仍然面不改色,额角也没沁出汗珠。 风从龙出来的时候,早已准备了干粮,不许女儿回家休息,吃过干粮,下午继续再练。 “这是最后一招,名为云龙三现,最为难练。你先看我的。”风从龙说道。 “云龙三现”不但要跳起来,而且要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在脚尖站地之前,连劈三刀方才合格。这三刀一气呵成,劈的却是三个不同的方位,尤其难练。 风从龙做了两次,可是有一点儿气喘了。 风鸣玉道:“爹爹,你不用给我喂招,我自己会练了。” 可是风鸣玉接连练了七八次,风从龙都不满意。 第0268期 最后一招 风从龙忽地拔出宝刀,说道:“我和你拆招,这次你可要留神,瞧清楚了!” 他好像怕女儿拦阻似的,说到一个“瞧”字,已是抛开拐杖,身形平地拔起,使出了那最后一招——“云龙三现”。 过去无数次的拆招,他都是拿着拐杖,借拐杖之力跳起来,这次是他第一次抛开拐杖,施展轻功,这刹那间,不但霍天云固然是大吃一惊,风鸣玉也是不觉呆了。 只见他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银光疾闪,在左、右、中三个方向已是劈了三刀,出刀奇快,但这一招三式,却是利落干净,看得十分清楚,姿势更是美妙之极! 他劈出的第三刀,拿捏时候,不差毫黍,刚好劈到女儿头上。刀锋离她顶门不过五寸。 “还不快使‘见龙在田’!”风从龙喝道。 风鸣玉瞿然一省,连忙立好门户,长剑横挡,以剑代刀,使出了风家这一绝招,化解另一绝招。在风家刀法之中,“云龙三现”最为轻灵翔动,“见龙在田”最为沉稳坚实,也只有使这一招“见龙在田”才能勉强化解“云龙三现”的凌厉攻势。 风鸣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得“当”的一声,风从龙的宝刀竟然脱手飞出。幸亏风鸣玉收刀得快,这才没有误伤父亲。 他们父女拆招,本来是点到即止的,风鸣玉所用的气力当然不会很大,而且父亲的功力远胜女儿,倘若有可能“误伤”的话,只有父亲误伤女儿,决不会是女儿失手伤了父亲。故此风鸣玉根本料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当然,以风从龙的武学造诣早已到了收发随心之境,他也绝对不会误伤女儿的。 但是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风从龙的宝刀竟然脱手飞去! 虽然女儿并没误伤父亲,但父亲还是受伤了。 紧接着宝刀脱手之后,风从龙一跤跌摔了下来。他是自己跌伤的。 风鸣玉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跑上去把父亲扶起来,嚷道:“女儿该死!爹爹,你、你怎啦?” 第0269期 突然变得衰老不堪 风从龙给女儿扶了起来,却推开她的手,说道:“只不过擦损一点表皮,别这么大惊小怪。再练,再练!”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风鸣玉可看得出来,绝对不是只擦损一点表皮这样简单。 风从龙本来是满面红光的,如今却罩上了一层灰暗的颜色,好像突然变得衰老不堪了。 “爹爹,请你不要瞒我,为什么你的气力突然如此不济,是不是病复发了。有病就该马上调治。”风鸣玉说道。 风从龙苦笑道:“或许是我刚才不该抛开拐杖的,但虽然摔了一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再练一次给我看吧。” 风鸣玉道:“不,你应该马上休息,不能再练了!” 风鸣玉说什么也不肯练,风从龙只好依他,让女儿扶着他一跛一拐的回去,他虽然极力忍住,装着没事的样子,可是额头上的汗珠还是一颗颗的滴下来。 回到那个山洞,风鸣玉说道:“爹爹,你已在吃的是什么药,还有没有?霍师兄还有碧灵丹,不知合不合用?” 风从龙道:“我不用服药的,碧灵丹是解毒的药,对我也没有用的,你弄饭去给霍师兄吃吧。别在这里扰乱我的心神了。我要静坐运功。” 风鸣玉曾见过父亲中了西门化的毒针之后,自行运功,不久便能恢复如初的,只道爹爹真有把握自行疗治,本来想在病榻之旁服侍父亲的,也不敢了。 她去弄饭,把霍天云拉了出来,悄悄问道:“师兄,你看爹爹伤势如何?” 霍天云道:“我不知道,看来是比那天严重一些。但愿他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以他深厚的内功,或许是会好起来的。” “师兄,今天晚上,你可要多留神我的爹爹。”风鸣玉听得师兄这么说,更担心了。 霍天云道:“你放心,我会的了。”他已察觉不妙,可还不敢把真相告诉师妹。 父亲不许她在旁服侍,风鸣玉只好一早睡觉。不过她是一晚都睁开眼睛,唯恐真个睡着的。 第0270期 月圆之夜 她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约莫三更时分,正当她辗转反侧,不能入寐之际,忽听得霍天云急促的声音叫道:“师妹,快来!” 这个山洞在她和霍天云来了之后,临时布置成两间房间,当中是用风从龙自制的一个竹屏风隔开的。 风鸣玉和衣而卧,登时一跃而起,推倒屏风,过来看她的父亲。 只见黯淡的油灯之下,风从龙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触体如冰。霍天云正在把一颗小还丹纳入他的口中。 风从龙苦笑道:“大概我是不行了,何苦还糟蹋你一颗灵丹!” 风鸣玉泪涌如泉,扑上前去抱着父亲,大叫道:“爹爹,你莫乱说,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 风从龙给霍天云强迫他服下一颗小还丹,精神又似乎好转一些,睁开眼睛说道:“傻丫头,死生有命,哪能由人作主?我现在还没死呢,你听我说!” 风鸣玉抱着侥幸的心情,只盼爹爹能够安心养病,说道:“爹爹,你有什么吩咐?” 风从龙道:“今天正是三月十五吧。” 风鸣玉道:“不错。” 风从龙道:“外面没有下雨吧?” 风鸣玉颇为纳罕,不解爹爹为什么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答道:“没有。” 风从龙道:“那么今晚的月色一定很好,你扶我到外面去。” 风鸣玉道:“爹爹,你刚服了小还丹,歇一歇吧。等你的病好了,喜欢什么时候赏月我都陪你。” 风从龙道:“不,我现在就要你扶我出去。或许这是你最后替我做的一件事情了,你要听我的话。” 风鸣玉道:“爹爹,你再说不吉利的话,我可不理你了。” 风从龙道:“好,不说就不说。拿拐杖给我。” 风鸣玉见父亲坚持,无可奈何。只好扶他出去。 雪山上空,银河皎洁,月亮又大又圆。风从龙叹口气道:“我记得十年前和你们母女分手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农历十五的月圆之夜。”忽地回过头来,说道:“玉儿,你再练一次云龙三现给我看看!” 第0271期 绝招练成父女诀别 风鸣玉这才知道爹爹并非出来观赏月色,而是要她练武。当真是始料之所不及。 她吃了一惊,说道:“什么,爹爹,你还要我练这一招?这都是女儿不好,练这一招没有成功,惹得爹爹操心。不过,爹爹保重身体要紧,这一招、这一招——” 风从龙面色一端,接下去说道:“不错,我就是要在我有生之日,亲眼看见你练成这最后的一招绝招!否则,我——” 他最后一句想说的是“否则我死了也不能瞑目”。风鸣玉也知道父亲想说的是什么,深恐他说出这句不吉利的话,于是说道:“既然爹爹为了此事操心,女儿就练给爹爹看吧。” 她想起了“安心是药”这句老话,只盼爹爹心里喜欢,说不定就可以不治可愈。于是真的全心全意要练好这一招了。 第一次第二次仍未成功,风从龙给她指出缺点破绽。 经三次终于成功了。她见风从龙没有说话,只道爹爹尚未满意。 忽听得风从龙哈哈笑了起来,但笑声却越来越是不对。 风鸣玉大吃一惊,赶忙跑到父亲身边,叫道:“爹爹,你怎么啦?”一握父亲的手,只觉得冰冷得骇人。 风从龙笑道:“很好,很好。风家的刀法你都练成了,你可以替我传给那位蒙古朋友,我也可以放心去了!”笑声渐渐微弱下去。风鸣玉虽然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肯相信父亲就会舍她而去,可惜事实不能改变,她也看得出来,父亲已是好像就快熄灭的烛光了。 风鸣玉吓得六神无主,只知定了眼神望她师兄,希望霍天云能够为她出个主意。 霍天云一掌按在风从龙背心,以本身真力助他苟延残喘。风从龙涩声说道:“玉儿,原谅爹爹骗你,爹爹其实是风中之烛,早该熄灭的了。只为了咱们风家的武学不至失传,我才为你多活了这几天。你别伤心,人谁无死,我在临终之前,能够父女重逢,老天爷已是特别垂怜我了。” 第0272期 只剩下一桩心事 风鸣玉听得这话,登时呆了。咬着嘴唇,想哭也哭不出来,只是举拳猛击自己的胸口。她是自己怪责自己,“早知爹爹如此用心,我宁愿捱他打骂,也不该让他教我练武的。” 霍天云连忙拉着她的手,说道:“师妹,冷静一些,你的爹爹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风从龙咳了两声,说道:“玉儿,别这样。这完全不关你的事。我的病本来就未曾好过的。十年前,我不仅受了重伤,而且中了喂毒的暗箭。只是仗着自己懂得的一点,以内功克毒的法门,每天苦苦练功六个时辰,方能和病魔相抗,多活这十年的。半年前我激于义愤,杀了张火生那伙强盗,事后我已经知道不妙的了。” 原来在他碰上张火生强抢民女那天,正是他运功自疗到了关键的时刻,要是能够顺利打通奇经八脉,便将大有转机,甚至可以免于残废。在这关键时刻,最忌为外界的事物扰乱心神,更不用说和别人动手了。 他杀了张火生等十八名强盗之后,救人是成功了,但与病魔相抗却是适得其反、功败垂成了。要是从此放弃练武,静养保身,甚么事都不做的话,或许还可多活几年,但为了防备强盗的同党寻仇,他又不能不更用霸道的方法练功。这样一来,就等于是饮鸩止渴。在他碰上女儿之前,他已经知道自己是顶多不过能够再活一年了。【陌雨潇潇注:前面说风从龙杀的是金水生及其手下,后面又成了张火生及其手下,前后矛盾。】 那晚他为了亲手报仇,一个照面击毙速兀,三十二招杀了赵元化,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已是元气大伤。更加上西门化的毒针,令他伤上加伤。这十天来,他是强榨自己的精力,用一种不惜耗损自己真气的法子来支持自己的。 他说到一半,已经是无力说下去了。他榨出来最后一点精力,歇了一歇,苦笑道:“我只能长话短说。玉儿,我能够见到你已是心满意足,如今就只剩下一桩心事了……” 说至此处,风从龙力竭声嘶,看来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风鸣玉刚刚练完那招“云龙三现”,本是满身大汗的,此际忽地好像跌在冰窟窿里,只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头。 第0273期 把女儿交给霍天云 霍天云在她耳边悄悄说道:“这不是哭的时候,你赶快问你爹爹……”话未说完,忙又再给风从龙推血过宫。 “爹爹,你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请吩咐女儿,女儿一定给你做到。”风鸣玉忍住眼泪,说道。 风从龙强运口气,睁开眼睛,微笑说道:“天云贤侄,我求你一件事情。” 霍天云不觉一怔,他只道风从龙的“心事”当然是嘱咐女儿的,却不料风从龙忽然说是求他。 “风伯伯尽管吩咐。小侄做得到的一定做,做不到的也要尽力做。”霍天云说道。 风从龙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霍天云,忽然把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点头示意。风鸣玉与霍天云在这刹那,虽然都是禁不住心头一跳,但却不能不顺从他的意思,两只手握在一起。 风从龙微笑道:“天云,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答应我,今后要好好待她。她不懂事,你也要替我教她。” 霍天云吃了一惊,叫道:“老伯……” 风从龙只眼一睁,说道:“什么,你还叫我伯伯?你嫌弃我的女儿吗?” 霍天云道:“不、不,我、我不是……”话犹未了,风从龙已是迫不及待地说道:“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面对一个即将断气的自己敬佩的前辈英雄,霍天云焉能令他伤心?没有余暇给他解释,甚至也没有余暇容他多想了。他只好跪了下来,磕了个响头,叫声“爹爹!” 风鸣玉一片茫然,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情,跟在他的后面也跪下去。 风从龙灰白的脸上绽出笑容,说道:“我很惭愧,离开玉儿十年多,未得稍尽为人之父的责任,如今我替她找了个好女婿,我可以安心去了。嗯,我知道你们也是彼此相爱的,但愿你们能够始终如一,白头偕老。我去了之后,你们把我的骨灰与玉儿的母亲合葬。” 一代大侠,就在他心目中的佳女佳婿之前瞌上了眼睛,脸上还挂着笑容。看来他倒是去得毫无遗憾的。 风鸣玉好像呆了一样,抱着父亲的遗体,依然跪在地上。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霍天云忍不住叫道:“师妹,醒醒!死者已矣,未了之事,还得咱们替他办呢!” 第0274期 霍天云大感尴尬 风鸣玉一派茫然神气,自言自语道:“他的未了之事,他的未了之事……啊,对了,爹爹的心愿,我要替他做到。我不能哭,我不能哭!”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可是她咬着嘴唇,那神态可比嚎啕大哭还更叫人难受。 她想起的是爹爹要她致力于汉蒙两族友好的心愿,不过她自言自语,语音含糊,霍天云正是怀有心病,却以为她说的是她爹爹最后交代的那个“心愿”。 霍天云尴尬极了,但他知道风鸣玉此时哀伤之极,别的话决听不进去。这也不是自己向她表明心迹的时候。 “父女刚刚相会,不料便成永诀。也难怪师妹如此伤心。何况她爹爹临终的遗嘱,也一定会叫她感到为难。”霍天云心想。他实在害怕太多的悲痛会损伤师妹的身体,急得叫起来道:“你哭吧,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风鸣玉呆了好一会,嘴里喃喃自语道:“我不哭,我不哭!十年前爹爹已经和我说过的了,风家的女儿是不哭的!”说着,说着,忽地号啕大哭起来。这一哭就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只见霍天云正在她的床前服侍,阳光射进窑洞,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了。 风鸣玉神智清醒许多,说道:“对不起,敢情是我昨晚累你一晚没好睡了。” 霍天云低声道:“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只盼你稍稍节哀,别伤了自己的身子。”话出了口,忽地觉得有点不妥,不由得面上一红。他是想起了风从龙临终时把女儿交付与他,要他好好照顾她那一句话。 风鸣玉道:“我没什么,你别担心。你说得对,料理爹爹的后事要紧。” 幸亏她昨晚一场大哭,把忧郁发泄出来,这才不至于病倒。不过连接几天,仍是免不了精神恍惚,像大病了一场似的。 第二天她把父亲遗体火化了,找了一个空着的酒罐装盛骨灰。可是她还不能离开这个窑洞,又再过了三天,精神和体力方始渐渐恢复正常。 第0275期 难于启齿 在这几天当中,霍天云和风鸣玉两人好像忽然生疏了许多,整天相对,也不知找些什么话来说的好。 第五天,霍天云实在忍不住了,他看风鸣玉的精神似乎不像前几天那样恍恍惚惚了,便找个机会和她说道:“师妹,你好了点吗?” 风鸣玉道:“好得多了。明天咱们就离开这里吧。” 霍天云讷讷说道:“师妹,有一件事情,我、我……” 风鸣玉诧道:“什么事情,你说呀!” 霍天云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在我们离开此地之前,我想和你说个清楚,免得大家心里有所不安。” 风鸣玉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你说得这样严重?” 霍天云道:“师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风鸣玉眉头一皱,说道:“你待我这样好,我的爹爹虽然死了,他也是感激你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她是一片纯真,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但她这么一说,倒教霍天云有点迷糊了。不知她是不懂自己所说的“喜欢”二字的真意,还是“莫非她是真的喜欢我,愿意听她父亲临终的说话嫁给我呢?若然真是这样,我倒不好意思毁约了。” 他想了一想,小声说道:“师妹,我知道你不讨厌我,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鸣玉道:“师兄,你今天说话怎的这样婆婆妈妈?你知道我很笨,你的意思,你要说出来我才懂呀。” 霍天云一咬牙根,说道:“我说的是你爹爹临终的遗嘱。” 风鸣玉这才知道他要说的什么,脸上不觉恢复了迷茫的神色,说道:“那怎么样?”原来在这几天当中,她悲痛父亲之死,极力抑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但也还是曾经想过的。可是她自己就不知道应当如何?这件事情太过突如其来,她只有十七岁年纪,根本就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嫁人这件事情,甚至也还不怎样懂得婚姻的意义。 霍天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上官英杰,我是不应该将你从他手中抢去的。” 风鸣玉脸上一红,说道:“师兄,你说的是什么话?” 第0276期 心事难明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我说错了么?我知道上官英杰是喜欢你的,难道你不喜欢他么?” 风鸣玉道:“不错,我是像敬重你一样敬重他的。当然我也喜欢他,他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但我们相处的那些日子,可没有说过半句男女私情的话。我想我对他的‘喜欢’,大概还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喜欢’吧。”此时她总算已经懂得霍天云所说的那种“喜欢”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有时甚至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事的。风鸣玉真的是不“喜欢”上官英杰吗?她没有深刻的想过,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对霍天云说这些话,是不愿意师兄对上官英杰的品格有什么怀疑。她心里在想:“上官大哥的帮忙我乃是出于他侠义心胸,他对我好和我对他好都是玉洁冰清,他决不会是因为对我有甚企图才对我好。我可不能让霍师兄小看他了。” 霍天云却是另一个心思:“原来她也只是想着待一个兄长那般看待上官英杰,倒是我猜错了。不错,她也是把我当作一个兄长的,但有了她爹爹的遗嘱,可能就不同了。兄妹之情说不定也可以变成夫妇之情?”思念及此,情不自禁的看了风鸣玉一眼。不错,在此之前,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娶这个小师妹为妻的,但难道这个小师妹不值得他的怜爱吗?此时他是不能不想一想了。他心里的答案是肯定的。不过,他和风鸣玉一样,同样是没有过爱情经验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的爱上了这个小师妹。 但尽管如此,尽管在他看着小师妹这幅娇憨的神态之时,禁不住神思微荡,“夫妇”二字可是怎么样也不能说出口来。 风鸣玉却先开口了:“霍师兄,你问了我和上官大哥的事情,我也想问问你,你和剑琴姐姐的事情。我知道她真的爱上你了。”风鸣玉倒是比师兄爽直一些,直接用上一个“爱”字,并不转弯抹角说话。 霍天云道:“我不知道她是否‘喜欢’我,不过我觉得我与她的性情不是很合得来。我也从来没有想要和她同过一生。” 风鸣玉道:“唉,我只是为剑琴姐姐担心,要是她知道你愿娶她……” 霍天云微笑道:“那你倒不用为她担这个心,她的性情开朗,而且我还知道有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人。” 风鸣玉道:“是谁?” 霍天云道:“你忘记了那位游迅中吗?” 第0277期 同感迷茫 风鸣玉怔了一怔,想了起来,说道:“啊,你说的是那位曾经助我脱出大雪封山之困的游迅中?” 霍天云道:“不错,他虽然没有将心事向我表明,我也知道他是一心想得到周姑娘的。有件事我还未曾告诉你,在我离开金刀寨主的山寨那天,我曾瞒住别人和他单独谈过。我已经向他保证,不会抢走他所喜欢的姑娘的。”原来当霍天云在山寨的那十来天当中,周剑琴每天都要他陪同练武,从清早到夜晚。在这些日子中,游迅中每天都是闷闷不乐,他对霍天云的妒忌,别人不知道,霍天云则是感觉到的。 风鸣玉想起那天游迅中带人在救她们脱险,他对周剑琴的那种想要亲近又不敢亲近的神气,这才恍然大悟,知道师兄说的不是谎言。 但风鸣玉还是说道:“或许游迅中真是一心向着周姐姐,但周姐姐的心却是向着你。” 霍天云微喟道:“感情这样东西是很微妙的,俗语说日久生情,相处久了,或许你对本来觉得讨厌的人也会欢喜的,更不用说他是真心爱你的人了。周姑娘性格开朗,我看她和游迅中应该很合得来,只要我不插在他们中间,我想她是会渐渐爱上游迅中的。” 风鸣玉却说道:“既然如你所说,日久便可生情,那你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回到金刀寨主那儿,说不定你也会真正喜欢周姐姐的。” 霍天云听她这么一说,不觉又是大为尴尬,不知对她怎样说才好。他知道这个小师妹天真无邪,但他总还是不好意思和她直说:“因为你的爹爹已经将你许配与我,我也愿意娶你为妻了!” 按说他们之间的“迷雾”已经清除,他们的婚姻之约应该是可以顺理成章没有阻碍了。但风鸣玉还是一脸迷茫之色,而霍天云的心情也是混乱非常。 他不知道小师妹是出于自愿的爱上了他还是只为依从父亲的遗命?但有一件事情他是知道很清楚的,那就是上官英杰已经爱上他的师妹。“要不然他也不会避不与我见面,想要成全我了。”而上官英杰既是他师门的仇人,又是曾经救过他的性命的恩人的。 风鸣玉道:“师兄,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说的有没有理?我以为你还是和周姐姐要好的好!” 第0278期 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霍天云苦笑道:“跟一个人要好也不是如你所说的这么容易的。” 风鸣玉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说日久可以生情。” 霍天云说道:“一来我要回去向师父复命,二来我也向游迅中许下诺言。纵然我不顾诺言,我也不能再到金刀寨主那儿住下了。何况大丈夫又岂能不顾诺言?” 风鸣玉大为失望,说道:“你马上就要回天山么?”霍天云道:“不错。”风鸣玉道:“反正你的师父又没限期要你回去,为什么不可以陪我再到金刀寨主那儿?” 霍天云禁不住又是神思动荡,想道:“不知她是舍不得我还是为了要做红娘?” 这答案很快揭开,风鸣玉接着说道:“除你之外,对我最好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上官大哥,一个是周姐姐。对上官大哥,我总算尽了一点心力,化解了他和你的师门仇怨。对周姐姐我可还没有尽过心。你不能多见她一面吗?” 霍天云道:“她若是和游迅中成了婚,我当然不怕去见她的。现在,和你回去见她,你不觉得这是太过不合时宜吗?”说罢,深含情意的目光在凝视风鸣玉。 风鸣玉叹了口气,说道:“你要遵守你对游迅中的诺言,那我无话可说了。” 霍天云禁不住再次苦笑道:“你好像恨不得把我推向别人那边。”要知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本是向风鸣玉暗示,他们已有婚约,故此不宜一同去见周剑琴的。他只提游迅中,其实只是拉来作陪衬而已。不料风鸣玉却是好像不懂。“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呢?” 风鸣玉面上一红,道:“小时候,爹爹教过我一句话,要先想到别人,再想到自己。” 霍天云沉默了一会,说道:“如今我可想和你说到咱们的事了。” 风鸣玉心头一跳,暗自想道:“爹爹已经将我许配他,他又表明不能娶周姐姐为妻了,他还要说什么?” “小师妹,你今年是十七岁吧?”霍天云道。 第0279期 是好梦还是恶梦?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是呀。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的吗?” 霍天云道:“小师妹,你年纪还小,我的意思是过几年再谈咱们的事。那时假如你还是愿意遵守令尊的遗命……”他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不过风鸣玉亦已明白他的意思了。 “师兄,你喜欢怎么样,我都依从你的意思。”风鸣玉低垂粉颈,说道。 霍天云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想等到你真正喜欢我的那一天。……但世事变化,往往是出人意料之外。” 要是他不附加这几句话,风鸣玉不会感到有什么束缚;加上了这几句话,此时她还不会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但过后却是在她心头投下一道阴影了。 此时她的心里正是充满哀悼父亲的感情,自然而然的也会想到应当遵守爹爹的遗命。于是她低声说道:“我想我是不会变的。我敬爱我的爹爹。”这几句话从她的牙缝中“绽”出来,要不是霍天云自小练过接暗器的功夫,听觉超乎常人,恐怕就听不见了。 霍天云心里叹了口气:“她只是为了敬爱父亲才不会变?唉,我倒是希望她变了的好,变得不是因为父亲的缘故而自愿喜欢我的时候,那就好了。” 他颓然说道:“但愿如此。那么咱们可要分手了。” 本来他们还可以同走一程,方始分道扬镳的。可是霍天云感觉得到,有了这婚姻之约之后,小师妹和他已不再像以前的亲近了。虽然现在大家已经表明心迹,但还是没有话好谈,他为了避免相处尴尬,下山之后,就与师妹互道珍重,挥手道别。他独自回转天山,风鸣玉则带了父亲的骨灰,先到以前所在的那座荒林,将她父母合葬,然后再回金刀寨主那儿。 怀着父亲的骨灰,风鸣玉怅怅惘惘独自前行。这几个月的日子,想起来真像是一场梦。是好梦也是恶梦。她认识了上官英杰,认识了霍天云,认识这两个人,都曾给她带来愉快。跟着父女重逢,更是天大的喜事。可惜好梦还是变成了恶梦。更想不到的是她的终身就凭了爹爹的一句话交托与霍天云了。这是好梦呢还是恶梦,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不觉,她突然想起了上官英杰来,“上官大哥此时不知是在何处?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第六回 师门恩怨 第0280期 自惭形秽 上官英杰正在陕甘道上策马独行。 北国花开,江南花落。在这祁连山下的陕甘道上,春天总是来得特别迟,冬天却又来得特别早。 不过是暮秋九月,所见的路旁的树木已是只剩下枯枝在寒风中抖颤,枝头上只缀着几片黄叶了。 景物萧条,上官英杰的心情也并不开朗。 不知是否真有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风鸣玉在想念着他的时候,他也正在想念着风鸣玉。 风鸣玉猜不透他的感情,他也猜不透风鸣玉的感情。“她那样舍不得和我分开,她是不是在‘喜欢’我呢?” 他无法给自己找到答案,他也不敢再想下去。 因为当他在怀念风鸣玉的时候,他又总是同时难免另有一种感觉。 那是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些年来,他独自闯荡江湖,相识的人可说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邪派中可以当得上称为“魔头”的人物他因为认识(他师父本来就是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正派的侠士,也有他的朋友。但正派的朋友也好,邪派的朋友也好,却没有一个是和他有特别深厚的交情的。或许这是由于他承受了师父的怪僻脾气,或许这是由于师门的孽债压在他的肩上,造成他落落难合的性格?总之他一直就是没找到一个知心的朋友。因此他常常感到寂寞。 风鸣玉是第一个敞开他的心扉的人。 在他所相识的人之中,他从来没有见过像风鸣玉这么样一个纯真的少女。 风鸣玉好像是一面镜子,从这面镜子他照见了自己灵魂的丑恶。 “她是不是在喜欢我呢?”他不敢再想下去,甚至他觉得有这个念头也是“丑恶”的。 但是他依然抑制不住自己去思念风鸣玉。他的坐骑本来是可以日行千里的骏马,但他不肯让骏马发力疾驰,因为那么一来,他是要离开风鸣玉越来越远了。 第0281期 骏马的主人 善跑的骏马是不惯于受羁勒的,上官英杰策马缓行,跨下的坐骑嘶鸣不已。 上官英杰放松绳缰,苦笑说道:“好,我就让你早日回到你原来的主人那里吧。唉,我知道你是天下最难得的宝马,但我可不能要你。就像我知道风姑娘是天下最难得的姑娘,我也不能要她一样。” 这匹骏马的主人是一位退休的老镖头,名叫邓百川。 北方有两个最负盛名的老镖局,一个是北京的虎威镖局,一个是洛阳的龙翔镖局。虎威镖局的总镖头是张震山,龙翔镖局的总镖头就是邓百川。 他们两人并驾齐名,镖行中有一首歌谣道:“虎威震山,龙翔百川;百川汇海,山高难攀!”以高山大海比喻他们的武功非常人所能企及。 但镖行中的一龙一虎,如今都是已成陈迹了,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张震山五年之前已经去世,镖局留给他的女儿女婿,声威已是大不如前。龙翔镖局的总镖头邓百川虽还健在,却也在三年前离开镖局,在家纳福,闭门封刀了。 他的闭门封刀曾是轰动镖行的一件大事。邓百川的年纪并不很老,退休那年,不过五十三岁。 江湖中人,知道邓百川的人很多,但对于他何以闭门封刀的原因,知者却是寥寥无几。 说起来他的闭门封刀,和上官英杰却有一段关系。 三年之前,他保一支暗镖到川西,途中遇上两个本领极高强的仇家,所保的“红货”已给抢去,那两个仇家还是穷追不舍,要取他的性命。 幸亏上官英杰恰好路过,帮了他的大忙,替他打败了强敌,还替他夺回“红货”。 邓百川就是因为受了这个挫折,这才闭门封刀,退出镖行的。 而上官英杰也就是因为和他有这一段香火缘,故此一问他借他的这匹最心爱的名驹,他便一口答应。 非但答应,他本来还要把这匹名驹送给上官英杰的。 第0282期 途遇“二鬼” 不过上官英杰可不愿意夺人之好,虽然这是邓百川心甘情愿送给他的。 他和邓百川说道:“这匹马我是想转借给一位朋友的,可能我讨不回它,也可能那位朋友遭遇什么意外,失掉了它。要是那样的话,就当作是你送给他吧。但要是没有什么意外,我一定将它讨回交还你的。” 邓百川道:“我受了你的大恩未报,莫说一匹坐骑,你就要我的身家性命我也愿意。” 上官英杰哈哈笑道:“就凭你对我这份友情,已经是比一百匹骏马还宝贵得多。说老实话,我浪荡江湖,是欢喜步行随意所之的,要这匹名驹也没有用。名马宝刀,人人所爱,说不定还会给我添上麻烦。这次我只是因为朋友要赶往一个地方,才替他借的。是以我必须有话在先,假如我能够取回它归还你的话,你可不能拒绝,否则我就不敢借了。” 上官英杰坚持要这样做,邓百川也只好答应了。说:“不过如果你的朋友喜欢它,那你就替我送给他吧。” 上官英杰没有把这匹马送给风鸣玉,因为风鸣玉是和霍天云同在一起。他知道霍天云是不会和她合乘一匹坐骑的;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想像他们合乘一骑的亲热神态。不过这是隐藏在他心底的念头,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对霍天云会有如此这般的妒意的。 此际他放松了绳缰,心情十分混乱。他本来可以得到这匹名马的,就像他本来可以得到风鸣玉一样。如今他让骏马回到主人那里,也好像放开了风鸣玉一样。 忽然他又感到异常的寂寞了。他不是没有朋友,邓百川就是他的忘年之交。但却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让他吐露心中的郁闷的。比他年长将近三十年的邓百川当然更不可以。 正在他怅怅惘惘,策马前行之际,忽地前面一辆骡车停了下来,驾车的人回过头来,大声叫道:“啊呀,你不是上官大侠么?” 上官英杰认得这人是“黄河四鬼”中的老三马异。上官英杰诧道:“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马异说道:“我的老大在车上。” 第0283期 “二鬼”打听西门化 马异把骡车停下,车帘揭开,一个人坐了起来,果然是“黄河四鬼”中的老大常大庆。 “啊,上官大侠,难得见到你,真是幸会。你有紧要的事情么,可不可以为我们耽搁片刻?”常大庆声音低沉,似乎是有病的样子,显得中气不足。 上官英杰与“黄河四鬼”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不过却是曾经相识的。上官英杰出道的第二年认识他们,曾向他们打听过霍天云的消息。 此际上官英杰正是感到寂寞,虽然他平时不喜欢“黄河四鬼”这类人物,如今却是愿意有个人陪他说话解闷。另一方面,他也是因为只碰见“两鬼”而引起好奇之心。 “什么大侠?这两个字我还是配不上呢。倘若我真是‘大侠’的话,也不会和你们黄河四鬼交朋友了。嘿嘿,我记得你们是自称黄河‘四杰’的,我叫你们‘四鬼’,你们不会生气吧?” 常大庆苦笑道:“我也不知我还能活上多久,我不想做‘鬼’恐怕也不行了。” 上官英杰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你们黄河四鬼,从来都是出两双入两对的,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们两个?还有鬼老二鬼老四那里去了?” 常大庆咳了两声,说道:“说来话长,我先问你,你最近见过西门化么?” 上官英杰哼一声,说道:“我也不怕你们说给他知道,我和这个老匹夫已经绝交了,要不是念在他和我的师门有点交情,我还要骂他老贼呢!” 常大庆大喜道:“你不知道,我们正是要骂这个老贼!这老贼真不是东西,把我们害惨了!原来你亦已和他闹翻,那咱们就好说话了。” 上官英杰诧道:“怎的你们也给他害惨了?”原来上官英杰之认识“黄河四鬼”,当初本是西门化介绍的。 常大庆恨恨说道:“我们是在一个月之前最后一次见着他的,当时他改容易貌,扮作一个耳聋的老头。我们则正是碰到危难,他不加援手,甚至不认我们都还罢了。他竟然反而投井落石,把我们的老二老四害了!” 上官英杰大吃一惊道:“原来鬼老二鬼老四就是给他送上鬼门关的吗?为什么他要对你们下这毒手呢?” 第0284期 同仇敌忾 常大庆苦笑道:“他大概是怕我们揭破他的本来面目。” 上官英杰瞿然一省,说道:“他当时是和谁在一起?” 常大庆道:“你不问我也正要告诉你。你不是向我打听过霍天云这小子的消息吗?” 上官英杰道:“是呀,怎么样?” 常大庆道:“和西门化这老贼在一起的,正是这个姓霍的小子。” 此事上官英杰本来早已知道,但在常大庆的眼前,却不能不故意装作惊诧的神情说道:“真的吗?这可奇怪了。姓霍这小子跟我师门有仇,他是知道的。即使撇开这层关系不谈,据我所知,他的侄儿西门羽目下正在东厂效劳,西门羽也要捉拿这姓霍的小子邀功呢。啊,莫非他掩饰本来面目,为的就是要骗这个小子?” 常大庆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当时的情形看来,他们倒是颇为亲热的。” 上官英杰道:“如此说来,你们也是有点糊涂了。你们明知他改容易貌,和这小子同在一起,其中定有难以告人之隐,你们为何还要上去认他?怪不得他下毒手了。” 常大庆恨恨道:“我们初见他的时候,他装聋作哑,我们已并不打算与他相认了。只恨——” 上官英杰道:“只恨什么?” 马异接下去道:“只恨我们的死鬼老二糊涂,我们碰上了强敌,一败涂地,老二急了,请这老贼帮忙,想不到这老贼非但不肯帮忙,反而一声不响的就发出一枚毒针,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我也要陪他们去了。” 上官英杰问道:“你们碰上的是什么厉害的仇家?”心想“黄河四鬼”虽然不是顶儿尖儿的角色,在一般江湖人物当中,武功亦非泛泛,尤其老大常大庆的铁砂掌功夫更是非同小可,足可跻进一流高手之列。他们四人联手,等闲之辈,决计不敢招惹他们。 马异看了常大庆一眼,似乎稍稍有点踌躇。上官英杰道:“对不起,我是多管闲事了。要是你们不方便说的,就不要说了。” 常大庆连忙说道:“别的人我们不方便说,上官大、大哥问起,我们岂敢隐瞒?说老实话,就是你不问我,我也要告诉你呢。” 第0285期 诉说劫镖之事 上官英杰道:“好,那你就说吧。” 常大庆道:“北京的虎威镖局,上官大哥想必知道?” 上官英杰笑道:“龙翔百川,虎威震山。百川汇海,山高难攀。镖行鼎鼎的一龙一虎,我岂能不知?” 常大庆道:“我们四兄弟这次大栽觔斗,就是由于劫虎威镖局的镖而起。” 上官英杰诧道:“虎威镖局的老镖头张震山不是早已去世了吗?” 常大庆道:“不错,但张震山有个女婿叫做李浩明,接任了虎威镖局的总镖头,这次他们夫妻一同出马保支暗镖,也是我们利令智昏,有人许以我们重利,我们就替他卖命了。” 上官英杰虽然不认识李浩明夫妇,但对虎威镖局却是颇有好感,心里想道:“张震山老英雄和邓百川一样,都是镖行中最讲义气的人,你们去劫他女儿女婿所保的镖,死了也是活该。”但也禁不住有点怀疑,问道:“张震山的女儿女婿我没会过,但听说李浩明的本领和他岳父相差甚远,那位张姑娘纵然得乃父真传,年纪轻轻,料也不能比丈夫高明多少。你们四人联手,即使张老镖头复生,也未必打得过你们。怎的你们却会折在他们夫妻之手。” 马异说:“若然只是这小两口子,老大一人已是足够对付他们。他们是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帮手。” 上官英杰道:“是霍天云帮他们的忙吗?” 马异说道:“姓霍这小子是有点跃跃欲试的,不过却给西门化拉住。看得出来,西门化这老贼初时倒不是想和我们作对的。但后来李浩明夫妇得到本领高强的帮手,这老贼才见风使舵,反而对我们投井下石了。” 上官英杰道:“唔,我明白了。西门化本来就是个老狐狸,他不想惹事上身,偏偏你们的老三又不知趣去求助于他,是以逼得他反过来讨好你们的仇家了。” 马异说道:“或许他是这样想法。不过你却猜得不对,我逃出那座木棚的时候,霍天云正在和我们的仇家动手呢。他是为西门化这老贼出手的。” 上官英杰说道:“哦,有这样的事。但你说了半天,可还没有说出你们的仇家是什么人呢。” 第0286期 蓬莱魔女的传人 马异说道:“是个女子。” 上官英杰不觉吃了一惊,说道:“怎么是个女子?”是知能够胜过“黄河四鬼”的非一流高手莫办。上官英杰只道他们的仇家是那位武林前辈,哪知却是一个女子。 马异说道:“这个女子年纪很轻,恐怕还未满二十岁。” 上官英杰越听越奇,说道:“这女子是谁?” 常大庆道:“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女儿。” 上官英杰问道:“听说谷神秀早已死了多年。你们是和她父亲生前结的仇还是和她结的仇?” 常大庆道:“我们和川西谷家根本是河水不犯井水,那谈得上什么仇冤?” 马异说道:“这丫头一进来就打我们。那时老大刚刚伤了李浩明,李浩明的妻子眼看就要就擒。也是我们倒霉,偏偏那丫头就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坏了我们的事。”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想必也是我和帮龙翔镖局的邓总镖头一样,这位谷女侠乃是适逢其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嗯,他们说是晦气,我却要说是李浩明夫妻的运气了。假如换了是我,我也要帮他们夫妻的忙的。” 马异继续说道:“这丫头本来是要找西门化的晦气的,我们要是早片刻得手,就不会碰上她了。可笑那西门化老贼想讨好她,帮她杀了我们的老二老四,结果她还是不领情。我们刚逃出去,就听见他们在里面打起来了。” 上官英杰说道:“谷神秀虽有川西大侠之名,但我听老一辈的人谈论,他的武功也还不是顶尖儿的角色,恐怕还未必比得上西门化的。怎么他的女儿武功如此厉害?” 常大庆道:“上官兄,你有所不知,这丫头的武功是她母亲传授的。谷神秀的妻子是蓬莱魔女这一派现今所知道的唯一的传人。” 上官英杰不觉又是一惊,说道:“我委实不知,原来她是蓬莱魔女这派的传人,那就怪不得了。据说蓬莱魔女这派武功是只传女,不传子的。” 第0287期 借刀杀人之计 上官英杰接着说道:“可惜你们已经逃了,不知她和西门化打得如何?” 马异说道:“我只看见她打了西门化一鞭,给西门化躲开了。后来却是姓霍这小子替西门化抵挡她。有这小子和西门化联手,这丫头大概是讨不了便宜的。最好是他们两败俱伤,那就正如我的心愿了。” 常大庆道:“你别做梦了,当时我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也知道姓霍的小子并非真要和她打的。说不定他们早已讲和了,你还在打如意算盘!” 马异叹口气道:“大哥,你受了重伤,凭咱们兄弟之力,今生是决计不能报仇的了。我也唯有寄望别人啦。” 上官英杰恐怕他们要求到自己头上,正想告辞。常大庆忽道:“上官大哥,我也不知能活到那一天,今天能够碰见你,也是咱们有缘。” 上官英杰正在心里想道:“来了,来了!”但常大庆接下去却是说道:“我不知道你老兄为何和西门化这老贼闹翻,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咱们既然都是恨这老贼,这件礼物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了。” 上官英杰并不想要他的什么礼物,但也禁不住好奇问道:“什么礼物?” 常大庆低声道:“李浩明保的‘红货’是一本武功秘笈,表面则是一本梵文佛经。据说经上的武功十分深奥,要是你学会了梵文,得到这本秘笈,不难成为天下武功第一的人。” 上官英杰道:“怪不得有人出重价请你们去劫虎威镖局所保的这个红货。” 常大庆道:“我恐怕未必能够活着去见那个人了,所以我也不想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啦。再说那个人只是用钱来雇我们,怎比得上官大哥你和我的交情。” 上官英杰感到肉麻,心里想道:“他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且听他说些什么?” 常大庆继续说道:“李浩明中了我的铁砂掌,不死也没用了。这本武功秘笈要不是落在姓谷的丫头手中,就是落在西门化这老贼的手里。这秘笈现在还没人知道,上官大哥,凭你的本领,大可以把它抢过来。”原来常大庆的内伤确实很重,他的朋友又没人能有那么大的本领给他报仇,意外的碰上上官英杰,是以想用借刀杀人之计。 第0288期 常大庆死了 上官英杰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想觊觎别人的武功秘笈。” 常大庆说道:“我知贵派剑法妙绝天下,原是不用再要别派的武功。不过这部武功秘笈若是落在西门化这老贼手里,岂非助纣为虐?再说,你和他又已结了梁子,不为别人,也得为自己呀。你想想看,他这人如此阴狠,要是他的武功成为天下第一的话,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上官英杰说道:“也未必就是落在他的手上。” 常大庆说道:“要是落在姓谷这丫头手里,对你也是不利。” 上官英杰道:“有何不利?” 常大庆不知是否说话说得多了,连连咳嗽,面色也渐渐变得灰暗起来。显然是精神不支的模样。 上官英杰说道:“你多保重自己吧。反正我也不想成为武功天下第一的人,你可以省点气力,不必说了。” 常大庆挣扎着说道:“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上官英杰道:“你歇歇再说吧。” 常大庆忽地双眼翻白,嚷道:“我、我不行了。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个丫头和你、和你……” 话未说完,常大庆忽然就断了气了。 马异有点恼怒,说道:“我的大哥也是一番好意想成全你,你要不要这件礼物,随便你吧!” 上官英杰道:“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便是。我也想劝你一句,你埋葬了老大之后,找个没人知道你的地方躲起来,安安份份做个好人吧。” 马异怒道:“用不着你劝,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上官英杰笑道:“我也是一番好意,如今‘黄河四鬼’只剩下你‘一鬼’了。我可不想你当真也变了鬼呀!” 说完了这番说话,上官英杰便即跨上坐骑,绝尘而去,不理马异在他背后咆哮。 他并没有把常大庆之死放在心上,但常大庆所说的话却引起他的好奇,也令他联想起一些事情。尤其是关于那个姓谷的少女的事情。 “听他说的最后那两句话,似乎是想告诉我,这位谷姑娘和我不对,甚或可能是我的对头。为什么呢?”上官英杰心想。 第0289期 师徒意见恰相反 原来檀玄峻当年和西门化联手,伤了川西大侠谷神秀这件事,上官英杰是还未知道的。 不过他和谷神秀女儿的师门渊源他却知道。 檀家的武功是武林天骄檀羽冲传下来的,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传人了。谷神秀的女儿则是蓬莱魔女这一派的传人,是否还有别的传人,他不知道。在这次碰上常大庆之前,他还以为蓬莱魔女这一派是已经失传了的。 南宋末年,“狂侠、天骄、魔女”并称。稍后才是“风、云、雷、电”四侠相继而起,并驾齐名。 “狂侠”是“笑傲乾坤”华谷涵,“天骄”是“武林天骄”檀羽冲,“魔女”是“蓬莱魔女”柳清瑶,“笑傲乾坤”和“蓬莱魔女”是夫妇,他们夫妇和“武林天骄”是最要好的朋友,“蓬莱魔女”与武林天骄相识还在与她丈夫相识之前。武林传说,武林天骄曾追求过蓬莱魔女,不过这并没有影响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的交情,他们三人之间的友谊是至死不渝的。他们的故事,是被武林中人认为难得的佳话留传下来的。(按:这段佳话详见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以他们三人的交情,他们的后辈传人,本该是世代往来的。但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中断了。 上官英杰缅怀前辈风范,常常想到假如能够找得着“笑傲乾坤”和“蓬莱魔女”这两派的传人那就好了。要是能够像他们前辈一样,三家传人,切磋武学,定可为武林大放异彩。 他也曾向师父檀道安提过这个心愿,想不到他的师父却是并不赞同。两人之间的意见相差极大。 他的师父一听他谈起“狂侠”“魔女”这两派,面色就非常难看,说道:“前辈的交情是前辈的事,如今已经过了两百年了,为什么还要去套交情,拉关系?” “不错,在当年三家是各有所长,难分轩轾;但如今我要的是檀家的武功称雄天下,远远胜过他们。莫说我不许你去找寻这两家的传人,即使知道有两家的传人在世,我也不许你和他们成为朋友。什么切磋武学,你要是能够用我所传的武功把他们废了我才高兴。” 第0290期 归还骏马 一番斥责,令得上官英杰不敢再言。只因檀道安是他恩师,他心中虽是不以为然,却也只能逆来顺受,而且对他来说,师父的这种类似的荒谬言行,他也是司空见惯的了。即使在私底下他也不敢埋怨师父,甚至还要自己替自己找出理由,认为师父的这种荒谬言行,是应该可以原谅的。“师父遭受丧子之痛,也难怪他越老性情就越发乖张,好像对什么人也看不顺眼。” 但此际,他想起这段往事,却是不由得心头苦笑了:“要是他现在活着,知道这位谷姑娘得到了一部武功秘笈,恐怕他就不仅只要废掉她的武功,而是逼我去杀她了。” 常大庆的猜测是:李浩明保的这部梵文“武功秘笈”要不是落在西门化手里,就是落在这位姓谷的少女手里,“假如是落在西门化手里的话,我倒是不妨插手去管一管这件闲事。要是落在那位谷姑娘手里的话,我是应该为宝物有了得主而高兴的。她是蓬莱魔女的传人,川西大侠的女儿,她的武功当然是会用来做好事的。可惜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上官英杰又再想道:“倘若师父没有和我说过那番说话,我们希望能够认识这位谷姑娘,有机会和她切磋切磋武功。但如今我已经违背了师父的一项遗命,岂能又违背他另一项遗命?” 想至此处,风鸣玉的影子不觉又在他心中泛起,他是为了风鸣玉的缘故而违背师父的遗命。“师父要我去杀霍天云,比起不准我和‘狂侠、魔女’这两派的传人结交还更荒谬。不过这是他最为郑重吩咐我的一项遗命,我违背了自己曾经答应过他的诺言,却是没法不对他老人家深深负疚了。唉,我怎么又想起风姑娘来了,还是不要再想她吧。何苦自招烦恼呢?唉,要是师父在天之灵知道我这样糊涂,一定又要大骂我没有出息了。” 他抑制下心底的相思,快马疾驰,一路无事,这一天来到了洛阳。 邓百川的龙翔镖局关门之后,回到老家养老,不问世事。他的家是在洛阳城外的北邙山中。 邓百川看见他来归还宝马,十分高兴。说道:“老弟,你这次一定得多住几天。” 第0291期 邓百川做寿 他怕上官英杰不肯答应,又道:“我有特别的原因挽留你,纵然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我也希望你最少能够留在这里陪我三天。” 上官英杰笑道:“我倒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不过我却也想听听你的特别原因。” 邓百川叹了口长气,说道:“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出嫁的女儿。自从镖局关门之后,也没亲朋来探望我了,我很是寂寞。后天是我六十岁的生日,我不准备请任何人,你愿意陪我过这一天吗?” 上官英杰笑不出来了,一个曾经威震江湖的老镖头,在失意之后,晚年过得如此寂寞,这种苍凉的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何况他也正在感到寂寞。 “邓老爹子,原来你就要做六十大寿了,那我可来得真巧了,我当然应该为你贺寿的。不过我倒希望你的六十岁大寿过得热闹一些,为什么不多请些客人,让自己也高兴高兴,何苦如此消沉。” 邓百川苦笑道:“老弟,你武功虽好,世故未深。人情冷暖这句话你也不知道。我已经不是龙翔镖局的总镖头了,也早已宣布闭门封刀,不再理会外间的事了。人们无所求于我,还会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吗?再说我经过那番挫折,也不愿意再见武林同道了。” 到了邓百川生日那天,果然是如他所料,除了他的女儿和女婿回来替他拜寿之外,就只有龙翔镖局一个老人和他的两个老朋友。 那个龙翔镖局的老人名叫于泽,邓百川开设龙翔镖局的时候,他已经在镖行做了许多年了,年纪比邓百川还老,快七十了。对南北各地的镖行掌故,都是十分熟悉,如数家珍。 客人虽少,却是知交,谈得十分高兴。邓百川笑道:“上官老弟,今天的聚会不是比大排筵席更有意思吗?”上官英杰笑道:“其实我也最怕无谓的应酬,不过我是想你老人家高兴一些。” 邓百川说道:“这几年来,今天我是最高兴的了。因为有你老弟喝我的寿酒。嗯,于老大,你也拣些高兴的事来说吧。江湖上有些什么新闻?” 于泽说道:“新闻是有,值得高兴的恐怕就不多了。”邓百川哈哈一笑,说道:“对,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那有这许多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管是好消息或坏消息,你都说来听听吧。” 第0292期 说起虎威镖局的坏消息 于泽叹了口气,说道:“邓老镖头,你那年闭门封刀的时候,镖局的生意还过得去,我们都有点惋惜,曾经劝过你趁着还不太老的时候,多干两年的。如今看来,倒是你有先见之明,趁早收篷,收得好了。”原来于泽虽然是龙翔镖局的老人,但对于邓百川当年何以被逼退出镖行的事情,却是还未知道的。 邓百川笑道:“你先来这段引子,想必你要说的这个坏消息,是关系镖行的了。” 于泽道:“正是干镖局这行,真是越来越难做了。想当年,好像咱们龙翔镖局和北京虎威镖局这样的老字号,只要凭着一杆镖旗,就可以走遍大江南北,畅通无阻。但如今江湖上却不知那里冒出来的许多不明来历的人物,根本就不理会什么盗亦有道这一套,拉交情讲面子已是行不通啦!” 邓百川道:“你讲了一大套,究竟是什么镖局出了事?” 于泽说道:“就是北京的虎威镖局。” 观百川吃了一惊,说道:“虎威镖局的前总镖头张震山去世之后,听说是把镖局交给他的女婿主持,生意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怎么又出了事?” 于泽说道:“是呀,虎威镖局当真是应了这句俗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想当年虎威镖局何等威名,张老镖头去世之后,如今未到三年,就给人斫了镖旗了?” 邓百川道:“什么人斫了他的镖旗?” 于泽说道:“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虎威镖局的现任总镖头,也就是张震山的女婿李浩明夫妇,联手保一支暗镖,在甘凉道上给人劫了。听说这支暗镖,保的是价值连城的‘红货’,虎威镖局赔不起,只好关门了。关门事情都未了结,如今镖局里的伙计都已给关在牢里,只放出李浩明夫妇,责成他们去讨回原镖。要是讨不回来,虎威镖局所有的人不仅要倾家荡产,恐怕还得遭受终身监禁之灾。听说李浩明如今正在广邀镖行同道帮他的忙呢。以咱们龙翔镖局和虎威镖局的渊源,恐怕不久也会有李浩明的请帖送到你老的手中。” 邓百川说道:“龙翔镖局早已关门,我也早已当众宣布退出镖行了。我如何还能再为冯妇?” 第0293期 邓百川甚感为难 于泽说道:“话虽如此,但以龙翔镖局与虎威镖局过往的交情,这个,这个……” 邓百川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不错,要是李浩明亲自登门,求我相助,我恐怕是很难袖手旁观。” 邓百川的女儿说道:“爹爹不如暂且避开,待女儿回来替你应付。”她嫁给洛阳名武师张铿的儿子张铣,此日偕同夫婿归宁,给父亲祝寿。她是知道父亲因何闭门封刀的,听到了这个坏消息,生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父亲又被卷入漩涡。 邓百川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子,方始说道:“李浩明未必会来找我,待他真的来了,那时再说。”要知镖行最讲义气,他虽然已经退出镖行,但往昔龙翔镖局却是与虎威镖局并驾齐名,多少年来都是患难相助的。倘若只是有关他自身的事情,他可以做缩头乌龟,但若是故人之婿真的前来求情,而自己却特地避开,那就难免问心有愧了。 于泽知道他心里难过,想要换过另外一个话题,笑道:“对,事情还没有来,咱们无谓作杞人之忧。江湖上也有一些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的,比如最近两年,侠义道中就出了几个十分令人注目的年少英雄。” 张铣说道:“是那几位?” 于泽说道:“天山派的弟子霍天云是一个,在座的上官老弟也是一个。” 上官英杰说道:“我可算不得是侠义道,别拉我充数。” 邓百川道:“老弟,你这可是谦虚得太过份了,我知道江湖上有人讲你的坏话,我却是知道你的。我欠下你的恩情,就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唉,这件事情,我本来应该告诉你们的……” 上官英杰连忙说道:“老镖头言重了,我做的那件事情其实是值不得夸耀的,咱们还是请于老前辈谈一谈那位霍少侠的事情吧。”原来上官英杰相助邓百川那件事情,其中牵连颇广,他们约好了最少十年之后方能告诉外人的。 邓百川瞿然一省,又再叹了口气,说道:“不错,那件事情还没到说的时候,我只能在心底感激你的大恩了。咱们还是谈别的事情吧。” 第0294期 以讹传讹 于泽说道:“霍天云行侠仗义的事情我也知道得不多,但听说他几个月前,曾经到过金刀寨主那儿,帮了金刀寨主很大的忙,把潜伏在那个山头,窥伺金刀寨主的一伙强盗的寨子挑了。那个强盗并非无名之辈,是曾在黑道上横行过一时的通臂猿娄烈呢。” 上官英杰说道:“这个故事我已经知道了,当时我也在场的。”正想把这个故事接着说下去,邓百川忽地说道:“这个霍少侠的故事慢慢再说也还不迟,于大哥,我们倒想先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于泽道:“什么事情?” 邓百川道:“你一直还没有告诉我,斫了虎威镖局镖旗的人是谁?”镖行习惯用语,所谓斫了镖旗,就是劫镖之意。原来邓百川虽然不想卷入漩涡,可还是关心这件事情。 于泽说道:“据说是一位红衣少女。” 邓百川怔了一怔,说道:“一位少女?李浩明夫妇就会输了给她?这少女姓甚名谁?” 于泽说道:“不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我倒知道。不过我想先问问于老前辈,你听来的这个消息是从李浩明那儿传出来的吗?” 于泽说道:“是一个刚从凉道上回来的镖师告诉我的,甘凉道上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是听得别人说的。” 上官英杰说道:“如此说来,消息的来源,就未必是从李浩明说出的了。” 于泽说道:“不错,我这是辗转传闻,可是以讹传讹了么?” 上官英杰道:“此事我也不知其详,不过据我听来的消息,劫了李浩明‘红货’的人,可能有两个人。嫌疑最大的是西门化,其次才是那个红衣少女。” 邓百川吃了一惊,说道:“西门化这魔头又再出现江湖了么?那红衣少女又是何人?” 上官英杰说道:“听说她是姓谷,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女儿。” 邓百川道:“川西大侠的女儿怎的会去劫虎威镖局的镖,你这消息又是从何人口中听来的?” 上官英杰说道:“是黄河四鬼的老大常大庆在临死之前告诉我的,黄河四鬼是最先去劫镖的人。”当下把常大庆告诉他的那些事情,转述给大家知道。 第0295期 红衣少女登门求见 于泽说道:“我听到的消息,却是没人提及西门化的。” 上官英杰说道:“西门化为人阴狠,想必这是他的移祸东吴之计。虎威镖局的‘红货’实在正是他劫去了。”上官英杰熟悉西门化的为人,自以为所料不差,却不知案中有案,李浩明所保的“红货”,乃是落在怪郞中邓不留的手里。不过他也猜中了一半,有关那个红衣少女的谣言,则确实是西门化这伙人散播出来的。 邓百川老于世故,说道:“你的推测很有理由,不过即使据常大庆所说,涉嫌的那两个人,也有这姓谷的女子在内。于老哥,我是不想出山的了,但这条线索,你倒不妨设法让李浩明知道。” 于泽说道:“他们会不会是一党呢?” 上官英杰道:“决计不是同党。据常大庆所说,那姓谷的少女似乎和西门化还是有梁子的呢。他曾亲眼看那个少女要和西门化动手,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是因何结怨。” 邓百川道:“假如这个红衣女子当真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女儿,我也相信她决计不会与西门化这个老贼同流合污。不过虎威镖局的‘红货’是否给她劫去,我可就不敢判断了。” 正当他们在议论这个红衣少女的时候,邓家唯一的老仆人进来报道:“总镖头,外面有个女子要见你老。”这老仆人本是龙翔镖局的旧伙计,对主人的称呼还是照以前的习惯,叫他做“总镖头”。 邓百川怔了一怔,说道:“一个你不认识的女子?” 那老仆人也是有点奇怪,说道:“不错。要是我认识她的话,我早就放她进来了。” 邓百川道:“奇怪,你不认识的人,怎会知道今天是我的寿辰?” 那老仆人说道:“她并没有寿礼,也没有拜帖。我问起她,她才知道今天是你老在做大寿。” 邓百川道:“啊,原来她不是来贺寿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模样?可有报上姓名?” 那老仆人道:“她没有报上姓名,年纪很轻,看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穿的是一身红色衣裳。” 邓百川吃了一惊,说道:“红衣少女?难道当真是咱们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么?” 第0296期 不请自来 那老仆人吃惊不小,说道:“这女子是坏人么?” 邓百川道:“我不知道。她来的时候怎么说?” 那老仆人道:“她看见你老的那匹白马,跑过来看。当时我正在给这匹马洗刷。我觉得奇怪,就问她来干什么?她问:你们家里是不是来了一位客人?我说不止一位客人,好几位呢。今天是我们主人做寿。她说:啊,原来是邓老镖头的寿辰,那我来得可是正巧了。就烦你代我通报,说我想叨扰他一杯寿酒吧。” 邓百川的女儿邓红玉眉头一皱,说道:“你不该告诉她今天是爹爹做寿的。” 那老仆人苦着脸道:“是怪我多嘴,但不说也已经说了。现在怎办,是不是要我撵她出去?” 邓百川道:“不可造次,待我想想。”想了一想,说道:“这也怪不得你,你纵然不说是我的寿辰,她既然来到门前,想必也是冲着我而来的了。嗯,说不定就是和虎威镖局那件劫案有关,这倒叫我为难了。” 邓红玉说道:“爹爹,还是不见她吧。” 邓百川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若是有心找岔,岂能轻易就走?再说,倘若她真是为了虎威镖局之事而来,我倒也想知道这个劫案的真相。” 邓红玉道:“不如待女儿出去先见见她。” 父女俩议论未定,只听得一个银铃似的清脆声音笑道:“我等得不耐烦,对不住,我自己跑进来了。” 众人眼睛一亮,只见那个红衣少女已是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少女美艳如花,神采飞扬,配上一身红色衣裳,更显得光彩夺目。 邓百川站起来道:“姑娘高姓大名,请问有何贵干?” 那女子道:“小女子谷飞霞,素仰邓老镖头大名,今日适值你老寿辰,跑过此间,特来给你老拜寿。” 这红衣少女果然是姓谷的,大家都是禁不住心头一跳了,上官英杰和大家一样,盯着她看。忽地发觉这女子的目光也似乎在盯着他。 第0297期 是冲着上官英杰来的 邓百川道:“不敢当。但姑娘适才言道是路过此间方知小老儿的贱辰的,如此说来,似乎还是因为别的事情的吧?”姜还是老的辣,他这一问,等于是揭破了红衣少女所说的“特来拜寿”之话乃是谎言。 出乎众人意外,谷飞霞非但不显得尴尬,反而坦然自承,格格一笑,说道:“不错,我并非专诚来给老镖头拜寿的。但久仰大名,却非一般的客套说话。既然适逢其会,那我也应当给老镖头拜寿了。” 邓百川道:“千万别要客气,小老儿可担当不起。”邓红玉得到父亲示意,连忙离席,出去阻止她的行礼。 不料她出手一拦,谷飞霞既不抗拒也不避开,一股柔和的力道已是把邓红玉的身子轻轻弹开,裣衽“福”了一福。这股力道虽然柔和,却是令得邓红玉无法抵御。 邓红玉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想道:“这分明是上乘的沾衣十八跌的内家功夫!幸而她手下留情,否则我可要跌个四脚朝天了。”不由得暗暗为父亲担忧,要是这个红衣少女当真是冲着她的父亲而来的话,恐怕在座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邓百川还了一礼,说道:“谷姑娘是因何事而来,可以明白见告否?” 谷飞霞笑道:“你不请我先喝一杯寿酒?” 邓百川道:“不错,我失礼了。”亲自斟酒奉上,谷飞霞也不客气,把酒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目光缓缓横扫在座诸人,最后停在上官英杰身上,淡淡说道:“也没别的事情,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邓百川道:“姑娘找的是谁?” 谷飞霞忽地声音一变,悄声说道:“那位是上官英杰,请站出来!” 此言一出,除了上官英杰之外,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以为这个红衣少女是为了虎威镖局的案子而来,要找出人应该是和虎威镖局渊源极深的邓百川才对。不料她找的人却是上官英杰。 上官英杰并不吃惊,但也有点意想不到之感。 第0298期 登门寻仇 “想必她是看见那匹红马,知道我在这儿的。但如此说来,她是有心来追查我的行踪的了。她为什么要找我呢?难道她也知道我的师门来历,是以有心要和我结识的么?”上官英杰将心比心,由于师门的关系,他曾经想过希望能和蓬莱魔女的传人相识,只道这个姓谷的少女也是如此。 于是上官英杰应声起立,站了出来,道:“我就是上官英杰,请问谷姑娘找我何事?” 谷飞霞冷冷说道:“上官英杰,你跟我出去!”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说道:“干什么?在这里不能说话么?” 谷飞霞说道:“我不想在邓老镖头家中和你打架!”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要和我打架?” 谷飞霞道:“不错,冤有头,债有主,你别连累了主人家!邓老镖头正在做寿呢。” 上官英杰诧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何来冤仇?” 谷飞霞道:“哼,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上官英杰道:“真的不知。” 谷飞霞冷笑说道:“好,我姑且相信你,你跟我出去,我自然会告诉你。” 邓百川霍地站了起来,说道:“谷姑娘,你这就不对了!” 谷飞霞道:“我怎样不对了?” 邓百川说道:“我好歹也是主人,上官少侠是我的客人,你跑到我的家里来难为我的客人,这是江湖上的那门规矩?”江湖上的规矩,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是完全不给主人面子,做主人的必须替客人出头的。 谷飞霞冷笑道:“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叫他出去,已经是给了你的面子了。” 邓百川勃然怒道:“姑娘,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我虽然年纪老迈,又早已闭门封刀,也只能向姑娘领教了!” 谷飞霞道:“哦,原来你要把上官英杰的事情揽过去么?我可要把话先说明白,我和你没有梁子,不想伤你。但我和上官英杰的梁子你是挑不起的,你一定要多管闲事,万一毁了你的一世英名,你可莫要后悔!我也不愿意有这结果的!” 第0299期 节外生枝 上官英杰忙道:“多谢邓老镖头好意,不过谷姑娘是指名找我,虽然我不知道结的是什么梁子,也还是让我了结此事吧。” 邓百川道:“上官少侠,我知道你的本领远远在我之上,但在这里,却是我是主人。” 邓红玉本来想父亲想就罢此手的,不料他还是要强自出头,不觉大为着急,忙道:“爹爹,你早已闭门封刀了。” 邓百川缓缓说道:“不错,我是早已退出镖行,但镖行中发生的大事,我总还可以说句公道的说话,尤其当别人欺负到我头上的时候,我更是不能置之不理了!”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邓老镖头,听你的口气,似乎上扯到了另一件事情了。” 邓百川亢声说道:“不错,我正是想要知道虎威镖局那件红货的下落!” 谷飞霞道:“哦,原来你以为是我劫了李浩明的镖么?” 邓百川道:“不是你是谁?” 谷飞霞冷笑道:“这是上官英杰对你说的吧?” 上官英杰懂得邓百川爱护他的心意,心里想道:“他是怕我落在别人的陷阱,这位谷姑娘不知约我在什么地方较量,单打独斗,他相信我不会输给她,但要是设下埋伏,他就不能不为我担心了。所以他宁愿我在他的家里和谷姑娘了结此事。在无法拦阻之下,他只能把虎威镖局的事情也揽到自己身上,说成了是他自己和这位谷姑娘也有梁子了。我却不信这位谷姑娘真的是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说的话大概只是找一个借口和我比试武功吧。邓老镖头节外生枝,只怕更为不妙。” 于是上官英杰忙说道:“不错,是我说的,或许是我听来的谣言。要是姑娘怪我乱说,这过错也只能由我承担!” 谷飞霞道:“哦,你是听谁说的,我倒想知道。” 上官英杰道:“是常大庆和我说的,不过他并不是只认为你有嫌疑,你欲知其详吗?” 谷飞霞似乎很不耐烦,冷冷说道:“我没有功夫听这多闲话,只须知道常大庆是你的朋友就行了。好,邓老镖头,没你的事了。上官英杰,你跟我走吧!” 第0300期 邓百川要先下场 上官英杰心中苦笑,他本来是不想枝节横生,不料却又惹多一重误会,但为了不欲牵连做主人的邓百川,他也不愿多费唇舌解释了。当下说道:“好吧,随便你怎样想,我依你划出的道儿就是!”谷飞霞冷冷说道:“好,你既不愿牵连主人家,那咱们就走。” 邓百川却是怕上官英杰吃亏,站起来道:“不行,邓某的家可不是客店,不能任凭人家要来就来,要去就去!” 谷飞霞柳眉一皱,说道:“你要怎样?”心想:“这老头儿可说是太不识趣了。” 邓百川朗声说道:“在我这里,就得依从我划出的道儿!” 他的意思本来是这样的,即使谷飞霞要和上官英杰较量,他也可以不插手,但比武的场所必须是在他的家中,由他来作公证。 不料谷飞霞性情急躁,邓百川只说到一半,她就抢着说道:“好,邓老镖头,你既然一定要讲什么江湖规矩,小女子无可奈何,也只能献丑奉陪了!”所谓“献丑奉陪”,当然也就是要先和邓百川较量了。 以邓百川的身份,可不能转过弯来,说是人家误会了他的意思,只好脱下长衫,说道:“好,我先领教姑娘的高招!” 上官英杰和邓百川的女儿女婿都是心急非常,但却不能在邓百川的火头扫他的面子。 上官英杰正自琢磨要如何说话才能得体,只听得谷飞霞又已发话道:“邓老镖头愿意赐教,小女子不胜荣幸,但我还有一些话可得先说清楚了!” “请说!” “邓老镖头之所以要强自出头,一来是因为我要找的仇家是你的客人;二来则是为了虎威镖局那件案子。对不?” “不错,我不是早已说过了么?” “话必须说得十分明白,请原谅我重复一遍。既然如此,我可要把你的事情,分开来说了!” “谷姑娘肯讲道理,那是最好不过!”上官英杰说道。 第0301期 敬酒显神功 谷飞霞冷冷说道:“用不着你来多嘴,我又不是和你说话。” 邓百川道:“好,那么请谷姑娘吩咐吧,小老儿洗耳恭听了。”说的当然乃是反话,显然胸中愤气未平。 谷飞霞缓缓说道:“两件事情,分开来说,邓老镖头,你若只是怪责我不该登门找你客人的麻烦,那我甘愿受责,无话可说。我和上官英杰的一笔债是必须算个清楚的。 “但若说到虎威镖局这个案子,那我必须说个明白,劫李浩明‘红货’的另有其人。而且据我所知,出手的虽然只是一个,实际是一帮人干的勾当。这一帮人之中,说不定在这几天之内,就会有人来找你的。 “所以你必须考虑清楚,你和我动手,万一稍有损伤,只怕就难以应付那些人了。” 邓红玉喜出望外,忙道:“谷姑娘说得对,爹爹,你——” 不料邓百川依然是那副倔强的神气,说道:“不错,我也是两件事情分开来说,那些人要来找我,那是另外一件事情,今日我若伤在谷姑娘之手,那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用不着谷姑娘先替我为日后之事操心。”原来他是一来为了搁不下这个面子,二来则是要报上官英杰之恩。邓红玉刚才试谷飞霞的功夫,他当然是知道的。他见女儿如此忧形于色,情知谷飞霞定然十分了得。但正因为如此,他想:“我纵然不敌,和她先打一仗,最少也可以对上官英杰有些好处。我这点名气本来就是他替我保全的,我又何惜为他毁了一世英名?” 谷飞霞道:“好,邓老镖头既然执意和我较量,我只有奉陪了。不过,动手之前,礼不可废。请容我还敬你一杯!” 谷飞霞手上的酒杯尚未放下,当下斟了满满一杯,说道:“邓老镖头,我还敬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她把酒杯在桌上一按,酒杯登时嵌入桌子,杯中的酒竟然一点也没溅出! 酒杯嵌桌,已是极难,杯中的酒一点也没溅出,更是难上加难!这非得内功练到炉火之境非可! 邓百川虽然有心替上官英杰先挡一场,见了她炫露的这手功夫,也是不禁呆了。 第0302期 各显神通 就在众人呆若木鸡之际,上官英杰忽地伸手在桌子上一拍! “砰”的一声,嵌在桌子上的酒杯弹了出来,上官英杰接到手中,一饮而尽。这手工夫显然不在谷飞霞之下。 “这杯酒我替邓老镖头喝了!”上官英杰把手一扬,酒杯飞出门外,碎成片片。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疾起,迅即也抢出了大门。 谷飞霞喝道:“好,这才像个男子汉的模样!我只道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呢。让我给你带路,咱们先比比轻功!”说到最后一句,已是立即不离的追上了上官英杰,与上官英杰并肩而行了。 原来上官英杰说的乃是江湖上的术语,他替邓百川喝了那杯酒,亦即是要替邓百川担承一切的意思。 邓百川清醒过来,他和谷飞霞已是去得远了。 邓红玉苦笑道:“爹爹,咱们如何还能追上他们?那女贼说那帮劫虎威镖局红货的人,有可能有人会来找你,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还是先商量对策如何。” 邓百川虽然很想去帮忙上官英杰,但无可奈何,也只好听从女儿的劝告了。 上官英杰暗暗吃惊:“蓬莱魔女的嫡系传人果然非同小可,别的功夫不知,只凭她这手轻功,就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 路上谷飞霞一句话也没说,抢过上官英杰前头,只是一股劲的飞跑。 上了一座山头,谷飞霞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只见上官英杰就在她的背后也停下了脚步。气定神闲,脸不红,额上也没流汗。而谷飞霞自己却是已经额上沁出几颗汗珠。 谷飞霞也不禁心头一凛:“武林天骄的衣钵传人果然是非同小可,我的轻功并未能胜过他,他的内功却胜过我了。” 上官英杰道:“谷姑娘,你是想在此处和我较量吗?”谷飞霞道:“不错。”上官英杰微笑道:“那你先歇一会吧。”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用不着!” 第0303期 血海深仇 她只道上官英杰小觑自己,立即解下软鞭,说道:“用不着歇息,咱们这就较量!待会儿谁倒下去,还怕没有歇息的时候?”言语之中,竟是有一决死生之意! 上官英杰微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谷飞霞一瞪眼睛,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笑道:“你就是要杀我,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请教姑娘,咱们结了什么梁子?” 谷飞霞问道:“你是不是武林天骄这派的传人?”上官英杰道:“不错。”谷飞霞道:“檀玄峻是你师兄?你是他父亲檀道安的关门弟子?檀道安死了儿子,他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的。” 上官英杰笑道:“你对我的来历,倒是调查得一清二楚。但我还是不明白,我和你是因何结的梁子?” 谷飞霞道:“就因为你是檀玄峻的师弟,虽然你或许根本就没有见过你这个师兄。”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随即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原来你是想与我印证武功?咱们两派的祖师本来是好朋友,可惜后辈弟子断绝往来,难得今日相逢,我是应该向姑娘请益的。” 他自作聪明,以为谷飞霞的用意只是和他切磋武功,为了恐怕自己不出看家本领,是以故意说是寻仇。 不料谷飞霞柳眉一扬,却是冷冷道:“谁和你切磋武功?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上官英杰见她说得如此认真,不觉半信半疑,道:“我自问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你要和我一决死生?” 谷飞霞怒道:“你还装蒜?” 上官英杰道:“我是当真不知!” 谷飞霞道:“我不相信你的师傅没有告诉你!” 上官英杰道:“告诉什么?” 谷飞霞心里想道:“难道檀玄峻与西门化干下的那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告诉他的父亲?但不管如何,檀玄峻害了我的父母,我就该找他家的人报仇!” “好,我姑且相信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爹爹死在你的师兄手下,我的亲娘也因此伤心病死。我与你们檀家的血海深仇,决难化解!”谷飞霞越说越恨,唰的一鞭,便即打过来了。 第0304期 一报还一报 上官英杰一个移形易位,避开了她这一鞭,叫道:“且慢!” 谷飞霞追打过来,喝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上官英杰掠出数丈之外,说道:“即使如你所言,那也只是咱们上辈结的冤仇,如今他们也都已死了。为什么还要咱们后一辈的承担他们的过错?” 谷飞霞似乎给他说动,长鞭停在半空,没打下来。但不过片刻,她又圆瞪双目,说道:“难道我的爹娘要白死不成?我们谷家没错,错的只是你们檀家。正因为檀道安、檀玄峻父子都已死了,我不找你报仇,找谁?” 上官英杰无可奈何,只好拔出玉箫招架,化解了她的三招攻势之后,又再退后了几步,说道:“谷姑娘,我知道你心中气恨难平,说起来的确是我的师门对你不起,请让我替师父师兄向你赔罪如何?” 谷飞霞想起父亲的惨死,想起她们母女在丧父之后所过的苦难日子,想起母亲临终之际要她发誓报仇的遗言,虽然觉得上官英杰说的话未尝无理,但她却是给仇恨淹没了理智了。只是稍一踌躇,她的软鞭又似长蛇一样霍地卷来,喝道:“赔一个罪,你倒说得轻松!” 上官英杰苦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我怎样?” 谷飞霞怒道:“杀人填命,欠债还钱。磕个头就可以抵罪,哪有这样便宜?我要你的性命!” 上官英杰笑道:“杀人的可并不是我!” 谷飞霞冷冷说道:“父债子还,谁叫你是檀道安的唯一弟子!” 上官英杰心头苦笑,暗自想道:“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我师父要我杀害霍天云,我一直不也是要执行师命吗?如今这位谷姑娘也要遵奉她父母的遗命,要我替上一辈的偿命了。她就是从前的我!只可惜风姑娘能够劝得我临崖勒马,她却不肯与我消解冤仇!”从谷飞霞现在的所为,他越发感到了自己以前的错误,但可惜谷飞霞却要比他更为不可理喻。 谷飞霞怒火遮了眼睛,长鞭挥舞,暴风骤雨般的打来,几乎招招都是杀手!上官英杰身受其苦,感慨甚多,但在对方猛攻之下,这可不是感慨的时候,无可奈何,他也只好抖擞精神,应付谷飞霞猛烈的攻势了。 第0305期 鞭影箫声 上官英杰全神应付,抵挡了十数招,兀是未能扳成平手局面,不由得暗暗叫苦。 谷飞霞的鞭法古怪之极,攻势展开,如剥茧抽丝,绵绵不绝,看似一招“枯藤缠树”,长鞭打着圈圈向他卷来,突然一变而为剑法中的“玉女投梭”,一条软鞭竟给她抖得笔直,鞭梢就如同剑尖一样刺向他的穴道。 上官英杰吃亏在初上来时手下留情,待到发觉不妙,已是屈处下风,本来蓬莱魔女与武林天骄这两派武功乃是各有所长,难分轩轾。上官英杰是男子,在气力上还要稍占便宜,但不合让招在前,本领差不多的高手较量,一旦给对方占了先手,想要扳成平局,可就难了。 蓬莱魔女这派的剑法,本就是自成一家,以奇诡见长的。传到了谷飞霞,以剑法化为鞭法,更加变化莫测。 不过片刻,但见鞭影翻飞,笼罩了上官英杰身形。四面八方,都是谷飞霞的影子。 上官英杰吸了口气,忽地朗声吟道:“黄河远上白云间。”玉箫凑到唇边,吹出高亢的音调。 谷飞霞好生诧异,心想,他怎的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念诗? 心念未已,只觉得一股炙人的热风向她吹来,上官英杰的玉箫高举,把她极为凌厉的一招攻势解开,姿势美妙之极。 原来上官英杰的玉箫乃是创派祖师武林天骄的遗物,采自昆仑绝顶的宝玉制成,名为暖玉箫,借助这管玉箫,可以吹出纯阳之气,正是一件宝物。【陌雨潇潇注:前文说暖玉箫已不知去向,传到上官英杰手里的是寒玉箫,后文又说成了暖玉箫,前后矛盾。】 而他的箫法也是极为特别,招数的名称取自唐诗,使将出来,暗含诗中意境。 谷飞霞喝道:“你捣什么鬼?” 上官英杰又再念道:“一片孤城万仞山。”谷飞霞正自使到一招“盘头三打”,这一鞭兼有鞭法与剑法之长,极难抵挡。但上官英杰的玉箫横胸一挡,虽然只是一管玉箫,却如剑戢森森,雄关兀立,攻他不破。 上官英杰念道:“羌笛何须怨杨柳”,玉箫一抽,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四面荡开,接着收句:“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一放一收,以守为攻,谷飞霞的长鞭果然又给他荡开了。 第0306期 两败俱伤 谷飞霞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破不了他的怪招,他也似乎尚未懂得如何应付我的鞭法。但他的内功比我深厚,久战下去,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还是谷飞霞稍占攻势,先手未失。谷飞霞急于求胜,突使险招,欺身直进,霍地一鞭,从上官英杰意想不到的方位打来。 “啪哒”一声,上官英杰着了她一鞭,鞭梢扫过他的肩头,打破了衣裳,打伤了皮肉。但幸而上官英杰似乎早已料到难逃这一鞭之危,运气护着肩头,肩上的琵琶骨才不至于给她打碎。 原来上官英杰正是要她有此一招,她一冒险躁进,他就可以有了反攻的机会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上官英杰反手一抖,玉箫疾指,几乎是和他着了一鞭的同一时候,玉箫点着了谷飞霞肋下的“冷渊穴”的旁边。 他这玉箫点穴乃是从“穴道铜人图解”中的惊神笔法变化出来的,正是武林天骄这派的看家绝技! 上官英杰见谷飞霞无可理喻,这才想到要点她的穴道,令她不能再行动手,这才和她讲理的。 可惜他用的却并不是重手法点穴。 要是他用上了重手法的话,即使没有点个正着,谷飞霞多好的武功,给他的暖玉箫点在“冷渊穴”的附近,也将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但用重手法点穴,对受者的身体颇有伤害,上官英杰只是想令她暂时消失抵抗力而已,怎敢让她太过难堪,怨上加怨? 那知谷飞霞的轻功颇有独到之处,一觉不妙,立即以轻灵的身法柳腰一摆,结果虽然还是未能避开,玉箫却是点着了她“冷渊穴”下面半寸之处,并没点个正着。 上官英杰叫道:“谷姑娘,你胜不了我,我也胜不了你,何必拼个两败俱伤?有话好说,咱们再谈如何?” 谷飞霞出道以来,从未受过这个挫折,却是怒气更加,喝道:“好小子,你使诈胜我一招,就想我放过了你么?今日非与你一决生死不可,有本领的你再来点我穴道!”一退复上,长鞭挥舞。不过这次却是攻守兼施的打法,不敢躁进了。 第0307期 诈伤倒地 上官英杰道:“谷姑娘本领高明,我是佩服得紧。其实真正说来,我没点着你的穴道,我的琵琶骨却几乎给你打碎,两相比较,还是我输了一招的。如今我已认输,你何必还要赶尽杀绝?”他知道谷飞霞甚为好胜,是以宁愿认输,只道这样可以消解她的怒气。不过,他捱的这一鞭,可也着实是打得不轻。 谷飞霞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上官英杰刚才点她穴道,未出全力,她岂有不知之理,但一来是仇恨之火掩盖了理智,二来是她的话说得太满,纵然上官英杰给了她的面子,她也不能就此收篷。 “我不要你手下留情,你也不用假惺惺了。今日之事,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你若然还敢轻视于我,可莫后悔!”唰唰唰,长鞭呼响,已是又再卷地扫来。 上官英杰苦笑说道:“姑娘说笑了,我怎敢轻视姑娘?”这次再度交锋,他确实是不敢再有丝毫轻敌。但谷飞霞有了防备,他想再点她的穴道,急切之间,也是难以做到。鞭来剑往,百招之内,两人还是堪堪打成平手。 剧斗中,上官英杰忽地似乎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又被谷飞霞一鞭打个正着。幸亏不是打着要害,但上衣已是给他打提破破烂烂,胸口的一道鞭痕,也渗出了血丝了。 上官英杰突然一声惨呼,叫道:“好狠的妖女,我是手下留情,你却当真杀我!好呀,我做了鬼也不会饶你!” 惨呼声中,上官英杰倒在地上打滚,看那样子,真的好像是受了致命之伤似的。 他这一如其来的“受伤倒地”,倒是令得谷飞霞大惑不解了。 她本来想不到那一鞭会打着上官英杰的,“或许他是手下留情,才让我打着?不过这一鞭决非致命之伤,以他的深厚内功,刚才我打他的琵琶骨他都没事,那里着了这鞭就会死的道理?哼,莫非他使的是什么诡计?”猜疑不定,她倒是不敢上前追打了。 就在她犹疑不决,想取上官英杰的性命而又害怕中计的这一瞬间,忽听有人哈哈大笑,树林里突然跑出了四个人! 一个是西门化,一个是西门化的侄儿西门羽。一个是深目高鼻的回纥人,还有一个是黑衣武士。 第0308期 将计就计 谷飞霞大吃一惊,暗自想道:“原来这小子在这里还埋伏有人,今番我可是中计了。”但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决斗的地点是她自己选择的,上官英杰怎能预先知道,设下埋伏? 她心有所疑,不过在这样的形势下,却已不能容她仔细琢磨了。 她心念未已,西门化已是向她奔来,哈哈笑道:“你不是到处要找我报仇吗?我早已来了,你却还不知道!嘿嘿,你莫怪我乘人之危,这叫做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要想活命,只有乖乖束手就擒!” 谷飞霞大怒喝道:“放你的屁,你设下陷阱,我就怕你不成?看鞭!” 西门化中指一弹,把她的鞭梢弹开,哈哈大笑道:“你斗不过我的了,怕不怕我是你的事,饶不饶你可是我的事了。”他试出谷飞霞的内力已是消耗甚多,自忖可操胜券,心中大喜,弹开了谷飞霞的软鞭,回过头去叫道:“罗大哥,羽侄,你们去看那小子死了没有?若还没死,就点他的穴道,别误杀他!” 不待他吩咐,西门羽和那黑衣武士早已向上官英杰奔去,听得他们说话,西门羽笑道:“叔叔,我理会得。我这就去打死老虎啦!”那黑衣武士也在笑道:“当真是妙极,妙极!想不到这小子和那臭丫头会打个两败俱伤,这便宜咱们捡定的了!” 上官英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此时已是伏住不动。背脊朝天,看这模样,似乎是不死亦已受了重伤! 西门羽心中大喜,一抓向上官英杰抓下,哈哈笑道:“看你这小子还敢戏侮我么?” 那黑衣武士却是比他谨慎得多,叫道:“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西门羽瞿然一省,改抓为踢,看看上官英杰是真死还是假死。 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一脚踢去,陡然间只觉得脚踝剧痛,就好像给铁钳钳着一般。上官英杰突然一跃而起,把他倒提起来。 他只道上官英杰是死了的,哪知却只是受了一点皮肉轻伤。功力还远远在他之上。不过这还算是他的不幸中之大幸,要是他弯腰抓下的话,上官英杰的反击登时就可以在他的腹部造成致命的伤害!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把西门羽倒提起来,只觉得劲风飒然,另一个强敌已是攻到他的背后。 第0309期 点穴高招慑强敌 指到他的背心的是一对判官笔,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那人出笔认穴,竟是不差毫黍。 上官英杰心头一凛,“西门化那里找来的这个厉害帮手?”百忙中他只好把西门羽反手一抛,抽出玉箫招架。 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上官英杰摔人、抽箫、迎招,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那个黑衣武士亦已闪开他抛过来的人球,招数依然不变,双笔迳刺过来。 “当”的一声,那人的双笔给玉箫荡开,仍是寸步不让,双笔斜飞,点打他的左右肩井穴。 上官英杰蓦地想起,喝道:“你是夺命判官罗大魁?” 原来这罗大魁乃是号称江湖上第一“铁笔点穴”的高手,本是黑道的一个匪帮首领,后来做了朝廷锦衣卫的“都指挥”。由于他的判官笔点穴本领高强,故此得了这个绰号。 罗大魁哈哈一笑道:“不敢,正是在下,特来领教你这位武林天骄嫡传弟子的高招!” 上官英杰跟着一声冷笑蓦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只当就你会点穴么?咱们就在点穴上较量较量!” 上官英杰的玉箫点穴功夫脱胎自武林一绝的“惊神笔法”,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他一出手,罗大魁就知道对方的点穴功夫实在是比自己高明很多。 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罗大魁的衣裳穿了一个小孔。幸亏他有自知之明,一见对方的点穴本领比自己高明,就立即放弃“两败俱伤”的打算,收回双笔招架。饶是如此,也给玉箫点着他的愈气穴下面三寸之处,划破了他的衣裳。但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倘若他不知进退,对敌强攻,那就要给点个正着了。“愈气穴”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一被点个正着,不死也得重伤。 上官英杰没点着他的愈气穴,亦是不由得心头一凛:“我到底是气力不济了。”要知点穴功夫是需要内力配合的,上官英杰若能力贯笔尖,即使没有点个正着,对方也要半身酸麻,而现在对方却还能够招架,还能迅即跃开。 不过这是上官英杰的想法,在罗大魁来说,虽没给他点个正着,亦已吓得冷汗迸流了。 第0310期 谷飞霞恍然大悟 上官英杰冷笑道:“怎的不敢接招,我倒要看看你这夺命判官是否真能追我的魂,夺我的命?” 罗大魁下不了台,勉强说道:“你暗算了我的朋友,如今暂且让你说嘴,待会儿再和你见个真章,你可别跑!”言下之意,乃是表明自己要先救西门化的侄儿,然后再斗强敌。这话其实是说给西门化听的,希望西门化自己或者让那个瓦剌军官来对付上官英杰。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 西门羽这一跤摔得个发昏,爬也爬不起来。不过摔得虽重,伤并不重,反是皮肉之伤而已。罗大魁将他扶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替他敷上金创药。心里打定个看风使舵的主意,要是西门化能够占到上风,或者最少支持得住,他就上去帮手。倘若形势不对,那可就要对不住西门化,趁早开溜了。 其实上官英杰何尝是想和他拼斗,他正巴不得罗大魁跑开呢。他吓走了罗大魁之后,立即向谷飞霞那边跑去,喝道:“西门化,你还记得答应我的诺言么?”谷飞霞此际正是陷于苦斗之中,形势十分危险。 一息奄奄,看来已是垂死的上官英杰,突然跃起,摔坏了西门羽,打跑了罗大魁,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西门化,令得谷飞霞也是惊愕不已。 西门化是和檀玄峻联手杀害她的父亲的凶手,而上官英杰则是檀家武功的唯一传人,是檀玄峻未见过面的师弟。她以为上官英杰当然是和西门化一党,怎想得到他却会反过来帮自己的忙? 又惊又喜之中,她也恍然大悟了:原来上官英杰是诈受重伤,诱使西门化叔侄上当的。要是他不使诈的话,西门化这几个人一定还不会出来。再迟一些时候,她和上官英杰恐怕必将两败俱伤。如今她虽然亦已是气力不加,还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高手比斗,哪容得稍有分心?西门化蓦地一呆,给谷飞霞扫了一鞭。但谷飞霞也由于心情混乱,未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跟着却给西门化还了一掌。那个瓦剌军官本是在旁观战的,一见西门化着了一鞭,也跑上来加入战团了。 谷飞霞本就打不过西门化,哪能抵挡又多一个强手。 第0311期 帮理不帮亲 上官英杰来得正是时候。 那瓦剌军官名叫纽先禄,是塞外最负盛名的一派武学宗师白驼山主宇文子都的二弟子,武功高强,不在西门化之下。此时他正以大力鹰爪功着着抢攻,刚好把谷飞霞的鞭捎抓着。 西门化心头大喜,正要痛下杀手,忽觉微风飒然,上官英杰的玉箫已是点到他的背后。西门化深知他的厉害,不敢拼个两败俱伤,百忙之中,只好一个“移形易位”,闪避来招。 纽先禄一手抓着鞭梢,把谷飞霞拖得转了个圈,兀是不肯放松。腾出左手,呼的一掌向上官英杰拍下。 上官英杰出左掌与他相抵,右手举起玉箫,凑近唇边,“呜”的一吹。 纽先禄喝道:“你捣什么鬼?”只道他是要发暗器,那知吹出来的却是一股热风。纽先禄挥袖一拂,这一拂是用来挡暗器的,却哪里挡得住热风?他陡然间只觉面上炙热,不由得吓了一跳,抓着软鞭的那支手不觉松了。谷飞霞抽出软鞭,唰地在他身上狠狠抽了一鞭。 对掌、吹箫、挥袖、抽鞭,三方面的四个动作都是快到了极点,待到西门化转过身来,只见纽先禄已是跃在一丈开外,臂上一道鞭痕。上官英杰则在相反的方向似乎是刚刚稳住身形,仍然晃了两晃。谷飞霞则是一副又喜又惊的神气,手中软鞭兀自挥舞,站在纽先禄与上官英杰之间,似乎是防备纽先禄要趁上官英杰身形未稳,再发攻势。 原来上官英杰仗着暖玉箫吹出的纯阳罡气,吓退了纽先禄。但对掌却是输了。他吃亏在和谷飞霞斗了一场,内力消耗不少。不过,虽然如此,也不至于相差太远,只不过是给纽先禄的内力震退几步而已。 西门化皱起眉头说道:“上官贤侄,这姓谷的女子要杀你,你不帮我也还罢了,怎的反而帮她?” 上官英杰轩眉说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情。我是帮理不帮亲!你害了她的爹娘,我岂能容你对她再施毒手?” 西门化冷笑道:“你可知道杀害她爹爹的主凶正是你的师兄么?纵然这件事不对,我也只是帮凶!” 第0312期 谷飞霞暗自愧悔 上官英杰说道:“我没见过我那玄竣师兄,要是我早生二十年,我也会阻止他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西门化道:“要是他不听你的劝告呢?” 上官英杰说道:“那我就还是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帮理不帮亲!” 西门化厉声说道:“你忘记了师门对你恩重如山么?” 上官英杰说道:“小侄不敢忘记,所以师门造下的罪孽,小侄也愿承担!” 他这么一说,倒是西门化始料之所不及,怔了一怔,喝道:“你如何承担?”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你说我的师兄是主凶,我不敢分辩。此事过后,我任由这位谷姑娘惩处,要杀要剐,我都决不皱眉。但你是帮凶,你也要承担一部份罪孽吧。有我在这里,你还想欺负她,我倘若袖手旁观,那就是更加重我的罪孽了!” 西门化涩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要和她联手对付我,宁愿帮了她的大忙,再让她杀掉你了?”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你是我师父的朋友,我不想杀你。谷姑娘日后要找你报仇,我可以不管,但今日你们要乘人之危,谷姑娘是我累她耗了内力的。我非帮她不可。否则我岂非中了你们借刀杀人之计了!” 这话是说给西门化听的,也是说给谷飞霞听的。 谷飞霞听了之后,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说些什么话好。但要她就此忘掉檀家的仇恨,一时之间,她又不能下这样决心。这刹那间,她的心情的混乱,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西门化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上官英杰道:“你笑什么?” 西门化道:“我笑你的师父一生自负聪明,临老却是如此糊涂,收了你这样糊涂弟子,但话说回来,我也佩服你这股傻劲。好吧,看在我和你师父生前数十年的交情,今天我卖你的面子!但日后……”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今天我给了你一个面子,只要你们走开,我就不管!谷姑娘原也不用我替她报仇,日后她找你算账,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 那个瓦剌军官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东方先生,咱们两人联手,未必就打不过这个小子。何况还有一个罗大魁呢?你怎的居然怕了这个小子?” 第0313期 突施暗算 西门化道:“我是卖他师父的面子,请你也卖给我一个面子。” 那瓦剌军官心里很不愿意,但听得他这么说,自忖孤掌难鸣,也只好与他一同进退了。就在此时,他发现西门化向他抛来的一个眼色。 “西门化智计多端,莫非他是另有妙算?”瓦剌军官心中狐疑不定,说道:“好吧,你的亲侄子受了这小子所伤你都不理,我还何必强自出头?那咱们就走吧!” 可惜连瓦剌军官都对西门化起疑,上官英杰却以为他是诚意。心里想道:“莫非他是怕我捏有他的把柄,他没有杀掉我的把握,只好走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走了就好。”心念未已,只见西门化和那瓦剌军官果然转过了身。 上官英杰刚刚松了口气,不料就在这刹那间,西门化突然反手一扬,登时无数金星,在上官英杰面前飞舞,耀得他双眼生花。 西门化发出的是一丛细如牛毛的梅花针,而且是淬过毒的梅花针。 幸亏上官英杰也还不是完全放松戒备,在这性命俄顷之际,使出了超卓的轻功,身形平地拔起,同时挥袖成风,拨打暗器。 饶是如此,也还有几枚梅花针射得很高,向他迎面飞来。 上官英杰一个“鹞子翻身”,身形未曾落地,就把玉箫一吹。 这一吹把那几枚梅花针反吹回去。其中一枚,正好射中了那个瓦剌军官。 西门化刚刚转过身来,想看上官英杰是否中了他的暗器。忽听得那瓦剌军官“哎哟”一声,叫道:“不好,西门先生,你的梅花针没打着这个小子,却打着我了!” 上官英杰大怒喝道:“好呀,我把你当作长辈,你却是这样阴毒奸诈的小人,连我也暗算了。好在你这点微末之技,还奈何我不得!” 谷飞霞更是抢在上官英杰前面,挥舞长鞭,就要跑过去和西门化拼命,叫道:“咱们的账以后再算,先莫放过这个老贼!” 西门化想不到他所打的如意算盘,刚刚得到相反的结果。不是对方受伤,反而是他的自己人中了他的喂毒暗器。大惊之下,如何还敢恋战? 第0314期 谷飞霞中了毒针 西门化低声说道:“快跑,跑到山下再说!”口中说话,脚步丝毫不缓。 纽先禄这才瞿然一省,他中的是西门化的毒针,西门化身上自然备有解药。只因忙于逃命,无暇为他取出解药。 纽先禄心里好生不满:“你只顾自己性命却不顾我,掏出一颗解药要花多少时候?哼,好在我还能跑得动。”他是瓦剌数一数二的高手,内功造诣颇深,当下只好强自运功,拼着毒性发作得更快,没命飞奔。 罗大魁最为狡猾,早就在西门化假意和上官英杰套交情的时候,先逃跑了。不过,也还算他有点“良心”,他是背着西门羽跑的。 上官英杰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就向前追。西门化和纽先禄虽然跑得很快,他自忖还是可以追得上的。 他抢过谷飞霞的前头,追了一会,忽地醒起,谷飞霞的轻功比他还胜一筹,为何一直落在他的后面?而且他可以感觉得到,距离似乎是越来越远。 猛一回头,只见谷飞霞倚着一棵大树,却在顿足叫道:“快追,快追呀,别让这老贼跑了!” 上官英杰见此情形,大吃一惊,他并不是没有江湖经验的人,立即懂得谷飞霞的用意,于是故意放慢脚步,却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朗声叫道:“西门化,有胆的你莫跑,回来和我较量,较量!” 西门化一听,料想是上官英杰气力不济,已经追不上他。心头大喜,暗自想道:“幸亏他们先自斗了一场,耗了这小子的气力。”不过纽先禄已经帮不上他的忙,他当然也就没有胆量回去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上官贤侄,今日算是我的不对,但念在我和令师的交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留个日后见面的地步吧。” 上官英杰哼了一声,说道:“我和你还有什么师门之谊?今后你可别让我见到你!这是最后一次饶你了!” 回到谷飞霞身边,见谷飞霞已是面如金纸,上官英杰忙问道:“谷姑娘,你怎么啦?” 谷飞霞小声说道:“我中了那老贼的一枚毒针!”原来西门化撒出的那把梅花针,是分打他们二人的。 第0315期 强迫谷飞霞吞下解药 谷飞霞吃亏在和上官英杰恶斗了一场,本来她的轻功,比上官英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但由于气力不济,超卓的轻功却是使不出来。只中一枚梅花针,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但西门化的喂毒暗器何等厉害,内功深厚如风从龙,也在他的毒针之下身亡,何况是谷飞霞焉能禁受得起?此时她只觉得伤口麻痒痒的十分难受,但却丝毫不感疼痛。谷飞霞当然知道,越是不觉得疼痛的暗器之伤毒性越为厉害。此时任由她何等心高气傲,也是不由得心头一凉了。她自己知道,以她本身的功力,恐怕最多也只能再捱三个时辰了。 上官英杰知她是中了西门化的毒针,反而放下了心,说道:“谷姑娘不用害怕,我有解药。”原来那次他为了救霍天云,抢了西门化的解药。霍天云中的是酥骨散的毒,不过上官英杰施展妙手空空的本领,却是把西门化身上的几种解药全都拿了过来的。其中就有一种解他的独门喂毒暗器的药品。上官英杰的师父是西门化最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个使毒的行家(不过上官英杰却没学他师父使毒的本领)。两人时常谈论,是以上官英杰懂得分别他的解药。幸好他没有把这解药抛弃,此际刚好派上了用场。 谷飞霞心乱如麻,怔怔的看着上官英杰,忽地说道:“你不趁这个机会杀我,我已经感激你了。为什么你还要救我。”当然她不愿意死,但才不久之前她还要杀上官英杰的,如今却要“仇人”来救她的性命,她如何搁得下这个脸? 上官英杰微笑道:“我和你本来无冤无仇,有冤有仇的只是咱们的上一代。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呀,何况咱们都是受了西门化所害的人。我虽然没中他的毒针,受他之害也够惨了。慢慢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先吞下这颗解药吧。” 谷飞霞恨不得有个地洞给她钻进去,一顿足道:“你让我死吧,我不受你的恩惠!” 上官英杰笑道:“你不想给父母报仇了么,这样死了,多么不值?”突然一伸手捏着谷飞霞的下巴,谷飞霞“呵呀”一声张开了口,那颗解药已是给上官英杰塞进她的口中,咽下去了。 上官英杰笑道:“谷姑娘,请恕小可无礼,我、我还要——” 第0316期 要一个月才能复原 说话之时,忽地抓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肩。 谷飞霞吃了一惊,叫道:“你干什么?”但刚刚吞下解药,气力还是半点使不出来,哪里能够挣脱上官英杰掌握? 上官英杰说道:“别怕,我是给你推血过宫。”推血过宫可以将瘀血疏通,同时有助于药力的运行。谷飞霞本身已是不能运功,是以上官英杰必须助她一臂之力。否则那解药纵然能够保全她的性命,只怕她也难免残废。 谷飞霞情知挣扎也没有用,无可奈何,只好不说话,接受他的帮忙。“推血过宫”是要肌肤接触的,上官英杰虽然心无邪念,但谷飞霞却是难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平生从来没有和男子这样亲近过,如今却是身子软绵绵几乎等于是躺在男子的怀中,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 上官英杰在连番恶斗之后,再以真力替她推血过宫,也是不由得累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他替谷飞霞打通了奇经八脉,这才停下手,吁了口气。谷飞霞脸红直透耳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上官英杰笑道:“还没完呢,谷姑娘,你再忍耐一会。”“嗤”的一声响,把她的衣袖撕破一幅,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藕臂。 谷飞霞不觉又是一惊,说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给你取出毒针。要是让它留在体内,以后还会有不少麻烦的。” 本来吸取深入体内的梅花针是要用磁石的,但上官英杰身上没带备磁石,只能轻轻抚摸她的伤口,用掌心的吸力,把那枚毒针吸了出来。谷飞霞见他在连番恶斗之后,还有如此功力,心里暗暗佩服。 上官英杰说道:“好了。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谷飞霞吃了一惊,说道:“什么,还要一个月?” 上官英杰微笑道:“心急不来的。这次你中了毒针,吃亏在没有立即告诉我,要不然假如是立即施救的话,七天就可痊愈。不过也幸亏没有过一个时辰,否则就要半年了。” 谷飞霞一听说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如初,不由得大感为难。这一个月她使不出武功如何是好?而且眼前就有一个难题,她走不下山去,难道要上官英杰在这山上陪伴自己一个月么? 第0317期 说自己的故事 上官英杰似乎知道她的心意,说道:“你一个月后可以恢复如初,在这山上却是用不着住一个月的。我想大概多则七日,少则五天,我就可以扶你下山了。” 谷飞霞道:“好,那你不必理我了。你走吧!” 上官英杰笑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如今你武功未复,纵然你不要人守护,也总得有个人给你找东西吃呀。” 谷飞霞赌气说道:“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关?我给野兽吃了也好,饿死也好,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啦!” 上官英杰说道:“我虽然算不上是侠义道,但患难相助,任何人都应该这样做的,除非他是像西门化那样的坏人。谷姑娘,你是因为我是檀家唯一的传人,心里还在恨着我吧?我这厢给你赔罪了。请你千万莫要心里再存芥蒂。即使你还是要恨我,那也该安心调养好身子再说。到时,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惩处。” 他说得十分诚恳,谷飞霞听了这话,不觉耸然动容。 过了半晌,谷飞霞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怎么还能杀你?算啦,我和你师门的仇恨从此一笔勾销。但我也不愿再受你的恩惠,你走吧。”说话的那副神气,显得十分坚决。 上官英杰是过来人,对她的心事可说是懂得非常透彻。想了一想,忽然说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你一定要我走,那也请你听完了这个故事才叫我走。” 谷飞霞好奇心起,说道:“好吧,我就让你说完这个故事再走。” 上官英杰说道:“从前有个孤儿,全靠他的师父抚养成人,师父临死之时,要他做一件事情,大违他的心意。但因师门恩重如山,他却不能不答应。你猜他师父要他做的是什么事情?” 谷飞霞道:“是不是要他报仇,去杀一个他不愿意杀的人?”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你一猜就着,真是聪明。” 谷飞霞冷冷说道:“你说的是你自己的故事。你师父是要你杀我吧?” 上官英杰笑道:“你猜中了一半,他要我去杀一个无辜的人,但不是你。” 第0318期 “你爱上了她?” 谷飞霞诧道:“那又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是天山派创派掌门人霍天都的弟子霍天云。” 谷飞霞道:“哦,原来是他。怪不得!” 上官英杰问道:“怪不得什么?” 谷飞霞道:“你先说下去吧。为什么你的师父要你杀天山派的弟子?” 上官英杰把他那位未见过面的师兄檀玄峻和霍天都当年的那段恩怨详详细细告诉了谷飞霞,说道:“依我推想,玄竣师兄在临终之际一定是已经原谅了霍天都的,但我的师父却不肯原谅。因为他只有一个爱子。所以他一定要我把霍天都视同儿子的徒弟杀掉。” 谷飞霞叹了口气道:“我的亲娘临终之际也是要我这样的。不过我们的情形却也不尽相同,霍天都对你的师兄有恩有仇,你的师门却是对我家只有血海深仇的。另一样,你不愿意去杀霍天云,我可得对你说实话,我是要奉母亲之命去杀你的。在今天之前,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上官英杰道:“现在呢?” 谷飞霞先是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子,方始说道:“我不是早已对你说了,从今之后,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上官英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此说来,那还是大同小异的了。恩也好,怨也好,都是咱们上一代的事情。我改变了杀霍天云的主意,你也改变了杀我的主意。” 谷飞霞说道:“是什么事情,使得你后来改变主意的?霍天云救过你的性命。” 上官英杰道:“不是。相反,是我后来救了他的性命。” 谷飞霞道:“最初你不是还要奉师父的遗命的么?什么原因令你有这样重大的改变?” 上官英杰说道:“我碰上一个女子,她是霍天云的师妹。” 谷飞霞道:“你爱上了她?” 上官英杰面上一红,却摇了摇头,坚决说道:“不是。她爱的是她的师兄,我也决不会爱她的。但她的行事却似一面镜子,让我照出了自身的污秽。她说的话尤其令我感动……”当下把他和风鸣玉结交的经过,与及风鸣玉劝他的那些说话全都对谷飞霞说了。最后笑道:“其实我今天劝你的话,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第0319期 谷飞霞心情复杂 谷飞霞若有所思,忽地问道:“你说的这位姑娘可是风从龙风大侠的女儿?” 上官英杰喜道:“正是。你知道她?” 谷飞霞道:“我不但知道她,我还见过她。她是和她的师兄霍天云一起的,是么?” 上官英杰说道:“原来你已经到过风大侠的隐居之所了。” 谷飞霞道:“风大侠生前和家父也是交情不浅的朋友。” 上官英杰大为欢喜,说道:“如此说来,咱们更不是外人了。” 谷飞霞道:“这个交情我攀不上,你和风姑娘是好朋友,我并不是。” 上官英杰诧道:“你不是说令尊和风大侠是至交么?” 谷飞霞淡淡说道:“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和后一辈的无关,这好像也是你说过的话!” 上官英杰虽说对她已有相当了解,可还不知道她有那么复杂的心情,闻言怔了一怔,强笑道:“我不敢请你把我当作朋友,但求你忘掉上一代的仇怨,我于愿已足。” 谷飞霞忽道:“那位风姑娘对你真好,怪不得她那么说——” 上官英杰道:“啊,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谷飞霞道:“她说你是个大大的好人,苦苦劝我不要找你报仇。” 上官英杰这才恍然大悟,何以谷飞霞会追踪来到此处,想必是风鸣玉告诉她,他骑的是那匹白马。她在邓老镖头门前看见那匹白马,便知道他定然是在邓家无疑了。 当下上官英杰笑道:“原来我拾人牙慧的说话,你是早已听过的了。” 谷飞霞冷冷说道:“我的气量可是远远比不上你那位风姑娘。当然我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但这可并不是听了她的劝告。你对我的恩,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上官英杰道:“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肯原谅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谷飞霞道:“谁要你的感激。我只知恩怨分明。我和你又不是朋友,欠下你这份人情我会还给你的。” 上官英杰笑道:“你不愿和我做朋友,那也不能勉强。不过,你既然要恩怨分明,那你也就并没欠我人情。我今日帮你的忙只希望能消我的师兄对你家所造的罪孽。” 谷飞霞道:“好,我也愿意大家把话说清楚。就依你的所说吧。如今咱们是恩怨相消,从今之后,咱们就是各不相关了。唔,从现在起,你也大可以不必理我。” 第0320期 心情病情两皆好转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好的,这件事情过后,你喜欢怎么样说怎么样。不过,现在你的伤还没有好,你不理我,我也要理你的。否则岂非更加重了我的罪孽?咱们之间的恩怨还是未能抵消呀!你要是相信得过我的话,请让我多陪你两天好不好?” 谷飞霞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不说话,显然是表示同意。 上官英杰吁了口气,说道:“你可以自行运功了么?” 谷飞霞道:“关你什么事?” 上官英杰道:“你要是能够运功拔清余毒,就会好得更快一些。我也可以放心去找食物了。” 谷飞霞从牙缝里绽出三个字来:“你去吧!”上官英杰对她的关怀备至,毕竟是感动她了。 上官英杰猎了两只野兔、挖了十几个野山芋回来。找野山芋的方法是风鸣玉教他的。 他找了食物回来,只见谷飞霞还在静坐运功,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汽。上官英杰喜出望外:“原来她的内功造诣还在我的估计以上。”他本来知道蓬莱魔女这派的内功颇有独到之处,但谷飞霞年纪比他还轻,内功造诣竟然如此精纯,却还是他始料之所不及的。 他不便打扰谷飞霞,自个儿生起火来,把野兔和山芋烤熟。 谷飞霞睁开眼睛,笑道:“好香,好香。想不到你还会做厨师。”心情显然又好了许多了。 上官英杰笑道:“你先别赞,尝尝再说。”撕下一条兔腿给她。 谷飞霞吃了一条兔腿,又吃了两个碗口般大的野山芋,抹了抹嘴,笑道:“我的胃口从没有这样好的。你烤得真是恰到好处。” 上官英杰道:“这是你饿坏了的缘故,我烤焦了,你也会说好吃的。” 谷飞霞道:“我运功之后,的确是觉得很饿。” 上官英杰说道:“会知道饿那就好了。” 谷飞霞道:“我似乎的确是好了许多,或许用不着五天我就可以下山了。” 上官英杰道:“但愿如此。但你可还是要安心静养,别太急躁。” 谷飞霞“噗嗤”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你别婆婆妈妈啦。” 第0321期 谷飞霞要下山 上官英杰说道:“好,吃饱了我可要练一会功夫了。”运掌如刀,噼噼啪啪“斩”了许多树枝,跟着又割了许多茅草回来。 谷飞霞见他忙忙碌碌的搬茅运草,不觉诧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上官英杰这才笑道:“给你搭一间可以聊避风雨的茅屋。” 忙到黄昏时分,这间茅屋终于给他以一人之力搭盖起来了。他让谷飞霞进去歇息,自己则在外面守夜。谷飞霞从未试过与一个男子单独相处的,更不用说是和男子一同过夜了。本来她有点忐忑不安的,至此方才放下了心。暗暗佩服上官英杰是个守礼君子,对他的感激不觉又加了一层。 第二天一早起来,谷飞霞削了一根树枝,当作拐杖,试试走路。在树林里走了两个圈,居然面也不红,气也不喘。 谷飞霞喜道:“上官大哥,看情形明天我就可以下山了。”这是第一次她把上官英杰叫做“大哥”,话出了口,这才猛然一省,脸儿不觉红了。 上官英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的功夫还没恢复,纵然能够下山,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谷飞霞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先下山再说。我实在不想花你太多的时间在这荒山陪我。” 上官英杰一想,这山上的确不是适宜于养病的地方,只因他知道谷飞霞一定不肯让他背下山去,只好暂作权宜之计罢了。何况在这山上,除了提防野兽侵袭之外,还得提防敌人还会再来。谷飞霞倘若能够走动,当然是到山下找个地方养病的好。于是上官英杰说道:“好的,过两天你再好一些,我就和你下山。” 到了第三天,谷飞霞已经可以扶着拐杖,慢慢走上斜坡,她走上去,再走下来,说道:“上官大哥,你看行了吧?我想今天下山!” 上官英杰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险峻,你的轻功还没恢复,恐怕会摔跤的。不过你三天功夫,已经能上落斜坡,进展神速,已是大出我的意外了。再过两天如何?” 谷飞霞道:“我不想再等了。我不怕摔跤,你让我试试吧。”其实她是想请上官英杰在下山之时帮她点儿的,但却不便开口。 上官英杰忽道:“好,我可以让你下山,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第0322期 请谷飞霞到邓家养病 谷飞霞道:“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说道:“我要替一位朋友做东道主,请你做他的客人,到他家里去住上十天半月。” 谷飞霞笑了起来,说道:“你真会说话,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知道你是做好人要做到底,想我搬到你的朋友家里养病,是么?为何不干脆的说?” 上官英杰低声说道:“我怕你不肯答应。”要知他与谷飞霞相处几天,已是深知她的性格。她的自尊心极重,只怕不肯继续接受自己的照料。 谷飞霞笑道:“我不答应,你就不许我下山,我还有什么办法?” 上官英杰喜道:“好,那么咱们这就下山吧。” 谷飞霞道:“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说道:“你刚才不是已经,已经——” 谷飞霞道:“我是准备答应的,不过我得先知道你这位朋友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到时你自然会知道。我想,只要你信得过我,也不在乎我的朋友是谁吧?” 谷飞霞道:“是我认识的吧?” 上官英杰踌躇片刻,这才说道:“不错,是你认识的。” 谷飞霞忽地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你这位朋友是龙翔镖局封刀了的老镖头邓百川!” 谷飞霞业已说破,上官英杰只好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谷姑娘,我知道你在邓家闹了一场,也许你不大愿意到他家里去。但邓老镖头的为人是我深知的,他决不会因此而有芥蒂。我替你把话说明,担保他会待你如同上宾。” 谷飞霞一撅嘴儿,道:“我不稀罕!他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收留我的,但我又不是你的朋友。” 上官英杰苦劝她道:“邓老镖头侠义为怀,他对你的误会,只是因我而起。如今我们纵然还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了。你受了伤,他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也该照料你的。你就接受他的好意吧。”他这样说,倒像是邓百川已经重托了他,他替邓百川做说客来了。谷飞霞不觉又给他逗得笑了起来。 第0323期 离开茅屋 恋恋不舍 谷飞霞笑道:“你用不着转弯抹角,好,我接受你的好意就是。”她的心情还是甚为混乱,不过却已打定了一个主意:“我非得他的帮忙不能下山,以后如何,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 她答应和上官英杰一起下山,到邓家作客。可是对这一间她不过住了两天的茅屋,却似乎有点恋恋不舍的神气,在茅屋前面默然站了一会,迈开脚步之后,还是禁不住回头去望。 上官英杰笑道:“这间茅屋已经毫无用处了,你还看它做什么?” 谷飞霞低声说道:“说不定我还会再来的。” 上官英杰诧道:“为什么?” 谷飞霞脸上忽地泛起一片轻红,默然不语。 上官英杰跟着笑道:“即使你有一天再来,这间茅屋恐怕也早已给风雨摧毁了。” 谷飞霞说道:“纵然我不能再住这间茅屋,我也会记得它的。” 听了她这两句话,上官英杰也不禁心头怦然一动,隐约懂得谷飞霞对这茅屋的感情了。 他握着拐杖的一端,牵谷飞霞下山。想起一事,转过话题,说道:“谷姑娘那天在邓家你说过一件事情,我心里很是不安,想要知道底细。前两天你的伤还很严重,我不敢问你,现在你肯告诉我么?” 谷飞霞道:“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说道:“你说劫了虎威镖局红货的那帮人,会有人来找邓百川的麻烦,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谷飞霞道:“我是猜想的。” 上官英杰道:“何以你有这样的猜想?” 谷飞霞道:“京城里最新的消息,大概你还没知道。李浩明失了红货,对方想到他不免要邀请同道帮他的忙,于是先下手为强,警告了京城里仅次于虎威镖局的两间大镖局的总镖头。” 上官英杰道:“如何警告?” 谷飞霞道:“他们在那两间镖局总镖头的卧房里寄简留刀,警告这位总镖头不可插手虎威镖局的事情。”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道:“这两位总镖头料想武功非同泛泛,给人家寄简留刀,竟没发现?” 谷飞霞道:“还不只此呢!” 第0324期 血手印 上官英杰道:“还有什么?” 谷飞霞道:“除了桌子上插着的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还有墙壁上的一个血手印。” 上官英杰愕然道:“血手印?” 谷飞霞道:“人家说入木三分,他这血手印是入壁三分。莫说鲜血淋漓,恐怖之极,就只凭他这份掌力,已是足以令人心悸了。你可以想想,那两位名重江湖的大镖头,在第二天睁开眼睛时,看见了这个血手印,吓成什么样的神态。” 上官英杰道:“西门化这伙人一面散播谣言,把虎威镖局这件案子嫁祸于你,一面吓阻李浩明可能邀请的援兵,用心真是阴险毒辣。” 谷飞霞道:“龙翔虎威并驾齐驱,交情深厚,邓老镖头虽然退休,虎威镖局的对头恐怕还是要防备他的,是以我有这个猜想。” 上官英杰说道:“我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急于回去邓家。” 谷飞霞瞿然一省,歉然说道:“你已经为我耽搁两天了。” 上官英杰说道:“那些人未必这样快来到的,他们要是只吓一吓邓老镖头,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口里是这样说,其实心里可是颇为忧虑。要知邓百川和京城那两家镖局的总镖头不能相比,他是姜桂之性,武功也远在那两个总镖头之上,外人来寄简留刀,还要在他的墙上留下血手印的话,给他发现的可能性大得多;他一发现,决不能容得别人如此欺负。他明知武功不及谷飞霞,却要替上官英杰出头,就是一个例子。 谷飞霞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已是知道了他心中的忧虑。她的心里也是好生难过,暗自想道:“上官英杰和邓家交情深厚,他却为了我的缘故,宁愿把邓家的事情搁在一边先帮我的忙。要是邓百川有甚损失,这就是我的罪过了。”同时她又想到:“上官英杰这样做,足以见到他为了消解上代冤仇的诚意。我本来是要杀他的人,他却把我看得比他的忘年之交的邓百川更重要。”想至此处,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底深处又有几分欢喜,不由得脸又红了。 幸亏有上官英杰握着拐杖牵她下山,谷飞霞并没有费多大的气力就走下去了。不过虽然如此,走到山脚,她亦已气喘吁吁。 第0325期 邓家发生惨变 谷飞霞摇了摇头,苦笑说道:“真想不到西门化一枚小小的毒针,如此厉害。幸亏有你的解药,否则恐怕更加不堪设想。” 上官英杰说道:“只两天功夫,你就可以自己下山,这已经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了。” 谷飞霞说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你还没有多谢你的帮忙呢。凭我自己,哪里就能下山?” 上官英杰笑道:“也还是你自己走下来的。我不过助你一臂之力而已。要是换了别人的话,只调养两日功夫,我恐怕得背他下山呢。”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到了平地,我会好一些了。”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不过,你也莫要逞强,我劝你最少也得在邓家住上半个月。” 谷飞霞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怕连累了你,也连累了邓百川。” 上官英杰笑道:“何必顾虑这许多,见一步走一步吧。说不定那帮人不会来找邓百川呢。就算他们真的要来,也等他们来了再说。” 谷飞霞在平地上走路,果然快了好多,但由于她还未能施展轻功,直到入黑时份,方始回到邓家。 这晚月色很好,只见两扇大门倒塌,旁边的墙壁,还穿了一个窟窿。 见此情形,上官英杰不由得大吃一惊,提口气叫道:“邓老镖头,我回来了!”里面没人答话。 上官英杰颤声说道:“恐怕是出了事了,咱们进去看看。”谷飞霞道:“小心一些。” 上官英杰亮起随身携带的火摺,叫谷飞霞紧紧跟在他的背后,入内察看。一进大门,就发现了一具尸体。上官英杰认得是那个老家人。 那老家人死得形状很惨,天灵盖好像是给什么硬物挤压,塌了半边。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重手法震塌的。凶手的掌力确是非同小可。” 踏进客厅前面的院子,又发现了两具尸体。一个是邓百川从前的副手于泽,另一个是邓百川的好友洛阳的一个名武师,那天也曾与上官英杰同席的。两人的死状和那老家人相同。 第0326期 墙上一个血手印 于泽武功不弱,那个名武师的本领更是只有在于泽之上,决不在于泽之下。这两人的死状竟然也和那老家人相同,看得出是照面一招,就给对方击毙的。饶是上官英杰技高胆大,也是禁不住心头大震了。 他们踏进了客厅,更是吃惊了。 客厅里也有一具尸体,是邓百川的女婿张铣。墙上还有一个血手印。正如谷飞霞所说,入壁三分。 上官英杰顾不得说话,连忙点燃一盏油灯,到各个房间察视,幸好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发现邓百川父女的尸体。 上官英杰吁了口气,说道:“还好,看来邓老镖头父女似乎未遭毒手。” 谷飞霞低下了头,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他们,要是你早一天回来,那就好了。想不到那帮人来得这样快!” 上官英杰说道:“现在不是埋怨自己的时候,应该先找邓家父女。” 谷飞霞道:“三更半夜,去哪里找他们?”邓百川隐居山中,周围十里之内是没有人家的,想找个人打听也不容易。 上官英杰一想,谷飞霞还在病中,要去找邓百川的话,也不能带了她一同去。自己又怎可以将她独自留在这儿? 谷飞霞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又再说道:“过去的事不必说了,但今后我可不能继续拖累你。你是邓百川的好朋友,应该替他报仇的。你还是不必再顾我吧。” 上官英杰心烦意乱,说道:“谷姑娘,如今已有好几个人尸横地上,我岂能让你也遭毒手?请你别再说这样的话,让我静下来想一想。” 他想了一会,说道:“那几具尸体还未有多大的尸臭散播,看来他们是今天才遭毒手的了?” 谷飞霞道:“也许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邓家父女或者还躲在附近。” 上官英杰说道:“那帮人也说不定还会再来,我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你养伤要紧,先去睡吧。”但谷飞霞并没听他的话,还是留在客厅里陪他。 上官英杰说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的忙的,还是先去睡吧。我走开一会,马上回来。”他说的乃是实情,但听在谷飞霞耳中,心里可满不是味儿了。 上官英杰走出门外,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发声长啸。 第0327期 宝马回来 他希望的是邓百川躲在附近的树林里面,听得见他的啸声。 空山寂寂,不闻回答。他回转客厅,嗒然若丧。 谷飞霞安慰他道:“邓百川也许是受了点伤,使不出传音入密的内功了。”上官英杰说道:“但愿如此。”谷飞霞又道:“只要他们父女还活着,总会回来。不过可惜我……”她本来想说:“可惜我帮不上你的忙、却反而累得你为了我的缘故,不能去寻觅他们。”但见上官英杰皱起眉头,说出来恐怕他更加不高兴,只好停下。 过了一会,忽听得蹄声得得,来得快极。上官英杰一跃而起,大喜说道:“这是邓百川那匹坐骑,他回来了!” 谷飞霞跟着他步出大门,果然看见那匹白马跑了回来,可惜只是一匹空骑。 上官英杰说道:“这匹马很通灵性,可惜不会说话。”不过宝马回来,总是一件比较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白马认得旧主,和上官英杰挨挨擦擦,表示亲热。不时发出一两声嘶鸣,好像要告诉他一些什么。 上官英杰甚是怜惜的抚摸它,说道:“你也受惊了。但愿你的主人也能如你一般逃过灾难。” 谷飞霞道:“这匹马真好!”上前去抚摸它。白马好像认识她的样子,和她表示亲热。 上官英杰微笑道:“这匹马的性子是一向不让生人亲近,对你可说是有缘了。”谷飞霞道:“大概它知道我是你的朋友的缘故。”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它真是很通人性的。以前我托一个朋友转送给风鸣玉,它也很听她的话。” 谷飞霞幽幽说道:“这么说来,或许它是把我误认作你的那位风姑娘了。” 上官英杰勉强一笑,对她的话不加意见,心里却是不由自已的想起了风鸣玉来。 谷飞霞道:“马厩里还有草料,我帮你照料它。这个忙我还可以帮得上的。” 上官英杰见她很喜欢这匹白马,让她帮忙饲马。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了。 第0328期 谷飞霞不见了 马厩里的饲料是现成的,由于邓百川珍惜这匹宝马,饲料都是用上好的粟米。这匹马在山上虽有野草可吃,怎比得上主人为它特备的饲料。吃饱过后,似乎甚感疲倦,伏在地上,睡了。 上官英杰笑道:“健马也要睡觉,你还不睡?” 谷飞霞道:“你呢?” 上官英杰说道:“我替你守夜,明天日间再睡。” 谷飞霞若有所思,许久都没有说话。上官英杰哄一个小孩子似的“哄”她道:“乖乖听话。你身体有病,必须养好精神。睡吧,睡吧!” 谷飞霞“噗哧”了起来,说道:“也好,反正我也帮不了你的忙,只能去睡觉了。” 她睡的是邓百川女儿以前的卧房,在屋子的最后一进。上官英杰在前厅守夜。 上官英杰提防那帮贼人还要再来,精神甚是紧张,好在没有事情发生。将到五更时分,他实在疲倦不堪,不知不觉打了个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的挞的挞”的蹄声,将上官英杰从梦中惊醒过来! 邓百川是不会骑马来的,那么来的倘非邓百川的朋友就是昨晚害他的那伙强盗了,最大的可能还是后者。 上官英杰大惊之下,连忙跑出去看,非但不见人影,马蹄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定了定神,这才发觉刚才听到的那“的挞的挞”的蹄声,并不是跑来,而是跑去。 瞿然一省,更是吃惊。慌忙到马厩察视,那匹白马果然是不见了。 是谁能够骑了邓百川这匹宝马跑开?来的若然是那伙强盗,固然他们有能为降伏骏马,但为何却又只盗马而不伤人。 心念一动,上官英杰跑到谷飞霞睡的那间房间敲门叫道:“谷姑娘,谷姑娘,醒醒!” 不见回答,上官英杰也顾不了那许多了,推开房门,就进去看。 不出他的所料,谷飞霞也果然不见了! 第0329期 一样无可奈何的心情 桌子上留下一封书信,这封信上官英杰不用拆开来看,也知道她要说的乃是什么。 所料不差,果然还是她说过的那些话:他应该去找邓百川,要是邓百川业已遇害的话,他更应该去替邓百川报仇。而她既然帮不了他的一点忙,是以不想拖累他了。 其实她说的也确是实情,但效果却是和她希望的恰恰相反,上官英杰非但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而是心头越发沉重了。他是忧虑之上更加一层忧虑,除了担心邓百川的安危之外,还要担心谷飞霞。 谷飞霞的武功尚未恢复,要是碰上了那帮强盗的话,处境可能比邓百川更加危险。 “唉,真是一个倔强的姑娘!”上官英杰心想:“也怪我昨晚说话爽直了些,我是说者无心,她却是听者有意了。其实昨晚她的神气已经有点不对,我早该防备她有此一着的。” 不过后悔也没有用,谷飞霞骑走了那匹能够日行数百里的骏马,上官英杰的本事再大,也是不能把她追回来了。 无可奈何,上官英杰只好暂且把忧虑抛开,先行考虑一下目前应做的事。 邓家的老家人死了,邓百川最要好的两位朋友死了,他的女婿张铣也死了,邓百川本人死生未卜,他的亲人可能还活着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女儿了。 要打听邓百川的消息,只有去找他的女儿邓红玉。 他没有问过邓百川,不知道他的女儿嫁在什么地方。不过他知道邓红玉的公公张铿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武师,虽然他比邓百川更早闭门封刀,想来到洛阳的任何一家镖局打听,总还会有人知道他的。 主意打定,上官英杰在掩埋了那几具尸体之后,当日下午便即离开邓家。谷飞霞的事他没法管,只好先理邓家之事了。 但奇怪得很,他虽然决定放下谷飞霞之事,心上却是放她不下,而且不仅仅只是担心她会碰上危险。他的这份心情,很难适当形容,勉强相比的话,就像他在和风鸣玉分手之后的心情一样。不过,他和风鸣玉分手,是他自己勉强自己离开她的;谷飞霞和他分手,则是她要离开他的。至于谷飞霞是否也一样无可奈何的心情,他就不知道了。 第0330期 意想不到的结果 此际,谷飞霞也正是一片迷茫。 她忽然间想起了两句古老的格言:“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骏马嘶风,她的心情也好像跟着马蹄飞跑,混乱异常。 不错,她和风鸣玉并不相同。风鸣玉是一枝空谷幽兰,在未曾离开那座荒林之前,可说是未曾经受过外间的“风雨”。而她则是一枝野生的玫瑰,在江湖上也闯荡过几年,比风鸣玉懂得多了。 但有一样相同的是,她们都和上官英杰有过一段“奇逢”,而且同样的都是在此之前,她们的心上从未曾出现过可以令得她们意乱情迷的男人影子。 “唉,真想不到我找上官英杰报仇,竟然得出这样一个意外的结果!” 上官英杰没有猜错,她是在无可奈何的心情之下,逼不得已离开他的。 但上官英杰却还没有知道,她之所以有这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乃是由于她的心上已经长起了情苗! 上官英杰只是猜中了一半,他知道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他以为,谷飞霞是不愿意接受他太多的恩惠,甚或是因为自己的言谈之间无意中得罪了她,她才负气离开自己。他还不敢相信,这个曾经要誓言杀他的心高气傲的少女,竟然会爱上了他。(不错,是出于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但造成这种心情的原因,上官英杰可就没有猜对了。) 正是当她发现内心深处的秘密的时候,她才决意离开上官英杰的。 “我‘宽恕’了‘仇人’,接受了‘仇人’的恩惠,这已经是大大违背了我母亲临死的吩咐了,要是我居然还爱上了仇人,爹娘在九泉之下,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也不能瞑目。”她想。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抑制自己,要是和上官英杰相处下去的话,心底的情苗只怕更加滋长。 她只能离开他了! 骏马跑得风也似的快,可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儿? 她的病本来只是好了三分,更加上心绪的不宁,任凭骏马飞驰,跑了大半天,不觉头晕目眩,好几次几乎要摔下马来。 她再任性,亦已明白,不赶快找个地方歇息的话,病情是必将加重的! 第0331期 荒山避敌 走了一会,经过一个小镇。寥寥数十户人家,居然也有一间客店。 但谷飞霞可不能进客店投宿。 她骑的是邓百川的宝马。这匹马,那帮强盗当然是认得的。 或许那帮强盗早已去得远了,但她可不能冒这个险。 何况她是个孤伶伶的异乡少女,在这小镇投宿,免不了也会给人注意。那帮强盗不来则已,来了的话,很容易就可以打听到她的。 谷飞霞没有在这小镇投宿,她要的是粮食。 买了几斤炒米饼,一包干果,谷飞霞心里想道:“这些东西,大概也够我用作三天的粮食了。三天之后,我总会好了许多吧?只要我的武功恢复几分,有了这匹宝马,我也无须害怕那帮强盗了。” 三天之后,她的武功是否就能恢复几分,她不知道。一出了这个小镇,她却是越来越觉得难以支撑了。 她离大路,策马走上一座荒山,希望在山中能够找到一家猎户。 猎户没有找着,却发现山上有座药王庙。深山老林,多产珍贵的药物,是以在荒山中,可能你找不到一家人家,却可以找到一座药王庙的。因为采药的人,需要这样一个他们信仰的神灵保佑。 这座药王庙也不知是多少年前那些采药的人建的,建成之后也不知是否还有采药的人来过供奉香火,庙门的檐上结满蜘蛛网,四面墙壁也有窟窿,破落不堪。 谷飞霞用树枝红叶做了一把扫帚,打扫干净,累得气喘吁吁,心中苦笑:“这座破庙总要比我过去三天住的那间茅屋好得多,我拼着在这里也住三天吧。” 想起那间茅屋,不禁又想起了上官英杰来了。她是在苦笑之后,不禁又苦笑了。她刚才那样想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其实在她的心里,那间茅屋是要比任何华厦都更可珍的。 心情动荡,头痛得更厉害。谷飞霞瞿然一省:“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我得赶快运功自疗!”她拍了拍那匹白马,说道:“你自己找野草去吃吧,我不能照料你了。”那匹马果然甚通灵性,似乎听得懂她的话,便即走入林中。 谷飞霞师门的内功心法甚为有效,她做了两个时辰的吐纳功夫,出了一身大汗,精神爽利许多。 第0332期 荒山虎啸 谷飞霞抬起头来,只见月挂林梢,不知不觉白天已经过去,是将近二更的时分了。 精神虽然爽利许多,身体还是虚弱得很。谷飞霞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正午时分在那小镇吃过两碗稀粥的,敢情是饿得太久,以致连饥饿的感觉也没有了。 她吃了几个炒米饼,试一试走路,果然气力长了一些。只是没有水喝,嘴里干得好像要冒烟。 好在药王庙附近,就有一条山溪,来时她已默记心中。于是扶着拐杖,到那山溪取水。 喝过了几口清冽的山泉,精神为之一振。气力又好像长了一些,谷飞霞颇为欢喜,暗自想道:“看来我以本门心法运功疗伤,进展还算不错。再过三天,大概也可恢复几成功力了吧?” 正要把随身携带的水囊装满了水,以便回到古庙继续练功,忽听得远远传来一声虎啸。 谷飞霞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座山上是有老虎的,我也太大意了。” 她的独门兵器银丝软鞭缠在腰上,要是没受伤的话,再多几只老虎也不放在她的心上,但此际,听得虎啸声声,而且那啸声似乎正是向她这个方向移近,却是令得她不觉毛骨悚然了。 “俗语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想不到我如今却是受虎所欺,虽然比受犬所欺好一点,但若在平时,老虎碰上了我,也会像狗碰上它一样吧?我不杀它已算好了,它还敢来欺我?”谷飞霞心头苦笑,忽地有点后悔离开上官英杰了。 她咬了咬牙,心里想道:“不过,我还是宁可丧身虎口,不愿爱上仇人。死生有定,老虎也不见得就找到药王庙来,我还是回去吧。” 虎啸过后,群兽惊逃,她又隐隐听得有马嘶之声,料想就是她那匹白马。 “老虎跑得虽然快,也不会快得过我的那匹宝马。这匹马颇通灵性,料想可以逃得过灾难。”谷飞霞心想。 她安慰自己不用替白马担忧,谁知跟着发生的事情,却是逼使她要为自己担忧了。她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虎啸,虽然不是有经验的猎人,她也知道是那头老虎受了重伤! 第0333期 一掌击毙猛虎的人 那只猛虎似乎是作临死前的挣扎,负痛狂嗥。初时吼声洪亮,渐渐就力竭声嘶,断断续续,越来越弱,终于听不见了。 谷飞霞听得惊心动魄,是谁把这只猛虎打死的?料想不是普通的猎人!普通的猎人也不会在三更半夜来这荒山打猎的! “看来这个打虎的人,必定是个武林高手了。”谷飞霞心里想道。她认识的武林人物不多,这个高手倘若是个正派侠士,给他发现,那还罢了。倘若来的竟是敌人,可就不堪设想了。 正在她心神不定之际,果然就听见了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向她这边走来。 他们发现了山泉,甚为高兴,加快脚步走来。 前面的那个人笑道:“给那畜生弄了我满身尘土,待我抹一把脸,喝饱了水再走吧。” 谷飞霞连忙躲在山涧旁边的乱石堆里,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透。 后面的人笑道:“那大虫突然窜出来,我也给它吓了一大跳。华老大,幸好是和你在一起!” 这人的声音阴阳怪气,听在耳朵里很不舒服。不过,却是谷飞霞认识的人。 原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虎威镖局的“红货”被劫的那天晚上,谷飞霞在那个木棚里曾经见过的那个“怪郎中”邓不留。 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伤还未愈,最担心的是碰上敌人,果然真是敌人来了。虽然她不知道邓不留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个医术高明、脾气怪僻的走方郎中,但那天晚上,这个怪郎中却是和西门化在一起的。 那个“华老大”在她刚才蹲过的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抹过把脸,笑道:“老邓,你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你的医术,也不至就给大虫吃了吧,怎会吓成这个样子?” 邓不留说道:“那是只吊睛白额虎呀,我可没有把握斗得过它。纵然不至给它吃了,只怕也要给它咬伤。哪能像你这样,只是一掌就把这大虫结果了。华老大你杀一头猛虎就像杀只小鸡一样,当真令我佩服!” “华老大”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邓百川那天要不是跑得快,我也会杀只小鸡一样杀了他!” 第0334期 发现了那匹宝马 这“华老大”果然就是在邓家连杀数人的那个强盗,谷飞霞躲在乱石堆中,听至此处,不由得越发吃惊了。 “华老大”哈哈一笑,跟着说道:“邓不留,如此说来,今晚我算得是救过你的一次性命的了。将来我若是求到你的时候,你也得救我一次性命。” 邓不留笑道:“以你的武功,天下还有何人能给你致命之伤?” “华老大”道:“这可说不定,据我所知,天山派的霍天都恐怕就要比我高明得多。何况我将来总有一天要生病的。” 邓不留道:“原来你是怕患上疑难杂症,要和我先说定了。其实即使没有今晚之事,你得了病,我也会替你尽心医治的。” “华老大”道:“我就是怕你那个怪脾气,不给我医。” 邓不留笑道:“我的怪脾气只对别人,不会对你。如今我就先给你一个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华老大”诧道:“我现在还没有病。要你什么报答。” 邓不留哈哈笑道:“不是给你救命,是要你取人家的命!” “华老大”道:“你有什么仇人要我替你杀他?” 邓不留道:“不是我的仇人。是你本来就要杀的人,所以才称得上是报答你呀。” “华老大”道:“是谁?” 邓不留道:“或者是邓百川,或者是他的女儿!” “华老大”道:“咱们现在可正是要找他们啊,找不见有什么办法?” 邓不留道:“我已经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了!” “华老大”道:“在哪里?”邓不留缓缓说道:“就在此山!” “华老大”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 邓不留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马嘶之声?” “华老大”道:“猛虎一出,群兽惊嗥,我可没有细心去听。” 邓不留道:“不仅是马嘶之声我听得出,而且我知道就是邓百川那匹宝马!你想他的马在这山上出现,倘若不是他躲在这里,就一定是他的女儿躲在这里了。” “华老大”又惊又喜,说道:“你真的没有听错?” 第0335期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邓不留笑道:“武功我不如你,听声认人,或者听声认马的本领,我倒还有一技之长,绝对不会听错。” “华老大”道:“好,那么,咱们这就去找。”他哪里知道,他要找的人竟然就是近在眼前。 谷飞霞连大气也不敢透,心里暗求药王菩萨保佑,但愿这两个魔头走得越快越好。 “华老大”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说道:“这座山这样大,三更半夜,要找个人也真是不易。不如先找那匹马吧,人会躲藏,马不会躲藏。” 邓不留笑道:“但那匹马跑起来可要比邓百川快得多。” “华老大”叹道:“邓百川那匹坐骑当真是我平生从所未见的好马,可惜捉不到它。” 邓不留道:“华大哥,你想得到这匹宝马,恐怕也得先捉住了邓百川父女才行。这匹马是只听主人的话的。” “华老大”道:“好,那咱们只好拼着今晚不睡觉,去搜寻他了。” 邓不留道:“华大哥不必麻烦,咱们先找个地方试试。” “华老大”道:“什么地方?” 邓不留道:“我知道山上有座药王庙,邓百川是受了伤的,多半会在庙中歇息。” “华老大”道:“好主意。但愿药王菩萨保佑,一找就着。” 他和谷飞霞都求药王菩萨保佑,谷飞霞听了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菩萨倘若有灵,他会保佑坏人么?”吃惊的是,他们到了那座药王庙一定会发觉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 不过目前她倒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来,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去得远了。 谷飞霞想要逃跑,却使不出气力。她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想道:“即使我跑得动,只怕也会惊动他们,一给他们发现,我还能逃得脱么。倒不如听天由命了。”当下掌心里暗扣两枚暗箭,准备万一给他们找着的时候,好歹也得拼它一拼。 过不多久,果然那两个人又回来了。邓不留手上燃着火摺。 只听得邓不留说道:“你瞧,我没料错吧。庙里还有他吃剩的炒米饼。”原来谷飞霞匆匆出来取水,那包炒米饼还留在里面。 第0336期 和上官英杰也有梁子 “华老大”道:“但咱们还是未曾找着他。” 邓不留道:“想必是他听到咱们的脚步声,才躲起来的。有个炒米饼才吃了一半。” “华老大”道:“若然如此,那么他一定还不会走得远的。” “邓不留”道:“是呀,只怕就躲在药王庙附近。咱们留心瞧瞧,地上有没有脚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过一会,他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谷飞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这次恐怕是要糟了!” 邓不留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情,忽地说道:“我并不担心邓百川会跑得掉,倒是担心另一个人,说不定这个人和他一起。或者就只是这个人在这山上。” “华老大”问道:“什么人?”语气之中似乎带点轻蔑,也似有点不满,邓不留和他一起,居然还要担心。 邓不留吐出四个字来,说道:“上官英杰。”跟着才对“华老大”解释:“听说邓百川做六十大寿的那天,上官英杰也是他的座上几个客人之一。但不知怎的,前日却不见他。他和邓百川是忘年之交,恐怕是知道了邓家这件事情,又回来了。邓百川曾经借过这匹白马给他,那匹马也听他使唤的。所以也有可能只是他一个人骑了这匹白马来找邓家父女的。” “华老大”哼了一声,说道:“上官英杰有什么了不起?” 邓不留道:“老大,你有所不知,这个上官英杰是当今之世唯一仅知的武林天骄这派的衣钵传人,厉害得很啦。当然,他或许还是比不过你的,不过,你可得多加一些小心了。” “华老大”说道:“上官英杰有多大本领我知道。有件事情,你倒还没知道。” 邓不留道:“什么事情?” “华老大”冷冷说道:“三年之前,我的师弟劫邓百川亲自出马所保的一枝镖,就是伤在上官英杰之手的。我这师弟是由我代师传技的,我已经问清楚他当日受伤的经过。我知道上官英杰可以伤得我的师弟,决不能伤得了我。哼,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邓不留听他说得如此之有把握,放下了心,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巴不得上官英杰在此呢!” “华老大”大剌剌地说道:“当然!” 第0337期 风鸣玉突如其来 谷飞霞暗地叹了口气:“可惜上官大哥不在这儿。”那两人的脚步声又近了许多了。 邓不留忽地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叫,“老大,你瞧!” “华老大”道:“瞧什么?”邓不留道:“瞧这脚印!” 原来山涧旁边的泥土充满水分,既湿且软,那是谷飞霞留下的脚印。第一次他们没有留意,这次手上有了火摺,当然是很容易就发现了。 “华老大”说道:“这脚印比普通成年男子的脚瘦小得多,看来是个女的。” 邓不留松了口气,说道:“不用猜了,一定是邓百川的女儿。” “华老大”懂得他的心思,嘲讽他道:“那你可以放心啦,不是你所害怕的人。哼,但我倒希望他是上官英杰。” 邓不留笑道:“吃果子先拣软的吃不好么?” 谷飞霞的脚印在松软潮湿的泥土上印得甚是鲜明,只要跟着脚印追踪,不过片刻,就可发现她了。谷飞霞此际正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是镇定下来。手里捏紧两枚磨利了边的钱镖。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长啸,接着是健马奔驰急如暴风骤雨的蹄声。 那啸声清脆如银铃,一听就知是个女子。 华、邓二人本来以为邓百川的女儿就躲在附近的,不料她却从远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马蹄声戛然而止,那个女子跳下马背,说道:“马儿,你等我一会。”似乎她也知道敌人的厉害,怕对方射人先射马。谷飞霞一听这声音好熟,惊诧无比。急切间还未想得起来,“她是谁呢?” 那少女隔着山溪下马,来得也是迅速之极。谷飞霞心念未已,她已站在那两个人的对面了。 “华老大”哼了一声,说道:“好大胆的丫头,我正要找你,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邓不留忽地“咦”了一声,说道:“这丫头不是邓百川的女儿!” 谷飞霞大着胆子,从乱石丛中偷看出来。月光下看得分明,原来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见过的风鸣玉! 第0338期 盗魁大施恫吓 “华老大”定睛一看,果然不是邓百川的女儿,不禁甚为诧异,当下喝道:“小丫头,你是邓百川的什么人?”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谁是邓百川,我都正想问你呢!” “华老大”怒道:“我已经是对你客气了,你还敢对我撒谎!” 风鸣玉道:“我从来不说谎话,邓百川这个名堂,我还是刚刚听见你们说的。” “华老大”哼了一声,说道:“你若不是和他相熟,怎能骑他的白马?快说实话,他躲在哪里?你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哼,哼——”手起掌落,把一块石头打得分开四片,接下去道:“我瞧你可能硬得过这块石头!” 他炫露了这手开碑裂石的功夫,即使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也会惊心动魄,满以为这“黄毛丫头”定会吓得魂不附体,赶快招供的。 不料风鸣玉竟是神色自如,嘴角还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华老大”喝道:“小丫头,你笑什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风鸣玉道:“我知道你杀人不眨眼,但我可不是一只小鸡,恐怕你未必能杀得了我!” “华老大”见她竟不怕死,倒是甚为奇怪了。冷笑说道:“我是因为不耐烦自己去找邓百川,才姑且饶你一命的。你是邓百川女儿的徒弟吧?我告诉你,邓百川都抵挡不了我的一掌,你纵然学过几天武功,我要杀你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风鸣玉道:“我知道你杀了邓家的好几口人,正是因此,我才要来会你的。” “华老大”冷笑道:“你又说你不认识邓百川,那你又怎么知道此事?” 风鸣玉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可惜未听得完全。” 风鸣玉是刚刚骑马来的,并非躲在附近突然出现的。虽说荒山夜静,较远地方的声音也听得见,但她在隔着一片丛林那么远的地方骑马而来,路上就听得见他和邓不留的对话,那非有相当深厚的内功不行。“华老大”听她这么一说,对她倒是不敢太过小觑了。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并不是邓百川的徒孙了?你是要为他报仇吗?”“华老大”想逗她说出实话,故意这样冷笑问她。 第0339期 剑掌争强 风鸣玉说道:“我本来不知道邓百川是什么人,现在才知道他是上官英杰的朋友。看来你和他所结的梁子,一定是你理亏。不过我可还没有打算为不相识的人报仇。” “华老大”道:“哦,原来你是上官英杰的朋友吗?” 风鸣玉说道:“不错,你们要找我打听邓百川的下落,我却是要来找你打听我这上官大哥的消息的。要给邓家报仇,那是上官大哥的事情。你要是怕我找着了上官大哥和他联手的话,你也可以不告诉我。我马上就走。但听你的口气这样大,大约你是不怕我的吧?你敢不敢把你知道的有关上官英杰的消息告诉我?” 她一片纯真,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华老大”可给她惹得气坏了。 “好吧,你要找上官英杰,我带你去!”“华老大”一声怒吼,身形骤起,左掌骈指如戟,点戳风鸣玉面上双睛,右掌横掌如刀,劈斫她的双足。料她一定惊惶旁窜,后招一变,立即便可把她手到擒来。他是抱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打算,抓着了这个自承是上官英杰好朋友的小姑娘,不愁上官英杰不亲自找上门来。 哪知风鸣玉既不惊惶,也不闪窜。而是身形凭空拔起,陡的使出了“燕子钻云”的绝顶轻功。半空中一个倒翻,脚尖未曾沾地,已是唰唰唰的使出了连环三剑。 “华老大”本来毫不将她放在心上的,突然见她使出如此迅捷凌厉的剑法,却是不禁心头一震了。 “华老大”大惊之下,急退三步,运足内家掌力,一掌劈去。风鸣玉一掠避过,衣袂风飘,长剑半空刺下。“华老大”霍地一个转身,双掌齐出,猝击她的命门要穴。风鸣玉身形微晃,脚尖早已沾地,一招“金针度劫”,反挑上来。剑尖在他肋旁倏然穿过,要不是他的“移形易位”的步法变得快,险些就要给她刺个正着。 “华老大”又惊又怒,双掌合拢,左右一分,霎忽之间,已从“童子拜观音”变为“阴阳双撞掌”,向风鸣玉痛下杀手。风鸣玉面对强敌,毫不示弱,剑把一沉,剑尖反弹,反刺敌手的“期门穴”。“华老大”喝道:“你师父是谁?”口中喝问,脚步不动,但身形已是陡然一缩,避过这招,化掌为拳,一招“横身打虎”猛捣出去。 第0340期 看不出风鸣玉的师门来历 风鸣玉也想不到他的拳脚功夫如此了得,给他的长拳逼住,无法腾挪,百忙中挥剑划了一个圈圈,守中寓攻,后发制敌。这是她从霍天云手中学来的一招天山剑法,名为“须弥芥子”,用来防守,严密无比。 “华老大”不禁又是一惊,喝道:“你是天山派的弟子吗?” 风鸣玉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但你不用害怕,你倘若有本领杀得了我,我的师父也不会来找你报仇的。” 她说的倒是实话,她的师傅凌云凤是天山派创派掌门霍天都的妻子,但霍天都没有亲自传授过她的剑法。凌云凤早已死了,当然也不会来找“华老大”报仇的。 华老大却当她是出言戏弄,冷笑说道:“好,不用你说,我终须也会识破你的来历。” 当他说话之际,风鸣玉已是转守为攻,“华老大”逆闪剑势,脚踏“坎”位,转进“离位”,反手一拿,就要拿她宝剑。 这一招“大擒拿手”本是“华老大”的得意绝招,空手入白刃,百不失一。哪知风鸣玉一剑削去,方到中途,剑势忽变,正好向着对方逆避的方向刺来。变化之奇、之快,两俱出乎“华老大”的意料之外。 幸而他的本领也是委实高强,变招迅速,脚一旋,已是从“离”位转过“巽”方,骈指如戟,点向风鸣玉腰部的“凤眼穴”。风鸣玉运剑如风,在这瞬息之间,竟然刺出七剑,逼使“华老大”不能不又再避开,两人的攻势都落了空。 “华老大”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自恃见多识广,只道不出百招,定能看出风鸣玉的师门来历。哪知风鸣玉的剑法瞬息百变,未到百招,已是不由得他不心里暗暗嘀咕了:“这丫头的剑法怎的如此古怪?刚才那一招法度谨严,分明是天山剑法中的须弥剑式,我曾经见天山派的一个弟子使过的。但这十几招的路数却又和天山剑法截然不同,使得比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还快,而且剑法之中还好似揉有刀法。剑主柔,刀主刚,她居然能糅合得恰到好处,当真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是哪一派的武功呢?”他哪知道,根本就没有这派武功。这是风鸣玉的家传快刀,变为剑法的。而剑法之中又是兼有霍天都夫妻之长。她的这套剑法,其实已是包含了武林中三种绝学。 第0341期 识破风鸣玉来历 “华老大”暗暗吃惊,哪里还敢有丝毫轻敌之意。他全神应付,幸而未处下风。但虽然应付得来,识不破对方的师门来历,也是脸上无光。 风鸣玉噗哧一笑,说道:“一百招有多啦!你夸下海口,可识我这套剑法么?” 在旁观战的邓不留忽地说道:“你是风从龙的女儿!” “华老大”瞿然一省:“怪不得她的剑法之中杂有刀法。”顺着邓不留的语气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你学了天山派的几招剑法,把家传的刀法再变为剑法,这又有什么稀奇?我早已看出来了!”他也不算太过夸口,风鸣玉的剑法中有天山剑法的精华,的确是他看出来的。不过风家的刀法,却是邓不留提醒了他,他才醒起的了。 这也并不是邓不留的眼力比他还更高明,原来邓不留在与“华老大”相会之前,是曾经见过西门化的。他知道风鸣玉已经找到了她的父亲之事。不过,他还未知风从龙已经死了。 他猜中了风鸣玉的身份之后,心里又喜又惊,接着说道:“老大,这个小丫头可是东厂所要的人!你最好将她生擒。若然不能将她生擒,也得杀她灭口。否则给风从龙知道了可是麻烦。” “华老大”硬着头皮说道:“风从龙纵然还活在人间,我也不怕!” 风鸣玉冷笑道:“你还不配污我爹爹宝刀。他不会来找你的,除非你自己作孽,赶着要去见他,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俗语说“自作孽,不可活”,风鸣玉并没明言父亲已死,但话中亦已有所暗示了。 “华老大”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大怒说道:“小丫头,胆敢口出狂言!我不杀你也还罢了,你还想要杀我?” 风鸣玉冷笑道:“你说我的剑法没甚稀奇,你就破它吧。光说有什么用?” “华老大”喝道:“好,叫你这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 他在一声大喝之后,登时出手迅若雷霆,疾如风雨。但脚步却是不住的后退。这样的打法,倒是很难说他是攻是守。不过他虽然不住的后退,身法步法,却是按着“八门”、“五步”,丝毫不乱。(按:武学中,“八门”即是指八个方向,根据“八卦”的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而来。即四个“正方向”和四个“斜方向”。) 第0342期 性命相搏 “五步”实指五个立足的位置,根据“五行”的金木水火土五个方向而来,即前进、后退、左顾(含又向左转动意)、右盼(含有向右转动意)、中定。“八门”、“五步”的进退变化繁复之极,运用得宜,无须出手已可化解敌方攻势。身法步法之中,就隐藏有以柔克刚的深奥武学。 “华老大”用以柔克刚的步法,掌上却是开碑裂石的功夫。风鸣玉的剑术虽然是精妙之极,急切间倒也难奈他何了。 “华老大”接连退了十三步,陡地凝身发掌。左掌前劈,右掌后引,两股力道,方向相反,互为牵引。风鸣玉不觉剑势一偏,那柄剑险些就要给他夺去。 在这危机瞬息之际,风鸣玉剑锋一弹,说时迟那时快,身形已是平地拔起,使出了一招“飞龙在天”。这是风从龙教给他的“风家三绝招”之一,善能败中求胜,剑法凌厉之极。 “华老大”的阴阳双撞掌相反相成,掌力虽然足以震歪她的剑点。但她这一剑同时可以刺对方三处大穴,而且是凌空刺下,那股力道也比平地发招大得多。“华老大”可没把握完全消解那股冲劲。只要给她刺着,纵然不是正中穴道,也是要受伤了。 躲在乱石堆中得谷飞霞看得惊心动魄,手里捏着得似乎不是钱镖,而是一把冷汗了。 掌风剑影之中,忽见青光一闪,风鸣玉得后脚还未落地,突然停在半空。 原来在这性命交关之际,“华老大”也只能冒险一搏了。他霍的一个“凤点头”,左掌肘底穿出,刚好避过剑尖,托着风鸣玉的剑柄。风鸣玉离地还有三尺。 风鸣玉手肘一撞,想挣脱他的掌握。“华老大”也想把她抛开,双方都不能如愿。 “华老大”只能托着剑柄,使她不能刺下。她也不能逼使“华老大”松手,可又不想弃剑脱身。她的全身重量以剑作为支柱,都压在“华老大”的掌上。要是华老大支持不住,马上就要给她在身上搠个透明窟窿。但要是她给“华老大”抛了出去,也是粉身碎骨之祸。 第0343期 谷飞霞飞镖助友 “华老大”的内力虽然深厚,比风鸣玉胜过许多。但风鸣玉俯冲而下,使的又是风家的绝招,这一股劲道也是不小。他只是托着剑柄,单掌支持风鸣玉全身的重量,急切之间,也是不能将她抛开。 不过这样的相持之局决计不会长久的,片刻之间,恐怕就要胜负立判,也既是生死立决了。 在这片刻之间,站在旁边观战的邓不留和躲在乱石丛中的谷飞霞都是给吓得心慌意乱,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了。 本来在这样的形势底下,用不着武功太过高明,只须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壮汉,上前去帮那一方,那一方就可得胜。这等如使天平上的法码刚好相等的时候,只须在那一边加上一粒小小的石子,天平就会倾向那边。 邓不留在这瞬息间转了好几个念头,可还不敢出手。 因为他知道风鸣玉是风从龙的女儿,而他却不知道风从龙已经死了。 他只怕万一估计错误,杀不了风鸣玉的话,即使能助“华老大”取胜,但要是给风鸣玉逃了,他的这条性命焉能逃过风从龙的快刀。 谷飞霞毒伤尚未痊愈,她躲在乱石从中,距离也要比邓不留和他们的距离远些,万一一击不中的话,她的处境可要比邓不留还更凶险,只怕立即就要给那“华老大”杀了。 但不同的是,谷飞霞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像邓不留有那么多的顾忌。 她咬了咬牙,深深吸了口气,陡地长身而起,三枚钱镖向“华老大”打去。 “华老大”全身的气力都用来对付风鸣玉这凌空一击。三枚钱镖全都打在他的身上。 只听得叮叮叮的钱镖坠地之声,那三枚钱镖碰着他的身上,都给反弹开去。他没抵御,但他还有“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当然这也因为谷飞霞气力太弱的缘故。 钱镖反弹,暗器无功。这刹那间谷飞霞不由大吃一惊,一股凉气直透心头了。 好在她惊魂未定,眼前出现的景象立即令她转忧为喜。 只见风鸣玉的身子陡地飞了起来,青光一闪,“华老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就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转身便跑! 第0344期 盗魁受伤 怪郎中被擒 原来谷飞霞的三枚钱镖虽然伤不了“华老大”,但他正在全副心神应付风鸣玉之际,突被暗器所袭,却是不禁心神一分了。 性命相搏,岂容分了心神?这刹那间,他右掌一沉,风鸣玉抓紧时机,剑柄在他掌心一戳,借劲立即翻身跃起。半空中又是一个鹞子翻身,使出了父亲临终前夕教她苦练成功的那招“云龙三现”——风家三绝招中最厉害的一招。 谷飞霞见的只是青光一闪,“华老大”身上已是着了三处剑伤。但对他来说,却还是不幸中之幸了。风鸣玉由于气力消耗太甚,虽然刺伤了他,却没刺着要害,三处剑伤,都不过仅仅划破皮肉。 风鸣玉突然看见谷飞霞跑出来,不觉呆了一呆。“华老大”只是受了轻伤,跑得飞快,转瞬不见踪迹。 邓不留更是惊得目定口呆,待他醒起要逃命之时,已是慢了一步。 风鸣玉又惊又喜,失声叫道:“谷姐姐,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话犹未了,谷飞霞已是截断她的话叫道:“别让这郎中跑了!” 风鸣玉追不上“华老大”,要追上邓不留却是易如反掌。 邓不留刚刚跑出数丈之遥,只觉微风飒然,颈背冰冷,风鸣玉的剑尖已是贴着了他的皮肉。就像赶只小鸡似的,将他押解回来。 风鸣玉道:“谷姐姐,他是什么人,我留待你审问他。不过,还是请你告诉我——” 她急欲知道上官英杰的消息,正要问谷飞霞,忽见谷飞霞好似风中之烛,晃了几晃,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原来她是强运内功,凝聚真气,才能打出那三枚钱镖的。此时这口气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了。 风鸣玉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点了邓不留的麻穴,将他放过一边。上前把谷飞霞扶起。 “谷姐姐,你,你怎么啦?”风鸣玉见她面如金纸,气喘吁吁,一看就知她是受了甚么严重的内伤,风鸣玉越发吃惊了。 谷飞霞脸上现出惨白的笑容。 第0345期 邓不留毛遂自荐 “风妹子,你别理我。只求你、求你替我做件事情。”谷飞霞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说吧,我一定替你办到。” “你替我审问这厮。虎威镖局保的红货是什么?如今这红货是落在谁人手上?还有其他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说不定也可从他口中问出来的。你自己问他吧。”谷飞霞知道风鸣玉刚才已经听见了邓不留和“华老大”的谈话,有关邓家的祸事、邓家和上官英杰关系、上官英杰和她别后的行踪、与及这个“华老大”是什么来历等等,料想风鸣玉都会想得到要问邓不留的。唯一她没有知道的事情,就只是虎威镖局那宗劫案,是以她特别叮嘱。 她真气涣散,余毒复发,虽然只是说这么几句话,就已是显得十分吃力了。 风鸣玉见她这个样子,哪有心情去盘问邓不留。说道:“反正他也跑不了,迟些再问他吧。谷姐姐,你受的是什么伤?我身上有小还丹。” 谷飞霞苦笑道:“没有用的。我想亲耳听到他的招供,你还是赶快盘问他吧。我可以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要是他不说实话,你就替我将他杀了!”她强振精神,又说了这许多话,委实支持不住,倒在风鸣玉怀中。 风鸣玉感到她的手足越来越冷,心里又惊又急。谷飞霞说要亲耳听到邓不留的招供,是不是她害怕活不了多久呢?谷飞霞是怕说出会令风鸣玉伤心,但风鸣玉已经想到了。风鸣玉不懂医术,心中惊急万分,却是束手无策。 邓不留忽道:“风姑娘,我和你谈一桩交易!”他被点了麻穴,口里还能说话。 风鸣玉瞪一眼,那还有什么心情理睬他的交易。不料邓不留跟着说出一句话来,却是令她又喜又惊。 邓不留道:“你别瞪眼,我是要帮助你救谷姑娘的性命。拿我的一条命来交换她的一条命,总可以算得是公平交易吧?” 风鸣玉半信半疑,说道:“你当真能够把她医好?” 第0346期 一命换一命 邓不留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不知道我,你这位朋友是知道我的。要是我不能医好的病,世上就没有人医得好了。” 风鸣玉道:“那么我的谷姐姐受的是什么伤,你看得出来吗?” 邓不留道:“这有何难,不用诊断我也知道,她中的是西门化独门的毒针。不信你问问她是也不是?” 谷飞霞已是没有力气答话,风鸣玉问她的时候,她只能点了点头。 风鸣玉又惊又怒,拔剑斫石,恨恨说道:“这老贼要是给我碰上,我非把他斩开四块不可!你可知道他在那儿?”风鸣玉心地善良,从来不会如此痛恨一个人的。但对西门化却是例外。 邓不留冷冷说道:“你还是先救了你的谷姐姐再找西门化算账吧!” 风鸣玉吐了口气,定下心神,虽然还在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吃惊了。 要知她的父亲就是伤在西门化的毒针之下的,虽然风从龙的死亡也是由于宿病所至,并不完全由于中了毒针。但西门化毒针的厉害风鸣玉已是深切知道的。 “以我爹爹的功力,还不能抵御西门化的喂毒暗器,谷姐姐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这个人说他能够医治,不知是真是假,但也只好姑且相信他了。”风鸣玉心想。 谷飞霞本来想要拒绝接受邓不留的医治,但苦于没有力气说话。她知道邓不留定然有所要胁,而自己的伤由于已经服下上官英杰给她的解药,相信未必就会丧命。不过如今毒伤复发,时间拖得久了,她是否能够免于残废,这可就没有把握了。 她的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转念一想:“风妹子要找西门化报仇,我更要找西门化报仇。也罢,就算是一命换上这姓邓的一命吧,总胜过拿他的命来换西门化的命。”当下把凝聚的一点真气沉下丹田,打消了勉强说话的念头。 “你有西门化这种独门暗器的解药吗?”风鸣玉仍是有点放心不下。恐怕邓不留会乘机捣乱。 邓不留笑道:“我没有解药,也无须要有解药。你先解开我的穴道再说。” 风鸣玉料想他也逃不出去,于是给他解开穴道。 第0347期 银针拔毒 邓不留取出一管银针,说道:“别人要解毒药,我只需一管银针,便能为她拔毒。” 风鸣玉半信半疑,说道:“你可得仔细一些,别弄错了穴道。” 邓不留笑道:“你放心,你可以监视我。要是我失手医死了你的谷姐姐,你杀我就是。待她好了之后,我才走如何?” 风鸣玉见他说得如此之有把握,大喜说道:“好,那你就下针吧。” 不料邓不留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心地很好。但我还是得先小人后君子。” 风鸣玉一怔,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邓不留道:“咱们得把话说清楚,我才下针了。” 风鸣玉道:“不是说好了一命换一命吗?你医好了谷姐姐,我立即放你,我是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邓不留道:“刚才谷姑娘是要用我的口供来换我的命的,如今我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性命,你们就不能再逼我招供什么了!如今我的身份是大夫,不是你们的俘虏!我愿意告诉你的就告诉你,我不高兴,一句话不说,你也不能强逼我!” 原来邓不留别的倒不怎么害怕,最害怕的就是被逼吐露虎威镖局那宗劫案的真相。那宗劫案虽然是由“黄河四鬼”出手,但幕后人的来头却是极大,而且牵涉几方面的人,“华老大”和西门化都是和这宗劫案有关的。就只这两个人他已经招惹不起,更不用说去招惹那个幕后的主持人了。 风鸣玉只盼谷飞霞早早脱离险境,忙道:“好,我依你就是,你快点施救吧!”心想:“我已知道上官大哥曾在邓百川的家里出现,这总可以打听得到他的消息的,无须逼问这个郎中了。” 邓不留得她答应,这才慢条斯理的施针,第一针就向谷飞霞的太阳穴插下去,把风鸣玉吓了一大跳。 风鸣玉按着剑柄,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只见这一针刺了下去,谷飞霞“哎哟”一声,神色却好像舒服许多了。风鸣玉这才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 不过一会,邓不留把相应的七个穴道都用银针刺遍了。 第0348期 “华老大”的来历 邓不留收回银针,说道:“余毒都已拔清,谷姑娘,你是不用担心残废了。再过两天,包你功力恢复如常,即使现在,你也可以走动了。” 风鸣玉大喜说道:“谷姐姐,你试试看。” 谷飞霞吁了口气,霍地跳起来,向邓不留瞪了一眼,说道:“便宜你了,你走吧。” 邓不留笑道:“咱们这是公平交易啊,我不收你诊金,你还说我占你便宜?” 风鸣玉见谷飞霞好得这样快,却是不由得大喜过望,由衷的称赞邓不留道:“邓先生,你真是再世华佗,神乎其技,多谢你啦。” 邓不留回过头来,笑道:“还是你这小姑娘好些。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非但不收诊金,还要送你一份礼物。” 风鸣玉愕然说道:“你要送我礼物?不用这样客气了,你走好啦。” 邓不留道:“我这礼物并非金银珠宝,是你想要知道的一件事情。” 风鸣玉心头一跳,连忙问道:“可是你知道上官英杰的消息?” 邓不留道:“上官英杰的消息,恐怕你这位谷姐姐比我知道得更多,我只知道他在几天之前,曾给邓百川贺寿而已。前晚在邓家可没见着他。” 风鸣玉好生失望,说道:“那你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邓不留道:“‘华老大’的来历,你想不想知道?” 风鸣玉无可无不可地说道:“你让我知道也好。” 邓不留说道:“他叫华千岩,是西域白驼山主的大弟子。” 风鸣玉根本就不知道“白驼山主”是何方神圣,听了也不放在心上。谷飞霞却是不禁神色一变,微噫一声。 邓不留继续道:“他还有个弟弟,叫做华千石,有人说他的弟弟比他本领更高。西门化本来是约他们兄弟一起来的,他先来几天,他的弟弟恐怕这几天也会到邓百川隐居那里的。你的本领虽然很高,碰上他们,恐怕也是难免吃亏。谷姑娘过两天就会完全好了,我劝你们也是最好快点离开此地吧。这是我报答你的好心的一点诚意!”说罢,这才下山。 第0349期 白驼山派的来历 谷飞霞在邓不留走了之后,若有所思,半晌说道:“这个走方郎中虽然是和西门化一党的,倒还不算很坏。” 风鸣玉道:“他说的那个白驼山主是什么样人?” 谷飞霞道:“你知道唐代有个空空儿吗?” 风鸣玉道:“妙手空空的大名从唐代传到如今,已经变成一句成语了,我怎能不知?他是偷儿的祖宗,对吗?” 谷飞霞道:“他不仅是当时的天下第一神偷,还是一位武学名家。” 风鸣玉说道:“不错,小时候,爹爹很喜欢说一些古代侠士的故事给我听。我知道空空儿,精精儿和铁摩勒是唐代三位本领最高的侠士。” 谷飞霞道:“但还有一个人是可以和他们三位并驾齐驱的,这人姓华,也是空空儿的好朋友。只可惜他的名字,却是不为后世所知了。” 风鸣玉道:“为什么?” 谷飞霞道:“他虽是汉人,却隐居西域,白驼山这派据说就是这位华大侠开创的。只不知华千岩和华千石这两兄弟是不是他的后人?” 风鸣玉道:“倘若他们是这位华大侠后人的话,那可真是太对不起他们的祖宗了。他们的祖宗是和空空儿齐名的侠士。” 谷飞霞道:“一棵树结的果子都是有酸有甜呢。后代儿孙不肖,那有什么稀奇。不过要是他们两兄弟都来了这里的话,我倒是有点担心。” 风鸣玉道:“那这华老大的本领虽然很高,我还可以勉强对付。姐姐,过两天你的武功也恢复了,即使他们兄弟齐来,咱们也无须害怕。” 谷飞霞叹道:“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本领已经比我高得多,我即使没伤没病,恐怕也打不过那个华老大。何况据邓不留所说,他的弟弟本领比他还强。更何况西门化是可能和华千石一起的。” 风鸣玉笑道:“咱们不去找他,那有这样凑巧他们就会找到这里?姐姐,待咱们的本领再练一些,去找西门化算账也还不迟。” 谷飞霞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 第0350期 心如乱麻 风鸣玉见她欲言又止,问道:“谷姐姐,你担心什么?” 谷飞霞正要说话,忽听得健马嘶鸣,原来是那匹颇通灵性的白马跑回来了。它似乎还认得风鸣玉,跑过来和她挨擦一会,又回到谷飞霞得跟前,与谷飞霞亲热。 风鸣玉蓦地想起,说道:“谷姐姐,原来你是见过上官英杰了么?怪不得那郎中叫我问你。” 谷飞霞道:“不错,我是见过他了。” 风鸣玉连忙问道:“你,你们……是谁伤你的?” 谷飞霞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是西门化了么?怎么还要问我?” 风鸣玉道:“我就是担心你,你见了他,你,你们,……”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你担心我们怎么样了?” 忽见风鸣玉现出诧异的神色,谷飞霞方始恍然大悟,想了起来,说道:“哦,你是担心我和他动手,我伤了他,或他伤了我?” 风鸣玉道:“你说过要向他报仇的。你没有吗?”原来她见谷飞霞伤得这样重,而她又是知道谷飞霞的本领十分了得的,只道是她先受了上官英杰所伤,后来,又碰上西门化。 谷飞霞微笑道:“多谢你那次苦口婆心的劝告,我已经打消了向他报仇的念头啦!” 风鸣玉大喜说道:“真的?” 谷飞霞笑道:“要是我和他的冤仇尚未化解,我焉能得到这匹白马?” 风鸣玉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太欢喜了。谷姐姐,请你把他的消息告诉我吧。” 谷飞霞笑道:“你真是关心你的上官大哥,但也别这么着急,我会告诉你的。咱们先回到那间古庙再说吧。” 风鸣玉瞿然一省,说道:“对,你瞧我多糊涂,你的伤刚刚养好,我怎能老是留你在这里说话?” 回到那座古庙,谷飞霞笑道:“那两个强盗倒不嘴馋,我这包炒米饼还留在这里,你饿不饿,吃个炒米饼。” 风鸣玉见她好整以暇,只好顺她的意思吃个炒米饼。她哪知道谷飞霞表面神态悠闲,其实心里却如一团乱麻。 第0351期 风鸣玉直言无隐 吃过了炒米饼,风鸣玉禁不住又再问道:“谷姐姐,可以告诉我了吧,上官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谷飞霞笑道:“风妹子,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想先问你一件事情。”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你怎的如此客气?你要问什么?我知道的当然会告诉你。” 谷飞霞道:“你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风鸣玉道:“前几天我在路上打听到上官大哥曾经骑着那匹白马在这条路上走过,我一路追踪,来到这里。刚才听见那匹白马嘶鸣,我只道他是在这山上。是以我也上山来了。” 谷飞霞微笑道:“我不是问这个。” 风鸣玉道:“那你是问什么?” 谷飞霞道:“你不是和你的霍师兄一起的吗?我只道你不是跟他回转天山,就是他跟你去金刀寨主那儿。怎的你们不是一起?” 风鸣玉道:“他是要回天山去禀报师父。但他没有叫我跟他去,我也不想跟他去。虽然我也想拜见师公,不过留待他日再去也还不迟。” 谷飞霞似乎有点诧异,似笑非笑的望着风鸣玉道:“我只道你是喜欢你的霍师兄,他也喜欢你呢。” 风鸣玉道:“他是对我很好,我也喜欢他呀!” 谷飞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鸣玉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谷飞霞道:“我说的喜欢是、是——” 风鸣玉道:“哦,我明白了。霍师兄也曾对我解释过何谓‘喜欢’,是有两种不同意思的。敢情你的意思是和他的意思一样?”说至此处,粉脸不觉红了。 谷飞霞心道:“真是一个天真未凿的小姑娘。”当下笑道:“我不知道你的霍师兄是怎样和你说的,他有和你谈及终身大事吗?” 风鸣玉道:“有的。是我和他先提起的。” 谷飞霞笑道:“你先提起的吗?你真有勇气?” 风鸣玉道:“爹爹临终的遗命,叫我嫁给他。” 谷飞霞大喜道:“那么,你们是已经订了婚了?” 风鸣玉道:“不错。不过霍师兄说还要再过几年——” 第0352期 “古怪”的心情 谷飞霞笑道:“不错,你现在年纪还小,再过两年也还不迟。” 她只道风鸣玉说的是过两年方才和霍天云成婚,却不知霍天云的意思乃是要多等两年,待到风鸣玉心智成熟之后方才决定这个婚约是否有效。风鸣玉虽然天真无邪,毕竟已经是个有十七岁的少女,懂得一点害羞了。当然也就不便仔细告诉谷飞霞了。 谷飞霞又再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风鸣玉道:“咦,谷姐姐,你又幻想什么心事了?怎的你老是问我和霍师兄的事情,却不谈上官大哥呢?”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没什么,我现在就把上官英杰的消息告诉你。” 原来谷飞霞此际的心情可说是十分“古怪”,她知道风鸣玉和霍天云已经订了婚,不知怎的,心里又是喜欢、又是伤感。 她是害怕和上官英杰发生更深的感情,才离开上官英杰的。她怕爱上仇人的衣钵传人,对不起自己死去的父母。 但虽然如此,在她内心深处,却又不愿意上官英杰爱上别个女子。最好是她不结婚,上官英杰这一生也别娶妻子。 “你愿意帮上官英杰的么?帮这个忙可能是很危险的!”谷飞霞问道。 “当然愿意!要是为了上官大哥,送掉我的性命我也不会埋怨。”风鸣玉似乎觉得有点奇怪,盯着谷飞霞回答。 谷飞霞笑道:“看来你对上官英杰比对你的霍师兄似乎还要好呢!” 风鸣玉道:“他们对我都是一样的好,我对他们也是一样的好。你不知道,他们都曾经救过我的性命的。” 谷飞霞道:“虽然是一样的‘好’,这‘好’也总有点不同吧?” 风鸣玉想了一想,说道:“我也觉得似乎有点不同,但究竟是怎样的不同,我却说不上来。” 谷飞霞笑道:“你现在年纪小,过两年你就会自己明白的。好,闲话少说,我还是先把你所关心的你的上官大哥的消息告诉你吧。” 风鸣玉知道上官英杰如今正在邓家之后,不禁吃了一惊,说道:“如此说来,上官大哥的处境可是相当危险呀!” 谷飞霞道:“是呀,他要替邓家报仇,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0353期 叫风鸣玉去找上官英杰 风鸣玉强自宽慰,说道:“但愿那个什么华千石不会这样快就来。上官大哥的本领比我高明得多,我知道西门化不是他的对手。” 谷飞霞道:“凡事可从好处着想,但也要做坏的打算。好汉敌不过人多,那天我们在那座山上碰上西门化,我们是两个人,他们也不过是三个人,我们以二敌三,要不是其中一个先给上官英杰打得怕了,其后不敢插手,只怕我们那天就要大大吃亏了。那天我们虽然最后得胜,我也还是中了西门化的毒针。要是那个‘华老大’的弟弟也来了的话,他们这一伙人更加如虎添翼,上官英杰一个人决计对付不来的!”【陌雨潇潇注:前文是四个人,分别是西门化,西门羽,纽先禄,罗大魁,后面说成了三个。】 其实用不着谷飞霞劝她,她已经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邓家去找上官英杰了。不过她却不能就这样抛下谷飞霞。 “谷姐姐,但你的武功可要两天之后才能恢复。” 谷飞霞道:“你不用管我,你一个人先去,这匹白马也请你骑回去吧。” 风鸣玉道:“谷姐姐,要是我找到了上官大哥,我们仍然在邓家等你,你一好了,可要马上来啊。” 谷飞霞道:“我或许来,或许不来。你们不必等我。” “为什么?”风鸣玉问道。 谷飞霞道:“两天之后,我的武功是否能够恢复尚未可知。要是尚未恢复,那就非但帮不了你的忙,反而牵累你们了。” 风鸣玉道:“那么,我们再来找你。” 谷飞霞苦笑道:“我怎能还是呆在这个破庙里?” 风鸣玉道:“那么你去那里?” 谷飞霞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我如果要找你们,我自己会去的。你别多问了,还是赶快帮忙你的上官大哥吧。” 风鸣玉依然有点放心不下,说道:“你的武功尚未恢复,又没坐骑……” 谷飞霞眉头一皱,说道:“你小小年纪,怎的这样婆婆妈妈?我的处境总不会有上官英杰那么危险的。那个‘华老大’受了你的伤,谅他也不敢再来生事。那天我的伤尚未痊愈,也敢一个人出来呢。你为我担心作甚?” 风鸣玉忽地想起正是要问谷飞霞这件事情,笑道:“谷姐姐,我再问你一句,你不嫌我罗索吧?” 第0354期 未说出的心里话 谷飞霞道:“好,你问吧。” 风鸣玉道:“前两天你伤还未愈,为什么要离开上官大哥?” 谷飞霞道:“我不愿意连累他。” 风鸣玉道:“那时你还不知道华家这两兄弟会来帮西门化的。” 谷飞霞苦笑道:“要是我知道此事,或许我反而不会离开他了。”她还有两句话未说出来,那是:“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岂能在他处境危险的时候弃他而去?” 风鸣玉虽然还是不怎样懂得男女之情,谷飞霞未说出来的意思,她却是听得懂的。当下笑道:“谷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句话未说出来。” 谷飞霞杏脸晕红,说道:“别乱嚼舌头。嗯,天已亮了,你可以走啦!” 她也知道风鸣玉有句话未说出来,心道:“这小妮子说她不懂事吧,她倒好像又懂,她已经知道我是心里喜欢上官英杰的了。” 谷飞霞撮唇一啸,在山坡上吃草的那匹白马跑回来了。 风鸣玉道:“谷姐姐,你有什么要我和上官大哥说吗?” 谷飞霞道:“没有!” 风鸣玉噗嗤一笑,说道:“好吧,你不说,我也会帮你说的。” 谷飞霞道:“你莫乱说,否则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风鸣玉伸伸舌头,笑道:“这么厉害,好,我暂且不说就是。” 谷飞霞走出庙门,目送她骑上白马,走下山坡,转瞬之间,一人一马已是在山下,只见一团影子。谷飞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幸好有这匹宝马,风妹子的本领亦已大胜从前,但愿她赶得上帮上官英杰这个忙。我却是恐怕以后不能再见他了。” 谷飞霞心里在牵挂着上官英杰,上官英杰也在牵挂她。 或许他对谷飞霞的担心,比谷飞霞之担心他更甚。因为她是在伤还未痊愈的情况之下离开他的。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真正喜欢的是谁呢?是谷飞霞还是风鸣玉,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他根本就不敢去想。因对风鸣玉他有一种自惭形秽的心情;对谷飞霞,能够化解师门宿怨,他是于愿已足。 第0355期 打听不到邓百川的消息 和谷飞霞虽然仅仅是相处几天,但他已是感觉得到,谷飞霞好像冰窟里埋藏的地下火,要是揭开了表层的冰封,只怕就会烧伤自己。 风鸣玉呢?人如其名,像是一块未雕的美玉,在他的心目里是那么洁净无瑕,要是自己对她有别的念头,对她就是一种亵渎。 虽然在他的心目里,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子,但上官英杰对她们的心情却有一样是相同的,在离开她们的时候,同样感到一种难以名说的怅惘。 “鸣玉此刻恐怕是已经和她的师兄回转天山了吧?谷飞霞不辞而别,恐怕今后也是难以再见她了。”上官英杰心想。他那里知道,就在他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风鸣玉正是在那座古庙向谷飞霞打听他的消息,她们也在同样的为他担忧,而且风鸣玉已经赶来,希望能够和他相会了。 那日早晨,他发觉谷飞霞骑那匹白马走了之后,情知她是决意避开自己,自己也无法追得上她,只好暂且把对她的牵挂搁在一边,先去打听邓百川的下落了。 在邓家没有发现邓百川的尸体,他是生是死,上官英杰都未知道。 邓百川的女婿张铣是已经死了,但他的女儿邓红玉的尸体也未发现,和他的父亲一样,生死仍然是谜。 他料想张铣的家人在碰上这场祸事之后,邓红玉即使无恙归来,他们一家恐怕也是要暂时躲起来了。不过只有这一处是他可以一去打探邓家父女的消息的,明知希望渺茫,也要去试一试了。 张家在和邓家距离约莫百里的一个小村,第二天他就到了那里,果然不出所料,张家的人早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在那个山村过了一晚,想起邓百川从前的副手于泽在遇难之前仍是洛阳一间镖局的老镖头,这次他在邓家遇难,他这镖局的人此际料想亦已知道,或许从这条线索,可以连带打听到邓百川的消息,虽然他很不愿意在洛阳公开露面,也只好跑这一趟了。 但就在他离开那小村的时候,行未多久,却碰上了西门化了! 第0356期 碰上华千石 和那天一样,西门化和两个人同行,其中一个也是那天曾经和他交过手的那个瓦剌武士纽先禄,但第三个人却不是“阎王笔”罗大魁了,是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 西门化哈哈一笑,说道:“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原来你还没走呀,那位谷姑娘呢?” 上官英杰道:“你管她作甚,是不是还想害她?” 西门化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把师门的仇人当作朋友,把恩师的好友当作仇人,我也拿你没有办法。不过,你可以寡情薄义,我却不能不顾和你师父的情份。” 上官英杰喝道:“闲话少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西门化道:“我又没有撩拨你,干嘛你一见我就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你来得这里,我就不能来吗?实不相瞒,我来此对你是有好处的。” 上官英杰冷笑道:“什么好处?” 西门化道:“给你化解一段仇冤?” 上官英杰道:“什么仇冤。” 西门化道:“你到过邓家了吧?” 上官英杰大怒喝道:“你在邓家干的好事!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哼,邓家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西门化哈哈笑道:“我可没有这样大的本领,你找错人了!” 上官英杰道:“那人是谁?你一定知道!” 西门化缓缓说道:“知道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犹未了,只见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正是挺身而出,站在他的面前了。 “上官英杰,你要替邓家报仇,我也正想找你算账。你可知道我是谁吗?”那人冷冷说道。 上官英杰瞅着他峭声喝道:“你就是在邓家作案的人吗?” 那人说道:“不是我,是我的哥哥。你没有碰上我的哥哥,算你运气。” 上官英杰道:“你哥哥是谁?” 那人说道:“我哥哥是华千岩,我是华千石。三年前你恃强替邓百川护镖,伤了一个白驼山派的弟子是不是?我告诉你,给你打得重伤的那个人正是我们的师弟!” 第0357期 痛斥西门化 上官英杰“哼”了一声,说道:“好,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我算账,我也正要找你算账。是你一个人上呢,还是你们并肩子齐上?”他不是不知,白驼山华家兄弟的厉害,只华千石一人,自己恐怕也未必能有必胜的把握,何况以一敌三?但他料想西门化与纽先禄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索性拼着豁了出去,一古脑儿向他们挑战。 华千石勃然色变,大怒喝道:“上官英杰,你敢小觑于我!我倒要凭这双肉掌斗一斗你这支被认为是武林异宝的暖玉箫!” 西门化忽地打了个哈哈,说道:“两位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气,请听我一言如何?” 华千石不作声,上官英杰冷笑说道:“你是准备明枪还是准备暗器?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西门化一皱眉头,道:“贤侄,你也说得未免太刻薄了,好歹我总算是你恩师的朋友,何至于暗算你呢?不过这位华老大也是我的朋友,我可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依我之见,你们这段仇冤不如化解了吧。上官贤侄,据我所知,邓百川和你本来没有什么关系,你何苦为他而树强敌?只要你说出邓百川的下落,让我这位华老弟亲自去找他好了。” 华千石道:“好,只要上官英杰依你所言,他打伤我师弟这笔账,我看在你的份上,就算了吧。” 西门化道:“上官贤侄,你意下如何,可否也给我一个面子?”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你说完了没有?” 西门化道:“怎么样?” 上官英杰冷笑道:“你说的话比屁更臭,比你最毒的暗器更毒!我倒宁愿你用喂毒的暗器射我,不愿听你这些又臭又毒的言辞!” 西门化满面通红说道:“你对长辈如此无礼,我也无话可说了!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流。好,你要动手就动手吧!” 上官英杰喝道:“你再敢自称长辈,我就先和你拼,再斗这厮!” 西门化吓得退后两步,华千石喝道:“不识好歹的小子,要斗你来斗我!”声出掌发,迅猛异常! 第0358期 箫掌争雄 各显神通 别瞧华千石身材瘦小,掌力却是大得出奇。一掌劈出,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亦已抽出玉箫,对准他掌心的劳宫穴点去。 华千石一个闪身,变掌劈为指抓,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抓上官英杰的玉箫。 上官英杰冷笑道:“抓吧,抓得着送给你!”蓦地里挥舞玉箫,但见碧森森一片箫影,好像有几十管玉箫同一时候自四面八方点来,遍袭华千石身上各处要害穴道。 华千石吃了一惊,想道:“武林天骄所传得惊神笔法果然是名不虚传!怪不得爹爹生前常说,中土各派武功,以狂侠、天骄、魔女三家最难对付,叫我碰上了这三家的传人,必须份外小心。” 上官英杰给他掌风一逼,呼吸为之不舒,也是禁不住心头一凛,想道:“听说白驼山派的武功,是唐代一位和空空儿齐名的华大侠传下来的,如今在白驼山的华家兄弟想必是他的后人了。他这一门的掌法,确实是有点古怪。” 原来白驼山华家所传的“阴阳双撞掌”,双掌能发出刚柔两种不同的掌力,相反相成。而华千石的功夫,比他哥哥还更了得。在他掌力牵引之下,上官英杰的玉箫点穴竟然失了准头。 点穴功夫讲究的是轻灵迅捷,碰上沉雄的掌力,不免吃了点亏。可是,也正是由于他的轻灵迅捷,华千石的掌力,也打不到他的身上。而且还须份外小心,生怕一个疏神,就要给他乘虚而入。 不过,在开头百招之内,表面看来,似乎还是华千石稍占上风的。 纽先禄大为高兴,站在一旁为华千石喝彩,大声叫道:“好呀,这小子可算碰上了克星了。” 西门化却是看出有点不妙,叫道:“上官英杰,你能有多少气力,久战下去必定吃亏,我劝你还是听我的话,免得后悔莫及!”他明里是“劝”上官英杰,暗里是提醒华千石,采取沉稳的打法,消耗上官英杰的真力,不必和他对攻。 华千石瞿然一省,双掌缓缓进逼,掌力越发加强。每发一掌,就似有一个浪头打来,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 第0359期 风鸣玉来了 俗语说“旁观者清”,华千石得到西门化提醒,缓缓进逼,果然逐渐又占上风。 西门化正自欢喜,冷冷笑道:“上官英杰,我本来要替你化解的,你却狂妄自大,不肯听我劝告。如今你可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不过,如今悔过,尚未为晚……” 哪知他话犹未了,场中形势,又已一变! 剧斗中华千石双掌业已推到上官英杰面前。上官英杰忽地把玉箫凑到唇边,“呜”的一声吹响起来。 他这暖玉箫是件武林异宝,真气从这箫中吹出,热可炙人。华千石只觉掌心一热,攻出去的掌力登时打了折扣。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倏地反守为攻,华千石险些给他点中穴道。 华千石若是急攻猛打,上官英杰自是无暇吹箫。但急攻猛打,华千石的掌力却是无法克制他的轻灵点穴手法。 西门化见势不妙,一把梅花针就向上官英杰撒去。 上官英杰飞身跃起,梅花针碰上华千石打出的掌风,如雨纷落。 上官英杰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你要暗箭伤人的了。哼,好不要脸!” 西门化面上一红,说道:“上官英杰,是你不把我当作长辈的,如今你可莫怪我翻脸无情!”说罢,不待上官英杰稳住身形,又是三枚透骨钉飞出。透骨钉比梅花针重得多,来得极急。上官英杰正给对方紧逼,身形又未稳住,难以跳跃闪躲。只好腾出左手,反手一掌,把这三枚透骨钉打落。 高手比拼,那容给人扰乱心神?何况西门化的喂毒暗器不仅是扰乱他的心神,而且是可以取他性命的。他分出一掌应敌,被华千石的掌力一震,登时胸口隐隐作痛。 上官英杰气极怒极,心里想道:“我且先把这老贼杀了再说!”不过在这形势底下,他一转身去对付西门化。背心非给华千石击中不可。是否能够杀了西门化尚在未可知之数,但他自己却是最多只能与西门化同归于尽了。 就在他一咬牙根,想要冒此一险之际,忽听得马蹄声来得有如暴风骤雨。一个清脆得少女声音叫道:“上官大哥,沉住了气,我就帮你!”这少女不用说是风鸣玉了! 第0360期 第一次杀人 西门化一抖手飞出两柄毒锥、三口透骨钉,风鸣玉却似箭一样的从马背上射出去,只听得“叮叮”数声,三枚透骨钉给她打落,两柄毒锥落在她的身后。那匹白马则躲到林中去了。 不待西门化缓手再发暗器,风鸣玉已是扑到他的身前。 风鸣玉的年纪比谷飞霞更轻,那瓦剌武士纽先禄看见来的不是谷飞霞,心情镇定许多,暗自想道:“我不信这小丫头也能和那个姓谷的女子相比。”趁着风鸣玉正在和西门化剧斗的时候,飞升一跃,在风鸣玉背后偷袭,想用摔角的功夫将她扳倒。 哪知他的估计大错特错,风鸣玉的本领比谷飞霞还要高强。 一觉背后微风飒然,风鸣玉在背腹受敌之下,不假思索的便使出了父亲临终之前教给她的绝招——飞龙在天。 纽先禄的脚尖刚刚着地,风鸣玉的身形却已平地拔起,比纽先禄刚才跃得更高。纽先禄一抓抓空,只见剑光如电,耀眼生花,要躲也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纽先禄的头颅给她削个正着,登时倒了下来,血如泉涌。 西门化却幸亏得纽先禄做了他的替死鬼,连忙拔步飞逃。同时撒出一把细如牛毛得梅花针。梅花针撒出之际,正是纽先禄倒地之时。 风鸣玉虽然有过许多次和敌人恶斗得经验,但杀人却还是第一次。 她目睹纽先禄血如泉涌,不觉一阵恶心,惊得呆了。 上官英杰叫道:“留心暗器!”风鸣玉得他提醒,本能的使出了一招护身的剑法“八方风雨”,梅花针在剑光中纷落如雨。 华千石趁着上官英杰一分心,呼的一掌,荡开他的玉箫,便窜出去。 风鸣玉扭转了头,不敢再看倒毙地上的纽先禄。华千石从她身边掠过,一抓向她抓下。 此时风鸣玉已是心神稍定,她知道这个人的本领比西门化更高,不敢怠慢,连忙又使出家传三绝招之一——“云龙三现”。不过心里却在想道:“我不能再杀人了,这一剑把他的爪子斩断,也算了吧。” 哪知她一念慈悲,却几乎遭了华千石的毒手。华千石的功力还在她估计之上,掌力倐的有如排山倒海而来,她的剑未能斩断他的“爪子”,自身反而给他的掌力震得摔了一跤。 第0361期 相逢如梦 不过华千石也没占到多大便宜,风鸣玉那招“云龙三现”,凌空下击,剑尖同时刺向三个方位,虽然没有刺着华千石的身体,却也在他的衣裳上穿了一个窟窿。要不是华千石的掌力及时把她的剑尖震歪,只怕这个窟窿就是在他的身上出现了。 华千石吓得心惊胆颤,哪里还敢回过头去伤害风鸣玉,趁着上官英杰要去照料风鸣玉之际,赶忙逃之夭夭。 上官英杰连忙跑过来,风鸣玉却已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了。 上官英杰放下了心头一块石头,说道:“风妹子,你没事么?” 风鸣玉松了口气,笑道:“这厮的掌力真是厉害,好在我闪得快,仅仅被它波及而已,并没受伤,你可以放心。只是可惜给西门化这老贼跑了。” 上官英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暂且不必理他。风妹子这次幸亏你来得及时,救了我的性命。”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救过我两次呢。” 上官英杰笑道:“我不会和你客气,不过我却是怎也料想不到,你怎么会来到这儿找我的?” 风鸣玉道:“你把这具尸体埋掉,我慢慢告诉你。” 上官英杰道:“这鞑子死有余辜,你不要害怕。我把他抛下谷底喂狼就是。” 那匹白马甚通灵性,敌人跑掉,它知道已没危险,又跑出来了。 上官英杰道:“啊,你是骑着这匹白马来的。” 风鸣玉道:“对了,那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会来到这里了吧?” 上官英杰又惊又喜,说道:“你,你可是碰见了谷飞霞了?” 风鸣玉道:“正是。她十分挂念你呢。是她把这匹白马借给我,催我赶快来找你的。” 上官英杰道:“她的伤怎样?” 风鸣玉道:“已经好了。”当下把前两天碰上谷飞霞的经过说给上官英杰知道。 “她躲在那座药王庙里,今天已过了两天,她的武功应该可以完全恢复了。我只盼她不会走得这么快,上官大哥,你马上骑上那匹白马去找她吧!” 上官英杰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必多此一举了!” 第0362期 打破砂锅问到底 风鸣玉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我知道她是不愿意再见我的了。” 风鸣玉咦了一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心思?” 上官英杰苦笑道:“我猜对了吧?你一定求过她和你一起来的,给她拒绝了。” 风鸣玉道:“不错,但我知道她确实是很关心你的。” 上官英杰说道:“那又是另一回事情了。她的爹娘本来要她杀我的,如今她肯听你的劝告,与我化解了这段梁子,已经是很难得了。为什么她还要和我在一起呢?” 风鸣玉道:“你和我的师兄本来也结有梁子的,我的师兄却很想和你结交,后悔那天没能将你留下呢。” 上官英杰道:“这怎么能相比?” 风鸣玉道:“为什么不能相比?两件事情不是很相似吗?” 上官英杰道:“事情相似,人不相同。” 风鸣玉道:“哦,你是说因为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吧?” 她一片天真,问的上官英杰倒是颇感尴尬了,唯有笑道:“谈些别的吧,别老是缠着我问这个问题了。” 风鸣玉道:“不,我还是要问你一句话。” 上官英杰道:“问什么?” 风鸣玉扑哧一笑,道:“你应该猜得到的,你告诉我心里的话吧,你到底喜不喜欢谷姐姐?” 上官英杰道:“我和她相识才不过几天,哪里就谈得上喜欢不喜欢的?” 风鸣玉噘着小嘴儿说道:“我不相信。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不在于相识的时日是长是短。这话也是你说过的。” 上官英杰笑道:“她可没有把心事告诉我。我只知道她不愿意再见我。” 风鸣玉到:“那么你呢?希望见到她吗?上官大哥,你说过不会欺骗我的,你可要说真话!” 上官英杰一片茫然,好像喃喃自语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风鸣玉好像有点奇怪的望着他,也好像是有点懂得他的心情,不言语了。 半晌,上官英杰这才忽的笑了起来,说道:“你问的太多了,应该轮到我问你了。你的霍师兄呢?” 第0363期 少女情怀 风鸣玉道:“他回天山去了。” 上官英杰道:“为什么你不和他一起去?”风鸣玉反问:“为什么我要和他一起去?”上官英杰说道:“你不会怪我说得爽直吧?”风鸣玉道:“当然不会,我自己也是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 上官英杰想了一想,说道:“令尊已经不幸去世,在这世上你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你虽有一身本领,一个单身女子,总不便老是在江湖飘荡的。你现在年纪还小,但将来也总要有个归属。霍天云的师傅和你的师傅本来是夫妻,我觉得你和他也是很合适的一对。要是你们能够白头偕老,两代姻缘,也是武林佳话。” 风鸣玉淡淡说道:“这话早已有人和我说过了。” 上官英杰道:“谁?” 风鸣玉道:“我的爹爹。他临终之际,已经把我许配给霍师兄了。” 上官英杰又惊又喜,说道:“那你更应该跟他一起去见你的师公。” 风鸣玉道:“我问过他了。师公身体很好,还有几十年可以活呢。” 上官英杰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已经定了婚,应该是在一起的。奇怪,为什么你的师兄也肯让你离开?” 风鸣玉笑道:“是他说要独自回去的。而且我也不大喜欢和他一道。”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不喜欢他吗?” 风鸣玉道:“你说的喜欢是不是和我刚才问你喜不喜欢谷姐姐的意思一样?” 上官英杰点头说道:“不错。” 风鸣玉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回答也是和你刚才的回答一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但你已经答应了爹爹,愿意嫁给他做妻子的!”有句心里话未说出来的是:这跟我和谷飞霞的情形可是并不一样。 风鸣玉道:“我从来未能尽过做女儿的本分,我怎能违背他的临终遗命?不过,我也并非不愿意嫁给师兄。我只是不知道,如果没有爹爹的遗命,我会不会嫁给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终身大事。假如没有爹爹的遗命,那就是将来的事情了。将来的事情,谁能知道呢?我也许会嫁给他,也许会嫁给别人。” 第0364期 儿女私情 上官英杰说道:“为何你不回到金刀寨主那儿?” 风鸣玉道:“霍师兄也是要我去投奔金刀寨主的,但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先来见你的好。” 上官英杰道:“为什么?” 风鸣玉笑道:“上官大哥,你刚才说错了一句话。” 听来似是答非所问,上官英杰怔了一怔,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风鸣玉道:“师公和师兄固然是我的亲人,你不也是我们的亲人吗?咱们是曾经撮土为香,结拜为异姓兄妹的呢!你怎的忘了?” 她这一问,倒是使得上官英杰难以再驳她了。虽然他心里是在想说:兄妹虽亲,究竟不如夫妻的亲。但这话却是不便坦率的说出来。另一方面,风鸣玉这样重视和他的兄妹之情,他的心里也是暗暗感激的。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也是希望能够和风鸣玉在一起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你跟我在江湖飘荡有什么好处?你暂时不愿意跟你师兄到天山去,那也应该去金刀寨主那里的,他是你爹爹的老朋友,他那里才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所。” 风鸣玉笑道:“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呢。本来这是别人的秘密,但是我想你是我的大哥,说给你听也是无妨。而且我想你替我出个主意。” 上官英杰说道:“若是关系重大的别人秘密那你还是不要告诉我的好。” 风鸣玉道:“只是儿女私情,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只要你答应我,如果你将来认识了我的周姐姐,不拿这件事情开她的玩笑就行。其实也用不着我叮嘱你,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口舌轻薄的人。” 上官英杰本来无心理人闲事,但因风鸣玉请他代出主意,是以也就不阻止她说下去了。 “你的周姐姐是谁?”上官英杰已经猜到几分,不过还是要问她一问。 风鸣玉道:“周姐姐名叫剑琴,她就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她喜欢我的霍师兄,我曾经答应过给她做媒人的。但想不到现在却是我自己奉爹爹之命许配给他了。” 第0365期 不同的感觉 上官英杰笑道:“哦,你是怕难以为情?” 风鸣玉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忽地扑哧一笑说道:“看来我做媒人的本领真是太差,两次给人做媒,都没成功。如今只好希望你替我挽回一点面子了。”她说的两次做媒,自是指周剑琴与霍天云及谷飞霞和上官英杰这两对撮合姻缘而言了。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造化弄人,怪不得你。嗯,说起来也妙,你要替我做媒,我也早就想替你做媒呢。不过,如今这媒人却是不用我来做了。” 风鸣玉忽道:“上官大哥,说起来我也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你是我结拜的大哥,但我却觉得你不像大哥。” 上官英杰笑道:“不像大哥,像是什么?” 风鸣玉道:“像是和我儿时一起玩的邻家小朋友。对着你,我可以毫无忌惮的乱说话,像是无拘束的朋友。但对霍师兄我的感觉就不同了。他才真是像是一个威严的大哥哥,我很尊敬他,但在他的面前,不知怎的,我多少总会感到有点拘束。” 上官英杰心里一热,连忙强抑下去,笑道:“你们已有夫妻名份,当然会感到有点拘束了。” 风鸣玉道:“在爹爹未曾将我许配给他之前,我也是这样感觉的。” 上官英杰说道:“或许是因为你和他相处的日子还短之故。咱们暂且不谈这个,说正经的,你总是应该回到金刀寨主那里去的,不管是迟是早。” 风鸣玉笑道:“那也说的是,丑媳妇也要见家翁呢,当然我不能老是避开周姐姐。” 上官英杰说道:“你应该向周姑娘说明此事,不必怕难为情。” 风鸣玉道:“哎!这叫我如何开口?” 上官英杰说道:“要不然让我替你去对周姑娘说也可以。” 风鸣玉道:“你不是不愿意去见金刀寨主的吗?” 上官英杰说道:“为了你的缘故,我不愿意去也只好去了。谁叫我有你这么一个害羞的小妹妹呢。”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真好,那你几时和我去?” 上官英杰说道:“现在还不能够。邓百川生死未卜,我就是找不到他,也得知道他的确实消息才行。” 风鸣玉道:“好,那我跟你一起去找。” 第0366期 与风鸣玉同往洛阳 上官英杰苦笑说道:“咱们虽是结拜兄妹,但你亦已渐渐长大了,不再是小姑娘了。”弦外之音,自是提醒她须避男女之嫌了。 哪知风鸣玉一片天真烂漫,却是毫未想到男女之嫌,睁大了眼睛说道:“不错,我今年是比去年又长大许多了,但我长大了不更好吗?可以更能够帮你的忙呀。” 上官英杰笑道:“只怕你的霍师兄不高兴吧?” 风鸣玉诧道:“他怎么会不高兴?那天他知道了你走了之后,难过的不得了,还叫我赶快去找你呢。” 她想了一想,接着又说道:“爹爹教会了我以剑使快刀的方法,要是咱们再碰上了华家兄弟,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你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掌。要是咱们两个人在一起,那就不用怕了。你说是吗?” 上官英杰想道:“哎,她的心地真是像冰雪一样洁白无瑕。反而觉得自己有那些世俗的念头是猥亵她了。”当下笑道:“好,你既然不怕我连累你,我也乐的有你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妹妹帮我的忙。” 风鸣玉笑道:“上官大哥,你说错了。咱们是互相帮忙。” 上官英杰道:“不过我打算到洛阳去打听邓百川的消息,你和我同去,恐怕有点不大方便。” 风鸣玉道:“有什么不方便?” 上官英杰说道:“你我长得并不相似,恐怕别人不相信咱们是兄妹。” 风鸣玉倒也聪明,忽地笑道:“我可以女扮男装,冒充你的书童,那不就行了?” 上官英杰笑道:“那不是太委屈你了。” 风鸣玉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倒觉得很好玩。不过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上官英杰说道:“什么事情?” 风鸣玉笑道:“到前面的小镇给我买一套男子衣裳。我可不好意思自己去买。” 上官英杰拗她不过,只好听她吩咐,让她打扮成一个俊俏的书童。在小镇住了一晚,第二天就与她同往洛阳。 一路上风鸣玉老是缠着上官英杰和她谈谷飞霞,上官英杰想到与谷飞霞相见无期,心里也是着实有点牵挂。谷飞霞怎么样了呢? 谷飞霞是在第二天就离开那座药王庙的。她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心里的创伤却是并未恢复。 第0367期 腰挂双刀的女子 上官英杰在记挂她,她也在记挂着上官英杰。不知他是否还在邓家?风鸣玉骑着那匹白马,今天也该赶到那儿了。但愿她能够找着上官英杰。 可是她的白马给了风鸣玉,她只能够步行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只知道要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她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复,即使完全恢复,也是孤掌难鸣,斗不过西门化和白驼山的华家兄弟的。如今这些厉害的敌人恐怕都还未曾离开这个地方,她可不能再让他们碰上,在她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必须越早越远的离开这个地方的原因,那是为了逃避上官英杰。 她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复,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路上也不便施展轻功。 过去她虽然也是独自行走江湖,但却从来没有感到像今天的这样寂寞。 她怅怅惘惘独自前行,忽起奇想:要是能够再找得到一匹跑得那样快的白马就好了。 正行走间,忽听得马铃叮铛,迎面一匹快马驰来。 骑在马背上的是像她一样年轻的女子。 她骑的一匹枣红马,虽然没有她给风鸣玉那匹白马好看,跑得也是风也似快。看来比那匹白马差不了多少。 她在心里暗自好笑:俗话说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却是一想骏马,骏马就来。不过我却怎能做个女强盗呢? 那女子左腰挂着一把长刀,右腰挂着一把短刀。快马从谷飞霞身边驰过之际,她忽地控马徐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谷飞霞打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点诧异的神情,似乎像停下来问谷飞霞一些什么,但还是走了。 谷飞霞明白她为什么会有那样诧异的神情看着自己。她的腰间也是缠着那条银丝软鞭作为腰带的。 能够把软鞭当做兵器的本领一定不会太差,何况她还是个女子。当然怪不得那个少女对她注意了。 不过能够看得出她的腰带是件兵器的人,在武学上也必定是个行家。江湖上有本领的女子并不多,她是谁呢?谷飞霞在想。 那少女从她身边驰过,跑得没那么快了。谷飞霞忽然听得她在喝道:“给我站住!” 谷飞霞只道她是在喝自己,回头一看,却原来她是在命令另一个大汉。 第0368期 碰上罗大魁 谷飞霞定睛一看原来这个汉子是曾经和她交过手的那个“阎王笔”罗大魁。她躲在山坡上,罗大魁尚未注意及她。 “啊,原来是周大小姐,幸会幸会。令尊可好?”罗大魁说道。 “哼,听说你早已升官发财去了,眼睛里还有我的爹爹吗?”腰挂双刀的那少女说道。 罗大魁赔笑道:“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厌倦了刀头舐血的生涯,不过干黑道营生罢了。所以这几年没有到贵寨纳贡,请大小姐原谅。” 谷飞霞听到这里,方始猛然一省:感情这个女子就是金刀寨主的女儿? 她没有猜错,这个少女真是周剑琴。 周剑琴是来寻找霍天云和风鸣玉的。他们去了半年,尚未回来,周剑琴放心不下,是以借了她父亲的那匹坐骑下山。 她到过风从龙隐居之处,只见被烧毁的石屋,她更是放心不下了。 两天前她经过洛阳,听得和她父亲相熟的镖行中人说起邓百川的事情,提到那天在邓家寿宴的人,其中有个上官英杰。不过他们只知道邓百川的副手于泽和他的女婿张铣已经死于非命,上官英杰如何,他们可不知道。邓家遭受的横祸是在邓百川寿辰之后两天发生的。谷飞霞来闯寿筵的事情他们也是知而不详,只知有个女子来找邓百川,后来是上官英杰和她一起走了。 周剑琴曾经听过风鸣玉说过上官英杰,她知道上官英杰在风鸣玉心目之中的地位不逊于她的师兄,听了这个消息,不觉心头一动。 她想:邓老镖头也是爹爹的朋友,他家里遭了祸事,我应该去查问一下。只不知那女子是不是风家妹子,也不知她为何不和霍天云在一起,却仍找上官英杰。不过要是能够找得着她,一定也可以打听到霍天云的消息了。 她情知能够在邓家干下血案的恶人她是打不过的,她并不准备给邓家报仇。她误把那天到邓家的谷飞霞当作风鸣玉,她心里也正在求之不得,是风鸣玉抛开师兄去找上官英杰。于是她一厢情愿的就跑来打听了。 没料到还未到邓百川隐居的那个山村,却碰上“阎王笔”罗大魁。这个罗大魁以前是黑道中人,奉金刀寨主作盟主的。 第0369期 盘问罗大魁 周剑琴道:“谁稀罕你的纳贡?你做强盗也好,做鹰爪也好,我都懒得管理你。不过,我问你的事情,你可要实话实说!” 罗大魁嬉皮笑脸地说道:“我知道大小姐是个明白人,不会难为我的。大小姐,你要问什么,请说。” 周剑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罗大魁道:“偶然路过,并无别事。” 周剑琴哼了一声道:“第一句你就说谎话了!” 罗大魁道:“在周大小姐的面前,我怎敢说谎?” 周剑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和邓家的血案有关!” 罗大魁吃了一惊,心里想到:金刀寨主的消息怎能这样灵通?难道这丫头是她爹爹特地派来查究此事的?但转念一想:只要她的爹爹不是在这里,我又何须怕她? “冤枉,冤枉!”罗大魁故意叫起撞天屈来,说道:“我的本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多少斤两,你周大小姐是应该知道的,我怎敢有这个胆子去招惹邓百川?” 周剑琴半信半疑,道:“好,我姑且相信你,但你再次出现,我就不信你全不知情!” 罗大魁道:“邓家遭遇祸事,我也只是听得人家说的。委实与我无关,你若要打听谁是邓百川的仇家,那你可是找错人了。” 周剑琴道:“我并不想替邓百川报仇,你不用害怕。我只问你,你可知道有个上官英杰么?” 罗大魁道:“听说他是邓百川做六十大寿那天的贵客之一。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周剑琴道:“我叫你不用害怕,你告诉我,我不会查究你消息的来源。上官英杰现在何处?我知道你是见过他的,是不是?” 周剑琴不过是由于他的身份,猜想他和此事有关,是以特地撞撞他的口风而已,并非真的知道。但可把罗大魁吓了一跳,不知她已经知道了多少。 躲在山坡上偷听的谷飞霞,听到这里也是不觉怔了一怔:怎的金刀寨主的女儿也来打听上官大哥的消息? 罗大魁讷讷说道:“我委实没有见过上官英杰。” 周剑琴瞧他神色,料想已是猜中几分,说道:“你没见过上官英杰,见过风姑娘没有?她是风从龙大侠的女儿!” 罗大魁道:“也没见过。” 第0370期 罗大魁抢马 周剑琴柳眉一竖,喝道:“罗大魁,你干的好事,我都已知道了。嘿嘿,你当真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罗大魁心中暗骂道:“我怕的不过是你爹爹,你这丫头竟也敢来欺我!”佯作惶恐,说道:“大小姐,我想起来了,好像有人和我说过关于上官英杰的消息。” 周剑琴冷笑道:“对,你再仔细想想吧,想起来了没有?” 罗大魁道:“想起来了,不过……” 周剑琴道:“不过什么?” 罗大魁道:“小的想向大小姐讨个赏!” 周剑琴怔了一怔,不觉气了起来,说道:“你把这当成买卖?” 罗大魁赔笑道:“我做惯没本钱的买卖,这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多少也得沾点油水。” 周剑琴道:“你要我赏什么?” 罗大魁道:“金银宝贝我不敢要,只想和你换匹坐骑!” 他们本是勒着马头在山路上说话的,罗大魁说道“坐骑”二字,身形倏的飞起,向周剑琴扑过去,想要一掌把她推下马背。 原来罗大魁那天吃了上官英杰的大亏,又眼见纽先禄被杀,西门化败逃,他吓得慌了。本来西门化是约他等待华家兄弟的,但他不知华家兄弟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邓百川还邀请什么厉害的帮手,只怕华家兄弟来了,也未必斗得过对方。于是推说回京禀报先行离开。【陌雨潇潇注:依照前文,纽先禄被杀的时候,罗大魁根本不在场,与后文眼见被杀一说矛盾。】 此际他见到周剑琴,而周剑琴又苦苦追问上官英杰的下落,只道金刀寨主也要插手这件事情,在周剑琴之后必然还有高手陆续要来,是以更想溜之大吉了。周剑琴这匹坐骑他认得本来是金刀寨主的,他一心只想越快离开是非之地越好,欺负周剑琴单身一人,虽然是金刀寨主女儿,武功不算很高,因此心念一动,立即抢她坐骑。 哪知周剑琴本领虽不如他,还不是他想象那样容易取胜。他凌空扑下,一掌疾推,周剑琴反手一勾,两人同时翻下马背。那匹马跑过一边。 周剑琴怒得几乎气炸心肺,拔出双刀,喝道:“罗大魁,你是吃了豹子的心还是老虎的胆,胆敢将我戏侮!我要你的性命!” 第0371期 银刀脱手 罗大魁亦已取出一双判官笔,冷笑道:“周大小姐,这里可不是你的山寨,你逞什么威风?” “当”的一声,周剑琴的金刀和他左手的判官笔碰个正着,溅起点点火花。周剑琴虎口一麻,不由得倒退一步。 罗大魁哈哈大笑,右手的判官笔顺势一招“春云乍展”,就点过来。 周剑琴霍的一个“凤点头”,短柄银刀忽的斜插过去,刀尖指向他肘尖的曲池穴。她金刀的招数是父亲教的,银刀的招数是母亲教的,双刀路子截然不同。这一招来得又狠又快,饶是罗大魁真实的本领还胜于她,也不禁吓了一跳。 罗大魁心头一凛:这丫头不愧是金刀寨主的女儿,我可不能太过小觑她了。双笔左右一分,左笔点她上盘期门穴,右笔点她中盘精促穴。他有双笔点四脉之能,内力更胜对方,不过十数招,周剑琴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罗大魁还有点顾忌她刀法的精奇,恐怕她早已落败。 剧战之中周剑琴一个“彩凤夺窝”,双刀易位,短刀欺身攻逼,金刀横胸防御。武学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她这把短柄银刀比匕首也长不了多少,欺身冒进,无异肉搏,当真是凶险之极。原来她是自知不敌对方,特地使此险招,意图和对手拼个两败俱伤的。 哪知罗大魁临敌的经验比她多得多,一看就知她的用意,哪能让她得逞。将计就计,让她欺近身前,双笔忽地合拢一砸,当的一声,周剑琴的短刀挡不住他双笔之力,飞出手中去了。他是看准了周剑琴的金刀只守不攻才敢拼全力震飞她的银刀的。 罗大魁一咬牙根,冷笑说道:“周大姑娘,你恃着爹爹是金刀寨主,胆敢将我当做下属呼喝,我偏偏不吃你这个。嘿嘿,我本来不想杀你的,是你自己不知好歹,如今我可非得杀你灭口不可了。” 周剑琴又惊又怒,喝道:“好,我看你可敢杀我?我爹爹决不会放过你!” 罗大魁哈哈笑道:“不错,我是怕你爹爹。正因为我怕他,所以才要杀你灭口,你懂了吧?哈哈,这里又没有旁人,谁告诉你的爹爹?”大笑声中,步步逼近。周剑琴只剩下一把金刀,更难抵挡了! 第0372期 谷飞霞吓走罗大魁 只听得噹的一声,周剑琴的长柄金刀又给他的判官笔碰个正着。幸亏金刀沉重,没有给震得脱手。但虎口酸麻,也几乎掌握不牢了。 正在危急之极的时候,忽听得有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冷笑说道:“罗大魁,你的眼睛太不中用,这里还有一个我呢。你要杀人灭口,那可不成!” 谷飞霞展开超卓的轻功,几句话一说完,已是从山坡上跑了下来,就快来到他们搏斗之处了。 罗大魁看到谷飞霞突然到来,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要知那日他曾亲眼见到,谷飞霞和上官英杰恶斗,谷飞霞且还稍占上风,其后再斗西门化,西门化只能和她打成平手。虽然第一场是上官英杰有意让她,西门化可是不会让她的。何况她在斗上官英杰之时,他也看得出来,她不是出尽全力。 罗大魁自知武功固然是远远不及上官英杰,比西门化也是有说不如,他如何敢和谷飞霞交手。 “这丫头是和上官英杰一起的,只怕上官英杰也在后头。这丫头我已经招惹不起,哪还能再斗上官英杰?”罗大魁心想。打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的主意,立即开溜。 谷飞霞朗声说道:“你是上官英杰的手下败将,与我确还未较量过,我正要领教你的点穴手段,怎么你就跑了?” 罗大魁本来要抢周剑琴那匹坐骑的,但周剑琴的坐骑已经躲开,他只好跨上自己原来的那匹坐骑,一溜烟就跑。 谷飞霞喝道:“没胆匪类,就想跑么?哼,我正要找西门化这老贼算账,可得着落在你的身上!看你逃得到哪里去,我决不会放过你的!” 她口里这么说,脚步却故意放慢了一些。片刻之间,罗大魁已是跑得影子也不见了。 谷飞霞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好笑,“幸亏她不知我的伤是刚刚医好”。要知她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复,假如罗大魁不给她吓跑的话,她虽然未必一定会输,但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够取胜的。 第0373期 矛盾的心情 周剑琴见谷飞霞和自己一样年轻,她一来“阎王笔”罗大魁就给她吓走了,不禁好生惊异。当下上前施礼,说道:“多谢姐姐拔刀相助之德,我叫周剑琴。家父是——” 谷飞霞淡淡道:“我知道你是金刀寨主的女儿。罗大魁是自己跑掉的,我可没有拔刀,你不必客气。” 周剑琴怔了一怔,心想:怎的她已知道了我是谁,却还好像不大愿意和我交朋友似的。她自小受人奉承惯了,对谷飞霞的冷淡态度,不觉微感不悦。但想到这个女子究竟是帮过自己大忙的人,只好勉强装出笑容说道:“姐姐一来,就把那厮喝跑,足见本领高明,小妹佩服的紧,不敢请问姐姐芳名。” 谷飞霞说道:“我一不打算闯荡江湖,二不打算投奔贵寨。今日偶然相遇,此后相见无期,你何必知道我的名字。” 谷飞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气,令得周剑琴更是尴尬。她忍着气说道:“那我只好叫你姐姐了。小妹不敢高攀,不过有件事情却要请教。” 谷飞霞道:“何事?” 周剑琴道:“听姐姐刚才所说,罗大魁这厮是上官英杰手下败将,那么姐姐想必是在不久之前,曾经见过上官英杰,方能知道此事?” 谷飞霞道:“哦,原来你是向我打听上官英杰的消息。”说至此际,略作沉吟。周剑琴连忙再说:“请姐姐不吝指点。因为我还要找一位朋友,上官英杰或许会知道这位朋友的下落。” 谷飞霞道:“我知道。你找我打听算是找对人了。我就告诉你吧。前几天他是在邓百川家里,但此际恐怕是到洛阳去了。你试一试到洛阳去找他吧。” 谷飞霞其实并不知道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已往洛阳,她是随口乱说的,却不料刚好是说中了。 原来她并不想周剑琴找到上官英杰和风鸣玉。 她的心情矛盾得很,她无可奈何的离开了上官英杰,但在内心深处,却又不愿上官英杰投入别个女子的怀抱。 周剑琴不知道她,她是知道自己的矛盾的。风鸣玉曾经和她谈过,她知道周剑琴是暗恋霍天云。所以她并不是害怕周剑琴抢走她的上官英杰。 第0374期 抢了周剑琴的坐骑 她并不害怕周剑琴抢走上官英杰,但她却有另外一种想法。 她知道风鸣玉曾经答应替周剑琴做媒的事,要是让她们见了面,说不定风鸣玉会感到对周剑琴不住,于是就宁可孤独自己,仍然成全他们,把霍天云让回给她。 假如事情真是这样变化,那么下一步的变化就很可能是风鸣玉和上官英杰发生情愫了。 她不愿意见到这个结果,是以把周剑琴骗往洛阳。哪里知道,她信口开河,却恰恰是说对了地方了。 周剑琴一想,邓百川本来是洛阳龙门镖局的总镖头,上官英杰在邓家遭受横祸之后前往洛阳,那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是以也就对她的话相信不疑。 周剑琴道:“多谢姐姐指点。”把马唤来,正想跨上坐骑,谷飞霞忽地飞身掠出,挡在她的前面,跨上了马背。 周剑琴吃了一惊,叫道:“姐姐,你、你干什么?” 谷飞霞哈哈一笑,说道:“这匹坐骑,你本来是要给罗大魁抢了去的,如今就当做是借给我吧。” 谷飞霞在塞外长大,精于骑术,能骑不羁之马。周剑琴这一匹枣红马虽然是素经训练的战马,却不像邓百川那匹白马只习惯“认主”。谷飞霞施展出精湛的骑术,这匹马竟然给她弄得服服帖帖的让她骑着跑了。 周剑琴叫道:“我可以送给你,但你也该和我说一下呀!”谷飞霞在马背上纵声笑道:“你既有此心,早说迟说都是一样。对不住,我不和你客气了。”虚打两鞭,催马疾驰,转眼之间,已是影子不见。 周剑琴生了一会气,心里想到:“她救了我的性命,却又抢走了我的坐骑,如此行径,真是古怪。不过,她对我总算还是好的,她告诉我的消息大概不会假吧?”于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前往洛阳去找上官英杰。 谷飞霞捉弄了周剑琴,心中很觉痛快,想道:“金刀寨主的女儿,谁不奉承?我可偏偏要折一折她的骄气。嘿嘿,待她找到上官英杰之时,恐怕风鸣玉已经嫁给了霍天云了。” 一个正在失意的人往往会带有几分狂怒,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可能做出事后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情。谷飞霞就正如此。她在大笑一遍之后,忽地感到凄迷了。 第七回 情海生波 第0375期 白衣少年 枣红马跑得很快,第二天她已是在离开洛阳二百里外的黄土平原驰骋了。 心头的郁闷在一阵疾驰之后发发泄了许多,谷飞霞忽地感到一丝悔意,心情越转凄迷。“我是决意避开上官英杰的了,却又何必捉弄金刀寨主的女儿?是她嫁给霍天云也好,是风鸣玉嫁给霍天云也好,关我什么事呢?嫁不到霍天云的未必就会嫁给上官英杰,嫁给上官英杰那也很好呀。她们二人都是女中豪杰,任何一个做了上官英杰的妻子,我都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唉,昨日之事,我也未免做得太无聊了。” 正当她怅怅惘惘,心情迷乱之际,忽听得一声冷笑,一个人突然出现路口,拦住了她的马头。 这个人是个白衣少年,他用来拦住马头的是一把折扇。 说也奇怪,奔驰中的快马给他的折扇一按,竟然冲不过去,反而后退,前蹄高举,人立嘶鸣了。 谷飞霞吃了一惊,连忙跳下马背,喝道:“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坐骑?” 白衣少年冷冷说道:“是你的坐骑么” 谷飞霞心头一凛,听这少年语气,似乎他已知道这匹枣红马的来历。当下柳眉一竖,说道:“是不是我的坐骑,你管得着么” 白衣少年说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偏偏要管!快说这匹马你是怎么得来的?” 谷飞霞怒道:“是我的坐骑怎么样?不是我的坐骑又怎么样?” 白衣少年道:“你说得出由来,能够令我相信这匹坐骑是金刀寨主送给你或借给你的,我就放你过去。否则,嘿嘿,我纵然舍不得伤害这匹宝马,对你我可是不用客气的了。”果然他是知道马的来历! 谷飞霞正自满肚皮闷气,虽然明知道白衣少年的本领只在自己之上,决不在自己之下,却怎肯就对他低头,乖乖的就把这匹坐骑让他拿走? “好,你既知道,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不错,这匹马是我抢来的。有本领你把它抢回去!”谷飞霞说道。 白衣少年听她这么说,也是不禁心头一凛,说道:“哦,你虽然能够抢了金刀寨主的坐骑,我倒是非得领教领教你的本领不可了!” 第0376期 少年看出谷飞霞来历 谷飞霞的功力已经恢复八成有多,情知道这个白衣少年的本领只有在她之上,决不在她之下,即使自己武功完全恢复,只怕也未必打得过他。心里想道:管他是什么来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那少年“领教”二字刚吐出唇边,谷飞霞解下腰带。她的腰带正是她的独门兵器银丝软鞭。喝道“好”字,蓦地就是刷的一鞭,向那白衣少年打去。白衣少年叫道:“嚇,来得好快!嘿嘿,幸亏没有打着!”身形滴溜溜一转,谷飞霞的软鞭几乎是擦着他的肩头掠过。那少年一个转身,举起折扇一拨。谷飞霞的软鞭矫若游龙,蓦地昂起头来,鞭梢点他肋下穴道。 白衣少年把折扇拨开她的软鞭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功夫。” 折扇一压鞭梢,扇头立即指向谷飞霞胸口的“逾气穴”。谷飞霞的鞭长,急切间无法收回护胸,逼得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身形平地拔起。 那白衣少年又赞道:“好俊的轻功!”抢上来只待她身形一落,便功她的下盘。谷飞霞跃起之时,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软鞭盘头飞舞,抢先一着,把他的攻势化解了。 两人对抢攻势,谷飞霞功力未曾完全恢复,不敢和他近身搏斗,当下发挥长鞭之利,脚踏穿花绕树的身法,和那白衣少年保持一丈距离之外,绕身游斗。 唰唰唰连环三鞭扫出,这三鞭鞭梢抖得笔直,竟是在鞭法之中夹有以剑刺穴的剑法。 少年吃力一惊,叫道:“你是谁家门下?” 谷飞霞道:“你管不着!”软鞭打得更急了。 可是白衣少年的一把折扇也是使得出神入化,时而当做判官笔使,时而当做五行剑用,招数的精奇,谷飞霞亦是从未见过。她的软鞭虽然是有如狂风疾扫,都给折扇拨开。那少年还不时乘瑕抵隙攻她。谷飞霞丝毫也占不了便宜,渐渐感到有点吃力的。 那少年忽地叫道:“你是不是蓬莱魔女的嫡系传人?” 原来只有蓬莱魔女这派的武学,才能以浮尘软鞭之类的兵器使出剑法来的。这少年虽没见过,却是知道。 第0377期 笑乾坤的传人 谷飞霞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白衣少年道:“你说出实话,咱们也就不必再打了。” 谷飞霞道:“我可不想沾师门的光,也不想和你攀亲道故。你想要知道的,我也不会告诉你!” 原来她的心情还是混乱非常,她抢走了金刀寨主的坐骑,也很难对这个陌生的少年解释。 不过这个少年虽是陌生,她可也隐隐猜到他的来历了。 “他这折扇上的功夫如此了得,莫非他是笑傲乾坤的嫡系传人?” 三百年前,笑傲乾坤华谷涵和蓬莱魔女柳清瑶乃是夫妇。婚后生下一子一女,丈夫的武功传给儿子,妻子的武功传给女儿。此后就成了不成文的惯例,蓬莱魔女这派的传人都是女的,每代不同姓氏。笑傲乾坤这派则只传子而不传女,嫡系传人始终都是姓华。经过了三百年,后代的传人都是彼此不知了。 不过,谷飞霞虽没见过远祖师公这派武功,却也是听得母亲说过的。把折扇当做兵器,而能兼具判官笔与五行剑之长的也只有笑傲乾坤这派。 本来他们师门的渊源如此亲密,她是应该和这个白衣少年相识的。但如今她意兴萧索,却是不愿多此麻烦。 白衣少年听她说出攀亲道故四字,心里亦已知道,她是知道知道自己的师门来历了。 “不知金刀寨主的坐骑何以会到了她的手里?但假如她是坏人的话,我也的确是不宜和她攀亲道故。”白衣少年心想。 高手比拼,那容分了心神?谷飞霞唰的一鞭缠上他的手腕,就要把他的折扇躲出手去。 哪知她的气力不济,这招虽然得手,却是未能如愿。 白衣少年手腕一抖,反而把她拉近过来,谷飞霞一觉不妙,连忙松开软鞭,跑上山坡。那匹枣红马躲在林中,她是想抢快一步跨上坐骑,一上了坐骑,谅那少年多好的轻功也是追不上她了。 忽地只觉背后微风悚然,那白衣少年已是从她身旁掠过。 “你是不是刚刚病好的?”白衣少年回头向她问道。 第0378期 白衣少年夺回骏马 谷飞霞吃了一惊:这人的眼力好生厉害!不懂他这一问是何用意,当下舞起软鞭,傲然说道:“刚刚病好,也不怕你!” 白衣少年却没出手,旋风一样从她身旁掠过,却忽地吹起口哨来了。 说也奇怪,那匹枣红马听见他的口哨,非但没有逃避,反而迎上来了。白衣少年大喜叫道:“哈,看来你好像还当真是记得我呢!”飞身一跃,跳上马背,枣红马果然乖乖听他驱使。谷飞霞这才知道他追上来,并非是要和自己再斗,而是要抢坐骑。 白衣少年在马背上纵声笑道:“我岂能欺负一个刚刚病好的女子?我不知道这一匹马你是怎样得来的,但我知道你是蓬莱魔女这派传人,料想你不至于是西门化的一党。这匹马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了。但要是你肯告诉我获得此马的来由,我可以还给你。”他邓老一会,不见谷飞霞回答,于是说道:“好,你既是有难言之隐,那我也只好少陪啦。”策马疾行,绝尘而去。 原来谷飞霞心高气傲,要是这白衣少年败在她的手下,或许她是会与他一叙师门的世代交谊;如今她虽然未算落败,却是显明处在下风那少年只是因为看出她新病初愈,才手下留情的,她可不愿凭借师门的渊源和他攀交了。 白衣少年走了之后,她呆了一会,想到:“这少年定然是笑傲乾坤的后代无疑,她的本领和上官英杰看来也是难分高下。嗯,狂侠、天骄、魔女三百年前并驾齐驱,如今却数是我的本领最弱了。我若不学好本门绝技,有何颜面再闯江湖?”再又想到:“听他口气,他似乎是金刀寨主的世侄之辈,和这匹枣红马也相当熟的。我本不该抢了周剑琴的坐骑由他拿去交会也好。” 此时她正在离开洛阳二百多里之外,料想不会碰上西门化与华家兄弟这班人了。于是到前面小镇买了一匹坐骑,独自回她川西老家。 白衣少年跑了一程,心里可还没有决定行止。 他拍了一拍那匹枣红马,笑道:“你老了十年,还是这么神骏,真了不起。但只怕你记得我,你的主人是一定记不起当年那个小孩了。” 第0379期 互相佩服的劲敌 暮霭苍茫,残阳如血。白衣少年遥望远方,回忆往事,心底时光倒流。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只有十二岁。 同一样的黄昏景象,不过地方却不是平野而是山头,金刀寨主的刀头发着金光,和他的父亲剧战。他们从一大清早打到日落西山,已经打了整整一天了。 和谷飞霞猜想的恰恰相反,白衣少年并非金刀寨主的部下,他的父亲是金刀寨主生平的唯一劲敌。 不过他们只是武功较量上的劲敌,并不是真正的敌人。他们是相互佩服的劲敌,虽然金刀寨主恐怕直到如今,还未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年,金刀寨主来到塞外,他的父亲,自负生平无敌,很想见识见识金刀寨主的本领,于是就盗了金刀寨主的坐骑。过两天才托人给金刀寨主送信,约他到一座山头比武,彩物就是那匹坐骑。 到了约定的日子,金刀寨主果然如约而来,没带帮手。但他也并非单刀赴会,跟他来看比武的是他的女儿。那年周剑琴不过九岁,那次恰好金刀寨主带她一起出门。 他也躲在一边看他父亲与金刀寨主比武。他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又吃惊又生气的样子和他吵过架。 他是希望父亲得胜的,不仅是由于父子关系,另外一个原因是他想要这匹骏马。在盗马至比武的那段期间,约莫十多天,这匹枣红马一直是由他照料的。 大人在比武,小孩在吵架。起初周剑琴十分骄傲,自信爹爹一定能够取胜,用不到十招就可割下他爹爹的脑袋。 不料打到日落西山,两个大人还是未分胜败。周剑琴又吃惊又生气,骂道:“你爹爹偷了我爹的坐骑,还要和我爹爹打架,我先打死你这个小贼!” 他的父亲看见两个小孩子也要打架,喝道:“大孩子要让小孩子,男孩子要让女孩子,不准还手!”他挨了周剑琴几下粉拳。 金刀寨主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小孩子不懂事,我可不能让令郎吃亏。你我虽然未分胜负,但你的本领我已佩服得很,这匹坐骑你拿去吧,也省得他们小孩子打架了。” 他的父亲立即跳出圈子,做了一件金刀寨主意想不到的事。 第0380期 十年久别又相逢 他的父亲跳出圈子,对他说道:“孩子,把那匹马唤来!” 那匹枣红马是藏在山上的一间茅屋,距离斗场还有数里之遥的。金刀寨主事前并不知道他的坐骑就藏在附近。 那匹枣红马听惯他的口哨,他吹起口哨,不过一会,果然把那匹马唤来了。 他的父亲哈哈一笑,说道:“我岂能要你的坐骑?如今能够见识了你绝妙天下的刀法,我是于愿已足,再要你的宝马,那不成了令嫒口中所骂的臭贼了。” 出乎金刀寨主意料之外,也出他的意料之外,原来他的父亲是要把坐骑交还原主。他小小的心灵很不服气,暗嘀咕:这小丫头骂了你,你还要还给他们?“可他知道父亲的脾气,父亲说过的话是决不更改的。他只能嘟着小嘴儿了。” 金刀寨主怔了一怔,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计较。你不要这匹坐骑,我把它送给令郎吧?” 他很希望爹爹收下这个顺水人情,可惜他的父亲却大笑道:“你一定要送给我,那倒是你和孩子计较了。对不起,我心愿已了,请恕我失陪啦!”说道失陪二字,抱起孩子,便即下山。 金刀寨主叫道:“多谢你的大量,但你不要我的坐骑,和我做个朋友总行吧?” 他的父亲扬声笑道:“咱们不是已经做了朋友吗?朋友是有缘则相聚,缘尽则散,无需定要知道姓名!请你也无谓找人打听我了。” 金刀寨主知道武林的高人每多怪异的行径,这人既不愿透漏姓名来历,他想了一想,也只好罢休了。虽然他要是跨上了坐骑,尽可追的上他们父子的。 他在父亲的怀抱里好似御风而行,山风果过耳,还隐隐听得金刀寨主在叹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是难得一遇的高人!” 此际,白衣少年想起了这件十年前的往事,不觉笑了起来。 “我是晚辈,可不能学爹爹当年那样,把金刀寨主找来比武,然后才把坐骑交还给他。但这匹枣红马和我分别十年,今天却又到了我的手里,可也算得是件奇事。” 接着又再想到:“我是应该骑了这匹马到雁门关外去找金刀寨主归还他的,不过似也无须着急。我既然到了这儿,还是先去查究一下邓家那件案子吧。” 第0381期 白衣少年的来历 邓家这件案子早已在洛阳一带传开,白衣少年就是因为听见这个消息才赶来的。 邓百川是镖行中顶尖儿的人物,这次突然遭受横祸,家人惨死,他自己也失了踪,江湖上自是议论纷纷,诸多揣测,但真正知道底细的却是没有几人。 这白衣少年虽然是两天前才听到这个消息,他对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却比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知道得多。 不过他并不是来给邓家报仇的。他当然听过邓百川的大名,但他和邓百川却是并不相识的。 那他来做什么? 并非纯粹为你好奇,他是来找白驼山的华家兄弟的。 原来这个白衣少年名叫华玉峰,谷飞霞没有猜错,他正式三百年前名列三大武学宗师之一的“笑傲乾坤”华谷涵的后代。(“笑傲乾坤”故事详见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华谷涵是宋代的大侠,但在华谷涵之前,华家还有一位祖先也是一位武学宗师,虽然声名不为后世所知,单论武学的造诣却绝不在他后代子孙华谷涵之下的。这个人是在唐代和空空儿并驾齐驱的人物,曾与空空儿几度交手,不分上下的。不过空空儿以神偷妙计名传武世,他则没有这么幸运了。同时他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也还够不上称为大侠。 这位唐代的武学大师名叫华宗岱,本是汉人,但十多岁就离开中原,到西域去创立了白驼山派。生平仅有一次重履中原,这也是他的声名不为中土武林人士所知的原因之一。(按:华宗岱与空空儿等人故事详见拙著《慧剑心魔》。) 华玉峰从族谱上知道有这么一位祖先,但他和白驼山华家这支后代可也从来没有见过。 三个月后,他知道西门化邀请白驼山的华千严、华千石兄弟出山,就起了一个念头,要和这两位同宗见面。一来是劝阻他们别要助纣为虐,二来也想见识见识白驼山派的华家武功,希望能把两者合而为一,光大本门。 他乘了金刀寨主的坐骑,在那个山村找不到邓百川,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三天之后他到了洛阳。他骑得这匹枣红马,登时惹起别人注意。 第0382期 显神通吓走跟踪者 他发觉有个人跟踪他。他入城不久,这个人就跟着他。走过了几条街道,这个人还是在他后面。 她佯作不知,牵着坐骑去找客店,故意走进一条僻静的胡同,胡同里刚好没有别的行人。 那人走得太近,但他也不用回头,已经知道这个人仍然跟在他的后面,隔着一条小巷。虽然那人的脚步放的很轻。 他知道在洛阳是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来历的,心里暗自想到:“责任大概不是看上我,而是看上我这匹坐骑。想来不至于这么巧,我一进城,就碰上金刀寨主的手下吧?嘿嘿,假如他不是金刀寨主的手下,那他倒是识货的小贼了。”他本来想给这个人吃点小小的苦头的,但因有这一层顾虑,临时改变主意:“且不管他是谁,让他知难而退好了。” 他故意装作心神不定的样子,把银包掉在地上,却没发觉。 跟踪他的那个人听得“噹”的一声,一个银包掉在地上,而他却还是牵着坐骑继续前行,不觉好生诧异:“这人怎的如此失魂落魄,钱包跌了也不知道。” 这人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钱包拾起了还他,借此机会与他攀谈,目光自是不免向银包落处看去。哪知一看之下,却是不由得惊得呆了。 那条僻静的胡同是富贵人家的住宅区,地上铺的是坚厚的青砖,只见青砖上有几个分明的脚印。 华玉峰走到胡同的尽头,这才装作蓦地发觉,失声叫道:“不好,钱包掉了!”匆匆跑回来寻找。那人连忙躲在一家人家的檐角。 华玉峰拾起钱包,自言自语道:“好在没给人捡了便宜,但我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幸亏没踩碎青砖,还可补救。”在留着脚印的那两块青砖上举足横扫过去,这才离开。 那人出来一看,只见青砖上的脚印业已消失,不过那两块青砖却是凹了一点,就好像是给工匠锯平的一样。那人吓得瞠目结舌,哪里还敢跟踪? 华玉峰摆脱了跟踪的人,心中暗自好笑:“要是他是个盗马贼,他是断不敢再打我的主意了。不过假如他是金刀寨主的手下呢。那也好,反正我是要把这匹坐骑交还金刀寨主,让他回去通风报讯,我等金刀寨主派人找我好了。” 第0383期 周剑琴到了洛阳 华玉峰不知道这个跟踪者是何等样人,不过也猜中了一半。这个人虽然不是金刀寨主的手下,却是到过金刀寨主的山寨的。 另外有一件他还不知道的事,这匹枣红马的主人也来了洛阳了。 他等金刀寨主派人找他,但没想到的是,正主儿要来找他。 周剑琴失了父亲的坐骑,闷闷不乐的来到洛阳。 在洛阳,有他父亲的两个朋友,一个就是以前龙翔镖局的总镖头邓百川。邓百川家遭横祸,本人亦已失踪,当然是不能去找他了。 另一个是中州镖局的总镖头韩德志,韩德志是马贼出身,后来不知怎的改邪归正,干起了镖局这行,做到了洛阳第二家大镖局——龙翔镖局关闭之后,则是升到了第一家大镖局的总镖头的地位了。 “爹爹和韩德志的交情虽然没有邓百川之深,但想必他也一定会帮我的。”于是周剑琴就跑到中州镖局去摆放韩德志了。 那知韩德志一见了她,面色就不觉变了。好像又是吃惊又是烦恼的神气,一开口就对周剑琴说道:“贤侄女,你也真是太大胆了,怎的一个人就跑到洛阳来?你也不想令尊是何等身份,要是给人知道你是金刀寨主的女儿,这——” 周剑琴心里很不高兴,没有听完韩德志的说话,她的面色也是变了。 “对不起,我是少年无知,这一来是来错了!韩总镖头既然怕我连累,我马上走就是!” 韩德志虽然是马贼出身,但在镖行干了几十年,早已变成一个行事稳重,十分事故的人。听周剑琴这么一说,也怕得罪了金刀寨主,连忙低声说道:“贤侄女,你莫误会,凭我和令尊的交情,你来了洛阳,我岂能不替令尊照料你呢?不过,我是在想镖局人来人往,你要是在镖局住下,很不方便。请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想个法子。你在洛阳准备住多久?” 周剑琴气尚未消,淡淡说道:“韩总镖头不用费心,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韩德志道:“什么人?” 周剑琴道:“上官英杰。这个人是邓百川的朋友,韩总镖头想必会知道吧?” 第0384期 打听消息意外收获 韩德志似乎有点感觉意外,说道:“原来你是打听上官英杰。” 周剑琴道:“怎么样?” 韩德志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打听的是另一桩事情,另一个人呢。上官英杰这名字我是知道的,不过听说他在邓家的血案发生之后就失踪了,我可没有见过他。周姑娘,你打上官英杰的消息,是不是为了邓家这件案子?” 周剑琴道:“我有多大本领敢插手这件案子?我找上官英杰只是为了打听另一个人。不过邓家的案子我还是准备回去禀告家父的。” 韩德志连忙说道:“对。姑娘你一个人在此,还是少理闲事为佳。等老镖头那么大的本领还给仇家所害,除非是令尊亲自出马,否则咱们要管也管不了。” 周剑琴道:“本来我就要走的,但现在我却不能不多问一问了,这件闲事也是你提起的。韩总镖头,请问你刚才以为我是要打听什么人?” 韩德志想了一想,说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可不是闲事,我应该对你说的。我们镖局的人昨天发现了令尊惯常骑的那匹枣红马,骑这匹马的人却是不相识的。令尊怎会把心爱的坐骑借给别人,我们都觉得奇怪。周姑娘,你知道此事吗?” 周剑琴连忙问道:“骑马的人可是和我一般年纪的女子?” 韩德志道:“不是。那人是个书生模样的少年。” 周剑琴大为奇怪,说道:“奇怪,枣红马怎的又会到了第二个人手里?” 韩德志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剑琴道:“这匹枣红马本是我骑下山的,后来给一个不知名的女子抢了去。这女子武功很高,是以我很奇怪,那个少年怎能从她手中再朵了去。不过也说不定少年是那女子的亲友,她送给他的。那个少年现在何处,你知道吗?” 韩德志道:“知是知道的。不过我想先劝姑娘几句,请姑娘别要见怪。” 周剑琴冷冷说道:“你是想劝我别要生事吧?” 韩德志有点尴尬,打个哈哈,勉强笑道:“姑娘你真是聪明人,一猜就着。这个少年的武功十分厉害。” 第0385期 先去打听 当下韩德志把他手下的那个镖师昨天是怎样跟踪那个少年,以及那个少年又是怎样显露了那手惊人的武功,一五一十说给周剑琴知道。 那少年的武功之高早已在周剑琴意料之中,但听说他能抹掉青砖上的脚印还是不禁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样高明的内功恐怕我的爹爹都未必能够做到。” 不过她是生来的一副倔强脾气,更不愿在韩德志跟前示弱,于是柳眉一竖,便即说道:“我爹爹的坐骑岂能落在他人手里?要么你刚才别告诉我,如今我已经知道这匹马的下落,任他本领高强,我也不能就拱手送给他的!” 韩德志陪笑道:“周姑娘,我不是劝你丢开不管,我是劝你小心一点。令尊的坐骑在我的地头失去,当然我也是不能不帮你的忙的。” 周剑琴的气稍稍平了一些,说道:“你要我如何小心?” 韩德志道:“依我之见,你先去查清楚这个人的来历再说。别气呼呼的跑上门就索坐骑。” 周剑琴道:“这人住在哪里?怎样才能查明他的来历?” 韩德志道:“这人住在西大街的乐宾客店,那是洛阳最大的一间客店。他已经付了三日的房前,看来最少是要住三天了。”要知那个镖师当时虽然给华玉峰吓走,但镖行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回来和韩德志一说,韩德志要查明他的下落,自是毫不困难。 韩德志继续说道:“这间客店的老板和我是熟朋友,我有一个主意,周姑娘,你不妨女扮男装,到这间客店投宿。我写一封信让你拿去给这老板,他会给你方便的。” 周剑琴心里想道:“他是怕我住在他的镖局,所以想出这个送客的办法。不过这倒是可行之计。”于是点头说道:“也好,我就扮作男子吧。你叫个人带我去买男子的衣裳。” 韩德志笑道:“不用这样麻烦,我有未穿过的新衣服,叫你婶婶马上替你改缝,一会儿就可以改好了。你要记得你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在女扮男装之前,越少抛头露面越好。” 周剑琴听他这么说,忽地得了一个主意,说道:“好,那我不要新衣裳,要旧衣裳。” 第0386期 扮作小厮 韩德志怔了一怔,说道:“为什么?” 周剑琴道:“我扮作客店的小厮,那你更不必担忧别人认出我了。” 韩德志笑了起来道:“不错,你这个主意比我想的更好。” 周剑琴换上了旧衣裳,韩德志的介绍信亦已写好了。不过他看了周剑琴一看,却是笑道:“有个老大的破绽,你知道么?”周剑琴道:“什么破绽?”韩德志道:“客店的小厮那有这样俊的?” 周剑琴想了一想,说道:“这容易办。你进厨房给我拿点煤灰来。” 韩德志笑道:“你的脑筋倒是动得很快,不过却未免委屈你了。” 周剑琴道:“没办法,只好权且充当在厨房烧火的小厮了。” 她脸上擦上一点煤灰,索性把衣裳也扯破几处,果然像是一个烧火的小厮了。 韩德志把介绍信交给了她,说道:“你稍等一会,我出去打个转,回来还有话要和你说。” 过了半只香的时刻,韩德志方始回来,周剑琴道:“你告诉那间客店的所在,我自己会去找。不用你费神了。” 韩德志笑道:“我知道你等得不耐烦了,但我是故意要你等这许多时候的。”周剑琴诧道:“却是为何?” 韩德志道:“你这个样子到那客店求职,你以为老板会见你么?只怕你未曾拿出我的那封信,底下人就要赶你走了。那封信也只是可以交给老板的,不宜叫下人转交。” 周剑琴呆了一呆,说道:“啊,这一层我倒没有想到。”对韩德志的恶感不觉减了几分,想道:“毕竟是做了几十年总镖头的人,比我老练的多,我却是不通世故了。” 韩德志道:“我没有说明你的身份,但老板知道你是我叫你来的,他一定会尽力帮你的忙。你最好不要和那人动武,先打听他的来历。要是打听不出,有好机会的话,你才可以偷回那匹坐骑。我的意思是指在不连累店主人的情形之下,让他知道是你所为,而你又不至于有给他捉住的机会。这是要你见机行事的。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周剑琴笑道:“韩叔叔,你别把我当作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会见机行事的。” 第0387期 华玉峰还未回来 韩德志笑道:“好,那你去吧。我刚才已经派人去通知那个客店的老板,说是有你这么一个模样的小厮去找他了。” 周剑琴找到那间客店,果然没受阻难,就有人带领她到老板的房间去。 老板关上房门,神色颇显紧张,和他说道:“我和韩总镖头是多年的老朋友,他要我帮你的忙,我自然应当尽力的。但我是个正当商人,不愿牵涉进江湖的纠纷,希望你不要在我这客店闹出令我为难的事情,这点必须请你原谅。” 周剑琴道:“我不会令你为难的,你也不必问我是什么人。我想打听一个客人,或许我要在你这里住两天,请给我方便。” 那老板道:“你要打听什么客人。” 周剑琴道:“骑一匹枣红马的少年客人。韩总镖头说他是住在贵店的。” 那老板道:“不错,是有这样一个客人。但他现在可不在这里。” 周剑琴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他走了么?但听说他是定了三天房间的。” 那老板道:“是这样的,他今天一早说是要到乡下走走,今晚或许回来,或许不回来,但明天是一定回来的。是以没退房间。” 周剑琴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不是真的走了。那我在这里等他便是。着客人姓甚名谁?” 老板说道:“他在旅客薄上写的名字是华玉峰。” 周剑琴道:“哦,华玉峰?”心里想道:“这个名字,我倒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那老板道:“这人科室做了什么大案的强盗么?”心想既是中州镖局的总镖头要来侦查这个客人,说不定这个人是曾经劫过什么镖局的镖的强盗了。 周剑琴道:“我不敢说他是强盗,但我知道他有一件宝物本来不是属于他的。” 那老板更是吃惊,说道:“你可别在这里动手!” 周剑琴笑道:“你放心,韩总镖头交代过我,只许我取回那件东西,不许我动武的。而且即使我和他发生什么纠纷,我也会亮出我的身份,决不至于把你连累在内。” 那老板虽然惴惴不安,但他不敢得罪韩德志,只好答应替周剑琴掩护了。 第0388期 两个古怪客人 客店的各部管事,早已得到通知,对周剑琴另眼相看。她挂名是烧火小厮,却可以到处走动,不用蹲在厨房里面。 黄昏时分,周剑琴听得两个小厮窃窃私语,其中一个是刚从大堂回来的。 一个说道:“那两个客人可有点古怪。” 原来在厨房的那个小厮问道:“怎样古怪?” “他们是一起来的,却要两件上房。” “这有什么古怪?他们喜欢住的舒服一点,咱们的老板也可多做一点生意,不更好么?” “咱们的客店是洛阳最好的一间,上房比普通人家的客厅还要宽大,两个人也是足够舒服的了。这暂且不说,我最觉得奇怪的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客人,像是一个小姑娘呢。” “他长的很俊吗?” “眉清目秀,要是他换上女子衣裳的话,准是一个绝色美人。但我说的还不是这个意思。” “另有古怪的地方?” “不错。起初掌柜说给他们一间上房,那少年客人登时脸就红了。年纪长的那个客人这才替他解释,说是他有一个特别脾气,生来不惯和别人同住一间房的。其实他无须解释,掌柜的起初不过是按照惯例以为他们是一起来的朋友,所以没问他们,就以为他们是要一间客房而已。他们自愿多花房钱,掌柜自是求之不得。” 原来在厨房那个小厮哈哈笑道:“这脾气也真是特别,生来不惯和别人同房,那么娶了妻子怎么办?” 周剑琴听了他们的议论,不觉心头一动,当下无心参加他们的说笑,悄悄地就溜出大堂去看。 由于这两个客人出手阔绰,老板亲自出来招待,此时正在带他们去看房间。 周剑琴躲在回廊的一角,正好看见他们迎面而来,一看之下,不觉呆了一呆。 年纪较长的那个客人她一见就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年纪较小的那个客人她觉得似乎更熟,但也是一时想不起来。 她向着那两个客人走过,装作见着老板举止慌张的模样,几乎撞着那个年纪较小的客人。她的手掌是染有煤灰的,虽没碰个正着,也把那客人的衣裳弄脏了。 第0389期 认出了风鸣玉 若在普通的情形之下,一个烧火的小厮弄脏了客人的衣裳,不用说这个小厮是一定会受到责罚的了。只挨一顿骂已算运气,说不定还要给老板开除的。 但周剑琴这个小厮身份特殊,那老板给他弄得尴尬之极,责备她不是,不责备他也不是。 那个年轻客人倒是脾气很好,说道:“这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可别怪这个小哥。”老板松了口气,说道:“客观,你真是宽宏大量。这小厮是新来的,不大懂得规矩,我替他向你赔罪吧。”说话之间,向周剑琴瞪了一眼。原来周剑琴此时还呆呆的站在一旁,定了眼睛看那两个客人。 那年轻的客人只道他吓得呆了,笑道:“些须小事,何必挂齿?咱们去看房间吧!” 周剑琴被老板一瞪,这才蓦地一省:“我可还不能够被她瞧破。”于是装作恐怕老板责骂的模样,躲过一边。 你道她为何呆若木鸡,原来她已知道那个年轻的客人是谁了。 那年轻的客人是风鸣玉! 周剑琴和风鸣玉是曾经在她爹爹以前山寨所在的那座山头的一座药王庙里同住过几天的,这才刚刚碰上的时候,一时认不出来,但一听到她的声音,虽然她是用假嗓子说话,周剑琴也能认得出来了! 周剑琴心里暗暗好笑:“我女扮男装,原来她也是女扮男装!如今我认出了她,看来她还未能认出是我。” 认出了风鸣玉之后,和风鸣玉一起的那个年纪较大的客人,周剑琴也是蓦地想起来了。 “不错,他是上官英杰!” 她和上官英杰是曾经交过手,不过那次是在雾夜,上官英杰本领远远在她之上,但由于知道她是金刀寨主的女儿,是以只拆了两招,立即就走,周剑琴并没看清楚他的面貌。不过虽没看清面貌,她还是约略记得他的身材轮廓的。 这个意外的遭遇,令得周剑琴又惊又喜:“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我还没有见着那个夺了我的坐骑的人,却先见着我本来要找的这两个人了。不过,现在我恐怕还是不大适宜和他们见面。”当下打起扫把,装作在回廊上打扫。 第0390期 周剑琴的打算 这间客店是园林式的客店,在回廊的东面,有相连的三间房间,但却和其他部分分开,自成一个角落。 只听得那老板说道:“这是小店最好的三间上房,你们就要右翼相连这两间房间可好?” 风鸣玉很是喜欢,说道:“这地方不错,很幽静。不过我想要左翼相连的这两间房间,行吗?”原来左翼最前面这间房门前种有几十竿修竹,周围风景最为幽美,而且还有一个露台。 老板赔笑道:“这间客房已经有人住了。” 风鸣玉道:“怎的却是锁了门的?” 老板说道:“那位客人游玩去了,或许明天才回来,不过他已经付了定钱了。” 此时已是入黑时分,风鸣玉道:“原来如此,我只道这么晚了房间里还没有客人想必是间空房。这是我猜错了。那我们就要另外这两间房间吧。” 老板安顿好客人之后,回来经过那条长廊,见周剑琴还在扫地,连忙悄悄的问她道:“这两个客人有什么可疑吗?” 周剑琴道:“没什么。刚才我不过见那个年轻的客人长的像个姑娘,不觉多看几眼。我也自知失礼,请你莫要见怪。” 老板给她弄得啼笑皆非,说道“好在这两位客人脾气很好。但你何以还在这里扫地?” 周剑琴笑道:“我是小厮的身份,也得装得像样一些啊。既然不在厨房烧火,就在这里扫扫地了。” 老板说道:“我的小祖宗,你不要在这里闹着玩了。这两个客人喜欢幽静,他们吩咐过我,除了送饭的时间,希望别要打扰他们的。” 周剑琴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他们的。我扫干净这条走廊就走,你请便。” 老板走了之后,周剑琴心里想到:“韩德志最怕我泄露身份,不如到了晚上,我在和风妹子相认,那就不怕别人知道了。不过,可得那个姓华的今晚莫要回来才好。” 天从人愿,这晚到了三更时分,华玉峰还没回来。 第0391期 隔墙偷听 周剑琴悄悄的从后假山侧面爬入右翼前面那间客房的露台,她知道华玉峰还没回来,不怕给人发觉。 可是用什么方式和风鸣玉见面,在她却还是一个难题。夜已三更,当然她不能大声把风鸣玉叫起来。要是抹黑进去,又怕风鸣玉误会她是窃贼,而且万一错入了上官英杰的房间,岂不笑话? 正在踌躇之极,忽听得邻房的风鸣玉敲了敲墙壁,说道:“上官大哥,你睡了没有?” 上官英杰在左翼的那第三间房间说道:“没有,你为何还不睡觉?”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周剑琴伏在那个露台上,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风鸣玉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觉得有点奇怪。” 上官英杰道:“什么事情?” 风鸣玉道:“那个几乎撞着我的小厮。” 周剑琴好奇心起:“我倒要听听她怎样说我。” 但跟着说话的却是上官英杰:“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今天路上碰上的事情呢,那个小厮有什么古怪?”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过我这间房来谈谈好吗,反正邻房的客人没回来,不怕隔墙有耳。” 周剑琴心里暗暗好笑:“他们可不知道,正是隔墙有耳。待会儿我这个模样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把风妹子吓坏一大跳才怪。”跟着又想:“三更半夜,风妹子也不避嫌,把上官英杰招来她的房间,看来恐怕他们已经不止是普通的朋友了。”心里暗暗欢喜。 那知风鸣玉还没有给她和了一大跳,他接着听到的上官英杰的说话,却是吓了她一大跳了。 “我们不怕隔墙有耳,但要是给你的霍师兄知道,我倒是怕他误会我了!”上官英杰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周剑琴心头一沉,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了。 风鸣玉嗔道:“上官大哥,我不喜欢你这样取笑我,咱们光明正大,就算我嫁给了霍天云,我也敢和你同住一间房间。” 上官英杰笑道:“对不住,我和你开开玩笑,你这的这样认真?好,我马上过去。” 第0392期 对周剑琴业已起疑 周剑琴一阵茫然过后,满腹疑团,心里想到:“难道她和霍天云已是有了夫妻名分?但若然是定了婚,霍天云又怎能放心让她和别的男人一起?她也不避嫌疑?” 上官英杰的脚步声走到风鸣玉的房间来了。周剑琴屏息呼吸,静听邻房的谈话,听得更加清楚了。 “那个小厮有什么古怪?”上官英杰问道。 “他好像存心要撞我的,当时我已经马上闪避,还是给他弄脏衣裳。”风鸣玉说道。 上官英杰沉吟半晌,说道:“如此说来,这小厮可能还是有着很不错的武功的呢,否则你怎会闪避不开?” 风鸣玉道:“这还不算奇怪,过后,我想了又想,好像这个小厮我是在哪里曾经见过的,好生面善?” “你现在想起是谁了吗?” “可惜他脸上乌黑,要是他擦干净的话,或许我会认得出来。如今我却不敢胡乱猜疑。”风鸣玉道。 周剑琴松了口气,暗自好笑:“恐怕她做梦也不敢想到会是我!” 上官英杰道:“当时你既有怀疑,为何不盘问他?弄脏衣裳那一刹那,我只是怀疑他会一点武功。但我又怕未必看得准,要是多问他几句的话,只怕他定要给老板处罚。你知道我自小就是捱惯穷苦的所以我对苦孩子特别同情。” 上官英杰道:“那小厮看来也有十六七岁年纪啦,不能算是小孩子了。”其实周剑琴已有二十岁了,只因是个女子,身材瘦小,扮作男人,看来就要小几岁年纪了。 “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居然能够令你闪躲不开,那就确实更可疑了。”上官英杰继续说道。周剑琴听了他的推测,心里不觉又是暗自好笑。 风鸣玉到:“上官大哥,你足智多谋,给我想个法子,怎样才能打听到这小厮的来历。” 上官英杰说道:“足智多谋这四个字不敢当,只能说是比你多懂一些人情世故。好,明天我想法子绕个弯儿向老板大厅就是。” 第0393期 忽然谈起她的坐骑 周剑琴暗自想道:“你向老板打听,老板一定替我遮瞒的。不过明天我也不会呆在这儿让你打听了。”要知她本来是为了查访霍天云的下落,才要找寻风鸣玉和上官英杰的。想不到如今虽是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在他们口中听到的却是风鸣玉自己要嫁给霍天云的消息,她怎能不又是气氛,又是伤心?当然她已是不愿再见风鸣玉了。 要不是因为那匹枣红马尚未取回,她几乎现在就想离开这间客店。“那姓华的小子真是可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唉,要是明天他仍不回来的话,爹爹的坐骑我要呢还是不要?” 她刚刚想起她那匹坐骑,不料邻房的上官英杰忽然话头一转,竟然也是谈起她那匹坐骑来了。她听下去,更是令她惊诧无比。 “小厮的事情暂且搁在一边,他古怪也好,不古怪也好,对咱们无关紧要。倒是今天在路上碰见的那件事情,咱们可是不能不管!”上官英杰说道。 “你当真没有看错,那匹枣红马是……” 上官英杰不等风鸣玉把话说完,立即回答:“这匹枣红马我是见过的,相信不会看错,它确实是金刀寨主的坐骑!” 风鸣玉道:“金刀寨主的坐骑怎会到了别人的手里?我还是怀疑,恐怕物有相似吧?” 上官英杰道:“金刀寨主的女儿曾经骑过这匹马追赶我的,这样神骏的宝马,我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别的马匹纵然也有枣红色的,怎能也是和它跑得一样快呢?”跟着叹道:“就可惜它跑得太快了,我正想追上去盘问那人,它已是风驰而过了。” 风鸣玉似乎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子才忽然说道:“金刀寨主的坐骑料想不会让给一个手下骑的,但要是他女儿的话,却就可以骑了。你就曾经见她骑过一次。” 上官英杰道:“但咱们看见的那个人却是个小子,不是姑娘。啊,我明白了,你是怀疑……” 风鸣玉道:“我是怀疑,说不定是周姐姐也到这儿来了。她的脾气我知道,她对人很热心的。” 第0394期 怕见周剑琴 上官英杰似乎一时间还未懂得她的意思,笑道:“她的脾气和这匹坐骑有何关系?” 风鸣玉道:“周姐姐对人热心,要是朋友有急需的话,她会把这匹宝马借给朋友的。” 上官英杰说道:“你这个假设,恐怕站不着脚。” 风鸣玉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假如周剑琴真的是骑了父亲的马,单骑来到洛阳,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要办了,是不是?那么……” 风鸣玉道:“且慢,你怎么知道她是单骑来到洛阳?” 上官英杰笑道:“就因为她骑的是这匹宝马。要是山寨里还有别的头目跟她一起来,那也跟不上她呀。” 风鸣玉道:“好,就算是她有急事单骑来到洛阳吧,你不许她把坐骑借给朋友吗,如是那个朋友有着比她更要紧的事情的话?” 上官英杰说道:“第一,这个骑马的男子一定不是金刀寨主的手下……” 风鸣玉又驳他道:“你不许金刀寨主另外又派了人来吗?要是他们在路上遇上,为什么周姐姐不可以借给他?” 上官英杰说道:“即使如此,那人是他爹爹手下,也不敢借她这匹坐骑的。何况金刀寨主为人谨慎,假如这件事情他认为女儿一个人办不了的话,当初就不会让她一个人来了。” 风鸣玉道:“好,算你说的有道理,你再说第二。” 上官英杰说道:“第二,周剑琴是在山寨长大的,纵然认识江湖上的一些人物,也不会有特别好的交情的。何况那人是个男子呢。除非这个男子是霍天云,否则她岂能把坐骑借给一个普通朋友?” 霍天云的名字从上官英杰口中说了出来,风鸣玉不觉又是一阵难过,过了半晌,说道:“想起我和霍师哥的事情,我真是不好意思见周姐姐。她对我这样好,我却抢了她的意中人。” 上官英杰道:“你又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过的么,她要是明理的话,这件事情她是不能怪你的。你放心,你要是不敢和她解释,我将来替你向她解释。” 风鸣玉道:“我是怕现在说不定就突然碰上了她。” 第0395期 得知底蕴暗自神伤 上官英杰说道:“这都是因为你心上挂虑这件事情,以至胡乱猜疑而已。其实咱们刚才说的都不过是假设而已,金刀寨主的女儿怎么会单独跑到洛阳来呢?” 风鸣玉道:“那为什么会发现她爹爹那匹坐骑?” 上官英杰说道:“此事是有蹊跷,不过却未必是你的周姐姐骑来的。反正咱们也追不上那个人了,你还是别再胡思乱想,好好睡觉吧。明天咱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风鸣玉忽道:“上官大哥,我现在忽然想起来了,但说给你听,只怕你又要骂我是胡思乱想了。” 上官英杰道:“你想起什么?闷在心里更不好,还是说出来吧。” 风鸣玉道:“那个小厮,嗯,那个古怪的小厮……” 上官英杰道:“那个小厮又怎么样了?” 风鸣玉道:“这个小厮好像是周姐姐。” 隔壁露台上偷听的周剑琴大吃一惊,吓得大气也不敢透,只怕给她听出声息。 上官英杰不觉笑了起来,说道:“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如今虽然不是梦中,恐怕也是做梦一样因疑心而生幻象了。金刀寨主的女儿怎么会在这个客店里做个小厮?那不是天大的笑话?” 风鸣玉道:“我知道你会笑话我的,但我总觉得那个小厮好像是她。” 上官英杰道:“可惜当时我没留神,但这样的事情是决不可能的,你别乱想了。” 风鸣玉道:“我也知道决不可能,所以我才奇怪。但要我不想起周姐姐,我可还是办不到的。我是答应替她做媒的呢。” 上官英杰无可奈何,只好把以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替她开解。 周剑琴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这才知道风鸣玉与霍天云订婚一事的前因后果,心里亦是不禁叹了口气,想到:“风妹子父亲死了,她的师兄就是她的亲人了,她奉父亲遗命嫁给师兄,其实这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我虽不幸,总还比她好些。我失去了心爱的人,可还有爹娘呢。”话虽如此,总是不免心伤,又再想到:“事已如斯,难道我还好意思和风妹子抢吗?”她任命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问题,是见风鸣玉呢,还是不见? 第0396期 半夜忽来怪客 周剑琴柔肠寸断,暗自想道:“我要知道的都已知道了,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唉,还是等到几年之后,待他们成了亲再见风妹子吧!” 正在她踌躇未决,想要悄悄流走又怕风鸣玉发现之际,忽地见邻房灯火熄灭,上官英杰“噫”了一声。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上官大哥,你吹熄灯干嘛。” 上官英杰低声说道:“噤声,好像有人来了!” 应该比他们在房间里听得更清楚的,但因心神不定,此时方始发觉果然是有脚步声走来。 那脚步声本来很轻,突然连声音也听不见了。自己去的江湖经验虽然不是十分丰富,也可猜想得到,那人想必是因见房间的灯火突然熄灭,起了疑心,故而躲起来了。 哪只信念未已,只觉有衣襟带风之声掠过屋面,那个人跳下露台来了。 原来那人并不是躲起来,反而是加快脚步。这刹那间,周剑琴不禁更是大吃一惊:这人的轻功怎的如此了得? 不过,周剑琴的轻功虽是比不上他,却也不弱。就在他跃下露台的一刹那,周剑琴的身子已是凌空吊在露台之外。她是用双指勾着拦在露台边缘的栏杆,把身子吊起来的。 那人凝神一听,也不知是否听到她的呼吸,忽地冷笑,说道:“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给我滚出来吧!” 周剑琴不敢露面,那是因为不敢见风鸣玉的缘故。此时见自己的行藏已经给这人喝破,当下把心一横,便翻上来。 就在此时,忽见火光一亮,上官英杰的声音说道:“不错,我正要会你这位好汉!哼,躲躲藏藏的恐怕是阁下吧,我本来住在这里,何须躲躲藏藏?” 幸好周剑琴只是露出半边面孔,还未开声,见火光一亮,又缩回去。 上个月手里拿着一把火折,在那人的面前一晃,好像是看什么稀奇物事似的,盯着他看,口里发出“嘿嘿”冷笑。 第0397期 原来是华玉峰回来了 那人冷冷的瞅着上官英杰,说道:“有什么好笑!” 上官英杰笑道:“笑你恶人先告状。我还没有骂你,你倒骂起我来了。我问你,你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干什么?” 那人冷笑道:“这是我的房间,这句话似乎应该由我问你才对。” 上官英杰这才知道他是邻房的住客,说道:“你既然是住在这里的客人,为何三更半夜偷偷回来?” 那人说道:“你管不着!” 上官英杰说道:“本来管不着你,但阁下做的一件事情,我却是非管不可!除非你肯老老实实的对我说个明白。” 那人心念一动,说道:“你凭什么身份,胆敢把我当做犯人审问?不过,我姑且暂不和你计较,你说说看,你要知道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道:“你那一匹坐骑呢,牵到哪里去了?”要知更深夜静,那人要是骑着马回来,上官英杰是一定会听见“的哒”的蹄声的。 那人说道:“哦,这可奇怪,我的坐骑又关你什么事了?” 上官英杰沉声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那匹枣红马我知道是金刀寨主的坐骑,你怎么得来的?” 原来这人真是华玉峰。 正如周剑琴所料,他是看见邻房有灯光,而灯光突然熄灭,起了疑心的。对上官英杰的身份,他有两种猜疑:或者是来窥伺他甚至是要暗算他的敌人,亦即是说很可能是西门化那伙人;或者是金刀寨主派来的人,查询那匹坐骑的。不过查询这匹坐骑,却也还未必就是金刀寨主的手下。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总之他不相信上官英杰是正当的住客。 上官英杰则是在朦胧的月光下看见他的影子,隐约认得是路上见过的那个骑着枣红马的少年而起了疑心的,是以他抱着宁可认错人不可放错人的想法,立即便来看个明白。亮起火摺一看,果然是那个少年。不过上官英杰认得华玉峰,华玉峰却还不知上官英杰是谁。由于他的马跑得太快,日间又不是正面碰上的,故此只有上官英杰对他注意,他可没有注意路旁行人。 第0398期 各自试探 华玉峰忍住气瞅着上官英杰冷冷问道:“你是金刀寨主的朋友还是他的手下?” 上官英杰说道:“我够不上分量做金刀寨主的朋友,也还没有福气做他手下。” 华玉峰道:“那你凭什么盘问我?” 上官英杰说道:“就凭我认得他那匹坐骑。他老人家是我景仰的英雄,我不能让他的坐骑落在坏人手里!” 华玉峰道:“哦,原来你已经把我当作坏人了?” 上官英杰道:“我可没有这样说。你说出这匹坐骑是怎样的来的,如果的确是金刀寨主借给你的话,我向你赔罪。当然,你说的话要能够令我相信才行。” 华玉峰冷冷笑道:“你不能相信我,我也不能相信你呢!哼,你佩服金刀寨主那是你的事,与我有何相干?就凭这点,你就向我讨取这匹宝马,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上官英杰喝道:“谁和你开玩笑?你当笑话也好,不当笑话也好,我要的只是你说真话!再问一次,:这匹坐骑究竟你是怎得来的?快说?” 华玉峰道:“不说又怎么样?” 上官英杰悄声说道:“不说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华玉峰忽地话锋一转,笑道:“我不是怕你不客气,不过也不妨告诉你。实不相瞒,这匹马是我抢来的!”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说道:“抢来的?从谁的手里抢来的?” 华玉峰道:“从一个美貌姑娘的手里抢来的,怎么样?” 原来华玉峰由于猜疑不定,是以再试探一次。他说话之前,暗自想到:金刀寨主的坐骑,真的会到了那个女子的手里,我也是莫名其妙。我说了出来,且看这人是否和那女子相识,或者虽不相识,也知道这件事情。 上官英杰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喝道:“从一个女子手上抢来的?哼,你好大胆,那位姑娘这么样了?” 话犹未了,风鸣玉亦已冲了出来,叫道:“一定是周姐姐了!我早就猜到是她的!” 华玉峰道:“你说的周姐姐是什么人?” 第0399期 误会重重 上官英杰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子到会装蒜!哼,你是吃了豹子的心还是老虎的胆,胆敢欺侮金刀寨主的女儿!” 上官英杰和风鸣玉一样,听他直认不讳,说是从一个美貌姑娘手中抢来的坐骑,都以为这个美貌姑娘定是周剑琴无疑,哪想得到却是谷飞霞抢了周剑琴的坐骑,然后才是华玉峰又从谷飞霞手中夺过来的。 华玉峰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的周姐姐就是金刀寨主的女儿,那你为什么怕见她呀?嘿嘿,你们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原来华玉峰练过传音入密的内功,听觉比常人灵敏许多,甚至比上官英杰还要稍胜一筹。在上官英杰吹灭灯火之前,他已经听见风鸣玉说得几句话了。不过他也只是听到风鸣玉说是愧对周姐姐,怕见周姐姐这几句话,整个故事,他还是不知道的。 但风鸣玉却不知道他偷听了多少,只道自己的秘密都给他知道了。她那些心里的话是只能告诉上官英杰的,怎能让一个陌生的人听见? 这刹那间风鸣玉又羞又怒,说道:“上官大哥,这厮抢了周姐姐的坐骑,又偷听咱们的谈话,不必盘问了,他一定是个坏人!” 华玉峰纵声笑道:“亏你们还敢和金刀寨主攀什么交情,好,现在已是水落石出啦!你们想杀人灭口是不是?好,那就把你们埋伏的党羽都叫出来,并肩子上吧,省得我一个个动手!” 此时在华玉峰的心目之中,已是认定他们是西门化的同党了,水落石出四字的弦外之音就是指他们口头景仰金刀寨主,其实却是金刀寨主的敌人的。 风鸣玉心地单纯,一时间却是听不懂他话中之意,叫道:“什么水落石出,我们又哪里还有什么党羽。” 华玉峰哼了一声,说道:“我也不怕你们暗算,动手吧!” 上官英杰说道:“风妹妹,你守着门口,别让他逃走。我和他单打独斗!哼,你要是胜得了我,我们决不恃多为胜,但你要想逃走,那可不行!”说道不行二字,手中的火摺一抛,暖玉箫已是取了出来。这晚月色朦胧,火光一熄之后,露台上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影子。华玉峰生怕对方藏有埋伏,不敢大意,趁着突然眼前一黑之际,急速进招! 第0400期 黑夜搏斗各自心惊 玉箫疾指,点向华玉峰阴维脉的天璇地阙两处大穴,华玉峰折扇一挥,刚刚将他的玉箫拨开,只觉背后微风飒然,上官英杰又已绕到他的背后,向他的风府穴点来了。片刻之间,上官英杰联欢三招,遍袭对手的阴维、阳矫、少阳三脉七穴,饶是华玉峰艺高胆大,也是不禁暗暗吃惊:黑夜之中,此人认穴竟是不差毫厘,手法又是如此奇特,委实不可小觑!岂知不禁是他吃惊,上官英杰也是同样诧异,要知他这惊神笔法乃是当今之世至高无上的点穴功夫,使将出来,即使是在白天,高手也难躲避;不料如今是在黑夜,华玉峰不仅没有给他点着,还能对他使以反击!华玉峰斗得性起,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功夫!”折扇倏张倏合,张合之间,用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招式,张开时竟一变而为剑法,锋利的边缘就像剑刃划向上官英杰的琵琶骨!合上时却是当作判官笔使,一招之间,连点上官英杰的中陵、玉衡、龟藏三处大穴!他说的是点穴功夫,其实已是加上了凌厉无比的剑法!上官英杰施展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化解了对方这一物两用的凌厉攻势,心里更是惊疑不定了!“用折扇当作兵器打穴的武林名家虽然不是没有,但同时能把折扇当作五行剑使用的却还没有听说过。他是那一家那一派的呢?”上官英杰狐疑不定,蓦地想起师傅曾经和他谈过的笑傲乾坤这派功夫。“听说笑傲乾坤当年也是凭一把折扇称雄天下,莫非这人竟是笑傲乾坤的后代?”不过由于年湮代远,即使是上官英杰的师傅对笑傲乾坤这派的功夫也是知而不祥。故此上官英杰虽然有这猜疑,却是不敢肯定。华玉峰也是暗自猜疑:“听说武林天骄,这派的点穴功夫是从惊神笔法变化出来的,莫非是武林天骄这派的嫡系传人?不过,该没有这么巧吧,几天前,我刚碰见过蓬莱魔女的传人,如今又碰上了武林天骄的传人了?”要知道谷飞霞用的是一根软鞭,用折扇来使剑法,虽然少有,却还不如用软鞭来使剑法的古怪特异,是以他们二人在碰上谷飞霞的时候,都冷看破她的来历,但如今他们却只能是各自猜疑,不敢断定对方的宗派。 第0401期 发现了周剑琴 双方对抢攻势,霎忽间又斗了数十招,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华玉峰暗暗吃惊,心里想到:“想不到这小子如此了得,单打独斗,只怕我也未必能够胜他。要是他埋伏在暗处的党羽突施暗算,那可如何是好?”剧斗中,上官英杰忽地叫道:“鸣玉,这露台上埋伏有人,你把他搜出来。”原来周剑琴吊在栏杆外面,由于太过紧张,不觉弄出一点声响。上官英杰虽然是在剧斗之中,依然耳听八方,听见声响了。他能够听见,华玉峰当然也是听见了。华玉峰好生诧异:“怎的他却以为是我的同党,难道是不相干的第三者么?那他躲在这里做什么?”华玉峰孤身一人,自是要比上官英杰更加警惕,蓦地想到:“哼,莫不是他们故弄玄虚,让我不加防备他们的党羽,时机一到,他们三人就要一同下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先对付这个买入的贼人要紧。”风鸣玉拔剑防身,沿着露台边搜索过去。周剑琴心头扑扑乱跳,一时间兀是难以打定主意,不知逃跑的好,还是现出身形,和风鸣玉间讲个明白的好?华玉峰折扇倏张,向上官英杰面门一拨,急进三招,突然一个转身。饶是上官英杰本领高强,黑夜中不能不特别小心,在这凌厉的攻势之下,也只好退了三步。上官英杰喝道:“好小子,就想跑么?”话犹未了,忽听得风鸣玉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跟着似是有人跌下露台的声音,扑通一声。原来正在风鸣玉想跳上屋顶去看之际,华玉峰已经来到了周剑琴的藏身之处,冷不防的折扇一挥,伸出手去就要把周剑琴抓上来了。周剑琴无暇思索,纵身跃下,华玉峰跟着跳下去。风鸣玉在黑夜里看不见周剑琴的面貌,但从她的背影,亦已隐约认得出是那个古怪的小厮了。是以她失声惊呼之后,跟着也跳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最先跟着跳下去的华玉峰一个起伏,已是追到周剑琴后面。周剑琴拔出双刀就斫。她知道华玉峰武功远胜于她,第一招就是凌厉之极的家传杀手绝招!希望最少也可抵挡数招,以免给他立即抓着。 第0402期 化解三招识破对方身份 华玉峰身形一晃,闪开了第一招;折扇一拨,跟着化解了她的第二招;接着中指一弹,“铮”的一声,把她的第三招斜削过来的短刀也弹开了。她这第三招名为“双凤展翅”,长刀护身,短刀攻敌,不料却给华玉峰刚好弹中刀背。 黑夜之中,华玉峰化解她这三招最为精妙的家传刀法,竟然不差毫厘。周剑琴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同时心中也是奇怪之极:真的他好似熟悉我的家传刀法,否则他焉能化解得恰到好处?但他要伤我,易如反掌,为何他却又似乎是手下留情? 原来华玉峰的父亲当年和金刀寨主比武,就是险些在金刀寨主这三招刀法之下吃了亏的。那次他们打成平手,事后华玉峰的父亲把这三招刀法反复拆解,教会儿子如何抵挡。因此,华玉峰对这三招刀法可说是最为熟悉,倘若周剑琴是用别的招数,虽然华玉峰决不会吃亏,但在黑夜之中,就反而难以这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周剑琴绝招无效,心里只道要糟,明知对方武功远胜于己,要逃走也逃不了,但本能还是身形急窜。 就在她惊惶之极,急窜之时,耳边忽地听得华玉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金刀寨主的女儿,我对你并无恶意,你的坐骑我也是要还给你的。你相信我,跟我走吧。”他如影随形的跟在周剑琴的背后,这几句话又是用“传音入密”的内功送进她的耳朵里的,跟着追来的风鸣玉一个字也没听见。 但风鸣玉已是认出她是那个古怪的小厮了,她从露台上一跃下来,便即叫道:“你是不是周姐姐,快,快跑回来,这贼人凶得很,小心别给他伤了!” 周剑琴心念电转:此人说要还我坐骑,不知是真是假;但他显然对我确实是并无恶意,否则他早就可以伤我了。当下心念一决,小声对华玉峰道:“别慌,我带你逃走。” 她熟悉这个客店的地形,绕到账房后面。此时住客和伙计已有一部分人惊醒,住客连忙关紧房门,谁也不敢出来。客店的老板则正带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店伙,出来察看究竟。未曾踏出前院,就碰上周剑琴了。 第0403期 认华玉峰作朋友 老板见他们同在一起,不由得大吃一惊,张开嘴巴,说不出话。 周剑琴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原来这位客人是我的朋友,现在没有你的事了。不过,可还要你帮一点忙。” 老板本来担心华玉峰是什么劫镖的强盗,故此中州镖局的总镖头派人来侦查他的。如今见这个韩德志派来的探子和华玉峰是朋友,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连忙说道:“两位尽管吩咐,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周剑琴道:“那两个客人正在找我,我不想见他们,你替我挡一挡。” 老板不禁又吃一惊,说道:“感情那两个客人才是强盗?” 周剑琴道:“你别胡猜,他们都是正人君子。只是我现在不能见他们,所以要你替我遮瞒遮瞒。”说罢,便即带了华玉峰开了厨房的后门逃走。 老板心里想道:“若是正人君子,那倒不怕。”于是率领几个伙计,点起火把,故意跑出来大声吆喝:“好大胆的小贼,给我站住!” 风鸣玉正好追到这里,只道已给他们发现,便即现出身形,说道:“我们是这里的住客,不是贼人。” 老板装出惶恐的神气,打躬作揖,说道:“对不住,我老眼昏花,错把事主当作小偷了。” 一个伙计笑道:“你还没有问清楚呢,怎知是否闹贼?” 老板道:“对、对、对。两位是否碰上小偷光顾?” 此时上官英杰亦已到了。 风鸣玉正想查问,上官英杰连忙拉她一下,抢先说道:“我也不知是否小偷,半夜三更,有人从我邻房的露台跳下来,恰好给我看见。我喝他止步,他却跑了。”风鸣玉虽然幼稚,并不糊涂,登时省觉:“不错,周姐姐是金刀寨主的女儿,我怎能当众查问?” 那老板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么说多半是小偷了,不过两位既没失掉东西,我看也就算了吧。明儿我替你们去衙门备个案,但闹贼之事,可还得请两位别要张扬出去。否则只怕客人不敢来小店投宿了。” 上官英杰给老板歪缠一会,情知此时要追那两个人也是追不上了。不过他是个老江湖,不禁对老板的态度起了怀疑。 第0404期 盘问老板 “好的,今晚之事我不张扬出去。不过,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上官英杰说道。 老板很难拒绝这个要求,只好请上官英杰进入账房,关上房门,忐忑不安的听他开口。 上官英杰拿出一个金元宝,在柜台上一搁,缓缓说道:“微物不成敬意,咱们交个朋友!” 老板一看,这个金元宝少说也有七八两重,黄澄澄的金子,把他的眼睛都耀花了。 见了这么重的金元宝,老板固然是更加惊疑不定,但也不由得心痒难熬。当下,连忙拱手说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怎敢受客官这份厚礼。” 上官英杰说道:“弄脏我朋友衣裳的那个小厮姓甚名谁,哪里来的?你告诉我,这个金元宝就是你的!”说话之间,佯作玩弄那个元宝,拿了起来,在老板面前一晃。 只见那张柜台深深的一个元宝印,岂止入木三分! 老板虽然听得周剑琴说过这两个客人是正人君子,凭他的阅历,他也相信上官英杰不是江湖大盗,但见他炫露出这手功夫,也是不禁吓得呆了。 不过他也还不敢立即说出这个小厮的来历,只好支吾其辞:“这个小厮,不、不是我亲自请来的,我、我不大清楚,待、待我明天查问,再……” 上官英杰好似知道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你别害怕,我既不是想和你为难,也不是要和那小厮为难。那小厮本领很不错,我只想和他交个朋友。我知道当然不会是你请来的,那么他是谁荐来呢,你想想看,或许你能记起来吧?”说话之间,把那元宝在手上一搓,变成了一根金条。 这老板也是个老江湖,知道他是在发第二次警告,要是不说实话,只怕当真要了一句俗话“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想起来了,好像,好像是个镖行的朋友荐来的。”老板说道。 上官英杰见他吞吞吐吐,笑道:“你不敢说出那人的名字吧?我答应你,不会向那人讲出是你泄漏的秘密。要是你还不敢说的话,那就由我问你,你不用回答,我说出那个人的姓名,倘若不对,你只须摇一摇头。” 第0405期 去找韩德志 老板暗自思量:韩总镖头通达人情世故,要是让他瞧见这柜台的元宝印,料想他也不会怪我说出来的。现在这人还不用我说出来,那我更可以对得住韩总镖头了。 上官英杰说了几个名字,老板连连摇头,最后说道中州镖局总镖头韩德志的名字,他才不作声了。心里甚为诧异上官英杰对洛阳镖行人物如此熟悉。 上官英杰好似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我和龙翔镖局的前总镖头邓老爹子时老朋友了,据我所知,韩总镖头是他一手提拔的人,我喝他虽然尚未相识,说起来,大家一定会知道的。” 他说这话的用意,一方面是让这老板安心,一方面是试探他的反应。看看他对邓家的案子是否知道。 这老板并非江湖人物,邓家的案子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他可还未知道。不过,听说上官英杰和镖行的老前辈也有交情,倒是如他所料,放了心了。当下抹掉头上的冷汗,说道:“邓老镖头以前也曾给过我们许多恩惠的,客观是他的朋友,这个金元宝请客观收回去吧。但求客观不要对韩总镖头说出是我泄露的就行了。” 上官英杰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纵然不是君子,说话也算数的。金子你拿去,我答应了你的,当然也会替你保守秘密。明天我就走了,多余的房前,你也不用交还我啦。” 上官英杰回到自己的房间,已是将近五更时分,风鸣玉还在那里等他。 上官英杰说道:“风妹子,这回倒是你猜得对了!” 风鸣玉又惊又喜,说道:“你已经查出了那小厮的来历了,他真的是周姐姐?” 上官英杰说道:“还未知道是也不是。不过这小厮是中州镖局的总镖头韩德志推荐来的,据此看来,多半是了!” 风鸣玉道:“那么咱们天亮就去中州镖局?” 上官英杰说道:“我本来就是第一个便想找韩德志,向他打听是否知道邓百川的下落的,如今正好两件事情并作一件来办。” 风鸣玉想到就可以见着周剑琴,心里不禁又是欢喜,又是有点忐忑不安。不知不觉,天已亮了。 第0406期 两人都是忐忑不安 风鸣玉迟疑半晌,说道:“不知为什么这究竟不理睬我?是她还没有认出我呢,还是她都已知道了?” 上官英杰笑道:“你见到她,当面一问,不就明白了么?何必胡思乱想。” 风鸣玉道:“我只怕她也是在躲避我,但愿在中州镖局见得着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风鸣玉和上官英杰去找韩德志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先说周剑琴的遭遇。 此际,周剑琴已是和华玉峰在离开洛阳辰,数十里外的出路上了。 和风鸣玉一样,她也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我在那老板的面前认这个人是朋友,其实我连他的名字都未知道。加入他是坏人,那可糟了。”周剑琴暗自想到。为了躲避风鸣玉而跟一个陌生人跑,她不由得自己也在暗笑自己的荒唐。 不知不觉天色已是大亮,华玉峰在一道山涧旁边停下脚步,笑道:“周姑娘,这里没人,就算有乡下人进过,你也不用害怕给他们认出你的本来面目了。抹一把脸吧。此处离洛阳少说也有五七十里,你跟我跑了傍晚,也该歇一歇啦。” 周剑琴脸上抹着煤灰,跑得汗流满面,也是怪不舒服。于是听他的话,洗过了脸,理好头发,精神为之一振。 水中现出两个人的影子,头并着头,周剑琴忽地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只见华玉峰正在出神的盯着她看。原来他是要在她的脸上找寻十多年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周剑琴却还未知道他是谁,脸上一红,说道:“你是谁,为什么昨晚我和你一交手,你就知道我的爹爹是金刀寨主?” 华玉峰笑道:“我和你见过的,你想不起来么?” 周剑琴诧异道:“我几时见过你?我的记性还不算太差,见过的人我应该认得的。” 华玉峰道:“你不但见过我,你还骂过我呢!” 周剑琴越发奇怪,说道:“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我真的骂过你?我骂你什么?” 第0407期 笑说当年事 华玉峰道:“你这小贼,好不要脸,偷了人家的东西,还要欺负人家!哼,我才不怕你呢,有胆的你和我打一架。” 这几句话真是当日他们吵架之时,周剑琴反复骂他的说话,华玉峰捏着嗓子,学她当时的语气说了出来。周剑琴怔了一怔,失声叫道:“原来你就是那位无名隐侠的儿子!”华玉峰笑道:“你不骂我的爹爹是恶强盗了么,不错,我就是那个小贼了。” 周剑琴笑道:“你还记恨在心吗?那日我骂了你,回去我也被爹爹骂了一顿呢。家父对令尊佩服得很,常说令尊是他生平唯一的对手,只可惜他打听了许多年,到了现在还不知道令尊是谁。”华玉峰道:“家父已经去世了。那次他盗令尊的坐骑,是找个借口见识令尊的武功的。对令尊的武功,他也是佩服得很。”说道此处,这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周剑琴。 周剑琴道:“想不到那匹坐骑又落在你的手中。我还记得但是你很不服气令尊把已得之物交还我们呢。” 华玉峰笑道:“你的记性也很好,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次我还是要归还你的。否则我可怕你又要骂我是小贼呢。” 周剑琴道:“过了十几年,亏你还认得这匹坐骑。你昨晚说是从一个女子手中夺来的,真的吗?” 华玉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你那两位朋友却不相信。对啦,我也正想问你,那两个人着的是你的朋友吗?” 周剑琴道:“是真的。他们以为你是从我手中夺来的呢。” 华玉峰道:“我却以为他们是西门化一党呢。早知是你的朋友,这一架实在是打得冤枉了。” 周剑琴道:“你和他们打架对我到有好处,否则我是很难躲避他们了。” 华玉峰诧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躲避他们?” 周剑琴这才知道他并没有偷听到风鸣玉和上官英杰全部的谈话,心里想道:“既然他不知道,这事说起来也怪难为情,我也无须告诉他了。” 华玉峰继续说道:“听他们口音,好像那个女的做过一件对不住你的事情,是吗?” 第0408期 谈的渐渐投机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不过朋友间一点小小误会。但我暂时还不想见他们。” 华玉峰见她如此神情,料想是有难言之隐,不便再问下去,连忙说道:“对不住,我并非爱管闲事,只是好奇问问,你别见怪。” 他这么一说,反而更着痕迹,周剑琴有点不好意思,可以不想坦白告诉他,于是移转话题,说道:“华大哥,刚才你说,这匹坐骑是从一个女子手中夺来的,那位姑娘是否一身红色衣裳,用一根银丝鞭做兵器的?” 华玉峰道:“不错,那位姑娘是谁?我正想问你,你的坐骑是怎样落在她的手中的?” 周剑琴笑道:“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是朋友还会死敌人呢。”当下将那天谷飞霞怎样帮忙她打败了“阎王笔”罗大魁,后来却又夺了她的坐骑的事情说给华玉峰知道。 华玉峰诧道:“如此说来这位姑娘倒是古怪。” 周剑琴道:“是呀,她的武功也是古怪之极,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用软鞭使出剑法的。” 华玉峰道:“她的武功,好像是传说中蓬莱魔女这派家数。” 周剑琴道:“是吗?蓬莱魔女这派武功如何,我可不懂,不过,倘若是真的话,那我可知道她是姓什么的了。” 华玉峰道:“她姓什么?” 周剑琴道:“我听得爹爹说过,川西谷大侠的夫人是她所知的蓬莱魔女这派的唯一传人。那位姑娘应该是谷大侠的女儿。怎的你看出了她的家数,却不知她的来历?” 华玉峰道:“我是从西域来的,对中原武林之事,孤陋寡闻。以后还得多多请你指教。” 周剑琴扑哧一笑,说道:“十多年前,你和我一见面就吵架,现在却这样客气起来了。其实认真说来,我也只是初次行走江湖,以前都是跟爹在一起的。江湖上的事情,我也懂得不多。” 两人渐渐谈得投机,周剑琴继续说道:“华大哥,有一件事情你应该告诉我的,却还没有告诉我呢!”华玉峰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事情?” 第0409期 宝马的下落 周剑琴扑哧一笑,说道:“我是为了什么跟你出来的?” 华玉峰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你是要问那匹坐骑。我和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题,也难怪你心急了。” 周剑琴道:“这匹坐骑本来当年就想应是属于你的,但你要交还给我,我可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我听那老板说,昨天你一早骑它出去,但晚上回来,你好像并非骑马回来。” 华玉峰道:“是这样的,前天我一进洛阳城,就发现有人暗地里跟踪我,后来给我稍微显点本领,将他吓走。我相信在洛阳时没人认识我的,这人暗地跟踪,想必不是冲着我这个人,而是为了我骑的这匹马了。是以我猜疑这个人要么就是西门化那一伙人,要么就是令尊的手下。” 西门化曾经化名东方化,到过金刀寨主的山寨,想骗金刀寨主和他一起去救风从龙。但当时周剑琴不再山寨,事后虽曾听父亲谈及此人,却不知道西门化就是东方化。问道:“西门化是什么人?” 华玉峰道:“是一个十分阴险的坏人,本领也甚高强。” 周剑琴道:“你都猜错了,跟踪你的那个人并非坏人,也不是我爹爹的手下。那人是中州镖局的一个镖师,见过我爹爹的这匹坐骑的。我就是因为从中州镖局总镖头韩德志那儿得知消息,才到那间客店充当小厮,意欲侦查你的。” 华玉峰笑道:“可惜我不知道,否则我径自把那匹坐骑交给韩德志也就行了!” 周剑琴道:“不过,你若是交了给他,我和你却是见不着了。家父十多年藏在心里的闷葫芦也不能打破了。” 华玉峰继续说道:“我因恐防有坏人暗算,我虽然不怕,这匹坐骑我却不能整天守着它。我希望你爹爹会派人找我,但也不知要等到几时。是以我前天让这匹坐骑在洛阳城里亮了亮相之后,昨天就骑它出去,将它安顿在北邙山的一座道观之中。那道观的主持龙湫道长是家父的朋友。武功也颇了得的。” 周剑琴道:“北邙山那座道观,离此多远?”华玉峰道:“大约还有百多里路。” 第0410期 把西门化的来历告诉周剑琴 周剑琴放下了心,说道:“百多里路,以咱们的脚力,那倒不远。稍微走开一些,日落之前,想必也是可以走到了” 两人继续赶路,一面问谈。华玉峰由于刚才碰了一个软钉,有点戒心,说道:“有件事情,不知我该不该问?” 周剑琴道:“你说出来,要是我可以回答你的,当然会回答你。”这几句话倒是说得十分圆滑,和她平日的性格大不相同。这是因为他恐防华玉峰又要问起可能令她尴尬之事的缘故。 华玉峰道:“令尊的山寨还在雁门关外,何以你独自一人来到洛阳?” 这一问题,果然又是周剑琴不便回答的,当下勉强笑道:“我在山寨闷得久了,跑来玩玩。” 华玉峰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邓家那件案子而来呢。” 周剑琴道:“这件案子,前两天我才知道。邓老镖头和家父倒是朋友,不过这件事情,我自问本领有限,却是管不着了。只好准备回去之后,在禀告家父了。”跟着反问华玉峰:“你这样说,感情你是为了这件案子而来?” 华玉峰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周剑琴诧道:“这是什么意思?” 华玉峰道:“邓老镖头与我素不相识,不过这件案子,可能和我想要寻找的一个人有关。” 周剑琴暗自想道:“这倒是无独有偶了,原来他的目的竟是和我一般。”她要寻找霍天云是不便告诉别人的,是以她也不便问华玉峰是要寻找说什么人了。 但她按耐不下好奇之心,确实不禁问道:“你知道邓家这件案子是什么人干的吗?” 华玉峰道:“我猜十九时西门化这伙人干的。”当下简单的把西门化的来历和平素行径说给她知道。 周剑琴吃了一惊,说道:“你说的这个人倒是有点像是到过我爹爹山寨的那个东方化。” 华玉峰道:“不错,据我所知,西门化为了躲避仇家,这十多年来时改姓东方的。” 他听完周剑琴转述西门化到她爹爹山寨的经过之后,松了口气,说道:“幸好令尊没有上他的当。”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时分,华玉峰看见路边有间茶铺,说道:“我有点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再走好吗?” 第0411期 茶馆所闻 那间路旁的茶馆是兼卖酒的,下酒之物,只有花生和卤牛肉。 周剑琴道:“我不能喝酒,吃点卤牛肉当饭充饥吧。”华玉峰要了一壶白干,两斤卤牛肉自斟自饮。 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茶馆里只有两个客人,看情形像是一对夫妻,满脸风尘之色,而且眉宇之间似有重忧。 这两个客人见他们进来,似乎颇为留意。夫妻俩本来是谈着话的,一见他们踏入茶馆,马上就不说了。华玉峰刚刚觉得有点奇怪,那男的已经站了起来叫老板结账,跟着就跨上坐骑走了。 华玉峰低声说道:“这对夫妻似乎是江湖人物,你看得出来么,他们身上藏有兵器。” 周剑琴向他跑了一个眼色,说道:“咱们少管闲事,快点吃饱走路。” 华玉峰瞿然一省,心里想道:“她一定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在这茶馆里却不便说。” 两人走出那间茶馆,周剑琴这才说道:“咱们刚才进去的时候,他们本来是谈着话的,想必是怕咱们偷听了他们的秘密,所以马上停止。但已经给我听见两句了。” 华玉峰道:“我也听见了,不过却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周剑琴道:“他们是用江湖上的唇典(术语)交谈,江湖上的唇典也是各地不同的,他们说的这种唇调,恰好我听得懂。”要知周剑琴是在山寨里长大的,山寨里的弟兄来自四方,是以她虽然很少行走江湖,各地的唇典却是懂得很多。 华玉峰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周剑琴道:“他们说的真是邓家那件血案。” 华玉峰吃了一惊,问道:“可知他们是邓家的朋友还是对头?” 周剑琴道:“似乎该是朋友。” 华玉峰道:“他忙怎样说?” 周剑琴道:“那男的道,真想不到咱们要求他帮忙的人却是自身难保,如今只怕是难以避免多惹一事了。那女的道,既然碰上此事,当然要打听清楚,咱们去问韩德志把。韩德志是当今洛阳的镖行领袖,他们要向韩德志打听,你想,他们说的那个可以帮忙他们的人还不是邓百川是谁?” 第0412期 李浩明夫妻也来了 华玉峰瞿然一省,说道:“我知道这夫妻的来历了。” 周剑琴问道:“是什么人?” 华玉峰道:“你知道北京的虎威镖局给人劫了‘红货’之事吗?” 周剑琴道:“路上听人说过,不是怎样清楚。” 华玉峰道:“据说这枝‘暗镖’是由虎威镖局已故的总镖头张震山的女婿和女儿夫妻俩亲自出马保的,劫镖的可能就是西门化这伙人。虎威镖局‘失镖’之后,听说已邀请武林友好帮忙讨镖,镖行的名宿不用说是在邀请之列了。” 周剑琴道:“对了,北有虎威,南有龙翔,虎威和龙翔是两间并驾齐名的镖局。张震山生前和邓百川的交情也是十分好的。张震山死后,镖局交给女婿李浩明,他出了这件事情,当然会去求邓百川帮忙。虽然邓百川五年前已退出镖行,凭着先人的交情,他总还是要答应的。我真糊涂,早就应该想到刚才所遇的这对夫妻,是李浩明和他的妻子张碧琪了。” 华玉峰道:“可惜我听不懂他们的唇典,错过了和他们交谈的机会。” 周剑琴道:“你想查究这件案子?” 华玉峰道:“这件案子和邓家案子有关,两件案子,我猜都是西门化做的。而我要寻找的人又和西门化有关,是以我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也想知道多一点内情。”原来他对这两件案子,其实已是知道得很不少,甚至比李浩明夫妻知道得还多。不过对李浩明所保的那件‘红货’,其中还有他未曾知道的秘密。但因他和周剑琴乃是“新交”,却是不便对她和盘托出了。 周剑琴道:“早知你要结识他们,我不该让他们走的。” 华玉峰笑道:“其实我想知道的事情,他们也未必会对我说的。素不相识,就去查问人家的秘密,恐怕还要惹起他们的猜疑呢。” 周剑琴忽地想起一件事情,说道:“上官英杰也是想查究这两宗案件的。不过他和你不一样,他不但认识邓百川,而且是好朋友。这是韩得志告诉我的。” 华玉峰道:“谁是上官英杰?” 周剑琴道:“就是昨天晚上和你交手的人。” 华玉峰心念一动,说道:“你可知道上官英杰的师承派别?他是不是武林天骄这派传人?” 第0413期 查问上官英杰的来历 周剑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孤儿,是他的师傅将他抚养成人的。” 华玉峰道:“他的师傅是谁?” 周剑琴道:“我不知道。” 华玉峰道:“何以你又知道他的身世,是他告诉你的吗?” 周剑琴道:“不,是风鸣玉告诉我的。” 华玉峰道:“风鸣玉又是谁?” 周剑琴道:“就是昨天晚上和他一起那个女子。风鸣玉的来历我倒是知道的,你要不要知道?” 华玉峰好似对风鸣玉不大感到兴趣,不过还是说道:“好,你说来听听。” 周剑琴道:“我这位风妹子来头可大呢,他是风大侠的女儿?” 华玉峰道:“那一位风大侠?” 周剑琴诧道:“天下还能有几位风大侠,当然是风从龙风大侠啦!你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么?” 华玉峰道:“恕我孤陋寡闻,没有听过。”要知他父子隐居塞外,这次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中原。风从龙二十年前名扬天下,他的父亲是知道的。但在风从龙失踪之后,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是以华玉峰的父亲和他谈起当世豪杰之时,却没有提过风从龙的名字。 周剑琴心里想道:“他知道有个西门化,却不知风从龙,倒是有点奇怪。”但因和他刚刚相识(小时候虽然见过,可不能算是真正相识。)却也不便盘问他的内里情由。 华玉峰道继续问道:“那位风姑娘还和你说了一些什么关于上官英杰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看来他对上官英杰的兴趣是比对风鸣玉大得多了。 周剑琴想了一想,说道:“上官英杰曾经到过以前我们所占的一座山头,当时我们误会他是奸细,我还和他动过手呢。后来我认识了风鸣玉之后,最紧要的是知道他是否奸细,风妹子证明他不是奸细,我也没有多问了。据风妹子说,他是师父是个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他的师父有个好朋友是个不齿于人的败类,所以也有人误会他是坏人的。其实却是好人。” 华玉峰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哦,他的师父有个朋友是武林败类,对了,对了,这个谜底可以揭开了。” 周剑琴道:“什么对了?” 第0414期 西门化的秘密 华玉峰道:“据我所知,二十年前,西门化隐姓埋名之后,只和一位朋友往来,却是始终打听不出,这个神秘的人物究竟是谁。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敢断定这人十九是上官英杰的师父了。” 周剑琴想起一事,问道:“西门化是不是有个侄儿名叫西门羽?” 华玉峰道:“不错。西门羽是暗中替东厂效力的爪牙。” 周剑琴道:“这就对了。我们后来查出那晚想混入我们山寨中的奸细是西门羽。我也曾经和他交过手的。风鸣玉告诉我,有一次她碰上西门羽,险些被他所擒,那时她的武功尚未学成的。正在危险之际,幸亏得上官英杰替她解围,赶走西门羽。以上官英杰的武功,本来可以反过来将他擒获的,但上官英杰却手下留情,将他放了。风鸣玉问他何故,他说因为西门羽的叔叔和他的师父是生前好友,故此饶他一次。” 华玉峰道:“如此说来,上官英杰恐怕是当今之世,知道西门化的秘密,知道得最多的一个人了。” 周剑琴道:“在我和风鸣玉相识之时,可能上官英杰也还未曾把西门化与他师父的秘密往来之事详细告诉风鸣玉。真相究竟如何,我没听她谈过。” 说至此处,周剑琴忽地问道:“华大哥,二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孩子吧?” 华玉峰笑道:“当然是小孩子。我今年才二十三岁。” 周剑琴道:“那你怎么知道西门化二十年前之事?他和一个神秘人物往来,你也知道?” 华玉峰道:“是先父告诉我的。实不相瞒,西门化和先父也曾结过一段梁子,是以对他的事情特别注意,先父本要为武林除奸,可惜天不假年,不能如愿。要是给我碰上这个老贼,我倒是想替先父完成这个心愿。” 他们一面谈一面走,不知不觉已是到了离开洛阳城百多里外的北芒山了。周剑琴那匹坐骑,就是寄放在山上一座道观的。 周剑琴道:“好在咱们到得早,看天色大概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天黑,我取了坐骑,倒是不用在山上过夜了。” 第0415期 依依惜别 华玉峰道:“想不到咱们刚刚会面,又要分手。我初到中原,对武林情形很不熟悉,本来还有好些事情要问你的,如今都来不及了。” 周剑琴不觉也是有点惜别情绪,说道:“华大哥,可惜我也没有时间向你请教武功了。说老实话,本领比你好的人我虽然没有碰见过。但在相识的人当中,和你本领相若的却有几个。……” 她还未说完,华玉峰插口笑道:“当然,我这点本领算得了什么。像昨晚和我交手的那个上官英杰,他的本领就只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 周剑琴继续说道,“不错,论本领我认识的几位朋友和你是各有千秋。不过,倘若说到本身既有所长,而又能够深悉我的家传本领的,普天之下,除你之外,恐怕就难找到第二个了。所以未能有更多的机会求你指点,我委实感到遗憾呢。” 华玉峰道:“多谢你给我脸上贴金,其实这件事情,你倒应该骂我小贼的。” 周剑琴一时莫名其妙,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华玉峰笑道:“要不是令尊当年和家父比武,我在旁边偷窥,如何能学到高招?” 周剑琴道:“华大哥,希望你能够到我们的山寨来,家父见到你一定非常欢喜。你不知道,这十多年来,他一直以未能识得令尊为遗憾呢。” 华玉峰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谒令尊的。” 周剑琴道:“明天你是不是还回洛阳?” 华玉峰道:“不错,我想先去找一找上官英杰。” 周剑琴道:“你要是见到他们,请莫告诉他们已和我相识。客店那个‘小厮’是不是我,让他们自己去猜。” 华玉峰笑道:“为什么这样神秘?” 周剑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华玉峰道:“好,那我答应你就是。”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已来到那座道观了。 由于是和一个观中主持所不认识的女子回来,华玉峰按照礼貌,在叩门之时,先自扬声说道:“龙湫道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金刀寨主的女儿和我一起来了。” 不料里面竟是没人应声,华玉峰接连又叫了两次“龙湫道长”,也是没人答应。 第0416期 龙湫道人被害 周剑琴道:“奇怪,怎的里面毫无声息?难道他把那匹马牵到林子里吃草去了?” 华玉峰道:“他在林子里也该听得见我的叫声。”情知不妙,为了急于知道结果,未曾踏入观门,便即吹响口哨。 那匹马是听熟他的口哨的,要是在里面的话,一定会嘶鸣相应。但结果仍是毫无声息。 华玉峰吃惊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连忙推开观门,那两扇门是虚掩的,一推便开。 这座道观规模很小,前面一个天井,中间一座供奉药王菩萨的神殿,两侧两间厢房。那匹马本来是系在天井的,门一推开,即发觉那匹马果然是不见了。 “不好,一定是出事了!”华玉峰叫道。口中说话,脚底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左侧龙湫道长所住的那间厢房。 一看之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大叫一声“苦也”,果然是出了事了! 只见龙湫道人倒卧地上,满身血污,双手犹自抱住床柱。看来他在受伤之后,是想回房自行调治的,却连爬上床去的最后一点气力也没有了。 华玉峰惊愕无比,喃喃自语:“是谁能够将他伤成这样?唉,我只道把坐骑交给他照料万无一失,谁知反而连累了他!”要知道龙湫道人本是武当支派,一手连环夺命剑法精妙非常,虽然他隐居古庙,江湖上知者寥寥,华玉峰父子却是深知他的本领的。华玉峰父亲生前也曾对他说过:“只论剑法,当今之世,胜得过龙湫道长最多只有三人。一个是武当派的掌门金光道长,另外两个是天山派创派掌门霍天都夫妇。”他有这样高明的剑法,别人即使其他功夫在他之上也是近不了他的。也正由于华玉峰深知他的本领,才把金刀寨主的坐骑托他看管的。 华玉峰呆在一旁,周剑琴大着胆子探一探龙湫道人的鼻息,说道:“好像还有些微气息。” 华玉峰瞿然一醒,心里想道:“必须马上救他,能够知道害他的人是谁也好。”他颇通医理,情知伤得这样重已是很难救活,但好歹也得一试!于是把龙湫道长抱上床,手掌抵着他的背心,以本身真气输送进去,助他化开瘀血。 过了半个时辰,华玉峰满头大汗,龙湫道人仍未张开眼睛。 第0417期 查问凶手 周剑琴心惊胆战,问道:“怎么样?”他是担心华玉峰太过消耗真力,要是救得活龙湫道人的话,当然值得;但假如仍然挽救不了龙湫道人的生命,伤害龙湫道人的敌人难保不会再来,那时如何应付得了?不过她可不能对华玉峰就此罢手。 华玉峰道:“好像有点转机,唉,但他伤得太重,只怕,只怕——”底下的话不忍说下去了。 再过一会,果然听到龙湫道人呻吟一声,慢慢张开眼睛。周剑琴喜出望外,说道:“好了,好了,终于救活了!”但见华玉峰却是脸色沉重之极,把耳朵贴近龙湫道人的嘴唇旁。 周剑琴凝神细听,只听得龙湫道人说道:“他,他们来查问,查问金刀寨主的女儿,我、我不知道——”说至此处,这才发现有一个少女站在他的身旁,眼光不觉移到周剑琴身上,现出疑问的神气。 华玉峰道:“这位姑娘就是金刀寨主的女儿。” 龙湫道人着急之下,嚷道:“啊,那你可要和这位周姑娘赶快离开此地。敌人厉害得很!” 华玉峰道:“害你的人是谁?” 龙湫道人叫他和周剑琴逃走,那几句话是在心急如焚的情况下嚷出来的,此时气力都已消耗净殆,要说也说不出来了。 华玉峰再以真力给他按摩,一面问道:“你不要说话,我说得对,你的手指就动一下,是西门化么?”定睛看着龙湫道人的手指,但动也不动。 华玉峰再问:“是白驼山华家兄弟么?”他正在忧心:“莫非龙湫道人连动一动手指的气力都没有了?”龙湫道人忽然说出话来:“也不是!” 华玉峰道:“那么是谁?” 龙湫道人断断续续说道:“我不行了,你,你别为我太过消耗真力。那人,那人,你看我身上的伤吧!”也不知是他有难言之隐,不愿说出那人的名字,还是根本不知那人是谁。始终没有说出是谁。 华玉峰不禁眼泪夺眶而出,松开手叹道:“没指望了!”周剑琴却见龙湫道人的嘴唇仍在微微开合,赶忙把耳朵贴上去听。 第0418期 龙湫道人不治身亡 只听得龙湫道人细如蚊叫的声音只说了三个字:“那匹马,那匹马……”反复说了两次,那匹马究竟如何,却是说不下去了。周剑琴一探他的鼻息,原来他早已断了气了。 华玉峰问道:“他最后说的什么?” 周剑琴叹道:“他临终之际,仍是念念不忘你的所托,记挂那匹坐骑。” 华玉峰心痛如割,说道:“当今之世,只有他是家父硕果仅存的朋友,想不到如今也不幸去了。” 周剑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想法给他报仇要紧。” 华玉峰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先得知道他的仇人是谁!周姑娘,请你转过身去一会。”原来他是要解开龙湫道人的衣裳,检查他的伤势。 周剑琴背转了身,过了约莫半枝香时刻,始听得华玉峰说道:“奇怪,奇怪!” 周剑琴道:“什么奇怪?我可以转过身来了么?” 华玉峰道:“可以了。”周剑琴转过身来,只见华玉峰满脸迷茫的神色。 “他受的伤究竟如何?”周剑琴禁不住又再问道。 华玉峰道:“他身上受的是七处剑伤!” 这话一说,周剑琴立即明白华玉峰为什么大叫“奇怪”了。要知别的人受剑伤并不奇怪,但伤在龙湫道人的身上可就奇怪了。因为龙湫道人本身就是一位剑学高手。 华玉峰继续说道:“我听得爹爹说,当今之世,剑法能够胜得过龙湫道长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武当派的掌门金光道长。另外两个是天山派创派掌门人霍天都和凌云凤这对夫妻。龙湫道人属于武当支派,金光道长当然决计不会伤他。” 周剑琴道:“据我所知,霍夫人凌云凤早已死了。霍天都远在天山,他也决计不会到这里来的。而且他是一位潜心武学的世外高人,料想也不会干这种事情。” 华玉峰叹了口气,说道:“我当然不会怀疑天山派的掌门人。想来这人可能是我爹爹不知道的第四位剑学高手!唉,天下之大,何处没有能人,只可惜有这样本领的能人却是邪派!咱们要应付这样的强敌,可也正是丝毫不能大意了。” 第0419期 商量行止 周剑琴道:“这人本来是要对付我的,想不到反而因我而连累了你的父执死于非命!” 华玉峰道:“这人来历不明,很难说他是要来对付谁的。不过他见了你这匹坐骑,就向龙湫道长查问你的下落,看来这人恐怕是确实认识你的了。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龙湫道长临死之前叫你赶快离开,你的打算怎样?” 周剑琴道:“我本来是准备取回坐骑,就回山寨去的。现在可是不能回去了。” 不用她的解释,华玉峰也明白她不能回去的理由,她单身一人,有失去了宝马,难保不会遇上那个魔头。那个魔头有本领能够重伤龙湫道人,周剑琴如何敌得过他? 周剑琴见他低首沉思,说道:“华大哥,你不必顾我,你打算如何?” 华玉峰道:“本来我应该送你回去的,但我此间之事未了,不如你还是回到洛阳的中州镖局等我把。那里虽然也有危险,究竟安全一些。” 周剑琴忽道:“华大哥,你自忖可不可以敌得过那个魔头?” 华玉峰摇了摇头,说道:“说老实话,龙湫道长壮年之时,他的本领和家父乃是各有所长,难分高下。我是比不上壮年时候的龙湫道长的,现在的我或许会稍胜于他。但那个魔头,能够在一招之内,在龙湫道人的身上造成七处剑伤,我自问是没有把握胜得过他的。” 周剑琴道:“找你这样说,那你也未免就一定会伤在他的剑下?以你的折扇来对付他的剑,顶多是略逊一筹吧?” 华玉峰道:“我不敢说,但愿如此。那么咱们联手也就勉强可以对付了。” 周剑琴道:“我还是不配做你的帮手,不过要是你找到一位和你本领相若的人,我想那是可以稳操胜券了的。” 华玉峰瞿然一省,说道:“你是想我回到洛阳去找上官英杰帮忙?可你又不愿意和他们见面,我怎能冒昧去找他们?” 周剑琴道:“为了对付这个魔头,我愿意抛开顾虑,和你一起去找他们。” 华玉峰道:“这感情好。不过现在天已黑了,今晚咱们只能在道观里住一晚啦。我也须得埋葬了龙湫道长才能安心离开” 第0420期 得回坐骑 龙湫道人遁迹荒山,本来就是打算终老此间的。是以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一副桐棺,准备在自知不起之时,便在桐棺一躺,自己掩上棺盖,身后事也就无须假手他人了。哪知他设想得如此周到,到头来竟是死于非命。实是非他始料所及了。 华玉峰在观中找到铁锹铁铲,便与周剑琴合力挖土,在道观后面的空地,埋葬了龙湫道人。此时已是将近午夜时分了。 华玉峰道:“你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我来守夜。”正想和周剑琴回去,周剑琴忽道:“且慢,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华玉峰侧耳一听,说道:“好像是什么野兽在远处的叫声。” 周剑琴道:“不,不是野兽,是马嘶!” 华玉峰道:“敢情你是挂念那匹坐骑,以致引起这个思疑吧?”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周剑琴本来听不清楚的。但她忽然想起龙湫道人临终之际反复说道:“那匹马,那匹马……”却是登时醒悟,懂得龙湫道人未曾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了。 “那匹坐骑没有给强人抢去,咱们现在听到的一定是它的嘶鸣。”周剑琴充满信心的说道。 华玉峰道:“你怎么知道它没有给那个魔头抢去?” 周剑琴道:“要是已经给抢去的话,龙湫道人不会在临终之际反复提它。这匹坐骑是久经训练的战马,我猜是龙湫道长阻止他们抢马之时,那匹马自己逃跑了。我不会传音入密的内功,你试一试呼唤它吧。” 华玉峰撮唇长啸,吹起那匹坐骑听熟的口哨,过了一会,只见一匹马飞也似的跑来,果然是周剑琴那匹坐骑。 华玉峰喜出望外,把那匹马牵入观中,说道:“周姑娘,你现在得回坐骑,明天可以回山寨去了。咱们到洛阳未必能找着上官英杰,找着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别的事情,愿不愿意和咱们联手?我看你还是不必冒这个险了。骑上这匹马赶快回家,即使明天在路上碰上那个魔头,你也可以逃得脱的。” 周剑琴摇了摇头,说道:“华大哥,你未免太过看不起我了!”华玉峰怔了一怔,说道:“我怎会有这个意思?” 第0421期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周剑琴撅着小嘴儿道:“就只许你做侠义道吗?龙湫道长因我而死,我要是置身事外,那成了什么人了?要回去也得替你找到了上官英杰,我才回去!” 华玉峰听她说得如此坚决,含笑说道:“好,这次我不和你抬杠了,不管敌人多么厉害,咱们都是——”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八个字同时从两个人的口中说出来,两个人的眼光也正好碰在一起。虽然悲痛还未过去,他们也不觉相视而笑,好似莫逆于心了。 华玉峰道:“左边那间厢房是客房,周姑娘,你去睡吧。” 周剑琴道:“不,咱们轮流守夜。” 华玉峰道:“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你养足精神,明天才好赶路,听我的话,这次不要和我吵了。”说话的神气,就像哄孩子一般。周剑琴瞪他一眼,说道:“也好,养足精神,明天再和你吵。” 华玉峰继续说道:“万一那魔头来了的话,我不叫你,你莫出来。” 周剑琴嗔道:“你刚刚和我说好了的,就忘记了?什么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华玉峰道:“你别急躁,我还没说完呢。我可能叫你出来,也可能不叫你出来,那要看情形而定。” 周剑琴道:“什么情形?” 华玉峰道:“我会估量对方的武功的,要是咱们联手,刚好可以胜得过他,我当然要你相助。” 周剑琴道:“要是你估量联手也打不过呢,是不是要我先逃?” 华玉峰道:“不,我和你一同逃走。”其实他的心意已是给周剑琴猜中了的,但知要是直说的话,周剑琴一定发怒,只好顺从她的意思了。 周剑琴道:“这才对了。为了预防万一,我还得先布置一番。”撕下神台的帐幔,做了一个口罩,给那匹马戴上,和它打了一个手势,说道:“乖乖听我的话,不要叫,不要喊,一觉睡到大天光。”这才把它放在厢房后窗外的院子。 华玉峰笑道:“它听得懂你的话吗?” 周剑琴道:“不知它懂不懂,不过我这手势,它是熟悉的,我一向都是这样训练它。” 周剑琴入房睡觉,华玉峰在供奉佛像的前殿打坐练功,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隐隐听得远处似有夜行人的声息。 第0422期 有人来了! 华玉峰心头一凛:“莫非是那魔头来了?”当下屏息呼吸,伏地听声。他练的这派内功,颇有独到之处,玄功一运,神智清明,能够听见很远地方平常人决计听不到的轻微声息。听出了是两个人结伴同来。 那两个人其实还在山腰,和这座药王庙的距离少说也还在三百步开外。但华玉峰已是隐隐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 只听得一个说道:“听说龙湫道人给人杀了,龙湫道人的剑法很是不弱,杀他的人不知是谁?” 另一个笑道:“你急什么,反正待一会儿就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 “主人把这个约会的地点安排在龙湫道人的这个道观,我猜十九就是寓有给那人庆功的意思在内。否则何必要客人老远的赶来这座荒山?” “有道理。你知道客人是哪几位吗?” “我知道的只有阎王笔罗大魁和怪郎中邓不留。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华玉峰曾听得周剑琴说过,知道“阎王笔”罗大魁是暗中效力东厂的黑道人物,曾经想抢过她那匹坐骑的。至于邓不留的名字,他更是早已知道。不过这个怪郎中的来历,他却还是知而不详。 可惜这两个人只是谈论今晚可能会来的客人,华玉峰最想知道的那个主人是谁,他们却一直没说。 华玉峰正在全神贯注,希望他们会说出主人是谁之际,忽觉背后微风飒然,华玉峰连忙在黑暗中摇一摇手,示意那人噤声。他知道背后这个人一定是周剑琴,只怕她还未曾察觉是有人来了。虽然没有灯火,摇动手掌的影子还是隐约可见的。 周剑琴在他耳边说道:“好像是有人来了,华大哥,我有个主意,不如先下手为强,咱们在黑暗中埋伏,他们一进来就动手!”此时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听得出已经是在距离道观百步之内了。 华玉峰悄悄说道:“来的不是那个魔头,你赶快回房间去。你说过听我的话的!”周剑琴无可奈何,只好又溜回去。 只见火光一亮,原来是华玉峰擦燃火石,趁着那两个人未曾来到之际,先把佛前的油灯点亮了。周剑琴颇觉奇怪,不懂他何以知道不是那个魔头,也不懂他何以要着灯的用意。 第0423期 来的是华家兄弟 周剑琴刚刚躲进厢房,那两个人已是来到庙前,看见内有光亮,其中一个轻轻“噫”了一声,和另一个人悄悄说道:“想不到已经有人来了。”原来这个约会的主人是在今日下午方才得知龙湫道人受了重伤的消息,然后才派遣手下,分别通知所要邀请的客人。客人多数是在洛阳,主人是准备他们天黑动身,故此约会的时间是定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这两个人提早几个时辰到来,那是为了另外的原因。 华玉峰定睛一看,只见进来的两个人相貌十分相似,年纪都是四十岁左右,短小精悍,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身具上乘内功。华玉峰心中一动,隐隐已猜到了这两个人是谁了。 这两个人不认得华玉峰,不禁都是一怔。 华玉峰站了起来,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说道:“两位来得早啊!” 那两个人道:“哦,原来阁下也就是来赴西门先生约会的吗?咱们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他们这么一说,华玉峰登时心中雪亮:“这个约会的主人原来是西门化!”于是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正是在这里等西门化的。小弟和两位虽没见过面,但说起来可正是一家人呢!”华玉峰本来也是要找西门化晦气的,这话可没说谎。不过听在这两个人的耳朵里,却是更加相信他是西门化约来的客人了。 年纪看来较大的那个人对华玉峰最后一句话觉得有点奇怪,淡淡说道:“我们和西门先生是最近才相识的。说起来恐怕比不上阁下和他的交情呢。”言下之意,对华玉峰所说的“一家人”这三个字似乎不想承认。 华玉峰笑道:“两位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不必拉上西门化的关系,说起来咱们也是一家人。” 那两个人不觉又是一怔,同声说道:“哦,阁下早已知道我们是谁吗?” 华玉峰道:“两位想必是从白驼山来的华家兄弟了?只不知哪位是千岩兄,哪位是千石兄?” 原来来的这两个人正是华千岩、华千石兄弟。华玉峰以前虽然没有见过,可也知道他们乃是孪生兄弟,长得十分相似的。待到一证实了邀请他们的主人是西门化,当然便即知道定是他们无疑了。 第0424期 比试内功 华千岩笑道:“我是老大,他是老二。莫说新相识的分别不出,多年的老朋友有时也会弄错的。对啦,我还没有请教阁下贵姓大名。” 华玉峰道:“巧得很,我也姓华。贱名玉峰二字。” 华千岩哈哈笑道:“原来是宗兄,幸会,幸会。”伸出手来,与华玉峰相握。 华玉峰道:“我的年纪小得多,两位大哥不必客气。” 双手一握,华玉峰只觉一股力道恍似暗流汹涌,从华千岩的掌心猛烈传来。原来华千岩已是有点起疑,特地试他的本领。 华玉峰佯做不知,神色自若,微笑说道:“五百年前是一家,这句同姓相逢的套语,用在咱们身上,可就不是套语,而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华千岩练的大摔碑手有开碑裂石之能,平素也是以掌力自豪的,不料他把掌力逐渐加强,最后已经用到了九分真力,对方仍是恍如毫无知觉。掌力传到对方身上,便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 孪生兄弟心意相通,华千石察觉不妙,生怕华玉峰运功反击,他的哥哥禁受不起,于是便也跟着伸出手来,说道:“一家人难得相逢,咱们也亲近亲近!” 本来行握手之礼,是双方的右手相握的。华千石不理这么多,径自伸出手去,便与华玉峰的左手相握。 华玉峰只觉心头一震,脸色可是丝毫不露。华千岩、千石兄弟合力攻他,掌力尽发,仍然好像石投大海,水面不起涟漪。华玉峰动也不动,他们也没察觉华玉峰有运劲反击的迹象。 两兄弟迟疑不定,竟是不知华玉峰的深浅,不由得都有点慌了。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手,说道:“老弟,好本事。” 华玉峰暗暗叫了一声“好险!”松开了手,笑道:“两位大哥,现在想必已经知道小弟说的‘五百年前是一家’不是泛泛的客套说话了吧?” 原来只论本身功力,华玉峰本来与他们二人不相上下的。但因双方的内功乃是同出一源,经过了五百年以上的时间,同源异流,却又各有变化。华玉峰的内功在“纯厚”方面见胜,他们两兄弟的内功则稍稍偏于“霸道”。 第0425期 同宗相认 双方同出一源,华玉峰以更为精妙的本门内功心法化解他们攻逼的内力,自是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过要是他们两兄弟继续和华玉峰比拼下去,只怕最后的结果也是难免两败俱伤。 华千岩的武学造诣不在华玉峰之下,此时呆过之后,亦已不禁蓦地想起:“奇怪,这人的内功路数竟似与我大同小异!”再听得华玉峰这么一说,登时就醒悟了。 “五百年前是一家?嗯,这么说来,老弟,敢情你是宗岱公一脉所传的中原分支了?”华千岩道。他所说的“宗岱公”正是在唐代与空空儿齐名的华宗岱。 华玉峰道:“正是。不瞒两位宗兄,我早已想到白驼山寻找你们了,只是还没机会成行。想不到今晚却在这里相会。” 华千岩道:“我也知道咱们华家有一支人留在中原,却不知是在哪里。”接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咱们的武功都是一祖所传,但如今经过了五六百年之后,我们却是自愧不如了。” 华玉峰道:“宗兄客气了。你们白驼山这支才是宗岱公的嫡系真传。” 华千岩道:“不是客气。老弟你年纪轻轻,内功造诣却是远在我们之上。可见你们中原华家的家传武学,实已精益求精,超迈前人了。听说你们这支在宋代出了一位杰出人材,人称‘笑傲乾坤’的华谷涵大侠,这想必是他的功劳吧。可惜我们白驼山这支数百年来仍是故步自封,今日和你老弟一比,当真是相形见绌了。”言下对华玉峰的所获的家传内功心法实是不胜羡慕之至。 华玉峰道:“咱们是一家人,如今已然相识,以后大有机会可以彼此切磋。” 华千石忽地转过话题,问道:“宗弟,龙湫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华玉峰道:“你猜错了。实不相瞒,我也是和你们一样,想要知道那个能够令得龙湫道长重伤毙命的人。” 华千石继续问道:“你来的时候,龙湫道人死了没有?他的尸体呢?” 华玉峰道:“龙湫道人是一代剑术名家,我已经把他埋葬了。”对他的第一个问题,却没答复。华千石似乎还想再问什么,却给哥哥的眼色止住。 第0426期 揭破西门化底细 华玉峰忽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华千岩道:“咱们都是同一祖先的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华玉峰道:“西门化的底细,不知两位宗兄是否知道?” 华千岩道:“实不相瞒,我们和他只是泛泛之交。他的底细,我们略知一二,只能说是知而不详。” 华玉峰道:“据我所知,他是脚踏两边船的人。一面和瓦剌的权贵勾结,另一面也为朝廷的东厂暗中效力。但朝廷的东厂也是一个由奸宦主持,专门残害忠良,并且与江湖上的侠义道作对的权关。不仅如此,他还曾经冒充过侠义道,但‘可惜’他的作伪伎俩,也还未算得十分高明,如今他的庐山真貌已经越来越是被人看破,侠义道大概也不会上他的当了!” 华千石道:“国家的大事我们是不管的,我们也不想做什么侠义道。” 华玉峰道:“如此说来,两位并非是为了贪图富贵,才和他结纳的了?” 华千岩道:“我和老弟不怕打开天窗来说亮话,我们是曾想过借朝廷之力光大我的白驼山派,但这也还不是我们和他结交的主要原因。” 华玉峰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华千岩道:“文人是以文会友,我们学武的则是以武会友。西门化好歹也是一位武林高手。” 华玉峰道:“若然只是以武会友,你们两位的武学造诣远在西门化之上,古人云,毋友不如己者。你们又何必和他结交?” 华千岩道:“那也不尽然,武学是各有所长,西门化也未必没有比我们高明的地方!况且他见多识广,和他结交也未必没有好处!” 华玉峰冷冷说道:“西门化声名狼藉,两位不惜为他所用,也就等于为虎作伥了。两位不怕被人唾骂么?” 华千岩变了面色,说道:“你对西门化好像十分不满,那你又为何与他结交?” 华玉峰道:“谁说我要和他结交?” 华千岩诧道:“那么今晚这个约会,为何他要请你?你又为何应邀?” 华玉峰哈哈哈笑了起来。 第0427期 索取内功心法 华千岩脸孔一板,说道:“有什么好笑?” 华玉峰笑道:“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客人,宗兄,你这个误会弄得太大了!” 华千石喝道:“好呀,原来你是骗我!” 华玉峰道:“我只说在这里等他,这可不是谎话!” 华千岩冷冷说道:“原来你是龙湫道人的朋友,你在这里等候西门化,是要为龙湫道人报仇的,对吗?” 华玉峰道:“有对也有不对,龙湫道长是我父执,他的仇我是要替他报的,不过,却不一定是在今晚。” 华千石沉声说道:“你替不替龙湫道人报仇,我们不管,你在这里拿了的东西,可要交给我们!” 华玉峰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东西?” 华千石道:“你装什么蒜?龙湫道人是武当高手,我们要的就是武当派的拳经剑谱!” 华千岩接着说道:“看在咱们是同宗份上,我也不能让你吃亏,剑谱你可以拿去,但若有武当派的内功心法,你可要留给我们。” 华玉峰哈哈一笑,说道:“两位宗兄,可惜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华千石道:“什么其一其二?” 华玉峰道:“不错,龙湫道人是武当高手,但武当派的规矩你们可知道么?” 华千岩道:“哪样规矩?说来听听。” 华玉峰道:“武当派规矩,拳经剑谱都是由本师口授,不准弟子抄录的。他年弟子有成,对本门武学有所发扬的话,也只是心法不传六耳!你要武当派的拳经剑谱,只能去找武当派的掌门人金光道长了!” 华千岩道:“此话当真?” 华玉峰道:“我何必骗你。再说武当派虽然是以内功剑法见长,他的内功心法也不见得就是当世无双,小弟不才,也还不至于觊觎别派武学!”说话中特别强调“内功心法”四字。 这话说得他们两兄弟不觉都是有点尴尬,华千岩冷冷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为你们这支的内功心法是远在武当派之上了?” 华玉峰道:“这话我可不敢说。不过对两位宗兄来说,我的内功心法也许比武当派的内功心法更为有用。” 华千岩心头一凛,峭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0428期 看出“走火入魔”的迹象 华玉峰未曾回答,却先问道:“我再猜上一猜,你们兄弟甘心为西门化所用,是否也是想从他的手中,取得你们所需要的内功心法?” 华千石面色大变,瞪眼问道:“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华玉峰哈哈一笑,说道:“这么说来,我是完全猜对了。” 华千石迟疑不定,说道:“你猜着了什么?” 华玉峰缓缓说道:“两位宗兄在每晚子时,是否都会发作一次头痛?” 华千石颤声说道:“不错。这是什么症候?” 华玉峰道:“这是什么症候,其实你们不用问我也该早已知道的了。如今是每晚子时发作一次,再过三年,正午时分也要发作一次,又过三年,早上也要发作一次。到了每天发作三次之时,顶多还有三年,你们就要身罹走火入魔之难了!” “走火入魔”乃是由于练内功不得其当,以至造成的一种慢性内伤。到了最后一期,非但半身不遂,而且诸般痛症,一齐发作,痛苦非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来,“走火入魔”多半是发生在练邪派内功的身上,但由于白驼山华家这支在最近的百多年来,对祖传的正宗内功已是学得不全,一代不如一代。其间曾经出过两个聪明才智之士,又把祖传的内功加以变化增益,初时似乎很有功效,其实却是更加误入歧途。到了华千岩、千石父亲这代,终于便遭“走火入魔”之祸了。他们的父亲就是三年前因“走火入魔”而死的。那时他们两兄弟也开始发现有“走火入魔”的征象了。 华氏兄弟给他一语道破,都是呆若木鸡。过了半晌,华千岩说道:“老弟,你的爹爹是怎么死的?” 华玉峰道:“先父寿终正寝,并非走火入魔。” 华千岩道:“如此说来,并非咱们华家的内功心法不对?” 华玉峰道:“不错,咱们华家的内功心法本来是正派的内功,只是你们误入歧途!” 华千岩道:“你是怎样看出来的?” 第0429期 华家兄弟患得患失 华玉峰道:“两位宗兄刚才伸量小弟,所用的内功十分霸道,似乎和小弟所学大不相同。我记得先父曾经教训过我,咱们祖传的内功心法,最忌但求速成,不务根本。倘若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必将遭受走火入魔之祸!” 华千岩道:“依你的看法,我们若是现在获得正宗的内功心法,是否尚可挽回?” 华玉峰道:“那就要看是何家何派的内功心法了。两位若是立即改练本门的纯正内功,面壁十年,或许可免此难。练武当派的内功,却是恐怕无济于事!” 华千岩道:“你愿意把本门的内功心法传我?是不是要我们帮你什么忙作为交换?请你实话实说!” 华玉峰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当然是有所为而来。不过,这对于你们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华千岩道:“那你赶快说吧,究竟所为何来?” 华玉峰道:“我不要你们帮什么忙,只要你们从此不再受西门化的利用!” 华千岩道:“你的意思是待会儿你如果和西门化动手的话,只需我们袖手旁观便行?” 华玉峰道:“不错。” 华千岩道:“要是西门化另有帮手,我们袖手旁观,他们就可以将你杀了,那又怎办?” 华玉峰道:“你们愿意帮我的忙,那当然最好。不愿意的话,我死了也不怨你。” 华千石冷笑道:“你死了,我们找谁传授本门心法?说到底还是要我们帮你的忙!” 华玉峰道:“我并无要胁你们的意思,你们尽可自己决定。” 华千石道:“哥哥,咱们即使不和西门化作对,只是袖手旁观的话,咱们和西门化的交情也是完了,这事可得三思而行!” 华玉峰淡淡说道:“你们哥儿俩仔细商量吧,我不勉强你们。不过,我却是不懂你们为什么这样害怕西门化?” 华千岩想了一会,说道:“弟弟,要是他的话可以相信的话,这桩交易,咱们倒是不妨做的。” 华千石道:“我就是不相信他的话。咱们为何现钟不打,反去炼铜?” 华玉峰笑道:“你这样说法,那你是以为西门化比我更能挽救你们的走火入魔之祸了?” 第0430期 指点玄功妙理 华千石道:“你莫小看别人,西门化的内功造诣或许你不放在眼内,不过我们要的——”说至此处,忽地想起不该把秘密透露给华玉峰知道,连忙住口。 华玉峰笑道:“我知道你们要的并非他本来所学的内功心法!” 华千石双眼一瞪,说道:“我不管你知道多少秘密,总之我不上你的当!” 华玉峰淡淡说道:“好,你既然不相信我,那么,这宗交易算是吹了!” 华千岩忽道:“三象归元,孰先孰后?” 华玉峰应声便答:“三象归元,泯于无有。既然无有,何分先后?” 华千岩不禁耸然动容,说道:“多谢指教。不过终极虽然归于无有,总也还有个开始的。请问应该如何入手?” 华玉峰缓缓说道:“与其洗毛伐髓,不如革面洗心!” 华千石面色一变,说道:“你是刺讽我们么?” 华千岩道:“你不懂就莫乱说!”斥责了弟弟之后,忽地站了起来,合掌向华玉峰施礼,说道:“老弟此言大有道理,我相信你了。” 华千石吃了一惊,说道:“敢情你们刚才谈的就是内功心法?他当真胜得过武林人梦寐以求的那那……么?” 华千岩道:“不错,他说的妙理正是切中咱们的练功弊病。要是咱们不相信他的话,恐怕反而是现钟不打,反去炼铜了!” 原来所谓“三象归元”,乃是武学中最深奥的一门学问。指神、气、脉三者之间的关系,有的主张先注重“神与脉合”,有的则先注重“神与气合”,有的主张“舍气从脉”,有的主张“气脉精神,三者合一”。因此而形成许多练功的流派。华玉峰的答复则是直指最终途径,要他们返璞归真。这些有关内功心法的学说极为玄妙,华千岩虽然未能完全领悟,却知他说得不错。他的弟弟所走的练功路子,比他更为“霸道”,可是听不懂了。 至于“洗毛伐髓”与“革面洗心”说的则是练功的途径。在练功术语中,有所谓“上丹”“下丹”之分。“洗毛伐髓”“革面洗心”代表两种不同的练功途径。 第0431期 西门化来了 “洗毛伐髓”是注重“霸道”的内功,讲究“心穴”以下的丹田锻炼,在武学术语中称为“下丹”;“革面洗心”则是“王道”的内功,注重“心穴”以上的脑海锻炼,在武学术语中称为“上丹”。“下丹”练成,极其量可以易筋换骨;但“上丹”练成,则是“灵台”一片清明,杂念丝毫不生,举手投足,自然而然的就合乎上乘武学的“规矩”。 华千石素来敬重哥哥,见哥哥已是相信不疑,便即连忙向华玉峰陪罪。 华千岩却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次应西门化之请,来到中原,虽然我自己认为还未是同流合污,但已帮他做了一件坏事,只怕中原的武林人物已是认定我和他同党的了!” 华玉峰知道他说的是邓家那件案子,中原的侠义道是否肯放过他们,这是华玉峰也不能替他们担保的。当下只好说道:“消解罪孽的最好办法只能是多做好事,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两位倘若真能做到‘洗面革心’,如今回头,尚为未晚。” 华千石道:“我不想做侠士和圣贤,也不想做坏蛋。平生所愿,只是武学上能有小成。你说的大道理我也知道是对的,但我也不想求人谅解。要是老弟肯授我本门心法,能够令我免除走火入魔之难,我们便即回去白驼山,从此不问世事!” 华玉峰虽然觉得他的想法还很糊涂,但已是比从前好得多了。要改变一个人,决非朝夕之功就办得到的。于是说道:“只要两位从此不再助纣为虐,那已经是开始了‘革面洗心’,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刚刚说到这里,只听得远处又有脚步声走来了。华玉峰首先发觉,说道:“来的是三个人。”华千岩道:“不错,三个人中,有两个轻功很好,第三个却是较差。不知是谁?”华玉峰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不管来的是谁,请你暂时替我遮瞒一下。”华千岩道:“不用叮嘱,我会见机而作的了。” 来的是谁,这个谜底马上揭开! 第一个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晚约会的主人西门化! 第二个手提药箱,华玉峰猜想是江湖上的“怪郎中”邓不留。 第三个从服饰上看,似乎是西藏来的僧人。华玉峰可不认得了。 第0432期 试华玉峰内功 华玉峰认识西门化,西门化却不认识华玉峰,忽地看见有个陌生人在座,不觉为之一愕。 华千岩拉一拉华玉峰,站起来道:“三弟,这位就是今晚此会的主人西门先生了。” 西门化诧道:“原来你还有一位弟弟,我一直都不知道。” 华千岩道:“他是我的同宗兄弟。请恕我没有预先告诉你,就把他带来了。” 西门化不知华家子孙有中原一支,听得华千岩介绍是他的同宗兄弟,便即伸出手来与华玉峰相握,说道:“幸会,幸会!” 双手一握,华玉峰只觉一股内力从西门化的掌心传来,心里立即明白,是西门化试探他的本门功夫。 华玉峰佯作不知,一股刚猛的内力反击过去。本来他的内功是属于纯正柔和一路的;此时故意用了白驼山派的霸道内功。 白驼山派的霸道内功是他刚刚摸到底细的,此时舍己之长,学人之短,刚猛的力道自是要比千岩、千石两兄弟差了一些,不过也已会使到西门化的虎口一震了! 毕竟是同出一源,虽然严格说来,可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用来骗西门化却是足以蒙骗得过。 西门化察觉他的内功果然是白驼山华家一路,心中更无猜疑,便即松开手笑道:“千岩兄,你这位弟弟的年纪相信不过二十多岁吧,年纪这样轻,功力竟然如此了得,再过十年,恐怕就要追得上你了!嗯,你有这样一位好弟弟,为何不早告诉我呢。” 华玉峰道:“西门先生,你不知道我,我却是‘久仰大名’的了。实不相瞒,今晚我来作这不速之客,就是为了要请西门先生指教的!” 华千岩忙道:“是呀,我和舍弟曾经谈到家传内功心法的利弊,舍弟就有向西门先生请教之心了。我为了成全他这个愿望,才把他带来。请恕我没有来得及事前通知你,你不见怪吧?”暗地向华玉峰递了一个眼色,希望他不要立即发难。 西门化却误会他说的是另一件事情,当下哈哈一笑,说道:“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令弟肯帮我的忙,我当然也要帮他的忙的。”华玉峰心里暗笑:“看来他也以为我是要求他解救走火入魔之难了。” 第0433期 害怕给华千石出卖 华千石喜形于色,说道:“西门先生,那物事你已经得手了吧?” 西门化道:“我约会你们兄弟,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件事情。” 他没有答复是否“得手”,但这两句话听在华千石的耳中,却是认定他已经得手了,当下向哥哥递了一个眼色,说道:“西门先生,你真肯帮我们兄弟的忙,我们兄弟就会加倍报答你的。” 孪生兄弟,心意相通,华千岩见了弟弟的眼色,已知他想的是什么。当下轻轻摇了摇头。 西门化道:“哦,你要怎样加倍报答我?” 华千石道:“我们两兄弟已经帮了你一点小忙了,要是你今晚实践诺言,除了我们答应再帮你另一个忙之外,我还可以送你一样礼物,作为交换。” 西门化道:“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 华千石道:“你答应给我们的东西带来了吧?”言下之意,自是要西门化先把东西交给他,他才肯交换。 话说至此,不但做哥哥的华千岩懂得他的意思,华玉峰也懂得了。 华玉峰心里想道:“看来他还是抱着很大的幻想,把解脱走火入魔的希望寄托在西门化身上。要是西门化肯把他所要的什么内功心法交给他,他就不惜将我出卖,亦即是把我当作‘礼物’交换了。不过,他的哥哥好像并未同意他这想法。好。我且看他们兄弟如何,再作计较。” 华玉峰外貌镇定,但想到当前的处境,心中可是着实有点忐忑不安了。和西门化一起来的那个藏僧,一看就知是个内家高手。华玉峰自忖要是西门化和那藏僧联手的话,自己恐怕已是没有取胜的把握,华家两兄弟只需有一个人再帮西门化的话,他就必败无疑,只怕要跑也跑不了。 本来华玉峰已经想好对付西门化的计划,好不容易才说得动华家兄弟不作虎伥,答应了即使不帮他的忙也不会帮西门化的忙,但要是华千石一变卦,他的打算可就要一败涂地了。 “要是西门化当真现在就把他们所要的东西送给他们,那我怎么办呢?”华玉峰心弦绷紧,静听西门化的回答。 西门化并没注意他,但却注意到了华千岩刚才对弟弟的那一摇头。 第0434期 若波法师 西门化望了华千岩一眼,暗自想道:“难道他已知道了一些什么?”当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东西是到了我的手中,不过,事情恐怕还会有点小小的波折。” 华千岩、千石不觉同声问道:“什么波折?” 西门化道:“两位无须焦急,事情我终归要告诉你们的。先给你们介绍两位朋友吧。” “这位是当今天下的第一位名医,人家说,倘若他不留人,那人就准要向阎王爷报到。两位想必知道他是谁了吧?” 华千石道:“啊,原来是神医邓不留,邓先生,久仰了!” 邓不留笑道:“神医两字担当不起,江湖上的朋友倒是讨厌我的多,他们唤我作怪郎中。” 西门化跟着介绍那个藏僧,说道:“这位是西藏密宗的若波法师。” 这次连华千岩也是有点耸然动容,两兄弟一同站起来说道:“法师的大名,我们也是久仰的了!” 若波法师在西藏名气甚大,华玉峰也曾经听过他的名字,心里想道:“听说这位若波法师精通天竺文字,他的武功也是直接学自那烂陀寺的。此人自视甚高,西门化不知怎的竟能请得动他,倒是不可小觑了。” 西门化替各人介绍过后,缓缓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不妨把自己上当的事情告诉各位了。想各位也不会笑我的。” 华千石吃了一惊,说道:“西门先生,你上了什么人的当?” 西门化道:“我现在就正是要追究这个人,但目前我还不敢说是已知真相。” 说罢拿出一个锦匣,打开锦匣,取出一本书面写有几个天竺文字似是佛经的书出来,说道:“这就是虎威镖局李浩明夫妻亲自保镖的那件‘红货’了!” 华千石大喜道:“西门先生,恭喜你得到手了。那么,你答应我们的——” 西门化缓缓说道:“不错,我是答应给你们抄一份副本,不过,现在却不必多费这没用的功夫了!” 华千石又是一惊,连忙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真本是必须送给总管大人,总管大人也还要交回清凉寺的吗?难道你是要把真本送给我们不成?” 第0435期 假的“真经” 西门化苦笑道:“莫说我不能把真本送给你,即使我想送给你也没办法。因为我手上这部所谓‘般若真经’根本就不是真的!” 华千石大吃一惊,呆了片刻,失声叫道:“假的?” 西门化说道:“不错,假的所谓‘真经’抄一份副本给你也还是假的。现在你明白我刚才所说的话了吧?” 华千石变了面色,说道:“不错,若是假的,你当然不必花这无用的功夫了。但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 西门化道:“这里有一位精通天竺文字的若波法师,他也是知道这部般若真经来历的人,你问他就明白了。” 若波法师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这是讲佛法的大乘般若经,却不是教人怎样练内功的般若真经。 “原来的那部般若真经,是在贵国唐朝的时候,由一位天竺高僧带来中土的。我懂得鉴别那个时代的纸张和书法,和西门先生手上的这部佛经是大不相同的。这部佛经最少也晚出三百年!” 若波法师顿了一顿,跟着叹口气道:“唉,若是真的,那就好了。般若真经载有天竺最上乘的内功心法,据传博大精深,难以言喻。我在那烂陀寺之时,曾听得长老言道,开创贵国少林派的达摩祖师,他传下的易筋洗髓二经,也不过是般若真经的一部分而已。唉,我只道有缘能见一见这部真经,是以方始从万里之外的西藏赶来,谁知还是无缘得见真本!” 华千石颓丧之极,喃喃自语:“为什么是假的?假的般若经,为什么那老喇嘛又要郑重其事的托虎威镖局保镖?真的到哪里去了?” 西门化忽地转过头来,说道:“邓不留,我和你的交情不浅,你把实话说出来吧!” 邓不留满面惊惶,颤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假的啊!” 西门化道:“你是不是掉了包?我知道你最拿手的本领就是以假换真,那日你也曾用这个方法骗过李浩明的!” 邓不留连呼冤枉,说道:“西门先生,我敢骗李浩明,那是因为我给他治过病的,他答应我纵有对不住他的地方,他也不追究的。但我却怎敢骗你呢?” 第0436期 盘问邓不留 西门化忽地向华千岩问道:“华老大,你和不留兄是早就相识的吧?” 华千岩面色微变,半晌说道:“不错,就是在干下邓家那件案子的第二天,我和他碰上的。” 西门化阴阳怪气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不留兄可没有和我说过,刚才我介绍你们相识,我还以为你们是未曾见过面的呢。” 华千石正自满肚皮闷气,登时发泄出来,说道:“我哥哥与他相识,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刚才是我说久仰他的大名,并非我的哥哥说的。我可没有说错。请你不要因此怀疑我的哥哥。” 华千岩跟着也发作道:“西门先生,想不到你会疑心我和邓不留串通骗你,既然彼此不能信任,从今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拆伙就是!” 西门化连忙说道:“华老大,你先别动气,听我把话说完。说老实话,我并没有怀疑你,我怀疑的是我这位老朋友邓先生!” 邓不留又惊又怒,说道:“我有什么令得你怀疑了?” 西门化不理会他,却和华千岩说道:“华老大,咱们祸福与共,盼你切莫多疑,帮我弄清楚个中真相。” 华千岩道:“好,你要我怎样帮你?” 西门化道:“我问你一件事情,你不介意吧?” 华千岩冷冷说道:“请问。” 西门化道:“你知不知道那部般若真经是邓不留从李浩明手中骗来的?” 华千岩道:“不知道。”邓不留也在同时说道:“此事我从来没有告诉别人。我也不知道你要抄一份副本给他们兄弟的。直到刚才,你自己说了,我才知道。” 西门化道:“华兄,你和邓不留碰上之后,曾经一同去搜查邓百川的下落,是吗?”华千岩道:“不错。” 西门化道:“后来,你们在邓家附近的一座荒山,曾经碰上两个女子,听说那两个女子本领很强,是吗?” 华千岩面上一红,说道:“不错,你既然打听出来,我也不怕说了。我是败在其中一个女子的剑下。另一个女子,可还没有和我动手呢。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了人家的亏,说出来真是惭愧!”原来他就是因为羞于给别人知道他曾败在一个黄毛丫头之手,故而一直对西门化隐瞒的。 第0437期 继续盘问 西门化道:“你想不想知道这两个女子的来历?” 华千岩道:“愿知其详。” 西门化道:“和你动手的那个少女名叫风鸣玉,她的父亲是二十年前号称快刀天下第一的风从龙;她的师傅是天山派掌门人霍天都的妻子凌云凤。她的父亲和师傅都已死了,但她却已兼具父师两家之长。” 华千岩道:“我早已听说霍天都的剑法天下第一,至于风从龙的快刀绝技,余生也晚,却是未知。不过从那女子以剑法变出快刀的招数看来,也的确是世间罕有的了。原来她有这样来头,怪不得如此厉害。” 西门化道:“风从龙早已死了,如今却有另一个人,想和霍天都争夺天下第一剑客的称号。” 华千岩道:“那人是谁?” 西门化道:“那人待会儿也会来的,到时你自然知道。”接着说道:“这是题外之话,咱们还是回到正题吧。另一个女子那晚没有和你交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华千岩道:“她似乎有病在身?” 西门化道:“不错,她在碰上你的三天之前,曾经中了我一枚毒针。” 华千岩道:“这女子又是姓甚名谁,什么来历?” 西门化道:“她名叫谷飞霞,她的父亲谷神秀也是武林一位成名人物,被称为川西大侠的。” 华千岩道:“这名字我倒没有听过。” 西门化道:“总之这两个女子都是我仇家的女儿,她们也正是要来和我作对的。风鸣玉还有个好朋友叫做上官英杰,也是我的对头。” 华千岩道:“多谢你告诉我这几个人的来历,不过他们和般若真经又有什么关系?” 西门化道:“如今我就是要查究是否和他们有关。”说至此处,忽地回头来,问邓不留道:“那天晚上,华老大跑了之后,你是怎么逃脱的?” 邓不留又急又气,说道:“我早知道你有此一问了,我也不必瞒你,我是给她们捉了去的!” 西门化冷冷说道:“你的面子倒不小啊,她们居然又把你放回来了!” 第0438期 假造消息吓邓不留 邓不留道:“你不用转弯抹角来讥讽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不是怀疑我和你的对头勾结了?” 西门化说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倒不以为你会有这个胆子!” 邓不留道:“那你怀疑什么?” 西门化道:“我只想知道,你凭什么使得她们将你释放?” 邓不留道:“那是我和她们作了一宗公平交易。” 西门化道:“什么样的交易,可以告诉我么?” 邓不留道:“那位谷姑娘中了你的毒针,我替她拔清余毒。她若得不到我的医治,将会半身不遂,但还不至于送了性命。所以这桩交易,严格说来,还未算得是一命换一命。不过她们却认为是公平交易了。” 西门化冷笑道:“如此说来,这宗交易,你还算得是占了她们的便宜了?” 邓不留道:“我医好你仇家的女儿,你要怎样对付我,那也只能由你!” 西门化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不留兄,言重了。咱们几十年的交情,我也高兴见到你活着回来的,不过,你似乎还有一点什么瞒着我吧?” 邓不留道:“你以为我瞒了你什么?” 西门化道:“你和她们作的那宗交易,大概你还要添上一点什么东西吧?” 邓不留道:“哦,原来你是以为我把般若真经交给她们了?” 西门化道:“若非如此,真经到哪里去了?” 邓不留愤然说道:“你不相信我,那也没有办法。我早已说过,我不知道!” 西门化道:“我倒听得一个消息,听说般若真经,已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中。风鸣玉是上官英杰的义妹,这部真经料想是风鸣玉送给他的!至于风鸣玉怎样得来,那就要问你了!” 邓不留亢声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我,我可不相信上官英杰得到那部真经!” 西门化冷冷说道:“你不说实话,我也不能将你怎样,谁叫咱们有交情呢。不过,我也要对你作一个公平的处置了。” 邓不留望着他那副阴沉的面色,不觉心里发毛,颤声说道:“你、你想要怎样?” 第0439期 华玉峰救邓不留 西门化阴恻恻地说道:“谷飞霞中了我的毒针,依你所说,是纵无性命之忧,也要变成残废的了。对吗?” 邓不留道:“不错。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西门化道:“没什么特别意思。不过,谷飞霞是我的对头,你既然医好了她,你就替她抵偿吧。更说得明白一些,她本来应该抵受什么,你就‘照单收下’!” 邓不留又惊又怒,说道:“什么,你是要把我也变成残废?” 西门化冷冷说道:“不错。不过,我不会用毒针来刺你,我要用分筋错骨手法把你变成残废。这滋味也许比毒针更不好受,那就当作你替她付的利息吧!” 邓不留大怒道:“西门化,几十年来我替你做了多少事情,你怎能这样对我?” 西门化道:“你不想这样,那就只有请你实话实说,般若真经你到底是私藏起来还是送给谁了?否则,哼哼,纵然你是我的老朋友,我也定要言出必行!” 邓不留深知西门化的狠毒性格,料想难以幸免,反而没那么害怕了。他在怒火燃胸之下,大声说道:“我本来可以顺你之意,胡指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上,但我可不愿和你再朋比为奸了。哼,哼,你当我不知道你的用意吗,般若真经分明是你换掉的,你想独占,这才诬赖我,好叫有关的人不追究你!” 西门化冷笑道:“你说够没有?我不在乎你胡说八道,只不过你多说一句,我就要你多吃一点苦头!”冷笑声中,蓦地站了起来,一抓就向邓不留的琵琶骨抓下去。 只听得“蓬”的一声,西门化的手掌却给华玉峰握住。西门化发出的一股小天星掌力有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不过华玉峰却没运劲反击。 西门化这一惊非同小可,圆睁双眼,叫道:“华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令得西门化吃惊的,不仅是由于他绝对料想不到华玉峰会突然出手救邓不留的性命,而且是由于他显露的这手内功。华玉峰刚才和他较劲,用的是以刚御刚,这次用的却是以柔克刚的本门内功了。“原来这小子的功力比华老大似乎还要深厚得多,我刚才倒是给他瞒过了。”西门化心想。 华玉峰道:“没什么,我想替这位邓先生讨一个情。” 第0440期 各有疑团 西门化道:“般若真经不正是你们华家兄弟想要的么,如今被这厮弄到不知哪里去了,为何你反而帮他求情,不让我追究他呢?” 华玉峰道:“事情既然尚未水落石出,邓先生最多只是犯嫌而已,若然因此就要置他于死,晚辈实是不敢苟同。” 西门化冷冷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嫌我处置失当了?” 华玉峰道:“不敢,但万一他时水落石出,证明是冤枉他时,晚辈今日若是不出言劝阻,良心也会不安。”言下之意,不仅是说西门化“处置不当”而已,简直等于是指斥他居心狠毒。 西门化面色一阵青一阵红,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得不到那部真经,你们兄弟如何解脱走火入魔之难?” 华玉峰缓缓说道:“死生有命,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能冤枉好人。” 西门化道:“华老大,华老二,你们也是这样宁愿如此么?” 华千石踌躇未答,华千岩却已说道:“老三的意思也正是我们兄弟的意思。”他以大哥的身份这样说了,华千石自是不敢再有异言。 西门化本来想挑拨他们“兄弟”不和的,不料华千岩在他一逼之下,反而逼得要站在华玉峰一边。西门化自忖是决计不能开罪他们“三兄弟”的,只好放过邓不留了。不过他的心里却是有点奇怪:“怎的他们突然对那部真经好像无所谓了?”华玉峰也是有点奇怪:“邓不留医术通神,本来对他该是还有可资利用之处的,纵然他想独占那部真经似乎也不必下此辣手呀。” 华千岩跟着笑道:“邓先生是当今国手,说不定咱们将来还得求他活命呢。我就是担心今日倘不留他,阎王爷或许就要留咱们了。” 西门化只好自找台阶下,打了个哈哈,说道:“其实我也不过吓吓邓兄而已,用意只是想得知真经的下落而已。看这情形,或许真是另有蹊跷,连邓兄也不知道。邓兄,咱们几十年交情,刚才的事,就当作我和你开开玩笑吧。请别见怪。” 邓不留扳脸说道:“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老朋友’三字邓某不敢高攀,告辞了!” 第0441期 主客来了 西门化假惺惺道:“邓兄,你怎的一言不合,便要拂袖而行?要是你还记恨在心,容我向你赔罪。”站起来作势要把邓不留拉回。 邓不留冷冷说道:“不用!”此时他正走下檐阶,忽地指甲一弹,只见一道黄色的烟雾冒起,他弹出了一撮药粉,阶下的野草就好像给火烧过一般,登时变得枯萎不堪,连根倒伏。 “西门化,你看见了吧?须知我邓某人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会用药救人,也会用药杀人。你要凭武功杀我,固然是做得到有余,但我随时也准备有毒死你的毒药,你纵然是使毒的行家,恐怕也未必解得了我下的毒!不信你就试试。” 说到最后两句,邓不留早已出了这座道观,走得相当远了。西门化目送他的背影,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想道:“原来这厮早有提防,幸好我刚才未曾鲁莽。只是我所图不遂,结下这个怨,却是太不值得了。” 华玉峰已经试出华千岩的态度,知道他纵然不帮自己,也是决计不会相助西门化的了。华千石虽然还在首鼠两端,料也不会与哥哥各站一方。“看来是可以动手的时机了。是等待那个杀害龙湫道长的人来了再说呢,还是现在动手呢?”要知单打独斗的话,他杀西门化自忖不会很难,但又怕打草惊蛇,乱了大局。那个杀害龙湫道长的人可能是比西门化更重要的敌人,他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正在他踌躇未决之际,又听到有脚步声走来了。西门化精神一振,笑道:“一定是主客来啦。”不过听脚步声却是两个人的。 华千岩道:“你所说的主客,敢情就是那位能令龙湫道人丧在他的剑下的天下第一剑客?”神情语气显得似乎颇有点特别。 西门化道:“不错。这个人我想你也许会认识的。” 华千石忍耐不住,说道:“究竟是谁,为什么不爽爽快快告诉我?” 西门化笑道:“何必如此心急,反正待一会儿你就会知道的了。” 说话之间,只见那两个人已是走了进来。两个人都是明朝的军官服饰,不过其中一人高鼻深目,一看就知他不是汉人。 华玉峰不认识这个人,但那个汉人军官他却是见过的,不觉暗暗吃了一惊。 原来这汉人军官不是别个,正是那一天在路上要抢周剑琴坐骑的那个阎王笔罗大魁。 第0442期 白驼山二山主 那日是谷飞霞帮周剑琴打败罗大魁,但却抢去了周剑琴的坐骑。其后才是华玉峰又从谷飞霞手中夺回来的。华玉峰暗自想道:“那日我躲在暗处,不知道这厮有没有瞧见我?” 不过他最注意的还是那个穿着明朝军官服饰的胡人,因为他已知道这个胡人就是杀害龙湫道人的凶手了。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华氏兄弟的脸色似乎都是有点古怪。 西门化行过了礼,说道:“让我给各位介绍,这位是东厂的副指挥使宇文大人。” 那个“宇文大人”笑道:“我这个副指挥使是挂名的,其实不过客卿而已。在座各位都是武林中有地位的人物,西门先生,你用官场的称呼,不嫌太俗气么?” 西门化道:“不错,在这里我是应该改用武林朋友的称呼,尊称宇文先生为白驼山主的。” 那个“宇文先生”又微笑道:“不,我的哥哥才是白驼山山主,我只能算是二山主。不过,大家还是别要这样用这些客套的称呼,叫我的名字好了,我是宇文成都!” 华氏兄弟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西门化道:“这两位是白驼山派的华家兄弟,老大华千岩,老二华千石。对啦,还有这位老三华玉峰,也是他们同宗兄弟,但却不知是否在白驼山上同住的了。嗯,华老大、华老二,你们和宇文先生同住一山,以前见过没有?” 宇文成都笑道:“我早已想认识你们两位芳邻,今日方始有缘相会。还得多谢西门先生呢。不过,据我所知,我的哥哥大概倒是曾经见过两位华兄的。” 华千岩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宇文先生,我们在白驼山上一向没有往来,你们兄弟自称是白驼山的山主,恕我们不敢高攀了。弟弟,咱们回去吧!” 宇文成都说道:“两位华兄且慢,请听小弟一言。” 华千岩停下脚步,说道:“宇文二山主,你是要把我们留下,为令兄出一口气么?” 原来宇文成都的哥哥宇文子都本是回疆北部的一派武学宗师,二十年前才搬到白驼山隐居的。他一上白驼山,便自封为“白驼山主”。 第0443期 宇文成都要求和解 华家自唐代的始祖华宗岱创立白驼山派算起,在此山居住,已有七百多年。如今忽然来了一个宇文子都自号“白驼山主”,他们兄弟,自是很不服气。故此各怀心病,一直没有来往。好在白驼山绵延数百里,他们两家,一在山南,一在山北,虽然没有来往,倒也相安无事。 宇文子都到了白驼山后,广收门徒。华家则是只传子女的嫡系亲属,不传外人。弄到后来,“白驼山主”的门人,竟然比“白驼山派”还多了。 门人一多,就难免会因小故而生争执。三年前终于发生一宗白驼山主的门人到山南采药被华千岩的表弟殴伤事件,宇文子都兴师问罪,和华家兄弟冲突起来。华家兄弟显露武功,宇文子都自忖虽然可以倚多为胜,但真个厮杀起来,门下弟子至少也要伤亡过半。结果只好不了了之。 宇文子都的弟弟宇文成都自幼离开哥哥,在白驼山居住总共不过两年,据说就到西藏学“密宗”的功夫去了。那两年他们两家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是以华家兄弟和他还是未曾见过。今晚才是他们第一次会面。 宇文成都虽然也是有点尴尬的神态,但却似乎比华家兄弟较有“涵养”,听了他们兄弟负气的说话,忽地哈哈一笑,说道:“两位华兄误会了,实不相瞒,我已经知道你们是西门先生的客人,故此特地请西门先生安排这次会面,以消两家嫌怨的。” 西门化接着说道:“宇文先生的确是诚意和你们和解的。其实你们两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若然彼此合作,大家都有好处,何必因小事而生闲气。” 宇文成都接着说道:“西门先生说得有理,过去的小事不必提了。咱们与西门先生共图大事,岂不美哉?” 华千岩道:“图什么大事?” 宇文成都道:“咱们两家联合,可与中原各派争雄。除此之外,也还有一番事业可做呢。” 西门化道:“两位若肯接受宇文先生的这番好意,我自会说出来的。” 华千岩淡淡说道:“可惜我却是胸无大志,只求能够在白驼山过个安逸的日子。” 宇文成都说道:“华大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否不高兴我的哥哥自称白驼山主?这个好办,我可以回去说服哥哥放弃这个称号。甚至我们可以并入你的白驼山派。” 第0444期 图谋“大事” 宇文成都态度如此谦恭,倒是颇出华家兄弟意料之外。俗语云,人敬己一尺,己敬人一丈。华千石首先给他说得意动,哈哈笑道:“宇文兄,想不到你这样够朋友,要是我还和你斤斤计较过去的小嫌,那倒显得我的气量狭窄了。嘿嘿,谁是白驼山主,小事一桩。你也不用如此郑重其事回去劝告令兄放弃这一称号了。不过,另外两桩事情嘛,那我可得听家兄的意见。” 华千岩说道:“化干戈而为玉帛,这是好事。宇文兄既能代表令兄与我们和解,在下岂敢违命?不过,说到两家合并之事,我以为倒是不必了。还是各立门户的好。至于什么图谋大事,请恕我胸无壮志,不想与闻!” 西门化哈哈笑道:“只要你们两家都愿和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别的事情,从长计议,那也无须急急。” 华玉峰忽道:“我倒很有兴趣想听一听宇文先生要干的是什么大事?实不相瞒,我和两位堂兄不同,他们不喜多管闲事,我却是不甘终老荒山。” 宇文成都喜出望外,笑道:“对了,你还年轻,当然应该做一番事业。实不相瞒,我虽然是做明朝的官,瓦剌的大汗对我也是颇为看重的。这件事嘛,就是瓦剌大汗希望我能够为他效力的。” 他正要说下去,西门化忽地向他打了一个眼色,缓缓说道:“此事慢慢再说不迟,咱们先谈谈今日约会之事。” 宇文成都瞿然一省,说道:“对,今晚之会,主人的正事都还未说呢。我们老是谈别的事情,未免有点失礼了。请主人先说吧。” 西门化道:“我倒没有这个意思。你们两家和解,也是我想促成的正事呀。不过若波法师恐怕不能久留,是以想把这次约会我要说的先说。华三哥,请你别怪我打断你的话头。” 华玉峰不想惹起更多的嫌疑,只好说道:“西门先生客气了。我还得请你恕我不懂礼貌呢。”不过他虽然尚未知道宇文成都所要图谋的是什么“大事”,却已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杀害龙湫道长的人,是瓦剌大汗派遣到中国,来做明朝“客卿”的奸细。 西门化说道:“首先咱们要庆祝两件事情。”一面说一面拿出酒来,是用皮袋装的马奶酒。 第0445期 西门化渐起疑心 “你们两家和解,这是第一件喜事,咱们都该庆贺。” 轮流喝过马奶酒后,西门化继续说道:“第二件喜事,就该是给宇文先生庆功了。龙湫道人外间的人知道的少,但在座诸位想必都是知道的,他可是当今之世有数的剑客啊!宇文先生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他,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自当是宇文先生莫属了。” 宇文成都微笑道:“你太过给我脸上贴金了,说实在话,龙湫道人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确是非同小可,我虽然杀了他,却是绝非如西门先生所说的不费吹灰之力的。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恐怕也只能等到我打败了霍天都才能说得上吧?” 西门化笑道:“不管怎样,龙湫道人总是丧在你的剑下,这还不值得庆功吗?霍天都浪得虚名,料他也不能是你的敌手。来来来,咱们来给宇文先生庆功,并预祝他荣登天下第一剑客的宝座!”说罢,首先喝了一大口马奶酒。 龙湫道人是华玉峰的父执,这口“庆功酒”他如何能够喝得下去?最后轮到他喝的时候,他极力抑制自己,才不至怒形于色,但却把皮袋轻轻推开了。 西门化“咦”了一声道:“华老弟,你为何不喝?” 华玉峰道:“对不住,我酒量太浅。” 西门化笑道:“马奶酒是不容易喝醉的,多喝两口,料也无妨!” 华玉峰道:“我不喜欢喝!”这五个字说得生硬之极,西门化不觉脸上变色,说道:“为什么?” 华玉峰道:“不为什么,马奶酒又酸又涩,我不喜欢喝就是不喜欢喝。” 西门化不禁暗暗起了疑心,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相强。咱们谈正事吧。” 此时华玉峰亦已猜想得到西门化是可能起了疑心了,但却舍不得不听下去,于是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听他说的是什么“正事”?除了西门化之外,他也留意到罗大魁也在盯着他看,好像也是对他起了疑心了。 西门化继续说道:“有一件事在座诸位或许有人还未知道,龙湫道人是因为给罗大哥发现他的观中有一匹坐骑,才请宇文先生来盘查他的。他可说是因这匹坐骑,自取杀身之祸!” 华玉峰故意问道:“那匹坐骑想必是匹宝马了?” 第0446期 要捉金刀寨主的女儿 西门化道:“不错,那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名驹。名驹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这匹马的主人。” 华千石道:“究竟是谁的坐骑?” 西门化缓缓说道:“是金刀寨主的坐骑,是他的女儿骑来洛阳的,却不知怎的会在这座道观发现。” 此言一出,千岩、千石兄弟也不禁吃了一惊。华千石道:“我们虽然没有会过金刀寨主,但也听说他是一位老英雄,本事好生了得,恐怕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吧?” 西门化笑道:“要是你们兄弟和宇文先生联手,那也不用害怕金刀寨主。不过,我现在倒还不是要你们和金刀寨主硬碰。” 华千岩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怎样?” 西门化道:“这匹坐骑我不知道怎的会到了这座道观,不过据理推测,龙湫道人是决不会抢金刀寨主的坐骑的。所以要么就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和龙湫道人本来相识,故而把坐骑暂时寄存此处。要么就是她恐怕有人认得她的坐骑,而她和龙湫道人并不相识,是托龙湫道人的朋友代为照料她的坐骑的。” 罗大魁说道:“我已经打听得确实的消息,这匹坐骑三天之前曾在洛阳发现,不过骑这匹马的是男子,到了洛阳之后,第二天他骑马出去,却没有骑马回来。” 西门化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二种情形了。是金刀寨主女儿的朋友骑来这里的。他交给龙湫道人看管,自己就走了。 “但不管是哪种情形,金刀寨主的女儿必定会到这里取回她的坐骑。因为龙湫道人丧在宇文先生剑下的消息,料想她不会这样快知道。” 华玉峰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约我们在这座道观聚会,为的敢情就是来个守株待兔?” 西门化哈哈笑道:“华三哥,你很聪明,一猜就着。不错,我约大家在此聚会,一来是给宇文先生庆功;二来也正是想擒获金刀寨主的女儿。捉了金刀寨主的女儿,那就更不用害怕金刀寨主了。” 华千岩道:“欺负一个女子,我觉得总是不大光采的事。还有我也不懂为什么要对付他们父女?” 第0447期 揭破华玉峰的身份 西门化道:“金刀寨主占山为王,大明皇帝和瓦剌可汗都是要把他袭灭的。咱们要是制服得了金刀寨主,这可是两边讨好的大功劳呀。至于说到对付一个女子,面子上不光采,那么你们兄弟可以无须动手,我们倒是没有这个顾忌的。” 华千岩松了口气,说道:“好吧,你们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我不插手,我也不管你们闲事。” 西门化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我却希望你们能够帮忙,这件事和你们是有切身利害的关系的!” 华千石道:“哦,你说的这件事情敢情是要我们帮你找回般若真经?” 西门化道:“不错。般若真经料想已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中,这人也正是我的仇家。你们帮我的忙也就是帮自己的忙。” 华千岩还未回答,罗大魁忽地冷冷说道:“西门先生,你还是先别谈第二件事吧。第一件事只怕就有人反对你呢!” 西门化心中一动,已经猜到几分,故意说道:“他们兄弟不是答应了纵然不出手也不反对咱们捉拿金刀寨主的女儿了么?”口中说话,眼睛盯着华玉峰。 罗大魁说道:“可你忘记了还有这位华三哥呢!” 西门化道:“对,我真糊涂,忘记问华三哥了。华三哥,你的意思怎样?” 华玉峰亢声说道:“你们既然对我起疑,那我也不必回答了。反正你们都是不相信的。”这是以退为进的法子,看看西门化反应如何? 罗大魁发出嘿嘿的一串冷笑,说道:“我早知道华三哥不会和咱们站在一边的了。西门先生,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西门化道:“他不是华家的老三么?” 罗大魁道:“这个华三哥恐怕是假的。恕我冒昧,请问千岩、千石兄,你们和这位宗弟以前没有见过面吧?” 华千石道:“不错,我们是刚才认识的。” 华千岩正要说话,罗大魁已是说道:“如此说来,我就没有看错人了。他,他——” 西门化喝道:“他究竟是谁?” 罗大魁道:“他就是前天骑金刀寨主那匹马来这里的人!” 原来罗大魁那天伏在道旁窥伺,只因华玉峰骑的马跑得太快,他只见着背影,还没有看得十分清楚。不过,到了此际,华玉峰露出许多破绽,他当然可以确定就是华玉峰了。 第0448期 宇文成都出手惊人 西门化喝道:“好呀,原来你这小子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是个奸细!” 华玉峰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你这老贼是通番卖国的奸徒,果然一点不错!” 两人针锋相对,同时站了起来,状若斗鸡。 宇文成都听得“通番卖国”四字,面色一变,喝道:“既然知道他是奸细,还和他罗嗦作甚?” 就在这一瞬间,三个人同时出手。华玉峰攻向西门化,宇文成都却从背后攻他。 华千岩叫道:“这不公平!”话犹未了,只见罗大魁亦已取出判官笔,侧翼助攻,双笔点向华玉峰胁下的“愈气穴”和腹部的“血海穴”。 华玉峰好似不知强敌从背后袭来,身形拔起,向西门化的琵琶骨抓下。西门化一个沉肩缩肘,哪知华玉峰竟然如影随形,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手中折扇迅即张开,刚好对准他闪避的方位。西门化那一掌劈来,等于是把手掌送上去被他锋利的褶铁扇边缘所削。 说时迟,那时快,宇文成都已是后发先至,抢在西门化的牵头向华玉峰展开攻击了。他手捏剑诀双指戳出,正是一招极为严厉的刺穴剑法。双指堪堪戳到之际,捏着剑诀的手突然化为掌劈,一个“大手印”按向华玉峰的背心穴道。 身受者的华玉峰还不怎样,旁观的华家兄弟见了宇文成都以一双肉掌使出剑掌兼施到招数,可是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里想道:“此人本领果然是比他哥哥还要高强,要是换上我的话,这一招只怕就躲避不了。”原来就在他们兄弟心头一震,吃惊未过之时,华玉峰已是闪开来这背后攻来而且是快如闪电的一击。 宇文成都双指戳出,点了个空,大手掌按下,只道非中不可,哪知碰上的竟然不似血肉之躯,而是一把铁扇,宇文成都吐气开声,“嘿”的一声,斜跃三步。掌心被划开一道伤口,幸亏只是皮肉之伤。华玉峰的褶铁扇,也碎了一条扇骨。 这一下硬碰硬接,双方都是不由得心头一凛。华玉峰险招攻敌,暗叫了一声侥幸,想道:“幸亏他不是用剑,倘若是用剑和西门化背腹夹攻,只怕我已是难免受伤。” 第0449期 华千岩主持公道 宇文成都也是心头一凛,不敢再有丝毫轻敌之意,暗自想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本领怎的这么了得?出手的迅捷,看来竟似还在龙湫道人之上!幸亏我没有给刺破劳宫穴。”原来他是在掌扇相交的那一刹那,见机得早,及时以小天星掌力化解了华玉峰折扇上的力道。否则掌心劳宫穴一给刺穿,他的功力最少要减了三成。 就在他们各自越开之际,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细如牛芒的金星四面飞射,华氏兄弟也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运掌护身。好在这些金色的光芒一闪即灭,没有波及他们。西门华一声大吼,又再扑上前去。 原来华玉峰回头应付宇文成都之际,不能不放松了西门化,西门化腾出手来,登时就发出了一丛细如牛毛的梅花针,但却给华玉峰的折扇拨开了。 华千岩眼看华玉峰即将再次遭受围攻,他刚见识了宇文成都的本领,情知华玉峰本领再高,也是决计难以抵制宇文成都和西门化的联手攻击。何况还有一个号称“阎王笔”的点穴高手罗大魁在旁窥伺。 “弟弟,你去阻止罗大魁!”华千岩说道。他自己则上去拦住西门化。 西门化双眼一翻,说道:“华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又不是你的兄弟,你难道是要真的帮他和我作对吗?” 华千岩说道:“不错,我和他是今天才相识的。不过,虽然他不是我的同胞兄弟,同宗却是一点不假。” 西门化怒道:“如此说来。你是决意要帮你这才相识的宗弟了?好,你可曾想过——” 华千岩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何必这样着急。论交情亲疏,西门先生,我的确是和你更亲的。不过,我是帮理不帮亲。” 西门化面色一变,说道:“他有什么道理?如今业已证实,他分明乃是奸细!” 华千岩缓缓说道:“你骂他奸细,他骂你奸徒,奸细也好,奸徒也好,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不是要评你们谁是谁非,只是要讲江湖规矩。” 西门化道:“什么规矩?” 华千岩道:“你和宇文先生都是大有身份的人,要是联手打他一个,似乎于理不合吧?我谁也不帮,要是你单打独斗的话。但倘若你们倚多为胜,我就没法不主持公道了!” 第0450期 华玉峰大显神通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西门化自是不好意思再持异议。但他自忖不是华玉峰到对手,不禁皱起眉头。急切间竟是不知要如何应付才好。 宇文成都纵声笑道:“华大哥,你也太小觑我了。我岂是恃多为胜之人?西门先生,请你让我一让,让我和这小子单打独斗吧!”这正是西门化心中所愿,只是不好意思抢先说出来而已。他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立即退过一边。 宇文成都笑声未了,忽地又有一个人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变得竟是“狂笑”了。这人是罗大魁。 华千石奉了兄长之命拦阻罗大魁,其实心里还是首鼠两端,患得患失的。见罗大魁狂笑起来,不觉怔了一怔,说道:“你笑什么?我不想和你为难,你下去吧。” 不料罗大魁却好像着了定身法似的,既不前进,也不后退,依然狂笑不休。 西门化莫名其妙,说道:“罗兄,你怎么啦?宇文先生用不着你的帮忙,你过来吧!”罗大魁没有回答,笑得越发疯狂,面色惨白,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滴下来了。 宇文成都看出不好,喝道:“华玉峰,你这小子好狠的手段!” 华玉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号称阎王笔,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原来罗大魁刚才在侧袭华玉峰之时,他的判官笔还未沾着华玉峰到衣角,却已先给华玉峰的折扇点着了他的“笑腰穴”。只因为他的手法太快,旁人都没看见。 “笑腰穴”虽然不是死穴,但要是得不到解救的话,笑个不休,也会狂笑气绝的。宇文成都又惊又怒,急忙过去施救,他接连用了几个解穴的手法都没成功,最后只能以内力强震罗大魁的相应穴道,这才消去了华玉峰那股闭穴的劲道,不过,如此一来,罗大魁却是像个大病初愈的人,萎靡不堪,连话也说出来了。 华玉峰大显神通,宇文成都固然是暗暗吃惊,华千石也不禁有点惊喜交集,心里想道:“还是哥哥做的对,看来这小子的本领确是非凡,说不定他是真的能够解救我们走火入魔之难的。要是我帮西门化的话,反而是现钟不打去炼铜了。” 第0451期 剑扇争雄棋逢对手 华玉峰想道:“此人居然能用内力替别人冲关解穴,我若和他硬拼,只怕讨不了便宜。”宇文成都本以为是稳操胜券的,在见识过他的功夫之后,心里也是殊无把握。双方都在琢磨用什么方法才能克敌制胜,华玉峰的眼睛盯着对方的剑尖,宇文成都的眼睛也随着华玉峰的那把折扇移动。许久,许久,双方都未发招。 罗大魁吃了大亏,恨不得宇文成都一剑把华玉峰杀掉,忍不住说道:“宇文大人,送这小子去见阎王吧!” 西门化眉头一皱,在他耳边说道:“别扰乱宇文先生的心神。”他的武学造诣在罗大魁之上,看得出双方虽未交手,但紧张的程度却是要比在剧斗之中有过而无不及。要知高手比斗,固然讲究先发制人,但倘若先发而制不了人,后果只有更坏。 罗大魁讨了个没趣,灰溜溜的低下了头,不敢开口再说。正在他等得心焦的时候,忽听得一阵急促的叮叮噹噹之声,西门化和华氏弟兄都在同时喝起彩来。原来在这瞬息之间,华玉峰的铁扇已是和对方的长剑碰击了十七八下,当罗大魁抬起头看之时,双方已是由合而分了。 罗大魁没有看见,西门化却是看得甚为清楚,心里不禁又是吃惊,又是诧异。他诧异的是,刚才宇文成都只以掌力,也未能折断一齿扇骨,如今用上了宝剑,碰击了十七八下,却是未能把铁扇洞穿。 原来华玉峰是用上了上乘武功中的“卸”字决,折扇翻飞,一沾即分,一掠即过,由于动作奇快,虽然碰击了十七八下,扇面所受的对方冲击之力却是不到一成。他的铁扇是精钢打成的,这点冲击之力,当然可以禁受得起。 两人同时出手,谁也没有占到便宜。立即分而复合。 喝彩声中,但见火花四溅,两人又再同时跃起,华玉峰折扇一挥,把对方刺来的长剑反弹开去,宇文成都则借软剑反弹之力,迅即变招,凌空迳刺对方背心的“风府穴”。华玉峰反手折扇一圈,又是噹的一声,宇文成都身形落地,倒退三步。华玉峰收势不住,也是不由自己的在原地打了一个盘旋。 这次再度交锋,依然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但旁观的人却是不由得都在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了。 旁观者惊魂未定,双方又在三度交手了! 第0452期 虎斗龙争难分高下 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众人才一眨眼,只觉冷电精芒,耀眼生辉,宇文成都在这瞬息之间,已是遍袭华玉峰的七处大穴。 华玉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功夫。”他的折扇点穴功夫更为奇特,折扇一合,忽地抛起,食指顶住当中,扇子两端滴溜溜的转。扇头扇柄全都用来打穴,一把折扇,竟然使出了一对判官笔的招数。同样也是在电光石火之间,遍袭宇文成都的奇经八脉。 宇文成都的一剑刺七穴的本领,乃是西藏密宗不传之秘,不料华玉峰的一扇点八脉的功夫却也足以与他旗鼓相当。变化的奇诡,甚至还在他的剑法之上。 宇文成都一咬牙根,喝道:“好小子,我与你拼了!”玄功默运,力透剑尖,剑法展开,端的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剑剑指向华玉峰的要害穴道,每一招都是又狠又快的杀伤剑法。 华千严不禁暗暗为华玉峰担心,暗自想到:“霍天都的天山剑法我未见过,但就我所知的剑法而言,已是没人能够胜得过宇文成都了。怪不得他敢夸下海口,吆喝霍天都争夺那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我们兄弟联手,或者可以打得过他,单打独斗是一定不如他了。嗯,看这情形,华玉峰恐怕也未必是他对手。他输了不打紧,但万一他丧在宇文成都剑下,中原华家这支的内功心法就要失传,还有谁能替我们解除走火入魔之难?” 但再看下去,却是颇出他的意料之外。在宇文成都猛攻之下,有许多凌厉的剑招,看来华玉峰已是决计躲避不开,但不知怎的,华玉峰竟是随手化解,举重若轻,每一次剑招,都在间不容发之际,逼得对手转攻为守。华氏兄弟和西门化都是武学的大行家,竟然连他用的什么手法都看不清楚。对方的出手实在太快了。 其实旁人看来,华玉峰似乎举重若轻,他本人的感觉确实甚为吃力。原来论功力还是宇文成都稍胜一筹,招数的狠猛,也非华玉峰可及。但华玉峰的扇法轻灵翔动,变化奇诡却在宇文成都的剑法之上。双方各有所长,是以也就不能不各有顾忌,恰恰打成了平手。但华玉峰心里明白,久战下去,只怕还是自己要难免稍稍吃亏。 双方对抢攻势,越打越快,斗到紧处,当真是只见剑光扇影,人影却已分不开来了。罗大魁精神不济,看了一阵,不觉头昏目眩。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第0453期 发觉后院的坐骑 他闭上眼睛养神,过了一会,忽地如有所觉,低声说道:“西门先生,西门先生,我,我……” 西门化正在全神观战,罗大魁叫了三声,他方始听见,皱眉说道:“你,你怎么了?” 罗大魁道:“咱们要找的那匹坐骑,好像就在里面。” 西门化一面观战,一面漫不经心的淡淡说道:“你真是妙想天开,宇文先生不是曾经告诉了我们吗,那匹马在他和龙湫道人交手的时候早已跑了。这畜生是金刀寨主训练有素的战马,极通灵性,焉能还回来,等你去捉?除非是他的主人骑它回来,但这小子是业已知道咱们在这里聚会的,又焉肯让它回来?” 西门化的判断很有道理,但他的假定却是错了。华玉峰是在碰上白驼山华氏兄弟之后方才知道有这个聚会的,那时那匹马早已在后院了。 罗大魁道:“我真的听到好像有畜生喘气的声音,有几次它似乎还在扬蹄踢腿呢。凭我的经验听得出是一匹马,不信你仔细听听。” 原来周剑琴那匹坐骑,正因为是匹甚通灵性的战马,就像久历沙场的战士一样,一被打斗的声音惊醒,就不觉兴奋起来。虽然套着口罩,那喘气的声音也已比一个壮汉的呼吸大得多了。 西门化全副精神用于观战,根本就没在意。罗大魁闭上眼睛,心无旁骛,是以反而比西门化先发觉了。 西门化正要分神察听,这时恰值宇文成都猛攻七招,华玉峰连退八部之际,华玉峰虽然退后,但每退一步,就消解宇文成都的一份攻势,他的退也不是直线退后,而是走着弧形的。 西门化舍不得不看,说道:“好吧,你既然以为那匹坐骑就在里面,那你不妨去看个仔细!” 罗大魁道:“好,要是华家兄弟阻难我,请你和他讲理。” 华千严果然过来拦他,罗大魁道:“我并非助战,我是要进去找一件东西。” 华玉峰听得他要进去,吃了一惊,喝道:“胜负未分,不许乱跑!” 第0454期 斗口斗力 罗大魁道:“你们单打独斗,我可没有犯你们所定的规矩,你管得着我么?” 华玉峰道:“别的地方我管不着,在这里我却是非管不可!” 西门化道:“姓华的,这就是你没道理了!” 华玉峰怒道:“你当然帮你的狐朋狗党说话,我还没有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没有道理?” 西门化道:“好,那么咱们就请华家的老大老二评理,他们二人是你宗兄,你总该相信他们不至于偏袒我们了吧?有什么道理,说来听听!” 华玉峰说话分心,险些着了宇文成都的一剑。华千严道:“宇文先生,你等他说完了话,再动手不迟。” 宇文成都道:“他要说话,那是他的事情。我是遵照你划出的道儿和他单打独斗,可没说过准他歇息再打的。” 西门化道:“对啦,宇文先生如今正占上风,你要他停手,那可是偏袒这小子了!” 华玉峰折扇倏张倏合,张开来当作五行剑使,合起来时却是判官笔的招数,闪电般的攻了十七八招,他这一力拼,竟然打得宇文成都也似有点应付不暇。 华玉峰一鼓作气,抢了上风,说道:“用不着他停手,你听我的道理,第一,这是龙湫道长的道观,我好歹算得半个主人。我若败了,那没话说;如今我还没有打败,谁要进去,须得我的同意。” 华千严点点头道:“龙湫道人是他父执,他本来也是住在这里的,他这话也有点道理。” 西门化道:“我说没有道理。龙湫道人丧在宇文先生剑下,按照官家的打仗规矩也好,按照黑道的规矩也好,这座道观已经是属于宇文先生的战利品了。” 华千严正要反驳,华千石忽道:“哥哥,让他说了第二条道理,咱们再一起评评。” 华玉峰说了一段话,又给宇文成都扳回平手。但他还是很快的把第二条道理说完。 “这姓罗的说要进去找什么东西,我就是怕他偷了我的东西!” 西门化道:“你有什么宝物怕人家偷?” 华玉峰道:“那你管不着。他拿了我一根针我也不许!” 华千石道:“还有没有第三?” 华玉峰道:“没有了。”其实即使还有第三条道理,他也不能说了。在他说这几句话的当儿,宇文成都又已从平手相持之局强占了上风了。 第0455期 华千石患得患失 罗大魁道:“岂有此理,你当我是小偷么?” 华千石忽道:“不要斗口,大家各让一步。玉峰兄弟,你让他进去,只要不让他离开此地也就行了。待你们分了胜负,那时你大可以清点你的东西,倘若失了什么,他不还给你,我也会要他交出来的。” 原来华千石念念不忘龙湫道人的拳经剑谱,想要从龙湫道人的拳经剑谱之中,找到武当的内功心法。罗大魁说要进去找件东西,他自是不免起疑,以为罗大魁要找的就是龙湫道人的拳经剑谱了。 他的想法是:华玉峰虽然答应把本门的内功心法传给他,但万一华玉峰死在宇文成都剑下,而西门化又找不回般若真经,那岂不是两头落空?他想:“得不到最好的,次一等的也胜过没有。华玉峰虽说外派的内功心法难解本门练功误入歧途的走火入魔,但焉知他这种说法不是有意骗我的?” 他本来还想和罗大魁一起进去找的,但转念一想,要是一同进去,罗大魁即使知道拳经剑谱藏在何处,也未必肯当着他的面拿出来了。(他是猜疑罗大魁已经知道藏处的,因为他是宇文成都的同僚。宇文成都剑法还在龙湫道人之上,无需他的拳经剑谱。故此当时发现了也没有拿,乐得做个人情,告诉罗大魁。) 正因为华千石有这假定,是以也就打定主意,自己乐得享个现成,不先说破,待罗大魁找到之后,再来一个黑吃黑。“华玉峰和宇文成都不论谁胜谁败,败者固然不死也得重伤,胜者也非力竭精疲不可。那时纵然西门化帮罗大魁,我也足可对付得了他们。”他想。 华千严也知道弟弟的想法,他倒是不赞同弟弟的这种想法和做法的。不过弟弟已然说出了口,他也不便兄弟抬杠了。他想此事对华玉峰并无损害,要是真的弟弟得到了武当派的内功心法,说不定多少也有一点好处。 西门化早就窥破华千石的弱点,见他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明里是帮华玉峰,其实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当下大为欢喜,哈哈笑道:“对,这样才是公道。我和华老二都可以做担保。罗大魁你进去吧!” 第0456期 罗大魁被砍一刀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华玉峰忙于应付敌人,哪里能够分出心神和他们争论? 华千石不再拦阻,罗大魁一溜烟就跑进去了。 华玉峰大为着急,宇文成都乘势疾攻,霎眼之间,把他圈在剑光圈内。华千严一皱眉头,说道:“老三,别担心身外之物,先决胜负要紧!” 西门化老奸巨猾,一见华玉峰如此着急的神态,心里想到“倘若只是担心那匹金刀寨主的坐骑被夺,恐怕他还不会急成这个样子的?唔,莫非里面还藏有人?这人和他痛痒相关,绝非身外之物?” 心念未已,只听见马声嘶鸣,西门化又是欢喜,又是有点失望,心道:“罗大魁果然没有听错,但怎的没有人呢?”叫道:“是金刀寨主那匹坐骑么?你再仔细搜查,看看——” 话犹未了,紧接着那健马嘶鸣之后,竟然是罗大魁的一声惨呼作为回答! 西门化大吃一惊,叫道:“罗大魁,你怎样啦!” 只见罗大魁满面鲜血冲了出来,叫道:“真是金刀寨主的女儿藏在里面!” 和罗大魁的大叫同时,周剑琴的声音也从里面传出来了:“华大哥,别和那厮打了,咱们走吧!” 原来周剑琴本来是要出来帮华玉峰的,后来见对方已经同意和华玉峰单打独斗,她这才稍稍放心。华玉峰吩咐过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她出来的。她料想华玉峰和对方单打独斗,大约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是以也就改变主意,不出来了。 哪知听声辩势,越听越是不对。她的武学造诣也许还算不上是第一流,但听双方兵器砸击的声音,却也能够听得出来。华玉峰即使未处下风,也是很难取胜的了。 跟着她又听到罗大魁要进来“找东西”,连忙先到后院埋伏。一待罗大魁来到,冷不防就给了他一刀! 罗大魁的武功本是在周剑琴之上,但一来刚给华玉峰点着“笑腰穴”伤了元气;二来又是冷不及防,这一刀砍个正着。面门给刀锋割开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没给劈开头颅已是万幸。罗大魁慌忙逃出。 西门化一听金刀寨主的女儿就在里面,哪里还肯放过,哈哈笑道:“臭丫头,还想跑吗?” 华玉峰情急之下,折扇一张,挡开宇文成都的剑锋,腾身就向西门化扑去。 第0457期 去抓周剑琴 西门化一抖手飞出七枚喂毒的透骨钉,分别向着华玉峰身上的七处要害打来。 这是西门化最得意的暗器手法,距离如此之近,暗器出手即到。厉害处实不亚于宇文成都一剑七穴,不过是把剑尖换作钉头罢了。 若在平时,他这暗器手法虽然厉害,华玉峰要应付也并不难。但在此时,在他背后还有一个身法轻功仅比他略逊一筹,而出手奇快并不在他之下的宇文成都,他可是有点难以兼顾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串叮叮声响,华玉峰折扇盘旋飞舞,打落了五枚透骨钉。但另外两枚,却是未曾打到他的背心穴道,就给华千严以劈空掌力替他打落的。华千严的劈空掌力也是使得恰到好处,其力足够打落透骨钉,但却不至于对华玉峰有任何影响。虽然华玉峰也感觉到那股掌力的袭来。 华玉峰给透骨钉阻了一阻,宇文成都已是追到他的后面。在这刹那,也正是华千严以劈空掌力替华玉峰打落两枚透骨钉的时候。 宇文成都摸不透华氏兄弟的心思,仓促之间,突然感觉到有股掌力袭来,掌力虽然不足伤人,却也令他不免骤吃一惊了。 “华老大,你是公证,怎的也来出手,这不是偏袒一方吗?”宇文成都刷的一剑向华玉峰背心的“风府穴”刺去,同时向华千严喝问。 华千严冷冷说道:“我正是因为要保持公证人的身份,不想偏袒任何一方。所以才不能不制止西门化先生和你夹攻玉峰!” 他在说这几句话的当儿,同时也堵住了西门化的去路。 西门化怒道:“华老大,你说话算不算数?” 华千严道:“我什么话不算数了?” 西门化道:“如今我是要去抓金刀寨主的女儿,你说过了的,纵不帮我,也决不管这闲事。为何你要阻我?” 华千严道:“我只阻你以二打一。” 西门化道:“华玉峰要来杀我,我能不抵挡么?” 华千严的心里显然实在是要想帮华玉峰多些,但也不愿和西门化翻脸。西门化这几句话说得似乎也有“道理”。急切间,他竟是无言辩驳。西门化一声冷笑,就从他的身旁掠过,跑进去了。 第0458期 两败俱伤 华玉峰急怒交并,陡地喝道:“我和你们拼了!” 他本是在宇文成都剑光笼罩之下的,这一下身形疾掠而起,当然是冒了生命的危险。 宇文成都喝道:“好小子,去见阎王吧!”只听得咕咚一声,华玉峰飞出一丈开外,但摔倒地上的却是宇文成都。华玉峰看来也是难免摔倒的,但在他身体未曾着地之先,手肘支地,一个筋斗,便翻起来了。 华千严眼利,只见华玉峰的肩头已是血迹斑斑,但比较之下,宇文成都倒在地上,爬不起身,虽然还未知道他是否受伤,按照比武的规矩,却是应该算他输了。 华千严松了口气,说道:“胜负已决,——” 话犹未了,宇文成都亦已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怒声说道:“谁说我已输了。那小子伤得比我还重呢!你们瞧着,看我和他再决雌雄!”身躯摇摇晃晃,脚步也走得不稳,但还是怒容满面,手挥长剑,摇摇晃晃的走入里面。其实华千严只说“胜负已决”,尚未判他作输的。 原来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的双方力拼之下,宇文成都使出了剑中夹掌的绝技,剑尖刺伤了华玉峰的肩头,掌力也震得华玉峰的胸口如受巨锥一击。他没说错,华玉峰受的伤的确实比他更重! 不过他却给华玉峰的折扇点着了穴道,这一下是重手法点穴,宇文成都也不免受了一点内伤,元气大损。 华氏兄弟是见识过华玉峰点穴功夫的厉害的,见宇文成都能够这样快的便自行解穴,也是不禁相顾骇然。当下两兄弟也跟着他进去。 里面周剑琴正在苦斗西门化! 幸而周剑琴这几个月来武功颇有进境,而西门化的目的又只是把她生擒,他最擅长的喂毒暗器不敢鲁莽使用。他只道华玉峰已给宇文成都绊住,无法抽身,(在他进来之时,华玉峰还是屈居下风的。)凭他真实的武功,即使不用暗器,也可以把周剑琴手到擒来。 周剑琴长刀护身,短刀攻敌,拼了十数招,正在险象环生之际,蓦听得华玉峰喝道:“西门化,你这老贼,有胆的你莫跑!”他强行运功,这一喝显得内力十分充沛,震得西门化耳朵嗡嗡作响。 西门化只道他已经打败了宇文成都,而且在恶战之后,内力是如此充沛,焉得不惊? 第0459期 双双脱险 周剑琴精神大振,叫道:“华大哥,你打赢啦!”嚓的一刀劈将下去,西门化险些给她斫个正着。 百忙中西门化一招“肘底穿掌”,拨开刀柄,“噹”的一声,周剑琴短刀落地,踉踉跄跄退后几步。西门化一个“黄鹄冲霄”,跃过矮墙。 宇文成都摇摇晃晃的冲入后院,喝道:“好小子,我与你再决雌雄!” 华玉峰笑道:“胜负已决,你是我手下败将,还打什么?”宇文成都气极怒极,“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华玉峰赶忙将周剑琴扶上马背,说道:“走吧!”周剑琴只道华玉峰当真是大获全胜,心想:“西门化已逃,华氏兄弟纵然不帮我们,也不会和我们作对的。华大哥为何不趁这个时机,替龙湫道人报仇?”说道:“华大哥,如今我倒不想走来。” 华玉峰笑道:“你瞧,这厮已是败得如此狼狈,伤得都吐血了。我不愿杀受了重伤之人,还是走吧!”他恐怕宇文成都看出破绽,又来缠斗不休。把周剑琴抱上马背,立即就跑。后门是周剑琴早已打开了的。 宇文成都几乎气炸心肺,接连又吐了两口鲜血。不过,华玉峰和周剑琴跑开,他在气怒之中,却也松了口气。他自忖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的。 华氏兄弟追出门外,叫道:“玉峰兄弟,玉峰兄弟!” 华玉峰远远的扬声应道:“两位宗兄,只要你不再助纣为虐,三年之后,我必定前来找你!”他们兄弟的“走火入魔”之患,如今不过是开始显露一些迹象,三年之内是决计不会发作的。听得华玉峰如此回答,他们虽然说不上是满意,也可以稍稍放心了。 西门化在门外见华周二人合乘一骑,快马驰过,心里暗自庆幸他们没来再找自己的晦气,但在惊魂稍定之后,忽地瞿然一省:“这小子大获全胜,为何又要慌忙逃走?”满腹疑团,走回道观。 只见在那院子当中,宇文成都和华氏兄弟默不作声,面色都很难看。 西门化老奸巨猾,一看这个情形,便知宇文成都是受了伤,猜想他是恨华氏兄弟刚才没有帮他,反而偏袒华玉峰一方。于是连忙上前调解。 第0460期 不再助纣为虐 西门化打了个哈哈,说道:“胜败兵家常事,咱们自家人可不要斗意气。” 宇文成都瞿然一省,“不错,要是我现在和他们闹翻脸,我必定吃亏。为今之计,还是必须笼络他们。”当下说道:“什么胜败兵家常事?你以为是我输了给那小子吗?哼,我固然是受了伤,那小子所受的伤也不见得比我轻了。” 西门化半信半疑,心想:“倘若当真如此,我倒是失了一个最好的机会了!”苦笑道:“只怪我刚才没有这个胆子,早知如此,我该助你一臂之力。刚才已经变成不是单打独斗了,双方混战,不算咱们破坏规矩。” 宇文成都缓缓说道:“只怪我初太过轻敌,怎能怪你。我势必要这小子丧在我的剑下,焉能要你帮忙。至于华大哥和华二哥,他们两不偏帮,我已是十分感激他们了。我和他们是‘邻居’,又是新交的朋友,哪里会闹什么意气。西门先生,你恐怕失言了吧?”说道最后两句,哈哈大笑起来。西门化忙道:“对,对。我是说错了话。” 华千岩却是脸若冰霜,毫无笑容,说道:“邻居倒是真的,‘好友’二字,我们可是高攀不起。” 宇文成都怔了一怔,陪笑说道:“华大哥说笑了,是我要想高攀你们二位呢。其实那小子虽然想要杀我报仇,我看在他是你们同宗兄弟的份上,倒也不是非要杀他不可的。今日之事已经过去,也就算了。往后咱们携手的日子还多着呢。比如说回到洛阳去找那上官英杰,我就需要仰仗两位大力帮忙。” 西门化笑道:“这件事情可是咱们互相帮忙,宇文先生过分客气了。” 宇文成都说道:“当然,当然,有了好处。咱们四个人都有一份。” 华千岩让他和西门化一唱一和,默不作声。待他们笑过之后方始说道:“你们要杀什么人我管不着;你们要我帮忙杀人,对不住,我可不想再造孽了!” 西门化吃了一惊,说道:“华老大,你不要那般若真经了么?” 华千岩冷冷数道:“我们宁可遭受走火入魔之难,今后不想再听你指使了。”说罢,拉了弟弟便走。西门化和宇文成都不禁相顾愕然。宇文成都骂道:“真是不识抬举,哼,要不是我受了伤,我先废了他们。” 第0461期 埋怨西门化逼走邓不留 罗大魁给砍了一刀,血还未止,呻吟叫道:“西门先生,请给我先敷上金疮药吧。” 西门化擅用剧毒暗器,自制的治伤金疮药也很不错,不过却不如怪郎中邓不留的治伤药效验如神。罗大魁以前曾得过邓不留治伤药,比较之下,不禁叹道:“我恐怕还得多养两日伤才能和你们去洛阳。嗯,要是那个怪郎中在这里就好啦。” 宇文成都是在西门化和邓不留闹翻之后方始来到这座道观的,那时邓不留早已走了。听得罗大魁提起了这个“怪郎中”,不觉瞿然一省,问道:“对了,今晚之会不是也有邓不留的吗?为什么不见他来?” 西门化道:“他已经走了。”宇文成都再问:“为什么?”西门化逼不得已,只好把自己和邓不留闹翻的原因告诉他。宇文成都不觉起了疑心,淡淡说道:“这种人材,对咱们很有用处。纵然他真的换了般若真经,西门先生,你那样做也似乎有点过分了。”原来宇文成都给华玉峰以重手法点着要穴,元气颇伤,他自忖伤好之后,只怕也要耗损三年功力。是以对邓不留之走,颇为可惜。同时对西门化的“处置失当”也不禁起了怀疑,不过由于他与西门化是利害结合,而现在又非倚靠西门化不可,故此查也不便问下去了。 西门化做贼心虚,被宇文成都埋怨,不敢多作申辩,只好陪笑说道:“上官英杰这小子要寻找邓家父女,料想他不会这样快离开洛阳的。宇文先生神功盖世,待你养好了伤再去找他不迟。要是十天八天之内,养不好伤,上官英杰离开洛阳,那也不用着急。咱们同心合力,总有法子,可以有一天找着他的。” 宇文成都说道:“我只要两天工夫就可以养好伤了。但不知上官英杰的本领比那姓华的小子如何?” 西门化道:“大概差不多吧?” 宇文成都默不作声,心里想道:“姓华那小子如今我倒不用害怕他了,但上官英杰的本领倘若真的是和那小子一样,或许我是不会输给他的,但要胜他,却恐怕是要三年之后了。”不过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说话,他可是不便和西门化说出来。 罗大魁不知趣,说道:“两天之后,我的伤该不碍事了。不过恐怕帮不了你们什么大忙,宇文大人,你是不是要另邀高手?”宇文成都甚不高兴,说道:“待我养好了伤再说。” 第0462期 罗大魁想请师叔出山 西门化却问道:“你心目之中有那位可以邀来助拳的高手?” 罗大魁道:“我有一位姓连的师叔就住在离这里不过一百多里的青龙谷。” 西门化瞿然一省,说道:“你的这位师叔感情就是二三十年前,曾以双笔点四脉的功夫名震江湖的那位连占山连老前辈。” 罗大魁甚为得意,说道:“真是敝师叔。他老人家虽然金盆洗手已有多年,这双笔点四脉功夫可还没有丢荒。实不相瞒,本门这项绝技,我的师傅也还没他学得到家。今年年初,我曾经到过他的家里请他传授,可惜尚未学到他的一成。说实在话,我这阎王笔的称号是浪得虚名,师叔他老人家那对判官笔才真的是阎王笔呢。” 西门化道:“他既已金盆洗手,不知道肯不肯出山?” 罗大魁道:“要是西门先生和宇文大人也肯答应帮他的忙,相信我会说得动他的。” 西门化道:“他要我们帮的是什么忙?” 罗大魁道:“他的金盆洗手是不得已的。最近我才知道,原来这十多年来隐居青龙谷,为的就是苦练双笔点四脉的功夫,准备对付一个厉害的对头。如今功夫已经练成,他还恐怕没有必胜的把握。” 西门化道:“令师叔的对头是谁?” 罗大魁道:“他没有说给我听。因为说给我听也没有用。” 西门化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连占山本事黑道一霸,金盆洗手之时,年纪不过五十岁,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他年纪不算太老就自甘寂寞,退出江湖,原来是给对头所逼的。他的双笔点四脉功夫未必在宇文成都的一剑刺七穴之下,如此说来,他那对头恐怕是要比华玉峰这小子更厉害了。不过,也不妨先答应了他再说。”于是笑道:“令师叔肯帮我们的忙,我们当然也是应该帮他的忙的。宇文先生,你说是吗?” 宇文成都自恃甚高,听说罗大魁的师叔是给对头逼得退出江湖的,先就瞧他不起。当下大剌剌地说道:“既然是大魁的师叔,用不着一定要他帮忙,他有求与我,我也会点头的。” 罗大魁很不舒服,心想:“现在可是你有求于他呢。”不过这话当然不便就说出来。 第0463期 罗大魁先走 西门化生怕节外生枝,便即哈哈一笑,说道:“彼此帮忙,双方有利。大魁兄,如今宇文先生亦已答应,再过两天,待你养好了伤,你就可以放心去请令师叔出山了。” 罗大魁忽道:“我的伤只是外伤,对鞋西门先生的金创药,现在已经好得多了。但不知宇文大人伤势如何,走得动么?” 宇文成都道:“你想去哪里?” 罗大魁道:“青龙谷离此不过百里之遥,宇文大人要是走得动的话,咱们不如一起到敝师叔那里养伤如何?” 宇文成都冷冷说道:“再多一百里我也走得到,不过我怕的不是耽误治伤,我只怕更多耗损元气。你要去你自己去吧,我要在此地立即运功自疗。” 罗大魁讷讷说道:“此地恐怕不宜久留吧?” 宇文成都哼了一声,说道:“哦,我明白了,感情你是害怕华玉峰那小子还会回来?我早已告诉了你,这小子的伤料想只会比我更重,不会比我较轻。信不信由你!” 说完了这几句话,宇文成都就盘膝而坐,闭上眼睛,自行练功,不再理会罗大魁了。 罗大魁在一招之内被华玉峰点着“笑腰穴”,后来又亲眼看见华玉峰在打败宇文成都之后,纵身长笑,显得中气充沛异常。他的确是不大相信宇文成都的说话,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 如今先被宇文成都说破,他碰了一鼻子灰,可是有点讪讪的有点下不了台了。 西门化患得患失,他心里也有点害怕华玉峰再来,想和罗大魁一起到他师叔那里,但又不愿得罪宇文成都。他要是在宇文成都疗伤之际,抛开他不管,后果的严重,自是可以想得到的。他权衡轻重,终于决定冒一个险,说道:“大魁兄,你要是走得动的话,不如你先到令师叔那里等我们吧。华玉峰那小子受了伤,姓周那小丫头,你当然不会怕她的。再说你到青龙谷也不会那么凑巧就碰上他们的。大可以放心去吧。我留在这里陪宇文先生。” 罗大魁一来是想早离险地,二来宇文成都的傲慢也是有点反感。于是说道:“这样也好,反正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了宇文大人的忙,反而拖累你们。”说罢,他就走了。 第0464期 华玉峰受了重伤 华氏兄弟和罗大魁相继离开,剩下来在这观中陪伴宇文成都的,除了西门化之外,就只有一个若波法师了。 若波法师刚才对那一连串发生的意外事件,都好像视若无睹,此时方始缓缓说道:“老衲西来,本是想见一见那部在天竺也是早已失传的般若正经的,谁知竟是无此眼福。老衲出家人,不想沾惹尘世纠纷。请西门先生恕我置身事外,老衲告辞了。” 西门化何等老奸巨猾,听他这么一说,已知他的用意,心里想道:“他必定是相信了我的说话,想要瞒过我,私自到洛阳去找上官英杰讨取那般若正经。好,我暂且不说破他,他这样做,反正对我也是没有什么害处,只有好处的。” 不过不如法师一走,他可不能不有点胆怯了。“但愿华玉峰这小子当真是如宇文成都所说那样受了重伤才好!”西门化心想。要知凭他的武功加上独门暗器,等闲之辈,他自是不用害怕。但若是华玉峰重来,纵然是受了伤,但若只是轻伤的话,他自忖也是恐怕对付不了。 华玉峰是否受了伤呢?他手的伤时轻伤还是重伤? 且说华玉峰和周剑琴合乘一骑,逃下山去。那匹马跑得很快,不消多久,已是把山上的那座道观远远甩在后面。华玉峰料想西门化等人要追也是追不上了,方始松了口气。 周剑琴道:“华大哥,咱们又不是害怕追兵,不用跑的这样快了。你是不是太过累了,觉得有点不大舒服,是吗?”她骑在后面抱着华玉峰的腰,感觉得到,华玉峰的身子似乎有点微微抖颤。 华玉峰道:“没什么。”周剑琴笑道:“华大哥,我刚才真是替你担心呢,那个什么宇文山主的剑法真是厉害,好在你本领高强,终于还是把他打败了。但我不懂的是,你既已大获全胜,为何要放过他们?纵然不愿杀业已受伤的那个宇文山主,也不该放过西门化这老贼呀!” 她话尤为了,只见华玉峰忽地“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周剑琴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勒住坐骑,把华玉峰扶下马来,惶然问道:“华大哥,你,你受了伤了。为什么你不早说?” 原来华玉峰受伤之重,的确是不在宇文成都之下。 第0465期 周剑琴不愿离开 华玉峰苦笑道:“我用的是空城计,要是早就告诉你,咱们恐怕就不能脱身了。幸好西门化上了我的当,现在总算是暂时平安啦。”原来他身受宇文成都剑中夹掌之伤,剑伤不过割破皮肉,也还罢了;掌伤却是被宇文成都的内力震及胸膛,委实非同小可。这口鲜血,本来当时就要吐出来的,只因不愿给敌方看破,是以极力忍住。其后他又强行运功,朗声说话,显得中气似乎十分充沛,这才把西门化吓走。但吓走了西门化,他的元气却是更伤了。他能够勉强支撑,全凭一口真气,如今他和周剑琴已经脱出险境,这口气一松下来,那里还能支持的住?周剑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她随身携带的只有治外伤的金创药,华玉峰的外伤微不足道,紧要的却是内伤,她可没有能治内伤的灵药。心里想道:“须得赶快替他找个大夫才好。”但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樵夫也没多见一个,那里去找大夫?无可奈何,周剑琴只好替他先敷上金创药,说道:“华大哥,你不能走路了,找个地方先歇一歇,再想办法吧。”话虽如此,但想什么办法呢?她又不能抛下华玉峰去找大夫,心里实是一片茫然。华玉峰微笑道:“周姑娘,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立即赶回洛阳去。西门化正准备阴谋对付上官英杰,你应该给他报个信。以免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周剑琴道:“华大哥,你受了伤,我怎能抛下你不管。”华玉峰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可以自行运功疗伤,三天之后,料想当无大碍。宇文成都伤势之重不在我下,西门化这老贼被我吓破了胆,料他也是不敢再来。”周剑琴连连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决不能这样。即使你没骗我,但在这三天之中,你也难保不会碰上别的敌人。”华玉峰笑道:“小小的风险我还可以冒一下的。只要不是西门化这老贼找来,如罗大魁之辈,我现在自信也还可以对付。”说到“对付”二字,不觉又是一阵气喘,跟着又吐鲜血。 第0466期 怪郎中不请自来 周剑琴吓得六神无主,说道:“华大哥,你怎么啦?别多说了,无论如何,我也要留下来陪你。” 华玉峰却还是说道:“你又不是大夫,留下来也是无济于事啊。” 周剑琴正自彷徨无计,喃喃自语:“唉,到那里去找大夫,到那里去找大夫?” 就在此际,忽听得有人说道:“别慌,让我瞧瞧!” 周剑琴愕然回头,只见那个人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怪郎中”邓不留。 这一下当真有如从天上跌下一个宝贝,周剑琴又惊又喜,叫道:“邓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这可好了,这可好了!” 邓不留道:“我早就在这里等你们出来了。真是不幸给我料中,华大侠感情是受了伤了?那宇文成都怎么样?” 华玉峰道:“他的伤决不在我之下。” 邓不留放下了心,无暇多说,便即和华玉峰把脉。周剑琴在一旁注意他的面色,见他好似忽喜忽忧的样子,心头禁不住扑通通乱跳。 好不容易等到邓不留把完了脉,周剑琴连忙问道:“邓先生,他的伤能,能……” 邓不留道:“我只是在想,怎样才能使得华大侠的伤好了之后,功力不知有所损耗。” 周剑琴大喜道:“如此说来,他的伤是不碍事了?” 邓不留道:“以华大侠的内功造诣,自行运功疗伤,三天之后,也可以恢复健康,和常人一样。但只怕要耗损三年功力。” 华玉峰道:“我只盼你快点医好我的伤,最好明天我就能回去洛阳。三年功力,那就由它去吧。” 邓不留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是让你有丝毫损耗,我的招牌破了不打紧,报答不了你的大恩,我自己也问心有愧呢。我给你医,你必须听我的话!”他的“怪郎中”脾气又发作了。 邓不留道:“现在暂时不许你说话,我先用金针疗法,给你打通经脉,化开淤血。金针刺穴之后,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你会感到浑身无力,但不用惊慌。第二天你的功力,可以恢复五成,第三天就可完全恢复!” 华玉峰知他脾气,心想自疗也要三天,只好听他摆布了。第一次金针疗法过后华玉峰果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但却浑身乏力。 第0467期 在一家猎户人家养伤 周剑琴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另一块石头却还没有放下,说道:“须得找个地方给华大哥养伤才好。宇文成都料想是在那道观养伤,道观咱们是不能回去的了。不知在这荒山野岭,可还有人家么?” 邓不留道:“姑娘不用担心,离此大约十里之遥,山坳处有家猎户人家,父子二人,儿子曾被老虎咬伤,是我给他治好的。他一定会收留咱们过这三天。” 此时华玉峰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说道:“邓先生,你本来应该赶快离开此地,走得越远越好的。如今为了我的缘故,要累你冒很大的危险,我真是过意不去。” 邓不留笑道:“西门化意图对我下毒手之时,你不是也曾阻止他吗?嘿嘿,在我这一生之中,只有我救别人的性命,今天却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说起来只替你治伤,这笔债还不能算是还清呢。” 周剑琴道:“啊,怪不得你还留在这里,敢情你是早就料到华大哥会受伤的?” 邓不留道:“我是预防万一,不放心走开。不幸果真给我料中。” 华玉峰感激他的苦心,只好接受他的好意,笑道:“你是不幸料中,但在我来说,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不过,你那位猎人朋友的家里,离此不过十里之遥,咱们可还得预防西门化那老贼会找到咱们。” 邓不留淡淡说道:“那也没有什么可怕,要是这老贼敢来,我拼着和他同归于尽就是。” 华玉峰十分过意不去,说道:“邓先生,我真不知怎样感激、感激……” 话未说完,邓不留已是凛然作色,说道:“我不过还你一半利息,你再说一句多谢的话,我唯有跪下去给你磕头了。”华玉峰怕了他的怪脾气,只好不敢言谢。 到了那猎户家里,猎户父子二人果然极表欢迎,周剑琴要给他们银子,反而令他们大不高兴。原来邓不留去年给这猎户的儿子治伤,乃是赠医赠药的。 邓不留做了第二次金针疗法,又煎了一剂药给华玉峰服下。华玉峰沉沉熟睡,一觉醒来已是午夜时分。 第0468期 彼此关心情意绵绵 华玉峰刚一恢复知觉,便觉一缕幽香,沁入鼻孔,张开眼睛,只见斗室之中,一灯如豆,周剑琴正坐在他的旁边,伸手摸他的额角。 “啊,周姑娘,你还没睡?” 周剑琴面上一红,忙不迭缩回手,说道:“你醒来了,好了点么?” 华玉峰道:“好得多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周剑琴道:“大概已经过了午夜时分。” 华玉峰又是感激,又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说道:“为了我的缘故,累你这么晚还未歇息,你也该珍惜身体才好。有天下第一神医邓先生给我治伤,你还担心什么。快点回去睡觉吧。” 周剑琴嗔道:“人家好意服侍你,你反而要赶我走。” 华玉峰心里甜丝丝的,笑道:“不是赶你,是怕你累坏。” 相互关怀,周剑琴心里不觉也是甜丝丝的,故意说道:“我才不是为了服侍你呢。” 华玉峰道:“哦,那是为了什么?” 周剑琴道:“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你忘记了西门化这老贼还在离此不过十多里外的清虚观么,咱们怎能没人守夜?” 华玉峰道:“宇文成都的伤不在我下,西门化料想也是不敢离开他的。” 周剑琴道:“你怎么拿我和这老贼相比?” 华玉峰叫起撞天屈来,说道:“我几时拿你和他相比了?” 周剑琴道:“我不敢离开你,西门化也不敢离开宇文成都。你这口气,不是分明拿我和他相比?” 华玉峰笑道:“你这是从豆腐里啃出骨头了。纵然相比,也只是比的这件事情。” 周剑琴道:“这件事情也不能相比。那老贼和宇文成都只是厉害上的勾结,你以为他真是好心服侍病人么?” 华玉峰道:“原来你刚才是骗我的。” 周剑琴诧道:“我哪样骗了你了?” 华玉峰笑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刚才你却还不肯承认。不过我要你服侍,可真是过意不去。” 周剑琴满面羞红,说道:“刚才你还责备我,如今你不也是从豆腐里啃出骨头么?” 华玉峰道:“好了,咱们别说笑了,我有正经话儿。” 周剑琴道:“什么正经话儿?” 华玉峰道:“你现在回去睡觉,养好精神,明天赶回洛阳去吧。” 第0469期 发现心底另一个秘密 周剑琴嗔道:“你又要赶我走了?” 华玉峰道:“你的坐骑有日行千里之能,一早动身,晚上就可以回到这里来了。要是能够和上官英杰一起回来,岂不更好?” 周剑琴道:“这算盘打得如意,但却怎知上官英杰和风鸣玉还是住在那间客店?要是找不着他们,那怎么办?” 华玉峰道:“你不是认识中州镖局总镖头韩得志的么,托他把这消息转告上官英杰不就行了?只要上官英杰还在洛阳,上官英杰不去找他,他也会找得到上官英杰的。” 周剑琴道:“要我离开你一天,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华玉峰道:“明天我的功力可以恢复五成,打不过西门化,我也可以吓走他。” 周剑琴好像是踌躇莫决的神气,低声沉吟,许久都不说话。 华玉峰笑道:“你还是要躲避和上官英杰同在一起的那位风姑娘么?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躲避她,但我记得你曾说过和她本来是好朋友的,纵然有点小小的误会,如今大敌当前,也应该言归于好了。”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你莫要把我当作不识大体的人,我只是不放心你明天冒那么大的险。” 其实她心里的创伤是还没有恢复,想起了自己曾经向风鸣玉倾吐心事,而现在风鸣玉却成了自己所曾爱慕的人的未婚妻子,要是和风鸣玉见了,感觉总是难免尴尬。 但此际,当她反复思量之后,她忽地又发现自己心底的另一个秘密了。不错,霍天云的影子还未在她心头抹去,但在她眼前的这个华玉峰,却是令她觉得似乎是要比霍天云更为“亲近”了。霍天云像是天边的彩虹,摸不到,够不着,她愿意保留一个美好的回忆,但毕竟是太遥远了。这“遥远”不单是距离的遥远。眼前的华玉峰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令她感到可亲可信的人。 华玉峰笑道:“小时候,我们一认识就吵架,现在我可不希望和你吵架了。” 周剑琴道:“好,你既然要我去,那我就听你的话,明天一早去洛阳吧。” 可是正当周剑琴准备离开之际,华玉峰忽地“咦”了一声。 第0470期 荒山午夜忽有人来 周剑琴愕然问道:“什么事情?” 华玉峰低声说道:“好像是有人来了,你听一听。”原来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三成,虽然只是三成,听觉亦已比常人敏锐了。 周剑琴凝神一听,说道:“不错,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华玉峰道:“这两个人说的是西藏话。” 周剑琴道:“听得懂他们说些什么话?” 华玉峰道:“他们谈的好像正是要找寻般若真经的事情。”原来华玉峰自小跟随父亲漫游西域各地,西藏话和回疆好几种少数民族的土话他都会听会讲。 周剑琴大吃一惊,说道:“莫非就是西门化这老贼和那个什么若波法师?”若波法师是西藏密宗的高僧,西门化也是在西藏住过多年的。 华玉峰道:“不像是他们的口音。” 周剑琴道:“不好,他们向这里走来了。纵然不是那个老贼,咱们也得提防。” 这家猎户是隐藏在山坳里的,想必是那两个人此时方始发现这座房屋,加快脚步走来。 华玉峰道:“你先去把邓不留唤醒。” 话犹未了,只听得邓不留已在门外低声说道:“我已经听见有人来了,咱们商量商量。” 周剑琴轻轻打开房门,在黯淡的灯光之下,蓦地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穿的是蔽陋的猎户衣裳,不觉骤吃一惊。邓不留悄悄说道:“别慌,是我!”原来他是天下第一神医,改容易貌之术,也是他素来擅长的。周剑琴听得真是他的声音,这方松了口气。 但在此时,那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前,开始拍门了。 邓不留道:“我冒充这里的主人,待我应付这两个不速之客,你们千万不要出来。” 原来他是和华玉峰同时听见来人的脚步声的,早已叫这家猎户的父子躲起来了。只可惜时间仓促,来不及替华周二人改容易貌。 周剑琴偷偷在门缝里张望,邓不留慢条斯理的点起了牛油烛,这才打开屋门。 第0471期 果然是来找华玉峰 只见来的果然是两个人,一个是披着大红袈裟的喇嘛,一个是穿着黑色僧袍、身形枯瘦的和尚。那喇嘛一看就知是西藏人,黑衣和尚相貌虽然有点特别,却似乎是汉人。 邓不留的武功不是第一流,眼力却是第一流的。一见这两个僧人的眼神精华内敛,太阳穴微微隆起,就知道他们的内功造诣都是不凡。不由得心里暗暗嘀咕。 那黑衣和尚倒是颇为有礼,一进了门,便合什为礼,说道:“对不住,三更半夜,来打扰施主。” 邓不留早就准备好一壶热茶,斟了两碗,说道:“外面冷得很,两位大和尚请先喝一碗热茶,抵御寒气。” 那红衣喇嘛冷冷说道:“不用!”说的汉语十分生硬。那黑衣和尚也把茶碗放下,说道:“我们不是来喝茶的,你不必客气了。”邓不留暗自想道:“难道他们知道我是何人,提防我在茶中下毒?”心中暗暗好笑,却不说破,说道:“我家道贫寒,没有好东西招待客人,两位大和尚茶都不喝一口,我真是不好意思。这茶是要趁热喝的才好,两位大和尚不喝,我自己喝吧。”一面说话,一面把两碗热茶都喝完了。那黑衣和尚见他喝了热茶,这才减了几分疑心,心里想道:“看来是我多疑了。那怪郎中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听西门化所说,却不是这人模样。而且他哪有不害怕西门化来找他的道理,岂敢还在这道观附近逗留?”不过由于拒绝在先,却也不好意思再向邓不留讨茶喝了。 那红衣喇嘛道:“别罗嗦,我有事情问你。” 邓不留道:“我知道——” 红衣喇嘛怔了一怔,说道:“你知道什么?” 邓不留道:“两位大和尚三更半夜光临寒舍,想必是因为荒山迷路,错过宿头,要来借宿的吧?哎,真对不起两位大和尚,房间是没有了,要是两位不嫌弃的话——” 话犹未了,那红衣喇嘛已是一脸孔不耐烦的神气,说道:“我们不是来借宿的,我们是来问你,有没有外人在你这里借宿的。”邓不留道:“没,没有。” 红衣喇嘛道:“这房间分明有两个人,他们是谁?” 邓不留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大和尚,你管的事情也未免太杂了,我家里有什么人,管你何事?” 红衣喇嘛一拍案子,说道:“别的人我不管,只有一个名叫华玉峰的,我却非管不可!” 第0472期 华玉峰挺身而出 也不知是那黑衣和尚的脾气本来就较好一些,还是他们早经商量定妥一个做好,一个做歹,在那红衣喇嘛大发脾气之后,黑衣和尚便即说道:“别吓怕了主人家。嘿,嘿,其实我们对华玉峰也并无恶意,不过是有件事情和他商量而已,此事对他也有好处的。你大可不必为他担心。要是你知道他在那里,就请你告诉我们吧。” 红衣喇嘛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的脾气可没有这位大师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邓不留正自踌躇,不知怎样应付才好,红衣喇嘛喝道:“你不说我们就自己进去搜了!” 话犹未了,那间房门忽地打开,华玉峰走了出来,朗声说道:“我就是华玉峰,你们找我作甚?” 这一下大出邓不留意料之外,只见周剑琴跟着也出来了,周剑琴紧紧贴在华玉峰身旁,虽然力持镇定,却已难掩脸上的惊惶之色。 原来华玉峰在里面听得忍无可忍,蓦地推门而出,周剑琴要想阻拦,也来不及。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业已找到头上,要躲避恐怕也躲避不开,只好由他。 红衣喇嘛大量了华玉峰一眼,见他见他果然是面有病容,放下了心,说道:“好,你就是华玉峰吗?那么闲话少说,把般若真经交出来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华玉峰笑道:“大和尚,你找错人了。要般若真经,你应该去找西门化才对!” 红衣喇嘛喝道:“胡说八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快点交出来,免吃苦头!”说道‘苦头’二字,蒲扇般的大手一伸,蓦地就向华玉峰的右肩抓下。 周剑琴早有提防,见他出手来抓华玉峰,刷的就是一刀向他的手腕斩下。 在这屋子当中有一张吃饭用的桌子,是用坚厚的粗木做的。桌子上摆有一筷筒,此时他们正是围绕着这张桌子说话,黑衣和尚抽出一对筷子,迎向周剑琴的刀锋一夹。 三方面动作都是快到极点。红衣喇嘛知道黑衣和尚必定会替他抵挡对方的袭击,同时料想他也必然应付得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是以根本就不理会周剑琴向他斫来的那把明晃晃的刀锋。 第0473期 吓退红衣喇嘛 华玉峰忽地微微一笑,指着红衣喇嘛说道:“出家人怎可这样没有礼貌?有话好说,坐下来吧!” 说也奇怪,那红衣喇嘛本是来势汹汹,眼看他伸出来手掌,就要朝着华玉峰右肩的琵琶骨抓下去的,给华玉峰这么一说,竟然好像被大人责备的小孩子一般,乖乖听话,慌不迭的把蒲扇般的大手缩了回去,果然坐下来了。 原来华玉峰那中指一指,正是对准他掌心的劳宫穴。 这红衣喇嘛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见华玉峰的指法,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可是上乘的点穴功夫啊!”劳宫穴倘被点个正着,他多年苦练的气功就要毁于一旦,怎敢轻试?无可奈何,只好像听话的孩子一样坐下来了。 黑衣和尚正在默运玄功,力贯筷尖,用一双筷子夹住周剑琴的刀锋,华玉峰的指法,他根本没有瞧见。只见红衣喇嘛忽然坐下来,他莫名其妙,不由得怔了一怔。 周剑琴的家传快刀何等厉害,趁着他稍为松劲的这一刹那,刀锋已是倏地斜挥出去,一招三式,把那双筷子斩为六段! 虽说是那黑衣和尚稍为松懈以至被她所乘,但周剑琴那闪电般的刀法,却也令得那黑衣和尚吓一大跳了。黑衣和尚又是后悔,又是感激:这小丫头原来如此厉害,真是悔不该轻视她了。还好她手下留情,否则我的指头只怕也要给她削掉。 剑拔弩张的局面临时平静下来,邓不留上来插口说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大和尚,你要是偏听西门化的一面之辞,以假作真,那只有上他的当!” 红衣喇嘛冷笑道:“我不信西门化的话,要信你的话么?你刚才就分明骗了我们!” 邓不留道:“你刚才问的是有否外人借宿,我说没有,怎能说是骗你” 红衣喇嘛道:“他们不是在你这里借宿的么?” 邓不留笑道:“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可不是外人啊!” 红衣喇嘛不觉又是一惊,喝道:“你是何人?” 邓不留淡淡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上人称‘怪郎中’的邓谋,就是区区!” 第0474期 各显神通 邓不留继续说道:“西门化也曾造过我的谣言,说是我换了他的般若真经。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若波法师?” 黑衣和尚说道:“若波法师在那里?” 邓不留道:“大概是在洛阳,你们不妨到那里找他试试。” 黑衣和尚脸上不觉现出迷惑的神情,半晌说道:“这倒把我们弄糊涂了。然则般若真经究竟是在谁的手上?” 邓不留道:“你们还不明白吗?西门化怀恨谁人,就造谁人的谣言!其实般若真经是在他的手上。” 黑衣和尚沉吟半晌,对他的同伴说道:“西门化的说法先后不同,倒是确实有点古怪。” 原来西门化以为邓不留早已远走高飞,而华玉峰受了重伤,却是可能还留在附近。但他又没有勇气亲自出马搜查,是以用这“借刀杀人”之计,诳称般若真经已给华玉峰夺去,骗这两个和尚去对付华玉峰。 此际,黑衣和尚是半信半疑,那红衣喇嘛却因刚才的暗中较量,给华玉峰占了他的上风,这口气还未曾咽得下去,哪肯就此罢休。 红衣喇嘛哼了一声,说道:“西门化没有说错,原来你们两个果然乃是同谋。我不管是在姓邓的手上还是在姓华的手上,总之是要着落在你们的身上,交出来!”一面说话,一面用手势加强语气,蒲扇般的大手在那粗木饭桌上重重一拍,桌子上登时现出他的手印。这次他是用上了西藏密宗的“大手印”功夫。 华玉峰淡淡说道:“大和尚,你太不讲理了。你不信我们的话也还罢了,这张桌子碍你什么事,你弄得它这样难看?没办法,我只好替你抹平它吧。否则见了主人家可是不好意思。” 他说到“抹平”二字,手掌轻轻在桌面上一抹,待到把话说完,手掌拿开,只见红衣喇嘛所留下的那个手印,果然没了痕迹。 红衣喇嘛不由得大吃一惊,暗自想道:“西门化说他受了重伤,怎的还有如此功力,倘若西门化并非骗我,那就更可怕了!” 邓不留说道:“两位大和尚,我劝你们还是回去问西门化吧,否则去问若波法师也可知道是谁说谎。你和我们纠缠不清,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第0475期 大笑三声跟着叹气 华玉峰炫露这手功夫,登时把这两个僧人都吓得慌了。黑衣和尚首先软了下来,说道:“我们只是为了查明真相,这才有甚冒犯之处,还请华大侠莫要见怪。”言下之意,即是承认华玉峰所说的是“真相”了。华玉峰道:“好,只要你们相信我的说话,咱们纵然还不能算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了。我也当然不会再与你们计较。” 红衣喇嘛跟着说道:“好,我听你们的话,回去问一问西门化。待到我辨明真伪之后,假如的确是我上了西门化的当,错怪你们,我会回来向你们赔罪!” 华玉峰道:“赔罪那可不必了,只盼你们别再上他的当就好啦。” 红衣喇嘛冷冷说道:“假如这次真是上当的话,我已经不会放过他了。” 这两个僧人走后,周剑琴笑道:“刚才真是吓得我手心里捏一把冷汗,却想不到华大哥你的功力恢复得如此之快!” 华玉峰笑道:“我这功夫是给逼出来的,好在那个红衣喇嘛看不出我的虚实。” 周剑琴诧道:“难道你抹掉他印在桌子上的手印,这种功夫还会是假的吗?” 华玉峰道:“功夫当然不假,不过假如那红衣喇嘛真个与我较量,我可是一点也没把握取胜。” 周剑琴道:“你的功力分明已是胜过他了,何须对我也还如此自谦?” 华玉峰笑道:“你不必再问了,如今我已经证明我能够对付第二流的敌人,你也可以放心前往洛阳了吧。” 周剑琴道:“说实话,我现在反而更不放心了。” 华玉峰道:“为什么?” 周剑琴道:“这两个僧人的武功是不及西门化吧?” 华玉峰道:“不错。但只要他们回去一说,料想西门化也要猜疑不定,更加不敢来惹我的。” 周剑琴道:“那却未必。西门化这老贼奸猾非常,倘若这两个僧人又给他谎言骗信,难保他三人不会联手再来?” 邓不留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方始哈哈笑了三声,但在大笑三声之后,跟着却叹口气。 周剑琴莫名其妙,说道:“邓先生,你笑什么?既然好笑,为何又要叹气?” 邓不留道:“我笑的是那两个秃驴上了我的当也不知道。”周剑琴诧道:“他们上了你的什么当?” 第0476期 怪郎中下药的神秘手段 邓不留故意先卖一个关子,说道:“华兄,其实你是用不着耗损功力,吓唬那红衣喇嘛的。如今你又得从头做起,今天的工夫算是白费了。” 原来华玉峰仅仅恢复三成功力,他显透了的那手神功,刚好把他恢复的这点功力消耗净尽。 周玉琴这才明白邓不留叹气的原因,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邓先生,你既然早已知道华大哥把他恢复的功力作了孤注一掷,为何还叫那两个僧人回道观去见西门化?要是他们给西门化说服,明天又再来过,岂不糟糕?” 邓不留笑道:“这两个僧人莫说去不了洛阳,连龙湫道长那座道观,他们也是没法回去。” 周剑琴莫名其妙,问道:“他们又没受伤,何以不能回去?” 邓不留道:“他们虽没受伤,却已着了我的道儿。” 周剑琴道:“着了你的什么道儿?” 邓不留笑道:“他们着了我的迷药,我已算准时间,在他们离开此处之后,最多可以走五里路,就非昏迷不可。那座道观,离这里可有十里之遥呢。” 周剑琴诧道:“你用什么法子下药的,何以他们毫无知觉?” 邓不留道:“他们进来的时候,我不是给了他们每人一碗热茶吗?” 周剑琴道:“可是他们都是一口也没有喝呀。” 邓不留笑道:“要是他们喝下去的话,早已当场晕倒了。我下的蒙汗药是无色无味的,在滚热的茶水之中散发,他们也不会闻出什么气味。但吸了进去,过后方始慢慢发作。” 周剑琴又喜又惊,说道:“怪不得人家称你为怪郎中,用药真是出神入化。既有救人的本领,又有害人的本领。难怪西门化也要忌惮你几分了。”邓不留道:“我也不是害他,不过要他们睡过大觉,过了一天一夜,方能醒来。” 华玉峰却道:“邓先生,你用这样的手法,虽然可免一时之患,但过后咱们却是要多添两个敌人了。试想他们着了你的道儿,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周剑琴道:“凡事有利也会有弊,我倒是赞成邓先生这样做的。其实,那两个和尚,依我看来,他们只是给你吓退罢了。并不是相信了你的说话才要回去找西门化晦气的。” 第0477期 周剑琴决定回洛阳 华玉峰心里想道:“邓不留本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这次他敢于反叛西门化,已经是很难得了,我如何能够在他不过是开始改邪归正的时候,就以侠义之道来责备他?何况他作弄那两个僧人,也总是对我的一番好意。”于是转过话题,说道:“周姑娘,天就快要亮了,你可得准备动身啦。” 周剑琴道:“我现在又不放心回去洛阳啦。” 华玉峰道:“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的吗,为何你又反悔?” 周剑琴道:“本来你在明天中午时分可以恢复五成功力,但现在你的功力,已经耗掉,又要从头做起,我岂能不为你担心。” 华玉峰道:“那两个僧人要在一天一夜之后方能醒转,那时你早已回来了。” 周剑琴道:“我担心的是西门化不见他们回去,恐怕会亲自出马搜查。” 华玉峰笑道:“正因为他们没有回去,西门化更加不敢亲自出马。” 周剑琴道:“这却为何?” 华玉峰道:“假定你是西门化的话,不见那两个僧人回去,你会怎样想呢?” 周剑琴撅着小嘴儿道:“我恨死那个老贼,为什么要把我当做是他?” 华玉峰笑道:“不过是假设而已。” 周剑琴道:“假设我也不喜欢。” 华玉峰道:“好,那就让我猜他的想法。那两个僧人没有回去,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在这山上根本找不到我们,一个是找到我们却给我们打败,非死即伤了。西门化本是要借刀杀人的,倘若是第一种情形的话,他何必白费气力再找一趟?倘若是第二种情形的话,他定然以为我的功力业已恢复如初,如何还敢亲自冒险?正因为那两个僧人过了明天就会醒来,你必须赶快到洛阳去请帮手。” 周剑琴听他说得有理,说道:“既然如此,天一亮我动身就是。” 华玉峰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啊,有件事情,我倒是欠思忖了。” 周剑琴道:“什么事情?” 华玉峰道:“你那匹白马,恐怕有人认得。” 邓不留道:“这个容易,我有办法。让它变换毛色就是。” 周剑琴颇感奇怪,说道:“你这个大夫还会做染匠?药囊居然备有颜料?” 第0478期 心情变化 邓不留笑道:“人家叫我做‘怪郎中’,我除了会医疑难杂症之外,多少还懂得一点改容易貌之术。” 他拿出了三颗药丸,继续说道:“这是我自制的一种易容丹,本是作为变化肤色之用的,根据不同的年龄和身份,用上与之相应的易容丹,就可以得出配合你想假扮的那个人的肤色了。普通的人用半颗就可以,这匹马我估计则要用上三颗。这种易容丹不同普通的颜料,我把它的毛色改变,即使被大雨所淋,也不会脱色的。” 当下他叫周剑琴做他助手,把易容丹开水给那匹马浑身上下泼湿,过了一会,马身干了,果然只见这匹白马已经变成黑马。 周剑琴笑道:“本来是一匹很好看的白马给你变成这样丑陋,只怕我的爹爹见了,也认不出来。要怎样才能恢复它的本来面目呢?” 邓不留到:“只有用我特制的另一种药丸开水,才可洗掉。” 周剑琴笑道:“怪不得人家叫你‘怪郎中’,原来你懂得这么多古怪的玩意。” 邓不留道“你不要我给你改容易貌?” 周剑琴扑哧一笑,说道:“你把我当作马儿么?” 华玉峰道:“你换副容貌要好得多,这倒不是开玩笑的。” 周剑琴想了一想,说道:“也好,我在洛阳的时候,曾经扮作小厮的,你仍然把我变作小厮吧。小厮骑丑马,大概还不至于惹人起疑。” 她化好了妆,不知不觉,天也亮了。 “华大哥,今天你自己当心一些。我希望晚上就能回来。” “你不必为我担心,明天早上回来也还可以。” 两人握手道别,虽然只是分别一天,却也不禁都是感觉到了依依难舍的别离滋味。 这天天气很好,周剑琴快马跑了一会,金色的太阳已是照遍大地。周剑琴心头的一点阴影,也好像是一小片的乌云在阳光之下顿时消失了。 “我为什么还要害怕见风妹子呢,我应该为她和霍大哥祝福。我还要悄悄告诉她,我也是得到幸福的。” 第0479期 查问上官英杰下落 不错,要说她完全忘记了霍天云,那是假的。但在她的心坎深处,霍天云的位置却是不知不觉的给华玉峰替代了。尽管他们正式‘相识’不过三天,她已是感觉华玉峰要亲近的多了。 “世事真是奇怪,想不到我喝他小时候一见面就吵架,现在却会变成了好朋友。风妹子要是知道了我交上这样一位好朋友,想必她也一定会替我高兴的。我要设法的是要她忘掉我过去所说的话。”想起了过去对霍天云的片面相思,想起了这几天与华玉峰相处的喜悦,阳光下周剑琴的粉脸更加红了。 快马风驰,未到中午时分,她已是回到洛阳。 她首先回到那家客店查问,老板一见到她,不觉皱起眉头说道:“小祖宗,我算是怕了你了。那天晚上你闹的是怎么一回事情,好在还没把其他客人吓跑。再闹的话,我不用做生意了。” 周剑琴笑道:“你放心吧,这次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想问你,那两个客人还在这里没有?” 开办说道:“你还问呢,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走了。是不是你得罪了他们?” 周剑琴道:“那晚不过是点小小的误会,他们本来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会得罪他们?如今我就是回来向他们道歉的呵!” 老板这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说道:“他们也是这样说的,最初我还不敢相信呢。” 周剑琴道:“啊,他们感情是已经向你查问过我的来历了?” 老板面上一红,说道:“我本来受过韩总镖头的吩咐,不敢说的,但,但——” 周剑琴笑道:“但你毕竟还是说了。不要紧,我不会告诉韩总镖头的。你知道他们是去了那儿吗?” 老板说道:“不知道。不过推想他们既然知道你是韩总镖头介绍到我这里的人,想必他们也会到韩总镖头那里寻找你的。” 周剑琴也是如此想法,无暇再和老板啰嗦,便即离开那家客店,赶往中州镖局。 中州镖局的总镖头早已得到报讯,她一踏进镖局,韩得志便即请她进入密室相谈。 “周姑娘,恭喜你找回了令尊的坐骑,那个姓华的客人是什么人,听说你在那客店的那天晚上,就和他一起跑了。坐骑是你夺回来的还是他还给你的?”韩得志的消息极为灵通,可店主人虽没告诉他,他也知道。 第0480期 上官英杰下落不知 周剑琴怔了一怔,说道:“韩叔叔,你真好眼力,你怎么看出了我这匹丑马就是那匹坐骑。” 韩得志说道:“那姓华的客人到了洛阳的第二天,骑你那匹白马出城,晚上确实孤身回来。你是和他一起离开那间客店的,恕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我知道他的武功比你高明得多,倘若他是你的敌人,决不能让你回来。因此我猜想他已把那匹坐骑还给你了。一匹马的好是不好,不在于它的外形是否丑陋,这点眼里我也还是有的。我猜想不透的只是白马何以变成了黑马?” 周剑琴道:“此时说来话长,不过韩叔叔你是的确猜得不错,那人名叫华玉峰,说起来他的父亲还是我爹爹的老朋友呢。至于白马变黑,那是怪郎中邓不留给我变的。” 韩得志诧道:“邓不留也会帮你的忙?” 周剑琴道:“我这两天的遭遇慢慢再告诉你,现在我要先问你一件事情。” 韩得志道:“什么事情?” 周剑琴道:“这两天上官英杰有没有来过你这里?” 韩得志道:“上官英杰?没有来过呀,我虽然曾因邓百川的关系认识他,和他可是没有什么交情的。” 周剑琴大为失望,说道:“我以为他会到你这里来寻找我的。” 韩得志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周剑琴道:“我到那间客店,本来是想侦查华玉峰的,不料上官英杰和我的一个朋友真好住在华玉峰的邻房。” 韩得志道:“啊,原来前天一早离开那间客店的那两个人就是上官英杰合理的朋友。但我得到的消息,却是那天晚上,你好像曾和那两个客人打过架?”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这可是以讹传讹了,当时我因为还不想露出本来面目,是以避开他们而已。那曾有过打架的事?” 韩得志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急于寻找他们?” 周剑琴道:“我想找他们去帮华玉峰的忙。”此时她才有功夫把这两天的事情简略的说给韩得志知道。 “韩叔叔,你没有见过他们,但可有办法知道他们的消息吗?”周剑琴知道他在洛阳人面最熟,失望之际,唯有求助于他了。 第0481期 邓红玉的消息 韩得志道:“我可以托人替你访查,不过洛阳城这么大,即使他们还没离开,也不只是躲在那里。你可得有耐心等候才好?” 周剑琴道:“你估计要多少时候才能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韩得志眉头一皱,说道:“这是说不定的,凑巧的话,也许明天就可找到他们;不凑巧的话,十天半月都可能得不到半点消息。” 周剑琴苦笑道:“今天晚上我就要走了。华大哥伤还未好,他在等着我回去呢。” 韩得志不觉失笑,说道:“只有半天功夫,我如何能够给你找出一个人来?” 跟着劝周剑琴道:“周姑娘,你一到洛阳,我就担心你的身份暴露。如今是不幸而言中,你已经给西门化这伙人发现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山寨去吧。洛阳官府耳目众多,更不是你适宜逗留之地。” 周剑琴心烦意乱,口不择言,便即说道:“韩叔叔,我也不想连累你的。你既然有这担心,我马上离开此地就是。” 韩得志笑道:“你又闹小性子了,我不是说你连累,我是为你着想。再说,你若是在洛阳出了事,我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你的爹爹?” 周剑琴赔罪道:“侄女说话不当,请叔叔别怪。不过我的确是急着要赶回去的,既然找不到上官英杰,我唯有告辞了。” 韩得志忽道:“且慢!” 周剑琴道:“你想起了什么线索吗?” 韩得志道:“上官英杰的消息没有,不过我昨天却听到另外一个人的消息。” 周剑琴道:“谁的消息?” 韩得志道:“邓百川女儿的消息。” 周剑琴并不认识邓百川的女儿,但已知道她是在邓家遇祸之时和父亲同时失踪的,邓百川和金刀寨主交情不浅,周剑琴自也不免对她有点关心,于是问道:“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韩得志说道:“邓百川的女儿名叫邓红玉,嫁给洛阳名武师张铿的儿子张铣,邓家出事那天,她和丈夫都在母家。张铣遇害,她和父亲却试了踪。” 周剑琴道:“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韩得志道:“你别心急,我还未说完呢。他们父女生死之秘如何,武林中人大家都是很关心的,但却打听不到他们下落。昨天我才得到一个秘密消息,说是邓姑娘曾在她的夫家出现。但邓百川是死是生,却还未知。” 周剑琴连忙问道:“她的夫家在哪里?” 第0482期 发现郑红玉曾回夫家 韩得志道:“张家和郑家都在北邙山下,不过一在山南,一在山北,山路迂回,从邓家走到张家,少说也还得走个六七十里。那个地方很不好找,外人很容易在山中迷路的,我给你画张地图。” 他一面画图,一面继续说道:“郑红玉的公公张铿年过六旬,早已告老回家纳福。不料风波突起,他的亲家遭受惨祸,连累他的儿子丧生。祸事发生之后,第二天他也离家出走了。” “张家所在的那个山村,除了张家,还有两家猎户,大前天晚上,其中一家猎户的儿子,半夜起来,巡视他所布置的陷阱有没有捉到野兽,忽见一个女子从张家出来,行动如风,转瞬不见。不过在那一瞬之间,他已认出是张家的媳妇郑红玉了。” 周剑琴问道:“那么他有没有去探个明白,郑红玉是回家居住的,还是回来一趟,马上又走的?” 韩得志道:“郑家这件祸事在洛阳传得沸沸扬扬,张铿离家出走,谁也知道他是自忖对付不了杀子的仇人,故而暂且避祸的。那家猎户人家怎敢沾惹这种江湖上的仇杀之事?自是把郑家视为是非之地了。在那年轻人发现郑红玉的第二天,张家的门户也还是紧闭的。他爹爹怎也不许他去探问,也不知道里面是否住有人?” 周剑琴道:“那家猎户既然如此胆小,这消息你又怎么得知?” 韩得志道:“那个年轻猎人胆子较大一些,我们镖局有个趟子手和他是郎舅之亲,说起郑家那件案子,他才敢悄悄告诉他的姐夫的。” 周剑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韩得志道:“我是昨天方才知道的。” 周剑琴道:“你不是想要知道郑家父女下落的吗,你为什么不去探访?” 韩得志道:“按说我是应该去探访一下的,不过后来一想,张郑两家为避强仇,行踪未必愿意给外人知道。而且这两天,我也有点事情,恐怕离不开镖局。” 周剑琴笑道:“韩叔叔,你恐怕也是怕惹祸吧?” 韩得志给她说中心事,面上一红,勉强笑道:“侄女,我有多少本事,你爹爹是知道的。我远远比不上郑百川,连张铿也比不上。他们亲人遇害,都要躲避强仇,我去了又能帮得了他们的什么忙呢?何况我这间镖局还有一百几十人靠我吃饭呀!” 第0483期 只盼碰上上官英杰 周剑琴道:“韩叔叔,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别多心。” 韩得志继续说道:“令尊和邓老镖头是老朋友,我把这消息告诉你,是想你回去告诉令尊,也好让他稍为放心。倘若令尊要派人来帮忙邓百川的话,也可以知道他的住址。但贤侄女,你是去呢还是不去,我倒不便替你出主意了。你年纪轻,心肠热,我要是劝阻你的话,你可能反而不高兴我的。但说句老实话,我倒是有点担心你去冒这种险呢。” 周剑琴笑道:“韩叔叔,你是一番好意,我怎会怪你?不过,你也不用替我担心,我的本领虽然帮不上邓家的忙,但好在有这匹坐骑,当真碰上强敌的话,要逃大概还可以逃得脱的。” 说到此处,韩得志的地图已经画好,周剑琴取了地图,便即告辞。 此时日已过午,周剑琴出了洛阳城,暗自思量:“北邙山邓家所在之处离洛阳约有百里之遥,还要再走七八十里,方到张家,一来一回就要多走三百多里了。这匹马虽然跑得快,今天晚上,也是无论如何,不能赶回去见华大哥了。” 随着快马奔驰,她的心情也是患得患失,起伏不平。 她挂念华玉峰,恐怕她不能依时回去,那两个僧人已经醒来,华玉峰就有可能遭遇西门化前来找他为难的危险。 但她也希望能够在张家碰见上官英杰和风鸣玉,有他们两人一起回去,即使宇文成都伤愈,也不用害怕敌方了。 “上官英杰按说是应该到中州镖局找韩叔叔打探我的,他为什么不来,料想是碰上更紧要的事情了。他和邓百川是忘年之交,那天晚上我也曾听得他和风妹子说,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到邓家父女的。很可能他也是得到了那位邓姑娘的消息了。”周剑琴心想。 山路崎岖,且又乱草遮径,曲折迂回,很不好找。周剑琴虽有地图,也曾走了几段冤枉路。好不容易按图找到隐藏在山坳处的张家,已是入黑时分了。 周剑琴正想过去,忽听得有人一声轻叹,声音似曾相识。 周剑琴心头扑通一跳,定睛望去,只见那个人已经出现在张家的门前了。 第0484期 另一个人 暮霭苍茫之中,两人打了一个照面,这刹那间,不由得彼此都是呆了。 大大出乎周剑琴意料之外,这个人并不是上官英杰。 这个人是谁,请恕作者暂且卖个关子容后再表。如今先说上官英杰的遭遇。 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到了那里去呢? 那天晚上,上官英杰向客店老板查问周剑琴的来历,得到答案之后,便即回去准备告诉风鸣玉。 这件客店是洛阳城最大最好的一间客店,本是富家的别墅,其后改为园林式的客店。上官英杰罪的这间房间,又是客店最好的两间上房之一。(另外一间邻房,住客就是华玉峰。)这两间相邻的上房处在园中一角,和其他房间,有假山池塘相隔。 上官英杰刚刚绕过假山,只见风鸣玉已是出现在假山脚下,“咦”了一声,说道:“上官大哥,原来是你回来了。”一面说一面上前迎接他,朦胧的月色之下,隐约可以察觉她的脸上现出一丝迷惘的神色。 上官英杰道:“你怎么不在房中等我?”他们本来是说好了由上官英杰去独自查问某方面与在房中等他的。 风鸣玉似乎惊疑未定,先问他道:“你回来的时候,有没发现别的人?” 上官英杰道:“没有呀。听你刚才的口气,你好像奇怪是我回来?你以为是谁?” 风鸣玉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是不是那个姓华的曾经回来过。” 上官英杰道:“他和金刀寨主的女儿一起跑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避开我们,但既然他不愿意和我们见面,料想也不会是他回来的吧?” 风鸣玉惊喜交集,说道:“哦,你打听清楚,那个小厮,的确是剑琴姐姐?” 上官英杰说道:“老板并不知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不过据那老板所说,我猜必定是你的周姐姐无疑。”当下将那小厮是韩得志荐来给那老板的事情告诉风鸣玉知道。 风鸣玉叹了口气,说道:“这么说一定是周姐姐了。她可能是已经听到我们的谈话,是以不愿意再见我了。” 上官英杰说道:“但咱们总还是要找到她的。是吧?” 第0485期 猜疑不定 风鸣玉一片迷茫,半晌说道:“按说我是应该去找她的,但此际我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上官英杰说道:“周剑琴和那个姓华的客人一起离开,依此看来,刚才我恐怕是误会他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怀疑那姓华的曾经回来过?” 风鸣玉说道:“你去了没有多久,我忽然听得窗外有人轻叹,我赶忙追出去,那人的身法好快,转瞬就不见了。不过那背影却像是个熟人。我正自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追他,你就回来了。” 上官英杰也不禁怀疑起来,说道:“那姓华的武功很高,假如那个人不是他的话,还有谁有这样的本领呢?”要知风鸣玉的轻功已是比上官英杰还好一些,那人的轻功更在风鸣玉之上,当然不会是西门化这伙人了。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不过,听你所说,这人一声叹息之后,便即离开,又似乎对咱们并无敌意。” 风鸣玉道:“我就是觉得他的这声叹息出奇。”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不禁又再问道:“你觉得那人的背影好熟?” 风鸣玉道:“是呀,所以我最先想到的,不是你来和我开玩笑,就是那个姓华的回来了。”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那你有没有怀疑是第三个人?” 风鸣玉神情有点异样,凤眼低垂,茫然说道:“有的。但我想这个人事决计不会在这里出现的。” 上官英杰说道:“世事难测,那也说不定啊。我也在怀疑一个人,咱们都说出来,看看是不是相同的人?” 两人同时说出三个字来:“霍天云!” 风鸣玉说道:“霍师兄早已回天山去了,他说过不会在三两年内下山的。怎的会在这里出现?”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回房间里再商量吧。假如那人真事霍天云的话,他突然来到这儿,一定是有更紧要的事情找你的,不会半句话也没交代,便即离开。” 上官英杰的判断不错,回到房间,只见桌子上果然留下一封信。 风鸣玉连忙拆开来看,那封信并没署名,但字迹却是认得。 第0486期 霍天云的信 风鸣玉道:“啊,上官大哥,这封信是写给你的。” 上官英杰道:“是谁写的?” 风鸣玉道:“看字迹倒像是我的霍师哥。不过我还不敢确认,我只见过他给我爹题墓碑的字。上官大哥,对不起,我已经看了第一行,底下的,你自己看吧。” 上官英杰笑道:“你霍师兄给我的信,料想不会不提到你的,何须避忌,一起看吧。” 他这一次又猜中了,只见那封信写的是: “上官兄:邓老镖头父女已回北邙山北张家疗伤,盼兄从速往晤。 “附笔:鸣玉有吾兄照顾,弟可放心。请转告玉妹,其父临终之嘱,当时弟因不愿伤老人之心,不敢在其弥留之际,即持异议。料玉妹之心,亦与弟相同也。一错不宜再错,请玉妹莫将此事放在心上。作为罢论可也。” 不必署名,看了这一段“附笔”,已是可以知道,写这封信的必定是霍天云无疑了。 上官英杰苦笑道:“想必是你的霍师兄看见咱们同在一间房间,引起了他的误会了。” 风鸣玉茫然问道:“上官大哥,他要和我退婚,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心里自思:“当时我答应爹爹把我的终身许配给他,的确是和他信上所说的想法一样。”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连忙说道:“怎么办,当然是去立即找他,向他解释一个明白啊!” 风鸣玉喃喃说道:“向他解释?怎样解释?” 上官英杰说道:“见到了他,我会向他说的,咱们这就去吧。” 风鸣玉道:“去哪里?” 上官英杰不觉笑道:“你真是有点糊涂了,信上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吗?当然是去北邙山北的张家啊!即使他不在那儿,也可以探听到他的消息的。” 风鸣玉道:“那么找周姐姐的事呢?” 上官英杰道:“只好从缓了。邓老镖头在张家养伤,咱们怎能不赶去为他防护,何况还有你师兄的事呢?而且我想,周剑琴既然要避开咱们,恐怕也不会回去中州镖局了。” 第0487期 风鸣玉心乱如麻 风鸣玉听他说得有理,说道:“好,那咱们回来,再去中州镖局。” 上官英杰笑道:“也许在咱们回来之前,你的霍师兄已经找到了周姑娘了。”此时已是天亮时分,两人便将动身。 上官英杰曾经去过张家,不用找人带路。他生怕邓百川伤还未愈,无人照顾,会有危险。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路,走得很快。在路上很少和风鸣玉交谈。 风鸣玉却不似他的心无旁骛,恰恰相反,而是心乱如麻。 “见了霍师兄,我该说些什么好呢?”尽管上官英杰答应替她解释,但她自己也总得表示态度才行。 要知霍天云写的是一封退婚信,她倘若要配合上官英杰的“解释”的话,就该重申维持婚约的决心的。 她第一次答应这头婚事是顺从临终老父的意思,但第二次答应的话,就是出于自己的心愿了。 “霍师兄要和我退婚,难道我非嫁他不可?”本来她对嫁给霍天云一事,在此之前,虽然也曾反复想过,却没怎样深思熟虑,似乎是无可无不可的。不知怎的,此际却起了这个念头了。 第二个念头跟着从心头升起:“周姐姐对霍师哥那样痴情,霍师哥虽然对我说是和她性情不投,但相处久了,也会改变的吧?其实他们也算得是很适合的一对的。上官大哥希望他找着周姐姐,不知上官大哥是否也有这个意思?”她想问上官英杰,但见上官英杰专心赶路,而自己也忽地感到有点难以启口,终于还是没有问他。 她可没有想到,她的心情会有变化,周剑琴的心情也是会有变化的。 一路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北邙山脚了。 他们虽然走得很快,但因在路上总是不便施展轻功,此时已是暮霭含山的时分了。到了山上,他们没了顾忌,这才敢施展轻功,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山路,来到隐藏在山坳中的张家,月亮正在开始升起。 上官英杰忽地“啊呀”一声,叫道:“不好!” 风鸣玉似是在梦中给人惊醒,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不好?” 上官英杰说道:“我好似听得隐隐有兵器碰击之声,只怕张家是来了敌人了。” 两人飞跑过去,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来了敌人。而他们来得也恰是时候。 第0488期 高呼酣斗 转瞬之间,张家已经在望,不但兵器碰击的声音听得见,屋内各人高呼酣斗的声音也听得见了。 “好呀,来吧!我拼了这条老命不要,杀你们一个够本,杀你们两个就有了利钱!”正是邓百川的怒喝声。接着“蓬”的一声,似乎是有人给他踢了一个筋斗。 “这老头儿扎手得很,连老前辈,你快来呀!”一个陌生的声音。料想是围攻邓百川的敌人之一。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在叫道:“好泼悍的婆娘,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这个人的声音又是熟识的了,听得出就是那个“阎王笔”罗大魁。上官英杰和风鸣玉都曾与他交过手的。 罗大魁那“厉害”二字刚刚吐出,紧接着便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金铁交鸣之声。罗大魁大叫道:“师叔,你打发了那小子没有?”看情形似乎他是吃了一点亏,要请援兵了。 上官英杰心头稍宽:“原来是罗大魁这班鹰爪孙,看情形邓家父女还可以支持住。”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好小子,适才夸下海口,怎的就要跑了?老夫现在没功夫取你性命,便宜你了!” 上官英杰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在这瞬间,已听出了一方是用判官笔,一方是用青钢剑,用判官笔的那个最少接连攻了十七八招。上官英杰吃了一惊,不知此人是友是敌,心里想道:“此人本领恐怕只有在我之上,不会在我之下。用剑那人能够在他急攻之下,安然脱身,本领也是不小。”蓦地瞿然一省:“使判官笔的这个人,莫非就是罗大魁的师叔?”他本来以为敌方没有高手的,此时却是不禁暗暗吃惊,为邓百川捏了一把冷汗了。连忙加快脚步,使出“八步赶蝉”的轻功,一面跑一面大声叫道:“鼠辈休得猖狂,上官英杰来了!”自报姓名,用意倒不在于震慑敌人,而是要鼓舞邓百川的斗志。 他已是跑得飞快,但风鸣玉的轻功比他更胜一筹。上官英杰刚到门前,风鸣玉已是飞身进屋。 在这瞬间,她和上官英杰的心情却又是各自不同。上官英杰由于为邓百川担心,他想要知道的是那个最厉害的敌人是谁。而风鸣玉则想知道罗大魁口中的“小子”是哪一个? 她刚掠过墙头,陡地一股劲风已是迎面劈到。 第0489期 碰上罗大魁的师叔 幸而风鸣玉轻功了得,一个风飐落花的身法,在间不容发之极,刚好避开。但给这股掌风一逼,也是为之呼吸不舒了。她来不及看清楚对法是谁,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这一招白虹贯日,是把家传的快刀刀法化为剑法的,闪身、拔剑、还招,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当真是快如闪电! 那人似乎也想不到她的剑法如此精奇狠快,“咦”了一声,衣袖给剑锋削去一幅,要不是缩手得快,掌心只怕就要开了一个窟窿。 那人吃了一惊,说道:“瞧不出来你这臭丫头倒有几分本领,但要和我动手,你还不配,给我撒剑吧!”说道“撒剑”二字,她的手里已是握着两只判官笔。双笔一分,左点期门,右点气海,这两处都是人身的要害穴道。 风鸣玉这才看得清楚对方是个童颜白发的老头,见他笔势凌厉,心头也是不禁为之一凛:“这老头的点穴可比号称阎王笔的罗大魁厉害多了!”当下连忙力贯剑尖,还了一招玉女投梭,“噹噹”两声,把对方的一只判官笔荡开。 这老头的点穴功夫委实是非同小可,最初他本以为只要自己的判官笔一出手,风鸣玉手中的青钢剑非给他打落不可,判官笔余力未衰,还可以同时点中她的两处大穴。不料风鸣玉既没撒剑,穴道也没给他点着。他不敢再轻敌了,登时把看家本领拿了出来。 只见他左笔一拖,右笔一带,只是两个简单的动作,风鸣玉的阳维、阴维、任、督四脉的八处穴道,已是全都在他笔影笼罩之下。 原来这个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罗大魁的师叔连占山。 西门化和宇文成都等人到龙湫道人那座道观聚会,还留下几个东厂的卫士在洛阳附近侦查邓百川的行踪的。 邓百川父女回到张家养伤,给那些人打听到消息,他们不知西门化与宇文成都聚合的地方,但却知道罗大魁有个师叔住在附近。他们不敢前往张家捉人,于是就跑去求连占山帮他们的忙。 恰好罗大魁也在求他师叔出山,本是份属同僚的这伙人和他在连家碰上了。罗大魁由于受过宇文成都与西门化的气,不想让他们分了功劳,便和师叔径往张家。 第0490期 连占山连遇强敌 邓百川是镖行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武功深浅如何,连占山早已知道。二十年前,他也曾想过劫邓百川的镖的,后来没有下手,并非因为害怕打不过对邓百川,而是因为他在计划劫镖之前,碰上一个十分厉害的对头,给那对头逼得他金盆洗手了。 此次师侄邀他出山,他暗自思量,“二十年前,我自问已是可以较邓百川稍胜一筹,如今我这双笔点四脉的功夫业已练成,即便邓百川没有受伤,料想他也决计打不过我。”于是欣然应邀,协同师侄罗大魁,与及另外三个东厂卫士来到张家。 他本以为这次不会碰上什么强劲的对手的,最厉害的料想也只是邓百川而已。哪知他一来到,就碰上一个蒙面的少年,剑法精妙之极,斗了数十招,他兀是占不到便宜。但不知怎的,那蒙面少年却忽然在胜负未分之际,先逃跑了。 接着他就碰上了风鸣玉。他一见风鸣玉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比那蒙面少年还更年轻,当然不会把她放在眼内。正是因此,他初时为了保持身份,是以不屑使用兵器,而想空手抓着风鸣玉的。 那知空手夺剑,险些吃了大亏;此际,他非但是用了兵器,而且是使出了双笔点四脉的看家本领了,急切之间,想胜风鸣玉也还是不能! 连占山又是吃惊,又是羞愧,心里想道:“他们把我当做靠山,指望我替他们捉拿邓百川的,如今我要是连一个黄毛丫头也打不过,岂不给他们轻视?给他们轻视还是小事,传了出去,我还有何面目重走江湖?” 他一急之下,登时把双笔点四脉的功夫全使出来,攻势有如暴风骤雨,笔尖所指不离风鸣玉要害穴道。虽然只是一双判官笔,但使到急处,却令风鸣玉感觉是有如十几个点穴高手,从四面八方向她攻来一样。 风鸣玉暗暗叫苦,自知久战下去,必败无疑。正想用父亲临终之前所教的三绝招和对方一拼,纵然拼个两败俱伤,也不顾了。 就在此际,上官英杰已经来到,一伸玉箫,把连占山的判官笔接了过去,说道:“风妹子,你进屋内帮等老镖头吧。我来对付这老贼!” 风鸣玉抽出身来,游目四顾,和连占山交手的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风鸣玉无暇找他,只好希望他在屋内,于是便冲进去。 第0491期 箫笔争强 风鸣玉跑开之后,连占山一面是松了口气,一面不觉又是有点担忧。心里想道:“接连碰上两个厉害的小辈。这个小子大概没有那个小丫头那么厉害了吧?”但担忧的却是,风鸣玉的剑法精妙无比,连自己也未必有把握胜得了她,她跑进屋内,师侄罗大魁加上另外三个卫士,恐怕也是敌不过她了。 他急于挽回颜面,也急于去援助师侄,于是向上官英杰立施杀手。 上官英杰早有准备,一声冷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以为只有你会点穴么?” 玉箫挥出,“当”的一声,把连占山的判官笔拨开,顺势便点他的奇经八脉中的七处穴道。 连占山吃了一惊:“这小子的点穴手法怎的如此怪异?他这玉箫也是一件宝贝!”不过他的点穴功夫,的确也是非同小可。判官笔趁着那一荡之势,也是疾点上官英杰的四脉七穴。 双方以攻对攻,相互克制,结果谁也没有给对方点着,但彼此也都是捏了一把冷汗了。在这样奇快的对攻之下,谁若稍有不慎,都有给点着死穴的危险! 上官英杰虎口稍稍有些发麻,暗自想道:“幸亏我有这管暖玉箫,否则只怕当真不是他的对手!”斗到急处,他忽地抽出空暇,把暖玉箫凑到口边一吹,连占山只道他的萧管里藏有暗器,忙把双笔连舞,护着面门。他练有沾衣十八跌的内功,不怕暗器打着身子。 哪知玉箫吹出的却是一股暖气,说也奇怪,被这股风拂面,竟似如沐春风,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原来这暖玉箫是件武林异宝,练过武林天骄这派内功的人,可以从暖玉箫吹出一股令人筋疲骨软的罡气。 连占山喝道:“你捣什么鬼?”连忙默运玄功,提起精神,再施杀手。他的内功造诣远在上官英杰之上,暖玉箫吹出的罡气伤不了他。不过虽然伤不了他,却是令得他分心应付,功力要打一点折扣了。 上官英杰趁这机会,连连强攻,一管玉箫,顿时也化作了重重萧影。碧绿色的光华紧紧裹住对方的一双判官笔。刹那之间,遍袭连占山的奇经八脉。 连占山蓦地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这是惊神笔法?”上官英杰笑道:“不错,算你识货!” 第0492期 一山还有一山高 连占山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小子是武林天骄的传人,怪不得如此厉害!” 上官英杰接连抢攻了十七八招,笑道:“你这双笔点四脉的功夫虽然不错,可是要抵敌惊神笔法,至少还得多练十年。你服输了吧?” 连占山如何肯向一个后生小子低首服输,大怒说道:“武林天骄复生,我也要和他一决雌雄。你这小子胆敢在我跟前放肆!”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自己的双笔点四脉功夫的确是比不上人家的惊神笔法。不过他也有胜过上官英杰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功力较高,临敌的经验也较丰富。虽然未必可操胜券,料想也不至于就输给了这个后生小子。 一个是招数精妙,一个是功力深湛。双方各以所长,攻敌所短。果然打得个难分难解。不过功力深厚的利于久战,连占山在目前的情形之下,却是不能久战了。他牵挂着师侄,自是难以专心应敌,只想早点打退上官英杰。高手比拼,哪容急躁,他急于求胜,反而连遇险招。连占山只好暂时把师侄的安危置之脑后,全力与上官英杰周旋,这才扳成平手。只叹倒霉,碰上的后生小子,黄毛丫头,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忽听得他的师侄的声音叫道:“师叔,风紧,扯呼!”但声音并非从屋内传来,听声辨向,他的师侄已是在张家屋后的那座松林之中。 原来罗大魁最为溜滑,一听得上官英杰的声音,又见风鸣玉已经冲进屋内,他是曾经吃过这两个人的亏的,如何还敢应战,当下脚板底抹了油,立刻先溜。逃到了松林之中,不见有人追来,这才敢呼唤师叔。 屋子里面,还有三个东厂卫士,他们不知风鸣玉的厉害,见进来的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谁也没将她放在心上。 风鸣玉踏进屋内,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面带病容的老者背靠墙壁,空手抵敌一个挥舞双刀的卫士;另一个老头使一柄长剑,独战两名卫士。但此际,本来和罗大魁恶斗的那个少妇,由于对手跑掉,正在跑上去帮他的忙。 风鸣玉看了一眼,便知和病老头交手的那个卫士本领最强。少妇和另一个老头联手,则是可以稳占上风。心想:“这病老头想必就是邓百川老镖头了。那少妇是他女儿,另一个老头料是他的亲家张铿了。我且先上去助邓老镖头一臂之力!” 第0493期 击败敌人 风鸣玉刷的一剑刺将过去,那人是东厂卫士中的一流好手,本领甚是不弱,反手一刀,居然能够挡开了风鸣玉的第一招。 刀剑相交,“当”的一声,风鸣玉虎口微感酸麻,但剑势未衰,倏的就反弹出去,只听得“嗤”的一声,那人的衣领已是被她剑尖挑开,只差少许,就要刺进他的喉咙。 那人这才知道风鸣玉的厉害,说时迟,那时快,风鸣玉第二招又到。那人不敢怠慢,忙把双刀舞得霍霍生风,全力抵御。风鸣玉试了第一招,已知他的内力深厚,在己之上,当下使了一招以巧降力的剑法,剑走轻灵,一翻一绞,登时把那人的一把钢刀绞脱了手。 那人手使双刀,本是同时应付邓百川和风鸣玉的,此时由于风鸣玉的剑招来得太过凌厉,他不能不把双刀都用来对付风鸣玉。他打的是如意算盘,以为全力一击,立刻便可把风鸣玉击退,那时再回过头来对付邓百川的拳脚也还不迟。 哪知恰恰和他打的如意算盘相反,不是风鸣玉给他击退,反而是他的一把钢刀给风鸣玉打落了。邓百川由于伤还未愈,被他所困,有如“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满肚皮闷气,正自无处发泄,那人钢刀一落,他奋起就是一拳。大吼声中,打得那人脑袋开花,登时倒地身亡。 张铿最初抵挡那两个卫士,不免屈处下风,待到邓红玉上来帮他的忙,主客优劣之势亦是立刻逆转。 那两名卫士一见本领最高的同伴给邓百川打死,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恶战,拔脚便逃。她也是伤还未愈的,不过伤得没有父亲之重,这一刀在那卫士肩头砍开了一道裂缝,伤得颇是不轻。但对那卫士来说,已是不幸中之幸了。要是邓红玉身上没伤的话,这一刀就可要了他的性命。 邓百川用力太甚,打死了那名卫士,不由得气喘吁吁。张铿和他女儿顾不得追赶敌人,赶忙过来将他扶稳。 邓百川道:“我不碍事,多亏这位女侠,红儿,你还不赶快替我谢她。” 风鸣玉道:“不要谢我,我是和上官英杰大哥一起来的。最厉害的那个敌人,全靠他抵挡呢。” 邓百川又惊又喜,说道:“是上官英杰来了么?怪道我听见好似他的声音。啊呀,你们不要顾我了,赶快出去帮他的忙吧!” 风鸣玉道:“那老贼本领虽强,上官大哥料想不至于输给他的。” 第0494期 各自诧异 话犹未了,果然便听得连占山在外面叫道:“好小子,今日我暂且放过你,日后再决雌雄。”上官英杰笑道:“随时奉陪。但此刻我却没功夫追你,你要逃就放你逃吧。”原来连占山见同来的不是死伤就是逃跑,他生怕风鸣玉又再出来,和上官英杰联手攻他,当然也唯有走了。 上官英杰走了进来与邓百川相见。两人皆是欢喜非常。上官英杰迫不及待的首先问道:“邓老镖头,霍天云是不是曾经到过你们这里,你知道他在何处吗?” 邓百川也几乎是和他同时说话:“啊,上官老弟,原来你就是丐帮请来保护我的人!这几天倒是煞费我的猜疑了!” 两人各自把话说,不觉都是同时一呆。“霍天云,他是什么人?嗯,这个名字我倒好似听得有人说过,但我却并不知道他呀!”邓百川说道。 “怎的你以为我是丐帮请来的?我与丐帮从无来往。这是怎么一回事请?”上官英杰也是诧异非常,同时说道。 邓红玉笑道:“爹爹、上官大哥,你们各说各的,怎能说得清楚?还是一个个说吧。” 上官英杰哑然失笑,说道:“对,是我心急了些,邓老镖头,你先说。” 邓百川道:“那天我家突遭奇祸,你是知道的了?” 上官英杰道:“我正是为了此事,到处找寻你们父女。直到昨晚,才知道你们已经回来。” 邓百川诧道:“你怎么知道?” 上官英杰道:“你先说了你的,我再告诉你。” 邓百川道:“那天我受了重伤,不幸中之幸,红玉的伤不算太重。她背我逃到一个丐帮弟子家里避难。那丐帮弟子马上用飞鸽传书,把事情禀告他们丐帮的帮主陆昆仑。直到五天前,才接到陆帮主的飞鸽传书,叫我们可放心回家养伤,他已经派了高手来保护我们了。” 邓红玉补充道:“那丐帮弟子是居无定址的,而且他不过是个三袋弟子,武功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由于他惹不起强仇,我们躲到他那里,半个月中已经搬了三次家了。” 邓百川继续说道:“丐帮帮主一诺千金,他说的话我当然相信。不过,敌人太厉害了,我还是不大敢就回到自己的家里。只好躲到亲家这里。但我奇怪的是,丐帮帮主只说已有高手来到,却没告诉我那高手是谁。” 第0495期 蒙面少年是谁 听到这里,风鸣玉禁不住失声叫道:“这个人一定是霍师兄了。” 邓百川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还没有请教姑娘的芳名呢。” 风鸣玉报了姓名,上官英杰说道:“这位姑娘是风大侠风从龙的女儿。她的师傅是天山派掌门人霍天都的妻子凌云凤女侠。” 邓百川道:“哦,你刚才说的那位霍天云就是她的师兄吗?” 上官英杰道:“正是。看名字,霍天云好像是和霍天都兄弟排行,其实是他的徒弟。你刚才说这个名字似曾听过,是不是听错了霍天都?” 邓百川道:“不,霍天都我虽然没有见过面,我却是知道他的。对啦,我记起来了,是于泽和我提过霍天云这个名字的,他说霍天云是这几年方始在江湖露面的后起之秀,却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当时我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和天山派掌门人相似,才特别留意的。原来他果然是天山派的弟子。” 邓红玉忽道:“霍天云恐怕来过了。” 邓百川诧道:“我怎么不知道?” 邓红玉道:“最初和连占山动手的那个蒙面少年,爹,你没瞧见,我却瞧见了。我只看见他的两招剑法,就知他的本领很高。天山派以剑法著称,看来一定是霍天云无疑了。” 邓百川道:“刚才在外面给咱们抵挡敌人的不就是风女侠和上官老弟吗?”原来当连占山在外面的院子和那蒙面少年动手之时,罗大魁等人,已经冲进屋内,邓百川身上有伤,只能背靠着墙壁应战,看不见外面情形。邓红玉却是曾经匆匆一瞥。后来那蒙面少年和连占山从院子一直打到外面的天井,她也要应付强敌,后来的情形,她就不知道了。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我听到他们剑笔交锋的碰击声。但那蒙面少年我也没有瞧见。” 风鸣玉道:“我看见了他的背影,是像我的霍师兄。”上官英杰道:“这么说,一定是了。”风鸣玉叹口气道:“唉,想不到霍师兄竟然不肯和咱们见面。” 邓百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对啦,上官老弟,我已经说完,应该轮到你说了。” 上官英杰把昨晚霍天云送信给他们之事告诉邓百川。当然只说信的前一部分,没有把后一部分要和风鸣玉退婚的事说出来。 第0496期 准备去找丐帮帮主 邓百川听得很是留心,听完之后,说道:“那蒙面少年是谁,是不难知道的。将来总有机会见到丐帮帮主,问他就成了。” 上官英杰说道:“这位风姑娘很想早日和她师兄见面。即使见不着,能够知道他的消息也好。因为看这情形,其实用不着打听,我们也敢断定是霍天云了。” 风鸣玉说道:“邓老镖头养病要紧,我倒并不急于要见霍师兄。” 邓百川老于世故,一听他们的口气不同,已是察觉几分,心里想道:“看来这位风姑娘已是喜欢上上官老弟,那霍天云大概是横里杀出来的一个程咬金吧?不过那蒙面少年假如真的是霍天云的话,他为什么不愿和师妹见面呢?啊,对了,一定是他也看出了师妹对我这位上官老弟有意,所以才溜走的。”邓百川和上官英杰是忘年之交,当然希望能够替他撮合这段良缘,心想:“要是我的推断不错,让他们早点知道霍天云的消息,上官老弟也就可以放下心上一块石头,他和这位风姑娘的事情,也用不着拖泥带水了。”于是说道:“上官老弟,风姑娘,这次你们帮了我的大忙,我是感激不尽,但我还想你们帮一个忙。” 上官英杰道:“邓老镖头,你这样说未免太见外了。有什么事情要我们效劳,请仅管说,我知道风姑娘也一定乐意的。” 这次风鸣玉是完全同意上官英杰的意见了,说道:“对了,邓老镖头,你别客气,仅管吩咐。” 邓百川道:“我的伤养了一个月,如今已好了一半,我想到桐柏山丐帮的分舵去,据我所知,陆帮主不日也要到那个分舵的。你们愿意送我到桐柏山吗?” 上官英杰和风鸣玉齐声说道:“有这机会拜见丐帮帮主,我们正是求之不得。不过,邓老镖头,你还是多养息几天吧。” 邓百川道:“好,那么咱们定实后天就走。有两天功夫,刚才损耗的一点元气,料想也可以恢复了。” 说到这里,邓百川停了一停,跟着说道:“你们向我打听霍天云,如今可要向你们打听另一个人了。” 上官英杰说道:“不知老镖头要打听的是谁?” 邓百川道:“你们刚才说起,那晚住在你们邻房的是一个姓华的客人?我没听错他的姓吧?” 第0497期 遭祸经过 上官英杰有点奇怪,说道:“不错,我已经向掌柜打听过,他说道这个人姓华名玉峰。就只不知是真名还是假名。何以你关心他姓什么呢?” 邓百川道:“待会儿我再告诉你。我想先知道这姓华的是什么形貌?” 上官英杰道:“我那晚是和他在黑暗中交手,看不清楚。身高大概五尺多,年纪大约不大。” 邓百川道:“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上官英杰道:“最初我只知道他骑的那匹马是金刀寨主的坐骑,是以疑心他是坏人。但后来金刀寨主的女儿和他一起出走,看来恐怕是我的猜疑错了。” 邓红玉道:“那就一定不会是那天来到咱们家里行凶的那两兄弟中的一个了。那两人的身材比寻常人矮,而且也决不可能和金刀寨主的女儿交上朋友。” 上官英杰说道:“对啦,我还未曾知道那一天你们的遭遇详情呢。邓老镖头,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邓百川道:“你不问起,我也要告诉你的。不过,凶手的来历,我已经大致知道了。” 上官英杰道:“是谁?” 邓百川道:“主谋的是西门化。行凶的是白驼山的华家兄弟。主谋人是凶手口中透露的。凶手的来历却是我后来向丐帮打听到的。” 上官英杰又惊又怒,说道:“原来又是西门化这老贼做的伤天害理之事。白驼山华家我是听得先师提过的,听说他们一家隐居白驼山,算到现在,恐怕已经有几十年了。一向很少到外间惹事的,不知何以他们兄弟这次却听从西门化的指使对你下这毒手。” 邓百川道:“那天那两兄弟一闯进来,二话不说,立即便下毒手。这两人的掌力刚猛得很,小婿首先身亡,跟着我也受了重伤。可怜于泽那天在我家中,不幸也惨遭毒手。不过在这两兄弟之中,有一个人却似乎比较好些,只不知他是哥哥还弟弟。” 邓红玉流下泪来,说道:“他们打死我的丈夫,却没将我一起杀掉,我才不领他们的情呢。” 她的公公张跃说道:“这仇当然是要报的。不过话说回来,也幸亏有个强盗忽然发了一点善心,没有将你杀掉。否则你爹没你照料,那就更加不堪想象了。” 第0498期 华千岩不忍斩尽杀绝 原来那日华千岩华千石兄弟闯进邓家行凶,杀了邓百川的老朋友于泽和女婿张铣,又把邓百川打得重伤之后,华千石又要去杀邓百川的女儿,华千岩心中不忍,说道:“她的老父和丈夫都已命丧咱们之手,不能再杀她了!”华千石诧道:“想不到你倒发起慈悲来了。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西门化,西门化可是要斩草除根的啊!”华千岩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西门化的!但为了保全咱们两人的性命,却杀害别人一家,我总是觉得说不过去。不过此刻后悔也已迟了。留下一个妇道人家,料想也无后患,若再杀她,天理不容。好吧,就算我向你讨个情吧。以往你求我的事情我都依你,如今你也得以我一次!” 这次华家兄弟听从西门化的指使行凶,是由于华千石梦想西门化可以为他解除走火入魔之难,答应在先,华千岩为了顺从弟弟的意思,这才跟着答应的。华千严见哥哥说得如此郑重,只好悻悻离开邓家。他在临走之前,本来还要再踢邓百川一脚的,也给哥哥阻止了。其时邓百川业已伤重昏迷,两兄弟都以为他是必死无疑。 邓百川把那日遭受横祸的经过说了之后,问上官英杰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西门化是你师父的朋友。” 上官英杰道:“不错,他是我师父生前的朋友,但如今却是我的仇人。就在你老人家做寿那天,我也险些给他害死呢!” 邓百川道:“对啦,我也正想问你。那天你不是给那个红衣少女约去比武的吗,后来怎样?那女子是和西门化有关的吗?” 上官英杰道:“那倒不是。那女子名叫谷飞霞,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女儿,她父亲是给西门化和我死去的师兄所害的,是以她要向我报仇。如今这段梁子也已化解了。不过当她和我拼斗的时候,西门化却布下埋伏,要想把她和我一同杀掉。”当下把那天和谷飞霞由敌化友的经过说给邓百川知道。 邓百川道:“如此说来,咱们倒是同仇敌忾了。只不知那白驼山华家兄弟和那华玉峰可有关系?” 上官英杰道:“华玉峰是和金刀寨主的女儿一起走的,我看大约不至于和那两兄弟有关系吧。” 第0499期 霍天都师徒下山 邓百川道:“那华玉峰本领如何?” 上官英杰道:“武功之高,只有在我之上,绝不在我之下。” 邓百川道:“我怀疑的道理就在这里,他们都是姓华,武功又都那么厉害,纵然不是一家,恐怕也会彼此知道的。” 上官英杰道:“我也正想知道那华玉峰的来历。” 邓红玉道:“你们何必多花心思去猜,反正咱们过两天去找丐帮帮主,丐帮见闻最广,说不定陆帮主就会知道他们来历。” 过了两天,邓百川的元气果然恢复,身上的伤虽没痊愈,但功力已经胜过那天晚上的恶斗之前。于是一行五人—邓百川父女、张铿和上官英杰、风鸣玉,就一起到桐柏山去了。 风鸣玉没有猜错,他所见的那个蒙面少年果然是霍天云。 原来霍天云是一回到天山,第二天马上又跟师傅下山的。 他的师父霍天都听得妻子不幸身亡的消息,自是伤心之极。不过在伤心之中也有几分欣慰,他的妻子也像他一样收了一个好徒弟。(不过霍天都却没有将他已和风鸣玉订了婚的事情告诉风鸣玉。) 霍天都决意去给妻子迁丧,对徒弟道:“你的天山剑法已学得七八成了,还差两三成,我把剑谱给你,你不必在山上苦练了。我去给你师母迁丧,你到金刀寨主那儿去吧。你那风师妹既是风从龙大侠的女儿,而且据我所知,你的师母当年也是准备投奔金刀寨主的,所以我敢断定,你那风师妹迟早也一定会到那儿。” 霍天云却因为有点害怕周剑琴的纠缠,说道:“师父,你不是一向主张学武的人应该专心一志的吗,在金刀寨主那儿,时刻要应付敌人的侵犯,怎能专心练剑术?” 霍天都叹了口气,说道:“不错,我以前是这样想,但我现在已经醒悟,知道这种想法错了。你的师母当年就是因为对练武的想法和我不同,以至各走各路,如今我后悔也已迟了。她说练武就该学以致用,要不是用来除暴安良,剑法再好又有什么堪夸?当时我不同意,如今我觉得她的话是有道理了。所以我二十多年没下过山,今次也要下山了。” 第0500期 途中碰上丐帮帮主 霍天都继续说道:“要是我年轻二十岁,我也会跟金刀寨主干一番事业的。如今一来年老,二来我已是身为一派掌门,只能寄望于弟子辈了。” 第二天师徒俩便即下山,本来他们准备在雁门关分道扬镳的。无巧不巧,未到雁门关,途中就碰上了被丐帮的帮主陆昆仑。 陆昆仑和霍天都是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朋友,蓦的相逢,自是不免有一番叙旧。陆昆仑特地为他耽搁一天,在一个丐帮弟子家里,替老朋友置酒接风。 陆昆仑听得凌云凤埋骨荒林,吁嗟不已。但听得霍天都已经改变了少年时候的想法,确实颇感欣慰。说道:“霍大侠,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用追悔当年之事了。你如今醒悟过来,也未为晚啊。你多教几个好徒弟,就可以弥补你的遗憾了。” 霍天都道:“是呀,所以我决意叫我最心爱的徒儿去投奔金刀寨主。” 陆昆仑道:“是吗,那好极了。我正是从金刀寨主那里来的。” 霍天都道:“金刀寨主近况如何?” 陆昆仑道:“壮健如昔。不过他的总舵已经搬了。”当下把新的地址告诉霍天云。 霍天云道:“陆帮主,幸亏碰上你老,否则我可要白走一遭了。山寨的情形怎样,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他想金刀寨主邀丐帮帮主相会,大概总会有点事情。 陆昆仑果然说道:“不错,这次我和金刀寨主相会,我有事情求他,他也有事情求我。先说他的事情吧,你猜他求我什么?”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我怎么猜得着?” 陆昆仑道:“你在金刀寨主那里住过一些时候的,是吧?” 霍天云道:“差不多有一个月光景。” 陆昆仑道:“你应该和他的女儿周剑琴姑娘是相当熟悉的了,是吧?你觉得他的为人怎样?” 霍天云心头一跳,自道他要替金刀寨主说亲,探听自己的口风,说道:“我虽和她相识,可还不算很熟。” 陆昆仑道:“你觉得她的性子有点野吧?” 霍天云道:“我对她知得不深,好像是有点儿任性。” 第0501期 陆昆仑另有要事 陆昆仑笑了起来,说道:“岂止有一点儿,金刀寨主也在担心她闯祸呢!” 霍天云吃了一惊,问道:“是周姑娘出了什么事么?” 陆昆仑道:“现在大概还没出事,不过也是足够令她父亲担心的了。” 说至此处,陆昆仑方始将这谜底揭开,笑道:“说来好笑,你猜金刀寨主邀我上山是为了什么事情,原来他的女儿失踪了,要我帮他找寻女儿的。最初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霍天都道:“金刀寨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难怪他紧张的。”他是有感而发,想起自己无儿无女,不禁黯然。 霍天云却是暗暗欢喜,心里想道:“这位大小姐大概是一时高兴,下山去玩,玩够了就会回来。闯祸或有可能,但她的父亲朋友满天下,料也不会有大不了的危险的。我此时到她父亲那儿,倒是不用害怕遇到她了。” 那知陆昆仑跟着却忽地说道:“天都老弟,我倒希望你这位贤徒迟一步再去金刀寨主哪儿。” 霍天都怔了一怔,问道:“为什么?” 陆昆仑道:“你知道镖行中有个邓百川老镖头么?” 霍天都道:“知道。在我出道的时候他已经成名了,我怎能不知?听说他虽在镖行,和金刀寨主却也颇有交情的,也算的是个侠义道呢。是吗?” 陆昆仑道:“是呀,所以我才为了他的事情去求金刀寨主。” 霍天都诧道:“他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帮忙不了,要求金刀寨主?” 陆昆仑道:“前两天我接到帮中弟子的飞鸽传书,这位当年名震江湖的虎威镖局总镖头,竟然家遭横祸!” 霍天都听他说了邓家惨遭横祸的经过之后,这才明白,说道:“如此说来,他是碰上强仇了,但他的对头本领再强,料想也不胜得过你的,你何须转求他人?” 陆昆仑道:“不是我怕给他出头,只因恰好我也另有要事在身,我已和南丐帮的钟帮主约好十天之后在桐柏山相会的,赶不及去保护受伤的邓老镖头了。要是随便派个弟子,恐怕济不了事。”丐帮自唐末以来就分南北两帮,直到最近,南北两帮的帮主才决定要商量合并之事。兹事体大,陆昆仑自是不能失约。 霍天都道:“那么金刀寨主那里,可以派出得力的人吗?” 第0502期 相见争(真)如不见 陆昆仑道:“金刀寨主的情形正是和我一样,手下虽然个个懂得武艺。但除非是他亲自出马,否则恐怕也难挑出一个可以胜过邓百川的头目。”邓百川也胜不过,当然更胜不过令邓百川重伤的对头了。 霍天都恍然大悟,说道:“金刀寨主本人自是不能离开山寨的,怪不得你想我的徒弟缓一步去他那儿了。你是要他先去照料邓老镖头吧?” 陆昆仑笑道:“要是在二十年前,我决不敢找你去管‘闲事’,但好在你现在已改变了当年的想法,我才敢开口的。你肯答应让令徒帮我这个忙吗?” 霍天都一口答应,慨然说道:“我正在悔恨年轻时少干侠义之事,岂有不允之理?不过也还得问他自己的意思。” 霍天云当然不会推辞,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事情凑巧得很,他来到洛阳那日,正巧是和华玉峰同时到达。不过他是步行,华玉峰则是骑着金刀寨主那匹宝马。 华玉峰为了希望有金刀寨主的手下找他,故意骑着那匹马在街上“招摇”。 霍天云在金刀寨主那里住过将近一个月,当然认得这匹坐骑。 “这个人是谁呢,我在山寨那段期间好像从未见过。怎的金刀寨主的坐骑却会落在他的手上?”不免大感奇怪,决意查探究竟。 华玉峰是大摇大摆进入那家园林式的客店投宿的,霍天云用不着暗地跟踪,就知道了。“反正我也打算在洛阳过一晚的,不如就到那家客店去吧。不过我不认识他,却不知他认不认识我?他能够取得金刀寨主的坐骑,说不定会知道我曾是金刀寨主的客人的?我跑去投宿,只怕会引起他的猜疑?嗯,不如还是做个不付房钱的客人吧。但愿今晚就探出结果,不致误了明天行程。” 主意打定,这天晚上,他就偷进那间客店查探。做梦也想不到,就在那间客店里,他见到了上官英杰和风鸣玉,他们正是住在华玉峰的邻房。 可惜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前面的一大段谈话他没听见,他只听见了他们要说的要为金刀寨主找回坐骑那一段话。 霍天云一阵茫然过后,也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心酸。终于偷到帐房里写那封信,趁着上官英杰不在房间的时候,把信留下,便即走了。 第0503期 独自徘徊 上官英杰和邓百川乃是忘年之交,此事乃是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的。当下心里想道:“华玉峰武功如何,我不知道。上官英杰的武功,则是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不管华玉峰是好人还是坏人,金刀寨主那匹坐骑因何落到他的手上,既有上官英杰出头管这件事情,那就用不着我去操心了。还有,照料邓家父女之事,我也可以移交给他们两人啦。” 当然在上官英杰未曾到达张家之前,他还是要负责暗中保护邓百川的。只是他不愿意让上官英杰和风鸣玉知道罢了。 想不到的只是,第二天晚上,刚好在他们二人来到张家之前不久,连占山和罗大魁这伙人就闯进张家行凶,而他也终于给风鸣玉看见了他的背影。 暮霭含山,新月初上。山中深处,松荫之下,有间石屋。屋内无人,周围也是静悄悄的。唯闻天籁。 深山石屋,好像是隐士所居。在这样宁静的环境底下,恐怕谁也想象不到,不久之前,就在此处,曾掀起过一场血雨腥风,石屋内还留下点点斑斑的血迹。 屋内无人,屋外却有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少年负手徘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叹。 这间石屋就是邓百川曾经在此养伤的张家。不用说那个少年也就是霍天云了。 这是他给风鸣玉看见背影之后的第三天,这几日间,风鸣玉、上官英杰也已和邓家父女与及张等人一起走了。 他本来是想在那天晚上离开的,但恐怕强敌再来,放心不下,还是在这山上逗留到他们走了之后。 他知道上官英杰和风鸣玉要找他,但他却是抑制了自己心头的波动,始终没有露面。 上官英杰想方设法的要找他,却不知他就躲在近处。 他感激上官英杰的友谊,也感激师妹对他的挂念,但他偷听他们的谈话,心底深处,却也感觉到了这不过是兄妹般的挂念。风鸣玉的情意似乎也并非属于他了。 不过知道他们是去松柏山找丐帮帮主打听他的消息,他却是放了心了。 他准备在这石屋过最后一晚,明天就走。 第0504期 见着了周剑琴 虽然不用再为邓家父女担忧,但心情仍是未能平静。 此际,他独自徘徊在苍茫暮色之中,心中也是不觉一片茫然。 他想起了和风鸣玉相处的一段日子,想起了风从龙在临终之际,把女儿的终身托付与他的那幕往事。 眼前的情景仿佛当时,同样的荒山,同样的一间石屋。屋内同样有一个养伤的老人。 不同的是:风从龙是风鸣玉的父亲,邓百川却是上官英杰的忘年之交。风从龙不幸身亡,邓百川则是伤好走了。 但也还有两样相似的地方:半年前在风从龙病榻之旁,是他陪伴风鸣玉,而现在,在邓百川病榻之旁,陪伴风鸣玉的则已换上了上官英杰。 风从龙想要撮合女儿和他的婚事;邓百川则是想要撮合好友的良缘。 “世事变化,真是难料。半年前我亲口答应了师妹的婚事,如今又亲笔写了给师妹的退婚书。” 想起了造化弄人,霍天云不觉苦笑了。 但仔细想来,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师妹吗?“纵然不是纯粹的兄妹之情,恐怕也有几分只是喜欢一个纯真少女的感情吧?” “上官英杰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是早已知道他喜欢师妹的。本来我就曾经要替他们撮合这段姻缘,那么,如今不是正好吗?我应该替他们欢喜才对,还何须惆怅呢?” 暮色越发重了,但天边余霞散绮,却是好像比刚才明亮了一些。 霍天云想到此处,心头也好像照亮了暮霭的彩霞,开朗好多了。 忽见一个少女向他奔来,这刹那间,他几乎疑心是风鸣玉又再回来,发现他了。 定睛一看,彼此不禁都是呆了一呆。 “啊,周姑娘,是你!” “啊,霍大哥,怎的是你?” 他和周剑琴同时叫了起来。 霍天云不知周剑琴别后的事情,神色不觉还有点尴尬。 周剑琴则是自己也觉得有点诧异,不久之前,她还是那样渴望见到霍天云,想起他心潮就会激荡。但现在真的见到他了,心情却是出乎自己意外的平静。 第0505期 查根问底 霍天云定了定心神,问道:“周姑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周剑琴道:“中州镖局的总镖头韩得志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是邓家父女在这里养伤,是以我特地赶来。” 霍天云道:“他们已经走了。你可以回去告诉镖头,他们是去投奔丐帮帮主的。可以无须为他们担忧了。” 周剑琴道:“我没工夫再回洛阳了。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又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霍天云道:“我正是丐帮的陆帮主托我来暗中保护邓家父女的。不过,现在却用不着我保护他们了,他们另有……” 他话犹未了,周剑琴已是迫不及待的便问他道:“啊,那你是早就来了这里了。你可见着了上官英杰和风家妹子没有?” 霍天云道:“啊,有,没,没有……” 周剑琴噗嗤一笑,说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霍天云讷讷说道:“我,我有看见他们,他们可没有看见我。但正因为有他们保护邓家父女前往丐帮,所以就无需我了。” 周剑琴一皱眉头,说道:“霍大哥,你不是和风妹子已经定了亲的么?为什么连自己的未婚妻子也不肯出来和她相见?” 霍天云苦笑道:“你的消息也真灵通,但现在我已和她解除婚约了。” 周剑琴瞪眼道:“为什么?” 霍天云暗暗有点奇怪:“她听到这个消息应该高兴才对,为何反而恼我呢?”原来他以为周剑琴还是从前的周剑琴,心里着实也还有点儿害怕她又来纠缠的。他也曾考虑过要不要把和风鸣玉退婚之事告诉她的,觉得不说更加不妥,这才说给她听。 周剑琴那匹坐骑还认得霍天云,走过来和他挨擦。 “说来话长,”霍天云道:“我要先向你贺喜……”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何喜可贺?”只道霍天云已经知道她和华玉峰的事情。 霍天云道:“你找回令尊的坐骑,这不值得庆贺吗?” 周剑琴道:“啊,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我爹的坐骑曾经失落之事了?” 霍天云道:“不错。本来我曾想过替你爹找回来的,现在也无须我多事了。对啦,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早点知道,上官英杰和鸣玉一起,你也是早已知道的吗?” 周剑琴笑道:“三天之前,我曾和他们同住一间客店。” 第0506期 转请霍天云帮忙 霍天云怔了一怔,失声叫道:“你、你那天也在那间客店里?” 周剑琴道:“不错,我扮作一个小厮。怪不得你认不得我的。但听你这样说,敢情那天晚上,你也曾经去过那间客店了?” 霍天云道:“我听见上官英杰在露台上和那姓华的盗马贼交手,我就偷偷走了。我想有上官英杰和鸣玉联手,那是决计不会输给别人的。后来的事情怎样,那姓华的好像没有骑马回来,怎的如今这匹坐骑又到了你的手里?” 周剑琴道:“那人叫华玉峰,他不是盗马贼!” 霍天云道:“他是什么人?” 周剑琴道:“是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一个朋友。我的爹爹曾经和他的父亲交过手,正如俗语所说,不打不成相识的。” 霍天云道:“哦,原来如此,那倒是我的误会了。” 周剑琴忽道:“霍大哥,你没有别的紧要事情么?” 霍天云道:“邓家父女已无需我的保护,目前并无旁的事情。” 周剑琴大喜道:“那可正好了!” 霍天云道:“什么正好?” 周剑琴道:“我想请你帮忙我的一位朋友,他在离此约两百里外一家猎户人家养伤。” 霍天云道:“那位朋友是谁?” 周剑琴道:“就是你误会的那个盗马贼华玉峰。” 她把数日来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告诉霍天云之后,说道:“我本来要找上官英杰和风妹子帮忙的,想不到却碰上了你。霍大哥,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霍天云听得又是吃惊,又是愤怒,说道:“原来又是西门化干的好事!” 周剑琴道:“还有一个本领比西门化这老贼更高的宇文成都呢。他们杀害了龙湫道人之后,留在那道观养伤,和我们所住的那家猎户人家距离不远。要是给他们找着,华大哥和怪郎中邓不留只怕抵挡不了。” 霍天云愤然说道:“风师妹的父亲给西门化这老贼害死,我也曾经中过这老贼的毒针,要不是得上官英杰给我的解药,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了。即使你不要我帮忙,我也要替自己报这个仇的!至于那个宇文成都,他敢自夸是天下第一剑客,当然我也要去见识见识他的剑法!” 不过他在愤怒之中也有几分欢喜。 第0507期 放下心上一块石头 欢喜的是:周剑琴芳心已有所属,不会再纠缠他了。 当周剑琴提到华玉峰的时候,开心之情,溢于言表。霍天云虽然缺乏情场经验,也是看得出来。她的这份关心,决非对普通朋友的关心可比。而是一个正在坠入情网的少女,对她心爱的人,一份自然流露的情意。 霍天云没有点破,却是笑道:“那更好了,我这一去,不但可以有机会报仇,还有机会让我结识一位好朋友呢。不过两百多里山路,我恐怕明天未必能够赶到。” 周剑琴道:“有这匹坐骑还怕什么,明天天一亮,包管就能赶到。” 霍天云道:“你有坐骑,我可没有啊。” 周剑琴怔了一怔,随即“噗嗤”的笑了起来,说道:“霍大哥,你怎的如此迂腐?咱们是江湖儿女,难道你还要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么?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同乘一匹坐骑?我不怕嫌疑,你反而要避嫌了?” 霍天云本来不是一个拘谨的人,听她这么一说,知她胸中确是已无渣滓,不过活泼天真的性格可没改变。他是越发放心了。 “恭敬不如从命,我也巴不得早点见到你的华大哥的。不过,你要不要进来歇一歇喝杯茶再走?你走了一整天,恐怕也累了吧?”霍天云道。 周剑琴道:“说实在话,累倒不太累,只是有点口渴,不过见到了你,就如同见到了救星,我可以不用替华大哥担忧了。疲劳和口渴,也好像突然消失了呢。”她一面说一面跟霍天云走进屋子。 看见地上点点斑斑的血迹,周剑琴吃了一惊,说道:“这里好像不久之前才经过一场猛烈的打斗吧?” 霍天云道:“不错,是罗大魁和他的师叔找上门来。那是三天前晚上的事。”他这才有功夫把当晚的事情说给周剑琴听。 周剑琴道:“我在龙湫道人那座道观之时,也曾听得罗大魁和他们说起要请师叔出山,他把他的师叔讲得天上有地下无,原来也不过如此。” 霍天云道:“那老头的点穴功夫虽然未必胜得过上官英杰,却也委实不可小觑的。” 第0508期 说明原委 霍天云道:“我真不懂,西门化为何要请这许多高手出山对付邓老镖头?目前知道的就已经有白驼山华家兄弟,有罗大魁的师叔连占山;如今据你所说,还有一个本领比这许多人都强的宇文成都?” 周剑琴道:“恐怕也不是完全对付邓老镖头的,上官英杰也是西门化这老贼所要对付的一个人呢。而且,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霍天云道:“什么更大的阴谋?” 周剑琴道:“那天我在道观里偷听他们的谈话,西门化最终的目的,是要拉拢这些人做朝廷的鹰爪,和瓦剌的武士联手,对付我的爹爹!不过他的算盘打得如意,实际拉拢得到的,恐怕也只有一个连占山而已。宇文成都本来就是瓦剌派去当朝廷御林军统领的客卿的,和他一样都是主持这个阴谋的人。” 霍天云道:“白驼山的华家兄弟呢?” 周剑琴道:“那个华老大倒似乎稍为明白事理,他不愿意为西门化所用,和宇文成都也有点梁子,西门化要拉拢他们,他勉强答应与宇文成都和解之后,就和他的弟弟回山去了。不过他的弟弟倒似曾有点动心的。” 霍天云想了起来,说道:“这就对了!” 周剑琴道:“什么对了?” 霍天云道:“据邓老镖头所说,那两兄弟中有一个人似乎稍有良心。他不知是哥哥还是弟弟,听你一说,敢情就是这个华老大了。”当下把华老大那日不忍杀害邓老镖头女儿的事情说给周剑琴听。 “不过邓老镖头早已闭门封刀,为何也是他们急欲除掉的眼中钉之一?”霍天云继续问道。 周剑琴道:“这又是和另外一件事情有关的了。你知道虎威镖局失掉‘红货’的事吗?” 霍天云道:“何只知道,我还是当时在场的人之一。” 周剑琴道;“啊,那你先说给我听,我再告诉你。” 霍天云道:“说起来我们都是上了西门化的当,他带我去找风大侠,谁知却是要谋害风大侠的。劫虎威镖局‘红货’这件事情,出手的是黄河四鬼,实际得利的也恐怕还是他。”当下把那日途中遇雨,在避雨的木棚中发生的那件劫镖之事讲了出来。 第0509期 替风鸣玉作证 周剑琴道:“如此说来,那‘红货’是真的给邓不留盗去,并非落在那位谷姑娘手上?” 霍天云道:“不错。那位谷女侠是帮李浩明夫妻的忙的。说起来她也是和西门化有仇的呢。只恨我当时错把坏人当作好人,反而帮了西门化将她逐走。” 周剑琴道:“你知道那‘红货’是什么吗?”霍天云道:“不知道。”忽地想起周剑琴刚才说过她与邓不留已经化敌为友,正想问她此事,周剑琴已先说道:“据说是一部古天竺的武功秘笈,名为般若真经。不错,最初是邓不留盗去,但后来邓不留又给了西门化了。” 霍天云道:“这层我早就猜到了,当时我就怀疑他们是相识的。” 周剑琴道:“所以我刚才问你经过的详细情形,也就是为对证邓不留的说话是真是假的,如今我可以确信邓不留所说是真了。” 跟着说道:“李浩明失了红货,广邀同道相助。龙翔虎威是南北齐名的镖局,邓老镖头虽然五年前已闭门封刀,李浩明也还是邀请他重为冯妇的。以邓老镖头的为人,这个忙料想也必定会帮他的。” 霍天云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西门化就是恐怕邓百川出头帮虎威镖局,故此采用先下手为强的手段。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已清楚了,咱们走吧。” 周剑琴望了霍天云一眼,忽地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把心里的说话告诉我。” 霍天云愕然道:“什么事情,这样严重?” 周剑琴道:“你是不是因为看见上官英杰和你的风师妹在一间房间,以致引起你的疑心,你才要退婚的。” 霍天云道:“不、不是的,当初我和她都只是顺从她父亲的意思才定婚的。但我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上官英杰。” 周剑琴道:“那你猜错了,我偷听他们的说话,风妹子还托上官英杰把她和你已经定亲的事告诉我呢。那晚他们是为了要对付他们所误会的‘盗马贼’,风妹子才进他的房间商量的。我可以替他们证明,他们的行为确实是光明正大,并无半点苟且!” 第0510期 李浩明夫妻来到 霍天云苦笑道:“我并没有怀疑他们呀,你这么一说,倒变成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剑琴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说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和风妹子分手。” 霍天云叹了口气,说道:“做师兄妹不很好吗?我觉得或者解除了婚约对大家会更好一些。” 周剑琴道:“我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你仍然以为她是喜欢上官英杰,不肯相信我的说话。” 霍天云道:“咱们谈些别的好不好,和师妹的事情我不想再谈下去了。” 周剑琴碰了一个软钉子,本来还要纠缠下去,但转念一想:“爹爹常说我没耐性,越急越会把事情弄糟。看来做媒人恐怕也得有耐性才成。而且他刚刚给风妹子写了那封信,大概也不好意思立即反口。”于是说道:“以后再说也好,不过我也没有别的要谈的了。咱们这就动身吧。” 霍天云如释重负,笑道:“对啦,华大哥在等着你回去呢,走吧!” 哪知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忽听得有奔马急骤的蹄声,来到这间石屋门前,戛然而止。 霍天云喝道:“是谁?”只见一男一女已经走了进来,正是失掉了“红货”的虎威镖局镖师李浩明夫妇。 李浩明突然看见霍天云在这屋子里面,不由得大吃一惊,喝道:“好呀,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快说,邓老镖头是不是已经给你害了?” 在他说话之际,他的妻子张碧琪亦已拔出双刀。 原来他们听到邓百川不幸的消息,急忙赶到洛阳,他们是从中州镖局总镖头韩得志口中得知邓百川这里的住址的。 周剑琴道:“你就是李浩明吗?” 李浩明道:“不错,你是谁?” 周剑琴道:“我是金刀寨主的女儿!” 李浩明吃了一惊,说道:“此话当真?” 周剑琴道:“岂有冒认他人为父之理?你不认得我,也该认得我爹的这匹坐骑吧?”跟着把金刀银刀抽出来相击,说道:“你是见多识广的镖头,我这副兵刃你也应该听人说过吧?要不要再试我几招刀法?” 第0511期 张碧琪道:“好,我向你请教两招!” 张碧琪用的也是双刀,只听得“噹”的一声,四柄刀同时碰个正着,两条人影倏的分开。张碧琪的衣袖给划开了一道裂缝,周剑琴的衣角也给扎穿一个小孔。两人也都是不约而同地赞道:“好刀法!” 张碧琪跃出圈子,说道:“用不着试第二招了,请周女侠恕我们无知冒犯。” 原来用长刀攻敌、短刀护身的只有金刀寨主这门刀法乃是如此。周剑琴刚才用的这招“彩凤夺窝”正是用短刀划破张碧琪的衣袖的。张碧琪是使刀的大行家,一见她这一招使得如此精妙,自是再没怀疑。 不过,她虽然已不怀疑周剑琴的身份,但新的疑团却因证实了对方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又出现了。她瞅着和周剑琴并肩而立的霍天云,说道:“周女侠,有一句话不知我该不该问?” 周剑琴是一副爽直的脾气,立即笑了起来,说道:“你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和你们心目中的坏人同在一起吧?”李浩明猜想内里必有原因,也猜想得到自己可能是误会了。于是也就爽直的替妻子答道:“不错,正要请教。” 周剑琴笑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张碧琪道:“我们只知道那一天他是和西门化这老贼一伙的。” 李浩明接着说道:“那一天西门化假装两不偏帮,但事情过后,我们已经找探清楚,他实在是劫镖的主谋,黄河四鬼给他们利用了还不知道。叫怪郎中邓不留故意卖好我们,给我治伤,却乘机换了我的‘红货’,这也是他出的主意。” 周剑琴笑道:“你们已经知道的事情倒也不少,但可惜还有一件事情,你们未曾知道。” 张碧琪道:“什么事情?” 周剑琴道:“不错,他曾经和西门化在过一起,但他却并非西门化的伙伴,恰恰相反,他是西门化的对头,他痛恨西门化决不在你们之下!” 李浩明夫妻不觉一呆,一呆之后,齐声问道:“此话当真?” 周剑琴哈哈笑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谁,我说给你们听吧,他是天山派掌门人的高足霍天云!” 第0512期 有人跟踪 李浩明吃了一惊,说道:“原来是霍少侠,失敬失敬!但不知霍少侠何以会到此间?”要知天山派自霍天都创派以来,就是从来不理外事的。而且李浩明也知道霍天都和邓百川一向没有交情。 霍天云道:“我是受了丐帮的陆帮主之托来的。” 他这么一说,李浩明夫妻本来应该明白的,但张碧琪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于是仍然问道:“陆帮主托你什么?”她打破砂锅问到底,霍天云倒是不好意思自己回答了。 周剑琴笑道:“他不好意思夸功,还是我替他说吧。他是来保护邓百川父女的!” 霍天云这才把陆昆仑得到帮中弟子的飞鸽传书,知道邓百川父女有难,自己和师父恰巧在途中碰上了他,是以受托前来,暗中保护邓家父女等等情事,简单扼要的说给他们夫妻知道。 李浩明夫妻汗颜无地,忙向霍天云谢罪,悔恨自己刚才皂白不分,反而把霍天云当作是害了邓百川的仇家。 霍天云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们误会,谁叫我曾经上过西门化的当呢。” 跟着他把自己上当的经过和张家三天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也都说给李浩明夫妻知道。 李浩明咬牙说道:“如此说来,主谋害邓家的人也是西门化这老贼无疑了。不过我此来是特地为了找邓老镖头的,总得见着他才能放心,不知他们父女去了那里?” 霍天云道:“他们和上官英杰一道,已经到桐柏山去会丐帮的陆帮主了。” 周剑琴急于回去看华玉峰,说道:“对不住,我们有点事可要先走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赶去桐柏山,一定可以见得着他们的。” 李浩明却似蓦地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啊,你们就要走了么?那你们下山的时候,可得当心一点。” 霍天云道:“什么事情?” 李浩明道:“我们来的时候,发现似有可疑的人物跟踪。” 霍天云道:“什么样的人物?” 李浩明道:“黑暗中我没看清楚,好像是藏僧。唉,倘若是、是那西藏密宗最厉害的人物,我们自忖可不是他的对手了。但愿不是才好……” 霍天云心中一动,问道:“你说的可是……” 第0513期 若波法师来讨真经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跟着说道:“请恕不速之客深夜造访!” 啸声初起之时,似乎还在山腰,转眼之间,那人已是来到门前了。 霍天云低声道:“请你们夫妻暂时一避,让我问清楚他的来意再说。” 李浩明夫妻躲进邓百川那间卧房,霍天云便即打开大门,说道:“请进!”只见来的是个相貌清瞿的僧人,看服饰果然是西藏密宗门下。 “你是上官英杰吗?这位姑娘想必是风从龙风大侠的千金了?”藏僧一踏进门,就这样问道。 周剑琴噗嗤一笑,那藏僧怔了一怔,说道:“你笑什么?” 周剑琴正想和他开几句玩笑,却给霍天云眼色止住。霍天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藏僧道:“你是上官英杰,就该知道我的来意!” 霍天云道:“你想必是若波大师吧?” 霍天云猜得不错,这个藏僧果然就是西藏密宗有数的高手——若波法师。 原来若波法师听信西门化所说,以为那般若真经的确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上。于是他假意说是要回西藏,实际却是独自跑到洛阳来找上官英杰。无巧不巧,路上碰到了罗大魁,给他知道了上官英杰和风鸣玉曾在此处出现,于是没进洛阳城,便径自到这里寻找了。 此时他见霍天云一口道出他的法号,越发以为自己所料不差,哈哈笑道:“上官英杰,原来你也早知我要来找你了!那就无需我多费唇舌了,拿来吧!” 霍天云道:“什么拿来?” 若波法师道:“还有什么,当然是般若真经了!明人不说假话,我万里远来,为的就是这部真经。我知道你是邓百川的好友,你要保护他。我不会伤你的朋友,只要你的真经。” 霍天云道:“可惜我莫说没有见过真经,连假经也没见过!” 若波法师怒道:“你还装蒜,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周剑琴忍不住又笑起来。 第0514期 说出当晚情形 若波法师怒道:“我可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你笑什么?” 周剑琴笑道:“你的消息倒很灵通,知道般若真经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上,还知道上官英杰是和风鸣玉同在一起。只可惜,唉,只可惜……” 若波法师道:“有话快说!可惜什么?” 周剑琴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两件事情。第一件,他不是上官英杰,我也不是风鸣玉!第二件,你这消息是从西门化口中听来的吧?” 若波法师道:“是又怎样?” 周剑琴道:“那就更可惜了,你辛辛苦苦打听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若波法师哪肯相信他们的话,说道:“你们不必抵赖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周剑琴诧道:“你明白了什么?” 若波法师道:“那般若真经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笈,也难怪你们不肯平白给我。不过,我也不是白要你们的。这样吧,料想你们不懂得古天竺的文字,是吗?我给你们译出一本副本送给你们。” 霍天云大笑起来,说道:“大法师你的记性真是太坏了!我早说过,莫说真经,连假经也没见过!叫我怎能领受你的这份厚意?” 若波法师怪眼一翻,说道:“那你们是谁?” 霍天云道:“我是天山派的弟子,她是金刀寨主的女儿!我姓霍,她姓周。你要找的上官英杰早已不在这里了!” 若波法师吃了一惊,瞅着周剑琴道:“你当真就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哼,我不相信!” 原来在那道观的时候,周剑琴是和罗大魁在后院动手的,若波法师并没进去,未见过她。不过他自负轻功卓绝,料想周剑琴绝不能够这样快赶在他的前面,来到这里。 周剑琴道:“好,你不相信,我把西门化和你们说过的话,讲出来让你听听!” 她复述那晚偷听到的那些说话,又把当时的情形也都说了出来,这一下若波法师可是不能不相信了。 不过他还是患得患失,不肯就此罢手。 第0515期 若波法师显神通 “你不是上官英杰,那为什么李浩明夫妻要跑到这里找你?他两夫妻呢,是不是你已经把他们杀了?”若波法师已经相信周剑琴是金刀寨主的女儿,但对霍天云却还是怀疑。是以他抛开了周剑琴,瞅着霍天云,单独问他。 在他的想像中,李浩明夫妻是因为知道般若真经落在上官英杰手上,故此跑来向他索取的。上官英杰当然不肯交还,他的武功远胜李浩明夫妻,说不定是已经把他们杀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李浩明哈哈大笑,已是挽着他的妻子走了出来。 “若波法师,你真是想入非非了,我们夫妻还用不着你若波法师来给我们念往生咒呢!”李浩明说道。 “他当真不是上官英杰?”若波法师问道。 “当然不是,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他是天山派的弟子霍天云吗?”李浩明说道。 若波法师半信半疑地说道:“老衲素闻天山派剑法妙绝天下,难得碰着天山高弟,霍大侠可否为老衲露一两手,让老衲开开眼界?” 霍天云道:“在大师面前,晚辈不敢班门弄斧。” 若波法师道:“印证武功,事属寻常,霍大侠何须客气?好吧,你既然拘泥辈份,如此谦虚,那就让老衲抛砖引玉如何?” 霍天云知道他提的是“文比”办法,心想:“密宗武学素称神秘,且看看他到底有何种功夫也好。”于是说道:“大师肯露高招,那是求之不得!” 若波法师指着一棵庭前老树,说道:“从右边数过去第三枝树枝,我要这枝上的叶子全落下来。”这树枝上的树叶不多,大约有二十片左右。 说到最后那四个字,若波法师已是走到树下,伸出中指,在树干轻轻一弹。 树枝丝毫不动,但不过片刻,枝上的叶子果然无风自落! 要是用刚猛的掌力撼树,所有的树叶全都落下不难,但他只不过是轻轻一弹! 而且落的只是这枝树枝的叶子,旁的完全不受干连! 要树叶全落下来不难,最难的是只要指定的树枝上的叶子落下。若波法师抖露出这手功夫,真力的运用当真是可说已臻化境了! 第0516期 天山剑法慑藏僧 若波法师得意洋洋,说道:“贫僧僻处西域,不知我这般若指与中原武学的弹指神通比较,又是如何?” 霍天云微微一笑,说道:“佛门绝技,果然名不虚传。和弹指神通可说得是各有千秋了。” 树叶正在缓缓落下,霍天云说到“各有千秋”四字,宝剑倐出鞘,只见电光一闪,众人都还未曾看得清楚,霍天云已插剑归鞘,退回原位,面向若波法师拱手说道:“献丑了,请大师指教。”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了,那约莫二十片的树叶,全都当中剖开,分成形状相同,大小相同的两个半片。 二十片树叶是分散飘下的,但霍天云只是宝剑一挥,便能够把落下来缓急之势不同,而且是散在四面八方的树叶,每一片都分成两半。剑法的快与准,实是难以有适当的言语形容! 李浩明夫妻看得目定口呆,半晌方始叫得出来:“真是神乎其技!” 周剑琴笑道:“若波法师,依你看来,霍大哥的天山剑法比起宇文成都的剑法又是如何?” 若波法师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汉人有两句俗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两句话说得当真不错。”他虽然未下论断,但从他的语气之中,显然已是认为天山剑法更胜一筹了。 “不过贫僧还有一事未明,要想请教。”若波法师继续说道:“不知霍大侠何以知道般若真经不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上?”此时也对霍天云是天山弟子的身份,显然已是再也没有半点怀疑了。 霍天云道:“因为我也是当时在场的人,大师要是不相信我的话,还可以问一问李镖头。他是失主,决计不会替贼人瞒骗的。假如上官英杰真的是得到了他所保的那部什么真经的话。” 李浩明笑道:“我连上官英杰的面至今也未曾见过。我也多方查探过了,和此案有关的人,根本也没有一个叫上官英杰的人在内。大师,你是上了西门化这老贼的当了!” 若波法师不能不相信他的话,何况霍天云的剑法神妙如斯,他自忖也未必胜得过,于是自找台阶,说道:“这么说是我误会了,请霍大侠恕我鲁莽,告辞了!” 第0517期 分道扬镳 若波法师走了之后,众人方始松了口气。张碧琪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说道:“这藏僧的功夫真是厉害,幸亏有霍少侠在此,否则真不知如何应付了。” 李浩明好象蓦地想起一件事,说道:“霍少侠,我想请你帮忙一件事情。” 霍天云道:“少侠二字不敢当,李兄请说。” 李浩明说道:“我保的‘红货’是受达赖喇嘛驻京代表之托,送到五将山清凉寺去的。如今清凉寺逼得最紧,据我所知,清凉寺的方丈曾受过尊师的恩,可否请尊师给我说个情,宽限两月,待我找回。” 霍天云道:“好的,我的师傅现在前往给师母迁丧,回来之时,多半会到金刀寨主那儿的。计算行程,我和周姑娘回到山寨之时,最多等两三天,他大概也该到了。” 周剑琴急于赶回去见华玉峰,说到:“李镖头放心,此事你交给我好了。即使霍大哥有别的事情,或许不能和我一起回去,我也会叫爹爹代你求霍大侠的。对不住,我们可能要走啦。” 李浩明大喜道:“那更好了。耽搁了姑娘这许多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要走了。” 周剑琴与霍天云合乘一骑,虽然合乘一骑,也还是比李浩明夫妻的马跑得快,未到山下,便即分道扬镳。 霍天云笑道:“周姑娘,你不欢迎我到你的山寨吗?” 周剑琴道:“你肯来,我是求之不得。不过我想你先到另一个地方。” 霍天云道:“什么地方?” 周剑琴道:“现在不想告诉你,因为现在我没心情苦口劝你。” 听她这样说话,她虽然没有说出要霍天云去什么地方,霍天云也已知道了。当下笑道:“我知道,你要见到了华大哥,心情才能好的。不过我也想问你一件事情。” 周剑琴道:“什么事情?” 霍天云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李浩明夫妻,咱们现在正是要去找西门化算账。” 周剑琴道:“我是免得他们为难。他们的本领和西门化、宇文成都这些人差得太远。要是给他们知道,他们和咱们一起去,恐怕非但帮不了咱们的忙,反而要咱们为他们担忧。不如让他们先往桐柏山找邓老镖头更好。” 第0518期 强敌找上门来 霍天云笑道:“你想得很周到,果然是和从前有所不同了。” 周剑琴蓦地一省,说道:“哦,原来你是有意试我懂不懂事的,你还当我是一个只知顽皮的野丫头吗?” 霍天云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周姑娘,你比从前多懂了许多人情世故啦,我可不敢小觑你了。” 周剑琴道:“别给我脸上贴金。咱们此去,要是捉得到西门化的话,那就更好了。夺回那部什么真经,我可以请爹爹送到桐柏山去托陆帮主转交给李浩明,那他就更要喜出望外了。” 霍天云道:“我尚未知胜不胜得了那个宇文成都呢,你别想得太如意了。” 周剑琴道:“我见过你的剑法,也见过他的剑法。你一定能够胜过他的。我只怕担心能否及时赶到。要是在咱们回到之前,就给他们发现华大哥的所在,那就糟了。” 由于在石屋耽搁了半个晚上,他们的马虽然跑得快,天亮之时,也还未曾看得见那座山。周剑琴快马加鞭,似箭一样向前“飞”去。他是当真领略到了“归心似箭,归心还在箭之前!”这两句老话的滋味了。 这个时候,在那猎户家里,华玉峰也是和周剑琴一样,一样的焦躁不安。 天已亮了,还没见周剑琴回来! 他经过一晚的运功疗伤,功力又逐渐的恢复到四五成,但由于他是从新练起,比起宇文成都,总是多耗了一天时间。宇文成都受的伤可能和他不相上下,但多赢了一天时间,却是比他有利多了。 邓不留劝他道:“你别胡思乱想,还是继续练功吧。周姑娘迟些回来,未必就是遭逢意外。但有备无患,你多恢复一分功力,就多一分取胜的把握。” 话是说的有道理,但华玉峰的心情却如何能够安静下来,继续练功。 正当他闭目静坐,要把真气导入丹田的时候,忽听得一声长笑,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 “姓华的小子,用不着躲躲藏藏了,我早知道你在这里了。有胆的出来和我再决雌雄!”正是宇文成都的声音。 华玉峰不禁大吃一惊,宇文成都的笑声从山坳传来,显得中气十分充沛! 第0519期 宇文成都功力恢复 华玉峰又是吃惊,又是诧异,暗自想道:“看来他的功力已是差不多恢复如初了,即使我昨日没有耗损真气,恐怕也没有他恢复得这样快。但我是有邓不留助我打通筋脉的,他却没有。难道他这白驼山派的内功心法,居然还在我的所学之上?”华玉峰的功力不过恢复五成,倘若此刻便即接受他的挑战,自忖必败无疑。但对方业已找上门来,又如何能够示弱?华玉峰不禁感到进退为难了。 邓不留低声说道:“华大侠别上他的激将之计,让我来应付他们。” 从门缝里瞧出去,只见来的一共是六个人,西门化和宇文成都之外,昨天来过的那两个僧人也在其中。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陌生汉子。 “嘿,嘿,可笑啊,可笑!”邓不留在屋内哈哈笑道。 宇文成都怒道:“邓不留,我又不是找你说话,你有什么好笑?” 邓不留道:“宇文成都,你自命英雄了得,我看你恐怕只是狗熊。” 宇文成都大怒,喝道:“邓不留,你敢如此无礼,你和姓华这小子一起出来吧!” 邓不留道:“你若不是狗熊,为何邀了这许多帮手,才敢跑来耀武扬威?” 宇文成都道:“我只找华玉峰算账,你叫他出来和我单打独斗!但别的人要找你的晦气,我可也管不着!” 邓不留道:“华大侠叫我和你说,有胆的你自己进来!” 那两个僧人同声说道:“宇文先生,别上他的当,他不是好人!昨日我们就是给他骗了。”跟着大骂邓不留昨日用药暗算他们。 邓不留笑道:“你们是上了西门化的当,怎么颠倒怪起我来了。我不过见你们执迷不悟,只得略施小计,叫你们酣睡一晚而已。安眠胜于良药,对你们这是有益的啊!试想,我若是存心不良的话,为什么不用毒药把你们害了?” 那两个僧人道:“谁还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今日非和你算账不可!” 邓不留道:“宇文成都要找华大侠算账,你们又要找我算账。好吧,那就请你们分个先后,依次进来。否则大家一起跑来算账,这个账就要弄得一塌糊涂了!要一笔一笔的算,才能算的清楚啊!” 第0520期 华玉峰哈哈大笑 西门化低声说道:“别上他的当,这厮在屋内定有布置。” 那日邓不留在龙湫道人的观中,准备与西门化同归于尽,曾经显露过一手使毒的功夫,这是宇文成都所曾目睹的;昨日那两个僧人在屋内滴水不沾,也着了他的道儿,莫名其妙的熟睡了一天半夜才能醒来,这事他们也已经告诉宇文成都了。有这耳闻目睹的两件事情,宇文成都如何还敢踏进屋子? 邓不留继续说道:“我是大夫,不管你们是算账也好,不是算账也好,我都是把你们当做病人看待的。登门求医,诊金必须加倍!” 宇文成都暗自想道:“邓不留这厮胡扯一通,想必是那姓华的小子尚未恢复功力,他要为他拖延时间了。”情知这是难得的良机,但顾忌邓不留在屋内布下陷阱,可还当真不敢冒险。 “华玉峰,我是找你,你敢不敢出来,说句话呀!嘿,嘿,要是你自知不敌,向我求饶,我也未尝不可饶你。但你总得亲口对我说话才是。” 华玉峰忍耐不住了,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打了一个呵欠。说道:“是谁在外面乱吵,我还没有睡够,就把我吵醒了。” 邓不留道:“是宇文成都那日输得不甘,他说还要向你请教。” 华玉峰道:“哦,宇文成都,你是来求教的吗?教你几招是可以的,但跟你来的这几个人呢,我可不想便宜他们偷学高招!” 宇文成都道:“我不和你斗油嘴滑舌,好吧,你既然愿意和我再斗,那就出来。” 华玉峰道:“唉,你这人怎的这么笨,我说得如此清楚,你还听不明白?” 宇文成都道:“你到底意欲如何?” 华玉峰道:“我已说过,不喜欢有人在旁偷看,只能教你一个人。这样吧,今晚:三更时分,在这峰顶,我和你玩玩几招。” 宇文成都道:“何必拖到今晚三更,又胆的马上就可以比试?” 华玉峰道:“那也行,有胆的你进来吧!” 宇文成都道:“不,你出来!” 华玉峰在屋内哈哈大笑。 第0521期 西门化要放火烧屋 宇文成都喝道:“你不敢出来,还说什么?” 华玉峰道:“是你向我讨教,你却没胆进来,怎不好笑?” 宇文成都怒道:“你这小子分明知道打不过我,却要妄自尊大。谁向你讨教了?我是要和你单打独斗,决一死生!” 华玉峰道:“我答应和你今晚三更比武,你又不愿接受我划出的道儿!” 宇文成都道:“要比现在就比!” 华玉峰笑道:“你这蠢人,所以我才要笑你不懂规矩!” 宇文成都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当真胡说八道,我怎样不懂规矩了?” 华玉峰道:“不管是讨教也好,是比武也好,总之是你来求我,又不是我去求你,你求人家,就得听人家划出的道儿!” 宇文成都给他气得做声不得。一方不肯出来,一方不敢进去,变成了僵持的双方骂战的局面了。 西门化忽道:“这小子不敢出来,我有办法叫他滚出来!” 宇文成都道:“什么办法?” 西门化道:“放火烧他这间屋子,看他出不出来?” 宇文成都大喜道:“对,我真是糊涂了,这样简单的办法也没想到。” 跟宇文成都来的那两个汉子和那两个僧人立即拾取林中的枯枝败叶,堆在这家猎户人家的门前,宇文成都喝道“华玉峰,有胆出来和我比剑!再不出来,我要放火啦。” 华玉峰忍无可忍,低声和邓不留说道:“不能连累主人,我是非出去不可了!你保护这家人从后门溜走吧。” 正当他要出去的时候,忽听得马蹄之声来的有如暴风骤雨。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华大哥,你怎么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喝道:“鼠辈,住手!” 原来是霍天云和周剑琴来了,他们来得正是合时。 华玉峰又喜又惊,叫道:“周姑娘,你回山寨去吧,别来这里!” 宇文成都在他说话的时候,却是圆睁双眼,打量着霍天云,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一来就骂我们?” 霍天云道:“你没胆进去,却要放火烧人家的屋子,这不是鼠辈所为么?” 第0522期 向宇文成都挑战 宇文成都怒道:“你没听见我是在找他比剑么,谁叫他不敢出来?” 霍天云淡淡说道:“割鸡焉用牛刀,你要找人比剑,还是让我来奉陪吧!” 宇文成都侧目斜睨,一副自高身价的神气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比剑?” 霍天云冷冷说道:“我是无名小卒。由英雄对付好汉,由小卒对付鼠辈,这不正是合适不过吗?” 宇文成都大怒道:“你知道我是谁,我是白驼山的二山主宇文成都!我自下山以来,剑术上从未有人胜过我的!你是什么身份?” 霍天云道:“我素来不惯吹牛,你要知道我的身份,问西门化吧!” 宇文成都怔了一怔,说道:“西门先生,你认识他?” 霍天云道:“他岂止和我认识,要是他不太健忘的话,他似乎还应该记得,他欠我的一笔债尚未还呢!” 西门化这才有机会说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说道:“这人名叫霍天云,正是天山派掌门人霍天都的得意弟子。” 霍天云道:“多谢你记得我的名字,那么你欠我的债大概也没忘记吧?” 西门化对他颇为忌惮,但恃着有宇文成都在旁,心想:“华玉峰武功尚未恢复,周剑琴本领平常,不足为惧。邓不留虽会使毒,只要不让他近到身前,也不怕中他的毒。我们有六个人,以六对四,料想还是可以稳操胜券。”于是硬着头皮说道:“霍少侠,你究竟是要来找宇文先生比剑,还是要和我算账?” 霍天云道:“两样都要!你们自己定个先后吧!”言下之意,不管是西门化或宇文成都先上,他都有把握可以战胜对方。打败了第一个再打第二个。 宇文成都知道他是霍天云之后,这才吃了一惊,说道:“原来你是天山派的弟子,怪不得胆敢口出大言!……” 他话未说完,霍天云便即笑道:“我早说过我是无名小卒,几曾自赞自夸?我们知道,你好像是自命天下剑法第一的!” 宇文成都下不了台,说道:“好,先由我白驼山派和你天山派比比剑法,看看究竟是谁胸无实学,自赞自夸?” 第0523期 色厉内荏 霍天云道:“随便你划出什么道儿,我们准奉陪就是。” 周剑琴道:“且慢!” 宇文成都道:“周姑娘有何话说?” 周剑琴道:“你叫西门化站远一些!” 西门化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剑琴道:“你惯会暗箭伤人,我信你不过,你站到百步开外!” 西门化道:“岂有此理,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们呢!” 周剑琴道:“你善于用喂毒的暗器伤人,我可从来不用暗器!” 西门化道:“你们也有一个善于使毒的邓不留,他不敢出来,那是他的事!” 邓不留在里面悄悄和华玉峰说道:“我见过这个霍天云的本领,有他来对付宇文成都,那是要比请到上官英杰更加好了。” 当下哈哈一笑,朗声说道:“论人数我们是还少两个,但此际我也无须忌你们恃多为胜了。好,让我盯着西门化,华大侠,你作这一场比武的公证吧。” 华玉峰笑道:“恶客登门,我懒得睬睹,好朋友来到,当然我是应该出去迎接的。”于是打开大门,与邓不留并肩走出。 宇文成都见他步履安详,笑声远远送了出去关山谷间还起回声,久久不绝。心中也是不由微微一凛。暗处想道:“我是得灵药之助,方能恢复功力。他纵然有邓不留给他打通经脉,但主要还是靠他自己。看来他所练的内功,确是比我胜过不止一筹了。”原来华玉峰以正宗内功,逼出丹田之气,发为笑声,令到宇文成都也摸不清他的深浅,不知他的功力只是恢复五成。本来是稳操胜的信心,不觉也有点动摇了。 宇文成都道:“华玉峰,你刚才说过今晚三更才约我单打独斗的,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华玉峰冷冷笑道:“你怕我和霍大侠车轮战你?你放心吧,我可不是像你们这样的小人,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但只怕你和霍大侠比剑之后,是没有机会应我之约了!” 宇文成都傲然说道:“天山剑法又有什么了不起了?谁胜谁败,是死是伤,比过方知!”故作傲态,其实已是色厉内荏。他故作傲态,也正是留下伏笔的。 第0524期 叫师侄先比试 霍天云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比过方知。那就不必多说闲话了,请下场吧。” 宇文成都双眼朝天,指一指和他同来的那两个汉子,说道:“好的,你和我的一位师侄先切磋切磋剑法吧。” 周剑琴怔了怔,冷笑说道:“你不是说要和霍天云单打独斗的吗?怎的说过的话又不算数了?” 宇文成都傲然说道:“我说过的是白驼山派的剑法和天山派的剑法较量。假如天山派的掌门人霍天都在这里,当然是我立即下场和他印证。嘿嘿,这位霍兄吗,他还差了一辈。要是他能胜得了我的师侄,我再与他印证也还不迟。”言下之意,霍天云不配和他站在平等的地位较量,只能先和他的师侄印证武功。 宇文成都的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这两个汉子的年纪比他还大得多。想不到竟是他的师侄。 原来这两个汉子是两兄弟,复姓南宫,哥哥名“造”,弟弟名“作”。他们是宇文成都的哥哥宇文子都最早收的弟子。说到本门的剑法,他们恐怕要比这位小师叔还更精纯。 他们正是昨天晚上,刚好从白驼山赶来,在龙湫道人的道观,见到小师叔的。他们此来的目的,是奉了师父之命,告诉宇文成都,华千岩、华千石兄弟正在中原,要宇文成都趁这机会,邀明廷东厂的高手,除掉他们。二来顺便叫他们代送一件礼物给东厂的总管汪直。 对会华家兄弟,宇文成都和西门化另有计划。不过由于华家兄弟不肯为他所用,是以他也答应再行考虑兄长的意思。 至于那件礼物,却是正合他用,他就没有拿去送人了。原来这件礼物是一株老山参,白驼山的老山参是调元补气的无上珍品,功效比长白山的老山参还强得多。这株老山参据行家鉴定,少说也有千年。白驼山主宇文子都也只此一株,舍不得用的。 宇文成都为了急于恢复功力,把这株老山参吃了一半。果然一夜之间,功力就恢复了八成,但他还是不敢鲁莽从事,便即下场和霍天云比试。 第0525期 以一敌二 这两个师侄的本领并不在他之下,是以当他故作傲态,接受霍天云挑战之时,就故意把说法略为改变,说成是两派剑法的较量,那已是伏下了由师侄先打头阵的主意了。 周剑琴冷笑说道:“你害怕人家用车轮战,嘿嘿,如今你倒是要用车轮战了!” 宇文成都面上一红,正想措辞分辩,霍天云已是哈哈一笑,抢在他的前面说道:“宇文成都,我知道你在三日之前,曾经伤在华大侠手下。你虽然养好了伤,料想功力未曾完全恢复吧?霍某光明磊落,决不占你这个便宜,我和你的师侄先比一场,这倒是个好主意。这样,第二场你输的话,你也不能抱怨是先吃了亏了。” 邓不留赞道:“名家弟子,风范确是不凡!有些人自夸老子天下第一,行事却是患得患失,一点也不大方。比较起来,真是差得太远了!” 宇文成都尴尬之极,只好说道:“你和我的师侄比过,再说不迟。要是你受伤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比第二场的。” 霍天云道:“好,你叫你的两个师侄一齐上吧!” 宇文成都怔了一怔,说道:“哦,你要以一敌二?” 霍天云道:“不错,他们既然比你晚了一辈,我又岂能与他们平手过招?两个齐上,省点功夫!” 宇文成都大喜过望,却装作愤激的样子说道:“人家这样小觑咱们白驼山派,你们可要好好替我争一口气!”心里想道:“我这两个师侄倘若和他单打独斗,也未必就会很轻易的输给他。以一敌二,最少也可抵敌到三二百招了。嘿、嘿,这对我倒是大大有利呢!”原来他要师侄先打头阵,怀有两个目的,除了消耗霍天云的真力之外,还有窥探天山剑法的虚实目的在内。当然是希望这第一场比武是打得越久越好了。 他这两个师侄年纪在四十开外,在江湖上早已成名,虽然知道霍天云是天山派掌门的得意弟子,却哪里会把这样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放在心上。心里还在暗暗埋怨小师叔太过重视对方,要他们以二敌一呢。不过转念一想,也乐得快点把这小子击败。于是两人立好门户,拔剑出鞘,说道:“好小子,这是你自己要寻死路,那就来吧!” 第0526期 先让三招 霍天云冷冷说道:“我正等着你们来呀,为何还不出招?”南宫造、南宫作两兄弟这才明白,原来霍天云是要让他们先行出招。而且是要待他们出招之后,方始拔剑。这样的比法,只有长辈对后辈才如此的。 两兄弟勃然大怒,齐声喝道:“小子如此狂妄,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霍天云笑道:“谁要你们客气,先让你们三招!” 说时迟、那时快,双剑已是同时刺到,霍天云一飘一闪,衣角都没给他们的剑尖沾着。 两兄弟这才吃了一惊,不敢轻敌。哼了一声:“好小子,倒也有两下子!” 蓦地双剑一分,南宫造的剑向左挥了一道弧形,南宫作的剑向右挥了一道弧形,合成一个剑圈。拿捏时候,配合的天衣无缝:剑势的凌厉,更是远非第一招可比! 眼看剑光一合,就要把霍天云圈在当中,周剑琴看得手心里捏一把汗,正要出声,陡然间只见霍天云一个“旱地拔葱”的身法,身形在剑光中平地拔起,快得难以形容,两口长剑几乎是贴着他的脚板削过。半空中霍天云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三丈开外,嘻嘻笑道:“侥幸还没受伤!” 笑声未了,那两兄弟趁他身形未稳,双剑又刺来了! 这一次出招更为阴狠,南宫造跃起一丈多高,挽了一个剑花,凌空刺下,南宫作的长剑则是卷地刺来,“盘斩”双足。一上一下,互相配合。叫霍天云不能再用前法避招,在原地转身的话,也难逃过下三路的“盘斩”。 霍天云足尖一扬,南宫作只道他要踢飞自己的长剑,心里想道:“来得正好!”剑锋一偏顺势削去。哪知他这一踢,并非还招,而是引开对方的剑势的,就在这刹那间,他一个“风卷落花”的身法,已是转出剑光圈外。但南宫造那一剑自上而下刺来,剑尖纵眼看去,似乎是刺着他的肩头,但不知怎地,反而是南宫造退了一步。霍天云又再哈哈笑道:“侥幸还是没有受伤!”原来他是用“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借力使力,对方的剑尖一沾着他的肩衣,就给他借势引过一边的。虽然可说是内力反击,但他根本没有动手,当然算不得是“还招”! 第0527期 快剑制敌 周剑琴看得胆战心惊,此时方始喘过口气,连忙叫道:“已经让了三招了,霍大哥,你可不能再让啦!”原来霍天云虽然让了三招了,此时尚未拔剑。 南宫兄弟恼羞成怒,如影随形,跟踪急上,双剑又是两翼齐上,霍地卷来。霍天云脚步都还未曾站稳。 周剑琴骂道:“不要脸!”骂声未了,只见剑光暴起,铮铮两声,南宫兄弟的两柄长剑已是荡过一边。霍天云拔剑、转身、出招、反击,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姿势美妙之极! 南宫造喝道:“好小子,不用你让,见个真章!”言外之意,刚才是因为对方让招,故此他们未尽全力。当然这是为自己掩饰的话,但说也奇怪,此时霍天云有剑在手,依然好象被逼采取守势,神色也好象没有刚才空手应敌时候的从容。 只见两兄弟剑招越展越快,或兄攻弟守,或弟守兄攻,配合得天衣无缝。霍天云目注他们的剑尖,身形倏进倏退,只有当他们逼得紧时方始反击,十招之中,南宫兄弟倒有六七招采取攻势。 邓不留和周剑琴都以为霍天云一用兵刃,定然可以稳操胜券的,此时却不觉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了。周剑琴悄问华玉峰道:“华大哥,你看霍大哥能取胜吗?”心想:“要是霍天云连宇文成都的师侄都胜不了,待会儿怎样斗宇文成都?” 华玉峰凝神观战,微笑不言。周剑琴见他毫没忧虑之色,稍稍放心。忽听得华玉峰赞道:“好剑法!” 就在这刹那间,形势已是陡地一变。霍天云一声长啸,说道:“你们的快剑还算不俗,好吧,我就和你们斗快!”剑法一变,只见南宫兄弟忙得团团乱转,不过片刻,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周剑琴得华玉峰从旁指点,仔细看去,这才看出霍天云每一招都比对方快了半分。已是把南宫兄弟克制得不知如何应付才好了。 原来南宫兄弟练有一套互相配合的剑法,按“八门”“五步”的身法步法,出招固然奇快,变化莫测又极繁复。霍天云虽然要胜他们也并不难,但却有意摸清楚他们这派的路数之后,才令他们败得更为狼狈。 第0528期 南宫兄弟败得狼狈 高手比斗,只争毫厘,霍天云使出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每一招都比对方快了半分。此时他若要伤南宫兄弟,已是易如反掌。 不过片刻,只见形势又是倏的一变。三条人影由合而分,南宫兄弟好象没头乌蝇一样,乱撞乱碰,东削一剑,西削一剑,手舞足蹈,怪状百出。而霍天云只是笑吟吟的跟在他们后面,剑尖微微颤动而已。他们乱斩乱削,连霍天云的衣角都没沾着。但霍天云的剑尖却也始终没有刺到他们身上。 原来南宫兄弟已是给他的瞬息百变、快捷无伦的剑法吓得乱了心神。两人都好象觉得剑尖是贴在他们的背后,不论前趋、后闪、旁躲、侧避,怎么样也摆脱不了。 周剑琴看得眉飞色舞,格格笑道:“霍大哥,想不到你还会耍猴子戏呀!” 霍天云不忍杀伤他们,只想逼使他们自动认输。但这两兄弟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人物,这“认输”二字如何说得出口? 宇文成都气得七窍生烟,只好自己替他们认输,喝道:“还不给我回来,让我对付这个小子!” 邓不留哈哈笑道:“对啦,你们还是遵从师叔之命,赶快认输的好,别再丢人现世啦!” 就在此时,只听得霍天云一声长啸,身形倏地从南宫兄弟之间穿过。跟着是一片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最后“当”的一声,南宫造、南宫作手上的两柄长剑,同时落在地上。 原来当他从两兄弟中间穿过之时,两兄弟都以为是霍天云要向自己施展杀手,不觉也都是不约而同的舞剑遮拦。两兄弟的功力也是不相伯仲,双剑交击,霎时间已是碰了十七八下,终于哥哥的剑给弟弟打落,弟弟的剑也给哥哥打落了。 宇文成都本以为他这两个师侄可以抵挡两百招的,结果是倘若除了霍天云在他们背后所发的虚招之外,他们在最初一段时间,真正曾和霍天云交手的,三十招都还未到。 宇文成都这两个师侄输得如此狼狈,众人以为他马上就要出手替本派挽回面子的。他却好象闭目养神,又似若有所思。 第0529期 前倨后恭 周剑琴道:“你到底敢不敢和霍大侠较量?他不催你,我可等得不耐烦了!”邓不留也冷笑道:“临阵磨枪,不嫌迟了点么?” 宇文成都却不理会他们的冷嘲热讽,过了半晌,方始张开双目,缓缓说道:“我这两个师侄所学未精,教霍兄见笑了。好吧,如今就让我向霍兄领教几招!” 他本来飞扬跋扈、傲态逼人的,忽地说出这番客气的话来,实是令人有“何前倨而后恭”的感觉。周邓二人以为他是胆怯心虚,但也不好意思再嘲笑他。霍天云则是不禁心头一懔,暗自想道:“他能够沉得住气,倒是不可小觑了。” 两人拿椿站定,霍天云平剑当胸,说了一个“请”字。宇文成都仍是彬彬有礼,说道:“我那两个师侄已经多承霍兄让了三招,这第二场我可不能再占你的便宜了。还是霍兄先请。” 周剑琴眉头一皱,说道:“霍大哥,何以和他这样婆婆妈妈!” 霍天云说道:“也好,那么小弟有僭了。” 说到“有僭”二字,他随手把剑一挥,剑尖根本就没对着宇文成都刺去,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用的只是一招虚招,实际还是有意让对方先出手的。 宇文成都道:“霍大侠不必客气。” 对霍天云的虚招竟是不加理睬。虽然言语谦虚,但比起他初时的盛气凌人,却是更见傲态了。 霍天云不禁心中有气,想道:“你以为我的虚招就伤不了你么?”倏地便由虚化实,手中的长剑竟似会转弯似的,从难度很大的方向一下子就刺到宇文成都的正面来了。 宇文成都道:“吓,好快!”缓缓出剑,但却恰好挡住了霍天云的攻势。 双方轻轻一碰,霍天云只觉一股绵绵不断的内力,从对方的剑尖传来,自己的长剑竟然好象是给他粘着,几乎就要跟着他偏过一旁。霍天云心道:“原来是恃着内力比我深厚,使用后发制人的战术。哼,但凭你这点内力,也未必就能粘得住我的兵刃?”当下快剑疾攻,严似蜻蜓点水,一掠即过。数招之后,试出宇文成都的内力也不过是和他在伯仲之间。 第0530期 大须弥剑式 但说也奇怪,宇文成都的剑招虽然越来越慢,霍天云迅如闪电的追风剑式却是伤不了他。往往霍天云疾攻数招,宇文成都的长剑方始缓缓划成一道圆弧。但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挥一划,霍天云的剑式却是不由自己的偏过一旁。 原来宇文成都用的剑法虽然是白驼山派,但用以运剑的内功却是他从天竺那烂陀寺学来的。 天竺那烂陀寺的武学和中国少林寺的武学同出一源,练到最高境界,飞花摘叶,便可伤人;朽木枯枝,亦能作剑。宇文成都当然还没练到最高境,但亦已懂得天竺武学中以柔克刚的法门。 说起来他抵御霍天云快剑的法门也很简单,不过是“借力使力,随势牵引”八字诀而已。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那可就不简单了。 两人功力相当,霍天云的剑由于出得快,剑上的劲道却是不及对方。是以虽然快剑可以避免给对方粘住,但要想刺伤对方却是极难。稍一不慎,反而会给对方刺伤自己。 霍天云是个武学大行家,试了三二十招之后,登时醒悟其中道理。想道:“原来他是要想先耗我的真力,我出剑越快,越合他的心意。” 识破对方战术,霍天云哈哈一笑,说道:“你喜欢用慢剑,我就和你斗慢吧!”攸的退后两步,待到由分再合之时,他的剑式已是随之一变了。 只见他的剑尖上如挽重物,东一指、西一划,剑势呆滞,比宇文成都还慢得多。 周剑琴暗暗吃惊,只道霍天云已是气力不济。但仔细看时,宇文成都却应付得比他更加吃力。霍天云分明是门户大开,他也不敢逼近。不过十招左右,宇文成都已是额角见汗,脸上变色。 原来霍天云改用的使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这是他的祖师张丹枫晚年所创,由他的师父霍天都完成的。他这次回山,方始得到师父的传授,实际还未学到师父的五成。但用来对付宇文成都,已是刚好可以克制他了。 大须弥剑式取“须弥藏于芥子”之义(须弥山是佛经中的大山),剑势看来笨拙,实则每一招都是藏着非常深奥的变化。 第0531期 打败宇文成都 武学有所谓“重拙大”之境,以剑术为例,初学的当然要讲究轻灵翔动,招数巧妙;但要更进一层,就须懂得“重拙大”的奥义了。练到这个境界,厚重胜于轻灵,笨拙胜于花巧;大气磅礴胜于刻意求工,故走偏锋。 霍天云不过是出窥“重拙大”的藩篱,但已是令到宇文成都心惊胆战,只觉对方的剑法,每一招都是一个陷阱,不知如何应付,才不至为对方所算。在周剑琴眼中看似平平无奇的剑招,在宇文成都眼中则是只有拿“深不可测”这四个字才能形容。 斗到分际,霍天云喝道:“撒剑!”缓缓的一剑横削过去,压住宇文成都的长剑,使出了大须弥剑式中的一招“三转法轮”。 说也奇怪,他动作这样慢,事前又先说明是要绞脱对方的剑。宇文成都竟是闪避不开。只见双剑粘在一起,霍天云手腕一翻,徐徐绞动,转了三个圈圈,宇文成都那柄长剑果然给他绞得脱手飞出。 宇文成都面色灰败,赶忙拾起兵刃,拱手说道:“天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日后我若得有寸进,再来领教。” 西门化一见宇文成都落败,立即先走。华玉峰喝道:“你不是要和我算账的么,账还没有算呢,你就跑了!” 西门化早就跑过山坳,这才敢在山坳那边扬声说道:“今日暂且让你得意,这笔账慢慢再算不迟。” 周剑琴有意吓他,喝道:“迟算不如早算,追他回来!”吓得西门化果然不敢再作一声,拔腿飞奔。 邓不留笑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转眼之间,宇文成都的两个师侄和那两个僧人也都走的影子不见了。 其实假如是群殴的话,华玉峰只恢复五成功力,邓不留并无真实武功,周剑琴大概仅能和那两个僧人之一打成平手。对方有六人之多,霍天云实是独木难支大厦。比较起来,还是他们这方处于劣势。幸亏宇文成都已给霍天云挫了锐气,西门化等人也不知道华玉峰深浅如何,一见宇文成都已落败,如何还敢再战? 吓走敌人,邓不留这才松了口气,首先上前向霍天云谢罪。 第0532期 情意绵绵 霍天云道:“我也曾经上过西门化这老贼的当呢。邓先生一时不察,被他利用,如今弃邪归正,帮了我们这样的大忙,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哪还会再记以前的梁子,谢罪二字,可不敢当。” 邓不留道:“般若真经是西门化假我之手取得的,我又曾帮过他骗你。霍大侠,你虽然不咎既往,我还是惭愧的。” 周剑琴笑了起来,说道:“邓先生,你不是一向讨厌别人婆婆妈妈的么,怎么自己倒婆婆妈妈起来了。好了,过去的事都不必提了,咱们也该请客人进屋子说话啦。” 屋内坐定,霍天云与华玉峰各道仰慕之忱,华玉峰笑道:“霍兄,你是天山派的高弟,我的确是闻名已久。但你恐怕是见到了周姑娘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吧?”言外之意,他的“仰慕”绝非虚言,霍天云的“仰慕”则似乎是客套的说话了。 霍天云道:“华兄,你说错了,这次我是先见到你才见到周姑娘的。” 华玉峰诧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怎的我不知道?” 周剑琴笑道:“你当然不知道了,那时你正在和上官英杰打架。” 华玉峰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那天晚上,你也是在那间客店。” 霍天云道:“不错。后面的事情,你可以问周姑娘。” 周剑琴这才有空把她怎样找到霍天云,以及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已经离开洛阳等等事情说给大家知道。 华玉峰道:“霍兄,真是辛苦你了。多亏得你连夜赶来,否则我此刻只怕已是要遭宇文成都之辱了。实不相瞒,我的功力顶多才不过恢复五成。” 霍天云道:“你不必谢我,应该谢周姑娘才对。说到辛苦,她也比我更要辛苦得多。她是昨天早上离开这里的是不是,她已经一天一夜马不停蹄了。” 华玉峰道“啊,剑琴,你累不累?”不知不觉握紧了周剑琴的手。 周剑琴面上一红,甩开他的手,说道:“你应该慰问客人才是,我可不要你献殷勤。”话中有话,不啻是说他和华玉峰已经是“自家人”了。华玉峰听得心里甜丝丝的,好不舒服。霍天云看在眼内,也是暗暗替他们高兴。 周剑琴有点尴尬,当下转移话题,对邓不留道:“对啦,邓先生,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 第0533期 邓不留细说端详邓不留道:“什么事情?” 周剑琴道:“昨晚我们碰上了虎威镖局的李浩明夫妻,还有那个西藏密宗的若波法师。” 邓不留道:“若波法师想必是上了西门化的当,以为般若真经当真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上,故而跑到邓家找他吧。”周剑琴道:“不错,他错把霍大哥当做上官英杰,幸亏霍大哥露了一手神妙剑招把他吓走。李浩明则是因为期限已到,尚未能找回般若真经,故而去访邓百川的。不过如今他也知道是西门化抢去的了。” 邓不留叹道:“这部般若真经当真害人不浅,我真悔恨不该听西门化的指使替他巧取豪夺,说起来我的罪孽也是不少呢。” 霍天云道:“我有一事未明,想要请教。” 邓不留道:“是有关这件案子的么?” 霍天云道:“不错。听说这部般若真经是达赖喇嘛派驻北京的使者要李浩明护送到五将山清凉寺去的,是么?” 邓不留道:“不错。清凉寺的方丈是这位使者的师叔,而且他也和若波法师一样,是精通梵文的人。” 霍天云道:“我不是奇怪他把真经送给清凉寺的方丈,而是奇怪西门化和宇文成都等人为什么要做这件案子?按说达赖喇嘛的驻京使者等于是朝廷的贵宾,他们的身份却是暗中为瓦剌和朝廷效力的鹰爪,他们做这件案子,不怕朝廷知道么?” 邓不留笑道:“很简单,不过等于是江湖人物的黑吃黑而已,在他们背后还有来头更大的人呢。” 霍天云道:“什么人?”邓不留道:“一个是御林军的统领李成泰,一个是颇得当今皇上宠爱的七皇子朱建。这位皇子是深好武学的人。在西门化背后的是李成泰,李成泰要他去做这件案子的。宇文成都则是怀着更阴毒的图谋,要把真经献给七皇子作礼物,以便于他更得明廷重用,才好替瓦剌暗中做事。他们的计划,是准备取得真经之后,抄两份副本。然后假作是他们从强盗手中夺回来的,把真本交还达赖的使者,这就面面俱圆了。” 第0534期 官场的“黑吃黑” 霍天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官府中人的手段,竟是比黑道上的‘黑吃黑’还更阴险得多。” 邓不留道:“可不是吗?初时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是如此阴险毒辣的。所以当西门化诬陷我,要想害我之时,我很愤激,如今想来,倒是怪不得他要害我了。” 周剑琴道:“他要杀你灭口?” 邓不留道:“他利用了我,怕我泄漏出去,这牵连可就大了。不过,恐怕这还不是他要害我的唯一理由。” 周剑琴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邓不留道:“依我看来,他和宇文成都恐怕也是各怀鬼胎,各为其主的。在他们之间,固然有利害相同的地方,但恐怕也有并不一致的地方。他不愿意给宇文成都知道那般若真经是落在他的手上。” 说至此处,不知不觉已是日上三更时分,吃过早饭,华玉峰道:“周姑娘,你累不累?” 周剑琴道:“你当我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么,不睡一晚,算得什么,歇息了这许久,早就不累了。” 华玉峰道:“那么咱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周剑琴道:“你的功力只是恢复五成,不多调治一天?” 华玉峰道:“邓先生已经帮我打通奇经八脉,我在路上也可自行运功恢复元气了。” 周剑琴道:“好吧。我也想早点回去,免我爹爹挂念。邓先生,这次多得你的帮忙,请你和我们一起到我爹的山寨可好?” 邓不留道:“令尊是当世豪杰,有机会拜见他,正所愿也,不敢请耳。” 周剑琴道:“邓先生说得太客气了,我们的山寨,正需要你这样的一位妙手神医。” 邓不留笑道:“此际,我也正需要有贵山寨这样一个可保安全的避难所呢。不过,我可得有言在先,我可是不惯拘束的。过一些时候,可能我说走便走,那时,你可别怪我不近人情。” 周剑琴笑道:“我当然希望留在我们的山寨,但你要走,我们也不会勉强留你的。你是客人身份,并非山寨头目,我爹怎会要你遵守纪律呢?” 她邀请了邓不留,却还没有提及霍天云。 第0535期 霍天云先会风鸣玉 华玉峰只道周剑琴在路上已经邀请了他,说道:“霍兄,我也是准备去拜见金刀寨主的,难得有这机会,我倒是可以向你请教剑法了。” 霍天云道:“华大哥客气了,你们华家的武学,家师也是佩服得紧的。请教二字应该是由我来说才是。” 周剑琴这才笑道:“你们都不必客气,你们要想切磋武功,现在可还不是时候。” 华玉峰怔了一怔,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把眼睛望着她。 周剑琴笑道:“我是最不懂客气的,老实对你说话,我可不想霍大哥现在就到我们的山寨去。” 华玉峰道:“为什么?” 周剑琴道:“你不知道,霍大哥是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办啊!” 霍天云已知她的心意,故意说道:“我有什么更紧要的事情,我自己可还未知道呢。” 周剑琴道:“你别装蒜了,你应该马上赶往桐柏山去才对。” 华玉峰瞿然一省,想了起来,说道:“对了,你好像说过上官英杰和那位风姑娘是护送邓家妇女到桐柏山去找丐帮帮主的?” 周剑琴道:“是呀,那位风姑娘正是霍大哥的未婚妻呢!” 华玉峰笑道:“那么霍大哥是应该先去会未婚妻了。对不住,为了我的事情,耽搁你两天功夫。” 霍天云的心事可不便当众说出来,只好打个哈哈,说道:“主人不欢迎我,那我唯有自己走路了。” 周剑琴道:“我要你和风妹子一起回来,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告到你的师父跟前,说你对不起风妹子。” 霍天云忙道:“你可千万别在我的师父跟前乱说。” 华玉峰不知就里,笑道:“人家未婚夫妻,当然是会一起回来的,要你操心?” 霍天云苦笑道:“好、好,周大小姐,我真是怕了你这份过份的热心了。我现在就去。” 周剑琴可没听出他只是答应“去”,可没答应说是去找风鸣玉。 霍天云和他们分手之后,心乱如麻,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不上桐柏山。 第0536期 荒林里的呻吟声 一抹斜阳,几声啼鸟,把傍晚的山色,衬托得格外清幽。 在这条崎岖的山路上,日间都少人行,此时更是冷清清地,令人感到心悸。寂寞的感觉,就像无边无际的夜色袭来。 但还是有不怕寂寞的旅人。倦鸟都已投林了,他还在踽踽独行。好像满怀心事,茫然不知所之。 这个寂寞孤单的旅人,正是天山剑客霍天云。 他不愿意去破坏上官英杰和风鸣玉的美满姻缘(在他的心目中,风鸣玉和上官英杰应该是比和他更为合适的伴侣),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心境更受困扰。因此他没有听从周剑琴的话去桐柏山,他宁愿自己忍受寂寞的凄凉,避免和他们见面。 暝色四合,玉兔东升,天边的一抹斜阳也消失了。 他并不急于赶路,但他还是继续前行。这几天来,他已经习惯如此的了。行到当真疲倦之时,就随便找个地方睡觉。不管是山边还是水涯。 正行走间,忽听得林中隐隐似有呻吟之声。他吃了一惊,凝神再听,听清楚了,竟然是个女子。 这痛苦的呻吟引起了他的恻隐之心。这女子是生病还是受伤?怎的会在这荒林之中,竟然没人照料她呢? 霍天云激起了侠义心肠,不知不觉向这声音来处寻踪觅迹。 走了片刻,他发觉了这女子并非没人照料,是有一个男子陪着她的。 不过这个男子似乎也受了伤。 霍天云还没看见他们,但已经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了。 “大哥,你别顾我了,你自己也受了伤!” “咱们是夫妻,我怎能不顾你呢?”那边男子说道。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越发微弱了,霍天云竖起耳朵来听,才听得见。 只听得她一面呻吟,一面说道:“大哥,我,我实在痛得难受,反正是要死的了,我求你帮一帮我,让我快点死去吧!” “不,不,我不能这样!”男子嚷道。 “不,不!求你给我一刀,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我可以少受痛苦,你也可以独自逃生,免了累赘!” 但那男子还是说道:“唉,不行,我下不了手!” 第八回 乱点鸳鸯 第0537期 妻子受伤求夫杀己 那男子似乎不忍见爱妻如此受苦,终于挥泪说道:“娘子,我实在是无法救你,那你好好去吧!” 那女的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大哥,只要你活着为我报仇,那我死也无憾了。好,你成全我吧!” 那男子喊道:“我自问没有本领给你报仇,也没耐心等候报仇的机会。还是让咱俩做一对同名鸳鸯吧。妹子,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说至此处,他举起了铜刀。那女子闭了眼睛,等他斫下,他虽然瞑目待死,心中却甚为喜悦,说道:“大哥,你真的这样爱我,不枉我跟你一场。我死也瞑目。” 那男的把铜刀停在她的头顶上方,说道:“唉,难道你现在还不相信我?” 他在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些微狡狯的笑容。那女的闭了眼睛,可没瞧见。霍天云距离还在二三十步之外,黑夜之中,当然更是看不见了。 那女的道:“我相信你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活着为我报仇!哎哟,我、我痛得不得了,你快点下手吧!” 那男子脸上的笑意还未收敛,声音确实酸楚非常,装作一副不忍心的模样,无可奈何的哭喊道:“唉,只怕这也是咱们命该如此。妹子,你先上路,咱们来生再见!”说到“再见”两字,这一次他的铜刀真的斫下去了。 霍天云手上早已扣着一枚石子,此时他大概还在十步开外,一面叫道:“不可”一面立即飞出手中的石子。 只听得“呛”的一声,这枚石子恰好打中男子手中的铜刀,铜刀跌下来了! 那男子虎口也给震得发麻,大吃一惊,喝道:“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已是出现在他的眼前。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强盗。你们夫妻说的话,我都已听见了。你们千万不可自寻短见。” 那男子松了口气,说道:“我岂忍杀我妻子,但你看看她伤成这个模样,我又没法救她……” 霍天云道:“好,先救尊夫人再说,我有上好的金创药,给她止血。” 那男子道:“只能止血,恐怕还不能救她的命!” 霍天云道:“我还有可以救命的灵丹,你放心,包你的爱妻死不了!” 第0538期 赠药救人 那男子又惊又喜,说道:“真的吗,那我们可是碰上了救星。” 霍天云取出了金创药,叫那男子替妻子敷上,跟着给她服了一颗药丸。 过不多会,那受伤的女子不但流血已止,脸色也好了许多。 那男子道:“你这灵丹果然效验如神,想必是用很贵重的药材提炼的吧,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霍天云道:“这是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尊夫人受伤严重,有一颗碧灵丹也可以保得住她的性命了。” 那男子的见识似乎倒是不浅,吃了一惊,失声说道:“天山雪莲,这可是极为难得之物啊。听说六十年才开一次花的,阁下是——” 霍天云这才有空和他通名道姓,说道:“我是天山派的霍天云。兄台是——”他见这男子是书生打扮,腰间却有佩刀,不知他是否武林人物。 那男子自称姓贺,名叫式规,是个秀才,但也练过一点武艺的。跟着讲出他们夫妻的遭遇。 “实不相瞒,我家里有点钱。但我却不是父亲亲生的,是个自小得到他收养的义子。去年我爹去世,他没有亲生儿女,遗嘱由我继承家产。族里的堂兄弟想夺我的家产,诉讼不休。后来虽得县官判我得直,我怕他们加害,是以变卖田产,准备和妻子到洛阳去住。哪知今天碰上强盗,那强盗凶恶异常,不但要抢夺财物,还要杀人灭口。我恃得懂得一点武艺,和他们拼命。结果我的妻子给斫了三刀,幸而不是致命之处。我抛下财物,抱了妻子飞跑,悻悻摆脱了那个强盗。” 说至此出,他从身上拿出一锭金子,说道:“我还有几锭没给强盗抢去的金子,大恩不敢言报,但你给了我们这么贵重的药,区区这锭金子,聊表我的心意。” 霍天云笑道:“我这碧灵丹是送给你的。我的药只能用作救我认为是值得救的人,否则纵有千万两黄金,我也不会给他的。” 那男子喊道:“霍兄真是侠义之士。不过我可不想连累你,你快点走吧。” 霍天云问道:“为什么?” 第0539期 东南西北都有埋伏 贺式规道:“强盗临走之时,扬言要再来杀我灭口的,当时他虽得了一袋财物,好像也还未心足。” 霍天云听得怒火中烧,说道:“黑道的人物我也见得多了,还未见过如此心狠手辣的强盗!好,救人需救彻,送佛送到西。今晚我在这里陪伴你们,就只怕那强盗不来!” 贺式规谢了又谢,霍天云道:“出门人理该患难相助,尊夫人伤还未愈。我既然粗懂武功,岂有抛开你们不管之理。” 不知不觉已是将近三更时分,霍天云道:“你们放心睡觉,我来守夜。”贺式规夫妻对他似乎很有信心,在两棵大树的中间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纳头便睡。他的妻子服了碧灵丹,睡得很酣。过了不多一会,贺式规鼾声亦起。 霍天云躲在一块大石后面,一心等那强盗。这晚月色朦胧,正当月到天心的午夜时分,忽听得似是有夜行人的声息,霍天云心道:“来了,来了!”凝神细听,那人的脚步声忽地停下了。也不知是否已经发现他们。 霍天云耐心再等,那人似是伏在暗处,并没出来。西面却又有夜行人的声息了。但也是想东面来的这个人一样,到了五十步左右的举例,便即伏在暗处,不再行进。 于是者不过半支香时刻,东南西北都已有人来到,伏在暗处。 霍天云不觉起了一点疑心:“对付一个只是懂得一点武艺的书生,他的妻子又是受了伤的,这些强盗何须如此郑重其事,如临大敌,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有我保护这对夫妻?” 东南西北都有埋伏,在这样情形底下,霍天云恐怕中了地方调虎离山之计,自是不便出去寻找强盗,只盼那四个强盗一齐上来,他才好一鼓而歼。 正自等得不耐烦,忽地眼睛一亮,眼前好像突然飞来一朵红云,原来这个强盗是穿着红色的衣裳的。 霍天云吃了一惊,心道:“这强盗的轻功倒是委实不弱!”说时迟,那时快,那红衣强盗已是发现了正在熟睡的贺式规夫妻。 第0540期 强盗竟是谷飞霞 红衣强盗的身手真是矫捷之极,霍天云刚觉得眼睛一亮,只见她已蹑进那两棵大树的中间,“唰”的一鞭,向贺式规那受伤的妻子打下去了。 不过霍天云也并不慢,他倐的在大石后面飞身掠出,连人带剑,化成一道长虹,恰好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招“横云断峰”,长剑横拔,迎上了那红衣强盗的软鞭。 双方也几乎是同时骂出声来。霍天云骂道:“岂有此理,你这心狠手辣的强盗,连一个受伤的妇人也不放过!” 那红衣强盗则在骂道:“哼,我早知道这里是有埋伏的了,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强盗都出来吧!” 听到对方的声音,霍天云和那红衣强盗不觉都是蓦地一呆。那红衣强盗喝道:“好呀,原来又是你这姓霍的奸徒!” 霍天云更是惊骇之极,不仅是因为这个“强盗”反而骂他和受伤的“事主”是强盗,是奸徒,而是因为这个强盗是个女子!这个女子还是他曾经见过一面并和她交过手的! 原来这个女“强盗”不是别人,正式那次他和西门化在那木棚避雨之时,碰上的那个红衣女子谷飞霞! 那次在木棚避雨,他们也碰上了“黄河四鬼”劫李浩明夫妻所保的镖。劫镖在前,谷飞霞稍后才到。那时,霍天云还未知道西门化的真面目,是把西门化当作前辈尊敬的。西门化不许他出手相助李浩明夫妻,正当李浩明夫妻危急之时,谷飞霞来了。 谷飞霞帮李浩明夫妻打死打伤黄河四鬼,西门化这才“锦上添花”,也帮她杀了“黄河四鬼”中的一个。但谷飞霞跟着却是向西门化寻仇。由于霍天云误把西门化当作好人,他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竟帮西门化抵挡谷飞霞,把谷飞霞气跑了。 此时他发觉了这“红衣强盗”竟然就是谷飞霞,这刹那间不觉一片茫然,如坠五里雾中,不知该怎么才好了。 如今他是早已知道当时那件案子的真相,知道西门化是个最阴毒的魔头,也知道谷飞霞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女儿,她要杀西门化是为她父母报仇的了。 但她为什么现在要杀贺式规夫妇?他帮贺式规夫妇,难道又是一错再错?类似过去的事情重演一次? 他正自一片茫然,还未想得明白,谷飞霞的软鞭已是向他扫来,而另一件他意料不到的事情也突然发生了。 第0541期 谷飞霞中了暗器 就在这刹那间,东南西北四面伏兵齐起! 那“熟睡如泥”,鼾声呼呼的贺式规也突然跳了起来。 五个人同时发出暗器,铁莲子、蝴蝶镖、梅花针、铁蒺藜、透骨钉……纷如雨下。竟不理会正在替他们抵挡“强盗”的霍天云。 霍天云也不理会谷飞霞同时向他扫来的软鞭,一招“夜戟八方”,剑光四面透开,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飞到他身前的暗器都弹开了。 他没有给暗器“误伤”,但却着了谷飞霞的一鞭。 谷飞霞“哼”了一声,她本来要跟着一招“锁喉鞭”取霍天云的性命的,忽地身形一晃,斜开三步。似乎是中了一枚暗器。 有人欢声叫道:“不用怕了,这妖女中了我的透骨钉!” 贺式规这才喊道:“这位霍大哥是自己人,别误伤了他!”其实他自己刚才所发的暗器也没理会是否可能“误伤”霍天云的。 说时迟,那时快,五个人已是围拢上来。贺式规虽然是受了伤,身手的矫捷还是在那四个人之上。哪里像是如他自称的“只懂得一点武艺”的书生…… 谷飞霞喝道:“姓霍的小子,你好!”她中了别人的暗器,却好像要把怨恨全都发泄在霍天云身上。 一连串出乎霍天云意料之外的事情接连发生,急切间他那里弄得清楚个中真相。 当下他只好斜窜出一丈开外,舞剑防身,谷飞霞全力扫来的这一鞭没打着他,打着了另外一个人。那人“哎哟”一生,骨碌碌的滚下坡。 贺式规叫道:“霍大哥,快来帮手!”话犹未了,“啪”的一声,他的面门也着了一鞭。登时脸上好像开了颜料铺。 谷飞霞连上二人,只觉手臂已是一阵麻痒。她不知道霍天云不会打她,还以霍天云是以逸待劳,再战下去,定必吃亏。唯今之计,只有“走为上计”了。 “好小子,这笔账我记下了!”谷飞霞喝道,她身形一掠,似是扑向霍天云,却忽地刷的一鞭,打到了那个刚才发透骨钉的人身上! 第0542期 追赶谷飞霞 她身似水蛇游走,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这一鞭中途转向,来得突兀之极!那人还未曾叫得出声,软鞭已是缠上他的喉咙。 谷飞霞喝道:“先报你一钉之仇,看你以后还能害人?”软鞭拉紧,忽地抖开。只听得那人喉咙咕咕作响,摇摇欲坠,贺式规上前抱住他时,只见他的舌头已经伸出五寸多长,就像吊死鬼一般,竟已气绝了。 原来谷飞霞用的这招“锁喉鞭”正是她家传鞭法中最狠的一招,刚才没有“锁”着霍天云,此时却用来取了这人的性命。 谷飞霞一鞭得手,身形早已掠出数丈开外,冷笑喝道:“反正我只有一条性命。如今先对了本了,有胆的追来吧!” 贺式规看见那人死得如此可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手放开,死尸“咕咚”倒下。谷飞霞已经逃了,他好像还害怕她的软鞭会突然卷来似的,不自觉的倒跃数步。 剩下的四人之中他的本领最高,他都不敢去追,另外三个自是更加不敢向前半步。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跑去追她,这个人是霍天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他虽然未曾明白,但已隐隐感到可能又是自己错了。 不过此际他却已没有功夫追究贺式规这些人的来历,他必须尽快追上谷飞霞,因为谷飞霞已经中了喂毒的透骨钉。假如再碰上敌人,只怕她就无力抵挡了。 谷飞霞早已料到霍天云会来追她,不过她却不知霍天云是为了救她,只道他是恃着本领高强,追来加害她的!是以她一见霍天云追来,跑得更加快了。 “谷女侠,我并无恶意!请你相信我!”霍天云叫道。谷飞霞“哼”了一声,喝道:“你这奸徒……”多用一点气力,只觉麻痒之感,又蔓延了许多。她不敢再骂下去,只能拼命飞奔。 霍天云追近一些,说道:“谷女侠,你中的暗器可能有毒,不能再用气力的,快停下来,让我给你看看!”此时他们早已把那些人甩在后面,少说也在七八里外了。 第0543期 说破唇皮难取信 谷飞霞四顾无人,心里想道:“不错,我中了喂毒的暗器,始终还是会给他追上的。不如留点气力,和他一拼吧!”她曾与霍天云两度交手,心想单打独斗,自己虽然没有取胜的把握,但也不一定就会输了给他。无论如何,拼他一拼,总胜于束手待毙。 霍天云那里知道她是这个心思,见她停下脚步,还以为她已经是回心转意,相信了他的说话。当下大为欢喜,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她的身前,说道:“谷姑娘,多谢你相信我。哎呀,你真是中了毒了!但也不用惊慌,我,我有……” 话犹未了,谷飞霞突然一鞭向他扫了过来,霍天云冷不及防,给她狠狠打了一鞭。幸亏谷飞霞气力不济,否则这一鞭就能打碎他的琵琶骨。 霍天云不顾自己受伤,叫道:“谷姑娘,你中了毒,不能、不能再动气使力啦!我、我……” 就在他说这几句话的时间,谷飞霞已是接连扫出了十几鞭,虽然气力不加,攻势依然有如暴风骤雨。霍天云无可奈何,只好拔剑抵挡。 谷飞霞骂道:“无耻奸徒,暗器伤人,居然还敢厚着脸皮来说花言巧语!” 谷飞霞道:“总之是你们一伙!”她紧咬银牙,豁了性命,越打越狠了。 霍天云使出了只守不攻的“大须弥剑式”,随意挥洒,剑尖随着鞭梢,牵引拨荡,把她的攻势一一化解。 谷飞霞这才知道霍天云的真实本领比自己估计的高得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我即使没有受伤,只怕也是打他不过。” 霍天云说道:“谷姑娘,你听我说,我委实是对你毫无敌意。我是天山派门下,我也知道你是蓬莱魔女这派的传人……” 谷飞霞还是不让他把话说完,便即斥道:“我只知道你是西门化这老贼的帮凶,用喂毒的暗器伤人,本是你们这伙的惯技!” 霍天云叹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我知道说了你也是不肯听的。但你想想,如今你中了毒,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何必还来苦苦求你相信?就凭这点,你可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谷飞霞心中一动,但可惜她还是不能相信霍天云的诚意。 第0544期 点穴赠丹 谷飞霞认定他是西门化一党,冷笑说道:“我宁可死在你的手里,决不上你的当!”她猛攻一轮之后,只觉胸口实在闷得难受,半边身子都感觉麻木了。 谷飞霞情知毒已发作,毒气只要一上心窝,那就是必死无疑了。当下心中一凉,想道:“与其死在这小子手里,不如我自尽了吧!” 霍天云好像知道她的心思,突然插剑归鞘,欺身直进! 这一下倒激起了谷飞霞的怒气,大怒喝道:“你这小子忒也欺人太甚!”尽了最后一点气力,拼命打出两鞭! 霍天云不闪不躲,脸上给打出两道血痕。他依然笑着说道:“我做错了事,应该给你打两鞭的。你的气消了一点吧!” 笑声中骈指一点,谷飞霞来不及自戕,已是给他点着了软麻穴。 她给点着麻穴,知觉未失,但身子已是不能动弹。心里不禁忐忑不安:“这小子不过要怎么侮辱我!” 霍天云取出了一颗碧灵丹,一托她的下巴。谷飞霞不由自己的张开了嘴巴,把那颗碧灵丹咽了下去。 霍天云扶她坐了下来,紧紧握着她的双手。谷飞霞心头唐突,喝道:“你,你干什么?”但霍天云只听得她喉头咕咕作响,不知她究竟是说什么。 不过片刻,谷飞霞只觉一股热气从掌心向上延展,迅即流遍全身,麻痒之感大减。这才知道,原来霍天云是以本身真力,替她打通经脉,克制毒气,让药力发挥得更大更快。 霍天云见她灰扑扑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这才替她解开穴道,说道:“我给你服的是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如今大概无妨了。剩下的一点余毒未清,你可以自行运功疗伤了。” 交代了这几句话,霍天云便即走开。在距离三十步之处,仗剑替她守护。 谷飞霞心头一片迷茫:“他为什么肯让我鞭打,也要来救我的性命?难道是我错了,错把他当作坏人!” 她起初还有惴惴不安,但见霍天云离她远远的盘膝而坐,毫无动静。渐渐也就安下心来,听他的话,自行运功疗伤了。 第0545期 开始信赖他了 正当她闭目运功的时候,忽听得一声兽吼,睁眼一看,只见一只斑豹,正在向她扑来。 谷飞霞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但她还未曾站起,只见一道白光,迅如电闪。那只斑斓的豹子已在白光之中倒了下去。原来是霍天云的宝剑掷出,正好穿过了那豹子的喉咙,将它钉在地上。 霍天云走了过来,伸出手掌抵着她的背心,说道:“别慌,我助你气沉丹田。” 这一次谷飞霞已是相信得过霍天云对她并无恶意,是以她的穴道虽然早已解开,也没挣扎了。 天山内功,果然奇妙。谷飞霞刚才骤然受惊,真气本已流散了的,不过片刻,只觉在身体内四处流窜的真气已是逐渐又聚拢了,谷飞霞再自行运功约束真气,终于气沉丹田,通体舒畅。 霍天云拿开手掌,说道:“你尽管放心运功,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用理会,自有我来对付!” 谷飞霞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轻轻说了一声“多谢!”霍天云又走开了。 她专心一志,运功疗伤。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知不觉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方始好像从梦中醒了过来,一张开眼,便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看到了熊熊的火光。原来霍天云已经把那支豹子剥了皮,又生起火来把它烤熟了。 谷飞霞发觉自己衣裳湿透,但精神已是恢复如初。原来她运功两个时辰,早已把毒气化为汗水蒸发。 霍天云是个行家,说道:“谷女侠,看来你的余毒已是拔清,可保没事了。但你一定会觉得饿了吧?” 谷飞霞给他说中,也不客气,笑道:“不错,我正想找东西吃呢。” 霍天云削了一大块豹肉递给她,谷飞霞这才感到有点尴尬,接过豹肉,说道:“多谢你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却恩将仇报。” 霍天云道:“这不怪你,是我先做错了事情。你吃过豹肉再说。” 谷飞霞吃饱之后,忍不住问他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0546期 采花大盗 霍天云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吗,我是天山派弟子。” 谷飞霞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霍天云这才笑道:“我也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但只怕说老实话你不相信。”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原来你还在怪我!如今我怎会还不相信你呢?” 霍天云缓缓说道:“我是曾经上过西门化这个老贼的当得人。那次你碰见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侠义道。但后来不久,我也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谷飞霞道:“怪不得你阻止我打他,但说起来我也要多谢你当时手下留情,我看得出的,你固然阻止我打他,但也阻止了他用暗器暗算我。你是怎样揭穿他的面目的?” 霍天云道:“他骗我去害风大侠,我自己也几乎命丧他手!” 谷飞霞道:“啊,风大侠!” 霍天云道:“风从龙、风大侠,你想必知道吧?” 谷飞霞道:“风大侠我怎能不知,他是家父生前的朋友。我还知道他有个女儿叫风鸣玉呢,是不是?” 谷飞霞是从风鸣玉想到了上官英杰,在她的心目中,只道他们早已是一对爱侣了。 霍天云道:“不错。风鸣玉是我师母的弟子,说起来我和她也勉强算得是师兄妹呢。” 谷飞霞心里不觉一阵凄酸,本来想向霍天云探听风鸣玉和上官英杰的事情的,但怕太过着迹,终于只是叹道:“这世界也真是太小了。” 霍天云那里知道她的心事,但提起了风鸣玉,他心底深处的创伤,也是不禁隐隐作痛,不愿多谈她了。 他简单的说了那次如何被西门化所骗之后,便即转过话题,说道:“那对姓贺的夫妻又是怎么一回事情?看来这次恐怕是我又上了坏人的当吧?” 谷飞霞道:“你是怎么和他们结识的?” 知道了经过之后,谷飞霞笑道:“一点不错,你是上了他们的当了。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 霍天云道:“那姓贺的自称是个秀才。” 谷飞霞道:“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话:强盗冒充秀才了!” 霍天云道:“原来他们夫妇才是真的强盗?” 谷飞霞道:“还不仅是普通强盗呢,那姓贺的是个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 第0547期 贺式规夫妻的来历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他们夫妻似乎相当恩爱,他的妻子不管他么?” 谷飞霞冷笑道:“你以为那个婆娘真的是他结发妻子?他们不过是臭味相投,最近才姘在一起的野鸳鸯罢了。” 霍天云大为后悔,说道:“我糟蹋了一颗碧灵丹,真是不值。当时我听得他们哭哭啼啼,活像是一对面临生离死别的患难夫妻,哪知他们是在做戏?” 谷飞霞笑道:“或许他们是假戏真做,或许那个贺色鬼已经知道你是个大有本领的人,特地说给你听的。”说至此处,面上一红,跟着笑道:“我的性子直爽,口没遮拦,你莫怪我说话不雅,那个贺式规,江湖上知道他的人都是叫他贺色鬼的。”“式规”“色鬼”正是谐音,霍天云听了不觉失笑。 谷飞霞继续说道:“那个婆娘大概在家排行第三,江湖上人称她叶三娘子。她和贺式规正是一丘之貉,以淫贱的臭名播于江湖。好多成名的武林人物曾经受她诱惑,弄得身败名裂。她和贺式规做了一伙之后,更是相得益‘彰’,在不到半年时间,就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案子。有些官家小姐,贺式规下手不易,还是她替他去勾引的,哼,这些案子,我也不好意思细说,说出来秽了我的口。” “前两天我查知他们在邻县作案,一直追踪他们追到此地,方始把他们伤了。但可惜当时是白日青天,路上人来人往,他们的同党又已来到,冒充行人,大呼小叫,我不便追杀他们,只好让他们溜走,那婆娘是伤得较重,但贺式规只是轻伤。我想趁他们受伤未愈,赶快为武林除害。哪知却碰上了你这个好心人,不但救活了那个婆娘,还做了他们的保镖。” 霍天云连连苦笑,后悔不迭。说道:“我替你回去把他们杀掉。” 谷飞霞摇了摇头,笑道:“你以为他们还会在原地等你回去杀他?他们都是老狐狸,既已知道你是名门正派弟子,还敢相信你会做他们的朋友么?” 霍天云苦笑道:“错已铸成,那只有以后将功赎罪了。” 谷飞霞道:“你救了我的性命,还说什么‘功罪’的话干嘛?说起来我还倒欠你的恩情呢。” 第0548期 面对新交怀旧友 霍天云道:“大家都不必客气了。俗话说不打不成相识,要是你肯原谅我,就把我当作朋友吧,恩公二字,切莫再提。” 谷飞霞笑道:“虽然是不打不成相识,但你根本就没打过我,只是招架,我却没来由的打了你两鞭。说起来是应该我求你原谅才对。” 说至此处,不知怎的,忽地又想起了上官英杰来了。 她和上官英杰也是不打不成相识,和霍天云一样,上官英杰也是“以德报怨”,在给她打了之后,同样的救过她的性命。 历史像在重演,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 不过也有不同的是,上官英杰确确实实是她父母的仇人的徒弟,那个仇人没有儿子,她的母亲在临死之时,是曾郑重的吩咐过她,要她报仇的。要是仇人没有儿女,也要杀他的传人。 谷飞霞之所以离开上官英杰,一半的原因,固然是为了要成全他和风鸣玉,另外一半原因,却也是为了母亲的遗命的。 她可以把和上官英杰的恩怨一笔勾销,但却不能把上官英杰当作朋友。或许更确切的说,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她怕和上官英杰相处久了,自己也抑制不了自己,说不定很可能就会日久情生。 如今她和霍天云也是不打不成相识了,不过,在她和霍天云之间,却并没牵涉到上代的恩怨。她是可以放心把霍天云当作朋友的。 同样的情形,不同的身份。但如今当她面对新朋友的时候,却是不由自己的想起了上官英杰的友情,从没有对上官说过愿意把他当作朋友之类的话。而且在离开他之后,甚至她下过决心,不再去想他的。 霍天云见她说得好好的,忽然又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觉得有点奇怪,但也不便问她。他抬起头看看天色,只见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便道:“谷姑娘,恕我冒昧,请问你是准备到那里去的?” 第0549期 忍不住打听上官英杰的消息 谷飞霞道:“我没有一定的地方要去,你呢?” 霍天云道:“我也和你一样。” 谷飞霞好奇心起,问道:“你是从那里来的?” 霍天云道:“我是从洛阳来的。” 谷飞霞心头“扑通”一跳,忍不住问道:“你从洛阳来,可知道邓老镖头、邓百川这件案子么?他是从前名闻天下的龙翔镖局的总镖头。” 霍天云道:“我正是为了这件案子,受人之托,到洛阳去帮这位邓老镖头的忙的。” 谷飞霞道:“请恕我多问,但要是你不方便告诉我的话,你也可以不说。” 霍天云道:“不知谷姑娘要想知道什么?” 谷飞霞道:“请问你是受谁之托?” 霍天云笑道:“这也不是什么要守秘密的事,说给你听,自是无妨。我是受了丐帮帮主之托。” 谷飞霞心道:“原来我猜错了。”不觉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情。 霍天云道:“你以为我是受谁之托?” 谷飞霞迟疑片刻,终于说道:“你认识上官英杰么?” 霍天云道:“认识的。你这样问,想必以为我是受他之托了。对么?” 谷飞霞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霍天云也是禁不住心头一动,问道:“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谷飞霞道:“我听说他和你的师妹很好。上官英杰和邓百川的交情很深,我也是知道的。因此我以为他会请你助他一臂之力。” 霍天云苦笑道:“你知道的这两件事情都是真的,不过,你却是猜错了。” 谷飞霞道:“那么你找着邓老镖头没有?” 霍天云道:“找着了。不过,我是奉命暗中保护她的,并没露面。” 谷飞霞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但霍天云已是猜想得到她要问什么了。 “我虽然不是受上官英杰之托,但在邓家也见着他了。不过他却没见着我。”霍天云道。 谷飞霞松了口气,说道:“上官英杰找到了邓老镖头,这我就放心了。但不知,他是一个人,还是——” 第0550期 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霍天云淡淡说道:“你应该猜得着的,他当然是和我的师妹在一起了。” 谷飞霞心里一酸,随即想道:“我应该替他们高兴才对,玉成他们,这不正是我的愿望么?” 霍天云道:“你似乎很关心上官英杰?” 谷飞霞杏脸微犯红晕,说道:“我关心的是邓老镖头,有他和令师妹保护邓老镖头,我是可以放心了。” 霍天云道:“你和上官英杰的梁子化解了吧。” 谷飞霞道:“那是上代结下的冤仇,多谢你的师妹劝解,他后来也曾经有恩于我,如今恩怨都已是一笔勾销了。” 霍天云道:“仇冤勾销,那是好事。何以要把恩仇并提,同样勾销?” 谷飞霞道:“冤冤相报,固然不对,恩恩相报,只怕也未必不会招来烦恼。既然恩怨相抵,那还是一笔勾销干净!” 霍天云听了这几句话,颇有同感,不觉黯然。 谷飞霞道:“我有一事未明,上官英杰既然是和你的师妹一起,为何你不和他们见面?” 霍天云苦笑道:“上官英杰也曾和我的同门结有一点梁子,但他也曾帮过我的大忙。声音正如你刚才所说,还是恩怨一笔勾销的好。我不能只见师妹而不见他,索性都不见了。” 谷飞霞道:“邓老镖头如今怎样?想必不会扔留在洛阳吧?”表面是打听邓百川,实际是想知道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去了何处。 霍天云道:“邓老镖头已经由上官英杰和我的师妹陪同前往桐柏山,去会丐帮的帮主了。” 谷飞霞心里想道:“我真是多此一问,他们当然是舍不得分开的。即使不用陪伴邓老镖头,他们也是定然要在一起!”如此一想,“滋味”更不好受,也不知是苦是甜,是酸是辣。 天色已大亮了,霍天云道:“你没一定的地方要去,想不想到桐柏山会会他们?” 谷飞霞道:“我有许多年没回过老家了,我想回去看看。” 霍天云道:“好,我陪你去。你欢迎我这个客人么?” 第0551期 送谷飞霞回乡 谷飞霞凄然说道:“我早已没有家了,其实我回到了故乡,也等于是外来的客人呢。” 霍天云道:“我知道。但说起来我比你更加不如,我是个不知来历的孤儿,全亏师父把我抚养大的,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家是在哪里。” 谷飞霞道:“那我倒是比你幸运一些,我还记得我的老家是在哪里,但隔别多年,是否已经变成一堆瓦砾,我就不知道了。如今我只想回去看看,重温童年的梦。我爹死了之后,妈带我远离家乡,荒山避仇,我只有童年这段时光是快乐的。所以不是我不欢迎你,怕只怕我根本找不到老家欢迎你这位客人。” 霍天云道:“这几年我到处漂流亦已惯了,何须一定要有自己的家。谷姑娘,说实在话,我也并非要做你的客人,我只想你把我当作朋友,让我送你回乡。” 谷飞霞笑道:“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保护我!不过不好意思坦率说出来罢了,是么?” 霍天云只好承认,说道:“你中的毒虽然解了,但只怕还要几天才能恢复功力。贺式规那班强盗阴狠毒辣,不可不防。” 谷飞霞道:“我给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该再拖累你啦。” 霍天云道:“我并没别的事情在身,谈不上什么拖累。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比贺式规那班强盗更阴险、更凶狠也更难对付的敌人。今后咱们也还要互相帮忙呢。” 谷飞霞道:“啊,你是指西门化这个老贼?你已经知道,我的爹爹是怎样被他所害的了?” 霍天云道:“我上次回山,师父已经告诉我了。说起来你家的不幸,和我师父也有点关系。西门化知道你爹有一颗我的师父所送的碧灵丹,他才叫檀玄峻来侍强抢药的。所以家师还曾特别嘱咐过我,他说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你要是找到了那位谷姑娘,必须尽你的力帮他报仇。西门化曾在洛阳附近出现,你要是不让我送你,我怎能心安?” 谷飞霞道:“好,你对我这样好,我也只能接受你的好意了。但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霍天云道:“什么事情?” 谷飞霞道:“你不必送我回到家乡,待我功力恢复之后,你就离开我吧。你应该到金刀寨主那儿,我不想耽误你的正事。” 第0552期 感到友谊的温暖 霍天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金刀寨主那儿?” 谷飞霞道:“你的师母凌女侠当年前往投奔金刀寨主,行前曾经到过我们家里。那时我不过八九岁年纪,可还记得很清楚。你的师门和金刀寨主有如此深厚渊源,是以我猜令师也一定希望你到金刀寨主那儿的。” 霍天云道:“我的师母就是那年遇害的。不过我的师父却是直到去年方始知道师母去世的消息。你猜得不错,家师是想让我跟随金刀寨主磨练磨练的,不过目前他那儿并不缺人,所以我也并不急于要去那里。” 谷飞霞似乎想说什么,但她看了霍天云一眼,却没有说。 霍天云笑道:“我懂得你的意思,虽说江湖儿女,并不讲究避嫌,但我和你一起回乡,究竟是不大方便的。你也不愿意让人家讲闲话呢。是不是?”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咱们萍水相逢,有聚也就有散……”语气之中,颇有几分伤感意味。 霍天云不待她把话说完,便即笑道:“咱们也算与众不同了,未曾动身,便先说到分手。当然,朋友总是要分手的,哪能长在一起呢,你什么时候功力恢复,你告诉我,我就离开你好了。” 谷飞霞道:“你不会多心,误会我,就是——” 霍天云笑道:“当然不会。相反我倒是喜欢你这爽直的性子。” 经过这番谈话,彼此好像了解许多。明白对方的还不仅是对方的身世而已。 阳关透过繁枝密叶,照进黑沉沉的树林,不知不觉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阳关照在他们身上,黑夜固然过去,寒意亦已消除。他们都是同样的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温暖。 谷飞霞笑道:“咱们只管说话,不觉已是红日当头啦,是该走了。” 她的功力虽然尚未恢复,行动却已如常,他们是先走回昨晚的地方,贺式规那班人果然早已不见。 霍天云道:“料想他们不敢再在此地藏身,你已经打死他们一个,打伤他们两个,这口气也可以稍为消一点了。” 第0553期 被人误会是夫妇 由于谷飞霞功力尚未恢复,这一天走了不到百里路程,已是黄昏时份。他们进入一个小镇投宿。 客店的主人以为他们是对夫妇,说道:“你们来得正巧,恰好今天有对夫妇搬走,留下一间上房。这是小店最好的一间房间。”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我们是兄妹。”她怕引起别人无谓的猜思,不好意思说是朋友,只能冒称兄妹。 店主人略感尴尬,笑道:“对不住,是我走了眼。你们兄妹大概不是一母所生的吧。” 谷飞霞连忙说道:“这次你猜对了。我们是异母兄妹,所以相貌毫不相似。” 店主人道:“房间倒是有的。但另外一间比较差些,它,它本来是间柴房。”这店主人倒是颇为老实,这两天客人较多,他是临时把柴房腾空当客房的,怕客人嫌弃,事先言明。 霍天云道:“贵店生意不错啊。没关系,我就住柴房好了。” 吃过晚饭,霍天云走出铺面。有几个客人正在和掌柜聊天。 “这地方有什么新鲜的事儿么?说来听听。”这个客人有种嗜好,每到一个地方,就喜欢打听当地的新闻的。 掌柜说道:“有啊。有个官家小姐,前天晚上,险些给强盗采花。幸亏有个侠士路过,把那采花贼赶跑。” 霍天云知道他们说的正是谷飞霞碰上贺式规那椿事情,于是插进去听。那客人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加理会,继续说道:“这事我也听得有人说过,听说那个采花贼是书生打扮,相貌长得颇为英俊的。”霍天云正是书生打扮。 掌柜的道:“不错。所以今早发生的一件事情,也曾有人起过怀疑。当然这怀疑是错的……” 那爱管闲事的客人笑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你还没有说呢。” 掌柜的说道:“今早天濛亮的时间,有人看见一个腿部受伤的书生,扶着一个似乎比他伤得更重的女子走路。那书生一跛一拐,跑起路来却比壮汉还快得多。看见这对男女的人说出此事,有人怀疑,莫非那书生就是采花贼?当时我就说一定不会是的。虽然那书生打扮的采花贼听说前晚是受了伤,但那官家小姐,并没给他掳去。……” 第0554期 霍天云被人疑是采花贼 有个客人说道:“这并不能证明那个书生就不是采花贼啊。你不许他又抢别的人家的闺女么?” 掌柜说道:“假如真是这样的话,跟他一起的女子就是给他打伤的了?” 那客人道:“不错。那女子起初不从,后来给他打怕了,只好乖乖跟着他走。这样猜测,似乎近情理得多。” 掌柜笑道:“事实并非如此。那女子和那书生甚为亲热,不像是给强逼的。后来有路上的行人也曾碰上他们,听得他们是以相公娘子相互称呼呢。他们是对夫妻。” 那客人道:“管他是采花贼不采花贼,反正他们是大清早经过此地的,走也走得远了。” 那爱管闲事的客人,忽地说道:“那也说不定啊。照掌柜所说,我也相信,今早在此经过的那个书生不是采花贼。但正因为他不是采花贼,真的采花贼就很可能还在‘这里’!”说到这里二字,声音特别大些。 他的同伴笑道:“你真是喜欢胡思乱想,难道你以为这间店子藏有采花贼?” 那客人道:“我说‘这里’,是指这个地方,并不一定是指这间店子。”说话之间,暗地留神霍天云的神色,霍天云也注意到了。 “岂有此理,这家伙莫非怀疑我是采花贼?我就让他狐疑吧。”霍天云心里想。当下也不说话,便即离开,走去谷飞霞的房间。 他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谷飞霞,谷飞霞道:“一定是贺式规和那叶三娘子了。”他们要是也在这条路走,那可正好啊。就怕碰不上他们。 霍天云道:“你今天走了一天,没有运过功疗伤,觉得怎样?” 谷飞霞道:“我倒觉得精神比今早上路之时还好,不过要功力恢复如初,恐怕还得几天。” 霍天云道:“好,那我现在助你练功。” 谷飞霞道:“要你一再为我耗损真气,我可过意不去。” 霍天云笑道:“你不希望早点恢复功力么?否则你碰上那采花贼,也不能亲手杀他了。” 第0555期 窗外有人偷窥 谷飞霞叹道:“大哥,你对我真是比亲兄长还好。” 霍天云笑道:“你又没有兄弟,你怎么知道。”当下,两人盘膝对坐,掌心相抵,霍天云默运玄功,以本身真气助她经脉,拔除余毒。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天云忽地听得有轻微声息,他是个大行家,一听就知道有人在窗外偷窥。不过这人的轻功似乎不大高明,呼吸也甚重浊。 谷飞霞也觉察到了,面色一变,摸出了一枚铜钱。她是想用钱镖打瞎那人的眼睛。 霍天云摇了摇头,示意叫她不好轻举莽动。谷飞霞心道:“不错,还是让霍大哥去对付他好。”省起已是深夜,既然冒称兄妹,也得稍避嫌疑,于是说道:“哥哥,你回房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霍天云走出她的房间,只见一条黑影正在闪入另一间房间。从他的背影,霍天云认出正是那个爱管闲事的客人。 霍天云先不打草惊蛇,装作没有发觉。回到自己的房间,过来一会,方始悄悄出来。 那个爱管闲事的客人正在房中和同伴咬着耳朵说话。霍天云凝神细听,只听得他说道:“我瞧那姓霍的客人多半就是采花大贼。那女的也不一定是他的妹妹。” “你怎么知道?”同伴问道。 “亲兄妹哪有三更半夜还在一间房间,而且我看见他们坐在床上,好像正在亲热呢。那女的准是他的姘头!” 霍天云心中火起,几乎就想跳进去打嘴巴。但转念一想:“何必和这些小人计较,且听听他们再说什么?假如证实了他们是坏人的话,那时再惩罚他们不迟。” “恐怕是你胡猜乱想吧?”那人的同伴笑道:“他们何必冒称兄妹,尽可以认作夫妇呀。” 那人说道:“或许他认为正是要这样假撇清,才不会有人怀疑他是采花贼呢。” “你也真是太好多管闲事了,倘若真是采花贼,你惹得起么?” “我不过是好奇罢了,谁还真的想去惹他?” “哼,你也不想想,你的好奇可能就会送掉你的性命?” 那人不作声了。 第0556期 “难道我已经有点喜欢她了?” 霍天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想道:“原来是个莫名其妙的多事之徒,我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不想浪费精神再听下去,便回房中睡觉。 虽然不想计较,但这件事情,却是刺激他回忆往事,躺在床上,竟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了。 “好在谷姑娘不知道,要是让她听见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可就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过,也是难怪别人猜疑,我和她本来不像一对兄妹,三更半夜又在她的房中。” 想至此处,不知怎的,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掠过风鸣玉的影子,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她和上官英杰的事情来了。 “那天晚上,鸣玉和上官英杰同在一间房间,和我与谷姑娘今晚的情形,不正是十分相似么? “唉,我鄙视那个无聊的客人,但我当时也何尝不是和他一般见识?怎能因此就怀疑他们是有男女私情!” “不,不,我并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怀疑他们的,我是要成全他们,也为了报答上官英杰曾经救过我的大恩。” 但那天晚上的事情,当真是对他的决定毫无影响吗?他再诘问自己。终于不能不在心里承认:“不错,我是曾经想过不止一次应该成全他们,但促使我作出退婚的决定的,那天晚上所见,也不能说是全无关系。” 他自责不该和那无聊的客人一样,对风鸣玉与上官英杰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疑,但转念一想:“既然我认为应该成全他们,那也无须后悔了。” 忽地,又是一个新的念头从心中升起:“我对谷姑娘,当真只是普通朋友的感情么?”突然间他发觉自己心底深处的秘密:“为什么我会这样问自己,难道我已经是有点喜欢她了!” 拿谷飞霞和风鸣玉比较,风鸣玉天真纯朴,谷飞霞爽朗大方。他觉得谷飞霞的性情的确好像是和自己比较接近一些。虽然他们现在是冒充兄妹,但在他的心目中,风鸣玉才真正是像他的妹妹。 深夜不寐,浮想联翩。霍天云不禁心里苦笑了。 第0557期 霍天云成了杀人疑犯 “我和她不过萍水相逢,说不定是明天,说不定是后天,我就要与她分手,我怎能有这念头?唉,我已经受过一次创伤,岂可又再自寻烦恼?”霍天云心里想道。 “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还是安心下来睡觉吧。”他好不容易才停止了胡思乱想,在将近天亮的时候,方始朦胧如梦。 不料才睡了一会,忽地被人声从梦中惊醒。 “救命,救命呀!” “不好,采花贼杀了人了!” 叫救命的似乎正是那个喜欢管闲事的客人,叫得那么惨厉,令人一听,不觉毛骨悚然。霍天云大吃一惊,连忙跳起身来。 跳出院子,只见掌柜、伙计和几个胆子大的客人,正在围着那个受了伤跑出来的客人问长问短。那客人额上给斫了一刀,流血还未停止。 掌柜正在给那人裹伤,一面叫道:“你、你说什么?采花贼,就、就在我这店子!他,他就是那姓霍的客人?” 刚说到这里,他看见霍天云跑出来了! 掌柜啊呀一声,吓得跳起,连忙拿起一张板凳,当作武器,保护自己。 店伙有的拿起斧头,有的拿起菜刀,有的拿起火叉,那几个胆子大的客人,也都各自找到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满面怒容的盯着霍天云。 那受伤的客人跪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嚷道:“大、大王,是我不合多嘴。不、不过,你已经杀了我的好朋友,请你饶我一命吧!” 霍天云道:“什么,我杀了你的朋友?你有看清楚那个强盗的模样没有?” 那受伤的客人不敢作声,只是叩头捣蒜。 谷飞霞也出来了,看见掌柜情景,不觉呆了。 胆子大的客人看见霍天云不敢承认,胆子更大一些,以为这“采花贼”是害怕他们人多。但见霍天云腰悬佩剑,他们也不敢就上去动武。 一个客人道:“你怕什么,只管说是不是他?” 那受伤的客人还是不敢说话,但却点了点头。 “噹、噹、噹!”有两个伙计立即鼓起铜盘,大声叫道:“乡亲们,快来帮忙捉采花贼!” 第0558期 有理说不清 另外两个客人忽地交换了一个眼色,突然向谷飞霞扑去叫道:“先捉住这个婆娘!”原来他们以为女的比较容易对付,而且谷飞霞面有病容,身上又不见带有武器。心中都是如此想道:“抓住了这个采花贼的姘头,多少也令他有点顾忌!” 谷飞霞又是可怜他们,又是气恼他们,怒道:“你们这些欺善怕恶的东西,不去找真正的采花贼,竟来欺负我!” 她已经恢复了三四分功力,此时只用一分功力,衣袖一挥,就把一条擂衣棒和易柄火叉拂得当啷坠地,这一来吓得那些人都面青唇白,还有谁敢向前? 霍天云叹道:“这也是我合该倒霉,不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说罢拿出了金疮药,亲手替那受伤的客人敷上,然后又拿出二两碎银,交给掌柜,说道:“二两银子,够付我们的房饭钱了吧?” 掌柜的惊诧无比,当然他不敢伸手去接这银子,但由于做了掌柜多年的习惯,心里打了打算盘,不自觉地说道:“足、足够有余了,但请大、大爷收回去吧,小的不、不敢领受厚赐。”他本来是想说“大王”的,觉得不妥,说出口来,变成了“大爷”。 霍天云把银子扔在地上,说道:“你当我真的是强盗吗?哪有白食白住的道理?” 此时已有一些镇上的居民,给刚才伙计敲打铜盘的声音惊动,正自向这间客店赶来,四面八方,大呼小叫:“快,快来捉采花贼!” 霍天云苦笑道:“有理说不清,咱们还是走吧!” 霍天云跑出店门,喝道:“我不是采花贼,谁敢上来胡缠,休怪我不客气!”朝着没人的地方,呼的发出一掌。劈空掌力,打得沙飞石走,好像刮起一股烈风!那些人吓得只敢虚张声势,口里叫喊要捉“采花贼”,脚底却是抹了油,四散躲开了。 谷飞霞恢复了三四分功力,已经勉强可以施展轻功,趁着天刚亮,路上没有行人,跑了一会,已是把“追兵”远远甩在背后。 谷飞霞道:“真是岂有此理,要捉采花贼的人反而给他们当做了采花贼。不过,那个客人何以咬定是你。” 说至此处,蓦然一省,说道:“莫非是那真采花贼贺式规扮作你的模样,干的这件事情?” 第0559期 密林深处有人来 霍天云想了一想,说道:“不错,多半会是这样。那真的采花贼意图嫁祸给我,用心真是恶毒!” 谷飞霞道:“他一定还在附近,只可惜不知他躲在何处。” 霍天云道:“你也不用心急,总有一天,咱们会抓着他的。你先回家,养好了伤再说吧。” 谷飞霞笑道:“你也说得有理,要是咱们现在回去,只有自找麻烦。” 霍天云笑道:“是呀,镇上的人把我当作采花贼,恐怕还会有人要来追捕我呢,咱们还是走远一些的好。” 谷飞霞带路,走上一条崎岖的山道,一口气走了几十里路程,还未到中午时分。 霍天云甚为欢喜,说道:“谷姑娘,你今天好多了。” 谷飞霞道:“多亏你帮忙我恢复功力,走了许多山路,我一点也不气喘,是好得多了。” 此际,他们已是在深山密林之中,百里谷飞霞接着笑道:“咱们离开那个小镇,恐怕也将近有百里之遥,你这被人冤枉的采花贼,大概也不会有人来追捕你了。” 谷飞霞话犹未了,霍天云忽地听得附近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 谷飞霞道:“咦、霍大哥,你在想什么?” 霍天云小声说道:“好像有两个人正在向咱们这边走来。” 谷飞霞凝神静听,果然听得大约是在百步开外,果然是有两个人边走边说,正是朝着这个方向而行。 “大哥,你怎的忽然想起要做行侠仗义之事了?”其中一个问道。 “二弟,不瞒你说,我是受了华玉峰的感动。我想,咱们以前虽没有心去做坏事,其实造下的罪孽,也真不小!” 霍天云听得他们提起华玉峰的名字,不禁心中一动,心想:“这两个人要是华玉峰的朋友,那就大约不会是什么坏人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个“二弟”已在冷笑说道:“大哥,你怎么这样相信华玉峰这个小子?依我说呀,咱们倒是给他利用。他给了咱们什么好处,还不是口惠而实不至。” 那“大哥”说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人家的好处,咱们才做好事?何况我是相信华玉峰不会欺骗咱们的!” 第0560期 华老大要改邪归正 那个“二弟”似乎不大服气,冷冷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当真对那小子心悦诚服,听他劝告,认为自己犯了罪,如今是要赎罪了。” 那“大哥”道:“咱们的确是犯了罪呀!你说不是吗?” “所以你要抓那采花贼?” “不错,除恶即是行善,你说采花的淫贼,不该抓吗?” “我不反对抓采花贼。”那“二弟”说道:“反正我也不急于回白驼山,就当作是路上玩的一场游戏,乐得拿那采花贼消遣消遣。不过,我和你并不一样,我只是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决不是因为受了华玉峰的感动而做。” 那大哥叹了口气,说道:“二弟,我真拿你没有办法。不知什么时候,你才能够真正悔悟前非?” 谷飞霞小声问道:“你听清楚他们所说的话了么?” 霍天云苦笑道:“他们是来捉‘采花贼’的,不过我可还未知道,他们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谷飞霞说道:“我知道他们,他们是西门化这一伙的人!邓老镖头的家人女婿,就是给他们杀害的!” 霍天云大吃一惊,说道:“他们就是邓家血案的凶手?”不觉想起了那晚偷听到的邓家父女的对话,心里想道:“邓老镖头说得不错,哥哥的确是比弟弟有点‘良心’。” 刚说到这里,那两个人已经走近了来,开始发现他们了。 这两个人一模一样,正是白驼山华家兄弟。——哥哥华千岩,弟弟华千石。 谷飞霞曾经和华老大交过手,那次她躲在暗处,用钱镖暗助风鸣玉,以至华老大受了风鸣玉的剑伤。 华老大突然发现和“采花贼”在一起的竟然是她,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喝道:“你不是风从龙女儿的朋友吗,为什么和这个采花贼同在一起?” 原来他在决心改邪归正之后,对谷飞霞曾与风鸣玉联手打伤他的事情,倒是没有记恨在心了。相反,他倒是有点为她上了“采花贼”的当而担心。因为他已经知道风鸣玉是风从龙的女儿,风从龙是中原武林人物所佩服的一位大侠,因此他相信风从龙女儿的朋友,也应该是位“好女子”的。 第0561期 孪生兄弟心性不同 华千石哼了一声,说道:“我看她是姐儿爱俏,甘心情愿跟这采花贼的!大哥,你仔细瞧瞧,这女子不是受过了伤刚刚痊愈的么?” 原来他们是在那小镇听到“采花贼”出现的新闻,追踪下来的。客店那个掌柜给他们描绘的那个“采花贼”和他的“姘头”的形貌,正是霍天云和谷飞霞的形貌。而那女贼受伤的消息,则是他们早一天就已经打听到的。 华千岩不觉也相信了他们就是那对雌雄淫贼,摇了摇头,掉了两句书包,说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可惜,可惜!” 谷飞霞气得满面通红,喝道:“放屁!你们才是万恶不赦的强盗!” 华千石冷笑道:“大哥,你看我讲得对不对,你想做好心人,不理旧仇,帮这丫头,如今得到什么报答?她是恨不得杀掉我们呢!哼,依我看呀,那个姓风的丫头,自称是风从龙的女儿,只怕也是假的。亏你还把她的朋友也都当作好人!” 霍天云喝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不是采花贼,我是天山派的弟子!这位谷姑娘是川西大侠的女儿!” 谷飞霞早已怒不可遏,说道:“霍大哥,他们是干下邓家堡血案的凶手,你还要和他们讲理!”当下一抖软鞭,就向华千石打去,喝道:“不错,我是要杀你这狼心狗肺的恶贼!” 华千石冷冷笑道:“你这小丫头要想杀我?大哥,她本来是暗器伤你的仇人,你不报仇,做弟弟的也要给你报仇了。”呼的一掌,荡开谷飞霞的软鞭,幸亏谷飞霞轻功超妙,功力虽然未曾恢复,还是能够躲开华千石的掌力。不过,被那掌风一逼,呼吸亦以感到不舒。 霍天云一阵迷茫,心里想道:“他们是西门化一伙,又是在邓家干下血案的凶手,论理我是应该杀了他们。不过,听他们刚才的谈话,他们又好像和华玉峰有点交情,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唔,这两兄弟相貌一般,心性可不一样。哥哥似乎颇有悔过之心,我就先对付小的这个吧!” 谷飞霞已经动手,他当然是不能不跟着动手。当下长剑出鞘,立即便是一招“大漠孤烟”,向华千石刺去。 第0562期 以一敌二剑掌争雄 华千石本来亦以对他有所提防,但想不到他这一剑却是来得如此快捷,奇妙莫测。只听得“嗤”的一声,华千石戴的熊皮帽子已是被利剑划开,要不是他闪躲得快,天灵盖只怕也要剖为两半。 华千石大吃一惊,忙把双掌护身,不敢再去攻击谷飞霞。霍天云剑法快如闪电,瞬息之间,刺出六六三十六剑,华千石使出平生本领,全力防守,兀是给他逼得透不过气来。情急大呼:“哥哥,本来是要你捉采花贼的……”话犹未了,又中一剑。幸好这一剑也还只是挑破他的衣裳,未伤皮肉。 华千岩瞿然一省,心想:“不错,不管这姓谷的丫头是好是坏,这采花贼总是应该除掉的。”于是连忙上去,解弟弟之危。 他们练的是大力金刚功夫,弟兄联手,四掌齐发,掌力之强,当真是有如排山倒海! 霍天云“咦”了一声,心里想道:“怪不得邓老镖头会伤在他们之手。”剑锋一颤,似虚似实,华家兄弟在这刹那,都是感觉对方的剑尖好像指向他们的要害。不约而同的也都退了一步。 转眼斗了三五十招,华千岩又是吃惊,又是奇怪:“一个采花贼怎的能有如此精妙的剑法,莫非他真的是天山派的弟子。” 霍天云也是暗暗吃惊,但并不是害怕自己不敌,而是为谷飞霞担心。“这两人掌力越来越重,谷姑娘功力还只是恢复几分。久战下去,只怕她禁受不了。” 掌风剑影之中,霍天云蓦地身形拔起,一招“鹰击长空”,抢了先手攻势。剑法再变,有如剥茧抽丝,绵绵不绝。 他出剑似乎没有刚才快了,但变化却是更为奇妙,几乎每一招都是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剑上的劲道也更加凌厉。杀得华家兄弟,只能自保,应付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伤较弱的谷飞霞。 原来霍天云是别出心裁,把新学的大须弥剑式混杂在追风式之中施展。 第0563期 险些两败俱伤 霍天云唰唰两剑,把华千岩逼退三步,喝道:“邓家那宗血案,是不是西门化指使你们干的?” 华千岩神色黯然,说道:“不错。不过——” 华千石怒道:“哥哥,你怎么啦?咱们做的事情,用得着向一个采花贼解释么?”说话之间,呼的一掌劈出,和哥哥的掌力会合,再一次把霍天云的宝剑荡开。 霍天云本来是想问清楚他们此案的真相,与及何以他们做了西门化的帮凶,却又能够和华玉峰结交朋友的。不料华千岩本来想要说的,却又给弟弟拦阻了。 霍天云冷冷说道:“你们家不说,只有自误!” 华千石大怒道:“凭你一个采花贼,也配审问外面?哼,你以为我们兄弟当真打不过你吗?”蓦地一声喝道:“雷电交轰!”双掌齐出。 这一招“雷电交轰”乃是大力金刚掌中最厉害的一招,两人同时发出,威力更大。 华千岩对霍天云的身份此时已是有了一点怀疑,不敢断定他必然是采花贼了。但一来他怕不用绝招,自身只怕也要伤在霍天云剑下;二来他们兄弟是配合惯的,弟弟既然使出了这一招,他不假思索的也就自然而然的使出来了。 只听得“轰”的一声,掌风剑影之中,只见霍天云已是一个“鹞子翻身”,倒跃出三丈开外。华千石肩头一片殷红,在他哥哥扶持之下,飞奔下山。谷飞霞则是背靠一棵大树,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如纸。 原来霍天云的本身功力,倘若和华家兄弟单打独斗的话,不过略胜一筹;幸亏他新近把天山剑法全部练成,这才能够仗着神妙的剑术,以一敌二还稍占上风的。但华家兄弟一使绝招,全力相拼,霍天云纵然可以刺伤他们,自身也是难免受伤的。 本来两败俱伤之局,但结果却是霍天云幸免受伤。 原来华家兄弟全力对付霍天云之际,谷飞霞冒险进招,抖起软鞭,在十步距离之外,闪电出击,这一鞭恰恰打着华千岩的虎口。 第0564期 不幸中之幸 华千岩正在运劲之际,虎口突然着了一鞭,发出去的掌力自是不免大打折扣,结果他们兄弟联手的这一招“雷电交轰”,虽然还是震得霍天云必须赶忙后退,但其力却不足以令霍天云受伤了。 不过霍天云固然是幸得谷飞霞这一鞭之助,方才不致受伤;华千岩也是幸亏着了这鞭,才不至于受到更严重剑伤的。 原来这一招“雷电交轰”,发掌之时,脚步也要跟着同时迈上三步的。华千岩着了这鞭,只是迈前一步,便即一个踉跄,向旁斜窜了。霍天云一招“玄鸟划砂”,横削过去,快如闪电。本来可以在伤了华千石之后,接连再伤华千岩的。结果只是伤了弟弟,没伤到哥哥了。 这一剑可把华千石伤得着实不轻,但对他来说,却还算得是不幸中之大幸。假如霍天云的剑锋稍偏半寸,这一剑就可穿过他的琵琶骨。琵琶骨一穿,多好的武功也要变成废人。 霍天云一个“鹞子翻身”,倒纵出三丈开外。虽没受伤,亦是感到胸口发闷,颇为难受。他不知谷飞霞是否受伤,自是不敢去追。心里想道:“看在他们与华玉峰相识的份上,就让他们跑吧。”华千岩拉着弟弟飞跑,转眼之间,已是跑得背影也不见了。 虽然不见背影,霍天云却还隐约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这次固然怪我莽撞,累你受伤。但说起来最少有一半咱们也是受了西门化的拖累。”这是华千岩的声音。从他所用的“莽撞”这个字眼看来,显然他已是不敢把霍天云当作采花贼了。 华千石道:“反正人家已经把我们当作万恶不赦的强盗了,你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华千岩道:“我并不是要向他们求饶,我只是要他们知道……” “知道”什么呢,底下的话已经听不见了。 “看来我只有希望能够见到华玉峰的时候,才会知道这华老大要解释的是什么了。”霍天云心想。 原来霍天云虽然和华玉峰见过了面,但由于匆匆便走,华玉峰却还未有机会把华家兄弟和西门化闹翻的事情告诉他。 第0565期 谈起华玉峰 谷飞霞却没听见华氏兄弟的说话,此时她正在靠着一棵大树喘气。 霍天云担心她是受了伤,无暇再去思索华氏兄弟的事情。此时他已调匀呼吸,胸口烦闷的感觉亦已消失了。于是连忙走过去问道:“谷姑娘,你怎么啦?” 谷飞霞道:“这两兄弟的掌力好不厉害,我不过稍受波及,也几乎透不过气来。但现在早已没事了。你怎么样?” 霍天云道:“多亏你打了那华老大的一鞭,我侥幸没有给他们弄得两败俱伤。” 谷飞霞笑道:“霍大哥,你样样都好,就是一样不好。”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不好?” 谷飞霞“扑哧”一笑,说道:“太过客气了。刚才要是没有你的话,我早已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应该是我多谢你才对。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霍天云笑道:“你说我客气,你比我还要客气。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 谷飞霞道:“你对那两个恶贼手下留情,是为了他们和华玉峰相识的缘故么?” 霍天云道:“也不尽然。主要是因为我听得那华老大似乎颇有悔过之心,故此不想赶尽杀绝。留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谷飞霞道:“你真是菩萨心肠。不过,你也多少承认是看在华玉峰份上了。” 霍天云道:“不错,因为华玉峰也是我的朋友。” 谷飞霞道:“我就是想要问你,华玉峰究竟是什么人?” 霍天云似乎有点诧异,说道:“哦,原来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吗?” 谷飞霞也是有点诧异,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霍天云似乎明白了,说道:“如此说来,你们虽曾交手,却是未曾同名道姓的了。不过他是真的你的。”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你说什么,我曾经和他交过手的?” 霍天云道:“不错,他就是从你的手中,抢了金刀寨主坐骑的那个人。” 谷飞霞道:“啊,原来是他。怪不得你知道我的师门来历。想必是因为他和我交过手,看了出来,告诉你的?” 霍天云道:“不错。但在此之前,我也约略知道一点了。那是从西门化口中透露出来的。” 谷飞霞好奇心起,问道:“你是最近和他相识的吗?” 第0566期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霍天云道:“不错,我是前几天才和他分手的。” 谷飞霞道:“那匹坐骑呢?” 霍天云道:“早已物归原主了。” 谷飞霞怔了一怔,笑说道:“实不相瞒,这匹马我是从金刀寨主的女儿手中夺来,又给华玉峰抢了去的。你所说的‘物归原主’是他托人送回去给金刀寨主呢,还是回到那位周大小姐的手中。” 霍天云道:“华玉峰在洛阳巧遇那位周姑娘,如今他们是一同回转山寨。” 谷飞霞笑道:“那位周大小姐怎么样了?不知她是不是还在恨我?” 霍天云道:“她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怎么还会恨你。” 谷飞霞道:“你为何不陪她一同回去?” 霍天云笑道:“她有华玉峰陪伴,我再不识趣,也不会插在他们中间的。” 谷飞霞道:“这么说,她是喜欢上华玉峰了?” 霍天云道:“他们本来是童年相识的朋友,如今成为爱侣,那也是很自然的事。” 谷飞霞把眼睛盯着霍天云,忽地“噗哧”一笑。 霍天云道:“咦,你笑什么?” 谷飞霞笑道:“我起初以为她喜欢上官英杰,因为她一直在打探上官英杰的消息;后来我知道她是为了找寻你才想到要向上官英杰打听的,我又以为她是喜欢你。原来都猜不对。” 霍天云面上一红,说道:“我和她本来只是朋友。” 谷飞霞口没遮拦,又再笑道:“我看她可能本来是喜欢你的,你却迟迟没有表示,她这才移情别恋的。嗯,你失掉了做金刀寨主快婿的机会,不可惜么?” 霍天云道:“你别胡猜了,哪有这种事情?”其实前半段的事情,谷飞霞是猜中了的。 谷飞霞笑道:“情之为物,最为微妙。不见得是我猜错,可能这样的变化,那位周大小姐当初也没料到的。” 她本是言者无心,但在霍天云却是听者有意了。 第0567期 各怀心事 霍天云心神一荡,不觉暗暗咀嚼这几句话:“情之为物,最为微妙。变化之奇,往往出人意料之外,甚至当事人都可能没有想到的。啊,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他不觉有点怀疑,这是不是谷飞霞对他的“暗示”了。 谷飞霞虽然言出无心,但也确实是有感而发的。不过在她冲口而出之时,连自己也未意识到吧了。此时她话出了口,忽见霍天云好像呆了一般,只是望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她不觉也是心头一动,杏面飞红,暗自想道:“我为什么要向他说这些牢骚的话?” 过了好一会子,霍天云还是没有说话,谷飞霞不能不问他了:“霍大哥,你怎么啦?” 霍天云这才如梦初醒,心里想道:“我想到哪里去啦?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就要和她分手了。管她说这些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总是不能自招烦恼了。”于是定了定神,说道:“咱们还是不要谈论别人的事情了,你——” 谷飞霞不觉又是一怔,说道:“我怎么样?” 霍天云道:“你好了点没有?” 谷飞霞暗自笑自己多疑,说道:“哦,原来你是怕我走不动么?你放心,我早已养好精神,跑起路来,未必会输给你的。” 霍天云道:“那么咱们继续走吧,免得那些乡民追来,又惹麻烦。” 继续同行,两人不禁都是有点异样的感觉。开头两天,说话都没有初见时候的自然,不过他们毕竟也都是年轻人,性情也都不是属于拘谨一类,渐渐也就改变过来,恢复原来的有说有笑了。 经过了这次心情反复,两人倒是不知不觉好像又亲近了许多。 不过每当谷飞霞感到霍天云对她关心的时候,她仍是不自禁的会想起上官英杰。而每当她想起了上官英杰的时候,也总是不禁在心坎深处,感到一阵酸痛。“他有那位风姑娘,我和他又是世仇,纵然这段梁子已解,母亲的遗命也不可达。我还想他作甚?” 霍天云也是像她一样,不时会想起他的师妹,但每一次想起之时,也总是自己在责备自己,把风鸣玉的影子在他的心头硬压下去。 不知不觉他们已是从河南绕过陕北,进入西川,同行半月有多了。 第0568期 剑阁栈道 他们本来早经约好,一待谷飞霞功力恢复如初,他们便要分手的。但说也奇怪,他们却好似都忘记了这回事儿,谷飞霞没有提起,霍天云也没问她。而他们在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同行了半个月有多了。按说谷飞霞的功力是早已恢复了的。 这一天到了剑阁,只见奇峰刺天,削壁遮云,山道崎岖,有些地方,竟像凭空凿出来似的。险峻之处,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霍天云吃了一惊,说道:“好个险峻的地方,怪不得李白要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了!” 谷飞霞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号称蜀中天险的剑阁,咱们现在又正是走在天险之中最险的栈道之上啊。你只知道李白的诗,还未知道此地土人的几句歌谣呢。他们形容此处是:飞鸟飞难过,猴子锁眉尖。低头望山谷,白云脚下悬!” 原来剑阁上的“栈道”乃是在悬崖削壁上开山凿石,开辟出来的羊肠小径。有些地方,根本无路可走,竟在削壁千仞处凿穴架木,在横柱上架起凌空的道路。有些地方则沿着山壁,凿成几千步的梯级。昔时楚汉相争,汉高祖刘邦用韩信之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骗过了盖世英雄的西楚霸王。项羽绝不相信栈道能修,修好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是以听说刘邦在修栈道,丝毫不加防备。哪知栈道未成,汉兵已从陈仓暗度,终于弄到力能拔山举鼎的楚霸王也要自刎乌江了。从这个有名的历史故事,栈道之险,可见一斑。故此修这栈道,虽然动用浩大工程,但修成之后,却是绝少人行。 霍天云目睹这栈道之险,暗暗吃惊,说道:“谷姑娘,你可要小心点啊!要是当真走不过的话,请你别要勉强,让我、让我……” 他本来想说“让我扶你过去”的,但仔细一看,前面的羊肠小道,与及悬空架设的横柱,根本就是只能勉强容得一个人行走的,如何“扶”她过去?只能是背她过去。背她过去,他可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谷飞霞笑道:“你别替我担心,我走给你看看。”轻移莲步,衣袂飘飘,状似御风而行,走了一段栈道,竟然走得比霍天云还快。 第0569期 切磋武学 霍天云追上前去,赞道:“谷姑娘,好俊的轻功!可笑我刚才还在替你担心呢。如今我才知道你的轻功远远在我之上,我是甘拜下风了!” 谷飞霞笑道:“你客气了。不过说实在话,要是早几天的话,我只怕还当真走不过这条栈道的,现在则大概是可以无妨了。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呢,不是你悉心为我疗伤,我哪能恢复得这样快?” 说到这里,蓦然一省:“是啊,我的功力早已在三天前就恢复如初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忘记要和他说?”话出了口,这才想起,不觉脸儿红了。 霍天云却是不禁心头一沉,暗自想道:“啊,原来她的功力已经恢复了!走过这条栈道,我恐怕要和她分手了!”此时他才注意到谷飞霞双颊的红晕,不觉又是患得患失的暗自在想:“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莫非她、她也是像我一样,舍不得就此分手?” 双方都好似发觉了自己心底的秘密,沉默了一会子。为了避免谷飞霞感觉尴尬,霍天云转过话题,和她谈论武学。 轻功是蓬莱这门的特长,霍天云首先向她讨教轻功。 谷飞霞道:“讨教二字,担当不起,咱们彼此切磋切磋。” 双方交换有关轻功方面的修习法门,谷飞霞所学的果然要比霍天云奥妙得多,运气、使力、身法、步法等等都有独到之处,霍天云听得津津有味,频频赞她。 谷飞霞道:“各派武学都有专长,你的剑法,我也是望尘莫及呢。反正路上没事,咱们不妨以论武解闷,彼此学对方的长处。就不知你的师父会不会怪你私相授受。” 霍天云笑道:“我的师父是个武学迷,他所创的天山剑法就是融会各派的剑法而成的。他倒是没有某些武学名家‘敝帚自珍’的陋习。不过有关贵派轻功的奥妙,你好像言犹未尽吧?你刚才说到有几招别派所无的轻功身法,那是什么?” 谷飞霞得他称赞,甚为高兴,说道:“好,那么待会儿我向你讨教剑法。我先说这几招轻功。”她说得兴起,把本门独有之秘的一招轻功身法也说了出来。这一招名为“比翼双飞”。 第0570期 比翼双飞 霍天云笑道:“比翼双飞,这一招的名字可起得真够恩爱,是两个人同时舒展的吧?” 谷飞霞道:“不错。说起这招轻功身法,有个来历。它是我派祖师蓬莱魔女柳清瑶和她的丈夫笑傲乾坤华谷涵合创的。本派武功,惯例不传男子,只有这招乃是例外。”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对不住,我不知贵派有这忌讳。” 谷飞霞笑道:“你别多心,我和你说的只是一些运气、用劲的法门,等于你的剑法只说口诀不演招数一样,算不得是传授武功。何况这个惯例也只是‘惯例’,并非‘戒律’,惯例未必合理的。” 霍天云道:“你说的对,若是人人墨守成规,悉依惯例,那就难有进展,只怕一代不如一代了。” 谷飞霞道:“这个惯例起因于一个传说,其实也不知是真是假呢?” 霍天云颇感兴趣,问道:“什么传说?” 谷飞霞道:“据说蓬莱魔女和笑傲乾坤这对夫妻都很骄傲,彼此赌赛,丈夫的武功只传儿子,妻子的武功只传女儿,即是要各自成为一派,不许混同。看谁的成就更大。” 霍天云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赌赛,只能令儿女吃亏。恐怕这个传说未必是真的吧?” 谷飞霞道:“我的想法也是如此。不过历代相传,却信是真。因为柳祖师的丈夫华谷涵外号‘笑傲乾坤’,其‘傲’可知。柳祖师也许因为不服气才要如此。” 霍天云道:“笑傲乾坤说的恐怕只是一种潇洒不羁的‘傲气’,或者可解释为一种独往独来的傲骨,未必是对妻子也这样骄傲的。” 谷飞霞笑道:“你说得有理,想不到你倒是‘笑傲乾坤’的后世知己呢。” 霍天云道:“咱们不必议论古人了,对啦,你刚才说到只有这一招例外,怎么个例外?” 谷飞霞道:“只有这招‘比翼双飞’可以传给男子,但只能传给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必须是她的丈夫。” 霍天云伸伸舌头,说道:“幸好我没叫传授。” 谷飞霞面上一红,嗔道:“你乱嚼舌头,不理你了!” 第0571期 遭到暗算 霍天云颇觉尴尬,连忙分辩:“谷姑娘,请莫误会我是轻薄,只因贵派有这禁例,是以我、我一时说溜了嘴,这、这、……” 他话犹未了,谷飞霞忽地“噗哧”一笑,说道:“你叫我莫误会,你却自己多心了。我是和你闹着玩的。其实咱们既然认为前人的惯例未必尽对,我就是教你这招,又有何妨?” 这一招“比翼双飞”的轻功身法,是要两个人手牵着手,心中情意相通,才能施展得恰到好处的。谷飞霞不好意思和他一同练招,但还是把运气用劲的法门,详详细细的和他说了。 走了一会,道路越来越险,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架空的独木桥。这独木桥是在陡峭的石壁上两边凿穴系以铁链的,约有六、七丈长。 谷飞霞道:“你没走过这种独木桥吧,走法要双臂张开,维持身体平稳,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的,你跟着我来吧。” 走到一半,霍天云忽地觉得有点不对,这独木桥似乎乘不起他们二人的体重,摇摇晃晃。 谷飞霞失声叫道:“不好!”就在此时,霍天云目光一瞥,只见对面石壁的洞穴里伸出一双手来,一刀斩断系着铁链的木桩。独木桥塌了! 意外突然发生,饶是谷飞霞轻功绝顶,也是无法飞渡,随着倒塌的横木跌下去。而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幽谷! 就在这瞬息之间,谷飞霞忽觉身子一轻,霍天云已是拉着她的手,叫道:“比翼双飞!” 他用力一踩正在下坠的木头,借这反弹之力,身子飞起一丈多高。 对面的山峰出现两个人,同声狞笑,喝道:“你本领再大,也要你见阎王!” 这两个人正是那采花贼贺式规和他的姘头叶三娘子! 狞笑声中,两人同时发出喂毒的暗器,透骨钉、铁莲子、蝴蝶镖……冰雹似的,向他们打来! 好个霍天云,身子悬空,已是拔剑出鞘,就在半空施展一招“夜战八方”,天山剑法,果然非同小可,满空暗器没一枚能够打进剑圈。叮叮当当之声,宛似繁弦急奏,暗器四面飞开。 霍天云振臂一挥,谷飞霞藉他这一送之力,身如断线风筝,落下时已是脚踏实地。 第0572期 凌空飞渡 贺式规和叶三娘子处心积虑,在这绝险之处,暗算他们。独木桥塌下,只道他们已是插翼难飞,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竟有这手“比翼双飞”的功夫,凌空飞渡! 此时谷飞霞已经脚踏实地,他们给谷飞霞的绝顶轻功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冒险再发暗器!虽然距离还在百步开外,而且是羊肠小道,曲折迂回,多好轻功,也难一发即至,他们却是吓得好像谷飞霞业已到了他们背后,生怕走慢半步,就要给她抓着。 其实谷飞霞此刻哪有余暇去抓他们?要是他们胆子大些,还有可乘之机的。只是他们没有这个胆子罢了。 霍天云把谷飞霞抛上彼岸,松了口气,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想要跟着跃过去,哪知就差这么几尺的距离,变成强弩之末,身子陡然向下一沉。 谷飞霞无暇追敌,先行救友,拿起原来系木桩的铁链,在悬崖边对准正在下坠的霍天云一甩! “霍大哥,快、快抓铁链!” 幸亏这条铁链够长,霍天云反手一抓,刚好抓着。但也确实是险到极点,要是他再下沉少许,铁链业已放尽,那就怎也没法让他抓着了。 谷飞霞使力把他拉上来,一面拉一面心里想道:“他刚才一定已经估计到没有跃过来的把握,这才先把我抛过来的。但他身子悬空,这么一用力,自身更难保了。呀,他竟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不惜身冒奇险!” 终于把霍天云拉上来了,谷飞霞抛下铁链,情不自禁的迎上前去,紧紧的握着他的双手。 “霍大哥,你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我真不知怎样感激才好!”谷飞霞低声说道。 霍天云想起刚才的惊险,心中犹有余悸,但脸上还是微笑说道:“我更要多谢呢,多谢你教会了这招比翼双飞。” 谷飞霞道:“要不是有你这般功力,而你又能当机立断,单凭这招比翼双飞,还是救不了咱们性命的。那时恐怕比翼不成,而是变成折翼的同、同命鸟了。” 他们两人说的都是不假,只有这招轻功,才能够使他们二人合力掠过数丈的空间,虽然还是不能跃至彼岸,但倘若不先掠过这数丈的空间,霍天云也根本没有办法把她先行抛过去的。 第0573期 试探心意 谷飞霞死里逃生,心头兀自卜卜的跳。在这样情形底下,自然而然的想说一些轻松的话儿,把过分紧张的情绪平静下来。 不过她无暇细思,一时口快,几乎说出“同命鸳鸯”四字,幸而话到唇边,瞿然一省,方始咽下“鸳鸯”两字,易为一个“鸟”字。但已是着了痕迹,不禁羞得满面通红了。 霍天云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跟着微笑说道:“这次你和我同使这招比翼双飞,也算得是破了贵派的惯例了。” 蓬莱魔女这一派的惯例,这一招乃是由妻子传给丈夫,亦即是只有夫妻才会同使这招的。谷飞霞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已是通红的粉脸,更加红透耳根。 “啊,难道他是在试探我的心意?”谷飞霞猜疑不定,想了一想,说道:“霍大哥,你真聪明,我只不过讲了这招运气使劲的法门,并没和你练过,想不到你竟能够用得如此高明。”话中隐藏一个意思,她可没有“教过”霍天云这招。但也可以解释为另外一种意思,霍天云一点即透,未经和她试演,就配合得这样好,岂非“有缘”? 霍天云不知是装作不懂,还是真的没有她这样玲珑心眼,听不出话中之意,他的对答,却是颇出谷飞霞意料之外了。 “是吗?多谢你的夸赞。但由此也可见到,武学必须彼此切磋的重要了。要是大家都顾忌本门的秘传,不能说与外人知道的话,咱们恐怕也不能死里逃生了。你说对不对?”霍天云倒好像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谷飞霞心神定了下来,但也似乎感觉有点失望。不过,霍天云的对答虽然出她意料之外,却是免得她再感尴尬了。 “你的话当然有道理,否则我怎能还站在这里和你说话。”谷飞霞笑道:“不过可惜的是,给那两个淫贼逃跑了。” 霍天云道:“咱们赶紧搜索,希望他们跑得未远。” 栈道奇险,且是盘旋曲折,伸入乱山之中的,他们找了大半个时辰,连野兽也没碰上一只,更莫说是人了。 谷飞霞道:“他们可能早已在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要找他们,恐怕是无异大海寻针了。” 第0574期 回到家乡 霍天云道:“他们作恶惯了,不会就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即使咱们碰不上他们,他们也会给别的侠义道杀掉。” 谷飞霞道:“你说得对,我也不想多耗精神找寻他们了。霍大哥,多谢你送我这么远的路程,如今我的伤已经全好了,大约再走几天,也可以回到家乡啦。” 霍天云说道:“你虽然功力恢复,我可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不错,咱们是希望找到那个采花贼,但也得提防他们又再一次躲在暗中偷袭。” 谷飞霞见霍天云自动提出要多送她一程,这正是她的所愿,只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当下笑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赶你走。说实在话,我一个人走这栈道,恐怕也难免有点惴惴不安呢。再说,我还未曾向你讨教剑法,我可不能做蚀本生意。” 霍天云道:“好,那么咱们还有几天可以切磋武学了。”心里却在苦笑:“想不到我这次却是靠了采花贼的帮忙,得以和她多聚几天。” 不觉忽又想起了风鸣玉来,“师妹不知和上官英杰到了桐柏山没有?奇怪,那次我和她分手,倒似乎没有现在要和这位谷姑娘分手一般的感到难舍。” 谷飞霞也是不知不觉的想起了上官英杰,“霍大哥的师妹陪他去找丐帮帮主,我却和霍大哥结伴还乡。世事变化之奇,真的是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但奇怪,我为什么还老是惦记着上官英杰呢?”她本来已是下了决心压抑自己不去思念他的。 两人各怀心事,走过了这条栈道。一直没有碰见贺式规和那叶三娘子。 一路平安无事,继续走了三天,不知不觉已是回到谷飞霞的家乡广元县了。在这三天当中,谷飞霞得到霍天云为她解说天山剑法的奥妙,武学上也是进益不少。 这一天将近黄昏时分,他们踏进了广元县的县境。 谷飞霞捧起一撮泥土嗅了嗅,叹口气道:“隔别十年有多,我终于又闻到故乡的泥土香了。” 霍天云惘然说道:“谷姑娘,你回到家乡了。我、我……” 谷飞霞却好像没有听见他在说些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广元虽然是个偏僻的县份,却曾出过一个历史上非常有名的人物,你知道么?” 第0575期 挽留霍天云 谷飞霞忽然顾左右而言他,霍天云不觉愕然,随口说道:“我不知道,那是谁呀?”谷飞霞看得出来,显然他也有点心神不属的模样了。 谷飞霞道:“这位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是个女的,她是从古到今,唯一的女皇帝。” 霍天云道:“啊,原来你说的是唐朝的武则天。” 谷飞霞道:“不错,她原籍广元,父亲是个木材商人。由于她是平民出身,做了女皇帝之后,倒是颇知体恤民艰,有许多措施,《唐书》也不能不承认是对当时的百姓有利的呢。” 霍天云道:“不过,后代的史家,说她坏的总是比说她好的多得多。” 谷飞霞道:“我有个特别的想法,说她坏的史家,恐怕多少是因为看不起女人的缘故。在他们看来,女子只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总而言之,一生都只能附属于男人。女人而做皇帝,那还了得?无怪乎他们要说武则天的坏话了。不过,他们所能说的坏话,也不过只是属于武则天的私德而已。其实有史以来,男人做皇帝的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后世史家,却不但不加非议,反而视为理所当然。这怎么能算公平?” 霍天云笑道:“得聆高论,顿开茅塞,想不到你倒是武则天的后世知己呢。” 谷飞霞道:“这倒不然。广元县就有专祀武则天的天后祠,当她是神一样的供奉呢。可见对她尊敬的人也有不少的。那个地方,风景也很不错。你到了广元,不妨去游玩游玩。” 霍天云道:“不管武则天私德如何,她总是个女中豪杰。不过只为了瞻仰她的神像,我却不想在广元逗留了。” 谷飞霞道:“我倒希望你能够陪我去游一游,你不愿意么?”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你要我陪你去玩?我以为你已经回到家乡,我、我就应该……” “和你分手”四字尚未说出,谷飞霞已是“噗哧”一笑,截断他的话道:“你一直送我回到家乡,我倘若不稍尽地主之谊,怎么说得过去?” 第0576期 回到家了 霍天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谷飞霞说了这么多话,和他议论武则天,引起他一游“天后祠”的兴趣,目的乃是绕个弯儿,挽留他的。 霍天云又喜又惊,讷讷说道:“你留我在家中作客,不,不怕别人闲话么?” 谷飞霞笑道:“正如你所曾说过的,只要咱们光明正大,怕什么别人闲话?当初我和你的约定,是不想耽搁你的太多时日,我以为走了一半路程,就可以无须你的护送的。想不到你如今已是一直送我回到家乡了。既已到了我的家乡,我想你也不在乎再耽搁三两天吧?” 霍天云忙不迭的答应:“只要你不在乎,我也很想你陪我逛一逛天后祠的。” 谷飞霞摆了一个招待一个贵客的姿势,说道:“好,那就容我稍尽地主之谊吧。请。” 在暮霭苍茫中走了一程,不知不觉已是月上梢头的时分。他们走进一个山谷。 谷飞霞黯然说道:“古人说近乡情更怯,我也有这感觉。嗯,但如今我是只怕找不到我的老家接待你了。” 霍天云安慰她道:“在这样僻静的山谷里,你的家虽然没人看守,大概也不会毁掉的吧?” 谷飞霞道:“但愿如此。我爹被害之后,妈带我远离家乡避祸,离家之时,曾托一位住在山上的一位相熟的李大妈照料。这位李大妈是个寡妇,和儿子相依为命,斩柴为生。母子二人,心肠都是很好的。本来我应该先去探问他们,但现在天色已晚,只好等待明天再去了。” 霍天云道:“既然有人照料,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谷飞霞道:“十年间有什么变化怎能预料?也不知他们母子是不是还住在这里呢?不过,还是先回家看一看吧,无谓多猜疑了。” 边走边说,转过一个山坳,一栋房子隐约在望。 谷飞霞这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说道:“还好,我可以有地方招待你了。” 走到门前,更为欢喜,说道:“那位李大妈真好,你瞧檐头也没蜘网,想必她是常常来打扫的。”当下扭开铁锁,带领霍天云进去。 他们擦燃随身携带的火石,在屋子里还居然找到了一盏可以点亮的油灯。 第0577期 重燃旧恨 谷飞霞点亮油灯,先到书房张了张,只见满地零乱的图书,一股难闻的霉烂气味,有几只老鼠骤见亮光,正在惊惶逃走。 原来谷飞霞的母亲当年匆匆携女离家,自是没有功夫教那位李大妈如何保护图书的方法。李大妈是不识字的,只知书籍是谷飞霞父母看重的东西,她可不敢乱动。熟悉的东西她会收拾,不熟悉的东西,唯有听其自然了。 谷飞霞掩鼻说道:“这间书房本来是兼作客房的,但现在这个样子,怎能住人,你睡我爹的卧房吧。” 霍天云道:“好,明天我帮你清理书房。霉烂了这许图书真实可惜。” 谷飞霞道:“这已经多亏李大妈,要是没她照料,纵然房屋尚存,也恐怕只是家徒四壁了。” 她边说边推开父亲的卧房,说得好好的忽地“嘤咛”一声,呆若木鸡。灯光下只见她泪盈于睫。 霍天云吃一惊道:“你怎么啦?” 谷飞霞显然十分激动,掩面说道:“我不要看,我不要看!你瞧这张褥子还染着我爹爹的血。” 霍天云这才注意到那张残旧的褥子有点点斑斑的暗赭色污迹。那是十年前遗留下来的血迹。 霍天云轻轻将她扶出房门,说道:“你的卧房在那里,我送你去,你先安睡。不要胡思乱想。这张褥子我会把它换掉的。” 谷飞霞叫道:“别把它丢掉,我要永远记着这个仇恨!” 霍天云叫她别乱想,她却好像惊魂未定给猎人追捕的一头小羔羊,软弱无力的倚靠着霍天云,把十年前那恐怖的一幕说给霍天云听。 “我怎能不去想呢?那天恐怖的情景就好像还在我的目前。” “那个檀立竣凶极了,我躲在角落里,亲眼看见爹爹给他打的重伤。后来他把他所要的药丸抢到了手,这才冷笑走开。妈扶我爹爹回房,他的血一直在流,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这才断气。唉,我的爹爹真是死的太惨太惨了。那时我只有十岁,什么也帮不了他!” 霍天云道:“这些都已过去了,你也别要太伤心啦。” 第0578期 心情复杂 谷飞霞道:“不,还没过去。檀立竣虽然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檀家武学的传人在这世上。唉!我妈叮嘱过要我报仇的,我,我却怎么……” 她开头好像是失了理智的喊叫的,但说到后来却变成了像是内心自责的喃喃自语了。 霍天云知道她正在想的是什么,连忙柔声和她说道:“谷姑娘,你怎么啦?你不是曾经和我说过,不再把上官英杰当作仇人的吗?他是好人……” 谷飞霞一派茫然的神色,说道:“我知道他是好人,不仅如此,他还曾经救过我的性命的。他和你一样,都是我应该感激的人,但是我爹爹的血,我妈妈的吩咐,难道,难道这些我都可以忘个一干二净?” 霍天云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缓缓说道:“道理你早已懂的,不用我和你一说再说了。” 谷飞霞这才好像稍为冷静一些,低下头说道:“是,我也知道上一代的冤仇不该记在下一代的账上。但你不懂得我此际的心情。” 霍天云道:“我懂得的,你回到老家,难免心情激动。但冤有头,债有主,上官英杰不是你的仇人。檀立竣已经死了,你剩下来的唯一仇人只能是西门化这个老贼!”说到这里,他不觉也是有点感到奇怪,为什么谷飞霞这样糊涂,竟会轻重倒置呢? 他自己以为懂得谷飞霞的心情,其实是不懂的。 正因为上官英杰的影子已经深深印在她的心坎,她才会为上一代的仇恨而烦恼的。 她心里叹了口气:“霍大哥,虽然你我是非常之好,但我的烦恼又怎能和你细说?唉,几时你才真正懂得我呢?” 她虽然没有向霍天云吐露心事,但总算是比较冷静下来了,说道:“当然我是要找西门化报仇的。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的提醒。” 霍天云道:“好,那你就应该保重身体,不可过度悲伤了。别再胡思乱想,今晚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霍天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于是掌着油灯,送她回房睡觉。 她的卧房倒是收拾得相当干净。 第0579期 思念父母教养之恩 谷飞霞道:“真是多亏了李大妈了!”她素性爱洁,本来有点担心这间卧房可能污秽不堪的。 但当霍天云把油灯放在她床前的一张书桌上时,她不禁又呆住了。 桌子上有一个籘编的书包,虽然陈旧,可还没有破烂。 她打开书包,拿出一叠她童年的习字簿,眼泪不禁又滴下来。 霍天云以为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看见是一叠习字簿,不觉“咦”了一声。 谷飞霞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说道:“在你看来,这些孩子的习字不值一文,在我看来,却是比金子还要宝贵的。我从五岁开始,爹爹就教我读书写字,最初是‘描红’,后来是临帖。你瞧这是我第一天的‘描红’,都还保存在这里。”边说边抽出最下面的一本习字簿,打开第一页,上面果然是描着‘上大人,孔乙己’歪歪斜斜的红字。 她一面翻一面继续说道:“妈把我的习字簿一本都没有丢掉,她说要积聚起来,待她晚年翻阅,好知道她的孩子是怎样成长的。但可惜她已是看不到我长大成人了。” 霍天云无言可慰,只能说道: “你还有父母可以怀念,我却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呢。” 为了转移谷飞霞的哀思,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簿子,随手揭开,笑道:“你的字写得真不错呢!这是几岁写的,已经颇有笔法了。” 谷飞霞道:“这是我家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写的。也是我最后的一篇习字。” 由于是放在书包里面,书包里又放有樟脑饼防御虫蚁,这些习字簿倒是比书房里那些图书保护得好多了。每个字都可以看得清楚。 她最后的一篇习字,写的是一首五言律诗,霍天云展开念道:“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调,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但怅久离居。” 霍天云道了一声“惭愧”,说道:“我真是学识浅陋,还没见过写这首诗的字帖。这诗的作者是谁?” 谷飞霞道:“难怪你不知,这字帖只是在我们广元县流行的。写这首诗的人是个古代才女。” 第0580期 谈古论今善自譬解 霍天云笑道:“贵县真是人杰地灵,不仅出过一位自古以来独一无二的女皇帝,还出过一位写得这样清词丽句的才女,只不知道这位才女又是何人?” 谷飞霞道:“你想必知道‘玉尺量才’这个典故吧?” 霍天云道:“哦,原来你说的是曾经替武则天做过主考官的上官婉儿。” 据说上官婉儿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梦见一位天神,送来一把玉尺,一把大秤,对她说,将来你的女儿要左手执尺,右手掌秤,衡量天下才人。后来上官婉儿长大了,果然武则天请她去做“记室”(秘书),而且所有新科进去献给武则天的诗文,武则天都由她去评定甲乙。因此后代以讹传讹,就传说她曾经做过主持进士考试的主考官了。其实‘正式’的主考官她是未做过的,不过经她品题的进士,却比正式的主考官的推荐,还来的更有力量,那倒是真的。 谷飞霞道:“不错,正是这位才女。她原籍并非广元,不过自小跟她堂兄避祸广元,到十四岁那年,才给武则天招入宫中,所以广元的人也就认她是同乡了。‘天后祠’中也有她的塑像的。” 霍天云道:“据史籍所载,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大臣,曾经做到太子太傅的,后来给武则天所杀。想不到武则天竟会这样重用她。” 谷飞霞道:“所以就凭这一件事,便可看出武则天的气度了。据说她进宫的时候,武则天给她一把匕首,对她说道:我是你的杀祖仇人,我留你在身边,要你监视我的行为,假如我做了一件事情是对不住天下百姓的,你可以用这把匕首将我杀掉。上官婉儿这才死心塌地的跟他,而且相信她的祖父当年反对武则天的确是做错了。” 霍天云缓缓说道:“如此说来,这位上官婉儿只问是非,不计私人恩怨,倒也算得是女中豪杰呢,不仅是个才女而已。” 谷飞霞听他说得若有深意,不觉怔了一怔。 霍天云见她情绪已经稳定许多,便告辞道:“你好好睡一觉吧,养足精神,明天我还要你陪我去游天后祠呢。” 可是霍天云走了之后,谷飞霞还是独对孤灯,不想睡觉。 她重新念了一遍上官婉儿这首诗,不知怎的,上官英杰的影子又出现在她的心头了。 第0581期 心事如潮难入梦 这是一首怀念远方朋友的诗,诗中充满忧郁的情怀。原来上官婉儿的童年时代曾在禁苑之中度过(她的祖父上官仪是太子太傅),七岁随堂兄避祸广元,十四岁方始又再回宫。这首诗是思念她童年的好友王子李逸的。 也不知是否受到这首诗的感染,当她轻轻念着“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的时候,竟是不知不觉的想起了上官英杰来了。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去了安徽的桐柏山,她和霍天云却回到川西的故乡,相隔真是不止万里了。 谷飞霞苦恼之极,心底自己责备自己:“爹爹血迹未干,我怎能还想着他?”于是吹灭油灯,上床睡觉。 可是她躺在床上,也还是辗转反侧,不能入梦。 “霍大哥说得不错,我应该学上官婉儿的模样,只问是非,不计私仇。何况上官大哥和我本来就没私仇,有仇的只是我们的上一代。” 不过不计私仇和爱上与仇人有极密切关系的人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不禁随即想到:“我违背母亲的遗嘱还有可说,但要是我不肯毅然和上官英杰分手的话,那怎么对得住死去的爹爹?” 跟着又想:“其实我是否真的喜欢他,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确实知道的是:他和霍大哥的师妹才是真正彼此相爱的。唉,谷飞霞,谷飞霞,你要是还舍不得在心里放下他,你可真是没出息了!” 她把上官英杰的影子强压下去,让霍天云的影子替代了他的位置。 她不否认,她是越来越对霍天云有好感了。不过,这是否就是爱情,她同样也不知道。 蓦地想起那日霍天云救她脱险之时同使的一招“比翼双飞”,她却是不禁心头一热,脸上发烧了。 按“常理”来说,霍天云的师父师娘和她的父母都有深厚的交情,她要是和霍天云结合的话,那“应该”是“更为适当”的。 但男女之间的情感就往往是不依常理的东西,她虽然是对霍天云越来越有好感,却仍然忘不了上官英杰。 她闭上眼睛,强逼自己睡觉,好不容易,方始朦胧入梦。 第0582期 一个恶梦 她做了一个恶梦,梦中参加上官英杰的婚礼。 她早已知道新娘子是风鸣玉,她本来不想去的,但霍天云却一定要她陪同去喝这杯喜酒。因为他是师妹的主婚人。 新人出来拜堂了,奇怪得很,却忽然不见了作为主婚人的霍天云。 更奇怪的是,她忽然发现了自己也穿上了新娘子的服饰。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禁害羞起来,赶忙躲在一个角落。 幸亏好像没人注意她,她望着一对新人交拜,心里有说不出的辛酸。 就在此际,又一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对新人拜完天地,抬起头来,面对宾客。不错,新娘子是风鸣玉,但新郎却不是上官英杰,而是霍天云! 霍天云微笑着对她招一招手,说道:“现在应该轮到你们来拜堂了。” 拜堂?和谁拜堂?心念未已,上官英杰已是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笑嘻嘻的将她从角落里拉出来了。 “你拉我干什么?” “咱们拜堂呀,你不知道我一直是喜欢你的吗?难道你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她好像听得见自己的一颗心在怦怦乱跳,在半推半就的情形之下被上官英杰拉出去了。 正当他们要拜堂的时候,有个声音厉喝:“霞儿,你抬起头来瞧瞧!”她抬起头,只见她的父亲浑身浴血站在她的面前。 她的母亲也出现了,指着她骂道:“你这不孝的女儿,你忘记了我的遗嘱,杀父之仇,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连忙说道:“女儿不敢忘记!” 她父亲惨笑道:“还说没有忘记,你不知道上官英杰是我仇家的唯一传人吗?他等于是檀家子侄,你怎能与他结为夫妇?” “是,女儿遵从爹妈的吩咐。上官大哥,恕我不能嫁给你了。”她边说边把凤冠抛下,含泪看她母亲,心想:“妈,你应该满意了吧?” 她的母亲一脚把凤冠踩烂,冷冷说道:“你还叫他大哥,我要你把他杀掉!” “不,我不能把他杀掉!他对我实在太好了,我下不了这个手!”谷飞霞嚷道。 第0583期 是梦?是真? 她的母亲越发恼怒,指着她骂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非杀他不可!你不听话,就不是我的女儿!” 她的父亲也走过来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瞪着眼睛看她。眼中流出的不是泪,是血! 鲜血一点一点的滴在她的脸上。奇怪,血并不热,像冰水一样的冷。 她几乎要疯狂了,一咬牙根,接过了母亲递来的长剑。 霍天云叫道:“你怎能这样糊涂,快,快把剑放下!” 她燃起一线希望,连忙大叫:“霍大哥,你帮我劝劝爹娘!霍大哥,你说话呀!霍大哥……” 就在此时,她忽地打了个寒颤,鲜血滴在脸上的冰冷感觉竟是真的。满堂的宾客不见了,新娘子风鸣玉不见了。浑身浴血的父亲,面色冷若冰霜的母亲,都不见了。拉她拜堂的上官英杰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霍天云在她的面前。 霍天云正在轻轻拍着她,低声叫道:“谷姑娘,醒醒,醒醒!” 她不自觉地摸一摸脸孔,果然还是湿的! “血,血!”她不禁又惊叫起来了! “别怕,别怕!这是我喷在你脸上的冻水,你做了什么恶梦了?”霍天云像哄一个孩子似的哄她。 是梦?是真?这眼前的情景令她不敢相信已是醒来。 “我是在做梦吧?霍大哥请你告诉我,我刚才我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霍天云笑道:“我不知道你梦见了什么,但你现在却真的不是做梦了。不信,你咬咬手指。” 咬一咬手指,很痛,果然不是梦。 冰冷的感觉还没消失,但忽然她又感到晕眩了。 霍天云道:“别大声说话,快张开嘴巴!” 她才张开嘴巴,还没说话,霍天云就把一颗药丸纳入她的口中,说道:“你含着这颗药丸,就不怕了。” 一股清香的药味驱散了她晕眩的感觉,她是完全醒过来了。 第0584期 如坠五里雾中 这种清香的药味她是熟悉的,吃了一惊,问道:“这不是碧灵丹吗?”霍天云道:“不错。你别嚼碎,只须含在口中便行。” 证实了是碧灵丹,谷飞霞越发惊诧了。 要知碧灵丹乃是用六十年才开一次的天山雪莲炮制的,当真可说是珍贵无比。那日她中了贺式规的喂毒暗器,就是全凭霍天云给她一颗碧灵丹救命的。 谷飞霞不觉心里想道:“那天是用碧灵丹解毒犹有可说,现在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恶梦,他为什么也要给我一颗碧灵丹?”随即想到:“奇怪,我做恶梦,他又怎么知道?难道我在梦中叫他,他听见了。” 暗淡的灯光下,只见霍天云的神色有点紧张。谷飞霞如坠五里雾中,只好请他来打破这个闷葫芦,问道,“霍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天云并没有回答,却忽地拉她伏下,这才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你仔细听着。” 谷飞霞已经恢复清醒,心神一定,伏地听声,在黑夜之中,屋外较远的声音,也听得见了。 只听得一个人说道:“师伯,咱们可以进去了吧?” 谷飞霞又惊又怒,原来说话的这个人正是那个采花贼贺式规。 跟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那姓霍的小子,当真是天山派的吗?” 贺式规道:“他的剑法精妙无比,料想不假。” 那老者道:“如此说来,一定是你师叔的对头霍天云了。我也曾经听得你的西门师叔说过,这小子剑法不但剑法精妙,内功也很深湛,委实不可小觑的。” 贺式规想起那日断桥之事,心中犹有余悸,说道:“是呀,那天我以为一定可以得手了的,谁知还是给他死里逃生。要不是我逃得快,恐怕早已丧在他的剑下了。” 那老者道:“本来经过这许多时候,他们是应该早已昏迷了的,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咱们是多待一会好些。” 贺式规想起霍天云的厉害,哪里还敢鲁莽,说道:“师伯,你这迷香不知会不会给他们发觉?” 那老者笑道:“我这鸡鸣五鼓返魂香,可不同普通的迷香,不是我夸口,当今之世,只怕还没有哪种迷香有我这种厉害!” 第0585期 鸡鸣五鼓返魂香的厉害 那老者继续说道:“我这鸡鸣五鼓返魂香还有一样‘好处’,它兼具酥筋蚀骨的功能,即使在鸡鸣醒来之后,最少还得有几个时辰方能使出一点气力。除了我的独门秘方,世间无药可解。” 谷飞霞听到这里,方始恍然大悟,霍天云要她口含“碧灵丹”,是用来解这种迷香之毒的。心想:“这老贼忒也见识不广,他怎知天山雪莲有能解百毒之功。” 贺式规还是放心不下,又再问道:“要是对方发觉得早,他假装昏迷,诱咱们进去,咱们岂不上当?” 那老者笑道:“你还不知这迷香的好处呢,它妙在毫没气味,根本嗅不出来的。待到突然感到神思困倦之时,已经睡着了。再说,除非他能够长时间不呼吸,否则如今已过了半枝香的时刻,还焉有不中毒之理?” 谷飞霞想起她本是辗转反侧难以入梦的,忽然就睡了,心想:敢情那个时候,我已经吸进了迷香? 她猜得不错,起初霍天云也不知她中了迷香的,由于霍天云内功深厚,他一觉不妙,立即用碧灵丹替自己解毒。待到察觉外面有人捣鬼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想出去料理贼人,随即想起自己都几乎着了道儿,谷飞霞功力刚刚恢复几天,只怕禁受不起,于是先来看她。果然她是着了道儿。 此际他却不想马上出去了。 谷飞霞在他耳边悄悄问道:“咱们该动手了吧?” 霍天云道:“别忙,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他们此来,好像是和西门化很有关系的。” 贺式规好像不胜艳羡,说道:“鸡鸣五鼓返魂香这么厉害,师祖却只传给师伯,看来师祖当年也是有点偏心呢。” 那老者笑道:“这倒不然,师祖当年对门下三个弟子是各传一项独门本领,你的师父和西门师叔虽然不懂配制五鼓返魂香的方法,但他们却有别样使毒的功夫胜于我的。说到喂毒暗器的功夫,石门师弟可说是天下第一,要比我强得多呢。” 贺式规道:“可惜家师早死,他的独门本领我学不到,学到的只是一些粗浅的功夫。” 闻弦歌而知雅意,那老者笑道:“只要你听话,我会把我的功夫传给你的。” 第0586期 各怀鬼胎 贺式规喜不迭的道:“多谢师伯。师伯有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老者道:“自从你的大师兄去世之后,我也不想再收徒弟了。你好歹算得是个人材,本门的武学,我不传给你还传给谁?” 贺式规道:“多谢师伯看得起我。” 那老者继续说道:“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非但把我的武功都传给你,还有功名富贵送给你呢。” 贺式规又惊又喜,说道:“弟子自知江湖上的声名不好,功名富贵我是不敢奢望的。”心里不禁有点怀疑:“师伯,素来不大理睬我的,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好呢?” 那老者笑道:“你莫以为做官的都是正人君子,私底下比你更坏的有的是呢。” 贺式规道:“我知道,不过他们尽管比我私底下更坏,表面上却十九是装得道貌岸然,哪肯接近我这种早已把名声闹臭了的人。” 那老者道:“啊,你是说你的西门师叔?” 贺式规道:“弟子不敢。不过他确实是曾经警告过我,不许我认他做师叔的了。这几年来我也不敢去见他。” 那老者笑道:“那是因为他要冒充侠义道的缘故。不过,据我所知,最近他的真正身份已经给一帮所谓侠义道的人物揭穿,再想冒充,恐怕是冒充不来的了。所以你和他的关系,也应该可以有了转机啦。” 贺式规道:“师伯的意思是——” 那老者道:“你知道,巴结权贵的手段,我是远远不及你的西门师叔的。他现在可抖得很呢,和御林军统领、东厂总管、甚至瓦剌掌大权的亲王都有交情。我一来是没有他的这种无孔不入的手段;二来索性只是爱好武学,对功名利禄也是比较看得淡的。所以实不相瞒,我说要把功名富贵送给你,那还是要借助你的西门师叔之力的。” 贺式规不禁颇为失望,暗自想道:“倘若真如你的所说,西门师叔如今已肯认我的话,我要功名富贵,还何须求你?”不过为了希望师伯传他本门绝技,他仍是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说道:“师伯愿意为我进言,那也等于是师伯送给我的一样了。” 第0587期 一举两得 那老者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对啦,你和师叔已经闹僵,即使他想用你,也得有我替你转围才成。”贺式规唯唯称是。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那老者继续说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秘密,你可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肯帮你报仇?又要把这许多好处给你?” 贺式规道:“那是师伯爱护晚辈的心意,弟子感激不尽。” 那老者似乎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你的西门师叔是伪君子,我和你可是真小人,大家都不必讲门面话了。贺老侄,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你做的一件事情,是对我有好处的。当然,对你更有好处。” 贺式规笑道:“难得师伯这样坦率,这么一说,弟子倒是更加放心了。不知师伯要我做的是何事情?” 那老者说道:“先告诉你另一件事情,今天所要对付的这个姓霍的小子和姓谷的丫头,是和你的西门师叔有关系的。” 贺式规怔了一怔,故意问道:“有关系的?是朋友还是仇人?” 那老者笑道:“当然是仇人了。他们都是你的西门师叔所欲得之而甘心的对头。” 贺式规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他们也是西门师叔的仇人,怪不得师伯肯这样大力帮忙小侄了。” 那老者道:“你莫以为我只是为了西门化的缘故才帮你的忙,说起来主要还是为了你的。” 贺式规道:“当然,当然。我知道这是一举两得的事。”这“一举两得”四字,说得极为含蓄。得利的双方,可以解释为他和西门化,也可以解释为他和这个师伯,还可以解释为西门化和他的师伯。 老者哈哈笑道:“你是聪明人,想当明白我的用意了。咱们要是能够捉住你的西门师叔这两个对头,我让你去送这份厚礼,还愁他不重用你吗?” 贺式规道:“借这两个人作晋身之阶,这点我是明白了。但不知师叔所说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老者说道:“别忙,别忙。最好在你去见西门师叔之前,为他多做一件事情。”贺式规心想怎的有这许多麻烦,当下问那老者究是何事? 第0588期 上官英杰的消息 那老者说道:“你可不能害怕麻烦,这件事情甚至还要冒一点险的。不过如果成功了的话,你就是西门师叔最亲信的人了。” 贺式规道:“你老人家还没告诉我是要我做什么呢?” 那老者道:“你的西门师叔有三个大对头!霍天云是一个;谷飞霞是一个;不过他最痛恨的却还是第三个要和他作对的人。” 贺式规道:“这人又是谁呢?” 那老者道:“是上官英杰!你知道这个人吗?” 贺式规吃了一惊,说道:“我是早已闻名的了。是不是武林天骄这派的唯一传人的那个上官英杰?” 那老者道:“不错。你知道他,那就更好了。” 贺式规道:“听说他是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出手狠辣,恐怕比霍天云与谷飞霞更难对付。” 那老者道:“是呀,所以我才要你帮忙设个圈套。” 贺式规道:“请师伯加紧指点。” 那老者道:“我打听到一个消息,上官英杰也要到这里来的。” 贺式规道:“他为什么也要到这里来?我倒另外听得一个消息,说是他到桐柏山去了。” 那老者道:“也许他一到桐柏山,随即又赶到这里来吧。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所得的这个消息不会假的。实不相瞒,这次我本是为了追踪上官英杰而来,却想不到先碰上了你的西门师叔另外两个对头。要是能够把他的三个对头一网成擒,那可真是好的很了。” 谷飞霞伏地听声,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震,刚才所做的恶梦,梦中的情景突然又在她的脑海出现了。她自己不知道是希望上官英杰来的好,还是希望这个消息不过只是误传的好。 她定了定神,听那老者继续说道:“你这次碰上那姓谷的丫头来找你的麻烦,是因为你采花而起,这次要引诱上官英杰上当,还得用这个法子。” 贺式规吃惊道:“上次我几乎死在那丫头之手呢!” 第0589期 安排圈套 那老者一皱眉头,说道:“你也不是没有经过风浪的人,少年人欲成大事,怎能不冒一点风险?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忧,这次的冒险,和你上次的‘遇险’是不同的!” 贺式规陪笑道:“请你老人家说得更加明白一些,也好让小侄吃一颗定心丸。” 那老者说道:“第一、这次咱们是有备而动,诱使对方上钓,不比你上一次事先是毫没想到,会有那么一个厉害的丫头来找你的麻烦的。第二、这次有我在暗中帮你的忙,你应该更可以放心了。” 贺式规道:“师伯准备怎样设这圈套?” 那老者道:“这次不是叫你真的去‘采花’,是由你的老搭档叶三娘子冒充大家闺秀让你‘采花’,当然你也不妨假戏真做。” 谷飞霞听到这里,不由得满面通红,心道:“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但这老贼可比这采花贼还更可恶。” 那老者继续说道:“你去采花,我会设法透露风声让上官英杰知道,料想他一定会上当的。到时叶三娘子在叫救命诱他冲进来,你紧紧抱着她,上官英杰怕误伤了她,决不会一剑就斩下去。他还未想好救人的办法,叶三娘子立即就用暗器打他,包管他做梦也料不到。” 贺式规道:“叶三娘子的暗器未必能制他的死命。” 那老者道:“你忘记了还有我吗?我伏在暗处,暗器会和叶三娘子同时出手的!” 说罢这个计划,自夸自赞:“被采花的大家闺秀突然变成了采花贼的同谋,饶他上官英杰鬼灵精,这个当恐怕他也是非上不可。你说我这条计妙不妙?” 谷飞霞听到这里,不禁又怒又惊,心想:“好个毒辣的计谋,幸亏给我听到。不过却不知上官英杰什么时候来,也不知他会住在什么地方,却怎个给他通风报讯?” 贺式规心里很是害怕,但口里却是奉承师伯,说道:“师伯想的好妙计!”暗自思量:“上官英杰未必会来,当真来的话,到时再和叶三娘子商量吧。冒不冒这个险,可还得听她的呢。” 那老者似乎知道他的心意,继续说道:“你冒了这个险,好处可大呢。第一、西门师叔必定重用你,第二、我会传你本门武学。甚至还可使你成为武林中有数的高手!” 第0590期 要师侄盗秘笈 贺式规不觉心里冷笑:“你这个牛也未免吹得太大了!”要知在他们这派中,以西门化的武功最高,这老者虽然是大师兄,本领却是不及师弟的。但即使是西门化,也还未能称得上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这老者如何能令他胜过师叔? 当然他不会把心中所想的说出来,但语气间显然已是流露出要相信了。“小侄但求得师伯指点本门武学,于愿已足。至于成为武林高手,实是不敢奢望。”贺式规说道。 那老者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你不敢相信,是吧?不错,说老实话,以我现在这点玩艺,是不能将你变成武林高手的,但有一个秘密,你还未曾知道。说到这个秘密,也就是我要你帮我做的事情了。” 那老者一开始就提到有个“秘密”,直到现在,方始透露出来。 “你的西门师叔得到一部古天竺的武功秘笈,这是尚未有人知道的秘密。他不懂天竺文字,目前尚未能练这秘笈的功夫。” 贺式规道:“师伯的意思敢情是要我偷这部武功秘笈?” 那老者道:“不错,你真聪明,一猜就着。你为师叔立了这样大功,他一定会把你当作心腹的。即使他不让你知道他有这部秘笈,你也有许多机会去偷他的。我只要你偷出来一晚,我立即抄个副本就行。” 贺式规怀着疑团,问道:“既然这是师叔不肯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那么师伯你又是从何得知?再说咱们也不懂天竺的文字,抄了副本,也没用呀!” 那老者道:“他虽然多方掩饰,秘不外宣,但还是有一位密宗的高僧已经得知他的秘密。这个高僧本是应他之请来鉴定那部秘笈的,但他临时却又信不过那位高僧,改变了主意,只把一部假的拿出来,推说真的是给别人骗去了。那位高僧自行查探之后,已知他说的才是假话。 “这个消息就是那位高僧告诉我的,他和我约定,要是我有办法取得这部秘笈的话,他会替我译成汉文,并帮我练这秘笈的功夫。 “嘿嘿,要是我练得成功,当然不会少你这份!那时咱们也当然都可以成为武林高手了,这不是对你对我都有极大好处的事情吗?” 第0591期 各怀鬼胎 霍天云听到这里,已知这老者说的天竺武学秘笈定是那部般若真经了,心里想道:“那个什么精通天竺文字的密宗高僧料想是若波法师,如此看来,他已经相信了我和李浩明的说话,但他对这部真经,他却仍是死心不息,看来好戏还在后头呢。不过他们鬼打鬼是他们的事,这部真经可不能落在他们手上,总得想个法子,帮李浩明取回才行。” 心念未已,只听得贺式规说道:“多谢师伯这样信任我,弟子必定尽力而为。不过西门师叔是个极其精明的人,要是弟子偷不到手,师伯你可也不能怪我!”原来他也是怀着鬼胎,暗自思量:“倘若我真的能够得师叔宠信,我何必现钟不打反去炼铜?” 那老者好像窥破他的心思,冷冷说道:“只要你尽心尽力就行。不过,你若是背叛我的话,我也决不会被你瞒过的。嘿,嘿,哼,哼,我可得和你说在前头,那时可休怪我不客气!只怕你秘笈上的武功还没练成,你已没福享受富贵了!” 贺式规吓出一身冷汗,说道:“师伯言重了,弟子怎敢对你老人家忘恩负义!” 那老者面色稍见缓和,说道:“你该知道,你的西门师叔心狠手辣,我也不输于他的,谅你也不敢背叛我!”接着转过话题,笑道:“咱们只顾说话,不知不觉又已过了半枝香时刻了。式规,你进去吧!” 贺式规吃了一惊,说道:“我一个人进去?” 那老者道:“你怕什么?要是他们当真在这屋子里的话,饶他们武功再高,亦已是不省人事了。你进去只须把他们揪出来就行!” 贺式规道:“师伯,你呢?” 那老者道:“我给你把风。” 贺式规道:“据我所知,他们只是两个人结伴同行,并无同党的啊。” 那老者道:“我不是告诉了你吗,上官英杰也是要到这里来的。我给你把风,是预防上官英杰万一此时来到。” 贺式规还是有点害怕,踌躇未决。那老者骂道:“你真是胆小鬼,这样唾手可得的功劳你都不敢去拿?”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声冷笑,有人说道:“不用你们费神,我自己出来等候你们拿我去邀功了!”声到人到,两条黑影已是扑了出来,说话的正是霍天云。 第0592期 毒雾金针烈焰弹 那老者早有准备,虽然大吃一惊,倒是并不慌乱。 只听得“蓬”的一声,一团烟雾裹着火光,突然在霍天云的面前爆炸开来!烟雾中还闪烁着无数金色的光芒。 这是那老者最厉害的独门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 烟雾是有毒的,毒性比“鸡鸣五鼓返魂香”还更剧烈,不但能令人昏迷,吸得稍多,还可致人于死。 那金色的光芒则是细如牛毛的梅花针,针尖也是有毒的。 比较起来,那由火药爆炸飞出的烈火,虽然可以伤人,倒是没有这么可怕了。 一种暗器,兼具三样足以伤人的东西,当真是世上罕见的暗器! 那老者满以为霍天云一定躲避不开,暗器一发,便即冷笑喝道:“姓霍的小子,老夫倒想见识见识你天山剑法的厉害,只可惜就怕你不能施展了。” 那知霍天云亦已早有准备,火光一闪,他已脱下身上的长衫,一个“黄鹄冲霄”的身法,跃起一丈多高,竟然硬冲过去。 长衫挥舞,劲风扫荡毒雾散开,金针纷落。虽然长衫也着了火,却没烧着他。 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已是扑到那老者的面前。长衫一抛,宝剑出鞘。 “你可惜得太早了,你想见识天山剑法,我成全你的心愿就是!”声出剑发,一招“白虹贯日”,迳刺老者胸膛。 他口里含着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虽然吸进了毒雾,说出话来,却是中气十足。 金针毒雾两无功,老者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只得硬着头皮喝道:“好小子,我与你拼了!”拔出兵器抵挡。 他用的兵器是一柄锯齿刀,武功也委实不弱,霍天云的一招“白虹贯日”居然给他化解开去。 但霍天云的天山剑法何等神妙,他挡得一招,挡不了第二招。使尽浑身解数,勉强化解了十数招,便已给霍天云杀得手忙脚乱。 锯齿刀本来是可以克制普通刀剑的,但此际的情形却是适得其反。 第0593期 李大妈叫“救命” 不过十招,只听得叮叮噹噹之声不绝于耳,锯齿刀上的锯齿,已是给霍天云的宝剑全都削平。 那老者接了十招,退了七步,锯齿刀变成了普通的钢刀,那里还能招架得住?霍天云唰的又是一招“白虹贯日”,剑锋已是直指那老者的咽喉。 另一边,谷飞霞亦已把贺式规的性命捏在她的掌心了。 贺式规的武功远远不如师叔,败得更为狼狈。 谷飞霞一声冷笑,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哼,这次看你还能逃跑?” 话犹未了,软鞭一抖,已是把贺式规圈住。贺式规连三招也接不了,只觉喉咙一紧,气也透不过来了。原来谷飞霞决意取他性命,一照面便用“锁喉鞭”的绝招,软鞭勒住了他的咽喉! 忽听得一声“救命!”的呼叫! 但出人意料的是,叫“救命”的人并不是那个老者,也不是贺式规。 谷飞霞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不由得心头大震,登时呆了。 只见在山坡上的一堆乱石后面,突然出现了两个妇人,一个是贺式规的姘头叶三娘子,另一个却是老婆婆,谷飞霞虽然是小时候和她分手,距今已有十年,但这个小时候时常抱她的老婆婆,她还是十分熟悉的。 这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谷飞霞的母亲托她照料老家的那个李大妈。 叶三娘子紧紧抓着那个老婆婆,老婆婆在叫“救命”,她在狞笑。 原来叶三娘子用诡计骗李大妈给她带路,一到了谷家后面的松山,她就点了李大妈的哑穴,让贺式规和他师叔去暗算霍天云和谷飞霞,她则抓着这李大妈作为人质,预先埋伏,以防万一。 谷飞霞又惊又怒,喝道:“你这无耻的妖妇,欺负一个毫不相干的老婆婆,真是太不要脸了!快快把她放开,否则我要你们全都替她偿命!” 叶三娘子哈哈一笑,说道:“你要救这婆婆的性命,那也不难。咱们作个公平交易,一命换一命!你先把软鞭松开,咱们再谈如何交换人质。姓霍的小子,你的剑也赶快给我收回去!” 第0594期 交换人质 其实她提出的交换,不是一条性命换一条性命,而是两条性命换一条性命。那老者虽然尚未受擒,但只要霍天云的长剑向前刺出,这一剑就必定可以穿过他的喉咙! 但在这样情形底下,他们怎忍看见一个无辜的老婆婆,遭受他们的牵累,当然是非救她不可。只有任凭叶三娘子讨价,别无选择的余地了。 谷飞霞气得牙痒痒的,松开了勒着贺式规咽喉的软鞭,仍然抓着他的琵琶骨,喝道:“好,我和你交换人质,你把这老婆婆先放回来,让我看过,她没受伤,我就放他。” 叶三娘子笑道:“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呢。但你大可放心,这老婆婆对你重要,对我却是微不足道。我只要得回我们的人,无端伤她作甚。” 谷飞霞听她说得“有理”,只好再退一步,说道:“好,那么咱们同时放人!” 叶三娘子笑道:“别忙,你们先让式规的师叔回来,然后再退五十步这才可以同时放人!”原来她是顾忌谷飞霞的轻功了得,必须距离远些,她方始放心。 谷飞霞要救李大妈的性命,只好样样依她。 那老者大摇大摆的走上山坡,回到叶三娘子身边,伸出拇指赞道:“到底是你机灵,不愧人家称你为‘九尾狐’,这次的交易,做得当真不坏呀!” 叶三娘子“哎唷”一声嚷道:“丘老爹子,我帮了你的忙,你反取笑我是狡狐,我可不依!” 谷飞霞喝道:“我不耐烦听你们打情骂俏,你们究竟放不放人!” 叶三娘子笑道:“这样着急干吗?好,你现在开始听我数,数到一个‘三’字,大家同时放人。” 虽然同时放人,但一个是年迈的妇人,一个是懂得武功的汢汉,快慢自是大不相同。李大妈还未曾跑下山坡,就摔了一跤,贺式规早已跑上山上了。 谷飞霞连忙飞奔过去,将李大妈扶起。这样的情形,莫说她本来就不打算破坏交换人质协定,为了照料李大妈,根本亦已无暇去追赶他们。 幸好李大妈只是擦破一点皮肉,并没受伤。她抱着谷飞霞,喜极而泣,又是欢喜,又是惭愧。 第0595期 如见亲人双泪流 谷飞霞强笑道:“李大妈,我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还哭什么呢?” 李大妈道:“幸好你们本领高强,否则这次可真是我害了你了。” 谷飞霞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你是怎样落在那妖妇之手的?” 李大妈道:“这一伙人冒充是你爹娘的老朋友,多年得不到你爹娘的音讯,特地从远方来探访你的爹娘的。我告诉他们,谷家的人早已在十年之前离开家乡,他们要求到你的家来看一看,我哪知他们是骗子,这就上了他们的当了。” 谷飞霞这才明白,怪不得贺式规会找到她的家来,原来是李大妈替他们带路。 李大妈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我给他们骗来,我也不知道小姐你已经回到了家中了。唉,你不知道我多么盼望你们回来,一直盼了十年啦!啊,小姐,你让我仔细瞧瞧。” 谷飞霞笑道:“李大妈,你还这样客气干嘛?叫什么‘小姐’,显得太生疏了。像从前一样,叫我的小名儿吧。” 李大妈道:“好,好,那我就不客气啦。灵姑(谷飞霞小名灵珠),你长得这么高了,想起小时候你拖着清鼻涕老是张开手要我抱你上山去玩,就像还是昨天一样。要是在别处碰上了你,我真不敢叫你呢。这些年你是在那里过的,你的妈呢,为什么她不回来?” 谷飞霞给她重又勾起伤心之事,不禁眼圈一红,说道:“我妈早已死了。” 李大妈呆了半晌,陪她流下泪来,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惹你伤心。” 霍天云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如今谷姑娘见到了你,也就像见到了亲人一般。伤心的事何必再提,应该为今日之事高兴才对。” 李大妈替谷飞霞抹去泪痕,说道:“灵姑,你有了婆家没有?这位相公是你,你的——”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他是我的朋友,姓霍,名叫天云。” 霍天云笑道:“你们久别重逢,料想有许多话要说,还是进屋子里去说吧。” 谷飞霞道:“对,今晚你住在我这里。明天叫李大哥也搬来住。” 第0596期 “你希望消息是真是假?” 谷飞霞继续说道:“李大妈,多谢你替我照料了十年,以后就请你们把这个家当作自己的家一样,搬过来长住吧。” 李大妈惶然说道:“这怎么使得?” 谷飞霞道:“我这次回来,不过小住几天,不久便要走的。今后也许回来,也许永远不回来。我的爹娘又早已死了,你们要是不肯搬过来住,空着它不可惜么?” 李大妈犹有余悸,说道:“那些贼人不知还会不会再来?” 谷飞霞道:“昨晚他们几乎丧命,胆子再大,料想也是不敢再来了。你只管放心住下去。” 李大妈道:“我是怕他们日后还会来找我的麻烦。” 谷飞霞道:“这些人消息灵通得很,他们这次是冲着我和霍大哥来的,我们走了之后,他们还来这里做什么?” 李大妈经过一晚折腾,也是委实疲倦不堪了,进了屋子,说道:“灵姑,多谢你的好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可真要先睡一觉了。” 谷飞霞笑道:“对,你尽管安心睡觉,睡到日西斜也不打紧。明天我会去找李大哥的。” 安顿了李大妈之后,谷飞霞道:“霍大哥,你昨晚也没睡过觉,应该睡了。” 霍天云道:“我一点也不觉得疲倦,倒是担心你呢。你昨晚睡不安宁,做了什么恶梦?” 谷飞霞不愿和他谈梦,笑道:“奇怪,我也一点不想睡。天就快要亮了,咱们随便谈谈,坐待天明吧。” 霍天云道:“你听到他们说的那件事情没有?” 谷飞霞道:“你指的是那一桩?” 霍天云道:“他们不仅是冲着咱们来的,还为着另外一个人呢!” 谷飞霞道:“哦,原来你说的是上官英杰要来这里的事情。不错,我是听见他们这样说了。就不知他们的消息是真是假?” 霍天云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你希望是真是假?” 谷飞霞不禁心头一跳,心道:“难道他已窥破我在想念上官大哥的秘密?”说道:“我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第0597期 “等他来找我们!” 霍天云点了点头,说道:“空穴来风,其来有自。那老狐狸如此深谋远虑,千方百计安排圈套等待上官英杰上钩,我也相信这消息多半是真的了。” 谷飞霞道:“那咱们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让上官大哥遭受他们的暗算啊!” 霍天云道:“那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把要暗算他的人,先行替他除去。” 谷飞霞道:“经过了昨晚之战,这伙人当然是要躲避咱们的了,料想他们更加不敢露面。他们来找咱们容易,咱们要找他们可难。” 霍天云道:“第二个办法是让上官英杰事先知道消息,以他的本领,只要他有所提防,就用不着咱们替他担忧。” 谷飞霞心想:“这不等于是废话么?”当下皱眉说道:“难就难在不知上官大哥什么时候来,来了咱们也未必就能够找得着他。却如何给他通风报讯?” 霍天云道:“我有一个想法,用不着咱们去找他!”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等他来找我们?可是——” 霍天云道:“你是担忧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已回家,如何会自动跑来找你,对么?” 谷飞霞道:“你以为他已经知道?” 霍天云道:“否则,他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来你的家乡作甚?你曾经告诉过我,他的师父是曾要他发誓向你家报仇的,你的住址他的师父当然是会早已告诉他了。” 谷飞霞心头卜卜的跳,神色茫然说道:“但他,他来找我做什么?” 霍天云笑道:“当然不会是来向你寻仇。或许他也得到了风声,知道西门化有个师兄正在追踪你呢?他是个热心肠的人,自是要赶来给你报讯了。就像咱们现在急于要给他报讯一样。” 谷飞霞道:“他远在桐柏山,我总不信他的消息,就能这样灵通。” 霍天云道:“可你别要忘记,他在桐柏山是会见到丐帮南北两位帮主的,丐帮的消息最为灵通!” 谷飞霞半信半疑,心里好像一团乱麻,低首沉思,默不作声。 霍天云继续说道:“不管他为了何事而来广元,也不管他是否知道你回了家,总之他到了广元,一定会先到你的家里一趟。我敢和你打赌!” 第0598期 各怀心事 谷飞霞勉强笑道:“但愿如你所言。那么咱们在可以见到上官英杰之外,或许还可以见到一个人了。” 霍天云正是在担着这件心事,忽地听她说了出来,不觉心头一震,呆了半晌,方始说道:“你说的是——”其实他早已知道她要说的是谁了。 谷飞霞果然说道:“不错,我说的是你的师妹。”她也好像早已知道霍天云要说什么,一开始就用“不错”二字。 霍天云道:“按说他们是应该一起来的,但那老狐狸却中提上官英杰一人。” 谷飞霞道:“或许这是因为你的师妹在江湖上的名气还没有上官英杰那么响亮的缘故吧。他略而不提,不一定就是你的师妹不会跟来。” 霍天云也是心乱如麻,就像谷飞霞刚才一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好。 谷飞霞抬起眼睛望他,忽地问道:“霍大哥,上一次你在洛阳的时候,你暗中保护邓老镖头,却故意避开上官英杰,甚至连你的师妹,你也避免和她见面。那么要是这次他们亲自找上门来,你是不是还要避开他们呢?” 霍天云苦笑道:“这次和上次不同,无论如何,他们总是我的朋友和我的师妹,这个忙我也一定要帮他们,当然是不会故意避开的了。” 不知怎的,昨晚梦境中的一幕,突然在谷飞霞的脑海重现出来。那幕梦境,本来是上官英杰做的新郎和新娘子风鸣玉拜堂成亲的,忽然新郎变成了霍天云。 “我为什么要试探霍大哥的口气呢?”谷飞霞不觉悚然自省,心头更感烦恼:“我是害怕见到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在一起,还是害怕霍大哥真正喜欢的是他的师妹,有一天当真可能梦境成真?唉,我究竟喜欢的是谁?”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忽听得霍天云也在问她道:“昨晚我和你谈了半晚有关上代恩怨不该牵连到下一代的事情,你想通了没有?这次上官英杰要是跑来找你,你还会不会避免见他?” 谷飞霞起初是神色茫然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但终于还是说道:“霍大哥,你怎样做我就跟你怎样做吧!”说罢,好像解开一种无形束缚似的,吁了口气。 第0599期 李大妈的儿子来找母亲 瞧着她脸上的神情,听了她口中的说话,这刹那间,霍天云不觉心头一动,仿佛如有所悟了。 “莫非她对上官英杰的心情,就是像我对师妹一样?我不愿意再见到师妹,但有时却又不禁挂念着她。 “当然他们的情形要更为复杂得多,他们有着上代的冤仇,我和风师妹却只是有恩没怨。不过,我和她都想‘躲避’对方,这一点则恐怕是相同的了。”霍天云暗自想道。 在此之前,他只道谷飞霞是为着上代的冤仇,是以纵然她不想在上官英杰身上报复,也不愿和他见面。但现在他开始发觉,事情似乎不是这样简单。 在开始发觉这一点的时候,他也不觉同时在问自己:“我喜欢的究竟是谁?是风师妹还是这位谷姑娘?”“唉,我怎能够还喜欢风师妹?这是连想也不该再去想的!但我是否真的已经爱上了这位谷姑娘呢?”蓦地又再想到:“刚才我为什么那样问她,难道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竟是有点害怕她和上官英杰会面么?” 两人各怀心事,不觉都是没话好说了。 无言相对之中,不觉东方已白。 谷飞霞好像又一次从恶梦中醒了过来,嘘了口气,说道:“天色大亮了,我可得出去走一趟啦。” 霍天云道:“你去那儿?” 就在此时,忽地听得外面有人推开大门的声音,还听得那人自言自语道:“奇怪,为什么没有锁上?” 谷飞霞怔了一怔,随即站起来道:“俗语说,刚说曹操,曹操就到。我这次却是刚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霍天云诧道:“谁是曹操?” 谷飞霞笑道:“我还不知道是否准是‘曹操’呢,先出去看看。” 她跑出院子,只见那个人正是迎面而来。是一个健壮的黑小子。 那少年见到了她,呆了一呆,蓦地失声叫道:“你,你是小灵?” 谷飞霞道:“你是小洪!你的面貌可变得多啦,亏你还记得我!” 原来正是李大妈的儿子来找他的母亲。谷飞霞笑道:“我本来要去找你的,你可来得正好。” 第0600期 三年前上官英杰已曾来过 李洪道:“灵姑娘,你几时回来的?” 谷飞霞道:“昨天晚上。” 李洪道:“怪不得昨天晚上有几个陌生的外地口音客人跑来打听你家,敢情他们已经知道了你回来的消息。后来他们请我的老娘带路,不知已经来过没有。” 谷飞霞道:“你是来找你妈的吧?” 李洪道:“不错,她一晚未归,我有点放心不下。” 谷飞霞道:“她正在里面睡觉,你让她多睡一会,别忙着吵醒她。” 李洪道:“那几位客人呢?” 刚说到这里,霍天云亦已从里面出来,来到他们面前了。 李洪看了看霍天云,说道:“这位客人我好像没有见过。” 谷飞霞道:“你当然没有见过,他和昨天晚上骗你妈带路的人不是一伙的。” 李洪吃了一惊道:“你说他们是骗子。” 谷飞候笑道:“不错,刚才你问那几个‘客人’怎样,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几个恶客就是给他打跑的!” 李洪更是吃惊,连忙问道:“那么我的老娘——” 谷飞霞道:“你放心,她没事,现在睡得正酣呢。你先进去,我再慢慢告诉你。” 李洪听她讲述了昨晚的经过之后,说道:“三年前我也碰过同样的事情,幸好我没上当。” 谷飞霞道:“哦,三年前那些人就曾经来过?” 李洪道:“不是昨晚那些人,是一个单身的客人。不过,直到如今,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好是坏,因何而来?” 谷飞霞道:“好,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说来给我听听。” 李洪说道:“那人也是打听你家,他好像知道你的家事,知道你爹已死,你们母女早已离家,是以他只打听在你离家之后,有没有回来过,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同样也希望到你的家里看看。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当然也没有替他带路。他也并没强求,便自走了。” 谷飞霞心头一动,说道:“这人可是脸上有道伤疤的?” 李洪说道:“不错,原来你是知道他的。这人是好是坏?” 谷飞霞已知是上官英杰,对他这个问题,倒是有点难以答复了。 第0601期 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 谷飞霞苦笑道:“这可难说得很。” 李洪头脑单纯,怔了一怔,说道:“是好就好,是坏就坏,为何难说呢?” 霍天云忽地插嘴,说道:“这个人我也知道的,他和昨晚那些坏人可是并不一样。” 李洪笑道:“你们读过书的人总是喜欢绕着圈子说话,这么说,他应该是好人了。” 霍天云道:“不错,我和谷姑娘都曾得过他帮忙的呢。” 李洪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怪不得了。” 谷飞霞连忙问道:“为何怪不得,是否还有下文?” 李洪说道:“不错。那天他向我打听,我什么也没告诉他。但在他走之后,我却有点担心,不知他是为了何事找你,也怕他还会向别人打听,找到你的家来。你妈离开的时候,是托我们母子替她照料这个家的,要是有什么损失,我们怎么对得住她的重托? “于是那天晚上,我就到你的家来担当看守,半夜时份,果然有人来了,我从门缝里张望出去,来的这个人也果然是他。 “但他却没进来,只是在门前呆立。半晌,我听得他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师父,请恕我不能奉你遗命!’ “我不知是出去的好,还是不出去的好,忽地听得乒的一声,两扇上了锁的大门已是给他一掌打开。 “他看见是我,哈哈笑道:‘我还道是那老贼呢,原来是你。你不负别人所托,是个好人。我倒想交交你这个朋友。’ “我大着胆子问:‘你是什么人?’ “他答得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有人认为我是好人,有人认为我是坏人,到底是好是坏,我当真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我这次来找谷姑娘却是并无坏意,我只想告诉她,她有一个仇人叫做西门化。(这个姓名很古怪,我本来记不得的,他说了几遍,我才记牢。)这个人改名换姓,还活在世上。要是谷姑娘回来,你替我告诉她。说完,一晃眼间他就不见了。但我的身边却多了一样东西。” 谷飞霞好奇心起,问道:“什么东西?” 第0602期 深心感激 李洪说道:“一包银子。” 谷飞霞道:“哦,我明白了。他是怕送给你,你不肯要。” 李洪说道:“不错,我追出去想还给他,那里还见得着他的踪迹。但虽然见不着,却听得见他的声音说话,就好像是在我的耳边说似的。他说,这一点点银子,是我替谷姑娘送给你的。你们母子替她管家,她是应该报答你的。请你莫要拒绝她的好意,收下来吧。” 谷飞霞忍不住心情一阵激动,说道:“啊,他给我想得真是周到!” 李洪怔了一怔,说道:“这银子不是你托他送给我的?” 谷飞霞道:“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情。” 李洪说道:“我也猜想得到他说的是假话。” 谷飞霞道:“为什么?” 李洪说道:“灵姑,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作下人,你是自小就把我当作朋友的,是吗?” 谷飞霞道:“当然,离家之时,我虽然是个不大懂事的孩子,也知道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的。多谢你也把我当作朋友。” 李洪说道:“是呀,你把我当作朋友,岂会用这报答二字?所以我一猜就猜得到他说的定是假话。” 谷飞霞道:“一点不错,这才是好朋友的说话。多谢你这样懂得我。不过我也应该多谢那个送银子给你的人。并非为了报答你,但你家里穷,我是知道的,是朋友就该互相帮忙,我惭愧一去十年,今天才能回家,一直没有机会帮你的忙。” 李洪说道:“你的朋友帮忙我,也等于是你帮忙我了。不过我却有点奇怪,……” 他奇怪的是谷飞霞最初不肯承认那人是她的朋友,甚至现在也还未曾承认。不过现在的口气,则显然是把这人当作知心的朋友来感激了。他当然不懂这里面复杂的原因,自是百思莫得其解。他也奇怪谷飞霞为何显得这样激动,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也含着泪水。不过,虽然是儿时好友,他却也不便率直的去问谷飞霞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谷飞霞当然并不仅仅是感激上官英杰替她代送银子一事,她是在内心深处,感激上官英杰对她的好处的。 第0603期 “原来他早就关心我了!” “三年前我和他尚未相识,原来他已在关心我了。他怕我不知道西门化改名换姓尚在人间之事,怕我不加防备,会遭暗算,不惜违背师父遗嘱,想方设法来通知我。唉,但我直到现在,却还把他当作仇人!”谷飞霞不觉在内心深处,自己责备自己了。 也不知霍天云是否窥破她的心思,跟着叹道:“上官英杰真是难得,以前我还以为他是听从风师妹的劝告,方始抛开上代的冤仇的。原来他早就有心和你化敌为友了。” 李洪听得半懂不懂,问道:“你们说的这个什么上官、上官、(霍天云复述了一次上官英杰的名字)对,上官英杰,可就是我那晚所见的人?” 谷飞霞道:“对,就是你所见的人了。他的师父和我爹爹有点梁子,不过说来话长,你也不必知道了。” 李洪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刚才说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但依我看来,既然如此,他就应该算是好人了。” 谷飞霞道:“你说得不错。” 李洪继续说道:“他送我那包银子,对我们母子,可还真是帮忙很大呢。三个月后,我妈害了一场大病,我不能出去打猎,在家服侍妈妈。就是全靠他的银子给我妈治病和供我们母子过日的。 “不过,那天晚上,他走之后,我却还不敢断定他是好是坏。因为他说过什么冤冤相报的话,我恐怕他是故意给我一点小恩小惠,以后还想从我的身上打听你们的消息,或许会有所不利于你的。但一直过了三年,他没有再来,我才渐渐减少怀疑。 “我妈可没有忘记他的好处,也正是因为有过他这件事情,妈昨晚才会给那些坏人带路的。” 他们不知不觉谈了一个多时辰,李大妈已经睡醒了。 李大妈走进来说道:“这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碰上一次好人,跟着又碰上一次坏人,那也并不稀奇。我们用好心对人,也还是值得的。我总相信,这世界上好人是要比坏人多。” 谷飞霞微笑道:“李大妈,你虽然没读过书,说的话可很有道理,我相信你是说得对的。” 第0604期 李洪跟霍天云练武 李洪这才有空问起母亲昨晚的遭遇。 听了母亲所说的经过,李洪又是吃惊,又是愤怒,说道:“霍大哥,灵姑娘,幸亏你们本领高强,能够制服强盗。可惜我不懂武功。” 李大妈道:“我只是受了一场虚惊,又没受到伤害,事情过了也就算了,难道你还想替我报仇么?唉,我只盼你别给我惹事已是好了。” 李洪说道:“我不是要报仇,但假如懂得一点武劝,以后再有坏人欺负你,我也能够保护你呀。” 李大妈道:“唔,你是这样存心,那还不错。但你想学点武艺,眼前就有明师,为何你不去求?” 李洪听罢,回过头来,对谷飞霞道:“对啦,灵姑。小时候我见你跟你爹练武,我十分羡慕,那时我就想请你爹教我一点武艺,但可没胆子说出来。灵姑,你肯做我的老师吗?” 谷飞霞听他提起父亲生前教她练武之事,不觉又是一阵心酸,不过为了不想扫他的兴,勉强笑道:“李大哥,你想懂一点武功,那并不难。不过,有一位比我高明得多的老师在这里,你应该去求他才对。” 李洪道:“啊,你是说霍大哥?” 谷飞霞道:“不错。霍大哥师父的剑法是天下第一,他是天下第二。谈到武功,天下能够比得上他的人,当真是寥寥可数。” 霍天云笑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了,幸好李大哥不是外人,听了不会笑话。” 李洪羡慕之极,说道:“我也不想学得这么好的功夫,只希望学到手一点防身的本领。霍大哥,你肯教我么?我给你磕头拜师。” 霍天云还没答应,他就跪下去磕头拜师了。霍天云也很喜欢他这戆直的性格,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做你的师父我不敢当,我自己也未曾学成,按规矩也不能收徒的。不过,你既有心学武,我就当作是朋友帮你练一点粗浅的功夫吧。” 说是粗浅的功夫,其实他教给李洪的天山派入门功夫,只要练得小有成就,已是足以对付江湖上的一般高手了。 往后几天,霍天云与谷飞霞在家中等待上官英杰找上门来,闲来无事,霍天云就教李洪功夫。李洪虽然没读过书,学武的资质却很不错,几乎一教就会。后来他也成为武林中一个颇有名气的人物,那是后话。 第0605期 上官英杰迟迟不来 他们本以为上官英杰三两天之内就会来到,那知盼了一天,又是一天,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上官英杰还是没见来到。 李大妈非常关心谷飞霞,在这几天当中,她不只一次悄悄的问谷飞霞,问她和霍天云到底是怎么样? 谷飞霞总是答道:“有什么怎么样?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我和他是朋友。” 李大妈道:“唉,我是盼望你早日找到婆家。你妈不幸去世,女儿家自己去找婆家,或许未免有点难以为情,我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呢?你给我说句心里的话,也好让我替你开口说媒呀!” 谷飞霞道:“唉,李大妈你也真是没事爱找事管,女孩儿家就一定要嫁人的吗?你别替我瞎操心了。” 李大妈道:“真是孩子气的话,女孩儿家总要叶落归根,那有不嫁人的。我瞧这位霍相公人品又好,本领又好,配你正是合适。好孩子,别害羞,告诉找吧,你究竟绝不是喜欢他?” 谷飞霞当然还是没告诉他。 最后一次,李大妈得不到她的回答,就自己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我是老糊涂了,以霍相公的人品、本领,你那有看不中的道理?嘻嘻,恐怕我真是如你所说的瞎操心了,你们如此亲近?还何须我这老婆子来替你们做媒?”她竟以为谷飞霞早已和霍天云私订终身了。 谷飞霞怕了她的啰唆,索性让她胡猜,不加分辩。李大妈越发以为已是事实,避免谷飞霞害羞,以后才不再提。 其实,李大妈要问谷飞霞心里的说话,莫说谷飞霞不会向她言讲,即使要说,也说不出来。霍天云和上官英杰,她的心底里究竟是喜欢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等了一天又是一天,这天已经是第七天了,还是没见上官英杰找上门来。 谷飞霞和霍天云不觉都是有点忐忑不安了。这一天霍天云帮忙她整理父亲的书房,谷飞霞闷闷不乐,忽地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霍天云道:“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事吧?”无须她解释明白,霍天云已知她说的是上官英杰了。 第0606期 忧心如焚 霍天云自己也不免有点担心,但只好安慰她道:“上官大哥本领高强,要是有我的风师妹和他同行,那更不用担忧了。料想他们是不至于在路上出事的。” 谷飞霞道:“明刀明枪咱们当然不用为他担忧,可是姓丘的那个老狐狸和贺式规,却是安排了诡计,要暗算他的啊!” 霍天云道:“他们的计划是在广元布置陷阱,等上官大哥自己上钩的。按照他们的计划,也不可能在途中施行。” 谷飞霞道:“我就是担心他已经到了广元。——” 霍天云道:“要是他当真已经到了广元,他一定先来看你。” 谷飞霞幽幽说道:“他未必一定如你所料。” 霍天云道:“我相信不会料错的,不会料错的!他假如不是为了你,他来广元作什么?”不知不觉之间,声音已是有些颤抖。原来他口里是这么说,信心却已有点动摇了。但另一方面,他也因为发觉了谷飞霞心底的秘密,而不禁惘然了。 谷飞霞继续说道:“也有可能,他是到了广元,是想来看我,但却先着了敌人的诡计。” 霍天云不敢否认没有这种可能,想了一想,说道:“你在广元城里,可有相熟亲友?” 谷飞霞道:“没有。我在广元认识的人,只有李大妈母子。” 霍天云道:“既然如此,咱们出去打听,恐怕也是打听不到什么消息的。”弦外之音,只能在家中等待了。 两人都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唯有默默整理图书。 忽见谷飞霞在书堆里检出一张条幅,打开来看,突然好像呆了一般,眼角又沁出泪珠了。 霍天云道:“怎的好端端又生感触了?这是——” 谷飞霞把字幅递给霍天云,说道:“这是我爹爹替一位方外朋友写的。但却还未来得及送去,爹爹就、就——” 霍天云连忙转移话题,赞道:“怪不得令尊要你自幼习字,原来他不仅是武学名家,也是一位书法家呢。笔笔铁划银钩,他的字真是写得好!” 条幅写的是柳宗元的一首诗,跋为“书柳子厚晨诣超师院读禅经一诗为无相上人补壁。” 第0607期 想起无相上人 霍天云轻轻念这首诗: “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 闲持贝叶书,步出东斋读。 真源了无取,妄迹世所逐。 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 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 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 淡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 这首诗用现代语言迻译,意思就是: “汲起井水来洗漱过寒冷的牙齿,又定了心神拂去衣上的尘埃;我在闲散的时间中拿一本佛经,走到东斋外面诵读。佛经中的真正道理,人们一点都学不到,而妄诞的事迹,却反而为世俗所徵逐。佛经中遗留下来的名言,我固然能够有所领会,说到修养性灵,又岂是容易成功的呢?道人的庭院里很清静,青苔的颜色接连着深深的绿竹。太阳出来还剩有一点雾露,我见到这种景色,觉得淡然的境界,不是言语所能道出,一种了悟和欢喜的心情,已经感到满足便了。”(此处根据沈云亭“精校唐诗三百首”注释。) 念完了这首诗,霍天云赞道:“柳子厚(宗元)这首诗写得真好,这是真正‘悟道’之语。你看‘真源了无取,妄迹世所逐’这两句,把一般舍本逐末的所谓佛门弟子讥讽得好惨。‘淡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和陶诗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意境相通,可说得是当真到达了‘不落言诠’的禅定境界。” 他滔滔不绝的谈诗,其实是用心良苦,是希望转移谷飞霞的哀思的。谷飞霞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议论,好像仍然沉浸在回忆之中,呆呆的看着她父亲的遗墨。 霍天云又道:“子厚诗常在出世语中有入世语,例如这首诗就和一般诗人与方外之交的酬唱不同。但妙悟佛理的境界却是更高。你爹爹写这首诗送给无相上人,想必这位无相上人也是一位有道的高僧了?”说到此处,忽地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情,问谷飞霞道:“你爹和这位无相上人的交情怎样?你可知道这位上人是不是也懂得武功的?” 谷飞霞瞿然一省,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霍天云道:“你刚才说在广元没有相识的亲友,要是这位无相上人尚未圆寂,他是你爹爹的朋友,不也算得是你的相识的上辈吗?” 第0608期 最后的遗墨 谷飞霞道:“我不知他是否有道高僧,也不知他是否懂得武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上人的。” 霍天云道:“你爹爹和他的交情不是很好的吗?” 谷飞霞道:“不错,我爹隐居此处,绝少和外面朋友往来,但他却是每隔三天两天,就必定要去找这位无相上人的。 “我爹喜欢下棋,听说这位无相上人棋艺很高,和我爹恰好是棋逢对手。每次他从无相上人那里回来,就必定摆开棋盘覆局,兴高采烈的和妈妈大谈特谈他们对局的精采着法,也不管妈妈喜不喜欢听,他一说就可说个老半天。有时我妈实在听得厌烦了,就悄悄叫我和爹捣乱,把他的棋子扫得七零八落。” 霍天云笑道:“任何技艺,想要精通,恐怕也非得着迷不可。好比我的师父,他就是个嗜武成迷的人。为了想一招剑法,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不吃饭的。” 谷飞霞道:“所以我只知道这位无相上人会下棋,别的什么,就不知道了。他们二人结交,只是我爹去无相上人所住的苦竹庵,无相上人是没有到过我家里的。我离家那年才不过十岁,我爹当然也不会带我到苦竹庵去看他们下棋。” 霍天云道:“但最少我们还可以知道一样,这位上人必然是懂得诗文的,否则你爹也不会写柳子厚这首诗给他了。他配得起你爹送他这首诗,料想也必定是非同凡俗的和尚。” 谷飞霞黯然说道:“可惜爹爹给他写了这首诗,却来不及给他送去。 “我还记得爹爹写这条幅那天,是我替他磨墨铺纸的,写好之后,爹爹本想等墨汁干了就送去的,那知墨汁未干,已是祸从天降,檀玄峻和西门化突然杀上门来,这幅字也成了我爹最后的遗墨了。想不到我还能找着它,而它被压在书堆之中,居然也还能保存得这么完整。” 霍天云这才知道,原来谷飞霞的父亲写这幅字的那一天,也正是他遭遇杀身之祸那天。怪不得谷飞霞睹物思人心中悲痛了。 但好在自谷飞霞回家之后,由于父亲遗物所触动的创伤已经不止一次,这次她虽然心中悲痛,却已不如第一天晚上回家,看见父亲血衣那样的激动得几乎失了理智了。 霍天云待她悲痛稍减之后,问道:“你知道苦竹庵在那里吗?” 第0609期 想找无相上人打听消息 谷飞霞道:“苦竹庵我没去过,在那里倒还知道。它是在县城西郊,和奉祀武则天的‘天后祠’距离不远。先到‘天后祠’,大约再走五六里路,就是苦竹庵了。” 霍天云道:“啊,那可正好!” 谷飞霞道:“什么正好?” 霍天云道:“你不是要和我去天后祠逛一逛的么,咱们游罢天后祠,正好到苦竹庵去拜会无相上人。” 谷飞霞道:“论理我是应该替爹爹了这心愿,把爹爹这幅遗墨亲手送去给无相上人。不过,今天却非其时。” 霍天云道:“你是怕上官英杰恰巧在咱们外出之时来到。” 谷飞霞道:“虽然未必真的就会有这种凑巧事情,但咱们已经等了七天,万一错过,岂不可惜?” 霍天云道:“你忘记了李洪是认得上官英杰的么?” 谷飞霞瞿然一省,说道:“不错,他们三年前见过。上官英杰面有刀疤,最易记认。纵然他不认得李洪,李洪一定还认得他的。不过——” 霍天云道:“你还担心什么?” 谷飞霞道:“不过,李洪才跟你学了几天功夫。” 霍天云道:“贺式规那班人料想不敢再来,难道你还害怕上官英杰对他动武吗?而且咱们这次去拜访无相上人,还可以顺便打听上官英杰的消息。” 谷飞霞道:“他会知道上官英杰的消息吗?” 霍天云道:“他和你的爹爹这样要好,我总有点怀疑,恐怕不仅仅只是因为大家都喜欢下棋的缘故吧?” 谷飞霞道:“啊,你怀疑这位高僧说不定也是武林中人?” 霍天云道:“不错。倘若咱们料中的话,纵然他以前从未见过上官英杰,也有可能知道有关的消息的。” 谷飞霞给他说得心动,暗自想道:“他这话倒是说得未尝没有道理。广元是一个偏僻的小县份,如今来了贺式规和他的师叔这班人,假如上官大哥亦已真的来到的话,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无相上人纵然足不出门,只要他有武林朋友,消息就会传到他的耳中。”于是说道:“好,咱们和李大哥商量商量。” 第0610期 苦竹庵拜会高僧 他们当然不便把一切事情都告诉李洪,只说是想到天后初逛逛,但怕朋友来访,是以请他代为留神。 李洪说道:“但我怎知来的人是不是真的你们的朋友?” 谷飞霞笑道:“我等的只是一个人,这个人你是认识的。他就是三年之前来过,假借我的名义,送给你一包银子的那个人。” 李洪大喜道:“啊,原来你说的是这位朋友。他告诉过我的,他的名字叫上官英杰,对吗?” 谷飞霞道:“不错,你的记性很好。” 李洪说道:“我们母子受过他的恩德,我正盼望他会来呢。灵姑,你放心陪霍相公去逛天后祠吧,要是他今天真会到来的话,我会替你招呼的。” 李大妈也道:“对啦,灵姑,你回家之后,就从没有出去过,这和你小时候喜欢到处乱跑的性情真是大不相同了。难为你在家里呆得这么多天,我真担心你会闷出病来呢。时候不算太早了,你赶快陪霍相公出去玩玩吧。”原来她是在想:“这几天我已经好几次和她谈起她的终身大事,她总是叫我不要多管,但我又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如我所料已和这位霍相公私订终身,说不定她今日约霍相公出去,就是有体己的话儿要避开我这老婆子和他谈吧。”她是巴不得替他们早日撮合良缘的。 谷飞霞也知李大妈的心思,当下对她笑了一笑,便和霍天云出门去了。 出门之后,谷飞霞说道:“霍大哥,我想改变主意……” 霍天云愕了一愕,说道:“改变什么主意?” 谷飞霞道:“我想先去苦竹庵拜访无相上人,回来的时候,再和你逛天后祠,你说可好?” 霍天云这才知道谷飞霞的“改变主意”,并非是要取消此行,不过是把要去的地方,先后的顺序颠倒一下而已。 “你不说我也要说的,”霍天云笑道:“事有缓急之分,咱们本来是应该先去拜访无相上人。要是时间不够,天后祠明天、后天,那一天去逛也不嫌迟。” 路上虽然不便施展轻功,他们也还是走得比常人快些。约莫中午时分,就来到了苦竹庵了。 第0611期 僧道争雄一局棋 只见一片青翠的竹林,竹林中数楹僧舍。风过处当真是“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注:古文有用龙凤喻竹的。“凤尾”形容竹叶的形态,“龙吟”形容风吹竹叶的声音。) 霍天云赞道:“好一个幽雅的所在!怪不得令尊要写柳子厚那首诗给他。诗中那两句‘道人庭院静,苔色连深竹。’不啻就是此地景色的写照呢。” 忽见谷飞霞柳眉微蹙,沉吟不语若有所思。霍天云道:“霞妹子,已经来到这儿了,你还在担着什么心事?” 谷飞霞道:“没什么,咱们进去吧。”原来她在担心,已经隔了十年,无相上人年纪比她父亲还大,不知是否还活在人间。 寺院是虽设而常开,不比寻常人家,是先要敲门通报才能进去的。 苦竹庵规模不大,只有几间房屋,绕过大殿,只见一色水磨砖墙,一所清凉瓦舍。瓦舍中有“叮叮”的声音发出来。 谷飞霞低声说道:“里面好像是有人在下围棋。”她知道有种棋子是用黑白两色的小石子琢磨成的,她父亲用的就是这种棋子,小时候她早已听惯了这种敲落棋盘的声音。 瓦舍的门也只虚掩,谷飞霞知道棋战正酣,不喜欢有人打扰,但她特地来拜访无相上人,是非进去不可的。只好先不出声,轻轻推开那虚掩的房门。 只见果然是有两个人在聚精会神的下棋。 一个是须眉皆白的和尚,执的是白子。一个是头发半白,年纪较小的道人,执的是黑子。 “这个白眉和尚想必该是无相上人了。”谷飞霞心想。 和尚道士对他们的进来,都好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谷飞霞不敢打断他们的棋兴,悄悄和霍天云走近去看。 道士持黑子有先手之利,此时正在用“双飞燕”的着法,侵扰白眉和尚的左上角。奇兵突进角中腹地,形势十分紧张。 白眉和尚拈着棋子,沉吟良久,迟迟未落。道士笑道:“棋争一劫关全局,何处探骊颔下珠?看来这着棋你是当真难下了!”正当白眉和尚踌躇莫决之际,霍天云忽地在他背后说道:“大死一番,大活现成!” 第0612期 试对方武功 “大死一番,大活现成。”这是佛家用语,换成现代人的语言,就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意思。但用作围棋术语,却是一种弃子战术。 白眉和尚好像瞿然一省,微笑说道:“施主此言,正合老衲之意。出家人本该避免劫争的。若然勘不破死活之念,就是落入下乘了。” 口中说话,拈着的白子已是“叮”的一声,敲落棋盘。舍角隅而取中原,弃了角中数子之后,腹势大畅。 那道士赞道:“妙看,妙着!嗯,你有此一着,我这盘棋是不必下了!”当下推枰而起,向霍天云点头笑道:“这妙着虽然是和尚所下,灵机却得自施主一言。施主,你观棋的法眼,端的令我佩服!” 白眉和尚接着说道:“施主佛理棋理两俱融通,老衲更是佩服,多谢施主指点。”说话之际,他与那个道士都向霍天云合什施礼。 霍天云合什还礼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弟子放肆胡言,多谢上人、道长不加怪责。” 他口中说话,掌底已是暗暗发出内力。表面看来是合什施礼,实在却是施展劈空掌的功夫。 原来霍天云是想试一试他们是否懂得武功的。 他这劈空掌用的是内家真力,有伤人五脏之能。对方倘若是武学的行家,非得立即也运掌力抵挡不可。 但和尚与道士都似丝毫未觉,霍天云也没感到对方有丝毫的反击之力。 霍天云甚为失望,心想:“看来是我料错了,他们原来真的是不懂武功。”好在他的内力已练到收发自如之境,一发觉对方不懂武功,立即收回。也正因为他有这把握,有把握绝对不至伤及对方,这才敢于轻试的。 白眉和尚施了一礼,神色如常。那道士身子却是晃了一晃,脸上微有诧异的神情。 霍天云更感诧异,要知霍天云已是试出这道士不懂武功、并无反击的。那么他这身子一晃,就有可能是给自己的内力撼了一撼了。“莫非是我的功夫不够精纯,未能控制自如,以至仍有余力波及他么?”霍天云心想。心中大有歉意,可又不便明白的说出来向他道歉。 第0613期 猜不透是否武林人物 谷飞霞跟着上前施礼,说道:“请问这位大师可是无相上人?” 白眉和尚说道:“上人不敢当,老衲正是无相。这位是从昆明太华寺来的一阳道兄。请问女施主,你是——” 谷飞霞报了姓名,说道:“家父十年前是常常到贵寺和上人下棋的,不知上人可还记得?” 无相上人道:“哦,原来女施主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女儿。怪不得令友如此精通棋理,敢情他是你的师兄?” 谷飞霞道:“这位霍大哥是我的客人,师门亦有渊源,但却并非一派。我也不知道他精于棋道的。” 无相上人道:“对不住,我猜错了。令师是那一位?” 霍天云道:“弟子霍天云。家师是天山派的创派掌门人霍天都。家师练武余暇,常以下棋消遣,故此弟子略知一二。精通两字,那是远远谈不到的。” 霍天都是天山派创派掌门,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有点份量的武林人物,是应该一定会知道他的名字的。 但无相上人却是毫无惊异的神色,好像根本就不知霍天都是什么人似的,只是说道:“原来霍施主从天山远来,幸会,幸会。” 一阳道人说道:“名师出高徒。霍施主的棋道如此了得,令师想必可当国手之称了。可惜天山远在万里之外,我们是无缘领教了。”。 霍天云初时听他说了句“名师出高徒”,以为“下文”定是赞他师父剑术的,那知说的还是弈棋。心想:“看来这个道士大概也不是武林中人了。” 无相上人这才有空回过头来和谷飞霞说道:“令尊可好?我许久没和他下棋了。待我算算,啊,恐怕已将近十年了吧?” 谷飞霞道:“家父正是在十年前不幸去世的。他临死那天,曾写了一幅字要给上人,如今我替家父送来,请上人收下。” 无相上人道:“啊,原来令尊业已仙游。怪不得不见他来下棋。”打开条幅,看了谷飞霞父亲给他写的那首柳宗元的诗,愁眉微蹙,若有所思。 第0614期 只能为故友多念往生咒 半晌,无相上人怃然说道:“对此遗墨,如见故人。只是老衲有一事不明,要向姑娘请教。” 谷飞霞正是巴不得他有此一问,便即说道:“不知上人欲知何事?” 无相上人说道:“姑娘刚才好像说过,令尊仙游之日,正是写这条幅那天?”谷飞霞道:“不错。”无相上人说道:“但看令尊写的这幅字,却是铁划银钩,力透纸背,不似有病的样子。” 谷飞霞垂泪说道:“上人与家父乃是知交,晚辈说也无妨。家父并非善终,实是死于非命!” 无相上人吃了一惊,双掌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谷飞霞继续说道:“就在家父写这幅字那天,他写完之后,正想给上人送去,他的仇人就来了。家父打不过他们,受了重伤,不治而亡。那两个仇人,一个是檀玄峻,一个是西门化。上人想必知道这两个人吧?” 无相上人说道:“令尊与老衲只谈诗画琴棋,从不涉及武林之事。唉,浮生逆旅,有如棋局,令尊的不幸,只能当作是劫数了。还望姑娘不要太过伤心,勘悟色空妙理。” 谷飞霞好生失望,那耐烦与他谈详说理?心里想道:“你不帮我报仇那也罢了,怎的还劝我勘悟色空,那不是要我连父仇也不必报吗?”不过她还是继续说道:“事隔十年,檀玄峻是早已死了,但西门化可还在人间作恶。我不报仇,恐怕他也不肯放过我的。据我所知,他有一个姓丘的师兄,和一个姓贺的师侄,已经来到广元来了。” 无相上人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佛家本来也有除恶即是行善一义,姑娘要报父仇,老僧也不敢劝阻。不过老僧所能做的,恐怕也唯有替令尊多念几遍往生咒了。”言下之意,竟似生怕谷飞霞要把他牵连进这报仇的纠纷似的。 谷飞霞自是心中不满,想道:“原来你对故友之情,就只止于念往生咒么?”但想到无相上人已是七十开外的老僧,既然不懂武功,那也怪不得他怕事了。 正当她要告辞的时候,霍天云却忽地向那道士问道:“道长来到广元有多少天了?” 第0615期 游天后祠 一阳道人道:“昨天才到,一到就陪上人下棋,现在还没睡过觉呢。”说罢打了个哈欠,颇似有逐客之意。 霍天云还是问道:“不知道长在途中可曾碰见过形迹可疑的江湖人物?” 一阳道人哈哈笑道:“我只懂下棋,可不懂分别那个是普通人、那个是江湖人物的啊!居士,你问道于盲了!” 霍天云不得要领,也只好和谷飞霞一同告辞了。 出了苦竹庵,谷飞霞道:“看来他们真的不懂武功,也不知武林之事?” 霍天云道:“不错,我曾经试过无相上人,他确实不懂武功。” 谷飞霞道:“那道士呢?” 霍天云道:“道士稍为有点可疑,我不敢断定他绝对不懂武功。但看来即使他懂武功,也是怕惹闲事的。” 谷飞霞闷闷不乐,说道:“什么也打听不到,咱们今日可是白走一趟了。” 霍天云想要为她解除愁闷,笑道:“也不能算是白走一趟,你本来要和我逛天后祠的,如今天色未晚,不正好去逛一逛么?” 谷飞霞无可无不可地说道:“也好,省得明天再来。” 天后祠倚山修建,周围古木参天,泉流萦迥,风景甚为幽美。 祠的规模虽然不算很大,也有牌楼献殿等作它的陪衬。谷飞霞道:“这天后祠分为三部分,前面是待凤轩,正中是大殿,后面是武则天的读书台和梳妆阁,大殿的侧边还有一个圣牌亭。要是仔细浏览的话,恐怕也得一天功夫。今天咱们是只能走马看花了。” 霍天云道:“我是但凭你的带引,要是时候不够,咱们就先往大殿瞻仰天后遗容如何?” 谷飞霞笑道:“其实武则天是改了国号为‘大周’,帝号‘大周金轮皇帝’的。这个祠称为‘天后祠’,其实是不大得体的!” 霍天云道:“广元的百姓,敢为武则天立祠,已是难能可贵的了,还何必苛求?” 说话之间,谷飞霞已是带领着他踏上可通待凤轩的石磴,石磴高五十余级,右有巨柏一株,向南斜出,据说是武则天的父亲在她出生那年亲手所植的。两人无暇观赏,直趋大殿。 第0616期 两首诗的故事 正殿供着武则天的塑像,美艳之中,眉宇间不掩英气,料想是高手匠人所刻,颇能刻划出巾帼须眉的气概。在“天后”像旁边侍立的是上官婉儿的塑像,手捧书卷,刻划得也是神采奕奕。 石壁上刻有武则天和上官婉儿所做的诗,谷飞霞带他去看。霍天云先读上官婉儿做的那首: “密叶因栽吐,新花逐剪舒。 攀条虽不谬,摘蕊讵知虚。 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 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 谷飞霞道:“这首诗有个故事,据说武则天初见上官婉儿的时候,以‘剪彩花’为题,试她的诗才。当时上官婉儿对武则天还不是怎样心悦诚服的,因此就做了这首诗,诗中隐寓讽刺之意。 “她写了前四句,武则天夸赞她道:‘好,对得工巧。’待到她写出后四句时,旁边的文学侍从之臣却是不由得面色变了。不过武则天仍然神色如常,且还微笑问她:‘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这意思是……’上官婉儿答道:‘假的花假得太巧妙了,可以以假乱真。’原来上官婉儿特地借‘剪彩花’的诗题发挥,讽刺武则天不是真命天子,只怕是像纸剪的彩花一样,以假乱真。诗中还特别嵌入唐朝皇帝的姓氏,说她乱了唐室。 “讽刺皇帝,那还了得?要是换了一个气量稍窄的人,这两句诗就足以构成杀头之罪了。但武则天只是一笑说道:‘我懂得你真正的意思,你还在怀疑着我。不过我倒因此更喜欢你。你很纯真,不会做作,心想什么便说什么。好吧,是真是假总会分明的。’” 霍天云叹道:“如此豁达大度,求之历代雄主,也不多见呢!” 谷飞霞道:“后来武则天也做了一首诗,答复上官婉儿那首‘剪彩花’,就是壁上刻的这首了。” 这首诗题为“咏蜜桃”,霍天云念道: 蜜桃人所种,人定胜天工。 月照九霄碧,时来四海红。 春华明旦旦,秋实乐彤形。 万古生机在,金轮运不穷。 念完之后,霍天云不禁赞道:“好大的气魄,做这首诗的人,果然不愧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女皇帝!” 第0617期 “圣碑亭”看武则天书法 谷飞霞道:“武则天也是一位书法家呢,侧殿的圣碑亭有她手书的‘升仙太子碑’,你可有兴趣去看一看?” 霍天云道:“既然来到这里,当然应该去看一看的。不过我对书法乃是外行,还得请你为我讲解。”谷飞霞笑道:“那你是问道于盲了,我从描红到临帖,只能说是还在习字的学童,怎谈得上什么书法?” 圣碑亭独自在殿侧一角,被飞檐挡住,要不是熟悉天后祠的人,很容易把它忽略的。霍天云为了转移她的忧思,踏入圣碑亭之后,就不停的逗她说话。 “这碑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妤像是草书吧?草书写的碑文,倒是不多见呢。”霍天云问道。 谷飞霞虽然自谦不懂,还是给霍天云引起她的谈兴,大讲特讲了。“不错,在唐代以前,是极少以草书立碑的。唐圣历二年(按:即公元六九九年),唐太宗书温泉铭,首开以‘行草’立碑的风气。武则天更进一步,以‘章草’书碑,唐以前古碑所重者在‘文’,唐碑所重者在‘字’。古碑所重者在墓中人,唐以后所重者则在书碑人了。” 霍天云笑道:“有唐太宗、武则天两位男女英主提倡书法,焉能不风气不变。” 谷飞霞道:“不错,这个皇帝重书法的风气还一直传到宋代呢。被金人掳去的那位宋徽宗,做皇帝很不行,但却是创瘦金体书法的大名家。” 霍天云道:“宋徽宗的词也做得很好,不过尽管他在文学上的成就或者要比武则天高得多,我还是更喜欢武则天豪气逼人的诗篇和她潇洒不羁的书法。” 谷飞霞道:“武则天敢开风气之先,既以章草立碑,又敢自创新字,例如她给自己命名为瞾,就是把原来的‘照’字改为‘两目当空’的‘瞾’字的。表示目空一切的意思。从这件小事,也足表现她是女中豪杰呢。” 她正在滔滔不绝讲话之际,忽见霍天云却好像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谷飞霞当然不大高兴了。 第0618期 有人要对付无相上人 原来霍天云隐隐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是从待凤轩那个方向传来的。 踏上待凤轩的石蹬有五十余级,石级下有巨柏一株,高过待凤轩的屋顶,那两个人是在柏树下面小声说话。 谷飞霞一来是由于内功的造诣不及霍天云,二来她讲武则天的书法,正在讲得高兴,心难两用,在这么远距离的谈话声音,她当然是听不见了。 霍天云凝神静听,只听得一人说道:“苦竹庵离此不远,咱们今晚可以先在这里齐集。” 另一个人笑道:“大哥也忒小心了,对付一个高龄的老和尚,还用得着事先商议吗?” 那“大哥”小声说道:“凡事都是小心一点的好。你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呢?由于他的声音更加小了,霍天云凝神细听,也听不清楚。 谷飞霞发觉他心神不属,很不高兴,说道:“霍大哥,你在想些什么?” 霍天云道:“没什么,我看天色好像暗淡许多,恐怕不知不觉天色晚了。” 其实此时日正西斜,距离黄昏最少还有一个时辰,未能说是“天色已晚”的。不过谷飞霞也是心中有事,听他这么一说,不觉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李洪一个人在家,我实是有点放心不下,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待凤轩下那两个人不知是否亦已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连忙停止私议,装作游人,嘻嘻哈哈的走上石阶。 “武则天是一代妖后,想必长得很美,咱们看看她的刻像,是否如传说那般冶艳!”那“大哥”的声音说道。 他的同伴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抱着这个歪心思在逛天后祠的,我还只道你是要参拜武则天的神像呢!” “真笑话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向一个出名淫贱的妖后礼拜。” 谷飞霞听得这两人说话粗俗,出言诽谤她所敬爱的武则天,不觉心怀恼怒,走下石级和他们相遇之时,向他们瞪了一眼。 “咦,这可奇怪,咱们说武则天,倒好像犯了什么人的祖宗呢?” 那人本来还要撩拨谷飞霞的,但给他的“大哥”拉了一把,他只好把后半段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以谷飞霞的脾气本来也要发作的,不过她也给霍天云的眼色止住。 第0619期 不能置之不理 出了天后祠,谷飞霞愤然说道:“那两个家伙太可恶了,霍大哥,要不是你阻止我,我真想打他们两个耳刮子!” 霍天云笑道:“你有机会打他们的。”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我以为你是不想我多惹闲事,才催我快走的。要是事情过后,再去找他们的晦气,岂不更是小题大做么?” 霍天云道:“小题当然不应大做,大题就应大做了。” 谷飞霞莫名其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天云道:“咱们要是为了那两个家伙说了不中听的话去打他们,当然是小题大做;但要是他们干了坏事,咱们就不能坐视他们为非作歹了。”。 谷飞霞诧道:“你怎知他们要干坏事?” 霍天云道:“我听见他们偷偷商议,说是要去对付无相上人。那时他们尚未踏上待凤轩的石级,大约是在那棵柏树下面谈的。” 谷飞霞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原来他刚才是凝神偷听外间的私语,我倒是错怪他了。”问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去苦竹庵?” 霍天云道:“今晚三更。”当下把偷听到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的说给谷飞霞知道。 谷飞霞甚为觉得奇怪,说道:“他们要去对付无相上人,自必不是什么好勾当了。”霍天云道:“这还用说。难道他们到苦竹庵是要和无相上人下棋么?” 谷飞霞道:“但他们为何要对付无相上人呢?这位老和尚是与世无忤,与人无争的。若说为了谋财,不惜害命,这老和尚又是除了苦竹庵那几竿修竹,就别无所有的了。” 霍天云道:“我也不懂他们为何要去对付这老和尚。但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对这老和尚还颇具戒心呢。” 谷飞霞道:“你不是试过这老和尚不懂武功的么,他们害怕什么?” 霍天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或许那老和尚‘道行’太高,我试不出来。” 谷飞霞道:“姑不论无相上人懂不懂武功,咱们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不能置之不理!” 霍天云笑道:“这个当然。所以我说你是有机会打他们的”。 第0620期 不知他们的党羽是谁? 谷飞霞道:“霍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现在就捉住他们?” 霍天云笑道:“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他们还未作案,咱们就先动手,那就反而是显得咱们霸道了。而且一网打尽,不胜于只捕两条小鱼?” 谷飞霞瞿然一省,说道:“对,他们是还要约人今晚三更一同去的,不知有没有那姓丘的老狐狸和贺式规那淫贼在内?” 霍天云道:“不必心急,今晚三更,到了苦竹庵就知道了。” 谷飞霞道:“你讲得对,要知道他们约了些什么人,如今是不能打草惊蛇的。”忽地想起一事,说道:“霍大哥,依你看来,他们刚才是不是亦已对咱们起了猜疑?” 霍天云道:“你看出什么破绽没有?” 谷飞霞道:“那个对我冷言冷语的家伙轻佻得很,我以为我不发作,他也还要继续撩拨我的,但他却忽然噤若寒蝉。当时好像他的同伴拉了他一下。” 霍天云道:“原来你也注意到了。依我看他们亦已看出咱们身有武功,不过未必看得出咱们的深浅。” 谷飞霞道:“我如今倒是有点担心,他们的党羽恐怕不少,不知会不会到我的家中生事?” 霍天云道:“依理推侧,应该是不会的。他们要约齐人手,今晚去苦竹庵,不能同时做两件事情。而且他们也不会知道咱们不在家呀。不过,你既然放心不下,咱们就走快点吧。” 回到家中,天色刚刚入黑。谷飞霞见到了李大妈母子,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李洪说道:“灵姑,你那位朋友今天仍是未见来到。” 谷飞霞道:“有没有陌生人在附近出现?” 李洪说道:“我整天都在家里守候,没出去过。不过我还是留意听外面动静的,一整天都没听见外面有任何人声。” 虽然还是得不到上官英杰的消息,但想到今晚要对付的那班贼人,说不定可以找到一点线索,总胜于老是闷在屋子里。谷飞霞也就比较开心,不像前几天那样郁郁不乐了。 第0621期 赶往苦竹庵 李大妈见她脸色不同,也很高兴,说道:“是吧,我说年轻人是不该老闷在屋子里的。今天玩得开心吧?” 谷飞霞道:“我们逛了天后祠。可惜时间不够,别的地方就来不及去了。” 李大妈道:“老婆子不懂什么,只知道自古到今,从没有女人做皇帝的。有之,就只是这位天后娘娘了。不管别人怎样说她,她总是女中豪杰。霍相公,你说是么?” 霍天云道:“大妈,你有这样见识,许多男人都比不上你呢。还说不懂?” 李大妈笑道:“霍相公,你别给老婆子脸上贴金,我想说的是,我们广元县古时出了一个女中豪杰武则天,现在已经隔了几百年吧?(谷飞霞道:差不多有一千年了。)哦,差不多一千年了,那么现在也该出一位女中豪杰啦!” 霍天云笑道:“李大妈,我知道你要说的是谁。”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向谷飞霞望去。 李大妈道:“不错。我是看着灵姑长大了,她能文能武,品性又好,长得又像天仙一般,女中豪杰四字,应是当之无愧了。” 谷飞霞道:“哎哟,你怎能拿我和武则天相比?” 李大妈道:“我不是比别的,是比才能啊。” 谷飞霞笑道:“大妈,你别误会。我不是恼你将我比武则天,我是配不上和她相比。” 李大妈笑道:“比得上也好,比不上也好。霍相公见多识广,他也说你是女中豪杰,那就一定不会错了。” 原来李大妈很是关心她和霍天云的一段姻缘能否成就,故此言语之间,总是有意无意的要替他们撮合。吃过了晚饭,回到房间,她还絮絮不休的,向谷飞霞问长问短。谷飞霞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睡觉,已是二更时分了。 谷飞霞怕李大妈担心,不敢把今晚要去苦竹庵的事情告诉她。待她熟睡之后,方始告诉李洪。嘱咐他一些应该注意的事情之后,便即和霍天云出去。 幸好晚上可以施展轻功,赶到苦竹庵,月亮未过天心。霍天云凝神一听,悄悄说道:“好在那些强盗尚未来到。” 第0622期 不怕外敌闯关 谷飞霞侧耳一听,却是不禁有点疑心,悄悄问霍天云道:“我好像听见一声暗器的声音,你再仔细听听!咦,又是一声!” 霍天云笑道:“不是暗器,是棋子敲落棋盘的声音。” 两人穿过竹林,来到那座门虽设而常开的清凉瓦舍,只见蜡光摇曳,无相上人果然还在和那一阳道人下棋。 谷飞霞暗暗好笑:“这一僧一道棋瘾真也忒大,竟然日以继夜,下到三更半夜,兀是不肯罢休。”同时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耳力,隔着一片竹林就能分别出来。 霍天云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和谷飞霞说道:“咱们暂时不必惊动他们,免得打断他们的棋兴。待捉了贼人,再博他们哈哈一笑。”传音入密功夫练到最高境界,可以在百步之外,把声音送入对方耳朵,不让旁人听见。霍天云虽然未曾练到如此境,但谷飞霞就在他的身边,他用了这种功夫,当然是不虞隔墙有耳了。 忽听得一阳道人说道:“你门户大开,不怕外敌闯关而入么?”谷飞霞听他这样说,不觉吃了一惊,心道:“难道我们已经给他发现?” 心念未已,只听得无相上人笑道:“我早有伏着,若敢闯关,我就来个绞封,保管瓮中捉鳖,不信你就试试。” 随着“叮”的一声过后,一阳道人说道:“佩服,佩服,原来你还有这着高棋。” 谷飞霞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谈的还是下棋,不觉哑然失笑。 当下两人施展绝顶轻功,各自跃上一枝竹梢。端的有如一叶飘坠,落处无声。如此上乘轻功,即使武林中一流人物,若非特别留神,恐亦难于察觉。瓦舍中的一僧一道,却是正在全神下棋,料想他们更无知觉了。 两人居高临下,监视四方。过了没多久,霍天云悄悄说道:“来了,来了!” 这晚月色黯淡,紫竹林中更是黑暗。谷飞霞居高临下,果然看见幢幢黑影,好像有五六个人分头进来。但那些人可就无法看见他们了。 第0623期 连占山也来了 他们居高临下,朦胧月色之中,只见有一个人打了个手势,叫同伴暂时停止前进。然后和旁边一人悄悄说话。那个人又再把他的话传给旁边的同伴。 谷飞霞道:“天后祠所见的那两个人我已经发现了。” 霍天云道:“说话这两个人,看他们背影我也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他们都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话,不怕那些人听见。 紫竹林中黑黝黝的,霍天云看不清楚他感到“似曾相识”的那两个人,但他们的说话,虽然说得如同蚊叫,霍天云却是听见了。 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两个人,那两个人……” 比较年轻的那个道:“师叔,你想起了那两个人?” 霍天云听见了他们谈话的声音,登时就知道了。原来年轻的这个人是御林军的军官“阎王笔”罗大魁,年老那个则是他的师叔连占山。 他告诉了谷飞霞,谷飞霞笑道:“这个罗大魁曾是我手下败将,想不到他也来了。只是姓丘那老狐狸和贺式规没来,倒叫我有点失望。” 霍天云道:“他是朝廷军官,怎的要来对付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和尚,倒是有点跷蹊。不过他这姓连的师叔本领很是不错,咱们可不能轻敌。” 连占山歇了一歇,说道:“小安对我说,他们日间在天后祠碰上一男一女,形迹颇是可疑。我猜那男的可能就是天山剑客霍天云,那个女的则十九是谷飞霞了。老丘告诉我,前几天他曾吃过他们的亏的,料想他们还留在广元。” 罗大魁道:“他们怎知道咱们今晚要来苦竹庵?” 连占山道:“据我所知,谷飞霞的父亲生前和这老和尚交情很不错,或许他们不会来,但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传话之后,六个人分成三路,小心翼翼的搜索前进,渐渐走近那座瓦舍,采取了包围态势了。 霍天云道:“待会儿我对付连占山和罗大魁,你对付其他的人。最好用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不令一人漏网。” 谷飞霞道:“好,可以动手了吧?” 第0624期 惊人的棋子打穴功夫 霍天云道:“再待会儿。待他们聚拢了来个一网打尽!” 谷飞霞是个武学行家,一听便能领悟,暗暗点头称是。要知对方并非庸手,黑暗中暗器又难取准,要是漏了一两个跑进去的话,无相上人和那道士不懂武功,那就可能要被他们挟为人质了。 幢幢黑影,缓缓移动,一步逼近一步,不久就各自占据了有利的位置,把那瓦舍四方围住了。里面的一僧一道,还在专心下棋。也不知他们是否发觉,看来却似对外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谷飞霞正要出手,忽听得一阳道人说道:“老和尚,看你怎样对付闯关的外敌?” 有两个强盗正在想闯进去,忽闻此语,不觉一愕,缩回了脚步。 无相上人说道:“唔,又要打劫了吗?这个劫只能算是一个小劫!” 一阳道人道:“你先别夸口,你能一口吃掉六子吗?” 门外的强盗这才知道他们乃是谈棋(“打劫”是围棋术语),不觉哑然失笑。但连占山却是不禁心头一动:“一口吃掉六子,我们来的也正是六个人,哼,这老和尚说的不知底是棋子还是我们?” 就在连占山正自动念之际,而谷飞霞也在将出手未出手之时,只听得无相上人淡淡说道:“我也不知行不行,姑且试一试吧!” 说到一个“试”字,陡然间只见他抓起一把棋子,反手一扬! 只听得一连串“哎哟,哟!”之声,来的六个人倒下了五个! 唯一没倒下去的,只是连占山。他武功最高,又早有提防这才没给棋子打着穴道。 虽然没给打着,相差亦不过毫黍。那枚棋子几乎是贴着他腰部的“愈气穴”飞过去的。那股劲力,没打着他,亦已令他的穴道隐隐感到发麻了。 连占山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了!他是能够用双笔点四脉的高手,当然知道这一把棋子,要同时打中五个站在不同方向的人的穴道,而且是在黑夜之中,那是多么的困难的! 第0625期 连占山吓得有如泥塑木雕 无相上人懂得武功,江湖上知者寥寥。不过连占山是曾有所闻的。 但他虽然并非全无所知,却是绝对料想不到这位以精通佛法著名的高僧,武功竟然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饶他老奸巨猾,此时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才好了。 “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最初他也曾动过这个念头,但当棋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腰部“愈气穴”飞过,未打着他的穴道,他的穴道已感发麻之时,他知道要想逃跑恐怕只有更加丢脸了! 对方的武功远胜于己,打穴本领又是如此神奇,他正面抵挡,还几乎给棋子打着,转身逃走,那岂不是把背后的穴道“卖”给人家,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无相上人以弹指神通打出来的棋子! 再说,他好歹也算得是早已成名了几十年的武林人物,要是只顾自己逃走,终于逃走也跑不掉的话,那就不如硬充好汉,还勉强可以保持一点“身份”了。 他硬着头皮,冒充好汉,却不知说些什么话好。虽然未给打着穴道,双手还在紧紧握着判官笔,但站在这座瓦舍之前,却已有如泥塑木雕了。结果是想要冒充好汉,也表现不出好汉的气概。 霍天云、谷飞霞藏身修竹之上,目睹了这幕活剧,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又是惭愧。 谷飞霞笑道:“我们真是不自量力,这老和尚的功夫原来远在我们之上,何用我们帮忙?” 霍天云道:“如今是不用咱们出手了,咱们乐得一旁看戏,看看老和尚怎样发付这班家伙?” 只听得一阳道人赞道:“好功夫,果然你这个劫一打,外敌就闯不了关!” 无相上人道:“老了,功夫到底是生疏了。我这一着,只能吃掉五子,叫道兄见笑了。” 一阳道人道:“你准备怎样收拾这一局棋?” 无相上人道:“佛门慈悲,理该善体上天好生之德。棋子可以‘吃掉’,人是不可‘吃掉’的。我看还是由得他们去吧。” 一阳道人道:“那太便宜他们了,要放他们,也得先问一问!” 第0626期 文过饰非 连占山听无相上人的口气,颇有从宽发落之意,这才心神稍定,喜出望外。他生怕一阳道人作梗,不待无相上人发问,连忙抢先文过饰非,说道:“我们这次是专诚来拜访老禅师的,实在并无恶意。不料惹出这场误会,连某不胜惶恐。” 一阳道人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怪老禅师不该误会你们了?” 连占山忙道:“不敢,不敢。我们不请自来,也难怪老禅师和道长要误会的。” 无相上人说道:“好吧,那我就问你们,你们半夜三更,不请自来,究是为何?” 连占山讷讷说道:“我们想请问老禅师一件事情。” 无相上人道:“何事?” 连占山道:“有关般若真经的事情。” 无相上人诧道:“什么般若真经,老僧从来没有听过。” 连占山道:“既然上人不知,那我就必须请上人恕我们莽撞之罪了。连某告退。” 一阳道人喝道:“且慢!” 连占山不敢逃走,只好说道:“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一阳道人说道:“为什么你们要跑来问无相上人,这里面总有个因由吧?快说!” 连占山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受了一位王子的委托,查究那部真经的下落。有人对那位王子说,苦竹庵的老禅师,或许会有所闻。故此我们姑且来问一问。” 一阳道人说道:“这谣言是谁造出来的?” 连占山道:“那我就不知道了。道长明鉴,我们可不便向王子查根问底的啊!” 一阳道人说道:“好吧,就算你们误信谣言,那也该以礼求见才对,为何意图偷袭?” 连占山无可分辩,只好连连赔罪,说道:“是,是,是我们行事错了。我们怕老禅师不肯直说,所以,所以,……” 一阳道人哈哈笑道:“所以你们就要先把老禅师拿下,好逼问他的口供!” 连占山道:“唉,这都是我的师侄出的糊涂主意。不过,我听从他的主意,当然也是有错。请老禅师慈悲为怀,准我们悔过。” 无相上人不为已甚,说道:“好吧,他既然认了错,那就算了。” 第0627期 一阳道人代做“人情” 连占山忙道:“多谢上人慈悲,不知上人还有什么吩咐?” 无相上人说道:“吩咐不敢,只盼你们别再给我麻烦,我已是感激不尽!” 连占山作出愧悔莫及的样子,正要说几句言不由衷的说话,一阳道人喝道:“你忙什么,上人和我都还有话要说呢!” 无相上人继续说道:“出家人不打逛语,近二十年来,老衲从未出过苦竹庵一步。外间的事,早已是不闻不问的了。外间的朋友,除了一两位知己,偶而来苦竹庵下棋之外,也没有什么交游的了。他们来也只是下棋,从不涉及江湖之事的。所以我真的是莫名其妙,你们怎的竟会找到老衲头上。嗯,要是当真有如你所说的什么谣言的话,请你回去见到你们那位王爷,就顺便替老衲辟一辟谣吧。” 他说得十分诚恳,连占山也不禁有点相信,想道:“莫非真的只是谣传?”于是说道:“不劳上人解释,我也知道是找错人了。请上人放心,不会再有今晚之事了!” 他正要告辞,一阳道人忽地冷笑说道:“跟你来的这几个人,你就让他们躺在这里,不要他们了么?” 连占山面上一红,说道:“请上人高抬贵手,替他们解穴。”要知他是天下闻名的点穴名家,却没本领替自己人解穴,自是感觉颜面无光。本来他就想求无相上人解穴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一阳道人却道:“老和尚,这个人情让我替你做吧。” 无相上人笑道:“我正是要请道兄收拾残局。” 一阳道人抓起一把棋子,随手一撒,棋子五路飞出,只听得一连串的“哎哟”之声,包括罗大魁在内的那五个人都给棋子打着。不过这次一阳道人打出的棋子却是替他们解穴的,转眼之间,一个个都从地上跳起来了。 这五个人面面相觑,蓦地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一阳道人喝道:“你们懂不懂得江湖规矩?” 这一喝好像是拘魂令,那五个人心头大震,可是却不能不如奉纶音,登时又转过身来,十分整齐划一的停下脚步。 第0628期 约法两章 罗大魁首先左右开弓,噼噼啪啪的打了自己几记耳光,说道:“这是我出的糊涂主意,我们不合打扰了老禅师和道长的棋兴,还望恕罪。”其实这次他们来苦竹庵,主持此事的乃是他的师叔连占山。但连占山在他的穴道未曾解开之前,已是先自向无相上人陪罪,把主要的罪过推到他的头上了。他心里虽然不服,可不能不保全师叔的面子,唯有自承过失,按照江湖的规矩,自加惩罚。 跟着那四个人也都学他的模样,噼噼啪啪自打耳光。 一阳道人故意等待他们尽都自行打了耳光之后,这才哈哈一笑,说道:“我并非要你们赔罪,只是我替无相上人做这个人情,按规矩,你们可也得放我几分交情,听我几句话了。” 江湖规矩,领了人家的情,就得按照人家的条件报答。罗大魁等人这才知道一阳道人要讲的是这条“规矩”,后悔自己的耳光打得太早,只能摸着热辣辣的脸孔,齐声说道:“听道长吩咐,只要我们做得到的,决计不敢说半个不字。” 一阳道人说道:“第一件事,今晚的事,不许你们说出去。” 今晚之事,罗大魁等人是当作奇耻大辱的,他们怕的只是一阳道人会说出去,因此对一阳道人所说的第一件事情,忙不迭的都答应了。 一阳道人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情,不许你们再来找无相上人的麻烦,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 连占山说道:“我早已向老禅师许下诺言,决不会再有今晚之事了。我想我是可以代表他们的。”罗大魁等人忙作应声虫:“是,是。不劳道长吩咐。我们绝对不敢再来苦竹庵骚扰。” 一阳道人冷笑道:“不错,你们是许下允诺的。不过,我可有点不大敢相信你们。所以我要告诉你们,无相上人好说话,我是不好说话的!你们若是倚仗官府之力,欺负他忠厚老实,逼害他的话,他不和你们算账,我也一定要替他找你们的晦气!你们就是躲在皇宫里面,我也有办法取你们的首级!你们不信,先给个榜样给你们瞧瞧!”说罢,把手一扬,这次打出的不是棋子,而是一把只有三寸多长的锋利匕首了。 第0629期 割发代首 白光如电,罗大魁眼看这柄匕首是向自己飞来,却是无法躲闪。 陡然间只觉头皮一阵沁凉,匕首已是飞了过去。一蓬乱发,随风飘散。 罗大魁把手一摸,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头发已是给削得干干净净,变成一个光头了。罗大魁吓得魂飞魄散,无相上人合什念道:“阿弥陀佛!” 一阳道人笑道:“老和尚,我不是替你收徒弟,你不必担心。这一招叫做割发代首,不过既未真的割下他的首级,所以也不用劳烦你念往生咒了。” 老朋友开完了玩笑,一阳道人面色一板,说道:“道人不比和尚,你们要是不听我的劝告,我下手决不慈悲。倘不服气,你们也尽可冲着我来,我是昆明太华寺的一阳道人!” 一阳道人的名头,其他四人不知,连占山和罗大魁这对师叔侄是知道的。连占山心里想道:“原来是这个早就在三十年前,已经以辣手著称的老道。当年同道中人谈起这个老道,都说他的拳、剑、暗器,可称三绝,果然名下无虚。但无相上人的本领,却还似在他之上。幸亏我刚才见机得早!”罗大魁则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碰上了这个魔头,这口气今生是别想出了。” 其他四人虽然不识一阳道人的大名,但见了他这样厉害的武功,谁还敢道半个“不”字?四人面面相觑,全都吓得面无人色。 一阳道人把手一挥,喝道:“言尽于此,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你们好自为之吧!”众人如闻大赦,登时转身就逃。 这班人走得干干净净之后,一阳道人哈哈笑道:“贫道献拙了。霍少侠,谷姑娘请莫见笑。” 霍天云和谷飞霞跳下来,主客重新见过了礼。 霍天云道:“上人道长绝世神功,晚辈今日得开眼界,无限佩服。” 谷飞霞则笑道:“两位前辈真是‘真人不露相’,可笑我还以为你们是不懂武功的呢。但可惜的是,两位前辈太过慈悲,把这班家伙轻轻放过。” 无相上人笑道:“他们已给一阳吓破了胆,也不能说是轻轻放过了。佛家有好生之德,我总不能擅开杀戒啊!” 第0630期 说明原委 一阳道人则在哈哈笑道:“霍少侠,多谢你给我脸上贴金。其实说到武功,我倒是真正佩服你呢!”。 霍天云惶然说道:“道长太过奖了,晚辈何以克当。” 一阳道人笑道:“我说的可不是客气话啊,你年纪轻轻,内力已练到收发随心的境界,这就真不容易了。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差得远呢。” 霍天云这才知道日间自己试他们的功夫,他们其实也早已知道。心里不禁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说道:“请恕晚辈无礼。道长武功莫测高深,晚辈佩服得紧。” 一阳道人笑道:“你还说呢,你试我的武功,我却给你试得几乎露出马脚。” 坐定之后,无相上人说道:“谷姑娘,老衲不是有意瞒你,我虽然懂得武功,却委实不知武林之事。这些人今晚来找我的麻烦,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 谷飞霞道:“我也不是要请上人帮我报仇,不过我想多知道一点家父的事情。” 无相上人说道:“对于令尊当年遇难之事,我倒是要向你稍加解释的。 “令尊生前和我往来最密,当然他知道我懂得武功,但他可也只是和我下棋,从来不涉及武林人事的。 “不过他后来被仇家所害,我倒不是全无所知,不过知道得没有你告诉我那样详细而已。 “或许你会怪我为什么对老友之死如此冷漠……” 谷飞霞忙道:“我没这个意思。老禅师是出家人,自是不便替我父亲报仇。” 无相上人说道:“这是一个原因,但还有另一个原因。 “实不相瞒,害死你爹爹那个主凶檀玄峻,他和老衲也是曾经相识的,我知道他是武林天骄一脉的传人。为人介乎邪正之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害死你的爹爹。 “我也曾动过念头,想去找他问明原委。但消息传来,檀玄峻亦已死了。至于你说的那个当年做檀玄峻帮凶的西门化,这人的名字我是知道的,但我一直还不知道令尊遇害之事,是他挑拨檀玄峻干的。” 第0631期 一阳道人嫉恶如仇 一阳道人说道:“此事我倒是曾听得一位江湖朋友说过,据说檀玄峻是冒险去采天山雪莲,失足跌下悬崖死的。死得很惨。” 霍天云因为檀玄峻之死,涉及自己师父师母的私隐,不便告诉他们,只好装作不知此事。 无相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老衲不知檀玄峻与令尊何故仇杀,但如今既然都已死了,姑娘也不必长记此很啦。” 谷飞霞道:“檀玄峻虽然死了,西门化这老贼可还在人间作恶。这老贼是比檀玄峻更其可恶的。” 霍天云道:“别的也还罢了,最难令人容忍的是他通番卖国,专门谋害侠义道的人物。”当下把他所知道的西门化的罪行,约略说了几桩给无相上人和一阳道人知道。 一阳道人愤然说道:“西门化这厮的阴险毒辣,我也颇有所闻。要是我碰上了他,我非大开杀戒不可。老和尚,你不反对吧?” 无相上人合十说道:“善哉,善哉!”一阳道长道:“什么善哉?难道你以为这样的人还不该杀?” 无相上人正容说道:“除恶即是行善,我说的善哉,只是这个意思。”一阳道人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如此。” 谷飞霞道:“西门化有个姓丘的师兄和一个姓贺的师侄已经来到广元。如今我们正是想打听他们的动静。” 一阳道人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们日间问我,在路上可曾碰上形迹可疑的讧湖人物,敢情就是指这两个人了?” 谷飞霞道:“不错。”她本来想把要打探上官英杰行踪之事也说出来的,但一想到上官英杰是檀家的唯一传人,自己和他恩仇纠结,可不容易说得明白,终于不说了。 一阳道人说道:“西门化这个姓丘的师兄我倒知道,不过我却不知道他是来了广元。这人姓丘名逢时,擅于用迷魂香害人。我的一位朋友白鹤道人有个徒弟就是曾经被他暗算过的。好吧,老和尚不爱多管闲事,老道士倒是爱管闲事的,我给你们去查探这两个臭贼吧。” 第0632期 无相上人明白原由 谷飞霞大喜道:“得道长答应帮忙,那是最好不过了。” 一阳道人笑道:“除了下棋的时候,我的性子是静不下来的。但可惜我的棋力和老和尚可差得太远,我老是输棋,却也无味得很。如今正好借这个题目,出去遛遛,也好少输几盘。” 无相上人笑道:“好不容易把你从昆明太华寺请来,你又不肯陪我下棋,真是扫兴。” 谷飞霞道:“为了我们的事,打断上人棋兴,真是过意不去。不过,我可以请他来陪上人下棋。” 一阳道人笑道:“老和尚正是想你说这个话呢。不过,霍少侠的棋力可是非同小可,老和尚,你准备输棋吧。” 无相上人笑道:“我是和你们说笑的,岂能为了要人陪我下棋,我就阻止一阳道兄去做正经事呢。好,现在说正经的,霍少侠愿意来陪我下棋,我自是欢迎之至。但如今我却先要向霍少侠请教一件事情。” 霍天云道:“不敢当。不知上人欲知何事?” 无相上人说道:“老衲近二十年来足不出庵,江湖上的事情,隔膜得很,不知连占山所说的那部什么‘般若真经’是怎么一回事?” 霍天云叹道:“说起来,这部般若真经可也真是一个祸根,为了它已经惹起了不少风波了。这部真经也正是和西门化这老贼有关系的。” 当下,霍天云把由于般若真经惹出来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一阳道人比较熟悉江湖人事,听得虎威镖局的李浩明夫妻因失掉般若真经而惹灾殃;龙翔镖局的已经闭门封刀的老镖头邓百川也因而家散人亡,不胜慨叹。 无相上人听他说明了始末因由,闭目细思,半晌说道:“你说这部真经本来是要送去五将山清凉寺的,是吗?” 霍天云道:“不错。托李浩明保镖的是达赖喇嘛的驻京使者。” 无相上人叹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为什么谣言会造到我的身上的原因了。” 一阳道人连忙问道:“啊,那是什么原因?” 第0633期 清凉寺的主持 无相上人道:“说起来我和清凉寺的主持华岩禅师倒有一段因缘。 “华岩禅师是西域一位汉化的胡人,也是一位修习密宗的高僧,他精通梵文,会说汉语。故此四十年前得布达拉宫册封他为清凉寺的主持。” 清凉寺是在陕西岐县东北的五将山,布达拉宫则是西藏喇嘛教的“圣寺”,霍天云有点诧异,说道:“喇嘛教好像只流行于西藏、青海一带,别的地方很少有的。清凉寺的僧人似乎也不是喇嘛,怎的清凉寺的主持却要布达拉宫册封?” 无相上人说道:“不错,清凉寺并不属于喇嘛教,但它也不属于中土的任何一个佛门宗派。它建在汉人的地方,僧侣多半也是汉人,但却不是汉人的寺庙。只能说是有几分‘汉化’的‘胡人寺庙’。为什么这样特别呢,这里面有个原由。 “五将山因何得名,你们知道吧?” 霍天云道:“听说五将山本名‘武将山’,据传东晋时后秦符坚兵败逃至此山,被大将姚苌所掳,因此得名。后来不知如何,武将山被念成五将山了。” 无相上人说道:“这清凉寺就是后秦符坚所建的,符坚是胡人,清凉寺的第一任主持是他的国师,所以他当时兵败,才会逃到清凉寺避难的。 “名称的演变无关紧要,我也不想考据它了。要说明的是,由于它的历史渊源,从东晋时候开始,它的历任主持都是胡人。 “到了喇嘛教兴起,西域胡僧不管是否喇嘛,都是尊奉布达拉宫的主持为‘活佛’的,既然清凉寺的主持必是胡僧,是以习惯上就必须得到达赖活佛的同意才能任命。不过它又并不是布达拉宫统属的,故此只能称为‘册封’。” 无相上人讲了清凉寺的历史之后,接着就谈到他和华岩禅师的一段因缘了。 “说起来也差不多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华岩禅师不知怎的谬采虚声,认为我是可以和他一谈佛法的和尚。他请我到清凉寺去,要和我共同探讨般若经的微言奥义。” 谷飞霞不觉一怔,说道:“那时般若真经已经是在华岩禅师的手上吗?” 第0634期 以讹传讹 无相上人哈哈笑道:“这般若经可不同那‘般若真经’,多一个字的‘般若真经’是武功秘笈,我说的这个‘般若经’却是真真正正的佛经。” 谷飞霞哑然失笑,说道:“原来如此,是我的误会了。” 无相上人继续说道:“对我来说,得与华岩法师共同探讨般若经的上乘经义,倒是胜于得到任何武功秘笈呢。 “他果然不愧是精通梵文的西域高僧,引证梵文原本,给我阐释了许多妙理;我则从玄奘的译本,不揣浅陋,也向他陈述了愚者一得。 “那年我在清凉寺与他闭门研经,历时四十九天,当真得益不少。当我回来的时候,他送给我一部梵文的般若经作为礼物。可惜我虽然自修梵文,但直至如今,那部般若经我还只能看懂一二。” 一阳道人道:“可有人知道你和华岩禅师同研‘般若经’之事?” 无相上人道:“清凉寺的僧侣大概是知道的。外人是否知道我就不知了。” 一阳道人笑道:“或许有人当真因为一字之差,误会你和华岩法师研究的是‘般若真经’呢。” 无相上人道:“我就是恐防有这误会。事隔了三十多年,说不定以讹传讹,那班人以为华岩法师送给我的才是真的属于武功秘笈的‘般若真经’了。” 一阳道人说道:“也或许他们以为由李浩明护送的那部‘般若真经’,是由你和华岩禅师和李浩明串通了,让你中途取去,却谎说是给西门化那伙人偷去的。” 无相上人皱眉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猜想,有点不近情理吧?” 一阳道人道:“我是从霍少侠刚才所说的他们两派勾心斗角的情形作这样猜想的。可能这谣言正是西门化散播出来,因为你和华岩法师有过那段交情,这个谣言就容易骗得他们自己人相信。” 无相上人道:“我还是不大懂。” 霍天云道:“一阳道长猜得有理。由于这部‘般若真经’,他们自己人也在作黑吃黑的打算。刚才我可能说得不够清楚,待我再详细告诉你们。” 第0635期 官场中的黑吃黑 当下霍天云把从“怪郎中”邓不留口中听到的有关这件事情的内幕,说与他们知道。 “想要这部般若真经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御林军统领李成泰,一个是当今皇上宠爱的七皇子朱建。这位皇子据说深好武学,本身的武功也是相当不错的。” 一阳道人瞿然一省,说道:“怪不得连占山说是奉什么皇子之命,不便透露。想必他所说的就是这位七皇子朱建了。” 霍天云继续说道:“在西门化背后的是李成泰,他指使西门化去劫这部真经,准备取得之后再抄两份副本,然后假作他们是从强盗手中夺回来的,把真本仍然交还达赖的驻京使者,让他送到清凉寺去,这就面面俱圆了。” 一阳道人笑道:“想不到江湖上有黑吃黑,官场中同样有黑吃黑。西门化想的这条计策,倒真是奸诡。” 霍天云说道:“不过西门化可能怀有异心,据邓不留说,那部般若真经确实是已经交给他了,但他却说那是假的,如今还在装模作样的找寻真本呢。他故意制造出来的谣言,也不止一个了。” 一阳道人道:“那七皇子朱建又如何?” 霍天云说道:“最初这位皇子倒是不知有这真经之事,但有个白驼山的二山主宇文成都,他是瓦剌派来京师的奸细。在御林军讨了个挂名的差事,但却又并非李成泰的人。” 一阳道人摇了摇头,说道:“这关系也真够复杂。” 霍天云继续说道:“宇文成都怀着更阴毒的图谋,要把真经献给七皇子做礼物,以便他更得明廷重用,才好替瓦剌暗中做事。所以他也在找寻这部真经。但从今晚的情形看来,他却恐怕是上了西门化这老狐狸的谣言的当了。” 谷飞霞道:“依你看,今晚来的这班人是宇文成都一党。” 霍天云道:“我想是这样。” 谷飞霞道:“但那罗大魁却是御林军之官,连占山则是罗大魁的师叔。” 霍天云笑道:“这些人只求功名富贵,他们也会被宇文成都帮七皇子拉过去的呀。” 无相上人叹道:“这些人如此勾心斗角,老僧真是听了也要洗耳。” 一阳道人笑道:“你想把苦竹庵当作世外桃源,对外间邪恶之事不闻不问,可惜麻烦还是惹到你的头上。” 第0636期 又欣慰又失意 无相上人笑道:“有你出头替我应付,我也不怕麻烦惹到我的头上了。” 一阳道人笑道:“这班人纵然不敢再来,但经过了这次之后,老和尚,你想‘不食人间烟火’,恐怕也是难了。” 无相上人默然不语,半晌念起谷飞霞父亲写给他的那首柳子厚的诗:“真源了无取,妄迹世所逐。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这是“出世语”也是“入世语”,后两句的意思是:“佛经中遗留下来的名言,我固然能够有所领会,股到修养性灵,又岂是容易成功呢?”显然他是由于今晚之事,感慨良深,自己也知道只求“修养性灵”作个“自了汉”,那是不行的了。 谷飞霞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知道了,一看天色,残月已是西斜,她出来的时候是瞒住李大妈的,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去,于是便向无相上人告辞。 走出了苦竹庵,谷飞霞闷闷不乐,说道:“还是打听不到上官大哥的消息。” 霍天云道:“虽然如此,也总算有了多少收获了。一阳道人不是已经答应了替咱们打探么?” 谷飞霞道:“但他可不知道上官大哥,他要打探的,只是丘逢时和贺式规这两个人的动静。” 霍天云道:“要是知道这两个人的行踪,咱们就可以预备他们暗算上官大哥了。” 谷飞霞道:“就不知道这丘老狐狸和连占山他们是不是一伙?” 霍天云道:“丘逢时是西门化的师兄,连占山这伙看来这一次来广元却是为七皇子朱建办事的。他们各为其主,说不定彼此之间,也还在勾心斗角呢。” 谷飞霞道:“但正如你所曾说过那样,这些人都是为了利害关系,或则明争暗斗,或则互相结纳的。要是利害相同,他们也会联手的啊!”。 霍天云道:“不错,啊,你是担心他们联手对付上官大哥?” 谷飞霞道:“但愿不是如此!” 霍天云听得她这样关心上官英杰,自己不由得是既感欣慰,又不无一点“失意”之感了。欣慰的是,他本来担心谷飞霞为了上代的冤仇,恐怕她对上官英杰还是不能谅解的。如今已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失意的是,自己这颗心好像空际飘浮,不知着落何处了? 第0637期 上官英杰已经来过 霍天云唯有苦笑,说道:“上官大哥要来广元的消息也还不知是真是假呢,来到的话,也未必就会立即碰上这些人的。他还未曾来到,咱们就为他设想可能遭遇的各种意外,不是有点傻气么?”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我也知道可能只是杞忧。但既然这个消息是西门化的师兄那个姓丘的老狐狸透露出来的,料想不至于是空穴来风。迟到今天,尚未见他来到,你笑我傻气也好,我总是有点放心不下。” 霍天云忽地一本正经地说道:“世事难测,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说不定回到家中,上官大哥已经在等着咱们了。” 谷飞霞道:“那有这样巧的事,咱们刚好今天晚上不在家,他就今天晚上来到?” 霍天云笑道:“凑巧的事情既然极为少有,那么你也无须担忧上官大哥一到广元就恰巧碰上那班家伙了!” 谷飞霞这才知道他是绕个弯儿说话,来给自己开解的,不觉给他逗得笑了起来,说道:“我倒宁愿我说的不灵,你说的却刚好猜对了。” 他们却以为天下没有这样凑巧的事,哪知就偏偏有这样凑巧的事。 他们回到家中,正是天刚破晓的时份,李大妈还没起床,但却见李洪尚在伴着一盏油灯,坐在房中。 谷飞霞吃了一惊,说道:“李大哥,你一晚都没睡觉吗?” 李洪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却在同时问她:“你们碰见了他没有?” 谷飞霞呆了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问道:“碰见谁呀?” 李洪说道:“他大约是在半个时辰之前从这里出去的,我还以为你们可能在路上碰上的。我说的就是你要我等待他的那位上官大侠呀!” 谷飞霞呆在一旁,霍天云又惊又喜,替她问道:“上官英杰已经来过了?你和他怎样说?” 李洪说道:“我挂念你们,不敢熟睡。矇眬之际,忽听得有人轻轻敲我的房门。我以为你们回来,连忙起身燃灯,灯光一亮,只见一个面有刀疤的人已经站在房中了。他笑着对我说道:‘不要害怕,你还记得我吗?’我当然认得他,他就是上官英杰!” 第0638期 矛盾的心情 谷飞霞又惊又喜,说道:“他知道我已经回来?” 李洪说道:“他起初并不知道,不过,他说他是路过此地,特地来打听你的消息的。见屋子里有灯光,他就进来了。进了屋子,他就知道你是已经回过家里啦。” 谷飞霞道:“后来怎样?” 李洪说道:“他还记得三年前的事情,笑着和我说道:‘我知道你对谷姑娘最为忠心,不肯把她的消息泄露给外人知道的。不过我不骗你,我和她勉强也算得是朋友的,而且我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必须当面告诉她……’我不待他说完,就笑了起来,对他说道:‘上官大侠,这次你猜错了,我正是奉了谷姑娘之命,在这里等你来找她的。’” “他很欢喜,连忙问我你在何处,我告诉他,你们已经去了苦竹庵。” 霍天云听得“你们”二字,心头一跳,问道:“你可有告诉他,是我和谷姑娘同往苦竹庵?” 李洪说道:“不错,我已经告诉他了。” 李洪好像本来还要说些什么的,但他注意到霍天云的面色似乎有点异样,话到唇边,终于还是没有说出。 谷飞霞问道:“他是一个人来还是两个人来?”声音不觉有些颤抖。 这也正是霍天云最想知道的问题之一。此际,他也正是和谷飞霞一样,害怕上官英杰是和风鸣玉一起同来,但又希望能够和风鸣玉相见。说起来似乎极为矛盾,但要知道,他们的心情本来就是矛盾的啊! 李洪似乎有点诧异,说道:“我只见到他一个人,不知他有没有和别人同来?”心中奇怪,谷飞霞一直没有和他提过上官英杰可能和别的朋友来的,不解她何以突然有此一问? 谷飞霞当然不便向他解释,而且她也实在无暇多说了,于是说道:“我现在到苦竹庵找他,要是他先回来,你叫他等我。”她的心里也在暗暗起疑:“为什么他不在家里等我?” 霍天名片刻踌躇,不知该不该和她同去,谷飞霞回头一望,说道:“霍大哥,你在等什么?”霍天云不愿给她说是多心,只好跟她同去。 第0639期 来到桐柏山 上官英杰怎的会单独来到广元?风鸣玉又到那里去了呢? 这些事情,须得从头说起。 暂且让笔下的时光倒流,回到三个月前的桐柏山上。 上官英杰和风鸣玉护送邓百川父女,来到了桐柏山。 桐柏山有丐帮的分舵,丐帮的帮主陆昆仑此时正在桐柏山。 邓百川和陆昆仑是老朋友,邓百川在这里养伤、避仇,那是最好也不过了。 陆昆仑一见风鸣玉,知道她是风从龙的女儿,又是伤感,又是高兴,和她说道:“令尊是我最钦佩的朋友之一,那年我得知令尊不幸的消息,也曾派人打听过你们母女的下落的,想不到今天才见得着你。” 风鸣玉垂泪道:“家母亦是早已去世了。” 陆昆仑道:“我都已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得到了凌云凤女侠传授剑法和你爹爹的家传武功。你有这身好本领,迟早必然能够为你的父母报仇的。 “伤心之事,暂且别提。如今,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是从未见过你的师公的,是吧?” 风鸣玉道:“我只知道霍师公在天山隐居,他是不肯下山的。万里迢迢,我还未有机会到天山去拜见他老人家。” 陆昆仑笑道:“不错,你的师公是已经有二十年没下过天山了。但今年他可第一次破例下山啦。 “他是想去收拾爱妻的遗骨,为你师傅迁葬天山的。 “他已和我说好,如果时间允许他的话,他会到桐柏山一趟,否则他也会先回去金刀寨主那儿,等我会面。你要是没有别的紧要事情,最好和你的朋友留在这儿,等你师公。要是你的师公不来,待邓老镖头养好了伤,咱们一起到金刀寨主那儿,也可以见得到你的师公的。”。 风鸣玉正愁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当然便答应了。 上官英杰本来想离开的,但在邓百川和陆昆仑的恳切挽留之下,终于也答应了在桐柏山暂且安身。 第0640期 邓百川想做媒人 邓百川很想替上官英杰做媒,但每当他一露口风,上官英杰便即顾左右而言他,叫他不便开口。 邓百川也曾想过陆昆仑出面玉成此事,有一次和陆昆仑提起,陆昆仑皱眉说道:“霍天都有一位最得意的弟子,名叫霍天云,你知道吗?” 邓百川道:“听人说过。” 陆昆仑道:“据我所知,他们师兄妹是已经相识了的。要是他们师兄妹能够结成夫妇,岂不更好吗?我看,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邓百川道:“你说的道理我懂,你是为了霍天都着想。霍天都当然是希望他的心爱弟子和自己妻子的衣钵传人成亲的。不过,我却是为他们两个年轻人着想。” 陆昆仑怔了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知道了他们已经彼此相爱?是上官英杰托你央我出面做媒的么?” 邓百川道:“这倒不是。不过,他们与我一路同行,依我看来,他们的确是情逾兄妹的。风姑娘倒是从来没有向我提过她的师兄。虽然我不好意思问她,但依此推测,她喜欢上官英杰一定在她师兄之上。” 陆昆仑道:“对了,提起了霍天云,我倒要问你一件事情了。” 邓百川道:“什么事情?” 陆昆仑道:“我本来叫霍天云去帮忙你的,何以你却没见到他?” 邓百川想了起来,说道:“我不知道。不过那晚连占山等人前来偷袭,倒是有一个人曾经暗中帮过我的。可能就是霍天云也说不定。” 陆昆仑道:“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他不肯见你?那时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已经到了你家吧?” 邓百川道:“不错,他们是同一天晚上来到的。不过他们一来,那个人就不见了。” 陆昆仑道:“这就更奇怪了。霍天云不肯见你也还罢了,怎的连师妹也不肯见?” 邓百川道:“莫非他就是因为知道师妹不喜欢他而喜欢上官英杰,这才一气跑掉。” 其实他们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不知霍天云和风鸣玉本来早就奉了风从龙的遗命定婚,但可惜感情没有进一步发展,其后又因诸多误会,以至霍天云单方面写下了“休书”。 第0641期 上官英杰的苦恼 陆昆仑为人很是热心,但也老于世故,听了邓百川的话,笑道:“老邓,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儿了,对年轻一辈的女孩儿家心事,恐怕不是咱们所能懂得的了。鸣玉这小妞从来没有在你的面前提过她的师兄,也不见得就是她不喜欢她的师兄的明证啊。或许正因为霍天云是她的心上人,她才羞于提及他呢? “再说,我虽然算得是她的父执长辈,可也不便去问她的心事的。底细未明,就贸然给她提亲,说不定会弄出笑话的。 “不如这样吧,待她的师公来了,我和她的师公商量。目前咱们暂时不要管这闲事。” 邓百川不大同意,说道:“霍天都当然愿意她嫁给自己心爱的徒弟。” 陆昆仑笑道:“或许他可能有这念头,不过,假如鸣玉这小妞不喜欢他的徒弟的话,他也一定不会强逼他们成亲的。你知道他和他的妻子凌云凤凌女侠的一段故事吧,他自己在婚姻上遭过不幸,我相信他对后一辈的婚姻大事,必定会做到通情达理的。” 邓百川的私心虽然是“偏袒”上官英杰,但听陆昆仑说得有理,而且再一想,也只有风鸣玉的师公霍天都才是最适宜替她主婚的人,也只好听从陆昆仑的劝告,暂且不管这件闲事了。 在桐柏山这些日子,上官英杰的心情可一直都是郁闷不安。 风鸣玉和霍天云之间的一波三折,他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他也曾劝告过风鸣玉设法向师兄解释误会,但风鸣玉不听他的话。 风鸣玉和他越来越亲近了,不过和他的谈话,也从未涉及男女之情。 她还是像初相识时那样的天真烂温,霍天云单方面给她写下的“休书”,她曾经有过几天气恼,但渐渐也似乎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她今年才只十八岁,似乎还不怎么懂得爱情。 但上官英杰却有点害怕,要是继续和她这样亲近的话,恐怕自己的感情不能自拔了。是以他只有逼使自己故意和她疏远一些。 另一桩心事,更其令他苦恼的是,他还是抛不开、放不下对谷飞霞的感情。 第0642期 风鸣玉说要跟他 这一天,上官英杰,独自在百花崖上。 时节正当春夏之交,桐柏山的春天来得迟,去得晚,尤其是在这名副其实的百花崖上,遍地的野花正在盛开。 是这繁花如锦的美景令他流连忘返么?百花争艳虽然引他注目,他却无心赏花。 他只是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让自己得到安静而已。 花好无人赏,鸟鸣山更幽。但在这样幽静的境界之中?他的心情却是有点异乎寻常的烦躁。 这百花崖也是风鸣玉喜欢常来游玩的地方,昨天,他就曾经和她来过。 而此刻令得他烦躁不安的正是风鸣玉昨天和他说过的一些话。 不过问题却是他先引起的。 他们来到桐柏山已将近有一个月了,风鸣玉的师公——天山派的掌门人霍天都还未见来到。邓百川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 风鸣玉把陆昆仑的意思告诉他,陆昆仑准备再等十天,要是她的师公还没来,大伙儿就要前往金刀寨主那儿了。 他说:“你和陆帮主他们一起去吧,我不去了。” 风鸣玉道:“为什么?难道你还顾虑以往和天山派结下的梁子?” 他说:“不是为了这个。一来我是闲云野鹤之身,一向不受束拘的;二来我也没资格充当侠义道,我知道我在别人心目中,只是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而已。何必替我辩解,我倒宁愿别人这样看我,让我独往独来。” 风鸣玉忽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回到金刀寨主那儿,上官大哥,你上那儿,我就跟你上那儿好不好?” 这次输到他吃惊了,说道:“为什么?你不愿和师公见面?” 风鸣玉道:“不是。我只是不愿在金刀寨主那儿见我师公。请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还是为了周剑琴曾经求她做红娘之事么?还是恐怕在金刀寨主那儿说不定会碰上霍天云呢? 过去他曾屡次劝告过风鸣玉设法和霍天云消除误会,但现在他却不便查根问底了。 因为风鸣玉的话令他产生了一种又欢喜又恐惧的怀疑!她这样说是不是向他暗示爱意呢? 第0643期 误会华玉峰的来意 正在胡思乱想,忽觉背后微风飒然。上官英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长得甚为英俊的少年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身法好快!奇怪,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却又想不起是谁?” “阁下是谁,来此何事?”上官英杰暗加戒备,问这少年。要知此地是丐帮分舵所在之地,突然有个武功高强的陌生人闯了进来,在未明敌友之前,他自是不能不着意提防了。 那少年冷冷说道:“我们是在洛阳见过面的,你不认得我了么?” 原来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华玉峰。 那晚在洛阳那家园林式的客店,上官英杰在黑暗中和他交手,对他的面貌未曾看得清楚,但一说起来,可就马上醒起了。 那晚华玉峰是和周剑琴一起“失踪”的,上官英杰虽然怀疑他可能是周剑琴的朋友,但未敢断定,仍然还得提防。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华玉峰说道。 上官英杰心情正自烦躁,一时间误会了他的意思,说道:“哦,特地来找我的?好,那就请你划出道儿来吧!” 华玉峰已知上官英杰是武林天骄一派的唯一传人,心里想道:“素闻他这一派的武功以奇幻见称,尤其惊神笔法,更是武林一绝。可惜那晚只窥一鳞半爪,未能让他尽展所长。难得有这机会,我暂且莫说明来意,先见识见识他的武学吧。”于是将错就错,哈哈一笑,说道:“那晚多承指教,小弟贪心不足,还想向老兄多领教几招!” 上官英杰哼了一声,说道:“不错,那晚胜负未分,我也希望一窥全豹,与阁下一决雌雄!” 华玉峰笑道:“咱们印证武功,也不必一定要分胜负。请!” 说到一个“请”字,轻飘飘的一掌拍出。看似毫不着力,掌力却似汹涌的暗流,上官英杰竟也不禁身形一晃。 “好功夫!”上官英杰喝道,立即以牙还牙,骈指如戟,点他穴道。 华玉峰双掌齐出,左刚右柔,两股刚柔不同的力道生出了一股牵引之力,卷起一道旋风。以掌对指,稍稍占了一点便宜。华玉峰故意喝道:“为什么不用你的暖玉箫,你是存心看不起我吗?” 第0644期 双雄比武 武学之道,各有所长。上官英杰的玉箫点穴功夫乃是武林一绝,而华玉峰则以掌力雄浑胜他半筹。倘若上官英杰只是和他比掌,那就是舍长用短了。 本来武功练到上乘境界,一双肉掌,就是兵刃。上官英杰使用玉箫,也不能算是占对方便宜的。但因上官英杰性情较为高傲,初交手时,见对方不用兵器,他也空手奉陪。待到被逼稍处下风之时,他还不好意思改用他的独门兵器。正是心中有苦说不出来。 此时华玉峰故意责备他不用兵器就是小看自己。上官英杰是个聪明人,当然立即会意他是有心顾全自己的体面,让自己好有个借口取出玉箫施展所长的。而且在华玉峰说话之时,他的掌力也恰到好处减了两分,好让上官英杰能够从容腾出手来。 上官英杰心中一动,想道:“看来此人似乎对我并无敌意,莫非他当真是只想和我印证武功?好,那我可也不能让他看小了。”于是虚晃一招,斜退三步,把玉箫拿到手中,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好,我就用玉箫向你讨教吧!你也不用客气!” 他一使玉箫,果然大不相同。一出手就是惊神笔法中疾点奇经八脉功夫,一枝玉箫,盘旋飞舞,闪电间遍袭华玉峰的七处大穴! 华玉峰赞道:“玉箫代笔的惊神笔法果是不凡!”在对方强攻之下,只能回掌护身了。 斗到紧张,华玉峰卖个破绽,让玉箫欺到身前。上官英杰正想点到即止,让他半招,忽地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无声无息的突然来到,把他的玉箫拨过一边。上官英杰忙把玉箫一吹,真气从武林异宝的暖玉箫吹送出去,华玉峰只觉胸口一麻,攻势不能不又收了回来,赞道:“好玉箫,好箫法!” 上官英杰面上一红,立心不发挥玉箫的威力,看看是否能够和他打成平手。当下一个移形换位,身法、笔法登时大变法。好像喝醉了酒的醉汉一样,脚步踉跄,玉箫东一指西一划,表面看来不成章法,其实每一招都是变幻莫测的最上乘点穴功夫。华玉峰又再改攻为守,双掌使开,只打得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浑身也防护得泼水不进。 第0645期 周剑琴出现 一个以内力雄浑见长,一个以招数精妙争胜。不知不觉,拼斗到三百招开外,兀是难决雌雄。时间一长,不由得彼此都有了顾忌。 上官英杰暗自思量:“我的内力比不上他,再打下去,只怕难免吃亏。但若发挥暖玉箫的威力,与他拼个两败俱伤,却又非我愿。” 华玉峰则在想道:“他这惊神笔法,奇幻莫测,以暖玉箫代替判官笔,威力更大。看来,目前他这玉箫的威力尚未完全发挥哩。我虽然抵挡得住,但若稍有疏神,只怕也是难免吃亏。” 就在此际,忽听得有个少女的声音,娇笑说道:“你们是各有千秋,再斗三天三夜,恐怕也是难分高下。我看还是不必再比了吧!” 上官英杰抬头一看,只见周剑琴已是从野花丛中钻了出来,笑盈盈的站在他们中间了。上官英杰又惊又喜,心里想道:“原来这姓华的果然是周剑琴的朋友,怪不得他刚才对我手下留情。”不过,对周剑琴和他结伴同来,还是感到有点意外。 华玉峰趁势收场,立即跃出圈子,笑道:“惊神笔法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上官英杰说道:“华兄,你这么说,倒是令小弟汗颜了,要不是你先让一招,小弟早已落败。” 华玉峰道:“你的玉箫威力也未发挥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两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周剑琴笑道:“你们不必互相标榜了,还是说正经的吧。” 上官英杰说道:“说正经的,我应该先向你们道歉。我不知道华大哥是你的朋友,那次在洛阳还以为他抢了令尊的龙驹呢。” 周剑琴笑道:“你也不知道那个客店的小厮就是我吧?” 上官英杰道:“正是,否则就不至于有那场误会了。” 周剑琴忽地收了笑容,说道:“你误会了华大哥不打紧,但另一个误会却是必须你来设法解除的。” 上官英杰心头一跳,已经猜到几分,但却不能不问:“什么误会?” 周剑琴笑道:“你知道我们的来意了么?” 上官英杰道:“华大哥刚才说了一句……” 第0646期 质问上官英杰 周剑琴道:“不错,我们是特地来找你的,可并不是为了找你比试武功!” 上官英杰道:“那是为了什么?你不妨直说!” 周剑琴柳眉一竖,说道:“我是直性子,当然要直说的,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骂你一顿!” 上官英杰苦笑道:“那就骂吧!” 周剑琴道:“你叫我骂,我倒要先问清楚再骂了,免得冤枉了你!” 上官英杰倒是颇为欣赏她这爽直的性格,不过却也给她弄得啼笑皆非了。苦笑道:“多谢你这位女包公肯讲道理。” 周剑琴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先问你,风妹子是不是和你一起来这里了?” 上官英杰道:“不错!” 周剑琴道:“霍天云呢?” 上官英杰道:“我不知道!” 周剑琴道:“他没来过?” 上官英杰呆了一呆,说道:“没有。为何你有此一问?你知道他要来这里?” 周剑琴道:“我和他分手的时候,劝他来这里找你们的。当时他不置可否,原来他还是不肯听我劝告。” 上官英杰道:“你还要知道什么。” 周剑琴道:“我要知道的是:有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上官英杰道:“知道什么?” 周剑琴道:“风鸣玉早已和霍天云定了婚了?”上官英杰道:“知道!” “你知不知道霍天云对他的未婚妻有了误会,而这误会乃是因你而起?”周剑琴再问。 “知道,我还知道霍天云已经给她写了休书。”上官英杰苦笑回答。 周剑琴道:“好哇,你既然知道误会因此而起,为何你不设法消除误会?你应该劝风鸣玉回到霍天云身边才是,你却还是要她跟着你!你这是幸灾乐祸呢,还是你也喜欢她,想要把她从霍天云手中抢过来呢?”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你骂完没有?” 周剑琴道:“骂冤枉了你么?” 上官英杰道:“不敢说是冤枉,不过,你也总得听我表白呀!” 华玉峰笑道:“剑琴的性子是急躁了些,上官大哥,你莫怪她才好。” 周剑琴道:“好,那你就表白吧!” 第0647期 风鸣玉又惊又喜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我是很喜欢她的,不过,我是把她当作小妹妹一般。这次我也曾劝过她的。” 周剑琴道:“她不肯听你的话?” 上官英杰说道:“是啊,我已经尽了我的所能了。” 周剑琴道:“对不住,我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怎样劝她?” 上官英杰说道:“你刚才和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曾对她说过。我还劝她去你那儿,我以为霍天云可能已经回到你那里了。又即使在你那里见不着霍天云,也可以先和霍天云的师父、亦即是他的师公见面。” 周剑琴道:“对呀,你这主意很是不错。我这次就是要来接她的。” 上官英杰道:“你已经回过山寨了么?她的师公到了你那儿没有?” 周剑琴道:“还没来到,不过已经托人带了口信给我爹爹,很快就要回来了。我性子急,是以先来接她。顺便通知陆帮主快点到我那儿,以免错过和霍大侠见面的机会。” 上官英杰说道:“可是我虽然给她出了这个主意,她却不愿意去你那儿。” 周剑琴怔了一怔,说道:“她不愿意去我那儿?为什么呢?啊,我明白了!” 华玉峰道:“你明白什么?”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我不告诉你!” 刚说到这里,便听得风鸣玉的声音远远问道:“上官大哥,你在和谁说话呀?”原来她知道上官英杰喜欢来百花崖游玩,特地来找他的。她远远听见上官英杰好似和一男一女说话,那女子的声音颇似熟人。但一时间却还想不到是周剑琴。 上官英杰笑道:“是你的好朋友来了,你猜猜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风鸣玉已经飞也似的跑了到来,一见是周剑琴和一个陌生少年,不觉又惊又喜,又是尴尬。 周剑琴笑道:“你想不到我会来找你吧?” 风鸣玉道:“的确是想不到。这位是?” 周剑琴笑道:“在洛阳的时候,他曾是你的邻居。” 风鸣玉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这样眼熟,原来他就是那天晚上住在那间客店里的我们邻房房客。” 第0648期 深情溢于言表 周剑琴笑道:“也怪不得你们怀疑他,起初我也摸不清他的路道,以为他是坏人呢。” 风鸣玉好奇心起,说道:“那天晚上,你不是和他同走的么?” 周剑琴道:“是啊,他告诉我,他对我并无恶意。奇怪得很,我听他一说,就相信了他的话。” 风鸣玉笑道:“那你们真可说得是一见如故了。” 周剑琴道:“不,我和他的情形,刚好和你这句话相反。” 风鸣玉诧道:“你不是一认识他就信任他吗,这还不是一见如故?” 周剑琴笑道:“后来我和他说起,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不过第一次认识之时,我们却是从相见到分手一直吵架的,要不是大人喝止,我们还几乎打起来呢。所以只能说是‘再见如故’,不能说是一见如故。” 风鸣玉道:“原来你们的爹爹是好朋友。” 周剑琴道:“你又猜错了。我爹爹喝止我和他打架的时候,正在和他的爹爹打架。” 风鸣玉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周剑琴笑道:“本来我是有许多事情要问你的,谁知我却先说起自己的事情来了。也罢,我先把这个故事告诉你。” 边走边说,说完了他们两家的故事之后,周剑琴道:“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离开洛阳之后,你没有见过你的霍师兄吧?” 风鸣玉见她问得态度自然,也就没有感觉那么尴尬了,低声说道:“没有。” 周剑琴道:“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玉峰已经见过了你的师兄了。你的师兄帮了玉峰很大的忙!” 她把华玉峰受伤躲在一家猎户人家,她怎样骑着快马赶回浴阳想请救兵,幸好碰着霍天云,请了霍天云和她一起回去,这才帮忙华玉峰把宇文成都打败等等事情,一一说给风鸣玉知道。 用不着她向风鸣玉诉说她当时的心情,风鸣玉已是体会得到,那时她是怎样为华玉峰的危难而担忧着急了。为了助华玉峰脱险,她一天一夜不眠少食,快马来回,这份情谊,岂是普通的朋友所能做得到的。 第0649期 解开了心头的结 风鸣玉虽然天真无邪,毕竟也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对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比起从前,懂了不知多少。周剑琴对华玉峰的深情溢于言表,她那里还能听不出来? “世事变化,果然是人所难料,原来周姐姐早已是喜欢上了这位华大哥了。可笑我还在想‘成全’她和霍师兄的‘好事’呢!”风鸣玉心想。 这件心事正是她心头的一个“结”,她一直以为周剑琴喜欢霍天云,总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周剑琴的。为了这个原因,她宁愿被霍天云误会;为了这个原因,她避免见周剑琴。如今这个“结”顿然解开,就像阴霾被风吹散一样,她有了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同了。和她刚刚见面的周剑琴还不觉得怎么样,在上官英杰的眼中,她却是容光焕发,给人感觉到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她眉宇间的忧郁也在上官英杰的眼中消失了。 上官英杰瞿然一省,不禁暗自想道:“原来在此之前,她不愿意去金刀寨主那儿,是怕见到了周剑琴难以为情,她以为周剑琴还是喜欢她的师兄。却不知事情已经有了新的变化!但更可笑的还是我的自作多情,我竟以为她是舍不得和我分手才不愿意去的。” 周剑琴说完这个故事,笑道:“风妹子,你的霍师兄真是好人,他本来是和华大哥不相识的,我一求他,他就毫不皱眉的冒险去帮他了。但你可别以为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他是因为知道华大哥也是和他一样,是个侠义道才肯去帮这个忙的。” 华玉峰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幸亏他们两位都不是外人,你给我脸上贴金,也不怕他们笑话!其实我怎能和霍大哥相提并论,他才是真正的侠义道,好生令人钦佩。” 周剑琴笑道:“对啦,我还没有告诉你,他们两人才真的是一见如故呢,这次他就是因为希望能够在桐柏山见着你的霍师兄,才肯陪我来的。风妹子,你有这样一位好师兄,也真是值得骄傲了。可惜在这里见不着他,不过回到我那儿,说不定他已经和他的师父一同来了。风妹子,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风鸣玉踌躇说道:“你刚来到桐柏山,最少也要住两天的。咱们见到了陆帮主再说吧。” 第0650期 一个消息 陆昆仑见了周剑琴,自是十分欢喜。当晚设宴给她接风。 席上周剑琴免不了要把华玉峰的来历,以及他们结识的经过再说一遍,说给陆昆仑知道。 虽然是再说一遍,但许多事情,还是未曾和上官英杰、风鸣玉二人说过的。那些事情,听得他们又喜又惊。 陆昆仑最注意的却是龙湫道人被害之事,叹道:“龙湫道长也算得一派剑宗,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当今之世,胜过他的实是寥寥无几,是谁将他杀害的?” 周剑琴道:“是白驼山的二山主宇文成都。宇文成都的同党除了西门化这老贼之外,还有一个本领十分厉害的人物,叫做连占山。” 陆昆仑道:“白驼山的宇文兄弟,我也曾听人说过。对他们的武学深浅,却无所知。连占山我倒是颇为熟悉的,他就是那个有人誉为天下第一点穴高手,能以双笔点四脉的连占山吧?” 周剑琴道:“不错。但也不见得当真是天下第一。霍天云的天山刺穴剑法就曾胜过他一招。” 陆昆仑听她详细的说了霍天云先后和连占山、宇文成都两次交手的经过之后,说道:“你说起这个人,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前两天,我接到川西本帮弟子的飞鸽传书,说是有两帮形迹可疑的人物在川西道上出现,这两帮人都是要到广元去的。” 周剑琴道:“可知道是些什么人吗?” 陆昆仑道:“第一帮共有三个人,一个是西门化的师兄丘逢时,另外两个是他的师侄贺式规和贺式规的姘头。贺式规是江湖上臭名昭彰的采花贼。 “第二帮的人数较多,大约有七八个人。本帮弟子认识的只有两个,正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个连占山和他的师侄罗大魁。其他五六个都是清廷军官。 “广元是川西一个偏僻的小县份,这两帮人去广元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故此虽然与我们丐帮或者并无关系,本帮弟子还是把这个消息,立即用飞鸽传书禀告与我知道。” 其他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还不怎么样,上官英杰可是不由得吃一惊了,心里想道:“广元不正是谷飞霞的家乡吗?”于是问陆昆仑道:“陆帮主,你知道这个消息,准备如何应付?” 第0651期 各怀心事一夜无眠 陆昆仑道:“这些人要去广元干些什么事情,我们还未曾弄得清楚。广元没有丐帮分舵,目前我只能吩咐川西分舵的本帮弟子,注意他们的行动。暂时还未曾想到要怎样去对付他们。” 席散之后,已是将近三更,各自回房安歇。但上官英杰却是心事如潮,一夜无眠。 他想起了周剑琴责备他的那些说话。 他在琢磨陆昆仑告诉他的这个消息,谷飞霞的影子不知不觉又在他的心头出现了。 并不是因为这个消息才连带想起谷飞霞的,这些日子里,即使他和风鸣玉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常常会想起谷飞霞。 不过,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却是不能不越发惦记谷飞霞了! “广元是飞霞的家乡,只不知她现在是否已经回家? “连占山那班人到广元去干什么呢?该不会是为了飞霞而兴师动众吧?” 虽然按照情理推测,谷飞霞的身份,似乎还不足以令敌人为她兴师动众的,但他却是不能不为谷飞霞担心了。何况那班人中有一个西门化的师兄丘逢时,而西门化正是谷飞霞的杀父仇人之一。 他又再想道:“剑琴已经来接鸣玉,看她们今日的情形,以往她们之间的芥蒂已是消除了,玉妹料想也会改变主意,跟她的周姐姐一起回去了吧? “剑琴说得不错,她和霍天云才是合适的一对,我是应该设法为他们消除误会的。但要是我不和她分开的话,恐怕只能破坏他们的和好了。” 他知道风鸣玉舍不得和他分开,他也有点舍不得离开风鸣玉而去的。不过比较起来,他对谷飞霞的关心还是更胜于与风鸣玉分开的伤感。何况风霍二人的误会既是因他而起,他又怎能还做他们之间的绊脚石呢? 一夜无眠,终于在将近天明的时份,他偷偷的写了一封信留给风鸣玉。 风鸣玉也是一晚无眠。 不过她并不是独自在想心事,而是和周剑琴谈到天明的。 周剑琴一劝再劝,劝她和霍天云和好如初。 风鸣玉初时不肯听从,说道:“周姐姐,你不知道。我是只能把他当作师兄看待的,别的就说不上了。而且我已经决定在十年之内,不再见他!” 第0652期 二女谈心 周剑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霍师兄留给你的那封信,伤了你的心!” 风鸣玉羞得满面通红,却又不禁心里起了一点猜疑,暗自想道:“霍师兄连这件事情也告诉她了,想必他们的交情已是今非昔比啦!” “是啊,你既然知道,那我也不怕和你说心里话了。他都不要我了,难道我还能厚着脸皮缠着他么?” 周剑琴“噗嗤”一笑,说道:“是吧,可见你心里还是喜欢霍师兄的!不错,他是不该未分皂白,就给你写下休书,但这只是一个误会,误会消除,你们为什么不可复合?” 风鸣玉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是寻常的误会!” 周剑琴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叫霍天云向你叩头认错,如何?” 风鸣玉正容说道:“其实,即使没有他给我写下休书这回事情,我也觉得我们未必适宜于做夫妻的。不错,我尊敬他,我觉得他像是我的兄长。但我们的性情却好似不怎么合得来的。” 周剑琴笑道:“你今年多少岁?”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我不是早已和你说过的吗,去年,我认识你的时候,我未满十七岁,如今已经是十八岁零两个月啦。” 周剑琴也正容说道:“只是十八岁多一点,那你的年纪还是未免太轻,你的想法未必是可靠的。这种事情,我有过经验。” 风鸣玉好奇心起,说道:“你的经验如何,那我倒要向你讨教了。” 周剑琴笑道:“你是该向我讨教,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例子。 “小时候,我和华玉峰第一次见面就吵架,我以为我和他的脾气一定合不来的。去年初,我认识了你的霍师兄,我自己以为喜欢了他,这才有求你给我做红娘那回事情。 “但当我再见到玉峰的时候,相处了一些时候,我们好像重新相识。我才知道,虽然我们的脾气还是未必一样,但我已是确实知道,我和他是要比和你的师兄更适合了。好妹子,我也把心里的话说给你听了,你不会笑我脸皮厚吧?” 风鸣玉想不到她说得如此直率,不觉呆了。 第0653期 说服风鸣玉 过了半晌,周剑琴轻轻说道:“风妹子,你怎么啦,为何不说话呀?” 风鸣玉瞿然一省,笑道:“我听到这个好消息,高兴得傻了,都忘记向你贺喜啦。周姐姐,恭喜,恭喜,恭喜你找到了如意郎君。” 周剑琴道:“我也应该向你贺喜,只要你和霍师兄的误会消除,你们不也正是一对佳偶么?” 风鸣玉迟疑片刻,说道:“我的情形和你不同。” 周剑琴道:“有什么不同?依我看可正是一样!你对你的霍师兄,就好像我最初对华玉峰一样,至于上官英杰——” 风鸣玉面上一红,说道:“我和上官大哥并没什么。” 周剑琴道:“那更好了,你还有什犹豫?” 风鸣玉道:“不过我当初和霍师兄的婚约,也只是奉父母之命。” 周剑琴道:“拿他们二人比较,你喜欢谁更多一些?” 风鸣玉道:“我不知道。只不过上官大哥为人比较随和,我好像和他更说得来。” 周剑琴道:“那么,我为你设想,最好的办法是你先回去和你的霍师兄见面,相处一些日子,看看是否他和你更为适合?我刚才说过,你现在年纪还轻,想法未必可靠的。要是你和霍师兄相处较久之后,你还是觉得欢喜上官英杰多些,那时再作决定也未为迟!” 风鸣玉暗自想道:“这话也说得不错,我和霍师兄是该‘重新相识’的。反正如今我和他的婚约已解,将来怎样,大可从头做起,顺其自然。”于是说道:“好的。我答应和你回去。不过,明天我得先向上官大哥说一说。” 周剑琴道:“你希望他和你一起回去?” 风鸣玉道:“你不欢迎他吗?” 周剑琴道:“好吧,要是他愿意到我那儿,我当然欢迎他的。”其实她的心里却是颇为有点担忧,恐怕他们之间的感情纠缠不清。不过转念一想,姻缘之事勉强不来,自己已经为霍天云尽了最大的努力,是否能够替他们撮合成功,那也只有听其自然了。 不料待到天明,她们已是找不着上官英杰了。 第0654期 来到广元 原来上官英杰一夜无眠,在经过反覆思量之后,终于决定离开。他留下一封信给风鸣玉,便即悄悄走了。 他没有告诉风鸣玉他是去什么地方,只是向风鸣玉表示歉意,他不能和她一起到金刀寨主那儿了。 他请求风鸣玉代向陆帮主告不辞而行之罪,并且预祝风鸣玉和她的师兄和好如初。 最后他说,他今后将以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他叫风鸣玉不必打听他的消息,到了他认为可以和风鸣玉重新相见的时候,他自己会来找她。但不管以后是否能够重逢,他都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的。 读了这封信,风鸣玉自是不免有几分伤感,但她也知道上官英杰的脾气,他一经决定了做什么事情,那就不能轻易令他改变主意的。莫说找不到他,纵使找得到他,他也不会和自己见面的。无可奈何,风鸣玉只好和周剑琴先回她的山寨了。 这一天上官英杰来到了广元。 三年前他曾经来过一次,如今旧地重来不觉更增感慨。 三年前他和谷飞霞尚未相识,他去找她,只是盼望能够解开上代的仇冤。 如今他和谷飞霞不但已经相识,而且有了一段很不寻常的交情。 他们曾经共过患难,同过悲欢,在他们相处的那段日子,彼此都感觉对方好像是自己的亲人,但却又有一堵无形的墙隔在他们中间,令他们觉得是这样“亲近”,又这样“疏远”! 上代的仇冤是解开了,但他知道,蒙在谷飞霞心上的阴影还没有消除。虽然她不再把他当作敌人,但也没有把他当作朋友。(但是否真正如此呢,他可猜不透谷飞霞的心事了。) 当他来到谷飞霞门前,他的心在卜卜的眺。 看迹象,屋子里似乎有人居住,只不知是否谷飞霞? 上一次他没有找着谷飞霞,这一次呢? 他希望见到谷飞霞,又有点怕见到谷飞霞。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这样? 他突然发现自己心底的秘密了,他真正所爱的人不是风鸣玉,是谷飞霞! 第0655期 发现了心底的秘密 他发现了自己心底的秘密,同时也发现了谷飞霞心底的秘密了。 “她为什么要离开我?莫非也是和我一样,恐怕坠入情网么?” 他想起了那次谷飞霞不告而别的前夕,和他说的那一番话,“我违背爹妈的遗命已是心中有愧,你对我的好处我很感激,但可不能再欠你的人情了。我不要你帮我报仇,你我之间的恩怨,只能到此为止,一笔勾销。你已经替檀家还了‘债’,从今之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情了!” 当时他还只道谷飞霞是因上代的冤仇一时未能尽都化解,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未敢想到在谷飞霞的心坎深处,可能亦已滋长了情苗。 当时他曾向她“开解”,并且告诉她,西门化固然是她的仇人,也是他的仇人。联手报仇,说不上是谁帮谁。但谷飞霞听了,只是苦笑。 他也想起了谷飞霞那晚在和他分手之前,她那迷茫的目光。 如今,他站在谷飞霞的家门之前,却是轮到他感觉一片迷茫了。 他懂得谷飞霞的心情,他也知道谷飞霞的性格。“不错,她可能是喜欢我,但她也一定为了喜欢我而感到苦恼。假如她真是已回到家中,那就更容易触动她过去的创伤,以她现在的心情,恐怕她还是不愿意见到我的!唉,我是进去见她不见?” 随即想到:“纵许她不愿意见到我,但我总得把西门化的师兄和师侄都来到广元的事情告诉她,我岂可因为怕招她的烦恼而不进去呢?”跟着心中苦笑:“其实她是否现在家中,也还是未可知之数呢。谜底还未揭开,我何必先自在这里胡思乱想?” 他下了决心,终于踏进谷家,打算先看个究竟再说了。 他担心又是像上次一样找不到谷飞霞,但想不到踏进了谷家,他发现的情形,却是自己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的。 他发现了李大妈母子,他发现了霍天云住的那间客房。虽然最初他尚未知道这个客人是霍天云,但从房间留下的衣物来看,却知道是个男子。 他也在谷飞霞的卧房发现谷飞霞的衣物,知道她确实是已经回家了。 她到那里去了呢?住在她家中那个客人又是谁呢?他们是一起回来的吗? 第0656期 赶往苦竹庵 这许许多多的疑团,在他见过了李洪之后,一一都明白了。 他知道了是霍天云和她一起回来,而且从李洪的口气之中,他亦已听得出他们是一对情侣了。 李洪还告诉他,在谷飞霞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当她看到当年她父亲的血渍还留着之时,是如何的伤心欲绝! 李洪说道:“我知道她的爹爹是给仇人害死的,但她却不肯告诉我她的仇人是谁。今晚她和霍大哥去苦竹庵,听说也是为了打探仇人的消息的。可恨我毫无本领,不能助她一臂之力。上官大侠,你是她的朋友,你的本事又这么了得,你这次来,一定会帮她报仇的吧?” 上官英杰唯有说道:“我会的。就不知她肯不肯要我帮忙她了。”心中苦笑:“你哪知道,我也曾经是她的仇人!” 李洪说道:“你是她的朋友,她怎会不接受你的帮忙?上官大侠,请你快去苦竹庵帮她的忙吧。要是你能够帮她报得了仇,我想你还可以留在这里等着喝她的喜酒呢!” 上官英杰道:“你是说她和霍大侠——” 李洪说道:“是呀!我妈已经问过她了。她大概是想在报仇之后方谈婚事。”其实这是李大妈母子的揣度之辞,但上官英杰却怎能不相信为真? 他匆匆忙忙向李洪问清楚了苦竹庵的所在,便即离开谷飞霞的家。 此刻他正在向苦竹庵走去,心中一片茫然。 “我还在想成全风鸣玉和霍天云的好事,那知霍天云已经是和飞霞谈婚论嫁了。早知如此,我也不该到这里来了。” “唉,看来这一次又是我在自作多情了。不过,这也怪不得飞霞,纵然她曾经有点喜欢过我,但谁叫我的师兄是她的杀父之仇呢?她既然不能和我结合,她喜欢上霍天云那也是情理之常啊! “霍天云给鸣玉写下休书,这固然是个误会,但事已如斯,这误会也不该再向他提起了! “不过,为了把丘逢时和贺式规来到广元的消息告诉她,我还是应该去见见他们的。” 他心乱如麻,不住的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是走到苦竹庵前面的竹林了。 他走的是李洪告诉他的捷径,李洪本来是希望他们早点见面的,不料却是适得其反,令得上官英杰错过了和他们碰头的机会了。 第0657期 碰上一阳道人 上官英杰虽然没有到过苦竹庵,却也曾经听人说过,知道苦竹庵有个老和尚,法号无相上人。是个有道高僧,戒律精严,数十年足迹未曾出过寺门的。 “奇怪,飞霞为什么要到苦竹庵打听仇人的消息?据我所知,那老和尚可不是武林中人啊!” 跟着不觉又再想到,那年他听人家说起无相上人之时,无相上人已经是七十开外的了,如今又过了几年,“会不会是这老和尚已经身故,如今是另外一些武林败类冒充僧人藏身庵内呢?那西门化的师兄,我一路打听不到他的消息,莫非他也就躲在这里?飞霞和天云已经得知风声?” 这也怪不得上官英杰胡思乱想,他本来曾经是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对江湖的奸诈奇诡等等事情看得多也听得多了。这样的猜测并非没有理由的。 由于他有了这样的猜疑,于是在踏进竹林之后,份外小心,加意提防。 果然还没有深入竹林,便忽地觉察微风飒然,似是有夜行人来袭。上官英杰早有准备,忙把玉箫向风声来处虚点,喝道:“是那条线上的朋友,为何——” “鬼鬼祟祟”四字,未曾出口,只见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道人。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心道:“这道人身法好快。只凭他这份轻功,他的本领恐怕已是不在西门化那老贼之下!”不过由于这道人并非“鬼鬼祟祟”,这一句他没说完的话语只好把最后这四个字咽了回去。 那道人性情似乎也甚急躁,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冷笑喝道:“我还没有问你,你倒盘问起我来了。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原来这个道人不是别个,正是最近从昆明前来,特地来陪伴无相上人下棋的那位一阳道人。 一阳道人是曾经答应过谷飞霞,替她打听丘逢时和贺式规这些人的消息的。霍天云和谷飞霞走了之后,他放心不下,恐怕还有坏人在外面窥伺,于是出庵巡查。无巧不巧,恰好就碰上了上官英杰。 上官英杰在紫竹林中游目四顾,落在他的眼中,倒是有点“鬼头鬼脑”的可疑迹象。 第0658期 各自怀疑对方 上官英杰气往上冲,峭声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上官英杰!” 一阳道人吃了一惊,说道:“你就是檀家衣钵传人的那位上官英杰吗?”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怎么样?” 一阳道人忽地一声冷笑,说道:“凭你也配自称是大丈夫!” 原来一阳道人虽然不似无相上人那样数十年不出寺门,但这几年来他也是在太华寺清修,少理外事。是以对江湖上的事情隔膜得很。 他只知道檀玄峻是害死川西大侠谷神秀的主凶,上官英杰既是檀玄峻父亲的关门弟子,料想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却不知道恰恰和他料想的相反,上官英杰竟会是谷飞霞的朋友的。 上官英杰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性格,而且他也和一阳道人误会他一样,以为这个一见面就对他恶声相向的道士一定不是好人,甚至可能就是西门化的师兄那一伙。 他忍受不了一阳道人的奚落,立即反唇相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在你的眼中当然不会是大丈夫了!哼,要是你居然看得起我,我岂不变成了混蛋一名?” 一阳道人大怒道:“我只再问你一句,你到苦竹庵来干什么?”按他以往的脾气,本来就要马上出手教训上官英杰的,总算这几天来受了无相上人的薰陶,方始准备问清楚了再说。 上官英杰冷笑道:“你又是从那里钻出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一阳道人双目一瞪,喝道:“我来这里不关你的事!” 上官英杰道:“这苦竹庵是你的么?你又凭什么管我!” 一阳道人喝道:“你不敢说是不是?哼,你不说只有自误!” 上官英杰也是本来就要发作的,但转念一想,他来的目的既然是找谷飞霞,那也不妨告诉对方,问个清楚再说。于是冷冷的盯着一阳道人说道:“谷飞霞姑娘是否在苦竹庵,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他和一阳道人大声争吵,心想谷飞霞和霍天云若在庵中,也该听得见他的声音了,不见谷飞霞出来,心中越发惊疑不定。是以说话之时,冷眼旁观一阳道人的神色。 第0659期 箫剑交锋 月色朦胧之下,陡然间只见一阳道人须眉怒张,猛地喝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声出招发,二话不说,唰的一剑就向上官英杰刺过来了! 要知他知道是上官英杰之后,本已疑心上官英杰是要来伤害谷飞霞的了,如今听得他亲口说了出来,果然是来“找”谷飞霞,他怎能不把上官英杰所说的“找”字当成恶意? 在上官英杰来说,一阳道人未加解释的“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也是果然不出他之所料! 他只道一阳道人是西门化的师兄师侄这伙,西门化当然知道他是要帮谷飞霞的,故此与西门化一伙的人一知道他是上官英杰,一知道他是来找谷飞霞,自是要先下手为强了。 一阳道人心里想道:“你这厮竟要斩草除根,忒也狠辣!”故此他在一气之下,这一剑也是狠辣非常。 上官英杰亦在心里想道:“这牛鼻子贼道与我素不相识,一见面就施杀手,不用说自是要取我的性命去讨好西门化了!” 莫说是误会加深,即使他是想向一阳道人说个明白的话,在一阳道人这样凌厉的攻势之下,亦已是没有说话的余暇! 接招还招,上官英杰毫不示弱,出手同样狠辣! 箫剑相交,只听得“噹”的一声,火花四溅。 幸而他的暖玉箫是件异宝,坚逾金铁,这才能够化解一阳道人凌厉的先手攻势,而且立即反攻。 一阳道人却是在兵器上吃了一点亏,手中的青钢剑,竟给玉箫碰损一个缺口。 大怒之下,一阳道人喝道:“好,你倚仗有武林天骄传下的玉箫,老道也不怕你!看你有什么本领逃出我的掌心?” 上官英杰心高气傲,立即“还敬”,“我又怕你不成?哼,你以为我只凭玉箫么,我不用毁坏你的兵刃,也能胜你!” 说到一个“胜”字,招数立变,避免硬碰一阳道人的长剑,玉箫飞舞,招招指向他的要害穴道,他把本门绝技的“惊神笔法”使出来了。 第0660期 一快一慢俱臻佳妙 其实这正是上官英杰避重就轻的打法。要知一阳道人的功力在他之上,他在兵刃上虽然占了便宜,但和对方硬碰硬接,却是难免消耗内力,久战下去,还是他要吃亏的。 上官英杰变了打法,一管玉箫,盘旋飞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当真是瞬息百变,变化莫测,一阳道人好几次险些给他点着穴道,不禁心内暗惊:“武林天骄的惊神笔法果然名不虚传!” “牛鼻子,臭道士,你服不服?快把谷姑娘交出来,否则我决不能饶你!”上官英杰不见谷飞霞踪影,只道她和霍天云已是失陷在苦竹庵里了。 一阳道人勃然大怒,喝道:“狂妄小子,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剑法也是蓦然一变,明知上官英杰的玉箫是件宝物,他的长剑却偏偏寻暇抵隙,找玉箫硬碰! 原来他险些吃亏之后,忽然醒语:“这样打法,我岂非舍己之长?暖玉箫纵然能够砸损我的宝剑,我以无锋之剑料想也能制服这个小子。” 剑法一变,不过片刻,只听得“噹”的一声,玉箫和剑,果然又碰个正着。这一次剑身不过出现了一丝连肉眼都几乎看不见的裂纹,连缺口也没有了。原来惊神笔法虽然厉害,但有一利却也有一弊。轻灵迅捷,瞬息百变,固然利于攻敌;但既要轻灵,打击在对方兵器上的力道却是不免减弱了。 一阳道人为了加重内力,剑招越展越慢。上官英杰的惊神笔法却是越展越快。不过一快一慢,都是上乘武功,并臻佳妙。在对方这样快攻之下,一阳道人若是稍有不慎,也是危险非常的。 双方全神接战,不知不觉过了一百多招,上官英杰渐渐感到气力不加,一颗颗黄豆般的汗珠不住的从额角滴下来了。 一阳道人以为时机已到,长剑蓦地一伸,用重手法将玉箫压住。不料这却是上官英杰意图败中求胜才故意卖的一个破绽。不错,他的内力是比一阳道人消耗得多,但尚未至于是强弩之末。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卜”的一声,一阳道人的一处穴道给玉箫点个正着。但上官英杰给对方的猛力一压,玉箫也是几乎掌握不牢,踉踉跄跄的退出几步,竟然似有虚脱之感。 第0661期 双方苦斗 一阳道人幌了几幌,咬牙喝道:“好小子,我与你拼啦!”一挺长剑,迈步向前,又和上官英杰厮杀。 上官英杰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这老贼道功力竟是如此深厚,我已经点着了他的穴道,他居然视若无事!糟糕,这次恐怕我不但帮不了谷飞霞的忙,反而要折在这贼道手里了!” 殊不知上官英杰固然是吃惊非小,一阳道人也是有苦说不出来。 原来他虽然仗着深厚的内功,运气冲关,解开了被封的穴道,但亦已元气颇伤,但觉脚步虚浮,浑身乏力了。此时他的功力已不到原来的一成,急切之间,那能恢复。 本来在这样情形底下,若要避免两败俱伤,他们便该立即罢手,各自调养精神的。但由于误会未消,彼此都在恐防对方乘机杀害自己,在这样情形底下,他们又怎敢罢手? 再度交锋,双方都是气喘吁吁,只能勉强遮拦格打,拖着沉重的脚步,大家都在作着捱得几时就是几时的打算。 上官英杰更多担着一重心事:谷飞霞和霍天云不知究竟怎样了?倘若自己支持不住,伤在这道人之手,还有谁人能够去救他们? 苦斗中,上官英杰忽地心念一动:“霍天云本领非凡,他和谷飞霞联手,未必就会失陷在这苦竹庵中吧?即使他们中伏被擒,这伙人是要把他们献给西门化的,也未必就会把他们杀掉吧?” 既然无法摆脱一阳道人的缠斗,上官英杰只有抱着万一的希望,姑且一试,提一口气,大声叫道:“霍大哥,谷姑娘,你们在那里?”心想:“只要他们是在庵中,纵然被擒,他们也总会出声回答我的。” 过了一会,果然有声音传出了:“是谁在找谷姑娘?”但可惜并非霍谷二人的声音。 声到人到,一个老和尚已是走进了紫竹林,也开始看见他们了。 这老和尚不用说当然是苦竹庵的主人—无相上人了。 原来无相上人在连占山那些人走了之后,便即闭门在静室坐禅。这是他每晚例行的功课。此时刚好做好“功课”,不过假如未听到上官英杰的呼叫的话,他还是不会出来的。 第0662期 无相上人分开恶斗 无相禅师见一阳道人和一个少年打得气喘吁吁,不禁甚为诧异,“咦”了一声,问道:“这位居士是谁?道兄何故与他动武?” 一阳道人道:“这小子正是檀家的传人上官英杰,他居然有这胆子找上门来啦!” 上官英杰虽然不知无相上人身具深湛武功,但他如今已是精疲力竭,对方只须多个帮手,纵然丝毫不懂武功,也可制他死命。一听得和尚、道士原来乃是一家,心中不禁暗叫糟糕透顶! 不料无相上人却道:“上官居士,你是来找霍天云和谷飞霞的吗?”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无相上人忽地哈哈一笑,身形晃处,已是插在他们中间,双手一分,就把他们分开。 “没什么样。不错,他们是在苦竹庵,后来有连占山一班人来过,他们二人便即回家去了。你有什么事情找他们,应该到谷姑娘家里去找才是。为何在我庵前吵闹?”无相上人说道。 上官英杰被无相上人分开之际,彼此掌心相触,只觉一股热气从对方的掌心输入自己的掌心,瞬息间,已是流转全身,有说不出的舒服。 上官英杰这才知道这个白眉和尚竟是有难测深浅的上乘内功,非但对他并无恶意,而且以本身内力帮他收敛真气,恢复精神。不禁又惊又喜,心里想道:“这老和尚,若是坏人,一定不会如此。看来,恐怕我这次又是做错了事了。” “多谢上人指点。”上官英杰说道。跟着转过身来,向一阳道人道声“得罪”,便即迈开大步,飞跑出林。一来因为他急于见谷飞霞,二来也是因为听得有连占山来过的消息,无暇向无相上人多问,心想先去向霍谷二人报讯再说。其他事情,待见到了谷飞霞自然可以问个清楚。问明之后,要是当真自己错了,那时回来向一阳道人陪罪也还不迟。 一阳道人见无相禅师放走上官英杰,他的诧异比上官英杰更甚。 “老和尚,这小子是谷姑娘仇家的弟子,他来找谷姑娘,不用说是要来伤害她的了。你怎的这样糊涂,非但放他,还要助他一臂之力?” 第0663期 坠入奸人陷阱 无相上人说道:“我正是因为听见他在叫唤谷飞霞和霍天云才做这个和事佬的。” 一阳道人诧道:“为什么?” 无相上人说道:“你试想想,假如上官英杰真的是谷飞霞的仇家,此来是为了伤害谷飞霞的话,他和你已经斗得筋疲力倦,还怎敢叫谷飞霞和霍天云出来?不怕他们和你联手杀掉他吗?而且我听得他的叫声充满盼望之情,只有对好朋友才会这样呼唤的。” 一阳道人道:“但檀玄峻可是谷飞霞的杀父仇人啊!” 无相上人道:“那是上一代的事情,而且檀玄峻也早已死了,上官英杰虽然是檀门弟子,却未必就是谷飞霞的仇人!” 一阳道人方始恍然大悟,苦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次可是我的糊涂了。” 跟着不禁为上官英杰担忧起来,说道:“他和我斗得精疲力竭,你虽然助他凝聚真气,恢复精神,但他本来的功力,一时间还是未能恢复的。要是他碰上连占山这班鹰爪孙,那怎么办?” 无相上人道:“这班家伙已经被你打得怕了,谅他们也不敢在苦竹庵附近逗留。上官英杰一到谷家,一定会和谷飞霞、霍天云再来此地。我看是不用替他担心的。倒是你恶斗了一场,却是应该先去歇息歇息了。” 那知无相上人只料中了一半,不错,连占山这班人是不敢在苦竹庵逗留,但上官英杰在归去途中,却碰上另外的强敌。 上官英杰急于去见谷飞霞报讯,抄捷径匆匆赶路,经过一座山岗之时,忽听得树林里有女子的声音气喘吁吁,尖叫道:“救命,救命!” 跟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哈哈笑道:“在这荒林,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懂事的你乖乖依从我,否则我占了你的身子还要杀你!” 那女子哭喊道:“你这采花淫贼,我做了鬼也要报仇!” 上官英杰一听,这采花贼竟要“先奸后杀”!虽然他急于去会谷飞霞,但碰上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岂能坐视不救? 这一来他可就坠入奸人的陷阱了! 第0664期 三面夹攻暗器齐发 上官英杰早已在路上听说这一带有采花贼出现,想不到竟然给自己亲身碰上。 激于义愤,他忘了苦斗之余,功力都还未曾恢复两成,立即一声斥叱,闯进林中。 “快快放手,否则要你的命!”上官英杰喝道。大怒之下,一股劲的向前冲去,虽然此际不过恢复两成功力,亦是跑得飞快。 这采花贼是早已知道他是谁的,但却不知他是强弩之末,难穿鲁缟。见他来势凶猛,倒是不禁心惊胆战。当下按照他们这伙原定的计划,把那妇人一推,迅即滚过一旁。心里还有点害怕上官英杰倘不中计,紧追自己,那可就要糟糕。 那妇人裸着上身跌跌撞撞,作出受伤的模样,几乎就要扑入上官英杰怀中,尖声叫道:“好汉救我!” 救人要紧,上官英杰赶忙脱下上衣,待要给那妇人蔽体,再替她治伤。哪知就在此时,那妇人忽地把手一扬,发出了一把喂毒的梅花针。与此同时,前后也都有喂毒的暗器袭到。 原来这一伙人正是西门化的师兄丘逢时,和他的师侄贺式规,与及贺式规的姘头叶三娘子。 贺式规在前头反手发出毒蒺藜,丘逢时则是埋伏在后面,打出他的独门暗器透骨钉。 三面夹攻,料想上官英杰不死也要受伤,丘逢时发出暗器,冷冷笑道:“上官英杰,你也太好管闲事了。哼,哼,你这次可是自寻死路啦!” 好个上官英杰,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就把脱下的上衣当作武器,一个旋风疾扫,居然把叶三娘子的毒针荡开,但贺式规的毒蒺藜,他只能扫落两枚,第三枚还是打在他的身上。 最厉害的还是丘逢时的透骨钉,未曾打到,上官英杰已是闻到一股腥风,胸口剧闷。而且听得暗器挟风之声,虽然透骨钉体积比毒蒺藜小得多,但打来的力道却是比贺式规的毒蒺藜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一瞬间,不必丘逢时通名道姓,上官英杰亦已知道他是西门化的师兄了。若在平时,上官英杰要抵挡他的暗器不难,此时只剩两成功力,却如何能够? 第0665期 上官英杰中毒昏迷 上官英杰听那暗器破空之声,自忖难以抵挡,不觉心中一凉:“想不到阴差阳错,今日我竟命丧宵小之手!” 心念未已,只听得两个人的叫声和暗器挟风之声,同时传入他的耳朵。 一个喝道:“鼠辈敢尔!”这是霍天云的斥骂声。 一个叫道:“上官大哥,留心暗算!”这是谷飞霞焦急的叫声。 原来他们二人回到家里,听得李洪告诉他们上官英杰已是抄小路去了苦竹庵之后,他们立即也走这条小路赶来苦竹庵,恰好及时赶到。 可惜谷飞霞还是迟了片刻,当她出声提醒上官英杰之时,丘逢时的暗器已是发出来了。 不过,好在霍天云的暗器却是后发先至。 霍天云平素本是不用暗器的,此时听得丘逢时打出的透骨钉破空之声,人急智生,立即摸出三枚铜钱当作暗器,以弹指神通的功夫,急弹出去。后发先至,半空中撞上了丘逢时打出的透骨钉,三枚铜钱和三枚透骨钉恰好撞个正着,同时坠地。 霍天云和谷飞霞同时来到,这下子可是轮到了丘逢时吓得魂飞天外了。 明知不是霍谷二人对手,他只能发出最后一件防身法宝了。这是他最厉害的独门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 此弹一爆,火光涌现,迅即烟雾迷漫,烟雾之中,又夹有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对武功高明之士,梅花针济不了甚事;“烈焰”烧不着敌人,很快也会熄灭。但最厉害却是毒雾,吸进一点,就会昏迷。 不过霍天云却有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能祛邪毒,霍天云也早已防备他会使用这种邪毒暗器,他和谷飞霞都是早已含着一颗碧灵丹的。 但在烟雾迷漫正中,霍谷二人虽不至于昏迷,却给丘逢时乘机溜走了。 这刹那间,上官英杰听到了谷飞霞的声音却是不禁又喜又惊,忽地浓烟扑面而来,他只觉一阵眩晕,登时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他醒来之时,已是发现自己身在苦竹庵中了。 第0666期 丘逢时害了自己人 上官英杰张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谷飞霞正是坐在他的面前,替他换上敷伤口的金创药。上官英杰情不自禁地说道:“飞霞,想不到我还能够活着见你。” 霍天云笑道:“上官大哥,你不知道,谷姑娘已经是在这里服侍了你一天一晚了呢。”接着说道:“飞霞,我叫你不用太过担忧的,你瞧上官大哥好得多快,他一醒来,说话的声音已是这么响亮了。”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霍大哥,你也是和我一样啊。昨晚你也没有睡过觉。至于说到担心,一阳道长可比我还更担心。” 上官英杰这才注意到霍天云和那个昨晚曾经与他交手的那个道士也都同在房中。此时他才知道这道士道号“一阳”。 上官英杰道:“多谢你们。” 谷飞霞道:“我可没有什么功劳。你最该多谢的是霍大哥和无相上人。是霍大哥给你服了碧灵丹,无相上人又以本身内力助你凝聚真气的。” 上官英杰道:“那三个奸贼怎么样了?” 谷飞霞道:“贺式规和那妖妇已经死掉。丘逢时那老狐狸害死了他们,却一溜烟的跑了。可惜我们没抓着他。” 上官英杰诧道:“你说他们二人是给丘逢时害死的?” 谷飞霞道:“不错,说给你听,也好让你痛快。这姓丘的老狐狸是害你不成,反而害了他的自己人。” 原来丘逢时在发出“毒雾金针烈焰弹”后,他在烟雾掩护之下逃走,但贺式规和叶三娘子却因吸进毒雾太多,被毒死了。 当时上官英杰早已昏迷,霍天云把一颗碧灵丹叫谷飞霞嚼碎喂他服下,就近抬他到苦竹庵医治的。 一阳道人说道:“只有我最惭愧,上官大侠,我几乎害死了你。” 上官英杰笑道:“不,说起来我还应该最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和我打了那么久,我一出去就遭暗算的话,那时霍大哥和谷姑娘可还是在路上啊。” 谷飞霞道:“我们已经回去见过李洪了,多谢你这样关心我,赶来给我报讯。” 第0667期 问起风鸣玉 上官英杰苦笑道:“本来是我恐怕你们遭受暗算,来给你们通风报讯的。谁知结果适得其反,是我遭受暗算,是你们救了我。” 霍天云道:“我们不过偶然碰上,你却是千里奔波,特地来给我们报讯的。说起感激的话,我们更要感激你这份深厚的情谊。”说到此处,忽地笑了起来。 谷飞霞道:“咦,霍大哥,你怎的无端又笑起来?” 霍天云道:“上官兄,你在未见李洪之前,大概不知我也来了广元吧?” 上官英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谷飞霞,说道:“我的确不知。” 霍天云笑道:“那么我刚才那番说话,是应该由谷姑娘和你说才对。不过她大概也只敢在心里说,那就只好由我代她从口中说出来了。” 上官英杰不禁又惊又喜,暗自思量:“他怎的竟然拿我来开飞霞的玩笑?难道他们并非、并非和我所想的那样?但李大妈的儿子为何又那样说呢?” 谷飞霞面上一红,只好勉强笑道:“霍大哥,你这话可不对了。上官大哥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他知不知道是另一件事,难道你就不该感激他的情谊?” 霍天云适可而止,笑道:“应该,应该。那么请你让我今晚替你陪伴英杰兄吧。你一日一夜,衣不解带,却是应该先回家了。也免得李大妈母子担心。” 谷飞霞道:“也好,那么我先回家。”忽地好似想起一事,将要走出房门,又再回头,说道:“上官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再走,你不嫌我多事吧?”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笑道:“我还未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呢,怎会嫌你多管闲事?你先说吧。” 谷飞霞道:“你只一个人来吗?” 上官英杰道:“是呀,你以为还有谁?” 谷飞霞道:“风姑娘呢?” 上官英杰道:“哦,原来你要问的是鸣玉,她已经和周剑琴一同回去金刀寨主那儿了。” 谷飞霞道:“哦,这可真想不到。” 上官英杰道:“她回去是有原因的,不过,现在我还不想告诉你。” 谷飞霞心想定是和霍天云有关,于是笑道:“好吧,那你留下来说给霍大哥听。” 谷飞霞走了之后,不久,无相上人做完功课,也来探视上官英杰。 第0668期 解开心上的结 无相上人替他把了把脉,说道:“贵派创派祖师真不愧有‘武林天骄’之称,传下的内功心法端的是另辟蹊径。老弟中毒本来甚深,虽说有天山雪莲制炼的灵丹祛毒,倘若换了个人,也不能恢复这样快的。可见贵派的内功确有独到之处。” 霍天云听得此言,比上官英杰还要欢喜,连忙问道:“老禅师,那么依你看法,上官兄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初?” 无相上人道:“三天之后,可以行走。最多十天,便可恢复如初。” 上官英杰等到他们的说话告一段落,才有机会向无相上人道谢,谢他不惜耗损本身真力,替自己打通奇经八脉,驱除毒质;并助自己凝聚真气之功。 无相上人说道:“老弟,你不知道,由于老衲的糊涂,几乎累了你呢。一阳道兄本来颇虑到你有可能在途中遭遇贼人袭击的,是老衲掉以轻心,以为连占山那些人不会再来,却不知还有另一帮人要暗算你。略尽绵力,老衲只是为了补过而已。” 一阳道人笑道:“说起糊涂,我才是最糊涂呢。你不必问明,已知上官老弟是谷姑娘的朋友,我却还把他当作谷姑娘的仇家。” 上官英杰道:“那也怪不得道长。谷姑娘的尊人本是因敝师兄而死。” 无相上人说道:“上一代的冤仇何必再提?前天谷姑娘和霍少侠第一次到苦竹庵来,向老衲打听可有一些江湖上可疑的人物来到,就是为了怕你会遭暗算呢。可惜她当时未能说得十分清楚,而老衲也不知道外间消息。否则就没有昨晚你和一阳道兄那场误会了。”原来霍天云已经把他们那晚来苦竹庵的目的,告诉了无相禅师与一阳道人。 上官英杰这才知道谷飞霞竟是这样关心自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激。 无相上人再为上官英杰做了一次推血过宫的手术,这才和一阳道人离开病房,让他歇息。 歇息过后,上官英杰的精神又好几分。这晚他和霍天云抵足而眠,谈得投机,不知不觉,大家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首先是霍天云问他道:“上官兄,你病好之后,作何打算?” 第0669期 打开天窗说亮话 上官英杰微喟道:“我是闲云野鹤之身,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打算。” 霍天云道:“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和谷飞霞作伴?依我说,明天你就应该搬到她的家里。” 上官英杰道:“为什么?” 霍天云笑道:“你好意思老是麻烦无相上人照料你么?与其在和尚庙里养病,不如在朋友家中养病。也省得飞霞跑来跑去。” 上官英杰道:“我住在她的家中恐怕不方便吧?” 霍天云道:“有什么不方便?难道你以为她仍然把你当作仇人吗?你不知道她前几天左盼右盼,等不见你来,有多焦急!” 上官英杰道:“我知道她已经把我当作朋友了。不过,不过——” 霍天云道:“不过什么?上官兄,我知道你一向是个爽快的人,为何今晚说话吞吞吐吐?” 上官英杰道:“我感谢你们关心我,不过我的病已无大碍,我不想麻烦她照料我,她也无须我留下来陪伴她的。” 霍天云笑道:“你有句心里的话没说出来,我替你说吧,你是想说:有你陪伴着她,何须我呢,对不对?” 上官英杰不觉笑了起来,说道:“你很爽快,不错,我是想这样说的。难道你要抛弃她吗?” 霍天云哈哈笑道:“你这样想,那你就真是傻瓜了。你以为她是喜欢我吗?她是喜欢你呀!这次我陪她回家,是因为上个月她的伤还未愈,我才和她暂时作伴的呀。难道你竟然因此误会我吗?”说至此处,不觉心中有点惭愧,因为在这一个多月和谷飞霞相处的时间,他确是有点心事迷离,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已经爱上谷飞霞的。不过现在他是确切知道了,他们的感情虽然有些微妙,却还不是爱情。 大家打开天窗来说亮话,上官英杰心上的阴霾也好像在阳光之下消散了。 “霍大哥,那你又作何打算呢?”上官英杰问道。 “我也还未知道,依你说我该怎样?” 这次轮到霍天云向他试探了。 上官英杰道:“你要不要知道你的师妹为什么要回到金刀寨主那儿?” 霍天云道:“是为了和我的师父见面吧?” 上官英杰道:“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更紧要是她要见你!” 第0670期 都是傻瓜 霍天云似乎有点不大相信的神气,说道:“她要见我?我以为……” 上官英杰道:“你以为怎样?” 霍天云苦笑道:“我以为她不痛恨我已经好了。唉,你不知道……” 上官英杰笑道:“我知道,你写给她的休书我也看过了。” 霍天云面上一红,说道:“或许是我做得鲁莽,我、我一直以为……” 上官英杰说道:“你一直以为她是喜欢我,我也喜欢她的,对么?你是为了成全我们,才写那封‘休书’?不错,我是喜欢她,但我可是把她当作小妹妹一般,她也不过只是把我当作兄长。” 说至此处,在他内心深处,和霍天云刚才一样,也是不禁有点惭愧。因为在他和风鸣玉相处那段时间,他是曾经为风鸣玉的纯真所吸引,连自己也难以捉摸自己那迷离飘忽的感情。不过现在他是可以确定了,他对风鸣玉的感情,尽管有过一段时期甚为微妙,究其实质也还只是兄妹的感情。他说这话,不能算是欺骗霍天云的。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我不怪你误会我,你误会我们,就正如我误会你和飞霞一样。不过,你刚才笑我傻瓜,现在我可要用你的话‘还敬’你,你是比我更大的傻瓜!因为你比我多写了那封休书,我可还没有像你这样,伤了自己心爱的少女的心!”说至此处,哈哈大笑。 霍天云可是笑不出来,说道:“是呀,我现在后悔也莫及了。她能够原谅我吗?”。 上官英杰笑道:“要是她不肯原谅你,她也不会和周剑琴一起回去了。说起来,你最应该多谢的是这位周姑娘,是她替你劝服鸣玉的。” 霍天云道:“你们的热心,我都十分感激。不过——” 上官英杰道:“又有什么不过?” 霍天云道:“你和飞霞的性情,依我旁观者清的看法,是甚为投合的。我和风师妹却有点不同。” 上官英杰笑道:“你的这个顾虑,周姑娘也早就替你们想过了。你别瞧她好像是个直肠直肚的鲁莽姑娘,在这方面,她倒是很有见识的。她说你和鸣玉以前是父母之命,但从今之后,你们却正好可以重新开始!” 第0671期 安心睡觉 霍天云默然不语,过了一会,这才说道:“不错,我是应该回去金刀寨主那儿的。和风师妹将来如何,那是另一回事,最紧要的是我总得赶回去和师父见上一面。” 上官英杰笑道:“是啊,你是应该赶回去了。说不定有比你认为‘最紧要’还更紧要的事情在等着你去做呢。” 霍天云笑道:“你绕着弯儿取笑我,我可没有你这张油嘴会说俏皮话儿。不过我知道我就是想留在广元,你也要赶我走的,是么?” 上官英杰佯嗔道:“你这是什么话?” 霍天云道:“啊,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可不能认真起来。” 上官英杰噗嗤一笑,说道:“你才认真起来呢,我可正是和你开玩笑的。咱们早已把心事说个明白,谁还会心存芥蒂呢?” 霍天云笑道:“不,说正经的,你和飞霞经历过这许多风波,当然有说不完的话要说。当你们情话喁喁之际,有一个第三者在旁岂非大煞风景,纵然这个第三者和你们都是朋友。” 上官英杰道:“去你的,你和鸣玉经过这场误会,才是不愿意有旁人看见你向她求饶呢。” 霍天云道:“好了,好了,夜已三更,咱们要说的话也都说了,你该可以安心睡觉啦。” 上官英杰解开心上的结,这一觉果然睡得香酣。待到醒来,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份。 他睁开眼睛不见霍天云,怔了一怔,心道:“难道他已不辞而行?” 他走下床来,打开窗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有说不出的舒服。此时他才蓦地发觉原来自己已经能够行走,精神比起昨天更是不知好了多少了。 他大为欢喜,正想出去找霍天云,忽听得苦竹庵外面似有车轮辗地戛然而止的声音。他不觉又是一怔,心想“佛门静地,有谁赶车来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三个人的脚步声已是走了进来。跟着听得霍天云说道:“待我先进去看看,看他醒了没有?” 上官英杰知道另一个人必然是谷飞霞,但第三个人是谁,他却一时猜想不到。 第0672期 李洪驾车来接 上官英杰笑道:“喜鹊叫,贵客到。你们来得早啊,请恕有失远迎。”一面说,一面迈开大步,走出病房,上前迎接。只见那第三个人原来乃是李洪。 谷飞霞又惊又喜,说道:“上官大哥,你走得动了!李洪还担心你未能起床呢。” 上官英杰道:“李大哥,多谢你来看我。” 李洪说道:“前天你走了之后,直到天黑都未见你回来,连灵姑和霍大哥也不见回来,不知你们出了什么事情,真是令我担惊受怕。我本该早就来苦竹庵打听的,只是——” 谷飞霞道:“是我那天临出门时,交待过他,不许他离家的。幸亏昨天他没来,否则见你昏迷不醒,他一定要留下来伴你的。只剩下大妈一人在家,更要令她担惊害怕了。今天我本来还不许他来的,但他非来不可,我后来想想也好,因为我不会驾车。” 李洪说道:“谷姑娘叫我驾车接你回家养病。我还担心你的病体搬动不便,谷姑娘说你多半能够起床了,果然她料得不错。” 上官英杰笑道:“我不用坐车,走路去也行,不过,可真不好意思去麻烦你们。” 霍天云笑道:“还说什么客气话呢?飞霞,昨天晚上,我劝他到你家养病,他已经答应了的。”上官英杰不禁脸上一红。霍天云接着又笑道:“你瞧,这件事我还没告诉飞霞,她已经来接你了。可见你们当真是可以说得心有灵犀一点通哩。” 谷飞霞不觉也是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李洪和他妈也盼你换个地方养病,在我家中,彼此也好有个照料。” 李洪一本正经地说道:“妈那年得病,都是多亏你给我的银子医好的。我妈还没见过你,她真的是急欲早日拜见恩人。” 上官英杰对他纯朴的感情甚为感动,说道:“多谢你们都对我这样好,这是千万两银子也买不来的。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咱们这就去向无相老禅师和一阳道长辞行吧。” 可他们走进禅房,却只见到无相上人,没见一阳道长。 第0673期 缘尽则散 无相上人说道:“一阳道兄今天一早就出城去了,我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道:“多谢上人施救,我已经好许多了。佛门净地,不便打扰上人清修。我想暂时搬到谷姑娘家里养病,特来告辞。一阳道长回来,请代转告。” 无相上人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打扰,我正巴不得你和霍居士都住在这里呢。不过,你到谷姑娘家里养病,是要方便一些,我也不勉强你了。” 接着又对霍天云笑道:“这两天你没工夫陪我下棋,待到上官居士痊愈之后,你再来吧。” 霍天云道:“倘若有缘,下次晚辈当随家师前来谒见。家师的棋力比我高出许多,或许可以和老禅师作个对手。”弦外之音,他这一去,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了。谷飞霞心念一动,不过当着上官英杰和李洪的面却是不便问他。 无相上人说道:“也好。凡事讲究一个缘字,缘至则聚,缘尽则避。那你走吧!”上官英杰和霍天云听了,都是如有所悟,作了一个会心微笑。 出了苦竹庵,霍天云扶上官英杰登车。谷飞霞道:“你怎么不上来?这辆车子足够坐三个人的。” 霍天云道:“我不陪你们回去了。”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你去那儿?” 上官英杰笑道:“他是要赶回金刀寨主那儿,去会他的师妹呀!” 谷飞霞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刚才和无相上人那么说。”当下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可不敢再留你了!” 三人互道一声“珍重!”便即分道扬镳。霍天云跑得比他们的骡车还快,转眼不见背影。 谷飞霞目送他的背影没入竹林,想起这一个多月的旅途做伴,心底波澜,亦自不禁有许多感慨。 不知不觉,已是回到家门。谷飞霞跳下车来,只见李大妈已在门前等待着他们归来了。 李大妈絮絮叨叨,少不免对上官英杰有一番感激的话。 第0674期 盘根问底 李洪向母亲使了个眼色,说道:“妈,你帮我刷车喂驴好吗?上官大哥今天才好一些,他也该早点歇息了。” 李大妈瞿然一省,说道:“是呀,我真是老糊涂了,都忘了恩人尚未痊愈呢。” 谷飞霞笑道:“你不是老而糊涂,你是欢喜得变糊涂了。” 李大妈道:“对,还是你懂得我的心事,我真是早就盼望恩人来了。” 李洪皱眉道:“妈,你有话明天再和他们说吧。” 上官英杰说道:“不要紧的,我的精神好得很,我也喜欢听大妈说些家常话呢。不过恩人二字我可不敢当,你叫我的名字好了。” 李大妈道:“不,不,你还是应该早点歇息好。洪儿,那间书房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带上官相公进去吧。” 李洪心道:“妈可真是老糊涂了。”忙道:“我不是刚刚和你说了,我要你帮我刷车喂驴吗,让灵姑陪——” 他的“上官大哥”四个字还未曾说出来,李大妈已是抢先说道:“我瞧你也糊涂,刷车喂驴是小事情,也不用费多少功夫的,待会儿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好,你服侍上官相公要紧。灵姑,我和你说几句话。”她好似全不懂得儿子的用意是要她识趣一点,好让谷飞霞单独陪伴上官英杰,说些体己的话儿。她反而把谷飞霞留在外面了。 李大妈把谷飞霞拉到院子的老槐树下,悄悄说道:“灵姑,你欢喜的原来是这位上官相公,对吗?” 谷飞霞红了脸不作声,半晌说道:“大妈,你怎的老是喜欢问这种事情?” 李大妈道:“我是想见你早日有个归宿啊。我过去糊涂,还以为你和霍相公好呢。不过也还是问清楚一点的好,你究竟喜欢谁?免得以后我又说错了话。你不打紧,上官相公听见可是不大妥当。” 谷飞霞只好说道:“以前都是你胡猜乱想的,我几时说过我喜欢那位霍相公。我一直不过是把他当作兄长一样。” 她们虽是小声说话,在书房里的李洪听不见,但上官英杰却是听见了。她只说并非喜欢霍天云,弦外之音已是答复李大妈她喜欢的是谁了。 第0675期 心神如醉 上官英杰禁不住心头“扑通”一跳:“原来她真的是喜欢我!”要知他虽然不是不相信霍天云对他所说的话,但无论如何,总是比不上他亲耳听到谷飞霞表达对他的心意。 李洪带他进入书房,就出去了。书房外面是个小小的庭院,院子里有棵桂树,此时已是深秋九月,枝头还有迟开的桂花。清风吹过,幽香扑鼻。上官英杰独倚窗前,不觉心神如醉。 忽觉香气有点特别,似花香又不似花香。上官英杰回头一看,只见谷飞霞已是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书房来了。 这一瞬间,两人但觉心里都是有着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半晌,谷飞霞低声说道:“上官大哥,你还恼不恼我?” 上官英杰说道:“我只是怕你还在恼我,我怎么会恼你呢?” 谷飞霞道:“你几次救过我的性命,那日我却不辞而行。你口里不说,心里只怕也会怪我、怪我寡情薄义吧?” 上官英杰说道:“我欠了你家的债,这是没法还的了。啊,飞霞,真想不到你还对我这样好!” 谷飞霞道:“我不许你再提这个,那是我以前的糊涂,欠债的根本不是你。”上官英杰说道:“好,我听你的话,这是最后一次提了。”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手已是握在一起。 谷飞霞脸上发热,轻轻把手抽了出来,说道:“这是我爹的书房,前两天才整理好的。是不是还有一点霉烂的书卷气味。”原来她并不知道霍天云要走,所以才把这间书房收拾充作客房。不过由于霍天云睡的那间房间是她父亲在那里去世的,虽说如今她心上的结已是解开,但也还是不愿意说给上官英杰知道。是以尽管霍天云走了,她仍然按照原来的安排,请上官英杰住在这间书房。 上官英杰笑道:“我读书读得少,倒宁愿多闻一点书香。” 谷飞霞道:“干嘛和我客气,你的惊神箫法可正是最有书卷气的。明天我还想你帮我整理整理这些未收拾好的图书呢。” 上官英杰说道:“我也希望,明天我就帮得上你这个小忙。” 第0676期 一幅古怪的画 谷飞霞道:“那你就该早点歇了,明儿咱们再见。” 这晚上官英杰睡得很酣,一觉醒来,已是红日满窗。他试试伸拳踢腿,打出去虽然还不是怎么有力,但练完了一趟拳,却已是并不气喘心跳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见李洪进来,也没见谷飞霞的倩影。上官英杰独坐无聊,就把堆在屋角的十几卷图画,逐一打开赏鉴。 谷飞霞的父亲虽然性喜字画,但因并非富有,收藏的也没有什么精品。他正想出去找谷飞霞之时,忽然给其中一幅画图吸引住了。 这幅画也并非出于名家手笔,技法也是普普通通,但画中那座山峰,却是甚为特别。好像一头秃头的大鸟,张开两只翅膀,光秃秃的山头,两边有横峰伸出。 就在此时,谷飞霞走进来了。 谷飞霞道:“我和李洪都曾来过,你还未醒。我想你多睡一个时辰才唤醒你的,原来你已经在这里赏鉴了。” 上官英杰笑道:“我还打了一趟拳呢。” 谷飞霞喜道:“好得这样快!如此看来,再过几天,说不定你就会恢复如初了。” 上官英杰道:“我只盼明天就能够和你再去苦竹庵。” 谷飞霞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道:“我和一阳道人是不打不成相识,昨天没有向他告辞,很想再见他一次。” 谷飞霞道:“反正你也没有别的地方要去,养好了病,见他十次八次也都可以。” 上官英杰道:“但只怕一阳道人要回昆明呢。” 谷飞霞道:“他难得来这里一次,无相上人要过棋瘾,也不会就放他走的。咦,你在想些什么?” 上官英杰正想和她说那幅画,李洪已把早点端来了。 李洪对他病体甚是关心,首先问道:“昨晚你睡得好吗?” 上官英杰笑道:“整晚都没做过一个梦。” 第0677期 梦随心变 李洪见他比昨天又好了许多,甚为高兴,回过头又问谷飞霞道:“灵姑,昨晚你睡得好么?” 谷飞霞不知怎的,忽地面上一红,轻声说道:“也还好。”上官英杰看在眼内,不觉有点奇怪。 李洪出去之后,上官英杰说道:“飞霞,昨晚你恐怕是睡得不好吧?都是我累您为我挂虑了。” 谷飞霞道:“没什么,不过我昨晚做了个梦。” 上官英杰道:“什么梦?”。 谷飞霞似乎有点忸怩,避开上官英杰的目光,说道:“不告诉你。” 上官英杰笑道:“好姐姐,告诉我吧。你不说,我可没心情吃早饭了。” 谷飞霞道:“唉,你真是我的冤家。其实也不是什么怪梦,我只是梦见我的爹妈。” 上官英杰心头一沉,说道:“他们在梦中对你说了些什么?” 谷飞霞道:“没说什么,你也在这个梦中出现的。我爹和我妈对你很好,你们三个人都是在脸上露出笑容的。”说着说着,她自己也不禁露出笑容来了。 原来她昨晚梦见自己做了新娘,母亲给她披上头纱,父亲携着她的手,亲自把她交给了上官英杰。这个梦和她回家第一天晚上所做的那个梦刚好相反,在那个梦中,她的父母是不许她和上官英杰成婚,还要她亲手杀掉上官英杰的。 俗语说得好:“梦随心变”,其实这两个不同的梦乃是由于她的不同心境而造成的。但在她的下意识中,却看作是父母在天之灵,已经对他们的事情谅解。是以心里也有一份难以名说的喜悦。 上官英杰也松了口气,说道:“你的爹娘肯原谅我,那我也可以心安了。飞霞,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谷飞霞道:“什么事?” 上官英杰道:“你看这幅画,似乎有点古怪。画中这座山峰不知是那座名山的?” 谷飞霞接了过来,说道:“咦,这幅画我以前也没有见过。不过,你还是快点吃早餐吧,再迟就要凉了。” 上官英杰吃早餐的时候,谷飞霞细心看这幅画。待到上官英杰吃完早餐,她亦似乎已有发现,说道:“上官大哥,你过来,的确是有点古怪。喏,你看画中这块石崖。” 第0678期 想起无相上人懂得梵文 上官英杰粗粗一看,还看不出所以然来,说道:“这座山峰的形状好像秃头展翅的猛禽,的确十分特别。但这块崖石有什么特别,我还看不出来。” 谷飞霞道:“你再仔细瞧瞧。” 上官英杰定睛朝她所指之处仔细察视,这才发现那块石头上有两行小字。字体古怪,笔刻纤巧,若然不是细心观察,很容易被误认为工笔所绘的石纹。 谷飞霞道:“这些字我一个都不认识,弯弯曲曲,不知是不是蝌蚪文?” 上官英杰说道:“总之不是汉字了。但蝌蚪文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唔,好像是梵文?” 谷飞霞道:“你认识梵文?” 上官英杰说道:“我和你一样,一个也不认识。不过我曾经在西域的一些喇嘛寺见过梵文碑刻,似乎和图中的字体相同。” 谷飞霞好奇心起,说道:“爹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有这幅画。这两行梵文不知说的什么?要是有一个懂得梵文的人解给咱们听那就好了。” 上官英杰笑道:“眼前就有一个懂得梵文的人。” 谷飞霞道:“谁?” 上官英杰说道:“无相上人!” 谷飞霞瞿然一省,说道:“对,我真糊涂,把这位老禅师忘了。那天他和我说过,四十年前,清凉寺的主持华岩禅师曾送给他一部梵文的‘般若经’。那时他是不懂梵文的,但现在已经大致看得懂这部梵文的‘般若经’了。” 上官英杰说道:“连占山那班人跑去找他麻烦,也就是以讹传讹,以为华岩禅师送给他的那部‘般若经’就是达摩祖师当年携来中土的那部‘般若真经’。却不知一字之差,天渊之别。‘般若经’讲的是佛经道理,‘般若真经’才是武林秘笈。但无论如何,我想无相上人一定是懂得梵文的了,咱们何不去求他迻译?” 谷飞霞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过两天你病好了再去吧。” 上官英杰说道:“我现在已经好了,不过尚未恢复原来武功而已,要去今天就去。你知我是个性急的人,心里怀着一个闷葫芦,可不舒服!” 第0679期 一阳穷追丘逢时 谷飞霞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一方面你固然是急于揭开画图之谜;一方面也是想早点去见一阳道长吧?” 上官英杰笑道:“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给你说到我的心里去了。好姐姐,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谷飞霞道:“别姐姐妹妹的乱叫了,叫李洪听见了笑话。” 上官英杰道:“他才不会笑话我们呢,他是巴不得我们——” 谷飞霞嗔道:“叫你不要胡说你还要胡说。好,走吧,走吧!” 到了苦竹庵,只见一阳道人正在和无相上人对奕。 一阳道人高兴得推枰而起,说道:“上官老弟,我正想下了这盘棋就去探望你的病,想不到你已经能够自己走来了,这可好啦!” 无相上人说道:“一阳道兄可真是惦记着你呢,他是刚刚回来的。你猜他昨天去了那里?” 上官英杰道:“我怎么猜得着,还是请老禅师告诉我吧。” 无相上人道:“他是为你的事情奔波了一天一夜。” 一阳道人这才说了出来:“上官老弟,这次你受伤乃是因我而起,你虽然不责怪我,我不为你出一点力却是难得心安。昨天我就是去打探那班坏人是否还在广元,特别要找那个暗算你的姓丘的老狐狸算账。” 上官英杰道:“不错,这姓丘的老狐狸是西门化的师兄,最为可恶。你不找他,我病好了也要找他算账的。但不知道长你找着他没有?” 一阳道人说道:“连占山罗大魁那班人是早已走了。但丘逢时前天晚上却还是躲在广元的一个小客栈里。他发现我追踪他,赶忙逃走。” 上官英杰笑道:“他怎么跑得过你?” 一阳道人说道:“你也不能太小觑他,他有一手功夫,会放妖烟邪雾。” 上官英杰知道一阳道人说的是指丘逢时的独门暗器——烈焰金针毒雾弹。说道:“他这暗器虽然歹毒,料也难奈你何。” 一阳道人说道:“奈何是奈何不了我的,不过他放了几次妖烟邪雾,却使得我追到一百里开外才追得上他。那时他的暗器也已经用完了。” 第0680期 碰上宇文成都 谷飞霞道:“那你怎样惩戒这老狐狸?”她听得一阳道人说到丘逢时已是用完暗器,自是以为一阳道人定必手到拿来了。 一阳道人说道:“正当我就要追上这老狐狸的时候,却碰上了他的一个同党。这人一半似胡人,一半似汉人,本领十分了得,我和他比剑,斗了三百招开外,才不过赢他一招!”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说道:“丘逢时有这样厉害的同党,我却不知。” 谷飞霞道:“我知道他是谁。” 一阳道人和上官英杰齐声问道:“是谁?” 谷飞霞道:“你们听人说过白驼山的两兄弟吗?” 一阳道人很少涉足江湖,摇了摇头。上官英杰则是瞿然一省,说道:“你是说白驼山的山主宇文子都和他的弟弟宇文成都?” 谷飞霞道:“不错。道长,你碰上的那个人大约有多大年纪?” 一阳道人道:“大约不过三十来岁。” 谷飞霞道:“那么,想必是白驼山的二山主宇文成都了。他是西门化从西域请来的,如今已是混进御林军中,有个挂名的差使,其实则是充当瓦剌的坐探的。霍天云也曾经和他比过剑,施展天山剑法把他吓走,想不到他又到广元来了。” 一阳道人继续说道:“他大概不会到广元来了。他输给我一招,以为我是住在广元的,说道:‘老道士,我不是怕你,只因三个月前,我的功力受损才输给你一招,你若怕我报复,此刻你可以杀我,否则三年之后,我必定到广元找你再比。’一来我见他剑法练到这样地步十分难得;二来斗下去我纵然可以杀他,自身只怕也难免要受重伤;三来我看出他的确是功力似乎受损,胜之不武。因此我就答应了他。告诉他三年之后可以到昆明太华寺找我。约期是三年之后,此刻他知道我是在广元,料他当然不会来了。” 上官英杰想了起来,说道:“不错,我曾听得周剑琴说过,这个宇文成都在三个月前,曾经先后和华玉峰和霍天云恶斗过一场,他之所以输给霍天云,就是因为先与华玉峰斗成两败俱伤,耗损了他的三年功力的。” 第0681期 藏边灵鹫峰 一阳道人叹道:“如此说来,我还多亏这位华少侠帮了我的忙呢。要不是他在三个月前耗损了宇文成都的三年功力,这一战鹿死谁手,实属难料。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两句老话,当真说得不错。数日来我耳闻目睹,最少已经知道了有三位少年英杰,是令我自愧不如的了。除了上官老弟和霍少侠之外,还有一位是我未曾见过面的华玉峰。” 上官英杰说道:“道长你太自谦了,说起来,要不是我前两天和你恶斗一场,你也用不着在百招开外才能胜宇文成都的。” 一阳道人笑道:“这话也可算得说对一半。我和宇文成都彼此都曾耗损功力,昨日之战,其实是谁也没有占谁便宜。”接着又道:“昨日我虽然没有抓着那姓丘的老狐狸,但吓走了他与宇文成都,上官老弟,你也可以安心养病了。” 上官英杰道:“我的伤已经养好了。” 一阳道人道:“纵然好了,你伤病初愈,也还应该多点歇息。其实你今天不该来这里的,你不来我也会去探望你的。” 上官英杰笑道:“我是个急性子的人,既然能够走动,为什么还要躺在床上?而且我也并不仅仅是为了来看你呢。” 一阳道人瞿然一省,说道:“对,我真糊涂,说了老半天我还未曾问及你们此来何事?” 谷飞霞这才有机会说道:“一半是为了上官大哥挂念你;另一半实不相瞒,我是有一幅自己看不懂的画,想向老禅师请教的。” 无相上人道:“对书画鉴赏之道,我可并不是很内行呢。” 谷飞霞道:“我只希望老禅师能够说明画中这座奇峰是那座名山的,和解释画中文字。老禅师,你先看看这幅画再说。” 无相上人打开画来一看,首先说道:“这不是中土的名山,怪不得你们不知。” 谷飞霞道:“不是中土是那里的?” 无相上人微露诧意,说道:“是藏边和天竺交界之处的灵鹫峰。这幅画你怎样得来的?” 谷飞霞道:“是我爹爹留下的,但爹爹生前却没有给我看过。” 第0682期 般若真经藏之名山 上官英杰说道:“图中有两行文字,似是梵文,请老禅师法眼鉴定。” 无相上人看了一会,脸上不觉露出惊异神色。他是“有道高僧”,按说是早已勘破色空,不至喜怒形之于色的,如今看了这幅图画,惊异神情却是不自禁流露出来,谷飞霞料想与梵文有关,正要问他,无相上人却先说道:“啊,老衲想起来了!” 谷飞霞道:“上人想起什么?” 无相上人说道:“令尊遇害的前两天,曾来苦竹庵与我下棋。那天他似乎心神恍惚,下了两盘,他都输了。罢奕之后,他忽然问起我与清凉寺的华岩禅师切磋佛学的往事,问我是否懂得梵文?我说华岩禅师虽然送我一部梵文的般若经,但至今尚未能看懂。我问他何以有此一问,他说他新近正是从清凉寺回来,也曾见过华岩禅师。我只道他是因华岩禅师谈起我他才提起那件往事,因此我没再问下去,他也没说下去了。 “如今想来,可能这幅画就是他从清凉寺取回来的,他已经发现上面文字,故此问我是否懂得梵文?那时我对梵文确是只识之无,他见我说不懂,就没把这幅画给我看了。” 谷飞霞已是迫不及待,无相上人说话告一段落,她便即问道:“那两行梵文究竟是说什么?” 无相上人缓缓念道:“般若真经,中土失传。藏之名山,留待有缘。” 这四句诗一念,谷飞霞和上官英杰都是不禁大吃一惊。上官英杰说道:“如此说来难道那部武林高手梦寐以求的天竺武学秘笈,就是藏在灵鹫峰这块岩石下面?” 无相上人说道:“根据诗句推测,恐怕是了!” 谷飞霞道:“那就太过古怪了。第一,这幅图画若是华岩禅师送给我的爹爹,那未免不近情理,他怎肯把这秘密给我爹爹知道呢?若说是我爹爹从清凉寺偷来的,我相信爹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无相上人道:“令尊并没对我说过此画来历,他从清凉寺取得,不过是我推测之辞。当然我也绝对相信令尊不会胡乱要人家的东西,或许是其中另有别情。” 第0683期 商量去取真经 一阳道人笑道:“这般若真经害苦了不知多少人,连你这位足不出庵的老禅师,也被累得惹了一场无妄之灾,看来它倒真是不祥之物,理合永埋地下呢。” 谷飞霞道:“宝笈长埋,那岂不有点可惜?依我说,老禅师既然因它而惹无妄之灾,何不索性就真的把它取来,也免得它落在坏人手上。” 无相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此经不同彼经,在我眼中,这部武学宝典的‘般若真经’怎比得上我那佛门宝典的‘般若经’?我只愁尘根未净,岂能妄起贪嗔?” 一阳道人想了片刻,说道:“不过谷姑娘的话也说得很有道理,这是中土失传的武学秘笈,我们不取,万一落在坏人手上,岂不糟糕?上官老弟,不如你去取来,好为武林放一异彩。” 上官英杰笑道:“你都说这是不祥之物,我何必还去取它?” 一阳道人说道:“谷姑娘的话提醒了我,如今我的想法却不同了。武学秘笈等于是一把宝剑,拿在坏人的手里可以作恶,拿在好人的手里则可行善。作恶不祥,行善却是顺乎天心的,何不祥之有?” 无相道人合十说道:“善哉,善哉!道兄此语可说是深得上乘要义了。” 上官英杰说道:“灵鹫峰这么大,纵然图上是有标记,要找这块岩石也不容易。不过这件事情是值得一试,待我回去仔细想想吧。” 回到家中,谷飞霞和上官英杰再把那幅画图打开,一面看一面商量。 谷飞霞道:“这件事情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不仅仅是因为这幅画图来历不明,而是我不知孰真孰假。” 上官英杰道:“你的意思是指西门化已经得到了般若真经?” 谷飞霞道:“不错,据那怪郎中邓不留所说,他从李浩明手中骗取来的那部梵文真经确实是已经交给了西门化。西门化后来却说是假的,他还认为西门化是要独占秘笈,杀他灭口呢!” 上官英杰道:“说不定西门化所得的那部‘般若真经’当真乃是假的。” 谷飞霞道:“那么这部‘真经’的原主——达赖喇嘛的使者何必要花重金雇李浩明夫妇保镖呢?” 第0684期 又作风砂万里行 上官英杰道:“或许那位原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谷飞霞道:“那么你是想去灵鹫山找这部真经了。” 上官英杰说道:“邓老镖头为这部真经累得家破人亡,李浩明也给这部真经累得镖局关门,要是限期交不出来的话,还要有缧絏之灾。我并非要把这部武林秘笈据为己有,但为了朋友,最少我也应该把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谷飞霞道:“我也隐隐有点疑心,疑心爹爹之死,或许和这幅画图也有一点关系。说老实话,我也希望找到这部真经,查明底细的。官府给李浩明的限期是多少?” 上官英杰道:“最初限期三月,已经过了。李浩明得镖行的同业帮忙,凑了十万两银子作担保,方始得再延期半载,不过这半载之期,如今也过了一个月了。” 谷飞霞道:“好,那么待你养好了伤,咱们就去。” 上官英杰道:“救人如救火,宜急不宜迟。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三成武功,走路是不会妨碍我复原的。不如咱们明天便即动身。” 谷飞霞只好依他,第二天一早,拾好行囊,方与李大妈母子道别。 李大妈大吃一惊,说道:“你们怎么这样快就要去了?上官相公,你的伤——”。 上官英杰说道:“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我们是有件紧要的事情,非得赶快去办不可的。” 李大妈把谷飞霞拉过一边,念叨:“灵姑,我只盼能够喝到你的一杯喜酒,如今只怕是没有这个福份了。” 谷飞霞心头一酸,顾不得羞惭,低声说道:“大妈,你老人家身子硬朗,你这个心愿,我一定不会,不会让你落空的。” 李大妈这才笑逐颜开,说道:“那敢情好。其实我即使喝不到你这杯喜酒,如今能够听你亲口说出这话,我已经开心得很了。” 李洪已知道他们是要赶去救人,说道:“妈,你不要啰唆了,他们真是有急事呢。”李大妈这才依依不舍的和他们告别。李大妈母子的情谊,令得他们都是深为感动。 一路平安无事,这日到了陕西岐县。 谷飞霞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第0685期 清凉寺谒高僧 “清凉寺是在五将山上的,对吗?”谷飞霞道。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五将山在岐县北边,用不着再走一个时辰,你就可以望得见山上的清凉寺了。” 谷飞霞道:“上官大哥,咱们到清凉寺去一趟如何?” 上官英杰已知其意,说道:“你是想去谒见寺中的主持华岩法师,问一问他有关这幅画的来历吧?” 谷飞霞道:“是呀,不问清楚,我心里总是怀着一个闷葫芦。” 上官英杰道:“假如真是他们寺中之物呢?这幅画你打算……” 谷飞霞道:“那我当然要交还给他,不过,我要请他出面,帮李浩明说明真相,免使虎威镖局的一众镖头同受缧絏之灾。华岩法师是得道高僧,想必他也会答应的。” 上官英杰心里也是有许多疑问,须得向华岩法师问个明白,于是说道:“好吧,反正也躭搁不了多少时候,既然到了此地,咱们也是应该去谒见一次这位高僧的。” 哪知他们到了清凉寺,却是见不着这位高僧了。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披着喇嘛服饰的胡僧。寺中的僧人,则好像是汉胡参半。那些僧人见一个漂亮的少女和上官英杰同来,似乎都是有点诧意,不过由于戒律谨严,那些僧人纵有窃窃私议,却也不敢偷听他们的谈话。 上官英杰首先说明来意:“我们是广元苦竹庵无相老禅师的晚辈,不久之前,刚和他老人家见过面的。老禅师和贵寺主持是多年知交,我们想贵寺主持或许也想知道无相上人的消息,故此我们不揣冒昧,希望能够谒见华岩法师。” 那知客胡僧说道:“无相老禅师好吗?说起来我们也有四十年没和他来往了。” 上官英杰说道:“很好。不过,据我所知,他这四十年也是足不出苦竹庵的。” 那胡僧道:“老禅师想必是在虔修佛学?”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他正在精修梵文,研读贵主持送给他的那部般若经呢。” 他正在奇怪这知客僧为何老是和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却不答复他们是否可以见到华岩法师。那知客僧说话了,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第0686期 华岩法师已圆寂 那知客僧道:“四十年前,无相上人光临敝寺,与先师切磋佛学,阖寺僧人都是得益不少。那时我还只是十多岁的小沙弥,随侍先师,也曾亲聆馨咳。可喜老禅师老而弥健,佛学修为,日益精进。只可惜他老人家托两位前来问好的厚意,先师是不能面领了。但小僧定当焚香禀告先师,好让先师也为老朋友欢喜。” 他左一个“先师”,右一个“先师”,把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听得呆了。 吃惊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华岩法师,他、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么?” 那知客僧黯然说道:“先师不幸,三年前业已圆寂。现今的主持是小僧的大师兄觉涵法师,但主持师兄亦已去了拉萨的布达拉宫,尚未归来。招待不周,还请两位恕罪。” 华岩法师已经去世,现任主持又不在寺中,他们自是不便向这知客僧打听那幅画的来历,于是只好在致悼之后,便即告辞。 出了清凉寺,谷飞霞说道:“想不到咱们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上官英杰说道:“华岩法师和无相上人的年纪差不多,他三年之前圆寂,亦当是在七十开外了。他的圆寂,其实也不能算是意想不到的事了。” 谷飞霞道:“但这幅画的谜底却是无法揭开了。” 上官英杰说道:“所谓‘来历不明’,只是我们未曾知道而已。你和我都绝对相信得过令尊决不会擅取别人的东西,那么我们去取这部真经,也就大可以心安理得,何需再去追究它的来历。” 谷飞霞道:“话虽如此,但这个闷葫芦未能打破,我总是难免好奇。” 上官英杰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但既然没人能够打破这个闷葫芦,那当然也只能由它去了。” 谷飞霞道:“现任主持觉涵法师是华岩法师之弟子,咱们到了拉萨,假如他还在布达拉宫,倒不妨找他问问,或许他知道一点也说不定。” 上官英杰笑道:“你当布达拉宫是可以轻易进去的吗,它一年只开放一次的。而且是不是应该把这幅画的事情告诉他,我以为也还当三思而行呢。” 第0687期 一个老和尚追来 谷飞霞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般若真经是武学异宝,觉涵法师是华岩法师弟子,按说我们是可以相信他和师父一样,也是一位有道高僧的。不过,我们到底还是丝毫未知他的为人,这个秘密应否向他泄露,那就难说得很了。” 谷飞霞道:“你是怕他顺风使(巾+里),本来他不知道来历的,但见咱们有所怀疑,他也就将错就错,说成是清凉寺之物,要据为己有了?” 上官英杰学无相上人的模样,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笑道:“我知道你在心里一定要说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人心难测,异宝当前,只怕高僧也难保不会动心,咱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须知这是中土失传的秘笈,一旦出世,恐怕也难保不惹起你争我夺的灾殃呢。” 谷飞霞笑道:“你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不过你把人心想得太过险诈,我还是不敢苟同。” 上官英杰说道:“好,那么我替你请菩萨保佑,但愿有个人能够给你打开这个闷葫芦。” 谷飞霞嗔道:“油嘴滑舌。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却大开玩笑。” 两人谈谈笑笑,不知不觉,离开清凉寺已有三五里之遥。忽听得有人叫道:“两位请等一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和尚正在飞步向他们追来。 这老和尚相貌清癯,年纪大约也在七十开外。看相貌似是胡人,汉语却说得甚为流利。不问可知,自必是清凉寺的老一辈僧人了。 谷飞霞心念一动,便即止步,说道:“老禅师有何指教?” 那老和尚说道:“老僧是华岩法师的师弟,法名心岩。请教两位居士高姓大名。”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心里想道:“想来他不会是因为他的那位充当知客的师侄,刚才未曾问我们的名字,特地赶来补问的吧?他是为了什么事情,这样匆匆忙忙的来追我们呢?” 心岩法师清癯的脸上现出一丝惊喜的神情,说道:“听说你们是从四川广元来的?” 谷飞霞道:“不错,我是广元县的人。” 第0688期 问及怪画 心岩法师问道:“广元有一位川西大侠谷神秀,不知谷姑娘和这位谷大侠是怎么个称呼?” 谷飞霞道:“正是家父。” 心岩法师大喜道:“那我可是找对人了。” 谷飞霞道:“法师有何赐教?” 心岩法师道:“听说令尊已经仙逝,令堂亦已搬往别处。谷姑娘是最近回家的吧?” 谷飞霞道:“不错。家父遇害,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心岩听得“遇害”二字,吃了一惊,说道:“令尊行侠仗义,积德甚多,想不到竟然命丧宵小之手。那奸人是谁?” 谷飞霞道:“一个已经死了,我不想再提。还有一个活着的是西门化。” 心岩道:“哦,是西门化?” 谷飞霞道:“法师知道此人?” 心岩说道:“十多年前,曾听得师兄说过此人。但我只知他是武林败类,却从没见过他的。” 说至此处,方始话入正题:“请恕老僧冒昧,令尊既已仙逝,这件事情我只好请问姑娘你了。” 谷飞霞道:“大师欲知何事,我若知道,自当奉告。” 心岩说道:“不知令尊是否有一幅画留下来?” 谷飞霞道:“是什么样的一幅画?” 心岩道:“这幅画我没见过,先师兄是见过的,听他说好像画的是灵鹫山。” 谷飞霞略一迟疑,心里想道:“有是没有,我暂且不告诉他。”于是先问心岩法师:“法师有此一问,想必知道这画的来历?” 心岩法师摇了摇头,说道:“老衲不知。” 谷飞霞道:“纵然不知来历,但令师兄当初提及此画之时,总会有几句话交待的吧?我只想知道,此画是否贵寺之物?” 心岩法师道:“我也不知是也不是。但不管是也好,不是也好,总之这幅画是早已属于令尊的了。我并无讨回之意。” 谷飞霞诧道:“此话怎说,恕我钝根难解,务求法师明示。” 第0689期 一件凶杀案 心岩法师说道:“谈到这幅画的出现,得从十二年前我们寺中发生的一件事情说起。”谷飞霞心中一动:“十二年前,可不正是爹爹遇害那年?” “十二年前,我们寺中有一个看管藏经阁的僧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师兄检查阁内藏书,并无损失。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偷偷离开清凉寺的。这个僧人平日沉默寡言,尽忠职守,是以他的职位虽然不高,却是很得同门好感。但四下打探,始终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隔了大约半年之久,我们已经放弃打探他的消息了。有一天却忽然有一个人光临敝寺,带来了他的消息。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令尊了。” 谷飞霞有点诧异,问道:“我爹爹是怎么知道的?” 心岩法师说道:“那日令尊光临敝寺,只是先师兄单独与他晤谈,老衲并不在场。我只能就师兄事后告诉我的,略知概梗,转述出来。 “先师兄告诉我,据令尊所说,他那年远游西域,是在白驼山的山脚,发现敝寺那位僧人的。 “当时他正在遭人暗算,恰值令尊路过,听见他大叫救命,这才发现他的。但可惜已是迟了一步了。” 谷飞霞吃了一惊,问道:“救不活了么?” 心岩法师叹口气道:“要是能够救活,我们早已去追究这件凶案了。如今却连凶手是谁,我们也只能胡乱猜测。” 上官英杰忽道:“行凶的人,是否有一个剑术甚为高明的?” 心岩法师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白驼山上,有宇文子都、宇文成都两兄弟,自称白驼山主。据我所知,这两兄弟剑术很是不错。不过,这是十二年前的事情,宇文成都那时还在天竺学艺,据此推测,假如凶手当中,当真有个剑术高手的话,那就多半是宇文子都了。” 心岩法师道:“我们也曾这样猜测过的,不过主凶恐怕还不是他。” 上官英杰道:“那又是谁?” 心岩想了一想,说道:“还是让老衲先转述令尊所说的当时情形,然后再请两位参详吧!” 第0690期 疑凶是谁 谷飞霞道:“对。我们是该先知道当时的情形。这件事情,爹爹也从未曾对我说过的。” 心岩法师于是继续说道:“令尊赶到现场,只见敝寺那位僧人躺在地上,行凶的人,也只逃剩一个蒙面人了。 “这个蒙面人正如上官居士所料,剑法甚高。据令尊说,他当时自忖:纵然胜得此人,恐怕最少也得在百招开外的。但这蒙面人只和他斗了十多招,便即说道:‘我没工夫和你纠缠,有本领的你救活他吧!’可能他是因为自知不敌,故而不待败象显露,便即逃之夭夭,保全体面。 “令尊一想救人要紧,只好让他逃走。回头察看,这才发现敝寺那位僧人果然是身中剧毒,令尊虽然备有解毒良药,亦是只能为他苟延残喘,无法挽救他的性命了。”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问道:“贵寺僧人中的是什么暗器?” 心岩法师说道:“他中的是一枚小小的毒针。” 谷飞霞失声叫道:“西门化这老贼正是擅于用毒针的。” 心岩法师道:“不错。后来令尊来到敝寺,和先师兄说起当世擅用毒针的人,也曾怀疑是西门化所为。不过由于没有真凭确证,西门化的行踪又是无人知道。十二年前,先师兄已是望七之年,早已不出寺门的了。这件事他交给他的大弟子,亦即是现今的主持觉涵处理,觉涵师侄打听不到西门化的下落,只好把这件事情搁置起来。如今过了十二年,这件事情,亦早已为人逐渐淡忘了。”其实真正的原因他尚未说出,那是因为这个看守藏经阁的僧人,在寺中本是无足轻重的人物。不过他虽然没有从口中说出,语气间却已透露出来。上官英杰不禁心里暗自慨叹:“佛法本是众生平等,对同门更该一视同仁。如此看来,这位现任主持,恐怕是要比起他的师父差得远了。” 谷飞霞道:“疑凶是谁,咱们暂且别忙猜测。但我想知道,这件事情和那幅画又有什么关系?” 心岩法师说道:“现在就要说到这幅画了,这幅画是那僧人送给令尊的。”谷飞霞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心道:“原来是送的,那我倒可以取之无愧了。” 第0691期 睹怪画高僧心绪不宁 心岩法师继续说道:“令尊赶跑那个蒙面人,敝寺那僧人已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只能断断续续告诉令尊两句话,一句是:‘我是清凉寺的逃僧,如今后悔莫及。’一句是:‘多谢你为我出力,这幅画送给你。请——’第二句话未曾说完,他就咽了气。 “令尊在他身上搜出这幅画,把他躯体焚化之后,便带了他的骨灰和这幅画赶来敝寺找我的师兄。 “先师兄看了这幅画,说道:这幅画我未见过,我也不知是否本寺之物,但既然死者送了给你,那就是你的了。当时令尊曾推辞不受,说是救人未曾救彻,何得妄取。但先师兄说:依佛祖教义,居士曾发善心,无须定结善果,已是行了善事。即使死者没有遗言,居士为本寺所尽的心力,贫僧无以为报,这幅画也应当送给你的。令尊推辞不得,这才收下。” 谷飞霞思疑不定,说道:“家父把这幅画交给令师兄之时,是否曾对画中有甚不明之处,求令师释疑。” 心岩法师说道:“我已经说过,当时我并不在场。有无此事,我不知道。只知道先师兄曾告诉令尊,把苦竹庵的无相上人和他的一段渊源说给令尊知道。” 谷飞霞心里想道:“如此说来,猜想爹爹和华岩法师当时恐怕亦已发现画上的梵文了。华岩法师将他和无相上人的一段故事告诉爹爹,可能就是暗示爹爹可以去找无相上人释疑的。” 心岩法师继续说道:“令尊走了之后,我见师兄在禅房里来回踱步,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以他的修为,何事能令他烦恼,这就不禁引起我的好奇心了。于是我问他,令尊此来何事,问他的烦恼是否因令尊而起。 “当时先师兄先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你也看出我有心事了吗。我虔修数十年,自以为已到了‘能所双忘,色空并遣’的境地,谁知依旧尘根未净,实是惭愧。他把令尊带来的消息告诉了我,我以为他是因为本寺僧人遭遇不幸而致心绪不宁,但后来仔细想想,却又不似仅是这样简单。” 谷飞霞道:“你以为令师兄还因何事烦恼?” 第0692期 四句偈语 心岩法师说道:“我不知道。不过在先师兄说完了这幅画的事情之后,却作了四句偈语。偈语云:‘此经胜彼经,有真未必真。明心自见佛,三戒戒食嗔。’老柄钝根,这四句偈语的禅机我至今未懂。” 心岩法师不懂,谷飞霞却是一听就懂得了。心里想道:“原来他的师兄华岩法师的想法乃是和无相上人一样。所谓‘此经’料想是指讲佛学的‘般若经’,‘彼经’则是讲武学的‘般若真经’。在这两位高僧的心目之中,‘般若真经’都是比不上‘般若经’的。所以华岩法师的偈语说:有真未必真。” 心岩继续说道:“这幅画的事情,以后先师兄就没有再提。直到三年前他圆寂之时,方始将一事付托与我。” 谷飞霞道:“是什么事情,法师可以告诉我么?” 心岩法师说道:“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才踏出寺门,想向谷姑娘问个明白的。” 谷飞霞道:“好,那么法师请说。” 心岩法师说道:“先师兄圆寂前对我言道:‘你要是有机会见到谷大侠,请问一问他,那幅画他是否还保藏着,在那幅画上是否有甚所得?要是他仍无所得,请他付与有缘有德之人,却千万不可落在坏人之手。’不过他说的话?我可还是不很明白。一幅画就是一幅画,能在画上有什么所得呢?但可惜我要向他问个明白之时,他已经登上西天极乐世界了。 “我受了师兄所托,也曾派过一个师侄到广元打听令尊的消息,打听的结果,不用说姑娘自是知道了。” 谷飞霞道:“这是十二年前的事情,推算时间,家父正是拿了这幅画回转家中不久就遭惨祸的。我可以替家父回答法师。家父在这幅画上并无所得,甚至我还猜疑,可能这幅画也是令家父遭祸的原因之一。” 心岩法师道:“那么我要把先师兄交待的话,转而付托谷姑娘了。虽然我不明其意,但请谷姑娘善自珍藏,别让这幅画落在坏人之手。” 第0693期 心岩法师突遭暗算 谷飞霞道:“多谢法师提醒,晚辈自当谨记。” 心岩法师道:“老衲尚有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 谷飞霞已知其意,说道:“法师可是想看一看那幅画么?” 心岩法师说道:“不错。这幅画曾令先师兄牵挂,老衲亦是难免有点好奇,要是姑娘带在身边的话,请赐老衲一观。” 谷飞霞本来是要给他鉴定的,便拿出来,说道:“请老禅师法眼一观,这幅画家父当年本来就是想交给令师兄的。要是老禅师看过之后,觉得这幅画还是藏之贵寺的好,我也可以……” 心岩法师不待她把话说完,连忙摇首,说道:“三戒戒贪嗔,先师兄临终的偈语,这一句我还懂得。只求一看奇画,于愿已足。” 他把画展开,看了一看,忽地失声叫道:“我明白了!” 谷飞霞料想他已经发现那两行梵文,但还是不便自行说破,先问他道:“不知法师明白什么?” 心岩法师神情甚为兴奋,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此经胜彼经,有真未必真’是这样解法。先师兄的修为当真……” 就在此时,上官英杰突然把谷飞霞推开,同时叫道:“法师小心!”话犹未了,心岩法师已是一声惨呼,倒在地上。 原来正当心岩法师聚精会神的看这幅画时,有人向他突施暗算。谷飞霞陪他看画,亦是毫无所觉。 幸而上官英杰有所戒备,一听得微风飒然,立即就把谷飞霞推开,否则谷飞霞只怕也难幸免。 意外突如其来,上官英杰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保护谷飞霞,这就迟了一步,当他跟着想拉开心岩法师时,已是来不及了。 上官英杰大怒喝道:“无耻匪徒,敢施暗算,有胆莫逃!” 谷飞霞忙道:“救人要紧!”上官英杰只好暂且放弃追凶,回过头来,和谷飞霞一同扶起心岩法师。 只见心岩法师黑气满面,已是气息奄奄了。上官英杰连忙以掌按着他的后心,为他推血过宫。 第0694期 先追凶还是先报讯 上官英杰见他嘴唇微动,连忙把耳朵贴近他的唇边,大声说道:“法师,你有什么话要交待么?” 不料心岩法师说的却是:“师兄为什么不要这幅画,现在我才懂得。嗯,有真未必真!这般若真经,果然真是不祥之物!” 这几句话他是断断续续说的,说到最后一句,已是气若游丝。 谷飞霞情知已是回天乏术,茫然说道:“怎么办?” 上官英杰道:“只好先把他送回清凉寺了。” 心岩法师忽似回光返照的模样,声音提高一些,嚷道:“不,你们快走!我那师侄,他、他……” 上官英杰道:“他怎么样?”凝神细听,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原来心岩法师已是死了。 谷飞霞说道:“是先追凶,还是先去报讯?” 上官英杰江湖经验较为丰富,想了一想,说道:“心岩法师临终叫我们快走,想必有他的道理。咱们还是先追凶吧。”边说边把那幅画卷起来。 谷飞霞道:“但法师的遗体怎么办,总不成把它留在这里被鸟兽残害?” 上官英杰心里有两重顾虑,一是恐怕现在不追,就要迟了。一是恐怕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心岩法师的遗体送回寺去,而自己又说不出凶手是谁,说不定反而会惹猜疑。 正当他踌躇未决之际,谷飞霞忽道:“大哥,你看这枚暗器。不像是西门化这老贼惯用的暗器!” 原来他们刚才忙于救治心岩,尚未有空察视他中暗器的所在。此时方始发现心岩法师的颈背钉着一枚小小的蝴蝶镖。 上官英杰撕下一幅衣袖,裹着掌指,把那蝴蝶镖拔出来,只见这蝴蝶镖制作得十分精巧,薄如蝉翼的双翅,是用极细的绣花针拼合的。 上官英杰沉吟道:“这两排绣花针料是毒针。不过西门化却确是似乎没有这种功力。”要知这枚暗器是从树林里射出来,上官英杰那么眼快,也看不见人影。估计发射之处,最少也在五十步开外。一枚小小的暗器发射得这么远,其人功力可想而知。 第0695期 把上官英杰当作凶手 谷飞霞道:“如此说来,那更不会是丘逢时了。奇怪,擅于使用喂毒暗器的人,除了他们,还有谁人有此功力呢?” 上官英杰毅然说道:“咱们胡乱猜测,于事无补。依我看还是快点去追凶吧!” 谷飞霞道:“但心岩伯师的遗体……” 话犹未了,只听得有人大叫道:“心岩师叔,心岩师叔!”正是刚才接待他们的那个知客僧的声音。 上官英杰抬眼望去,只见那知客僧一马当先,飞快的向他们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一群黄衣僧人,少说也有十个八个。 谷飞霞松了口气,说道:“好了,他们来了,省得咱们去一趟清凉寺了。” 上官英杰提高声音叫道:“你们快来,心岩法师刚刚遭人暗算!” 那知客僧法号觉玄,在寺中地位仅次于四大长老与及主持(心岩是四大长老之一),大惊之下,飞快跑来,叫道: “是谁暗算他的?啊呀,师叔,你,你死得好惨!” 上官英杰忙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要赶着追凶,请你把令师叔的遗体先搬回去,回头我们再和你说。” 不料觉玄却陡地喝道:“你们害死我的师叔,还想跑么?”大喝声中,不由分说,提起碗口般粗大的镔铁禅杖,朝着上官英杰搂头就打下来。 上官英杰反手一(扌+履),使出个“卸”字诀,把禅杖拨过一边,但觉玄的内力也好生了得,上官英杰虽然能够化解,却也给他带动,不由得身形一个踉跄。 谷飞霞大惊之下,连忙叫道:“大师,你误会了。凶手不是我们?” 觉玄气呼呼的喝道:“你们还想撒赖,师叔为什么要追你们?哼,你们一来,我就疑心你们不是好人了!”语气之中,显然是认为心岩法师是因为知道他们乃是坏人才追他们的。 谷飞霞道:“你听我说,令师叔来追我们,是因为有一桩事情,他想知道……” 觉玄法师怒气冲冲,竟然好似不想听她细说原因,便即喝道:“任你舌灿莲花,我也不信你们,快来擒凶!”他口中说话,手底却是丝毫不松,转过禅杖,又向谷飞霞打去。那群僧人也跑来了。 第0696期 对觉玄起了疑心 觉玄禅师喝道:“布八门大阵!”在武学中,“八门”是指八个方向,用“八卦”的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命名八个方位,即四个“正方向”和四个“斜方向”,八个僧人,各守一门,觉玄居中策应,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此攻则彼守,彼守则此攻。这阵势的威力发挥出来,果然非同小可。 谷飞霞怒道:“你们好糊涂,真凶不追,却来冤枉我们!” 觉玄冷笑道:“我亲眼看见师叔被你们所害,你还想花言巧语蒙骗我们,常真可笑!不过念在你是女流之辈,你抛下兵器,束手就擒,我不要你的性命!” 谷飞霞一听此言,不由得疑心大起,喝道:“你亲眼看见?佛门弟子,戒说谎言,你先就犯了戒了。哼,我倒要问你,你栽诬我们,是何居心?” 觉玄喝道:“岂有此理,我想饶你一命,你反倒打一耙。师叔是在你们身边倒毙的,你们在他身上拿了一件什么东西,我虽然看不清楚,但总之是看见了。” 刚才谷飞霞卷起那幅画的时候,在这八个僧人之中,还有三个是见到了的。不过因距离颇远,和觉玄禅师一样,他们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此时听得觉玄这么一说,也不由得起了疑心,有个僧人便道:“不错,他们准是谋财害命!心岩师叔虽然没有金银珠宝,但焉知不是什么难得的宝物?” 本来谷飞霞是要把真相告诉他们,但此时她对觉玄业已起了疑心,心里想道:“这个和尚恐怕并非糊涂,而是意欲夺取我这幅画吧?这和尚貌似高僧,心实奸诈,我如何可以给他?”而且此时她在众僧围攻之下,亦已分不出心神说话了。 倒是有一个僧人比较稳重一些,说道:“师兄,这位姑娘刚才说是心岩师叔要问她一桩事情,不如让她先说一说那是什么事情吧?” 觉玄冷笑道:“你想听她编造故事,我可没有这个闲功夫!嘿嘿,他们是从未到过咱们的清凉寺的,心岩师叔能和他们有什么瓜葛,要去问她事情?”清凉寺戒律森严,主持不在,他在同门中地位最高,那个僧人虽然对他已是有点疑心,也不能不听他的命令了。 第0697期 闯出八门大阵 上官英杰说道:“这班秃驴,不可理喻,霞妹,你还和他们客气做什么,闯出去就是!” 觉玄冷笑道:“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领闯得出去!” 阵势逐渐收拢,越围越紧,上官英杰还可以抵挡得住,谷飞霞的软鞭已是渐渐施展不开。 上官英杰忽地朗声吟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群僧正自觉得奇怪,奇怪上官英杰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居然还有闲心吟诗。倐然间只见一片绿影,耀眼生缬。原来上官英杰已是取出了他的暖玉箫了。 首先是觉玄感觉一股炙人的热气向他面上吹来,他大惊之下,只道上官英杰是使用什么邪门暗器,生怕给他弄瞎眼睛,连忙斜窜三步。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另外八个僧人都觉得绿光刺眼,上官英杰那枝玉箫点到面门。有两个僧人闪避稍为慢了一些,登时就给点着穴道,跌倒地上。 原来上官英杰的暖玉箫是件武林异宝,他从箫管中吹出的是股纯阳罡气,虽然不致伤人性命,却也能令敌手骨软筋疲。除非这个敌手功力和他不相伯仲,方能抵敌得住这般罡气。 罡气还在其次,他以暖玉箫使出的“惊神笔法”乃是最厉害的点穴功夫,更是非同小可。每一招都以唐诗一句命名,暗合诗中意境的。这八个清凉寺僧本领虽然不弱,却哪曾见过这等迅如闪电、奇诡莫测的点穴手法。他们根本不知如何应付,自是一击即溃了。 缺口打开,上官英杰和谷飞霞立即闯出了他们的“八门大阵”。 觉玄大叫道:“快把三位长老请来!”他只敢大呼小叫,可不敢去追了。 三位长老未曾请来,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早已跑得远了。 他们一口气跑出了十多里外,不见后有追兵,方始放慢脚步。 谷飞霞道:“给他们这么乱搞一通,真正的凶手还那里能找得到?” 上官英杰说道:“我倒是有点疑心……” 谷飞霞道:“疑心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那知客僧我看不仅只是糊涂。” 谷飞霞道:“你疑心他是凶手?” 上官英杰说道:“凶手虽然不会是他,不过他显然不想咱们追凶,说不定和凶手是有牵连的。” 第0698期 探访良朋 谷飞霞道:“这秃驴如此可恶,大哥,你说应该怎样对付他?” 上官英杰说道:“未曾查明凶手之前,咱们有理也难和他分辩。而且,咱们对他只是猜疑,尚未拿到他和凶手有牵连的凭证,清凉寺的僧人,当然只能相信他的说话,不会相信咱们的揣测之辞的。” 谷飞霞道:“我知道你说得有理,不过,咱们平白受他诬陷,这口气我可是咽不下去。” 上官英杰笑道:“是非真假,总有水落石出之日,何须急在一时。再说,李浩明夫妻只有三个月的期限,咱们也不能为了这件无妄之灾躭搁太多的时日了。还是先到灵鹫山取那部真经吧。 “咱们暂且把这秃驴搁过一边,不过在路上倒是应该多加小心,提防那人暗算。” “好,咱们回来再和他理论。” 谷飞霞一口气虽然还是难平,也只好如此了。 一路上不见有清凉寺的僧人追来,也没有发现那凶手的踪迹。 接连走了几天,出乎他们意料,却是平安度过,无浪无风。他们本来准备随时可能有意外发生的。 这一天他们已经踏出了雁门关,金刀寨主所在的那座山头,已是遥遥在望。 谷飞霞道:“大哥,你知道金刀寨主的山寨所在么?” 上官英杰道:“他的山寨是时常搬迁的,不过我曾经来过一次,总在此山之中,相信是可以找得到的。你是想去见一见霍天云吗?” 谷飞霞道:“你不也想去见见风鸣玉么?” 上官英杰心头怦然而动,他的确是很想和风鸣玉见上一面,当下笑道:“如今她和霍天云想必早已和好如初了,咱们应该去听听他们的好消息啦。” 谷飞霞噗哧一笑,说道:“你何须多加注释,难道我还会怀疑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上官英杰面上一红,说道:“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咱们路过此地,也该去拜见金刀寨主和霍大哥的师父才对。” 谷飞霞道:“但愿霍大哥和风妹子还在山上。” 不料他们到了山上,想见的人,却只有一个金刀寨主还在山上了。 第0699期 见不着想见的人 金刀寨主的“总舵”果然已经搬迁别处,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不过却还有巡山的啰兵,发现他们在原来的营地徘徊,立即过来盘问。在他们说明了身份和来意之后,便即快马回报,并且派人给他们带路。 新舵址设在后山,他们加快脚步,也不过一个时辰,就走到了。 谷飞霞满怀兴奋,说道:“霍大哥和风妹子一定想不到咱们会来,不知道该多高兴呢。哈,你瞧,他们来了。” 上官英杰定睛一看,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好像不是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人已是转过山坳,现出身形,距离近了许多,谷飞霞抬眼望去,也看得比刚才清楚多了。 不错,来的是一男一女,但却不是霍天云和风鸣玉。 出来迎接他们的人是华玉峰和周剑琴。 “上官大哥,谷姐姐,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真想不到你们会这样快来到这里呢!上官大哥,听说你受了伤,我以为你还在广元养伤的。”周剑琴人还未到,就高兴得像只画眉鸟的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上官英杰虽然有点失望,但听到她的话语,一颗心却是落实了。想道:“她得知我受伤的消息,当然是霍天云告诉她的了。或许天云和鸣玉不是和她同在总舵,故而尚未得知我们来到的消息吧?” 他还未来得及问周剑琴,周剑琴又已抢先说话了。 “谷姐姐,你还未见过玉峰吧?【燕注:此系梁老忘记了前情。其实在前文中,谷飞霞抢了周剑琴的坐骑后不久,就被华玉峰转夺而去,因此这二人不但见过,也是曾经交过手的。华玉峰将坐骑归还周剑琴时不可能不说及此事,故周剑琴应该知道华谷二人是见过的。】说来有趣,我和你是不打不成相识;玉峰和你的上官大哥也是不打不成相识的。那次在洛阳的事情,想必上官大哥已经对你说过了吧?” 谷飞霞笑道:“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华大哥间接帮了我的忙呢。周姐姐,那次我抢了你的坐骑,真是不好意思。” 周剑琴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吗,咱们现在都是好朋友了。” 上官英杰和华玉峰说起那天晚上的误会,两人也都不禁哈哈大笑。 谷飞霞却是急性子,说道:“往事慢慢再谈,怎的不见霍大哥和风姑娘?” 第0700期 他们都已走了 周剑琴这才说道:“可惜你们迟来了三天,霍天云已经走了。” 上官英杰听她只提霍天云,心中一动,还未来得及发问,谷飞霞已先说道:“风姑娘呢?敢情也是和她的师兄一起走了吧?” 周剑琴道:“这倒不是。风妹子是和她的师公一起走的。” 上官英杰诧道:“她为什么不和霍大哥一同回去天山?” 周剑琴道:“风妹子和我回到山寨的时候,霍大哥还未来呢。他来的时候,风妹子也是恰好已经走了三天了。” 谷飞霞不觉有点自咎,说道:“如此说来,他们是未曾见着面了。早知如此,霍天云一到广元的时候,我就应该催促他赶来你这里的。” 周剑琴笑道:“这不关你的事,假如他这次不是在广元碰见上官大哥,恐怕他还不好意思回来我这里找风妹子呢。” 周剑琴是爽直的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上官英杰却是不禁有点尴尬了。说道:“但风妹子为什么不等霍师兄来了才走?她的师公为什么也不等爱徒?” 周剑琴道:“一来风妹子不知道霍大哥是否会来?二来她也是为了另一件事情要到和林去的。”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说道:“和林,那不是瓦剌的京城吗?我还以为她是和霍天云的师父一同回转天山呢?” 周剑琴道:“不过他们也还是要同走一段路程的。我爹就是因为有霍大侠带她走过戈壁,这才放心让她去的。” 上官英杰说道:“是什么事情她要赶往和林,你可以告诉我吗?” 说话之间,他们已是走进主寨,金刀寨主已经打开寨门来迎接他们了。周剑琴道:“这件事情,待会儿让我爹爹告诉你吧。” 金刀寨主十分欢喜,携着上官英杰的手哈哈笑道:“上官老弟,上次你过门不入,这次可得多留两天了。老弟,你大概不至于还怪我吧?” 上官英杰说道:“那是我处事不当,我应该向老伯陪罪才对。怎能怪老伯呢?”原来那次他是被周剑琴误会为奸细的。 第0701期 瓦剌人当中也有朋友 金刀寨主哈哈笑道:“说老实话,从前我是把你当作邪正之间的人物,如今才知道我错了。那次你帮我们除了娄烈,我还未曾得有机会向你道谢呢。来,来,来,往事不必提了,咱们喝酒!” 在金刀寨主为他们而设的“接风酒”上,他们这才知道,原来风鸣玉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情离开山寨的。 “上官老弟,你曾经到过回疆,有一位马老英雄马寿昆,你可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知道,他是回人,以前是一个小牧场的场主,虽是回人,但对汉人却毫无歧见的。听说他行侠仗义,我久慕其名,但可惜还没见过。他怎么样?” 金刀寨主说道:“他几年前早已搬到和林定居了。但在十多天之前,却曾到过我这里一趟。” 上官英杰说道:“哦,他敢到这里来,那可算是难得了。和林是瓦剌的京城,瓦剌人是把你恨得如同刺骨的,他和你来往,不怕有人知道,回不了和林吗?” 金刀寨主笑道:“实不相瞒,他不但是我的老朋友,而且是帮我在和林打听瓦剌的动静的。我和瓦剌作对,他们固然要派细作来侦查我,像以前的西门化就是一个例子;我也要有人帮我打听他们的动静的。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周剑琴笑道:“那次咱们虽然上了西门化的当,但毕竟他还是给咱们识破了。马老伯在和林以慷慨好义的豪客身份出现,瓦剌的权贵都还把他当作朋友呢。这一交手,说来还是咱们占了上风。爹爹,我贺你一杯。” 金刀寨主掀须笑道:“你也不怕别人笑话,只顾称赞爹爹。” 周剑琴道:“上官大哥和谷姐姐可不是外人。” 上官英杰说道:“对,周老伯请你把我们当作子侄一般,千万别要客气。” 金刀寨主想了一想,笑道:“好,那我就先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上官老弟,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问道:“是那一句?” 金刀寨主道:“你说瓦剌人都把我恨得如同刺骨,这个‘都’字说得不对,瓦剌人当中,也有反对他们可汗来侵略中国的,这些人可是把我当作朋友呢。” 第0702期 两百年前的渊源 上官英杰悚然自省,说道:“多谢寨主指教。” 金刀寨主继续说道:“马寿昆给我带来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越发使我相信,瓦剌人当中也有咱们的好朋友了。” 上官英杰道:“这位好朋友是谁?” 金刀寨主道:“是瓦剌一位手握兵符的将军,名叫阿璞。瓦剌统兵万人以上的称为‘万夫长’,他是八个‘万夫长’‘万夫长’之一。” 谷飞霞诧道:“他是瓦剌的大将,竟然肯站在咱们这边,那可真是更加难得了。” 金刀寨主说道:“也还不能说是完全站在咱们这边,不过他是希望和汉人友好,反对他们的可汗侵略中国的。” 上官英杰道:“能够这样,已经算得是朋友了。” 金刀寨主道:“当然。所以当我初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颇为感觉意外,不大敢相信一个瓦剌的将军竟然有这样的见识。他非但不敌视我,还要和我交朋友。后来听了马寿昆说的关于他的一个故事,才知道其中缘故。” 跟着金刀寨主就转述这个故事。 “阿璞知道马寿昆曾经到过中原,他与汉人中的武林人物又颇多熟识,于是有一天就把马寿昆请去,密室相问,他问马寿昆知不知汉人中有一位风从龙风大侠?” 上官英杰道:“啊,他说的风从龙大侠,不就正是鸣玉姑娘的爹爹吗?” 金刀寨主说道:“是呀,所以风鸣玉就是因为要替父亲赴约,方始急于前往和林的。” 上官英杰道:“风大侠生前和他有约?” 金刀寨主道:“不错,这是二十年前,风大侠在瓦剌的地方和他订下的约会。那时阿璞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但他们两家的渊源却是早在二百年前就开始的了。”听至此处,上官英杰忽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谷飞霞好奇心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剑琴道:“上官大哥,你想必知道风妹子的身世?你告诉谷姐姐吧。” 第0703期 代父赴约 上官英杰道:“这位阿璞将军,可是阿盖的后代?”金刀寨主道:“不错。如此说来,你是知道风大侠和这位瓦剌朋友上代渊源的了。” 谷飞霞道:“阿盖又是什么人?” 上官英杰说道:“事情可得先从风大侠的先祖说起,南宋年间,武林中有号称‘风、云、雷、电’四位英雄男女。‘风’就是风大侠的先祖风天扬,‘云’是风天扬的妻子云中燕。” 谷飞霞道:“听说云中燕本来是蒙古当时的一位公主?”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阿盖是当时蒙古的一位出名勇敢的猎人,他的妻子是唱歌唱得最好听的被人称为‘草原之莺’的一位漂亮姑娘。他们夫妻也是云中燕最要好的朋友。据说风天扬和云中燕这段姻缘,他们夫妻也曾帮过忙的。” 谷飞霞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说是二百年前的渊源了。” 上官英杰说道:“我听得风鸣玉说过,据说她的先祖和阿盖约过,以后世世代代要致力于汉蒙友好的事业的。虽然隔了二百年,这条家训还是代代传下。不过一在中原,一在漠北,他们两家则是久已断绝音讯了。想不到二十年前,风大侠还能和阿盖的后代见过一面。” 金刀寨主继续说道:“风大侠和阿璞见过面的事情,我是知道的。那年风大侠本来想先到我这儿然后去和林的,想不到他在路上出了事,身受重伤。前年刚刚养好病,又遭西门化的暗算,终于不幸去世。 “不过马寿昆却不知道风从龙已经去世的消息,他答应来一趟中原,给阿璞寻访。在他和阿璞谈话的当中,阿璞也曾提及我,原来他也知道风从龙和我是有交情的。他向马寿昆表示,希望和我也能交个朋友。可能的话,他还希望今后双方能够暗通消息。 “马寿昆带来了这个消息,我自是不能不说给鸣玉知道。她一知道,就自告奋勇,要做我的使者,同时也是为父亲完成生前的心愿,而要赶往和林的。” 周剑琴道:“我劝过她等待霍天云来了再走,但她说一来是不知她的师兄什么时候才会来到;二来更不想为了私事躭搁公事。我听她说得有理,也不便强留她了。霍天云的师父也是因了此事,提早和她一起走的。” 第0704期 考虑派谁去接应风鸣玉 上官英杰虽然知道了风鸣玉有不能不走的原因,但他见不着想要见的人,心中总是不禁有点惆怅之感了。 周剑琴似乎窥破他的心思,却和父亲说道:“爹爹,你不是打算派人去接应风妹子吗?” 金刀寨主说道:“是呀,但我还未曾想到有谁是适当的人选。” 他喝了一杯酒,继续说道:“本来最好是霍天云陪她一起去的,但可惜她迫不及待,先自去了。” 谷飞霞道:“天山派的霍掌门是她师公,不可以陪她一起去和林吗?” 金刀寨主说:“一来霍天都潜心学武,数十年来都是不问外间之事的,我不好麻烦他;二来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树大招风,一到和林,行迹怎样隐秘,只怕也会给人知道。弄得不好,反而可能误了大事。须知她此行是要和瓦剌的一名将军会面,行事必须机密,武功高强与否,那倒不是最紧要的事情。”跟着说道:“当时我没派别人和她同去,也就是为了顾忌这个。不过,在和林有马寿昆照料她,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周剑琴道:“我担心的是风妹子毫没江湖经验,不识世途艰险。可惜你又不许我去。” 金刀寨主笑道:“你行事莽撞,你去,我是更放心不下了。这几天我正在想派什么人去接应她最好——”说至此处,望了上官英杰一眼。 上官英杰也已知道他的用意,但却好生为难,一时未便回答。 周剑琴是个急性子,抢着就问上官英杰:“上官大哥,你和谷姐姐准备上那儿?” 上官英杰说道:“我们准备到藏边的灵鹫山去。周寨主,多谢你的好意留我们在这里住,但我们却必须明天走了。” 金刀寨主怔了一怔,说道:“你们上灵鹫山干什么?” 上官英杰道:“是为了李浩明的事情。”当下把发现般若真经藏在灵鹫山的事情说给大家知道。 金刀寨主又惊又喜,说道:“李浩明的岳父前虎威镖局的张总镖头是我好友,他的这件事情,我本来也该帮他的忙的。可惜的是帮不上忙。既然你帮得上他的这个忙,我自是不能躭搁你了。” 第0705期 名驹赠客 周剑琴道:“你们前往藏边,是否可以取道和林?” 上官英杰说道:“那可要绕一大圈,多走两千里路。” 周剑琴忽道:“爹爹,我想慷你之慨,送一件礼物给谷姐姐。” 金刀寨主笑道:“你说吧,我拿得出的,无有不依。” 周剑琴道:“你舍得吗?我要送的是你那一匹枣红马。” 金刀寨主已知其意,哈哈笑道:“对,还是你够聪明,这件礼物送给他们正是最好不过。” 谷飞霞忙道:“这样贵重的礼物我可受不起。” 周剑琴笑道:“谷姐姐,你客气什么,那次你帮忙我打败罗大魁,我本来就想送给你的。只是未曾问过爹爹,我不敢擅自做主而已。你不会是还在怪我小气吧。”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那次我不知道你是谁,否则我也不会抢你的坐骑的。不过,你要送给我,我可真是不敢当。” 周剑琴道:“算是送也好,借也好,你先骑去。” 接着说道:“上官大哥,我自己也有一件礼物送给你。是一匹黄膘马,比爹爹那匹坐骑虽然稍差一点,一天也可以跑个五六百里。” 上官英杰笑道:“你是不是想我们先去和林一趟?那么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周剑琴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猜对了。你们骑上这两匹马,说不定还可以追上风妹子。追不上风妹子,最少也可追上霍天云。那时,你们要是不愿躭搁行程的话,把爹爹这匹坐骑转借给霍天云也行。” 金刀寨主道:“你们去取般若真经,这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到了和林,只要知道鸣玉平安,就可以了。” 说好之后,第二天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便即跨上名驹,离开山寨。 有了骏马代步,行程大大缩短,不过七天,他们已是穿过了大戈壁,踏进回疆了。可是,他们却没有碰上风鸣玉,也没有碰上霍天云。 第0706期 碰上狂风沙 这日他们从蒙古的库里戈壁经过。漠漠黄沙,一望无际。风过处流沙四散,俨若惊涛。在沙漠上阳光也好像染成了一片黄色。这天天气倒是很好,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因而在黄沙漠漠造成的迷离烟雾之中,也略略带着一些淡紫色的轻蓝。把晴空染得更加彩色绚烂了。 谷飞霞赞道:“这沙漠上的奇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啊,真美,怪不得古人称沙漠为瀚海,远远望去,那遥远的天边,当真就像是一个浩瀚的美丽海洋。” 上官英杰笑道:“幸好今天没刮风,否则只怕你要在这瀚海之中沉没了。我可没有这样心情观沙漠奇景,但愿早早跑过这个戈壁。” 谷飞霞道:“有这么可怕?那么来往的客商怎办?” 上官英杰道:“要是大队客商的话,他们的骆驼排成圆阵可以抵挡风沙。” 谷飞霞道:“单身客人呢?” 上官英杰道:“有经验的旅人,善避风头,可以减少危险。不过假如碰上特大强风的话,骆驼队也好,有经验的旅人也好,在沙漠中的死活,那还是只能靠运气了。” 正在说话之间,大风突然刮起! 霎时间不见天日,眼前唯见一片黄沙。 狂风呼啸,卷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黄沙就像海洋里的波浪似的,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无休无止的向他们扑面打来。 谷飞霞毫无行走沙漠的经验,气也几乎透不过来。幸而她的内功造诣颇深,闭住了气,一时也不至于窒息。 上官英杰叫道:“往高处跑!”一马当先,带她避开正面的风势。饶是如此,谷飞霞还是几乎坐不稳雕鞍。好像随时都会被狂风卷上半天。 幸而他们的坐骑乃是骏马,在狂风沙之下,虽然跑得比平时慢许多,但毕竟还可以跑得动。 忽听得有人叫道:“救命,救命!”说的是蒙古话。上官英杰听得懂蒙古话,不觉好生踌躇,救他呢还是不救? 谷飞霞虽然听不懂,也知他是在叫救命。把眼望去,那人就在她的面前不远。一大片黄沙卷来,已经把他的下半身淹没了。 第0707期 冒险教人 谷飞霞好生不忍,叫道:“大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上官英杰一咬牙根,从马背上腾身飞起。就这眨眼之间,那人已是被黄沙淹没整个身躯,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条手臂。这条手臂是他在大呼“救命”之时就高高举起的,幸好尚未埋在沙中。 上官英杰凌空跃下,一抓抓住他的手臂就拖。可是身子悬空,难以用力,一拖只把他的上半身拖了出来,自己却也无法不落下去了。 脚底下并非实地,而是浮沙,他拖着个人,多好的轻功也是使不出来,如何能够立足?狂风挟着泥沙又卷过来,上官英杰登时也是泥足深陷! 谷飞霞这才知道上官英杰刚才不是不想救人,而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救人,比落井救人还更危险。 幸而她还未吓得昏了脑袋,心念电转,立即把软鞭疾挥过去。 上官英杰一手抓着软鞭,一手抓着那人,这才能够把那人拖出沙堆。谷飞霞的坐骑仍是向前奔跑的,软鞭吊起两个人,令她感到吃力非常,险些支持不住。 上官英杰叫道:“撒手!”借力使力,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抱着那个人刚好跳下自己的马背。这手轻功身法超妙非常,但谷飞霞已吓出一身冷汗,要喝彩也叫不出声来了。 上官英杰的坐骑多了一个人,那匹马越发跑得慢了。谷飞霞的马比较好些,但她吃亏在从无碰上沙漠风暴的经验,内功的造诣也比不上上官英杰,情况比上官英杰还糟。两匹骏马给狂风沙打得昏头转向,谷飞霞已是无力驾驭坐骑。 忽地一大片黄沙当头罩下,谷飞霞给打得倒卧马背,眼睛睁不开来,只感觉到那匹马似乎亦已倒下,暴雨般落下的泥沙正在向自己的身体堆上一层又是一层。不禁心头一凉:“想不到我竟然丧身异城,埋骨黄沙。” 就在此时,“奇迹”忽然出现。谷飞霞但觉身子一轻,似是腾云驾雾般的又给那匹马驼着向前跑了。 原来沙漠上的狂风来得快也去得快,此时虽未完全静止,风尾已是大为减弱。她骑的这匹久经训练的名驹冲出了沙堆。不过她的神智还是未能立即清醒过来。 第0708期 劫后余生 迷糊中隐隐感觉一条有力的臂膀抱着她,马蹄声戛然而止。耳边却响起了上官英杰的声音:“霞妹,醒醒!风已停了,咱们脱险啦!下来歇歇吧。” 谷飞霞张开眼睛,只见自己靠在上官英杰怀中,那两匹坐骑卧在地上嘶嘶喘气。她是给上官英杰抱下马背的。 谷飞霞面上一红,轻轻推开上官英杰手臂,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上官英杰道:“他在那边,昏迷未醒。”谷飞霞定了定神,把眼望去,这才发现那个人躺在地上,是个年约二十来岁的蒙古少年。 死里逃生,谷飞霞只觉浑身乏力,说道:“我的喉咙里好像要冒出火来,嘴巴干得难受。” 上官英杰也感口渴,说道:“你待会儿,我拿水给你喝。” 他去拿水囊,一看之下,不由得叫声“苦也!” 本来他是携有两个盛满水的大皮袋的,足可供给他们走过这个大戈壁所需的食水有余。但如今这两个本来是圆鼓鼓的大皮袋却已变成扁平的皮夹子,软软的挂在马鞍上。 那两个皮袋是因受不住狂风沙的压力穿了孔的,此时方始察觉。 沙漠中最宝贵的是水,此时他们虽然已经走出沙漠,但极目远眺,还是不见人烟,眼前也是一片不长草木的黄土,不知要走多远才能找得着水源。 但救人要紧,以后的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上官英杰把一个皮袋翻转过来,用力绞它,挤出几滴水滴进谷飞霞口里。 谷飞霞精神稍振,说道:“大哥,留一点给你自己用。” 上官英杰道:“先救那个人。” 那个人已是气息奄奄,上官英杰把几滴水挤进他的嘴巴。当真是“渴时一滴如甘露”,过了一会,那人亦已悠悠醒转,用蚊子叫似的声音说:“多谢恩公救命。”他已经知道救他的乃是汉人,说的是汉语了。 谷飞霞喜道:“原来他会说汉话的,咱们请他带路吧。” 上官英杰苦笑道:“咱们都走不动,他那里还走得动,别先烦他,让他先歇一会。” 谷飞霞道:“如今只盼这两匹马还跑得动了。” 第0709期 送蒙古少年回家 只见那两匹骏马瘫在地上,口吐白沫,看来比他们还更委顿不堪。 上官英杰细加视察,两匹马身上都有不少伤痕,虽然不过是给细碎的砂石刮伤,但狂风卷来的砂石可是非同小可,比受利刃所伤也差不多。 上官英杰叹了口气,说道:“这两匹马恐怕不行了。” 谷飞霞道:“那怎么办?金刀寨主的坐骑毁在咱们手里,咱们拿什么赔给人家?” 上官英杰苦笑道:“人的性命都还不保,如何还能顾得及马?” 忽见那少年向他招一招手,上官英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他的唇边,只听得他说道:“我家离此不远,我爷爷懂得医马。但可惜我现在还走不动。” 上官英杰精神一振,说道:“好,我背你回去。霞妹,你怎么样,走得动吗?” 谷飞霞道:“现在好了一些,要走是勉强可以走得动的。不过,这两匹坐骑怎办?” 上官英杰把另一个皮袋的余沥都榨出来,两匹马分得几滴。翻转的皮袋还有一点水气,就轮流用皮袋去摩擦马鼻,让它们多少可以吸收一点水份。 谷飞霞拍一拍马背,说道:“没办法,你们勉为其难吧,要命的跟我们走。”她双手各执马缰,那两匹马果然如有灵性,站了起来,跟着他们走了。 上官英杰背着那个少年,虽然吃力一些,好在他的功力也比较深厚,一步一步的捱下去,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在那少年指引之下,终于走进了一个山谷。 山谷里有一间孤伶伶的“拂庐”,(蒙古一种具有地方色彩的房屋建筑,石砌的墙壁,用羊皮覆盖作为屋顶。门是用毛毡作为帐幕拉开的。)一个老人正在“庐”前负手徘徊。一见他们,登时发一声喊,连忙跑上前去迎接。 上官英杰约略听得懂他叫喊的蒙古话,原来这老头正是少年的祖父,他在风暴过去之后,正在心急如焚的等待他的孙儿回来。 那蒙古少年说道:“爷爷,这两位汉人朋友是孙儿的救命恩人。爷爷,你先招待客人吧。”他说的是汉语,由于他是被上官英杰背着来的,歇息了一个时辰,精神已经好了一些,说话是比刚被救醒之时响亮多了。 第0710期 懂得医术的蒙古老人 那老头听到了孙儿的说话,这才稍稍放心,连忙把他的孙儿接了过来,笑道:“我真是糊涂了,两位恩人请进。”他说的汉语比他的孙儿还更流利。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跟他走进“拂庐”,把两匹马留在外面。可怜这两匹骏马已是疲不能兴,倒在地上,口中直吐白沫。 一进入屋内,老头连忙倒水给他们喝,跟着给他们把脉。看来这老头不但懂得医马,还懂得医人。 谷飞霞饮了两大碗水,精神好了许多,说道:“我们没有什么,老伯,你先照料令孙吧。” 那老头道:“你们是在狂风中骑着马急跑的吧?”上官英杰道:“不错。” 那老头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说道:“原来你们都是大有本领的人,老拙失敬了。若是换了普通的人,骑马与狂风相抗,五脏六腑定必要受内伤。你们好在没受内伤,不过精力耗损太甚,恐怕最少也得歇个三五天。实不相瞒,我这孙儿受损尚未如你们之甚呢。他只要歇息两天就会好的。目下他不过因为本领不及你们,所以才显得更加不济罢了。” 上官英杰放下心上的石头,说道:“令孙没事,那就好了。听令孙说,老伯懂得医马,我想请老伯在料理好令孙之后,帮我们看一看这两匹坐骑。” 那老头说道:“你不说我也要替你们医好这两匹坐骑的。说老实话,我们蒙古是产马的地方,我见过的良驹也很多了,可还没有比得上你们这两匹坐骑的。尤其是那匹枣红马,一看就知是干里龙驹。” 上官英杰佩服之极,说道:“老伯真是今之伯乐。伯乐是——” 那老头笑道:“我知道伯乐是你们汉人传说中的古代最懂得相马的人。我怎么比得上他呢?” “你们的坐骑,刚才我已经约略看过一下了。”那老头继续说道:“它们受的好在也还只是皮肉之伤,先给水给它们喝个饱,洗刷干净之后,我再替它们敷药,养息个三五天,大概也可以好了。” 他本来就想去倒水给马喝的,上官英杰可不好意思再麻烦他,说道:“这些事情让我做吧。我替它们洗刷干净,再请老伯用药。”那老头虽知孙儿并无大碍,但还是急于料理他的,于是也就不和他们客气了。 第0711期 曾经救过一个汉人 那老头把两个皮袋给他们,说道:“山后面有道清泉,两位不必担忧食水,尽管用吧。” 谷飞霞把皮袋盛满了水,和上官英杰一起出去料理马匹,那两匹马喝过了水,这才渐渐有了生气,挨擦着主人嘶鸣。 谷飞霞见它们遍体鳞伤,十分疼惜,说道:“幸亏碰到这位老伯,否则咱们纵然能够活命,这两匹马却是一定保不住了。不过,它们遍体鳞伤,看样子,恐怕当真得要调养几天,才能走路。咱们怎么还能够赶得上风妹子?” 上官英杰笑道:“人贵知足,咱们能够绝处逢生,已是喜出望外了。别的事暂且搁在后头吧。” 谷飞霞一面帮他洗刷马匹,一面说道:“也幸亏你救了那位少年,这才得此好报。” 忽见上官英杰停下手来,似乎在静听什么。 原来在屋子里面,两祖孙正在用蒙古话交谈。 谷飞霞低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上官英杰摇了摇手,神色越来越显得紧张。谷飞霞吃了一惊,在他耳边问道:“他们是坏人吗?” 上官英杰道:“别乱猜疑,他们是大大的好人。他们正在说起一个人。” 谷飞霞道:“是什么人?” 上官英杰道:“是个汉人。他们曾经救过这个汉人的性命的。” 原来正是无独有偶,谷飞霞在外面谈到做好事有好报的时候,那老头儿在屋里边也刚好是对他的孙儿这样说。不过祖孙俩一个年纪老迈,耳力衰退,一个精神尚未恢复,他们却是听不见外面的谈话。 他说:“咱们前两天救了一个汉人的性命,今天,你的性命也是汉人救的,说起来可也真是巧事呢。” 那少年道:“汉人有两句老话,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以前我是不相信的,如今我可是信了几分了。” 那老头道:“你对人家好,人家也会对你好。这倒不是迷信。” 少年说道:“是呀,许多人都说汉人十九是坏蛋,不能和汉人交朋友。只有爷爷你一生都把汉人当作朋友,如今可以证明,爷爷你是对的!” 第0712期 听到霍天云的消息 那老头缓缓说道:“汉人和蒙古人都是一样,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不过也总是好人的多,坏人的少。其实,不论什么地方,什么种族的人也都是一样的。”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难得这个老人如此明白道理,看来他恐怕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呢。” 他把这祖孙俩的对话悄悄告诉谷飞霞,谷飞霞又喜又惊,说道:“他说的那个汉人,莫非、莫非就是——” 话未说完,那老头已是走出来了。他把两瓶药膏分给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说道:“这是治刀伤的良药,只要用指甲挑一点敷上伤口就行。待会儿我再用草药混在饲料之中,为它们外敷内服,那就更易复原了。” 两匹马遍体鳞伤,不过有三个人替它们敷药,也用不了多久,便即竣事。那两匹马疲倦不堪,靠着墙壁,便打起鼾来。 谷飞霞道:“老伯,你的医术真好,懂得医马,也懂得医人。要是碰不上你,我们真不知道怎样办。” 那老头笑道:“这算不了什么,你们的人和马受的伤虽然不能说是很轻,却也尚非严重。我和草药打了几十年交道,再重一点的伤,我自信也还可以医得好的。你们救了我的孙儿性命,我才真是要感激你们呢。” 此时他们方始有暇互通姓名,这老头名叫戈古朗,他的孙儿名叫戈密特。 上官英杰忽道:“戈老伯,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戈古朗道:“是什么人?” 上官英杰道:“是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汉人,他是我们的好朋友。” 戈古朗道:“我正想告诉你们,前几天有个汉人到过我这里。我也猜想你们是可能和他相识的了。” 谷飞霞连忙问道:“这汉人叫什么名字,曾告诉你么?” 戈古朗道:“他姓霍,名叫天云。” 谷飞霞欢喜得跳了起来,说道:“对了,这霍天云正是我们想要寻访的朋友。” 戈古朗道:“可惜他前天已经走了。” 上官英杰问道:“他是怎么来到老伯这儿的?” 戈古朗道:“那天我的孙儿发现他在谷中昏迷不醒,将他背回家的。” 第0713期 同样的蝴蝶镖 谷飞霞问道:“不知他是何原故昏迷不醒?” 戈古朗道:“他是中了剧毒的暗器!”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暗自想道:“霍天云的武功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他人又精明能干,怎的会着了别人暗算?”于是问道:“他可曾言及用暗器打他的是什么人吗?” 戈古朗道:“据他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连这个人的面目都未看得清楚,就着了暗器了。” 谷飞霞又是吃惊,又是诧异,说道:“有这样的怪事,莫非那人——” 上官英杰道:“咱们还是请戈老伯先说一说那天的情形,再来推测是谁下的毒手吧?” 谷飞霞道:“对,当时他是怎样着了暗算的,他可曾告诉老伯?” 戈古朗点了点头,说道:“他经过戈壁那一天,和你们一样,也是恰巧碰上风暴。不过,那天的风暴比今天小得多。他是将近走出沙漠的时候,方始碰上危险的,对他来说,虽属不幸,却也算得是不幸中之幸了。” 上官英杰有所感触,叹口气道:“人往往是在危险的境遇中加倍留神,在自以为危险已过的‘平安’时候,不自觉的就疏忽了。” 戈古朗道:“不错。贵友可能是对沙漠的旅行没有经验,一个疏忽,在即将走出沙漠之时,忽然身陷流沙。 “其时有一人骑马跑来,他大声呼救,那人非但不加授手,反而就用暗器打他。 “幸好那时风暴已过,他着了暗器,负痛跃起,但打他的那个人早已去得远了。他跑到山边,毒发昏迷。” 上官英杰问道:“他中的是什么暗器?” 戈古朗道:“那暗器我已经给他动了手术,取出来了。请你们进来看吧。” 上官英杰跟他走入“拂庐”,他的孙儿戈密特已经熟睡。 戈古朗把那枚暗器拿出来给他们,他们一看之下,不禁都是啊呀的叫了起来。 原来这暗器是一枚蝴蝶镖,正是那日清凉寺长老心岩法师所中的同样暗器! 第0714期 赠与解药 戈古朗道:“你们识得这种暗器?” 上官英杰道:“清凉寺有位高僧就是在十多天之前中这种暗器毙命的,当时我们恰好在场。”当下把心岩法师那日惨遭暗算之事,说与他知道。 戈古朗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毒药暗器,比见血封喉的毒箭还更厉害得多。幸亏贵友的功力极其深厚,又给发现得早,我才能够替他医治。” 上官英杰道:“这是用什么毒物制练的暗器?” 戈古朗道:“沙漠上有一种毒蜘蛛,全身雪白,名为雪蛛,是天下五大毒物之一。其他四种是天蚕蛊、黑心莲、血蟆涎和金线蛇。这四种毒物我都未曾见过,只有雪蛛是曾见过的。也幸亏我在前些时候刚好采得可以克制这种雪蛛的药物,否则只怕任何灵丹都难救治。” 上官英杰矫舌难下,说道:“怪不得以清凉寺长老心岩法师那等深厚的功力,也是中了这种毒镖,便即毙命。” 戈古朗继续说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这话是不错的。产毒蜘蛛的地方,必定长有一种红色的野草,用这种野草制炼,研成粉末,刚好就可以克制这种毒蜘蛛的毒性。”说罢取出一个盛满这种解药的银瓶,分了一半倒进另一个空瓶,送给上官英杰。说道:“想不到有人用这种毒蜘蛛制炼暗器害人,可惜我没本领除他。但说不定你们日后还会碰上这人的,解药带在身边,有备无患。”上官英杰大喜接过,连连道谢。 戈古朗却一皱眉头,说道:“你救了我的孙儿,我无以为报,好在有这解药你们合用,聊表心意。你和我客气,那就是不把我当作朋友了。” 谷飞霞有点担心霍天云,说道:“这人行踪诡秘,心狠手辣,看来他是有心要害咱们的。霍大哥单身一人,要是再碰上他……”言下之意,恨不得就去追赶霍天云。 戈古朗道:“你们那位朋友,我也送了他半瓶解药了。你们必须养息几天,才能走路。”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这才稍稍放心,心想以霍天云的本领,有了解药,即使碰上那人,也不容易再遭暗算。于是只好安心在戈家养伤。 第0715期 戈家和阿璞是世交 一来是戈古朗的医术高明,二来也是他们的功力深厚,歇息了三天,便即恢复如初。比原来的估计,早了两天。 不过他们那两匹骏马,由于遍体鳞伤,伤口有些还未能愈合。他们疼惜良驹,只好多耽搁两日,仍然要等到第五天方始能够离开戈家。 这五天当中,他们和戈家祖孙已经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临行前夕,戈古朗说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你?” 谷飞霞道:“戈老伯,你对我们大恩大德,我们之间,还需什么避忌?有话你但说无妨。” 戈古朗道:“你们老远的跑来蒙古,不知是为了何事?”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说道:“戈老伯,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这人在贵国很有名的。” 戈古朗道:“哦,什么人?” 上官英杰道:“是一位名叫阿璞的将军。” 戈古朗怔了一怔,说道:“你认识他?” 上官英杰说道:“我听说这位将军一向对汉人很好,我希望到了和林,能够和他见上一面。” 戈古朗笑道:“你问的若是别的贵人,我不会知道。这位阿璞将军,可是我的老朋友了。” 戈密特接着说道:“阿璞未做将军之前,和我们是住在一个地方的。后来他到京城做官,我们才搬到这里。不过他的儿子还时常来探望我们,上个月就曾经来过一次。” 戈古朗继续说道:“阿璞本是要请我到他那里去的,上个月他的儿子阿坚又来旧事重提。不过,我本性淡于名利,最怕的正是和贵人周旋。虽说阿璞和一般贵人不同,但在他那里,也少不免是要见许多我平素讨厌的人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肯答应。宁愿在这人迹罕见的荒谷潜心研究草药,或许对人对己能有较多好处。” 上官英杰肃然起敬,说道:“老伯如此襟怀,真是令人钦佩。” 戈古朗道:“你们去求见阿璞,想必是为了希望汉蒙两族,能够化干戈而为玉帛的吧?” 上官英杰道:“不错。实不相瞒,我们是代表金刀寨主去见他的。” 第0716期 异国友人的情谊 戈密特又惊又喜,说道:“金刀寨主是汉人中的大英雄,我们虽然僻处荒山,亦是闻名已久的了。原来你们是金刀寨主派来的使者,怪不得会这样好!” 上官英杰笑道:“金刀寨主和贵国不知打了多少次大仗、小仗,你们也佩服他吗?” 戈密特道:“我们蒙古人最佩服勇士,我们的骑兵数十年来无敌天下,听说曾经打到过很远很远的叫做什么欧洲的地方。但金刀寨主在雁门关外,兵比我们少,粮草也不及我们多,居然能够打胜我们。所以谈起他来,我们的武士也都是佩服他的。” 戈古朗道:“这是一种想法,但更多的老百姓的想法是,我们去打中国,本来就是我们不对。其实打胜打败,对我们的老百姓也是没有好处的。” 上官英杰说道:“不对的其实只是你们的一部份的王公贵人,老伯,你前面说的这个‘我们’,其实是并不包括‘你们’在内的。” 戈古朗哈哈大笑,说道:“你说得对,是我说的用辞不妥,把部份的王公贵人和我们自己老百姓混为一谈了。” 上官英杰笑道:“其实这并不是我的见识,是金刀寨主的见识。以前我也是糊里糊涂,分不清楚的。” 戈古朗说道:“要是天下的老百姓都像一家人的相亲相爱,那有多好!上官兄,你有这样的抱负,我更是佩服得很。因此我虽然不愿去和林跟阿璞将军,我却愿意帮你一个小忙,让你可以比较容易的见到他。” 他拿出一个药囊,说道:“这是我用了几十年的药囊,阿璞和他的几个亲信卫士都认得的。我把这药囊给你,就当作是你替我送他几样药物吧。还有你懂得蒙古话,最好你们换上蒙古人的服饰,这就更能够避免给人注意了。” 上官英杰大喜道:“老伯,你替我们想得真是周到。不过蒙古人的服饰——” 戈古朗道:“我这孙儿的身材和你差不多,你可以穿他的衣裳。谷姑娘也可以女扮男装,今晚我替她修改几件衣裳也就行了。” 这晚祖孙俩连夜替他们修改衣裳,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离开戈家了。戈古朗和他孙儿直送出谷口,方始依依不拾道别。 第0717期 惦记风鸣玉 那两匹骏马,养好了伤,跑起路来,更见精神,转眼之间,出了山谷。 想起戈古朗祖孙的深厚情谊,两人都是感叹不已。 上官英杰说道:“如今我才懂得‘得道多助’这句老话是当真不假的了。所谓‘道’就是正当的行为,符合百姓利益的‘道理’。那样老百姓是一定会帮忙你的。” 谷飞霞笑道:“你和戈老爹子相处几天,明白这个大道理,虽然耽搁了这几天,也算是值得了。” 上官英杰道:“可不是吗,说老实话,以前我对身为‘敌国’的蒙古人是不是肯真心帮忙咱们汉人,还是有点怀疑的。如今可是有点信心了。” 谷飞霞道:“你说得对。不过咱们可也不能忘记,瓦剌国的大权还是操在蒙古的王公贵人手中,他们的手下,也并非每个人都像戈古朗老爷子那样明白道理的。一路上咱们可还得多加小心呢。” 上官英杰道:“这个当然。” 谷飞霞道:“咱们躭搁了五天,风妹子恐怕是已经到了和林了。不过霍大哥或许还可以追赶得上。” 上官英杰道:“按说是应该追得上他的。我听得戈老爷子说,霍大哥那匹坐骑已经倒毙在沙漠之中了。” 谷飞霞道:“霍大哥有了解药,是否可以在路上碰上他,我倒不大担心,我最担心的还是风妹子。虽然我只和她见过两次面,我也知道她是一个天真无邪小姑娘,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 上官英杰道:“以前她是这样的。不过,如今她也经过许多磨练,还有这次是她师公送她来的,霍大侠自必会把江湖上的险恶说给她知道。料想她也当会比从前懂事得多,不至于轻易就上坏人的当了。”话虽如此,其实他是比谷飞霞还更担心。 他们在惦记风鸣玉,风鸣玉也在惦记他们。 风鸣玉早已过了大戈壁,此时正在草原上独自策马前行。 她的师公霍天都是在送她过了大戈壁之后,方始和她分手的。 “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的壮丽景色,令她胸襟豁然开朗。 不过也还有几分怅惘的心情。 第0718期 迷茫的少女心情 虽然在她父亲临死之时,曾经嘱咐过她代为完成心愿,但这次塞外之行来得如此匆忙,却是她意想不到的。 忽地她在内心深处,自己向自己发问:“我为什么要这样迫不及待的赶来蒙古?不错,我是要完成爹爹的心愿,但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原因呢?” 本来金刀寨主父女都曾劝过她在山寨多留几天,等待霍天云回来,也好有个伴的,但她却还是要立即起程。 当然她是有她的理由,因为按周剑琴到桐柏山找她回去的时候所言,她的霍师哥是早就应该在山寨等她回去的。但结果适得其反,是她回到了山寨,却等不见她的师哥回来。怎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错,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不能因私废公,她才不再等待师哥。但如今她仔细思量,却不由得蓦然想到:“是不是我还要躲避师哥呢?” 少女的心事是很难猜测的,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不明白。 风鸣玉此时就正是如此了。 她倒不是因为退婚之事感到羞辱,因而不肯原谅师哥。也不完全是因为性情不同,不愿与师哥重修鸳盟。那么是为了上官英杰吗?不错她是把上官英杰当作哥哥,甚至感觉上官英杰更为可亲的。不过她也没想过要嫁给上官英杰,并非是为上官英杰躲避师哥。那是为了什么呢,或许这三样原因都不是但又都有一点吧? 她想起了她师傅的悲剧,她的师傅并非不爱她的丈夫,却因性情不同,抱负有异,终于各不相让,黯然分手。待到他们各自后悔之时,已经迟了。 她想起了前两天师公和她分手之时,对她说过的一段意重心长的说话,“其实我和你的师娘当年并不是非要分手不可的,我们虽有歧见,但无论如何也还是一条路上的人。彼此发现性情不同,本来也可以互相迁就。唉,弄到后来的不幸结果,这都是因为少年时候,未能平心静气的互相忍让之过。” 她不知道师公是否知道她和霍天云那段婚变的事情,但这段话却好像是为她现身说法。长幼两代的情形,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也还是可以作为前车之鉴的。 “师哥不知已经回到金刀寨主那儿没有?”她不知不觉的想起了霍天云了。 第0719期 幽谷仙境 “霍师哥不知道已经回到山寨没有,他会不会也到和林来呢?”想至此处,不觉又是一阵迷茫,不知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像以往一样,她想起了霍天云,跟着就会想起上官英杰。 不过这次却多想起了一个人,是谷飞霞。 虽然她和谷飞霞只是见过一次面,但谷飞霞那种爱和恨都是十分强烈的性格,却已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位谷姐姐的性情和上官大哥倒是一对,可惜他们却是冤家。我曾劝告过她不要记着上代冤仇。不知她肯不肯听我的劝告? “听周姐姐说,似乎他们的梁子已经化解,但也似乎只是限于化解而已,尚未化敌为友的。真相到底如何,我可还未知道。要是他们能够进一步的化敌为友,那就好了。”风鸣玉心想。 风鸣玉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比她所期望的还好得多,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不仅早已“化敌为友”,而且是已订鸳盟了。 当然她更加想不到的是,她所怀念的这三个人,如今都已到了蒙古,跟在她的后面。 心潮起伏,不知不觉已是日影沉西,风鸣玉已是走过那片草原,踏进一个山谷了。 山风陡起,明月与积雪争辉。风鸣玉正感到些些寒意,忽听得前面嘶嘶声响,转过一个山坳,天气突然变得温暖如春。 把眼望去,只见前面地形宽坦,岩石缝间,喷出一团团蒸气,灼热的水花,飞溅空中,在明月积雪的映照之下,形成一圈圈橙色的、淡紫色和浅红色的“花朵”,俨如元宵佳节所放的烟花,十分美丽。 原来高原地带,到处都有火山,有些喷发出来,成为喷泉。喷泉的温度有高达华氏一百五十度以上的,当地土人非常珍贵这种热水,常把风干的肉块系在绳子上,放入喷泉的热水里,就可将肉煮熟。 喷泉附近,和暖如春,正是旅人最好的歇息之所。风鸣玉下马步行,满怀喜悦的欣赏这高原奇景,同时也找寻一个可蔽风雨的宿处。 深入幽谷,忽地眼睛一亮,面前的景色是更加奇丽无俦了! 第0720期 高原冰湖 把眼望去,只见在群峰环抱之中,竟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湖水。 四面山峰之上,冰川交错,宛若银龙。想必是因地气温暖的缘故,下面的冰层已有部分融化,化成千百条大大小小飞珠溅玉的瀑布,注入湖中。山顶的雪花,一片片轻飘飘的下着,像白纸屑、像水晶末一般,洒落冰川。 冰川的奇景,已是令她目眩神迷。但更吸引她的眼睛的,还是湖边的景色。 湖边绿草如茵,杂花生树。风鸣玉从来没有见过这许多花,有碗口般大的像是大红玛瑙的花朵;有一枝笔似的,桃红花瓣包着金丝花蕊的花朵,有红里参白的绒球也似的花朵,有像散开的拂尘似的青丝花蕊镶着乳白花瓣的花朵。这许许多多千姿万态色彩绚丽的花朵,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不知叫做什么名字。 风鸣玉满怀欢喜,缓缓的向那冰湖走去。越近湖边,地下的花瓣积得越厚,双脚就像踏在软软的垫子上,有说不出的舒服。 不知是否花香太过浓烈,风鸣玉竟然有点喝醉了酒的飘飘然之感,这感觉初时十分美妙,渐渐就不那么美妙了。走过了一段长长的“花径”,胸口竟然感到作闷了。 风鸣玉瞿然一省,心道:“莫非这是像‘桃花瘴’之类的瘴气么?”她的师公霍天都曾经和她说过在荒山幽谷之中行走所应注意的一些事情,那些堆积地上的落花往往会酿成一种瘴气,可以伤害人畜。云贵高原一带的苗区有一种“桃花瘴”尤其厉害。有一次她的师公遇上桃花瘴就几乎中毒,幸亏他随身携带有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含在口中,这才得以无恙。 师公和她分手之时,曾送给她三颗碧灵丹,不过风鸣玉知道这种药丸十分难得,却是舍不得服用。心里想道:“师公也曾说过,花卉酿成的瘴气多是发生在高原山区潮湿的谷底,这个地方虽属高原地区,却并不潮湿。或许虽有瘴气,也不至于像桃花瘴那样厉害吧?”于是她把碧灵丹舐了一舐,碧灵丹的清香透入鼻观,果然精神为之一爽。她运用师公传授的上乘内功心法,吸一口气,让这股清香直透丹田,再嗅那些野花的浓烈香气,也不觉得作闷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了。但见湖水清澈,碧波荡漾,湖中有随波逐流的花瓣,有片片发光的浮冰。未喝冰湖之水,已是感到遍体清凉。 第九回 塞外风云 第0721期 冰湖“仙女” 风鸣玉绞湿手帕,洗了把脸,喝了两口冰湖的水,凉澈心脾,只觉有说不出的舒服。 临流照影,水中现出的影子是个俊美少年,风鸣玉心里笑了起来,想道:“师公说我扮得很像男人,但自从我乔装打扮之后,却未曾碰过别的人,不知师公说的话是真是假。但盼到了和林,也不会被人识破才好。” 她喜爱极了这清澈冰冷的冰湖之水,不觉又在心里想道:“扮男子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头发被束在皮帽之内,却是太不舒服,几天没梳洗,头皮都发痒了。趁这里没人看见,我何不暂时恢复女儿面目,梳一梳头,理一理发?” 正当她要脱下皮帽,解开束发的丝网头巾之时,忽见冰湖上游的一堆浮冰两边分开,钻出一个人来。 这一眼看去,不由得登时把风鸣玉看得呆了! 从冰块下面浮上来的是个少女,长发披肩,眉弯秋月,肤光如雪。虽然只看见上半身,毫无疑问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天下竟有长得这样好看的姑娘!”风鸣玉心里想道:“上官大哥也曾赞我长得美,嗯,要是给他见到这位姑娘,更不知该如何赞美了!” 风鸣玉本身是个女子,心地又是洁白无瑕,根本就没想到什么“男女有别”,她像欣赏一朵娇艳的鲜花似的,不知不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少女来看。 不过,她毕竟曾和师公同行过将近一个月,听师公说得多了,对江湖上的经验不像以往全无所知了。她在神迷目眩于这少女的绝世容颜之际,也不由得不起了一点疑心。 冰湖的水其寒彻骨,附近又有温泉,为什么这个少女不在温泉之中洗澡,却要浸在冰水中呢? “难道她是冰湖的仙女?否则就一定是练过上乘内功的了。啊,她长得这样美,我倒宁愿相信她是冰湖的仙女。”风鸣玉心里想道。 正当她看得如醉如痴之际,那冰湖的“仙女”发话了,声音清脆有如出谷黄莺,可惜说的是蒙古话,她只听得懂几个单字,“什么人?”“大胆!” 虽然不能完全难懂,却也猜得到这少女是在问她是什么人,责骂她不该如此大胆偷窥出浴了。 第0722期 风鸣玉被擒 风鸣玉学过一些蒙古话,却不能用蒙古话对答,只能用汉语说道:“对不住,我是个过路的客人,事先可不知道你在湖中游泳。你莫见怪。”也不管这位冰湖“仙女”是听得懂还是不懂,她说话的神情是既诚恳又无邪的。 那少女噗嗤一笑,忽地唱起歌来: “你这少年心肠坏, 明明窥浴装痴呆! 两眼盯着人家望, 问你想的什么来?” 唱罢了歌,又钻进水中去了。 风鸣玉想不到这少女会用汉语唱歌,唱得又是这么好听。刚才她是看得呆了,此时不觉又是听得呆了。 但听了歌辞,一呆之后,却也不禁蓦地想起:“对啊,我现在是个男子身份,怎能两眼盯着人家望呢?” 当下连忙背转身子,说道:“姑娘请你莫疑猜,我可不是心肠坏。只因、只因——” 正当她暗自踌躇,不知是该把自己“本来也是女儿身”一事说出来的好,还是不说出来的好之时,只见花树丛中,已是跑出来四个青年少女。四个少女齐声喝道:“好小子,胆敢偷窥我们小姐出浴,无礼孰甚!不给你吃点苦头,你只道我们是好欺负的了!” 这四个少女来得飞快,不容风鸣玉分辩,四个人同时把手一扬。 她们手中握着的不知是什么一团物件,一抖开来,便像一张可以笼罩数丈方圆的渔网。 风鸣玉一来根本就没想过要和她们打架,也没想到要拔剑挑削,二来也没想到她们出手如此之快,用的又是这么古怪的“法宝”。她已经使出了穿花绕树的身法,但也还是不能避开。四张纲四面罩来,一个疏神,就给一张网罩住了。 那侍女立即把网收紧,风鸣玉的身子登时给她悬空提起。网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摸上去好像蚕丝,可是坚韧非常,用力撕也撕不开。网一收紧,手脚都不能活动了。 “这小子是把他抛下冰湖喂鱼,还是打他三百大板,请小姐指示。”擒住她那侍女说道。 第0723期 喜欢风鸣玉的赞美 在冰湖中洗澡的那个少女,此时业已穿好衣裳,笑盈盈的走到她的身边来了。 “不可对客人无礼,你把锦云兜先松开吧!”那少女吩咐她那个擒了风鸣玉的侍女。 那侍女怔了一怔,说道:“小姐,不是咱们无礼,是这个小子先无礼啊!” 风鸣玉连忙分辩:“我不是存心轻薄,我,我是……” 那少女微笑道:“这客人我瞧他也不像狂徒,你先放开他,让他说话。” 那侍女似乎方始懂得小姐的心意,噗嗤一笑,说道:“小姐,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奴婢怎敢不听你的吩咐?”一面说一面把那“锦云兜”解开,随着笑道:“好小子,便宜你啦。” 风鸣玉道:“请恕我刚才失态之罪,我不是有心偷窥,只是偶然碰上小姐出浴。当时我觉得有点奇怪,奇怪……” 那少女道:“你是奇怪为什么有人在这冰冷的湖水中游泳?” 风鸣玉道:“是啊,我以为你是冰湖的仙女呢。” 那少女好像甚为高兴,说道:“你真的这样想,可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不是你想像的仙女。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我是在冰峰长大的,比你们别处长大的人自然能够较耐寒冷,在冰湖游泳,我是惯了的。” 风鸣玉见她和颜悦色,放下了心,暗自想道:“只要她不怪责我,我也无须把我的本来面目揭露给她知道了。”她本来尚有童心,也想试试自己女扮男装,是否会给她们看破。 那少女望着她,似笑非笑的又道:“但你刚才那样盯着我看,是否还有别的原因,你说老实话!” 风鸣玉道:“姑娘,这应该怪你。” 那少女诧道:“怪我什么?” 风鸣玉道:“怪你长得太好看了,我禁不住不看。”她说的可的确是老实话,不过话出了口,这才省起,“会不会因此又被她们误会是轻薄之徒呢?” 那少女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靥如花,说道:“真的?是曾经有过许多人说我长得好看,不过我从来没有到过外边,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你是从老远的汉人地方来的,你说真话,我当真比你们的汉人姑娘还好看么?” 第0724期 挽留风鸣玉 风鸣玉道:“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子。” 那侍女笑道:“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像你这样英俊的少年,料想等闲的女子你也不会放在眼内。小姐,这你可该相信,别人对你的称赞,不是有意讨你欢喜的了吧?” 风鸣玉心里暗暗好笑:“假如她们知道我和她们一样,都是女子,不知还会不会对我这样好?” 那少女道:“多谢你赞美我。我叫玛芝,你叫什么名字?要去那儿?” 风鸣玉报了名字,说道:“我想去和林。” 玛芝说道:“风大哥,你的本领很不错啊。” 风鸣玉面上一红,说道:“我有什么本领,有本领的话,刚才也不会被这位姐姐一网就网着了。” 玛芝笑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 风鸣玉道:“不敢。你没怪责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啊,天色不早,我可该走啦。” 玛芝说道:“且慢。依我看,你还是不要这样快走的好。” 风鸣玉道:“为什么?” 玛芝说道:“你和我说真话,我也应该老实告诉你。我先问你,你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风鸣玉道:“没什么呀。刚才我虽然被网束得紧些,如今也没觉得呼吸不舒了。” 玛芝说道:“一点也不感觉头晕么?” 风鸣玉瞿然一省,说道:“刚刚踏进这山谷的时候,不知是否花香太过浓烈,曾经感觉有点不大舒服。但如今也没什么了。是不是你们这里的野花有毒的?” 玛芝说道:“我也不知是否毒花,不过以前曾经发生过两次外人闯进此地,闻到花香,就昏迷不醒的事。不过我们酿的‘百花酒’,却正好是可以消解这种‘花瘴’的,喝了它再闻花香就不会昏迷了。风大哥,虽然你的本领很好,不至被花香所迷,但我恐怕万一我们这里的野花当真有毒的话,余毒未清,你走到无人之处,方始发作,那我就过意不去了。而且现在天色已晚,你也要找个地方歇息的。不如让我稍尽地主之谊,请你喝一杯酒如何?” 第0725期 冰河行舟 风鸣玉一来是喜欢这个蒙古姑娘,二来她也确实要找个地方住宿,心里想道:“长得这样美的‘冰湖仙女’,料想决不会是坏人的。”便道:“多谢姑娘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玛芝拍一拍手,四个侍女在芦苇丛中牵出三只小舟。小舟只能容得两人乘坐,玛芝和风鸣玉同乘一舟。 冰湖的水是由于山上的冰河溶化流泻下来的,此时她们是从一条大瀑布中逆流而上,水势湍急,可想而知。 玛芝轻轻划动双桨,说也奇怪,在湍急的冰河中逆流而上,竟似在平静的小河航行一样。小舟到处,冰块两面排开,就像给它让路似的。但风鸣玉坐在舟中,听那冰块激撞、瀑布奔腾的雷鸣之声,却是不能不感到惊心动魄了。玛芝轻舟疾进,不多一会,已是把另外两条小船,远远甩在后面。 风鸣玉觉得好玩,说道:“玛芝姐姐,让我试试。” 玛芝把双桨给她,微笑说道:“当心点儿,划不动切莫逞强。” 风鸣玉接过双桨,用力一划,小舟好不容易前进少许,忽地给逆流一冲,浮冰一挤,小舟又向后退。风鸣玉连忙使出千斤坠的重身法,定住船身,觑准一个磨盘般的冰块,铁桨向那冰块一撑,这次比前好得多了,小舟破冰而上,一去数丈之遥。 玛芝赞道:“好功夫!”话犹未了,忽地又是一股急流冲来,把小舟弄得团团乱转。风鸣玉用力一撑,不撑犹可,一撑之下,小舟打横一转,竟被卷入漩涡之中,冰屑与浪花齐飞,溅了她满头满面。一小半船身都已浸入冰中了。玛芝连忙抢过双桨,轻轻一点浮冰,小舟登时向上一抛,风鸣玉感觉到恍如腾云驾雾一般,睁开眼时,只见小舟早已脱离漩涡,又再平平稳稳的浮在水面。 风鸣玉满面通红,说道:“你还赞我功夫好呢,比起你来,真是差得太远了!” 玛芝笑道:“在冰河行舟,并非全靠力气的。最紧要的是熟悉水流特性,和懂得河道的地形。你的气力比我大了不知多少,不过你是第一次在这冰河划船,所以才不如我。但第一次划般,不至覆舟,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第0726期 盘根问底 玛芝说道:“你从大戈壁经过,可曾碰上过龙卷风么?” 风鸣玉道:“侥幸未曾碰上,不过龙卷风的厉害,我是听人说过的。” 玛芝说道:“龙卷风风力最猛烈的地方是‘风眼’,不过‘风眼’却是没有风的,只有经验极丰富的旅人才能判断风眼所在。冰河中的漩涡就像是龙卷风的‘风眼’,刚才你是想避过水流湍急的地方,却不知正好陷进了漩涡。” 风鸣玉听她讲解冰河行舟所需的知识,听得津津有味,笑道:“怪不得古语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玛芝姐姐,多谢你给我增长了不少见识。” 玛芝淡淡说道:“其实你懂得这些,也没用处,我不过见你喜欢听才说给你听罢了。” 风鸣玉道:“那也不然,多学一样本领,总是有用的。” 玛芝说道:“你又不是在冰峰上居住,学这本领做什么?” 风鸣玉道:“你一直是住在雪山冰峰之上,从没到过外面么?” 玛芝说道:“不错。” 风鸣玉笑道:“那我可真羡慕你呢,这里像是仙境一般。要是能够在此度过一生,我也心满意足了。” 玛芝明如秋水的眼睛,放出喜悦的光芒,说道:“你当真这样想?” 风鸣玉叹口气道:“想是这样想,可惜我没有这个福份。你是冰湖仙女,我是尘世凡人。” 玛芝好似颇为失望,半晌说道:“我知道你不过这样说说罢了,当真在这里住的话,你是耐不住寂寞的。” 风鸣玉笑道:“这你可猜错了,小时候,我就是只伴着师傅,在一个荒林里居住的。我早已过惯了寂寞的日子了。” 玛芝说道:“怎么只是伴着师傅,你的爹娘呢?” 风鸣玉道:“我的爹娘都已去世了。” 玛芝说道:“你也没有兄弟姐妹吗?” 风鸣玉道:“爹娘就只生我一人。” 玛芝说:“那你现在、家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风鸣玉笑道:“你这一问可问得奇怪了,我已经和你说过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那里还能有什么家人?” 第0727期 不懂“仙女”的心事 玛芝心里暗暗喜欢,想道:“如此说来,他是未有妻子的了。”她和风鸣玉一样,都是不懂“世务”的姑娘。由于她从来没有涉足过外间天地,比风鸣玉更无一般世俗之念,但情窦初开的少女,本能的有一种少女的矜持。是以她还不敢单刀直入的查问,而是转弯抹角的探询。可笑的是风鸣玉由于根本就想不到这位清艳绝俗的“冰湖仙女”,她的一缕情丝竟会系在自己身上,是以也就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中之意。 “你真可怜,孤零零的一个人东飘西泊。”玛芝说道。“不过,我也不比你好多少,我也是自幼失了爹娘的。比你较为好的,是我还有一个婆婆。她对我虽然严厉,不过我知道她是十分疼我的。” 说到这里,小舟正在穿过一道瀑布,奔腾咆哮的激流迎面冲来,声若雷鸣。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忽地风鸣玉只觉身子一轻,好像给那股激流抛掷到九天之上,蓦然又掉下来。睁开眼时,眼前又是一番境界。 只见水平如镜,小舟已是驶入一道清溪,原来冰川的激流如龙卷风一样,可以回旋打转,顺着这股水流,小舟可以自然而然被它倒卷上去,此时她们已是穿过那道瀑布,到了高山之上了。 在高山上划船,对风鸣玉来说,乃是从所未有的奇遇。头上冰峰挺秀,俯览群山,片片浮白,在云气弥漫之下,恍如云海中星罗棋布的岛屿。小舟缓缓前行,两岸花香袭人,水中片片浮冰,在晚霞映照之下,耀眼生缬。透明的溪水里,像是滚动着五光十色的珍珠! 风鸣玉给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心里想道:“陶渊明的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意境美是美极了。但可惜他想像的也还只是‘人境’,这里却是别有天地非人间的‘仙境’呢!”心中悦喜之极,不知不觉想起了苏东坡“水调歌头”一词的佳句,就唱起来: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玛芝说道:“啊,你唱得真好听。可惜我不懂得歌辞的意思,你说我听,好么?” 第0728期 长歌寄情 风鸣玉道:“这是我们宋代一位名叫苏东坡的词人,在中秋夜写的一首词。这首词本是对月怀人的,我觉得其中几句正合眼前情景,就不知不觉念出来了。”当下把这几句词的意思解释给玛芝听。 玛芝说道:“啊,你们汉人写的诗真美。我也曾经念过几年汉文,可惜懂得的诗词不多。呀,要是你肯多住两天就好了,可以教我多识几首诗词。” 风鸣玉道:“我会念的其实也不多,这首词是我妈妈教我念的。那天正是我七岁那年的中秋晚上,也是我妈最后一次教我念词。不久她就死了,第二年的中秋晚上,我只能在荒林里对着她的坟墓念这首词了。”想起伤心往事,不觉黯然。 玛芝为了免她伤心,移开话题,说道:“怪不得你文武皆能,原来你有这样好的母亲。我很喜欢这首词,你可以整首念给我听吗?” 风鸣玉逐句给她解释。玛芝也真聪明,听她念了两遍,就能一字不漏,背诵出来,说道:“这首词写得真好,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最后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风大哥,你也唱得真好听。” 风鸣玉道:“比起你来,我差得远了。你能够随口唱出山歌,你的声音,比夜莺唱得还要好听。” 玛芝说道:“你真的这样喜欢听我唱歌吗?那我再唱一个给你听,好吗?” 风鸣玉道:“我是求之不得!” 玛芝说道:“这个山歌不是我编的,是我们一个古老的民歌。我译成汉文唱给你听。” 当下轻拍船舷,曼声唱道: “圣峰的冰川像天河倒挂, 你听那流水流动轻轻的响—— 像是姑娘的巧手弹起了冬不拉。 她在问那流浪的旅人, 你还要攀登几座冰峰? 经历几许风砂? 咿啦—— 流浪的旅人呀, 草原的兀鹰也不能终日盘旋不下, 你们尽是走呀,走呀,走呀—— 要走到那年那月, 才肯停下你们的马?” 第0729期 如入仙境 草原牧民,风俗喜客。这首古老的民歌,就是牧民在挽留客人时候唱的。如今玛芝则是凭歌寄意,希望风鸣玉听得懂她的心事。 风鸣玉听了果然大为感动,不过她想的却是另外心事,“怪不得爹爹要我完成他的未了心愿,原来蒙古人是这样重于友谊。存心要侵略中国的不过是他们中间极少数的一些王公贵人。” 玛芝说道:“风大哥,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呀。” 风鸣玉笑道:“你唱得太好听,我听得呆了。” 玛芝说道:“你一定要去和林吗?” 风鸣玉道:“不错,现在还未曾是我停下马来的时候。” 玛芝说道:“你会回来吗?” 风鸣玉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是希望能够再见到你的。” 玛芝在失望之中也有几分欢喜了,暗自想道:“总算他的心里也有一个我了,我真担心他的回答和原来的歌辞一样。” 原来那首民歌是主客对答的。玛芝刚才只是唱了上半段。下半段的歌辞是: “姑娘呀,多谢你的好心好意, 只是我们没有办法回答。 你可曾见过荒漠开花? 你可曾见过冰川融化? 你没有见过?没有见过呀! 那么流浪的旅人哪, 他也永不会停下。” 玛芝心事如潮,不知不觉又唱起来。不过这次却是用蒙古话唱了。 风鸣玉道:“你唱什么?” 玛芝嫣然一笑,说道:“现在不说给你听。” 风鸣玉道:“那什么时候说给我听?” 玛芝道:“待你回来的时候。” 她们在平静的湖面缓缓划舟,不知不觉月亮已经升起,和山顶的积雪互相辉映了。 玛芝那四个侍女此时方始追上她们。 弃舟登岸,玛芝带路,走上山头。风鸣玉陡觉眼睛一亮,只见山上参差横错的有十几座房屋,那些建筑物寒光耀目,竟似透明一般。 风鸣玉看得目眩神迷,笑道:“玛芝姐姐,原来你真是仙女!” 第0730期 贝阙珠宫 玛芝怔了一怔,说道:“风大哥,你真会说笑。我怎么会是仙女呢?” 风鸣玉道:“你若不是仙女,怎么会住在这样人间罕见的神仙洞府?” 玛芝这才明白,笑道:“听说你们汉人的房屋是用木头、砖瓦搭盖的,怪不得你会觉得我们住的房屋奇怪了。”当下请她走近去瞧,一面给她解释。 原来这些房屋是用水晶、云石、晶盐作为建筑材料的,故而在明月积雪映照之下显得通体透明。有一间房子甚至还是用坚冰造的。 “雪峰上气候寒冷,冰雪终年不化。我们从冰窟里挖出不知凝结了多少千年的大冰块,用来筑室而居,每天晚上,在屋顶浇水,这就可以使得冰块保持厚度,经久耐用了。”玛芝说道。 “原来如此。”风鸣玉说道:“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真不敢相信冰屋可以住人呢。这些透明的房子,端的像是我们传说中的珠宫贝阙一样。” 玛芝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住不惯冰屋的,你放心,今晚我让你在我的房子过夜,我这幢房子是用水晶和云石造的,寒气不大。” 风鸣玉道:“我倒是想试试冰屋的滋味。” 玛芝说道:“今晚不行。”风鸣玉道:“为什么?”玛芝说道:“你恐怕受了多少花瘴,寒气太重,于你不宜,待你回来再试吧。” 风鸣玉想起一事,问道:“你们这里有几家人家?” 玛芝说道:“就只我们一家。” 风鸣玉道:“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婆婆吗?”玛芝说道:“不错。” 风鸣玉道:“那怎么用得这许多房子?” 玛芝说道:“有两间是我们的管家住的,我的婆婆占了三间。另外几间是下人住的,他们都在山上。这里的三间屋子和那间冰屋则是我和侍女住的,男仆人不得我的许可是不许进来的。” 风鸣玉心道:“好大的气派,只是祖孙两个,就用这许多下人,她是什么人呢?”不过她虽然忍不住好奇之心,但因初次相识,却也不便就去盘问人家的身份和来历。 第0731期 有缘千里来相会 玛芝说道:“据婆婆说,我的爷爷本是一位将军,后来不知怎的他不做官了,却跑到这雪山上隐居。如今我这管家,就是爷爷当年最得力的手下。其他仆人也都是我爷爷当年的下属的子孙。” 风鸣玉心念一动,想道:“我要去找的这位阿璞将军,也是将门之后。他们两家不知是否相识?”但因这是机密之事,她可不敢把自己是要到和林去找阿璞一事说给玛芝知道。 玛芝带引她进入这间云石、水晶所建的大屋,绕过回廊,踏过庭院,只见阶下奇花异草盘藤绕柱,触目都是。那些花草,有的黑如墨兰,有的红若玫瑰,发散着缕缕沁人的幽香。虽然没有湖边野花之多,修剪得却更为好看。玛芝说道:“这些花都是经过人工培植的,绝对不会有毒,你可以放心。” 经过重门叠户,玛芝带她进入一间房间,一推开门,迎面便见一个少年。风鸣玉吃了一惊,看清楚了,却原来是自己的影子。原来房间里四面墙壁都嵌有磨得光亮的铜镜,墙壁也是云石造的。在两枝大红烛映影之下,人像纤亳毕现。四壁堆着图书,墙上还挂有字画。布置也是甚为汉化。 风鸣玉道:“啊,这真像我们汉人的书房。” 一名侍女笑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小姐的书房。我们小姐最喜欢你们汉人的图书字画。” 玛芝说道:“可惜我懂得不多。我的汉文老师,去年已经离开此地,现在还未找得顶替的人。” 那侍女说道:“风相公,要是你肯留在这里做我们的汉文老师那就好了。听说你们汉人讲究‘缘份’二字,那我可要告诉你,我们小姐好像是和你特别‘投缘’呢!以前那位汉人老师,也只是在外间教读,从来不曾被请入小姐这间内书房的。” 风鸣玉笑道:“我读过的汉文书恐怕还没有你们小姐读过的多呢,颠倒过来,她做我的老师倒差不多。” 玛芝道:“风大哥,你客气了。不过我知道要留也留不住你的,只盼你能够回来。” 那侍女说道:“听说汉人有两句老话,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对吗?”风鸣玉:“不错,是有这两句老话。” 第0732期 殷殷劝饮 那侍女笑道:“你从汉人的地方来到我们这里,恐怕不是千里而是万里了。我们这个地方从没外人来过,更莫说是汉人。你一来就见到我们小姐,那更是有缘了。嗯,我相信你们汉人这两句老话,既然你们有缘,那就以后一定还能相会。” 玛芝面上一红,说道:“乱嚼舌头,快给我把酒菜取来款待客人吧。” 风鸣玉却因压根儿就没想到男女之情,微笑说道:“但愿如你所言。” 玛芝双眼闪亮,说道:“你真相信缘份二字?” 风鸣玉道:“不错,我是有点相信的。过去我发梦也没想到人间会有这样的仙境,而我又会在这仙境之中和仙女相逢。” 玛芝笑靥如花,说道:“风大哥,你一再赞美我,我真是受不起。”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好像还在想说一些什么,一时间尚未想好如何措辞的样子,那侍女已把酒菜端来了。 风鸣玉喝了一杯,只觉这酒又香又甜,十分受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百花酒么?”玛芝说道:“不错,你喜欢么?”风鸣玉道:“果然不愧佳名,好像有玫瑰花的香气,又像有茉莉花的香气,……”一连说了十几种花名。玛芝笑道:“你说的这些花,可都不是用来酿这酒的。”风鸣玉笑道:“所以我也尝不出究竟是那种花的香气了。仙境奇花,百花合酿,这酒可真是只应天上有了。” 玛芝甚为高兴,说道:“难得你欢喜,那你多喝两杯。” 风鸣玉在她殷殷劝饮之下,喝了一杯又是一杯,说道:“我本来不会喝酒的,奇怪,今晚喝了这许多杯,居然也能喝得下去。” 玛芝道:“你吃点菜吧。这是熊掌,这是冰湖的鲤鱼,这是风干的山鸡。滋味怎样?” 风鸣玉每样尝了一点,说道:“这都是我平生从未尝过的美味。” 玛芝越发高兴,说道:“那你再喝两杯,我也给你再唱一首我们古老的民歌。” 她拿起“冬不拉”(乐器名),边弹边唱。风鸣玉听不懂歌辞,却听得出她又是喜悦又似有几分幽怨的心情。 第0733期 酬唱表心声 风鸣玉道:“你弹得真好听,只不知这首民歌说的是什么?” 玛芝想了片刻,把他们这首古老的民歌译成汉语,念给风鸣玉听。 “雪山上的莲花几时开? 远方的客人几时来? 莫待花开又花落, 白头犹自盼君来?” 原来的民歌,“客人”本是作“情郎”的,最后一句的“君”字也是“郎”字。玛芝不想太露痕迹,故而将这三个字改了。 他们古老的传说,雪莲是六十年开花一次的,那个痴情两少女,等到雪莲花开又花落,已是等了一个甲子,故此说是“白头犹是盼郎来。” 虽然她改了歌辞,风鸣玉还是体会得到歌辞中那少女的痴情的。此时她才不觉心念一动,暗自想道:“莫非她把我当作男子,业已有了一点思慕之情?” “嗯,风大哥,你在想些什么?”玛芝怔了一怔,问道。 风鸣玉笑道:“多谢你的美意,我该投桃报李,让我也唱我们一首古老的民歌给你们吧。” 玛芝喜道:“好极了,你唱吧。” 风鸣玉唱的是诗经中的一篇,诗经本来是当时流传的一些民歌的。歌辞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玛芝说道:“你说的汉文我懂,但歌辞的意思我还是不懂。” 风鸣玉想了一想,说道:“这首民歌是几千年前的人唱的,难怪你听不懂。我试一试变作现在一般人的口头语唱给你听吧。” “芦花一片白苍苍, 清早露水变成霜。 心上的人儿哪, 正在水的那一方。 我逆着水流去找她, 绕来绕去路儿长。 我顺着水流去找她, 像在四边不着的水中央。” 第0734期 小姐的闺房 这诗是男子寻觅意中人的情歌,伊人可望而不可即,诗中充满爱慕与惆怅的情怀。 不过风鸣玉唱这首诗,却是想暗示给玛芝知道,假如她是把自己当作意中人的话,那就必定像是诗中那个男子一样,“绕来绕去道儿长”,“像在四边不着的水中央”。梦想的“美满姻缘”,终于会变成镜花水月。 可惜玛芝仍然是听不懂,不过虽然不懂,却也品味得出诗中惆怅的情怀,不禁叹了口气。 风鸣玉不禁也在心里叹了口气,手指微微颤抖,杯中美酒溅了出来。 玛芝说道:“风大哥,你怎么啦?” 风鸣玉道:“我好像有点醉了,不能再喝啦。” 玛芝说道:“百花酒是慢慢发作的,不过喝这酒醉了也不打紧,对身体只是有益无害的。” 风鸣玉道:“明天我还要赶路。” 玛芝说道:“我知道。我已经给你安排好宿处了,你进房睡觉吧。放心睡一大觉,明天我会叫醒你的。” 她说完这番话,把手轻轻在墙壁一按,开了一道暗门,笑道:“这间房间你还满意吧?” 风鸣玉虽然醉眼矇眬,但房中的布置还是吸引了她的目光,引起了她的惊诧。 她从未见过布置得这样清雅富丽兼而有之的卧房,但见云石大床,铺上厚厚的软垫,丝织锦被配以描金帐子,檀香桌上供一瓶不知名的异花,发散着缕缕幽香。 那侍女笑道:“这是我们小姐的闺房呢,风相公,你真是天大的面子!” 风鸣玉道:“啊,玛芝姐姐,你把房间让给我,叫我怎么好意思?” 玛芝把她推了进去,笑道:“我这里是没有给男子的客房的,只好委屈你住我的房间了。金铃子,你服侍风大哥睡觉吧。”金铃子是那侍女的名字。 风鸣玉连忙摇手:“不用客气,我不要人服侍的。”关上房门,听得那侍女吃吃的笑。 风鸣玉如在梦中,隐隐听得玛芝和那侍女走出外面那个房间,边走边说。她们说的是蒙古话,不过风鸣玉也听得懂一两句。 第0735期 捉了一个汉人 她听得懂的是玛芝说的一句:“你们千万不可让我的婆婆知道。” 还有一句是那侍女金铃子说的:“我知道。好在昨晚除了我们四个之外,也没别人看见他来。” 风鸣玉不觉起了疑心,心里想道:“她们说的想必就是我了。不错,我这个不速之客是来得冒昧一些,但玛芝招待客人,也不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呀,为何她们如此害怕给玛芝的祖母知道呢?听她们的口气,好像玛芝除了她这几个心腹侍女之外,其他的下人都是听命于她的祖母,而她也必须加以提防似的。这可真是有点奇怪。” 虽然觉得奇怪,但随即想道:“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缘尽则散,何必理会她的家事?” 风鸣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神思困倦,无心再想下去。倒在床上,不久便即矇胧入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鸣玉一觉醒来,只见阳光透过窗纱,敢情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了。 “嗯,这一觉倒是睡得好长,我应该向玛芝辞行了。”风鸣玉心想。 她下床想去开门,走了几步,不觉吃了一惊。“咦,我的气力那里去了?”原来她好像宿酒未醒的样子,走起路来,脚步也觉得有点虚浮。 “玛芝该不会是害我的吧?”当下再试一试运用师公传授给她的上乘内功心法,气纳丹田,盘膝静坐一会,再行伸拳踢腿,果然觉得好了一些,但也试出了功力好似尚未恢复原来的一半。 不过恢复一半功力,她已经是可以走的了。 虽然知道玛芝不会害她,但心想还是早走为妙。于是便即打开房门,出去找寻玛芝。 不料她刚刚踏出房门,尚未见着玛芝,却先听见了两个侍女在外面的一座庭院谈话。 金铃子说的一句话,刚好是她听得懂的。“听说昨晚捉了一个汉人。” 这句话听进耳中,不由得令她大吃一惊,脚步不觉停下来了。 度过大戈壁而来的汉人,当然不会是普通的汉人了,这个汉人是谁呢? 为什么她们如此优礼自己,却又把另一个汉人当作俘虏呢? 第0736期 走呢不走?踌躇莫决 风鸣玉屏住呼吸,再听下去。只听得另一个名叫银铃子的侍女说道:“唉,这恐怕都是××(这两个字她听不懂)捣的鬼!” “××昨晚回来了……这还不打紧……这两天恐怕阿坚也会来的……嗯,那就更糟糕了!” “阿坚不是对咱们小姐很好吗?……就因为他太好了,所以老夫人……”(下面的话语她又听不懂了。) 风鸣玉把听得懂的零碎字句联缀起来,似乎她们说的“××”是一个很有权势的人,连老夫人都得怕他三分的。至于“阿坚”则似乎是一个和玛芝这家很有关系的人的名字,她们几次提到“阿坚”,跟着就提到她们的小姐,可惜风鸣玉听不懂,不知她们说的是什么事情。但隐约可以猜到,玛芝和这个“阿坚”本来是相当要好的朋友的。 跟着她又听懂了两句话。 “我倒是希望他今天就走!”银铃子道。 “就只怕他今天走不动!”金铃子道。 风鸣玉明白她们说的这个“他”就是自己,心里想道:“我本来是要今天走的,但不知给他们俘虏的汉人是谁,我要是不理这件事情,可是难以心安!” 走呢还是不走?正当她踌躇莫决之际,那两个侍女已经发现她了。 “风相公,这样早你就起来了,睡得好吗?”金铃子道。 风鸣玉走过去,指一指天上的日头,笑道:“现在已是将近中午的时份了吧,怎么还说早呢?” 金铃子似乎有点尴尬,讷讷说道:“我听小姐说过,以为你要傍晚才醒来的。” 风鸣玉道:“为什么?” 金铃子期期艾艾说不出来,风鸣玉知她有难言之隐,特地给她找个“理由”,笑道:“是因为我昨晚酒喝得多了吧?” 金铃子如释重负,说道:“不错,百花酒入口不烈,但却是慢慢发作的。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酒喝多了也没害处。”她说的其实只是重复玛芝昨晚说过的话,风鸣玉虽无机心,却不糊涂,知道金铃子必定还隐瞒一些事情,不过她也相信,这酒是对她有益无害的话。 “你们的小姐呢?我想向她告辞了。”风鸣玉道。 第0737期 进退两难 金铃子道:“今天一早,老夫人就把我们的小姐叫去,现在还未回来。”说话之际,眉宇之间,似有隐忧。 风鸣玉道:“那怎么办,我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得你们的小姐回来?” 金铃子为难道:“这我可不敢替你出主意……” 银铃子忽道:“唉,要是你能够走得动的话,趁着小姐还没回来,你走了也好。” 金铃子瞪她一眼,似乎想责备她什么,但还是没有说话。 风鸣玉道:“我本来是要走的,但你这么一说,我倒想问一问你才走了。是不是我留在这里,对你们的小姐有什么不便么?为什么又要我趁着小姐未回来之前走呢?” 银铃子道:“因为我们的小姐喜欢你,她一回来,恐怕不肯让你走的。”她只回答后一个问题,对前一个问题避而不言。 金铃子说道:“风相公,你喜不喜欢我们小姐?” 风鸣玉笑道:“你们的小姐,长得仙女一般,我当然喜欢她。不过——”“不过”什么,她可不知道如何措辞了。她不便向这两个侍女吐露她本是女儿身,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对玛芝这种“喜欢”并非属于男女之爱。 金铃子咬一咬牙,好像下了决心把她要说的话说了出来:“风相公,要是你当真喜欢我们的小姐,我倒宁愿你今天就走,避过这几天然后再来?” “为什么?”风鸣玉问道。 金铃子道:“因为有件事情发生,可能令到我们小姐十分为难。但请你原谅,我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好,那我就走吧!”风鸣玉道。 金铃子却又把她拦住,说道:“风相公,刚才的话我只说了一半。” 风鸣玉道:“另一半是什么?” 金铃子道:“我宁愿你走,但我又不放心你现在就走!” 风鸣玉道:“是不是我现在走的话,会有什么危险?” 金铃子道:“唉,我的心很乱,你别逼我,我实在不知怎样回答你才好。我、我是左右为难!” 银铃子忽地叫道:“好了,小姐回来了!” 第0738期 三天之内气力消失 玛芝走了进来,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风大哥,你先别忙着要走,我有话和你说。” 风鸣玉跟她回到原来的书房,坐定之后,玛芝说道:“风大哥,你醒来多久了?” 风鸣玉道:“大约半个时辰。” 玛芝说道:“是不是觉得气力不及从前?” 风鸣玉道:“是啊,这是什么缘故?” 玛芝说道:“百花酒有两种,同样可辟瘴气,但功效微有不同。我给你喝的百花酒是多了三种花卉酿制的。” 风鸣玉道:“那又怎样?” 玛芝说道:“三天之内,气力消失。但过了三天之后,精力倍加,能耐雪山奇寒。益处比前一种百花酒大得多了。”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你为什么不先和我说个明白?我是想今天走的。” 玛芝面上一红,说道:“我想多留你住三两天。” 风鸣玉道:“怪不得你的侍女不敢让我走。不过要走的话,我还是可以走得动的。” 玛芝说道:“你醒得比我估计的早了两个时辰,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风鸣玉开始试探她的口风,说道:“如此说来,我还要在这里多留三天了。只不知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便之处?” 玛芝说道:“或许无须多留三天。你是懂得吐纳运功之法的,对不对?” 风鸣玉道:“想不到姐姐原来也是一位武学行家。不错,我是懂得一点。” 玛芝说道:“我看得出来,假如你没内功根底,你应该睡到黄昏时份,方能醒转。 “你有这份内功根底,可用吐纳运气之法,把药力加速流转全身,不但益处更大,而且也可以提早恢复精力。” “不过最少我还得留你两天,方敢放心让你动身。你该知道翻越雪山不比在平地行走。万一气力不足,摔下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可以试试,我猜你的功力大概还未能恢复两成吧?” 风鸣玉心里想道:“这你可小觑我了。”不过她心里起了一个念头,于是故意将错就错。 第0739期 吐露真相 “是啊,怪不得我刚才只不过是走到院子里,就觉得好像比昨天冷许多。”风鸣玉说道。 玛芝笑道:“在这房间里你觉得如何?” 风鸣玉道:“觉得温暖如春。对啦,玛芝姐姐,我正想问你,何以一室之隔,院子外面的气候和房间里差这许多?” 玛芝说道:“这地下本来有个温泉的。盖这座房子时虽然把温泉的出口移引别处,但这里的地气还是最为温暖。” 风鸣玉道:“原来如此。” 玛芝说道:“你若怕冷,这两天正好可以躲在这间房内练功。只要熬过两天,百花酒可以助你增长御寒的功力,就是走到冰窟里你也不会怕冷了。” 风鸣玉笑道:“你是怕我给别人看见吧?” 玛芝怔了一怔,说道:“何以你会这样问我?” 风鸣玉道:“玛芝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你给我喝这种百花酒……” 玛芝连忙说道:“我本来也是一番好意的——” 风鸣玉笑道:“我知道,用不着你再解释了。不过,可惜你虽然是一番好意,却没想到会发生一件连你也是始料不及的事情,以至如今倒是因我而令你为难了,对么?” 玛芝吃了一惊,说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风鸣玉道:“玛芝姐姐,请你和我说实话,你们昨晚是不是捉了一个汉人?” 玛芝道:“谁告诉你的?” 风鸣玉道:“我听见你的两个侍女说的。但你可别怪责她们,她们不知道我恰好听得懂她们说的这一句话。” 玛芝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你已经知道,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了,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不过,这汉人并不是我主张捉他的。你莫错怪了我。” 风鸣玉道:“是你婆婆的手下人捉来的,对吗?” 玛芝说道:“不错。婆婆一早把我叫去,就是告诉我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婆婆。我们这个地方本来是从没陌生人闯过进来的,更莫说是汉人了。” 第0740期 跋扈的管家 风鸣玉道:“你们住在这里,不愿意给外人知道,对么?”玛芝点了点头。 风鸣玉道:“俗语说,不知不罪。他可能是风雪迷途,误到此间,你们叫他守口如瓶,也就是了,可不要将他难为啊!” 玛芝说道:“可惜我做不了主。” 风鸣玉又道:“陌生人闯进来,你们盘问他是应该的。但他不是坏人吧?” 玛芝说道:“我不知道。” 风鸣玉道:“你的婆婆盘问过他没有?” 玛芝说道:“他是中了瘴气之毒,被我们的人捉来的。送到我婆婆那里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恐怕现今还未醒来。” 风鸣玉松了口气,说道:“你婆婆是打算救他的吧?” 玛芝说道:“婆婆才不会给百花酒他喝呢。不过据婆婆说,这人武功很好,他会自己醒来的。” 风鸣玉道:“那也好,让他醒了自己走。” 玛芝说道:“不,婆婆不会让他走了。他现在是被关了起来,有人看守他的。”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你的婆婆打算将他怎样?” 玛芝又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风鸣玉道:“你对汉人这样好,为什么你的婆婆——” 玛芝说道:“我的婆婆也并非特别对汉人有甚恶感,不过——” 风鸣玉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过什么?” 玛芝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家事本来不打算和你说的,但我也不想你误会我的婆婆,只好对你说了。老实告诉你吧,这件事情,我的婆婆也不能完全作主的。” 风鸣玉说道:“你的婆婆不是一家之主么,还有什么人比她辈份更尊?” 玛芝说道:“不是辈份尊卑的问题,昨天晚上,恰巧我们的管家也回来了。这件事情,给他碰上啦。” 风鸣玉道:“你的婆婆难道反而要怕管家不成?” 玛芝说道:“这个管家本是爷爷当年的参将,在这里也数他本领最高,因此婆婆也不能不尊重他几分。” 第0741期 阿坚是她表哥 风鸣玉心念一动,问道:“你们蒙古话中,管家二字怎么念?” 玛芝说了出来,当然就是她刚才听不懂的、那两个侍女曾经说过多次的那个“××”二字。 玛芝甚为聪明,一猜便着,说道:“敢情是金铃子和银铃子谈起他了?” 风鸣玉道:“不错。她们好像对这位管家殊无好感,说这次的事情恐怕都是他捣的鬼。” 玛芝说道:“我也是这样猜想,他素来憎恨汉人的。” 风鸣玉道:“为什么呢?” 玛芝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常常到汉人的地方去的。对你们汉人武林中人的私事,似乎颇为熟悉。每次回来,说有一些消息告诉婆婆。不过有我在场的时候,他就不肯多说了。” 风鸣玉道:“他叫甚么名字?”蒙古的武学高手,金刀寨主与霍天都也曾经和她谈过几个人的。 玛芝说道:“他叫柏列。” 风鸣玉想道:“这个名字,他们似乎没有提过。不过这个柏列既然常到中原,又那么留意武林人事,却不知他是何居心,有机会的话,我倒应该说给金刀寨主知道。” 玛芝说道:“除了柏列,金铃子和银铃子还提过谁吗?” 风鸣玉蓦地想了起来。笑问玛芝:“阿坚是谁?她们也曾提及此人的。” 玛芝面上一红,说道:“是我表哥。她们怎样说他?” 风鸣玉道:“没什么,她们好像是说阿坚这两天要来这里。” 玛芝说道:“阿坚要是在这里那就好了。他是一向主张应该和汉人交朋友的。” 风鸣玉不觉一怔,半晌笑道:“我还以为他是憎恨汉人的呢。原来与我猜度的刚好相反。” 玛芝诧道:“为什么你会这样猜想?” 风鸣玉道:“她们说,管家回来,已是糟糕。阿坚倘若也来,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玛芝神态好像有点尴尬,问道:“她们还说了些什么?” 风鸣玉笑道:“我听得懂的蒙古话有限,她们说的,我就只听懂这两句。” 第0742期 俘虏竟是霍天云 玛芝听她说只懂得这两句蒙古话,方始放下一生心事,暗自想道:“我和阿坚的事情,待‘他’再来的时候告诉‘他’吧。如今我还未知道‘他’是不是真正喜欢我呢。” 风鸣玉却是好奇心起,又再问道:“你的侍女好像害怕阿坚这两天会来,为什么?” 玛芝嗔道:“我又不是她们,我怎知她们在想什么。”其实她是知道的,只不愿意此刻就与风鸣玉明言罢了。 风鸣玉笑道:“你和这位表哥很好吧?” 玛芝说道:“好,很好。但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表哥就是表哥,可没有其他的啊!” 风鸣玉笑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并没其他意思。” 玛芝又发娇嗔:“你这人好坏,不准再提他了!” 风鸣玉道:“好,那么我问另一个人,可不可以?” 玛芝说道:“你又要问谁?” 风鸣玉道:“回到原来的话题,我想多知道一点有关那个汉人的事。” 玛芝说道:“对了,关于这个汉人,我也有话想问你呢。” 风鸣玉笑道:“我连他是什么人都未知道,你能从我口中问出什么?” 玛芝说道:“好,那我让你先问吧。” 风鸣玉道:“首先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你见过他没有。” 玛芝说道:“没有见过,但我知道他的名字。” 风鸣玉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玛芝说道:“管家说的。他说他认识这个汉人,不但认识,还知道他的来历。不过这个汉人却不认识他。” 风鸣玉连忙问道:“那你赶快告诉我吧,这汉人姓甚名谁?甚么来历?” 玛芝说道:“管家说,这汉人名叫霍天云,是甚么天山派的弟子。在中原的武林之中也是个出名的剑客。” 这个被俘的汉人竟然是霍天云,风鸣玉一听之下,不觉心头大震,面色登时变了。 “风大哥,你认识他?”玛芝问道。 第0743期 “不能放过霍天云这一伙人!” 这可叫风鸣玉怎样说才好呢?她不仅认识,而且霍天云还是她的未婚夫啊! 当然她不能把她和霍天云的关系坦白告诉玛芝,只好勉强抑制下激荡的心情,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知道这个人。” 玛芝问道:“你们的交情怎样?” 风鸣玉说道:“我们是去年相识的朋友。他对我很好。但紧要的不是我和他的交情,而是做事应该分个青红皂白。” 玛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霍天云是个好人,我们不该将他难为的。对吗?” 风鸣玉道:“是呀,据我所知,他是个行侠仗义的好人。你算是做件善事也好,算是帮我的忙也好,请你为他向你的婆婆求求情吧!” 玛芝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我已经告诉你了,要难为霍天云的是我们那位管家柏列,求我的婆婆是没有用的。虽然他是关在我婆婆那里。” 风鸣玉道:“你先说服婆婆愿意放人,他总要给你婆婆几分面子吧?” 玛芝苦笑道:“婆婆不会听我的话的。她今早把我叫去,告诉我这件事情之后,她还要我听她的话呢!” 风鸣玉道:“她要你听什么话?” 玛芝说道:“她叫我这两天必须特别留神,要是发现有汉人闯进此间,不许将他放走!不管这汉人是中了毒的也好,未中毒的也好,都要立即缚起来交给她或管家处置!” 风鸣玉道:“这也是你那管家的主意吧?” 玛芝说道:“不错,是他出的主意。我的婆婆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 风鸣玉道:“我真不懂,你们这位管家为何要难为汉人?难道在他心目之中,汉人都是坏人吗?” 玛芝说道:“不,据他说他并非仇视所有汉人。但对霍天云这伙人他则是绝对不能放过。”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叫做霍天云这一伙人?是否连我也包括在内?他知道……” 玛芝笑道:“你放心,他当然还未知道你已在我这里。否则他早已跑来向我要人了!” 第0744期 阿坚见识不凡 风鸣玉道:“那么他说的霍天云这一伙人是谁?” 玛芝说道:“是那些人,柏列并没讲明。不过,听他说话的意思,他是指和霍天云抱着同样的目的,跑来蒙古的人!” 风鸣玉心中一凛,问道:“什么同样的目的?” 玛芝说道:“据柏列说,霍天云和他的几个朋友,都是金刀寨主秘密派来蒙古的。你知道有个金刀寨主吗?” 风鸣玉道:“听人说过。” 玛芝说道:“那么,你是应该明白的了。据柏列说,金刀寨主是蒙古的敌人,他和蒙古打过许多仗,是我们大汗的大对头。他派遣人偷入蒙古,当然是对蒙古不利的了!” 风鸣玉道:“有关金刀寨主的说法,我听到的却是两样。” 玛芝说道:“好吧,有何两样,你不妨说来听听?” 风鸣玉道:“他和你们大汗作对倒是不假。但并非和你们蒙古人作对,相反,他是希望能够和更多的蒙古人交朋友的。” 玛芝道:“那他为什么要和我们打仗?” 风鸣玉道:“不是和你们打仗,是和你们将军带领的士兵打仗。因为你们的将军奉了你们大汗之命,带兵去打汉人,去占汉人的地方,抢劫汉人的东西。金刀寨主才不能不和你们的军队打仗的。换过来说,假如有汉人跑来这里欺侮你们,你们也要打跑那些汉人吧?” 玛芝道:“你这话倒也有道理。” 风鸣玉道:“所以,假如金刀寨主真的派有人来,那也一定是将会对蒙古的大多数人有利的。因为金刀寨主是蒙古大汗的对头,但却是一般蒙古人的朋友。” 玛芝不觉说道:“我是从来不管国家大事的,你这说法我也不知是否全部都对。不过,这一说法倒是和阿坚的说法一模一样!”话出了口,这才蓦地想起,她本是与风鸣玉相约不提阿坚的,想不到自己却先犯了“戒”了。 风鸣玉大喜道:“真的吗?他是怎样和你谈论金刀寨主的?” 玛芝说道:“他说金刀寨主是你们汉人中的英雄,不过他是佩服你们这位汉人英雄。其他的说法就是和你刚才说的样了。” 第0745期 希望阿坚早点来到 风鸣玉大为欢喜,说道:“你这表哥真是见识不凡,要是他在这里那就好了!” 玛芝说道:“不错,要是他在这里,他一定会劝我的婆婆的。不过我的婆婆恐怕也不会听他的说话。” 风鸣玉道:“他也怕柏列吗?” 玛芝说道:“他并不是怕柏列,不过,他却好像对柏列甚有顾忌。比如他在和我谈论金刀寨主的时候,一见柏列走来,他就马上停口不说。后来还叮嘱我,叫我千万不可将他的谈论告诉我们那位管家。” 风鸣玉道:“你们隐居雪山,柏列是你们的管家,为何他却这样爱理闲事?” 玛芝说道:“我也想不通他为何这样?” 风鸣玉道:“柏列准备怎样对付霍天云?” 玛芝说道:“大概还不会将他杀掉的。听柏列的口气,大约是等他醒来之后,盘问他的口供。然后将他押到和林去。” 风鸣玉道:“如此说来,要救这个汉人是没法想了?” 玛芝说道:“我是没法想了!” 风鸣玉不觉叹了口气,说道:“你的侍女恐怕阿坚这两天会来,我倒希望他能够早点来到。” 玛芝说道:“他未必会来,来了也未必济事,咱们还是别再提他吧。” 风鸣玉道:“纵然无济于事,有一个人商量也好。” 玛芝诧道:“你希望见他?” 风鸣玉道:“我虽然不认识他,但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已是像我的老朋友一般。我当然是希望见到他的。” 玛芝心里想道:“只怕他却不希望见到你呢!”不过这话她当然还是不方便和风鸣玉说的。 “假设的事情谈之无益,咱们还是说回正经的事儿吧。”玛芝说道。 风鸣玉道:“什么正经的事儿?” 玛芝说道:“柏列恐怕还有霍天云的朋友跟着会来,这两天已经命令众人严加戒备。他的鼻子很灵,要是给他知道你在这里那可不得了。所以只好委屈你躲在房中,千万不可走出外面去了。” 风鸣玉笑道:“啊,那要我做多久囚徒?” 第0746期 劝风鸣玉不可惹那管家 玛芝说道:“柏列是要把那汉人押往和林去的,待他离开这里,第二天你就可以下山。风大哥,反正你现在要走也走不了,就委屈你在这房间里幽居几日吧。” 风鸣玉故意说道:“不错,我现在功力未复,的确是要走也走不了的。等你的管家往和林之时,或许我的功力也可以恢复了。” 玛芝误解她的意思,连忙说道:“在路上你可千万别去惹他。他的武功十分高强,又会使毒,你的功力恢复了恐怕也斗不过他。” 风鸣玉笑道:“到时再说吧。我未必能够和他碰面的,你这样早替我担心做什么?” 玛芝说道:“好,到了你能够下山的时候,我再替你想个办法,让你到和林去救人吧。不过,你可得千万听我的话,别在路上惹他。这不是我过早担心,这是为了,为了——”“为了”什么呢?说至此处,她不觉面上一红,话头就中断了。 风鸣玉诧道:“你不是有生以来,从未离开过这里的么?怎的到了和林,你反而会有办法?” 玛芝笑道:“用你刚才的话来说,你这一问也是问得早一点了。别心急,到时我会告诉你的。” 风鸣玉心想:“莫非她还藏有什么秘密,非到不得已时,不肯告诉我的。”她不便去打听玛芝的秘密,于是不再发问,但却故意打了一个呵欠。 玛芝说道:“风大哥,你应该歇歇了。请你暂且不要挂虑霍天云的事情。那会耽误你的痊愈的时间的。” 风鸣玉道:“好的,我听你的话。不过我练的这门内功,必须静坐。请你叫她们别进我的房间。” 玛芝笑道:“我只怕你出来乱走,不会让人骚扰你的。” 玛芝走后,风鸣玉不觉心事如潮,那里能够安枕? “想必是我离开山寨之后,霍师哥不久就来到的。他一定是听得我来和林,因而赶来要帮我的忙的。” 想到霍天云对自己的关心,她不觉又是感慨,又是有点惭愧了。 “嗯,要是我早听剑琴姐姐的话,在山寨里多等他两天,那就好了。唉,为什么我当时只是想避开他呢?” 第0747期 功力恢复 像往常一样,她想起了霍天云,不觉跟着就想起了上官英杰了。 “霍天云那一伙人?那一伙人中不知是否有上官大哥在内?” 随即哑然自笑:“要是上官大哥愿意往金刀寨主那儿,那次剑琴姐姐劝他和我同去,他早就应该答应了。他是为了避开我,而远走不知何方的。他怎会再到金刀寨主那儿呢?他见不到金刀寨主,又怎会知道我和霍师哥是来了蒙古呢?我盼望他来,这恐怕只能是一厢情愿了。” 不知不觉天已黑了。玛芝的侍女遵从命令不敢来打搅她,晚饭也是从窗口递进来的。 她吃过晚饭,静坐运功,但纷乱的思潮还是无法平静下去。 怎样去救霍天云呢? 她也曾想过,待那管家把霍天云押往和林的时候,途中截劫。但这样做却恐怕要冒更大的风险。 这还不仅是她害怕自己的武功斗不过柏列,更主要的是不放心霍天云落在敌人手中,多一天就多一天危险。谁能估计得到有什么意外的变化呢?自是希望越早救出他越好了。 还有一层,要是她明刀明枪在路上截劫的话,是否斗得过柏列固未可知,斗得过的话,恐怕柏列也会把霍天云拿作人质,用来要胁她的,那时又怎么办? 终于她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今晚我就要去把霍师哥救出来!” 主意一定,心情也就登时宁静了。她盘膝静坐,运行霍天都传授给她的上乘内功心法,不知不觉,很快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真气已能运行无阻,自知功行圆满,她这才站起身来。 推窗一看,只见月在天心。刚好是三更时份。园子里静悄悄的,万籁无声。 风鸣玉试试指力,把一枚铜钱一捏,那枚铜钱给她捏成粉碎。 她试出了自己的功力不但已经恢复如初,而且还似乎略有增长,这一喜非同小可。心里想道:“玛芝没有骗我,那百花酒果然是有帮我培原固本的功效。嗯,如今不去,更待何时?” 她悄悄从后园溜出,玛芝还在梦中。 第0748期 偷入冰宫 风鸣玉提一口气,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奔上冰峰。冲风冒雪,一点也不觉得寒冷,情知是前天晚上所喝的百花酒已经见了功效了。她一口气跑上山顶,气也不喘,心也不跳。 只见山上建筑,如同宫殿。和玛芝那幢房子一样,是用云石,晶盐或者坚冰建筑的。不过,当中的一座建筑物,可要比玛芝那幢房子宏伟得多。 风鸣玉早就从玛芝口中知道,知道当中这座“宫殿”式的建筑,就是她的祖母居住之处,于是悄悄的掠过围墙,从后园进入。 园中亭台楼阁,星罗棋布,比玛芝那座花园,大得更多。园中还有人工开掘的冰湖,湖边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青之草。湖中有白藕红莲,还有飘散着异香的不知道名字的奇花,风过处一水皆香,乍见此景,几不知是天上还是人间? 风鸣玉却是无心观赏冰宫异景,心中只是暗自思量:“只这座园子就这么大,霍师哥不知是被囚在何处,怎样去寻找他呢?” 正在不知从何入手之际,忽听得有脚步声传来。来的是两个白衣侍女。 风鸣玉知道这些侍女都是颇有武功根底的人,连忙躲在花树丛中。 那两个侍女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外人偷入她们这个建在冰峰之上的花园,她们一面走一面谈话,从风鸣玉身前不远之处走过,丝辈也没留意是否有人藏在暗处。 她们说的是蒙古话,不过风鸣玉却能够听得懂一大半。 原来她们正在谈起那个“管家”,蒙语“管家”二字,是风鸣玉刚刚从玛芝那里学会的。 一个说道:“真讨厌,三更半夜了,那管家老爷还要跑来。” 一个说道:“他是为那汉人来的,听说他要连夜审问那个汉人呢。” 一个说道:“他审汉人不要紧,却累得咱们不能睡个好觉,要服侍他。” 一个说道:“你叹什么苦经,别说咱们做丫头的,咱们的老夫人也要陪他不能安睡呢!”(这句话风鸣玉可是只能听得懂三成了。不过意思还是大致可懂的。) 风鸣玉喜出望外,心想:“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第0749期 偷听秘密 风鸣玉暗中跟踪那两个婢女,蛇行兔伏,借物障形,那两个婢女丝毫也没察觉。 穿过长廊,绕过假山,那两个婢女在园中转弯抹角的走了一会,进入一座楼房。 风鸣玉不敢走得太近,那楼房左侧,有棵不知名的大树,枝繁叶茂,正好藏身。风鸣玉施展绝顶轻功,跳上树上。树枝不摇,树叶也只是落下几片。 只见琉璃窗上现出两个人影,一个是老婆婆,一个是身材枯瘦、年纪大约比那老婆婆少十岁八岁的男子,风鸣玉心知这个男子料想就是她们那个管家柏列了。 两个婢女走上楼房,先和柏列说话,看神气似乎是在禀告什么,跟着又和那老婆婆说话。 距离较远,她们说得又快,风鸣玉可是听不懂她们说的蒙古话了。不过有几个单字还是听得清楚的,婢女、柏列和那老婆婆都曾不止一次提到“汉人”二字,老婆婆和柏列则都说了一次“拿来”。 风鸣玉心里想道:“他们一定是吩咐把霍师哥拿来这里了。且看他们怎样对付霍师哥,要是他们有伤害霍师哥之意,说不得我只好在这里动手了。要是他们打算明天才押解的话,那就更好,我可以跟踪霍师哥到囚牢里才救他。” 主意打定,风鸣玉伏在树上,留心里面动静。 老婆婆和柏列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话,忽听得柏列改用汉语说道:“老夫人,咱们说汉话好不好?” 风鸣玉喜出望外,这下她可完全听得懂了,不过心里却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柏列忽然要改用汉语交谈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老婆婆已在说道:“哦,原来你连我的孙女儿都相信不过么?” 柏列说道:“我怎敢不相信小姐,不过我怕她说给阿坚知道。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想让下人们听得懂。” 那老婆婆笑道:“好在我的婢女都没学过汉语,你可以放心说话。” 风鸣玉这才明白,原来柏列是怕这里的婢女可能偷听到他所说的秘密转告玛芝。 她正在聚精会神要听柏列说的是什么秘密,却先听到那老婆婆叹了口气。“她为什么叹气呢?” 第0750期 花言巧辩 “老夫人,你好端端的因何叹气?”风鸣玉心中的疑问,从那管家柏列的口中说了出来。 那老婆婆道:“我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是我想我的丈夫当年就是因为厌恶了打仗,才跑到这个雪山上隐居的。如今我已年过六旬,只盼能够安安静静的度过晚年,于愿已足。柏列,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这样喜欢多管闲事。” 风鸣玉心中一喜:“玛芝婆婆的想法和她原来也差不了多少啊。” 柏列说道:“老夫人容禀,我不是爱管闲事,我这是为了小姐的好处着想。” 那老婆婆似乎怔了一怔,口气显得颇为诧异,说道:“我可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玛芝是不赞成捉这汉人的,怎的你这样做反而是为她着想呢?” 柏列说道:“老夫人不希望小姐嫁给阿坚吗?” 老婆婆道:“阿坚也像先夫一样,他虽是将门之子,却也同样不愿去打汉人的!” 柏列说道:“但他的爹爹却是居官在朝的大将啊!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打仗,不过据我所知,大汗近来对他的宠信已是渐减,甚至可能怀疑他是不肯效忠的了。当今大汗可不比将军在日那位大汗,要是阿坚的爹爹也想解甲隐居的话,恐怕非但不能如他所愿,甚至会遭不测之祸的!假如再给大汗知道阿坚有那些古怪的想法,那就更加不得了!” 那老婆婆似乎给柏列说得耸然动容,问道:“这件事和你捉这汉人又有什么关系?” 柏列说道:“关系可大着呢。这汉人是金刀寨主派来的使者。我要是把这件功劳让给阿坚的爹爹,不是就可以帮他挽回大汗的宠信吗?他禄位高升,小姐嫁过门去也会得他更加看重了。否则要是他遭不测之祸的话,小姐的大好姻缘非但要成泡影,恐怕还会受阿坚的牵连呢。老夫人,你说这是不是为小姐的好处着想?” 那老婆婆道:“你说得未尝没有道理,阿坚下次来的时候,我也要劝他一劝的。” 柏列道:“是该劝他一劝。咱们老一代的人或者还可以避世隐居,他们年轻人可不能有样学样!” 第0751期 提及上官英杰 那老婆婆说道:“多谢你对玛芝关心,但你恐怕也是为了令郎的好处着想吧?听说令郎是早已想到和林求个功名的了。” 柏列似乎有点尴尬,说道:“少年人不耐寂寞,我也不能勉强他学我一样终老此山啊。我正想禀明老夫人,请老夫人成全他的心愿。” 那老婆婆淡淡说道:“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作下人,令郎喜欢留在这里就留,不喜欢留在这里就去,我是不会勉强他的。不但我不会勉强他,对你也是一样。” 柏列呆了一呆,说道:“老夫人,你的意思是——” 那老婆婆缓缓说道:“柏列,你的年纪其实也不算老,要是你想回去当官的话,我当然不敢委屈你再做管家。” 柏列忙道:“老夫人请莫这样说,除非你老人家赶我走,否则我是一定会留下来伺候你老人家终老的。” 老婆婆心中冷笑:“你伺候我?你在外面的日子可比在山上的日子多得多。你暂时不肯离开,不过是等我双腿一伸,你好接管这里的基业吧了。”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当下装作甚为感激柏列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你对先夫忠心,更多谢你肯留下来陪伴我。对啦,刚才你说还有什么秘密与这汉人有关的,你还没有说呢。” 柏列说道:“老夫人,你想必知道天竺武学的典籍之中,有一部久已失传的般若真经吧?” 老婆婆怔了一怔,说道:“先夫在日,是曾经和老身说过的。不过这部真经既然早已失传,你提它作甚?” 柏列说道:“如今已经有了下落了。” 老婆婆道:“哦,是这姓霍的汉人知道么?” 柏列说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过据我所知,他的一位名叫上官英杰的朋友,已经知道了那部般若真经是藏在何处,如今他正要去取经呢。而且说不定这两天就要经过这里的。” 风鸣玉躲在树上,听到这里,不觉又惊又喜:“上官大哥果然也来了!” 第0752期 计划去捉上官英杰 老婆婆道:“你想怎样?” 柏列说道:“上官英杰也是金刀寨主派来的奸细,何况他又有那寻找般若真经的宝图。” 老婆婆道:“这么说你是想要把他活擒了。但他纵然经过这里,也未必就会闯上咱们这座雪山上来吧?” 柏列说道:“我就是为没有把握捉住他而感到为难。 “上官英杰的武功很是不弱,恐怕只有在那姓霍的小子之上,不会在那小子之下。……” 老婆婆忽然插口问他:“你怎么知道?” 柏列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到中原去,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打听那张可以找寻到般若真经藏处的画图的。也是机缘凑巧,给我打听到确实的消息,那张画图是落在上官英杰手中。我跟踪他到了五将山的清凉寺,曾经和他交过一次手。” 老婆婆道:“你敌不过他?” 柏列说道:“也未必当真就敌不过他,不过还有一个女子和他同行,那女子武功也甚了得。我用暗器偷袭,给上官英杰避开,我自忖没有胜过他们二人的把握,于是只好暂且罢手。”他说了一半,可还隐瞒一半,不敢把他当日业已暗杀了清凉寺一个高僧之事,说给那老婆婆知道。 风鸣玉听得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暗自想道:“和上官大哥同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想必是谷姐姐了,嗯,谷姐姐和他倒是很适合的一对。”想到此处,自是要为上官英杰感到高兴,而自己也云了一重心事了。 但她担心的却是:“这个柏列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暗算他,但愿他能逃过柏列的毒手才好。” 老婆婆道:“那么你现在打算怎样去对付他们?” 柏列说道:“我想请老夫人准许我把家丁带下山去,这样分途拦截,捕获他的机会就大得多了。” 老婆婆淡淡说道:“为了要得到一部般若真经,就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么?” 柏列怔了一怔,似乎甚不以老夫人之话为然,说道:“谁能得到这部真经,即使未必就能武功天下第一,最少也可以成为一派的武学宗师了。将军在日,也曾为这部真经动过心的。老夫人,难道你不希望得到它吗?” 老婆婆又是淡淡说道:“我在生之日,不知还有几天,只盼能够平安度过余生。” 第0753期 骗取口供 柏列说道:“留给后辈也好。” 老婆婆道:“玛芝要是能够嫁给阿坚,她也无须再练什么高深的武功了。假如找得到般若真经的话,那是你的功劳,我们不想分享你的。你留给令郎好了。其实你也不过五十多岁,尚是有为之年,也还可以成为开创一派的武学宗师的。” 柏列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从老夫人的口中道出他的心事,他可是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也不知能不能够抓着上官英杰呢?宝图还未到手,待到手了再说吧。老夫人,我刚才的请求——” 老婆婆道:“先夫来此隐居,是为了给我们图个清静。是否值得为了这件事情兴师动众,待我再想一想才回覆你好吗?” 柏列心中不满,但却想道:“其实我不过给你几分面子,才请求你的同意罢了。你以为我当真就要听命于你吗?不过你肯答应不沾手那部般若真经,我就无需你的仆婢帮忙,那也可以令你更没话说。” 两人各怀心事,正自找不到什么话说的时候,刚才来过的那两个丫环,已经把霍天云带上楼房了。 风鸣玉藏身树上隐隐看得见霍天云的背影,心情不觉一阵激动:“霍师哥,你为了我至遭此劫,我要是救不了你,那可真太对不起你了。” 霍天云是中了瘴气的毒后,被老夫人手下的侍女抓着,不久便昏迷了。此时他踏进了老婆婆这座冰宫,恰像风鸣玉初睹冰宫景色之时一样,不觉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那两个丫环退下之后,柏列说道:“你是天山派的霍天云吧?幸会,幸会!请坐吧。” 霍天云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霍某?未敢请问大名?”心里想道:“难道他是认识我的师父的?” 柏列微笑说道:“霍少侠,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令师和你的大名我们都是久仰的了。我是这里的管家,名叫柏列,这位就是我们的老夫人了。” 霍天云听他说得客气,放下了心,当下向那老婆婆行过了礼,说道:“晚辈误闯宝地,请老夫人恕罪。” 老婆婆道:“没什么。不过我的管家有话要和你说。” 霍天云道:“请管家指教。” 他放下了心,风鸣玉却是不禁更为他担心了。 第0754期 花言巧语 风鸣玉是早就知道柏列要把霍天云拿到和林请功领赏的,但为什么他现在又对霍天云这样客气呢? 纵然她是怎样不通世故,毫没机心,也可以看得出来柏列大约是企图骗取霍天云的口供了。“师哥,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才好!”风鸣玉不禁暗暗为他担忧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柏列说道:“霍少侠,你放心,这次的误会都是因为下人不知道你的身份而起,也怪我回山得迟,以至你受了委屈了。我们当然会让你走的,不过难得相逢,要是霍少侠不嫌弃的话,我倒想攀交攀交。请问霍少侠远来蒙古是为了何事?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愿意效劳。” 他这么一问,霍天云倒是有点踌躇了。俗语说: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主人对他如此优礼有加,他当然是不能乱捏谎言的,但他又怎能把金刀寨主交给他的使命,和盘托出来呢? 他想了一想,只好这样回答:“我是想到和林找一位朋友的。” “不知贵友是谁?”柏列问道。 霍天云见他好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气,不觉窒了一窒,半晌说道:“多谢管家好意,不过我找这位朋友,相信是一定会找得到的,用不着管家为我费神了。” 他避而不答,柏列自也不便迳直的再问下去。于是绕个弯儿说道:“贵国的金刀寨主是我素来佩服的英雄,听说霍少侠和他交情很是不错。霍少侠这次来到我们蒙古,是必须经过他的地方的,想必出关之前,是曾经见过金刀寨主的吧?” 霍天云听他称赞金刀寨主,不觉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暗自思量:“莫非他是阿璞将军那样的一流人物?” 但也幸亏他毕竟是比风鸣玉多了几分江湖经验的人物,虽然被柏列的花言巧语引起好感,却也不那么容易上当。当下答道:“不错,我和金刀寨主是曾相识,那是因为他和我的师父有点交情的缘故。我还是高攀不上他的。” 第0755期 吓骗兼施 霍天云这话倒也不算谎言,武林中人素重辈份,他和金刀寨主确实是差了一辈。当然他用“不敢高攀”四字,虽然过份一些,但也可以说只是一种谦虚。 不过在柏列听来,却是霍天云企图抵赖和金刀寨主的关系了。柏列暗自思量:“这小子不受我的骗,我索性吓骗兼施,给他来一个措手不及的攻心之战。” 他眼珠转了几转,忽地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霍老弟,看来你是对我还有提防,不敢相信我,是吗?嘿嘿,这也难怪你,你还不知道咱们本来是自己人哪!老弟,对自己人,你还怕说真话吗?”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柏管家,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说的是真话呀!” 柏列哈哈笑道:“我已经知道金刀寨主是派遣你充当他的使者,到和林和阿璞将军联络的!” 此言一出,霍天云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难道他当真是自己人?但即算是‘自己人’,他也不能知道得这样快呀?”一时之间,霍天云委实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了。 柏列鉴貌辨色,料想已猜中几分,但也看得出霍天云尚未相信自己,接住又道:“这是阿璞将军告诉我的,他和金刀寨主信使往还,从来未曾瞒我,这次也不例外。好,我都告诉你了,你相信我是自己人了吧?” 他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可露出马脚来了。不错,金刀寨主是有一位朋友从中拉拢,这次也是他把阿璞对金刀寨主的仰慕之意转达金刀寨主,才促成金刀寨主要派人去和阿璞互通款曲的。但派遣使者之事,却并非出于阿璞的请求,而且那个人也尚未回转和林。阿璞焉能知道金刀寨主是派了谁人来与他联络呢。 不过,这样一个重大的秘密竟然会给柏列知道,霍天云却不能不大大吃惊了! 但更吃惊的还是那老婆婆! 她听了柏列所捏造的谎言,不觉登时面色一沉,叽哩咕噜的就和柏列说起蒙古话来。 她以为霍天云听不懂蒙古话,谁知霍天云由于常在回疆,除了回民之外,也有不少蒙古人朋友,对她的话几乎全听得懂。 第0756期 乱造谣言。 只听得那老婆婆沉声说道:“柏列,你这些话是真是假?这可是不能乱说的啊!” 柏列不觉有点尴尬,低声说道:“老夫人,我只不过是想骗取这汉人的口供。” 老婆婆的脸色越发不高兴了,说道:“你要造谣,什么谣言不好造,怎可造这种谣言?这不是诬陷阿璞将军通敌么?” 要知这老婆婆根本就不知道阿璞是反战的,更不用说要她相信阿璞和金刀寨主有信使往还了。其实柏列虽是捏造谣言,这谣言也有三分真实。阿璞对金刀寨主的确是颇有仰慕之意的。 柏列还不想和老夫人闹翻,只好巧辩,说道:“假的作不了真,真的作不了假。且看这个汉人回答,我们就知道真假了。这不过是试一试他而已。” 老婆婆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是把眼睛盯着霍天云,等待他的回答。原来她是心里在想:“你这么说,最少也是对阿璞起了一点疑心了。但这件事情,我不知是该告诉阿坚的好,还是不告诉阿坚的好?” 霍天云听了他们的对话,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真是好险,我以为他是世外高人,却原来是个骗子。几乎上了他的当!”霍天云心想。 “怎么样,如今你还不相信我是自己人吗?”柏列重新改用汉语向霍天云发问。 霍天云装出一片迷惑的神情,说道:“你可把我弄糊涂了。不错,金刀寨主有一次是曾和我的师父提过你们的阿璞将军,但他的说法可和你的说法完全不同!” 柏列问道:“他怎么说?” 霍天云道:“他一提起阿璞就骂,他说阿璞是你们蒙古将军中最能打仗的一位,他曾好几次吃了阿璞的亏,恨不得手刃这个阿璞!” 老婆婆松了口气,用蒙古话道:“柏列,你听到了他的回答了!你真是不该瞎疑心啊!不过只要你是真心诚意撮合玛芝和阿坚的姻缘,你说过的这些话我不会泄漏给阿璞知道的。” 柏列甚是不好意思,只能对霍天云发话:“好,我姑且相信你不是去找阿璞,那么金刀寨主是要你找何人?” 那老婆婆跟着也问:“你说实话,金刀寨主是要你去行刺阿璞吧?”她听说金刀寨主最恨阿璞,倒是不禁为她的未来亲家担心了。 第0757期 为了找寻师妹 霍天云哈哈哈大笑三声。 柏列沉着脸道:“你笑什么?” 霍天云笑道:“你们都猜错了。我早说过,我和金刀寨主不过仅是相识而已。他不会重用我,我也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再说老实话,我根本就不明白你们说的是什么一回事!” 老婆婆松了口气,说道:“那么你并不是为了行刺阿璞而去和林?” 霍天云道:“当然不是!我既不是去行刺阿璞,也不是去做阿璞的客人。阿璞是你们蒙古的大将军,可与我霍某完全无关!” 柏列盯着他问:“那你是为了何事而去和林?” 霍天云淡淡说道:“我一定要告诉你吗?” 柏列冷冷说道:“不错,你必须告诉我。因为你现在可以是我的客人,但要是你不把我当作朋友的话,你也可以变成我的俘虏的!”由于他刚才捏造的谎言已被拆穿,行骗不成,他是不惜撕破脸皮,露出本来的面目向霍天云逼供了。 霍天云道:“你一定要我说,我只好告诉你们。我去和林,完全为了私事。” 柏列道:“什么私事?” 霍天云一皱眉头,装作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私事就是私事。你我素不相识,你打听我的私事干嘛?” 柏列大声道:“不管你是公事还是私事,总之非说不可!” 霍天云道:“也好,就让你知道吧,我是去找我的小师妹。” 柏列冷笑道:“据我所知,令师霍天都可并没收过女弟子。” 霍天云道:“是我师娘的女弟子,我不称呼她做师妹,称呼她做什么?” 好在柏列只知道霍天都有个分居的妻子凌云凤,尚未知道凌云凤有个关门弟子风鸣玉其人。要是他知道风鸣玉的身世来历的话,恐怕又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当下他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和林?” 霍天云道:“我的师父三个月前带她到和林游玩的。不过这件事我是不久之前方始知道。因为这几年来,我并非是和家师一起。”他说的话半真半假,故意把师父携同师妹动身往蒙古的时间提前两个月。 柏列听得他这么说,却是不禁又吃一惊了。 第0758期 芳心暗喜 柏列吃了一惊,说道:“如此说来,令师是早就到了和林了?” 霍天云道:“倘使途中没有发生意外,想必是的。” 柏列说道:“听说令师自从在天山开宗立派以来,相近二十年未曾下过山了。” 霍天云道:“不错,你打听得很清楚。” 柏列说道:“那么,令师这次下山,既去会晤金刀寨主,又与令师妹前往和林,想必不只是为了要到和林去玩一趟吧?” 霍天云道:“你何必拐着弯说话,直话直说好了!你是要问我,我的师父是否也如你刚才怀疑我的那样,因为充当了金刀寨主的使者,才去和林的吧!” 柏列给他抢白,微愠说道:“不错,我正是要这样问你!” 霍天云哈哈笑道:“我以为你对家师的种种情形,都已打听得十分清楚。原来你还不是怎么懂得家师的为人脾气。家师要是喜欢多管闲事的话,早就在三十年前便该留在中原,不至于独上天山了。他平生只是潜心武学,尘世之事,从也不理的!你不用着意打听,想必也曾听过别人说起他和我的师娘分手的故事吧?” 柏列是曾听过霍天都因与妻子凌云凤意见不同,各行其是的故事。当下说道:“我知道令师是世外高人,不过他忽然会跑到和林,我还是不能不觉得有点奇怪。” 霍天云道:“我还未曾见到家师,不知其中缘故。但据我所知,家师这次下山,首先就是为了寻觅师娘的。师娘不幸已经去世,料想他是找到了我的师妹之后,在回山之前,要带她到各处游历一番。我们天山派的规矩,弟子未曾学成,不能下山。亦即是说,一上了山,非得十年八年功夫是不能下山的了。”他是信口开河,但柏列也知天山派的规矩素来很严,对他的话却也不能不有几分相信。 柏列又再问道:“还有一事,要想请教。为何你这样着急去找师妹,而不是说去找师父呢?” 霍天云作出有点难以为情的模样,半晌说道:“好,私事也告诉你吧。我这师妹也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当然急于见她,心里想的也只是她!” 风鸣玉躲在树上偷听,听到这里,不觉脸上发烧,心中暗喜。想道:“师哥虽是信口开何,但何以会信口就说出这些话呢?可能他对毁约之事亦是早已后悔了。” 那老婆婆听得却是不禁微笑起来。 第0759期 柏列要看管霍天云 老婆婆微笑说道:“想不到你师傅那样薄情,你和师父倒是两样哪!可惜你的小师妹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你对她如此有情有义,心里不知道该多高兴了!” 霍天云早就察觉这老婆婆比较容易说话,于是立即向她恳求:“请你发个善心,让我早日与未婚妻相会。明天让我走好吗?” 老婆婆沉吟半晌,说道:“明天你就想自己走,恐怕是不成的。” 霍天云道:“为什么?” 老婆婆道:“你没感觉到吗,你的气力比前差得远了,是不是?你怎能独自爬过这座雪山?” 柏列冷冷说道:“老实告诉你吧,我们虽然给你喝了百花酒,这百花酒解了你的瘴毒,但却也能令你筋酥骨软的。我知道你们天山派所练的内功颇有独到之处,不过若非我带着你走,谅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出此山!” 老婆婆道:“他说的话倘非谎言,那么即使让他前往和林,对咱们似乎也没害处。柏列,你看该当如何处置?”言下之意,颇有让霍天云调养好了之后就放他走的意思。 柏列说道:“老夫人,我也求你一件事情。” 老婆婆眉头略皱,说道:“你是管家,你认为该当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不必和我客气。” 柏列说道:“那么,我请你把这个人交给我看管。过两天,我带他去和林。” 原来他对霍天云的话当然还是不能相信的,他要老夫人把霍天云移交给他,实是想要再用诸般手段折磨霍天云,以便逼出他的口供的。 风鸣玉听见他提出了这个要求,不由暗暗吃惊,心里想道:“师哥到了这厮手上,我去救他,恐怕是要艰难得多了!” 那老婆婆当然也明白柏列的用心,只因有言在先,却是不便拒绝柏列的请求。(其实权柄早已操在柏列手上,即使她不同意,柏列也可以独断独行的。) 不过她一来由于对霍天云已有几分好感,二来也有点不满意柏列的专横,是以故意作个踌躇未决之状,维持自己表面的尊严。 柏列知道她迟早是要答应的,是以也不催她,冷眼旁观。 就在此时,有个人向这座楼房匆匆跑来。 第0760期 阿坚求见 首先发现这个人的是躲在大树上的风鸣玉。 冰雪与月光映照之下,她隐约可以看得出这个跑得飞快的人,是个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少年。 在他后面跟着两个婢女,看情形是陪他进来谒见“老夫人”的,但他急于求见,却不理会那两个侍女了。 风鸣玉不觉有点奇怪:“这少年不知是为了什么紧要的事情,他敢如此不顾礼貌,不怕‘老夫人’责怪,倘非老夫人亲近的人,就一定是在冰宫中很有地位的了。嗯,莫非他就是柏列的儿子么?” 心念未已,楼房里的人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了。老婆婆和柏列齐声喝道:“什么人?” 那少年应道:“是我,阿坚!” 老婆婆满面堆欢,连忙叫道:“阿坚,你几时到的?怎的这么晚才跑来找我?快上来吧!” 柏列却是面色沉暗,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阿坚公子想必是有什么着紧的事情来求老夫人吧?” 风鸣玉则是又惊又喜,心想:“原来他就是阿坚,敢情他就是为了霍师哥的事情来的?” 阿坚气喘吁吁的跑进房中,开口便要说话,老夫人笑道:“别急,别急,瞧你累成这个样子,歇一歇再说吧。” 阿坚喘过口气,便道:“这个汉人是什么人?是给你们捉来的吗?” 风鸣玉心头一喜,果然所料不差,阿坚是为了霍天云来的。 柏列打了个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阿坚公子,你一张口就问这个汉人,倒是令我觉得有点奇怪了?” 阿坚道:“奇怪什么?” 柏列说道:“你往常一来,必定是先问我们的小姐的,这次却好像对这汉人比对我们的小姐还更看重,你不怕小姐知道了生气么?” 老婆婆道:“对啦,阿坚,你见过了玛芝没有?” 阿坚说道:“见过了,这件事就是玛芝告诉我的。” 柏列说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的消息这样灵通。” 老婆婆笑道:“捉个把汉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何必如此着急?为什么不在玛芝那里多坐一会?” 第0761期 “不杀他,也不放他!” 阿坚说道:“婆婆,救人如救火,怎能说是一件小事呢。玛芝也是等不及我进去,就在屋子外面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 柏列似笑非笑地说道:“难得,难得,你和大小姐倒是一条心哪!” 老婆婆却道:“你们也太过大惊小怪了,怎么,你们以为我是喜欢害人的么?用不着你来‘救’他,我们也不会就把他杀掉的。” 阿坚说道:“我知道婆婆好心,不过——” 柏列冷冷说道:“不过什么?” 阿坚不便把心中所想直说出来,半晌说道:“没什么,不过你们既然将他捉来,总得有个适当的处置吧,我想知道——” 柏列说道:“阿坚少爷,我也想先知道你的意思。请说,依你看怎样处置才算适当?” 阿坚说道:“这汉人不会是你的仇人吧?他来到此间,也没做出什么损害咱们的事吧?” 柏列说道:“不错,他与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来到此间,也没损坏了山上的一草一木。” 阿坚说道:“那么,就应该把他放走才是。” 柏列说道:“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阿坚说道:“愿聆管家高见!”语气已是很不自然了。 柏列冷冷说道:“我不会杀他,但也不会放他!” 阿坚说道:“那么请你坦白说吧,你打算将他怎样处置?” 柏列说道:“我打算把他押往和林!” 阿坚道:“为什么?” 柏列说道:“因为他有勾结金刀寨主的嫌疑,甚至可能是金刀寨主派往和林,图谋不轨的人。刚才我的话还未说完呢,我把他押往和林,是打算当作一份礼物,送给你的爹爹的。汉人有句成语,叫做‘宁枉毋纵’,我想令尊要是知道此人有这嫌疑,他也不会轻易的就放走这个汉人吧。我又听说大汗对令尊的宠信已经不及从前,所以我想这件礼物,大概应该是对他很有用处的!” 风鸣玉听到这里,方始知道,原来这位“阿坚少爷”就是阿璞的儿子!不禁又喜又惊,心里想道:“柏列这番话说得好不狠辣,阿坚若是坚持要放走师哥的话,他恐怕是不能不想到要连累他的爹爹也受嫌疑了!” 第0762期 阿坚要把霍天云带走 风鸣玉想得到的阿坚当然也想到了。不过他处事应变之才却非毫无经验的风鸣玉所能及。风鸣玉正在设身处地,为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对付柏列的时候,他已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了。 他初是心中一凛:“看来这厮对爹爹已是起了怀疑。”蓦地心念一动:“我何不将计就计!” 主意打定,便即说道:“管家说得很对,这个汉人既然有此嫌疑,咱们当然不能轻易放他,是应该把他押往和林。” 柏列愣了一愣,心中冷笑:“你这小子倒会转风使舵。”于是说道:“难得少爷从善如流。时候不早,老夫人应该歇息,少爷也该回去向小姐回话了。这个汉人就让老奴带走吧,不必少爷操心了。” 阿坚喝道:“且慢!” 柏列怔了一怔,说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阿坚不理会他,却向“老夫人”说:“婆婆,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老婆婆道:“好孩子,你要什么,尽说无妨。我做得到的一定会答应你。” 阿坚说道:“请婆婆把这个汉人交给我。” 柏列吃了一惊,大声说道:“你要他做什么?” 阿坚说道:“你不是说要把他献给我的爹爹的么,那就不如让我押他回去,省得你操心了。” 风鸣玉心头大喜:“好一招将计就计、借力打力的高招!师哥要是在他的手上,我也可以少担心了!” 柏列皱起眉头,说道:“这汉人很奸猾,我还要盘问他的。” 阿坚说道:“管家,你太看轻我了,难道我连怎样盘问也不懂吗?我为爹爹着想,当然会仔细问他。除非你们怀疑我会跟他串同口供!” 他先自说破,柏列如何还敢承认有这样怀疑,只好说道:“少爷言重了,老奴怎敢如此想法?不过……” 阿坚道:“不过什么!” 柏列说道:“这汉人是天山派掌门霍天都的弟子,武功甚为了得的!” 第0763期 各让一步 那老婆婆道:“这倒无须顾虑,没有十天半月,谅他也不能恢复原来功力。” 阿坚吃了一惊,说道:“你们给他下了毒?” 那老婆婆眉头一皱,说道:“婆婆怎能做这种事情,我们是给他喝下了能解瘴毒的百花酒。” 阿坚道:“是九十七种花酿成的百花酒吧?” 老婆婆道:“不错,真正的百花酒太过珍贵,莫说他是外人,服侍我的丫头,我也舍不得让她们喝的。反正一样能解瘴毒,迟些时候恢复功力又有什么紧要?” 阿坚是知道两种百花酒的不同功效的,心里虽然不大满意老夫人舍不得把真正的百花酒给霍天云喝,心想:“你怎知道他不是有紧要的事情必须赶往和林?”但这已是比他原来的估计要好得多,这一点小小的不满也就不便再说了。 柏列和那老夫人同时一皱眉头。不过,老婆婆是不满意阿坚的胡猜,他却是不满意老婆婆不肯帮他。 他本来想用霍天云武功太强,恐防阿坚制他不住作为借口,把霍天云夺到自己手中的。但给老夫人揭破,这个借口自是不能用了。 但他还是不能甘心就让阿坚将人带走,又再说道:“据我所知,这姓霍的小子有个朋友名叫上官英杰,如今也到蒙古来了。说不定他会在途中截劫的。” 阿坚说道:“也未必就这样巧,刚好碰上。” 柏列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和你一同押解。” 老婆婆也怕阿坚和柏列闹僵,于是示意阿坚,叫他和柏列各让一步,说道:“多一个人彼此有个照应也好。阿坚,你就领柏列这个情,让他帮你这个忙吧。” 阿坚说道:“那么,我先把这个汉人带出去问话,要是我觉得他确实是有嫌疑,那时再说。” 老婆婆道:“也好,省得我要费神看管。” 柏列道:“你把他带往何处?” 阿坚说道:“我和玛芝一同问他口供。”言下之意,自是带往玛芝的住处了。 柏列说道:“大小姐愿意让一个陌生的男人到她那里去吗?” 阿坚说道:“这是我和她的事情,用不着你多管了。” 柏列一来因为老夫人已经答应于前,他不能不给老夫人一点面子,二来阿坚已经让了一步,他也只好不再阻挠了。 第0764期 大喜过望 风鸣玉大喜过望,心里想道:“把师哥送到玛芝那儿,这可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我只需回去,安然坐在那里,等着师哥来和我会面就行啦!” 她趁着柏列送阿坚与霍天云下楼的时候,悄悄溜出冰宫。 她回到玛芝住所之时,玛芝似乎尚未睡觉。她隐隐听得玛芝叹了口气。玛芝是把卧房让了给她,睡在隔壁一间书房的。 风鸣玉心里暗暗好笑:“她大概是还在为阿坚的此行而担心吧?待会儿她看见了阿坚和我的霍师兄一起回来,不知道该多么高兴了?” 其实最高兴的还是她自己,又再想道:“师哥待会儿突然看见我跑出来,恐怕他不是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也要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了!” 倘若不是怕给邻房的玛芝听见的话,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笑出来了。 过了约半支香时刻,开始听得有声音了。 是那个名叫金铃子的侍女,来敲玛芝的房门。 玛芝果然是在床上辗转反侧,未能入梦。立即披衣而起,打开房门,问金铃子道:“什么事情,如此着急?” 金铃子道:“禀小姐,阿坚少爷又来求见。” 玛芝说道:“我不是对你说过的吗,不能让他进来。你叫他去婆婆那里暂住一宵,明天我去找他。” 金铃子道:“不过,不过——” 玛芝嗔道:“不过什么,我要是肯让他进来的话,刚才已经让他进来了。” 金铃子道:“禀小姐,不过这次他是和上次不同的。” 玛芝道:“有什么不同?” 金铃子道:“这次他是多了一个人和他同来。” 玛芝吃了一惊,问道:“是什么人?” 金铃子道:“就是那个被俘的汉人。” 玛芝又惊又喜,说道:“这我可真是料想不到,柏列竟肯让他把这汉人带来这里。” 金铃子道:“他想与你一起和这汉人谈谈,而且恐怕还要请你将这汉人收留两天的。小姐,你肯答允他的请求吗?” 玛芝说道:“既然如此,我只好让他们进来了。你出去招呼他们在客厅里先坐一会吧。” 第0765期 “小姐,你可得打定主意!” 金铃子应了一个“是”字,却不移动脚步。 玛芝“咦”了一声,说道:“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金铃子忽地叹了口气。 玛芝道:“你这丫头真是古怪,好端端的又叹气作什?” 金铃子道:“小姐,请恕我多嘴。在我把阿坚少爷请进来之前,你可要打定主意才好。” 玛芝道:“你要我打什么主意?” 金铃子道:“纸总是包不着火的。你和阿坚乃是世交,他对你又这么好,要是你辜负他,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玛芝挥手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自有分数。你去请阿坚少爷进来吧。” 她们说的是蒙古话,风鸣玉大约听得懂一半。虽然只是懂得一半,亦已隐隐感觉得到,金铃子说的这番话是和她有关的了。 她不觉暗暗好笑:“待会儿我露出本来面目,什么误会立即可以一扫而空。不过我倒想先捉弄捉弄这个阿坚,看看他爱玛芝是到什么程度?” 过了片刻,听得有脚步声走了进来。随即便听见玛芝的声音笑道:“阿坚,你的本领可真不小呀,居然能够把这个汉人从柏列手中弄出来。” 阿坚说道:“对,你先和这位汉人大哥见过。他是天山派的弟子霍天云。” 霍天云大声说道:“你们要审问我,那就请吧。不必假客气了。”他并非不知道阿坚对他的好意,但却不知玛芝是什么人。故此索性自居于俘虏身份,试探他们口风。 风鸣玉听见师兄说话的声音,不觉怔了一怔:“师兄的功力似乎并不如他们料想的那样减退之甚啊!” 玛芝也是怔了一怔,跟着才用汉语微笑说道:“霍大哥,你别心急。我们和柏列不一样,不会把你当敌人的。你先喝我的百花酒,歇一会儿,咱们再慢慢谈。”说话之间,那个名叫银铃子的侍女已经把一壶百花酒送来。 霍天云吃了一惊,说道:“又要我喝百花酒?” 玛芝笑道:“我这百花酒和婆婆给你喝的百花酒不同,是可以帮你早日复原的。” 第0766期 欲说还休 银铃子把霍天云请过一边,霍天云已经看出玛芝和阿坚是一样的人,料想玛芝决无害他之心,于是放心喝她送来的百花酒。 阿坚改用蒙古话道:“玛芝,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玛芝说道:“啊,我也正是有话要和你说呢。” 阿坚怔了一怔,说道:“好,那么你先说吧!” 玛芝说道:“我,我……”似乎有点难以为情,不知怎么开口才好的样子。 阿坚诧道:“玛芝,你怎么啦?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吗?” 玛芝咬了咬嘴唇,半晌说道:“唉,还是你先说吧。” 阿坚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说道:“玛芝,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曾经做错了一些什么事情,以至招你恼我?你可以明白告诉我么?” 玛芝说道:“我并没有恼你呀,为什么你有这个想法?” 阿坚说道:“我觉得我这次来到,你对我的态度好像和以往大不相同。” 玛芝说道:“你是怪我刚才不许你进来?” 阿坚说道:“不仅这件事情……” 玛芝说道:“还有什么事情?” 阿坚说道:“我说不出来。不知是否我的多疑,比如即以现在而论,我也觉得你和我说话好像不大自然。我、我觉得你好像不喜欢我了。” 玛芝说道:“不,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你的。不过——” 阿坚说道:“不过什么?” 玛芝咬了咬牙,终于下了决心明白告诉对方:“不过,我不能嫁给你!” 阿坚大吃一惊,说道:“为什么?你嫌我对你不好!” 玛芝说道:“不,你对我太好了。不过,不过——” 阿坚叫道:“到底怎样,快告诉我吧,急死我了!” 玛芝说道:“咱们都希望不要和汉人打仗,和汉人友好,对吗?” 阿坚说道:“是呀,这是我家的家训,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的。但这和你我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玛芝说道:“有关系的,因为前两天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有个汉人,有个汉人……” 第0767期 柏列来抓人 阿坚变了面色,颤声说道:“那汉人怎么样?” 玛芝说道:“他中了瘴毒,昨天被我发现——” 阿坚道:“后来呢?” 玛芝道:“他做了我的客人。” 阿坚道:“那汉人现在何处?是走了呢,还是仍在——” 玛芝说出的这个消息,不但令阿坚吃惊,霍天云更为惊诧。心里想道:“这汉人不知是谁,听这位姑娘的口气,似乎她和这个汉人竟是一见钟情?倘若当真如此,那可太伤了阿坚的心了。要是弄糟了的话,甚至可能影响他们父子转而仇视汉人的,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阿坚急于知道这汉人的下落,霍天云也急于知道这汉人是谁。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人比他们更急于要找到这个汉人。 阿坚那句话尚未说完,玛芝也尚在踌躇未决,不知该不该对阿坚直说,这汉人就在她的闺房。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片喧闹的声音,先是金铃子叫道:“管家,请你等我通报——”她话犹未了,柏列的声音已是响了起来:“给我滚开,我自己会进去,用不着你带路!” 说时迟,那时快,柏列已是声到人到,大踏步走进客厅来了。 玛芝板起脸孔,说道:“柏列,你好无礼,未得我的允许——” 柏列截断她的话,作了个鹭鶿笑,说道:“大小姐,你先莫生气。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当然是有紧要的事才敢擅自闯进这儿。” 玛芝道:“什么紧要的事?无论如何,也该先向我道明。” 柏列说道:“我怕等待你的侍女从容通报之后,那个人已经跑了!” 玛芝不禁大吃一惊,喝道:“你说什么?你是——” 柏列说道:“我是来抓人的!”玛芝道:“什么人?”柏列冷冷说道:“当然是从外面来的汉人啦!” 阿坚怒道:“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柏列笑道:“我要抓的不是这个姓霍的汉人!” 其实阿坚已是知道他所说的汉人即是玛芝说的那位客人了,不过他仍然不能不佯作不知,说道:“那又是谁?” 第0768期 要她交出上官英杰 柏列说道:“阿坚少爷,你问错人了。那个汉人是谁,你应该问大小姐才对。” 玛芝暗暗吃惊:“这秘密怎的会给他知道?”硬着头皮说道:“你这话说得好怪,我怎会知道那个汉人是谁?” 柏列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大小姐,事到如今,你也别隐瞒了。咱们打开天窗来说亮话,请你把上官英杰交给我吧!” 玛芝怔了一怔,说道:“你说什么,我根本不懂!” 柏列大声道:“我说的是那个覆姓上官,双名英杰的汉人!” 玛芝松了口气,说道:“什么上官下官,我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听过!” 柏列说道:“哦,那么他现在用的是什么名字?名字可改,相貌是不能改的。大小姐,请你老实告诉我吧,你收容的那个汉人,脸上是不是有一道刀疤的!” 风鸣玉在房中听得暗暗好笑:“原来这厮把我当作上官大哥了。” 霍天云不知上官英杰也来蒙古之事,听了却是不禁又惊又喜:“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上官英杰也和我一般遭遇?不知这厮说的是真是假,倘若是真,有上官大哥和我联手,即使他也是同样的尚未完全恢复功力,我与他联手,料想也可以闯得出去了。” 玛芝板起脸孔,怒声说道:“柏列,你怎能这样欺侮我!” 柏列冷冷说道:“小姐言重了。你是主子,我是下人。我怎敢对你有丝毫不敬。我是来恳求你交人的。” 玛芝说道:“我从不敢把你当作下人看待,但你的胆子却是越来越大,莫说是我,恐怕连婆婆也不放在你的眼内了。你怎能诬蔑我收留汉人男子,而且还是一个面有刀疤的丑陋男子!你把我当作什么人?这种话婆婆也说不出口的!” 柏列说道:“大小姐,你当真不知?但你先别生气,或许那个汉人偷偷躲在你这里,你还未知道呢?”他这样说,一方面固然是为了顾全玛芝的面子,但另一方面,弦外之音,却是要自己动手搜人了。 此言一出,阿坚不禁变了面色。霍天云也是绷紧了心弦。 第0769期 以活佛之名立誓 玛芝说道:“日间婆婆告诉我,要当心有陌生人偷进来,我早已仔细察视过了。我这房子是透明的,要躲也没处躲。的确没有你说的那个汉人!管家老爷,用不着你替我操心啦!” 柏列嬉皮笑脸地说道:“让我替你再搜一遍也不妨事吧?” 玛芝勃然发作,说道:“除非你怀疑我收藏那个汉人!我以八思巴活佛之名立誓,我这里绝对没有你所要的那个面有刀疤、名叫上官英杰的汉人男子!” “八思巴”是喇嘛教的始祖,是蒙古人最尊敬的第一任“活佛”。柏列听得她这么说,倒是不禁有点猜疑不定了。心里想道:“难道当儿那晚是神智昏乱,眼花看错了人。”原来那日玛芝与风鸣玉乘舟上山之时,柏列的儿子柏当恰好在山上一个冰磨菰下面寻找一种药草,给他看见了。但由于距离颇远,他没看清楚风鸣玉的相貌,只知道是个汉人。故而父亲一回家他就立即告密。 “不过,当儿又不是发神经病,他怎样糊涂,也不至于分别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汉人还是自己人的!”柏列跟着想道。但玛芝敢以“八思巴”之名立誓,倒是把他弄糊涂了。 是坚持亲自搜查呢?还是就此罢休呢?精明能干的柏列,一时间也是难以立下决断了。 玛芝冷冷说道:“你要是信不过我,尽管搜吧!不过,要是你搜不出那个面有刀疤,名叫上官英杰的汉人,我可要和你拼命!” 她连说两次“那个面有刀疤、名叫上官英杰的汉人”,躲在房间里的风鸣玉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暗暗好笑。不过幸亏柏列听不出她的话中含义。 玛芝的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他总还是“下人”的身份,除非和玛芝翻脸,否则他又怎能去搜小姐的闺房? 无可奈何,柏列只好告退,说道:“既然大小姐确定没有此人,老奴暂且告退!” 柏列走了出去,阿坚和玛芝方始松了口气。 但他们也没注意到柏列说的“暂且”二字。 柏列虽然“告退”,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第0770期 “古怪”的想法 他是退出了玛芝这幢房子,但却守在大门之外。 “我和你泡上啦!”柏列心里想道:“看这小子能在这里躲藏几时?” 他打的主意是:一方面由他自己在这里监视,以防上官英杰偷走。一方面派他的儿子去向老夫人禀告,要老夫人来搜玛芝的房间。他的儿子若到天明还未见他回去,当然会到玛芝这里寻找他的。 屋子里,阿坚和玛芝却是松了口气。 不过想起了玛芝刚才的立誓,阿坚的眉头不禁又皱起来了。 “玛芝,我不怪你说谎,但你以八思巴活佛之名立誓,却是未免太过份了!将来谎话揭穿,你可要犯大不敬的罪名啊!”阿坚说道。 玛芝笑道:“我并没有说谎啊!” 阿坚诧道:“你不是说前天你救了一个汉人么?” 玛芝说道:“不错。” 阿坚说道:“那么,可是上官英杰已经走了?” 玛芝说道:“没有。他还在这儿。不过他正在运功养伤,我想等天明之后方能让你见他。” 阿坚说道:“他还在这儿,你怎能说刚才不是说谎?” 玛芝笑道:“你怎么还不明白,那人虽是汉人,但却不是上官英杰!” 阿坚有点失望,说道:“可惜!可惜!” 这次轮到玛芝诧异了,问道:“你可惜什么?” 阿坚说道:“可惜这个汉人不是上官英杰。” 玛芝说道:“你和上官英杰相识?” 阿坚说道:“从没见过,不过我知道他是个本领十分高强的英雄。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 玛芝说道:“你时常有些古怪的想法,我怎么猜得着。” 阿坚说道:“对了,我刚才的想法要是说给你听,你一定也认为是古怪的。” 玛芝笑道:“那你就说来听听吧。” 阿坚说道:“玛芝,你知道我是非常非常喜欢你的,我自小就希望你将来能够变成我的妻子!” 玛芝粉颈低垂,涩声说道:“我知道,可是——” 阿坚接下去就说:“可是你假如是喜欢上官英杰的话,我会让给他的。” 第0771期 怎样的人才是“英雄” 玛芝听了,大不高兴,柳眉一竖,噘起小嘴儿道:“什么让不让的?我又不是一件货物,我喜欢谁就喜欢谁!” 阿坚赔过了失言之罪,说道:“我不过是表示对一位汉人英雄的敬爱之心,是以有这古怪的想法。其实,你嫁给别人,无论如何,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快乐的了!” 玛芝本来已是下了决心,要把自己爱上了风鸣玉的事情告诉阿坚的,听得他这样深情的话,却是不禁再一次欲言又止了。 但阿坚并非糊涂,玛芝虽然未告诉他,他亦已猜想得到,说道:“玛芝,你不肯嫁给我,是不是为了这个新来的汉人?” 玛芝低下了头,轻轻说道:“我不知道。”她说这话,另有一层意思,她是还未知道风鸣玉的心意,不知道风鸣玉是否爱她。 但在阿坚听来,她这句“不知道”却已是等于承认了。 “那个汉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阿坚忍不住要问她了。 玛芝说道:“汉人中也未必只有一个上官英杰才是英雄。那个汉人能够在冰河中逆流划舟,中了瘴毒也未昏迷,我瞧他的本领也是甚为了得的!” 阿坚说道:“武功高强固然是一种令人羡慕的本领,却未必就是英雄!” 玛芝说道:“那你说怎样才是英雄?” 阿坚说道:“这,这个我可很难回答,我自己也懂得不多。不过,我觉得像金刀寨主和我爹爹都可以算得是英雄。因为他们除了好本领之外,还有好心肠。他们要使得汉蒙两族的人世世代代友好,没有战争,我看这也就是英雄的事业了。据我所知,上官英杰也算得是这种英雄。” 玛芝笑道:“那位汉人大哥正好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阿坚道:“那么,你是很喜欢他了。” 玛芝却绕个弯儿说道:“并不是你所认为的英雄我就会嫁给他的,比如你自己就是你所说这种英雄。” 阿坚说道:“如此说来,那个汉人想必还有其他好处?” 玛芝说道:“你先别缠夹不清,我也并非是说就要嫁给那个汉人。不过那个汉人的确是有许多好处。” 第0772期 上官英杰来了 “他有什么好处?”阿坚抑不住心中妒火,问道。话出了口,方始感觉如此一问,实是显得自己胸襟太过狭窄,心里想道:“要是玛芝当真业已移情别恋,我就算比这汉人更好,那也挽回不了她的心意。何必和别人比呢?”但话出了口,后悔已来不及了。 玛芝倒是没有这么复杂的想法,坦率说道:“他不但武功好,人品好,脾气好。懂的东西也很多,可说是文武全才。我们谈得很投机,可惜他过两天就要离开这里,否则我真想请他做我的老师,教我汉文。” 阿坚毕竟是个沉不住气的年轻人,刚刚还在后悔说错了话,此时却又抑制不住妒火了,说道:“想必他长得也很俊吧?不似柏列说的那个上官英杰,脸上有道刀疤?” 玛芝一时没有注意阿坚的脸色,冲口而出,说道:“是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美男子!” 阿坚一片茫然,半晌,叹口气道:“玛芝,我明白了!怪不得你对我的态度和以往大不相同啦,原来,原来——” 玛芝见他摇摇欲坠,吃了一惊,连忙扶住他道:“坚哥,你怎么啦?我不能嫁给你,也不想你太过伤心!好,我什么人都不嫁,咱们永远都像兄妹一般,你愿意吗?” 阿坚定了定神,强抑自己心中的激动,说道:“不,玛芝,你说得对,每个人都应该可以有他自己的主意。你喜欢谁就喜欢谁,我不勉强你!” 霍天云在一旁静静听他们对话,却是禁不住蓦地心头一动:“这个汉人有抵御瘴毒之能,又是一个她从来未见的美男子!哎呀,莫非——”想至此处,他心情的激动不在阿坚之下,也是冲口而出,突然就向玛芝发问:“这个汉人姓甚名谁?” 玛芝说道:“他的姓很特别,他姓风,天上的风。哦,他的名字,待我想想,好像叫做……” 霍天云嚷道:“是不是风鸣玉?” 风鸣玉在房间里想道:“这玩笑可不能再开下去了!” 她正想出来,忽听得柏列的声音在外面大叫:“好呀,上官英杰,你好大的胆子!” 玛芝呆了一呆,也未曾来得及向霍天云发问,只听得柏列的脚步声已是跑了进来! 第0773期 柏列要抓人质 柏列守在外面,正在等待他的儿子去把老夫人请来,不料老夫人未来,却先来了一对汉人男女。 这对男女正是上官英杰和谷飞霞。 柏列大惊之下,连忙发出他的独门喂毒暗器,薄如蝉翼的蝴蝶镖。 他这蝴蝶镖一发,上官英杰登时也就认出他是谁了。 上官英杰把玉箫信手一挥,一招“风卷残云”,噹噹噹三声响过,三枚蝴蝶镖全都给他打落。 柏列武功虽然甚高,但自忖只上官英杰一人,他已是没有取胜的把握,他知道谷飞霞的本领不在上官英杰之下,如何还敢恋战? “好汉不吃眼前亏!”柏列蓦地得了一个主意,心里想道:“那姓霍的小子是上官英杰的朋友,他如今武功全失,我纵然打不过上官英杰,难道还不能制服他么?” 霍天云此时正在默运玄功,调匀气息,忽听得在柏列口中叫出上官英杰的名字,不由得又惊又喜,这刹那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心念未已,他立即就听到了上官英杰的声音了。他已经认出了柏列是谁,如何还能放过柏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害了清凉寺的老和尚,又几次三番暗算我们,我正要找你算账!嘿嘿,你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我吧!哼,你跑到天边,我也要追!”上官英杰喝道。 谷飞霞倒是有点顾虑,说道:“这座冰宫,太过古怪,不知主人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管他是谁,总不能让这厮跑了。抓着了他,再向主人陪罪未迟。假如他不是这厮同党的话。” 已经听到了上官英杰的声音,霍天云自是再也没有怀疑了。狂喜之下,立即叫道:“英杰兄,是小弟在这儿!” 他话犹未了,柏列已是冲入客厅。一手推开阿坚,玛芝要想阻拦也来不及,柏列旋风似的扑到霍天云身前。 “好呀,你等待你的好朋友救你吧!”柏列火红了眼,一抓就向霍天云的琵琶骨抓下。 他是要把霍天云抓作人质,用来威胁上官英杰。 陡然间只见剑光一闪,原来霍天云早已拔剑出鞘,笼在袖中。柏列一抓之下,他的剑尖突然伸出,对准了柏列的掌心。 第0774期 风鸣玉现身 柏列只道霍天云中瘴毒于前,喝百花酒于后,武功业已消失,无论如何也不能恢复这么快的,哪知事实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原来霍天云有天山雪莲泡制的碧灵丹,中的瘴毒本来不深;如今又喝了玛芝给他的真正“百花酒”,他以上乘内功心法辅导药力的运行,此时武功虽未完全恢复,亦已恢复了三四成了。 柏列冷不及防,险些给霍天云一剑刺破他的掌心。他是练毒功的人,掌心的“劳宫穴”倘被刺穿,纵然未至于伤成残废,毒功却要废了。 霍天云出剑又快又狠,换了一个本领稍弱的人,这一剑非穿透掌心不可。柏列的武功也真个了得,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缩掌挥袖,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听得“嗤”的一声,他的衣袖给削去了一幅,但右掌却是保全了。 紧接着“噹”的一声,柏列伸指一弹,这一弹正好弹着剑脊,两人功力本来不相上下,如今霍天云只不过恢复了三四成,如何经受得起?宝剑登时脱手坠地。 柏列冷笑喝道:“好小子,看你还有什么伎俩逃得出我的掌心?”说时迟,那时快,闪电般已是连使了两招大擒拿手法。霍天云一个“移形换位”,柏列两抓抓空。但第三次却是只能闪开一半。只听得“嗤”的一声,霍天云的衣袖也给他撕去了一幅。 阿坚给柏列用力一推,跌倒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大怒喝道:“住手!” 柏列还怎会听得他的话,冷笑说道:“你的少爷脾气到别处发吧,躲开点儿,否则休怪我冒犯了你!” 冷笑声中,他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又向霍天云抓下来了! 眼看霍天云已是不能逃脱他的魔掌,就在此际,柏列忽觉微风飒然,冷意沁肌。他是武学的大行家,一觉不好,便知是有一柄长剑从背后袭来,而且剑尖是指向他背心的风府穴的。 柏列大吃一惊:“这人剑法好不狠辣,看来还似在这姓霍的小子之上,黑夜之中,认穴竟然如此奇准!” 幸亏他的武功亦已差不多到了收发随心之境,心念电转之中,霍的一个凤点头,身似陀螺般的转了过来,避招还招。 第0775期 向玛芝下毒手 但他一转过身来,看清楚了那个人之后,却是不由得越发惊异了! 这个人是个美貌的少女! 原来风鸣玉为了不须多费唇舌解释,她是换上了玛芝的衣裳跑出来的! 霍天云早已猜到是她,倒是没有太过诧异,不过还是大喜叫道:“师妹,果然是你!” 这刹那间,玛芝的惊诧却是更在柏列之上了! 她定睛细看,但见风鸣玉眉似秋水,脸若涂脂,柳腰轻摆,弓鞋莲步,那里还有男子的“气味”?她不禁心里叹了口气,想道:“我真糊涂,天下那有这样漂亮的美男子?我早就应该知道她是女人了!” 风鸣玉运剑如风,一口气连攻十七八招,攻得柏列手忙脚乱。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已是跑进客厅。他们也是做梦想不到会在这里见着风鸣玉的,是以虽然不如玛芝惊诧之甚,却也不禁呆了一呆。 柏列不愧是个老狐狸,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他趁着风鸣玉的一路剑法刚刚使完,即将换招之际,蓦地一个“鹞子翻身”,倒纵脱出风鸣玉剑光笼罩的圈子。 上官英杰喝道:“往那里跑?”但可惜他来得虽快,却也还慢了一步。 只听玛芝尖声叫道:“你干什么?”她还未曾弄清楚柏列的用意,已经给他一把抓着了。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的一箫一剑,就已同时指到了柏列前心。 风鸣玉连忙大叫:“快住手!她,她是咱们的好朋友!” 奇怪的是柏列并没有抓住玛芝当作人质,上官英杰的玉箫还未收回,他已经把玛芝放开,闪过一边了。 众人不知他弄的是什么玄虚,一时间倒是不敢贸然动手。 只听得柏列冷冷笑道:“她已中了我的毒针,只有我的独门解药才能救她,你们若是想要保全她的性命,可得先和我谈谈如何交易!” 原来他最初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0776期 柏列的如意算盘 他并非料不准风鸣玉要救玛芝,但却恐怕上官英杰不理玛芝的死活。要知他所知道的上官英杰,本来就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的。要是上官英杰不肯罢休,他就未必肯听风鸣玉的话。 是以他一见上官英杰攻来,立即想到一个恶毒的主意,把一枚蝴蝶镖插进玛芝背心。因为他必须腾出手来,才能对付上官英杰。 他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老夫人为了要救她的孙女,只能听他摆布。那样他就可以驱使冰宫所有的人帮他抵御外敌。假如他不下这个辣手,玛芝和阿坚极有可能站在汉人这边,那时只怕他以“管家”的身份,也难役使众人了。 此时他见上官英杰果然罢手,这才有点后悔:“早知这小子也会顾忌,我实是无需做得这样绝的!”但转念一想:“反正把这丫头拿作人质也是一样要和老夫人决裂,伤了她那也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比罢了!” “咱们还是谈一谈怎样交易吧!”柏列狞笑说道:“第一,你们要交出一个人来和我交换!第二……” 玛芝中了毒镖,痕痒难当,心中恨极,一咬牙根,说道:“你们别理会我,尽管给我杀了这个欺侮主子的奴才!” 此时风鸣玉已经把玛芝拉过一边,正在察看她的伤势。上官英杰忽地问道:“她中的是不是蝴蝶镖?” 风鸣玉道:“不错,是一枚形如蝴蝶展翅的毒镖!” 上官英杰道:“好,若是蝴蝶镖,我就有办法可以救她!”口中说话,手上的玉箫又举起来,便向柏列打去。 但柏列何等机灵,一听上官英杰问及是否“蝴蝶镖”之时,已防他有此一着。上官英杰玉箫点空,他已是踢开侧门,跑出去了。 上官英杰叫道:“飞霞,你和风姑娘出去追捕这个奸贼!霍大哥,你会讲蒙古话,叫两个侍女进来帮忙。”他知道霍天云受伤未愈,故此用这个借口留下他。 霍天云诧道:“上官大哥,你怎么会有这种独门暗器的解药?” 第0777期 疑心尽去 上官英杰说道:“我有那位回族名医戈古朗老人所赠的解毒之药,虽然不是得自那恶贼的所谓‘独门解药’,却正好是可以解他这蝴蝶镖之毒的。” 霍天云道:“啊,原来你也碰上了这位可敬的老人了,他救过我的性命的。” 上官英杰说道:“你的遭遇,他已经和我说了。咱们救人要紧,其他的事,慢慢再谈。” 金铃子和银铃子进来帮忙,把玛芝搬上卧榻。上官英杰取出解药,递给阿坚,说道:“一半内服,一半给她外敷。”外敷是要解开衣裳,接触伤处肌肤的。其实她们这族并无“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不过上官英杰却还是避免引起嫌疑。 给玛芝裹好了伤之后,上官英杰向金铃子借了一枝玉簪,点了玛芝有关的穴道,一方面可以避免毒气游走,一方面可以加速药力的运行。 过了不多一会,玛芝的脸色恢复红润,神智也清醒了。说道:“上官大哥,你的药真灵,我现在不痛也不感觉麻痒了。多谢你啦。” 上官英杰说道:“你帮了我两位朋友的大忙,我才应该多谢你呢。” 玛芝想起误把风鸣玉当作男子之事,不禁又是羞愧又是好笑,对霍天云道:“那位风姑娘曾经和我说起过你,你们是早就相识的吧?” 霍天云道:“不错,她本来是我的师妹。” 阿坚蓦地想起,说道:“你说要去和林找寻的那位师妹,就是这位风姑娘了吧?”霍天云道:“正是。” 阿坚大喜说道:“那么恭喜你了,用不着到和林,你们就团圆啦!” 玛芝觉得他这话有点古怪,心想:“他怎么只是对这姓霍的贺喜,不和这位上官大哥说呢?” 阿坚似是知道她的疑问,笑道:“那位风姑娘还没和你说过吗?她是这位霍大哥的未婚妻子啊!” 玛芝怔了一怔,这才赶忙说道:“原来如此,恭喜,恭喜!” 想起自己的“自作多情”,玛芝不禁又是愧对阿坚望向她的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了。 但阿坚却是疑心尽去,笑道:“玛芝,你真会捉弄人,刚才我还以为你真的是爱上了别人呢。原来你是和我开玩笑的!” 第0778期 柏列逃了 至此,玛芝还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将错就错,默认是开玩笑的了。 阿坚却为风鸣玉担心起来,说道:“柏列的本领很厉害,那位风姑娘还没回来,你们还是跟着去看一看吧。” 霍天云道:“不必担心,我这师妹本领比我还好,又有谷姑娘帮她的忙,她们是一定对付得了柏列的。” 但玛芝也不放心,说道:“反正我也无需你们照料了,你们就去看一看吧。她去了恐怕已有半枝香的时刻了吧?” 风鸣玉和谷飞霞联袂出去追敌,她们的轻功都是甚为了得,不消多久,越追越近。 柏列害玛芝不成,不敢逃向山上的冰宫,心里想道:“她们不会冰河行舟,我还是赶快逃下山去的好。”但他还未曾奔至瀑布的源头,已是给她们赶上。 柏列反手掷出三枚铁蒺藜,跟看又是一把细如牛毛的毒针。铁蒺藜在暗器中是较为沉重的一类,他以轻重不同的暗器混杂在一起打出,只盼能够侥幸伤着对方。因为这种打法,对方若非身具上乘武功,实是难以尽数躲避。 风鸣玉一听铁蒺藜的破空之声,便知柏列的功力在己之上,不敢轻敌,立即跃起,运剑如环,冷电精芒,旋风似的一绞。 这招“云龙三现”接着一招“三转法轮”,正是她父亲临终之前传给她的三绝招中的两招,委实非同小可,剑光绕过,叮噹之声不绝于耳,毒针固然绞成粉碎,三枚铁蒺藜也都给劈开两半。谷飞霞赞道:“风妹子,好剑法!”风鸣玉笑道:“这是我爹爹传给我的刀法,用来化作剑法的。” 柏列见她剑法如此厉害,更是吃惊。但也幸亏风鸣玉给他的暗器阻了一阻,距离稍稍拉开。 柏列由于并没想到会在自己的老巢忽遇强敌,身上带的暗器不多。但还有一枚烟雾弹。他把最后这枚烟雾弹打了出来,风谷二人恐是毒烟,避过风头。柏列趁这机会,赶忙飞奔冰湖出口之处,跳上一只小船,顺流而下。小舟给瀑布一冲,转眼没了踪迹。 风鸣玉知道他比玛芝更熟冰河水性,说道:“可惜,可惜,还是给他逃了。” 第0779期 遇见老夫人 谷飞霞道:“恶人终须会有恶报,暂且由他去吧。你的那位蒙族朋友受了伤,咱们也该回去看看她了。嗯,她长得真美,叫什么名字,你是怎样和她交上朋友的?” 风鸣玉道:“她叫玛芝,是这里的主人的孙女。我误闯冰宫,和她一见投缘。”想起玛芝对她一见钟情,不觉吃吃的笑。 谷飞霞道:“你笑什么?” 风鸣玉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恶作剧告诉谷飞霞,说道:“我有这样的奇逢,不但交上了新朋友,又能够在这样仙境一般的地方和你们相会,还不值得大大高兴么?” 谷飞霞道:“说得是。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着你和霍大哥的。说起来,我们也有一些奇遇呢。” 两人边走边说,谷飞霞正要说到她是怎样和上官英杰来到此间的,忽见一个老婆婆气呼呼的挥着拐杖,说道:“当真有这样的事,玛芝忒也胡作妄为了。我要亲眼看个明白才能相信,快走,快走!” 陪着她走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这个少年就是柏列的儿子柏当了。 原来她听得柏当的报告,说是玛芝收容了一个汉人藏在闺房,这一气非同小可,果然便如柏列所料,立即前来查看了。 风鸣玉心中一动,赶快去叫道:“老夫人,我也是要去看玛芝的。她受了伤,你是得赶快去照料她才行。” “老夫人”大吃一惊,喝道:“是那个汉人伤了她吗?” 风鸣玉道:“不是汉人,伤了你的孙女儿的是你的管家柏列!” “老夫人”和柏当回过头来,此时方知向她报讯的是汉人女子。 老夫人更是吃惊,喝道:“你是谁?” 风鸣玉道:“我是玛芝的朋友,也就是柏列对你谎报的那个汉人男子!” 老夫人虽然怀疑她的身份,但见她是个女子,却也松了口气,说道:“你怎么知道这许多事情?” 风鸣玉道:“我刚刚从玛芝那里追凶,可惜却给柏列逃了。” 老夫人道:“柏列怎会打伤玛芝,我不相信!” 第0780期 柏当阻拦调查真相 风鸣玉道:“是真是假,反正马上就会水落石出!你不相信我,难道玛芝和阿坚,你也不能相信?待会儿你一问他们,就明白了!” 柏当惊疑不定,但听得父亲已经逃走,倒是去了一重心事,连忙叫道:“老夫人,汉人狡猾,千万不能上她们的当,依我看,可能是她们的同党已经理伏在小姐那儿,伤了小姐之后,又来骗你上钩的!目前,咱们是暂时不能去小姐那儿了!” 风鸣玉道:“老夫人,你不去怎能明白?”蓦地想起一事,继续说道:“你若不信,我还有证据的。” 柏当喝道:“臭丫头,你也不问问我爹爹是这里的什么人,胆敢跑来向老夫人挑拨离间,真是可笑可恨!”一面动口,一面动手,转过身来,就要先捉风鸣玉。 风鸣玉挥袖一拂,喝道:“我知道你爹爹是管家,但他却是恶奴欺主!”柏当那里近得她的身子?距离七步开外,已是感到袖风拂面,好像突然给人打了一记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的作痛。 老夫人半信半疑,喝道:“且慢动手!小姑娘,你有什么证据?” 风鸣玉把劈开两半的一枚铁蒺藜拿了出来,说道:“这是柏列刚才打我的暗器,老夫人想必认得是他的?他是怕我捉他回来才逃走的!” 柏当冷笑道:“这算得什么证据?你们一班汉人跑来为非作歹,我爹爹当然要用暗器打你!” 老夫人心中一动,急忙问道:“你说玛芝被柏列所伤,柏列怎样伤她?” 风鸣玉道:“他用独门暗器蝴蝶镖伤了你的孙女!” 柏当叫道:“好,这就分明是说谎了!” 老夫人一想:“不错,蝴蝶镖见血封喉,玛芝倘若当真被蝴蝶镖所伤,还焉能和我说明真相?这女子却叫我去问她。” 她正要发作,风鸣玉已经说道:“老夫人,你放心,蝴蝶镖虽然见血封喉,但我们有药可救玛芝,她是绝对不会送命的!” 老夫人跟着想到:“这小姑娘知道柏列是管家,又知道蝴蝶镖的性能,恐怕并非完全假话了!” 第0781期 真相大白 那老婆婆对风鸣玉的话信了几分,就不由得不着急起来,急于去察看孙女的伤势了。 “玛芝是我的孙女儿,她现今是落在汉人手中也好,是给自己人伤了也好,我总不能置之不理。柏当,我并非怀疑你的爹爹,不过是要弄个水落石出,你陪我去看她吧。”那老婆婆已经边走边说了。 柏当大急之下,连忙说道:“老夫人,你就是要去看小姐,也请你稍待些时,让我找到爹爹,陪你同去。免得陷入敌人圈套。” 风鸣玉冷笑道:“你爹爹不会回来了,他已经在那瀑布上端放舟直下冰河,此时恐怕早已逃至山下了。什么稍待些时,你去找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他呢!” 老婆婆听她说得确实,更多相信几分,登时拐杖一顿,面色一沉,说道:“柏当,你要找你爹爹,你自己去找。我可没这功夫等你去把他找回来啦!” 柏当此时其实亦已知道风鸣玉说的不会是假话了,父亲已经逃走,他如何还敢留在冰宫?连忙假惺惺说道:“老夫人有命,我自当立即去做。不过,老夫人,还是请你小心一些,提防上当。我马上去找爹爹和这胡说八道的小丫头对质!”他生怕老夫人反悔留他,一面说话,一面三步并作两步的便即向那山上的冰湖逃去。 老婆婆和风、谷二女到了玛芝的住处,玛芝已经能够坐了起来,见着祖母,又喜又惊,说道:“婆婆,我几乎死在柏列手中,你知道么?真高兴看见你来,我还担心柏列害我不成,又去害你呢!” 老婆婆更是吃惊,说道:“柏列当真是用蝴蝶镖打你?” 玛芝说道:“阿坚,你把那枚蝴蝶镖给婆婆看。婆婆,你再看看我这伤口。” 老婆婆一看阿坚给她的那枚蝴蝶镖还有血渍,再察看了一下玛芝的伤口,已知确是给柏列的独门暗器独门手法打伤无疑。 老婆婆呆了半晌,说道:“真想不到柏列如此狼心狗肺!但这个汉人又是怎么来的?”她指的是上官英杰。 玛芝说道:“你先莫问他是怎样来,我的性命可是他救的。” 第0782期 上官英杰的遭遇 上官英杰这才有空告诉大家,他和谷飞霞是怎么样来到此间的。 原来戈古朗曾经到过此山采药,遭了瘴毒,未得深入,便即下山,不过山中奇景,他已得窥一二,虽然未曾看见山上的冰宫,就已知道山上是有人居住的了。回家之后,他费了许多心力,配制能解瘴毒之药,本想再探“仙境”的,但还未有机会再来,渐渐自己亦已年迈,自忖即使不畏瘴毒侵袭,也难抵敌山上的风寒了。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在他家中养病的期间,有一天偶然听他谈起此事,记在心中。 这一日他们在山下经过,发现有凌乱的脚印,上官英杰想起戈古朗所说的事,心中忽地有了“预感”,想道:“这凌乱的脚印,一看就知是具有轻功的人留下的。但脚印何以凌乱无章?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被本领更强的敌人追踪;一是中了瘴毒,神智昏迷,故而脚步凌乱。” 他一来是抑制不下好奇之心,和戈古朗当年一样,也想一探“仙境”;二来也想知道是谁误入此山,假如那人中毒的话,他们倘能及时发现,也还有救他一命的机会。救人心切,于是他就和谷飞霞上山来了。 想不到他们这一来,未曾发现中毒的人,却发现了屡次暗算他们的那个神秘人物。跟着又找到了他们的好朋友。当真是始料之所不及。 “老夫人”对他的遭遇倒没怎样诧异,但听了他的名字,却是颇吃一惊。 “原来你就是上官英杰?” “不错。老夫人敢情听得柏列提过我的名字?” “不错,柏列叫他的儿子告诉我,说是玛芝收容了一个汉人,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做上官英杰。但何以你说是刚刚到的?这位小姑娘又说她才是柏列所指的那个汉人?” 玛芝笑道:“婆婆,你怎么一直到如今,还相信柏列的鬼话?昨晚躲在我房间里的,的确是这位风姐姐。阿坚亲眼看见她在我的房间出来,也亲眼看见这位上官大哥在外面进来,帮我赶跑柏列,又救了我的性命的。这些事情,你要是仍不相信的话,还可以问金铃子、银铃子她们。” 有阿坚和一众侍女作证,“老夫人”当然是相信孙女的说话了。 第0783期 提防告密 玛芝笑道:“这次我几乎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救我的却是汉人。经过了这次事情,婆婆,你该相信咱们和汉人也可以做朋友了吧?” “老夫人”对他们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说道:“其实先夫生前,就是因为不想去占汉人的地方,无缘无故和汉人打仗,这才归隐此山的。我并不歧视汉人,对汉人深怀敌意的只是柏列。他自小跟随你的爷爷,我看在他是‘老家人’的份上,不合纵容了他,使得他越来越是专横,渐渐连我也不放在眼内,今天还竟然弄出了恶奴欺主的事情!” 阿坚说道:“其实汉人和咱们蒙古人一样,都是有好人也有坏人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早就看出柏列不是好人,也还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狼心狗肺的!” “老夫人”思之犹有余悸,说道:“是呀,幸亏这次有你们几位及时来到,救了玛芝,也帮了我的大忙赶跑这个恶奴。否则我自问对付不了这个恶奴,真是不堪设想。” 玛芝笑道:“好在发现得早,就像毒瘤一样,越早割掉越好。今天拔了这个祸根,说起来倒还是不幸中之大幸呢!” “老夫人”蓦地想起一事,叫道:“不好!” 玛芝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不好?” “老夫人”道:“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柏列虽然被逐出冰宫,但祸根并未拔除!” 玛芝说道:“经过了今日之事,他还敢回来吗?婆婆,你把他的恶行说给一众家人知道,我知道他们十九都是憎恶柏列的,他们一知道了柏列的罪行,更不会容他回来了。那时就算柏列还敢回来,谅他也是孤掌难鸣,济不了事。” “老夫人”道:“我不是怕他回来害我,我还怕他去害阿坚的爹爹!” 阿坚道:“哦,他要害我的爹爹?他有什么力量能够害我的爹爹?” “老夫人”道:“你可不能小觑他,这种心肠狠毒的小人甚么事做不出来?不错,他一个人当然斗不过你的爹爹,但他可以跑去和林向大汗告密!” 阿坚道:“告什么密?” “老夫人”道:“唉,你不知道,他早已怀疑你的爹爹和金刀寨主有勾结了。” 第0784期 此人不除总是祸根 “老夫人”继续说道:“他曾经怀疑这位霍大哥,就是奉了金刀寨主之命,去和你的爹爹联络的。幸好这位霍大哥应对得宜,说话中没有露出破绽。而不久你也来了,他不敢再问下去。” 玛芝说道:“但出了今晚这件事情,他却是可以加油添酱去向大汗告密了。” “老夫人”道:“就是呀,所以此人不除,总是祸根!” 阿坚世故未深,此时方始觉得确是可虑,说道:“我听得爹爹说,近年来大汗对他似乎确是不及从前信任,可能已是对他有点猜疑的了。要是柏列跑去向大汗造我爹爹的谣言,大汗可能会相信他的。怎么办呢?” 玛芝说道:“你必须赶在他的前面,回到和林。” 阿坚说道:“对,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霍大哥,风姑娘,你们不是都要到和林去的吗?” 上官英杰道:“我和这位谷女侠也是要到和林去的。” 阿坚说道:“那更好了,我是打不过柏列的,但有你们帮忙,杀他就易如反掌了。不如咱们明天就追下去,把他杀掉!” 玛芝说道:“风姐姐,你的伤怎么样?”她第一次改口不叫“风大哥”,不觉有点难以为情。 风鸣玉笑道:“早已好了。不瞒你说,昨晚我曾经偷偷溜出去,到过你婆婆那里呢。” 玛芝说道:“好,那么你们为什么不今天就走?现在尚未过午,可以多半天赶路。” 阿坚笑道:“我刚刚来到,你就赶我走?” 玛芝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挽留风姐姐多住几天吗?我是为了你着急呀!不过风姐姐,你可得答应我,在你们帮了阿坚的忙后,你要回来再做我的客人。”她心地纯真,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风鸣玉倒是感到有点惭愧了,“我捉弄她,她非但不怪我,还是把我当作姐妹一般。” 阿坚心里更是甜丝丝的,想道:“原来她还是关心我的。”不觉深情的望了玛芝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欲说还休。 第0785期 接风酒作订婚酒 “老夫人”看在眼中,喜在心里,缓缓说道:“柏列匆匆逃跑,在这座山下百里之内是没有人烟的,最早他也得在明天才能跑到附近的牧场买一匹马代步。我给你们挑选几匹骏马作坐骑,三天之内,就可以跑到和林了。即使在路上碰不上他,总可以比他先到和林。” 玛芝说道:“早去一天不更好么?” “老夫人”道:“我不是要阻拦你们在今天动身,但日头尚未过午,吃了午饭再走也还不迟。” 玛芝瞿然一省,说道:“对,上官大哥和谷姐姐刚刚来到,走了这么多山路,不累也该饿了。风姐姐今天也没吃过东西,怎有气力走路?当然是应该吃过午饭才能动身。” 上官英杰道:“我们备有干粮,倒并不饿。”风鸣玉也道:“练武的人,少吃一顿饭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也不觉得饿。” “老夫人”道:“还有这位霍大哥这次无辜受了委屈,也该让我稍尽地主之谊,作为陪礼。” 霍天云道:“这我更不敢当了。” “老夫人”笑道:“这席接风酒兼饯行酒你们是非喝不可的,因为我也想借这席酒了结心事呢。” 玛芝诧道:“婆婆,你要了结什么心事!” “老夫人”道:“就是你和阿坚的事呀。你今天已经十八岁了,咱们两家世代交好,我知道你们两人也是彼此相爱的,阿坚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来,我想就在今天替你们正了名份。阿坚,你意下如何?” 阿坚欢喜得合不拢嘴,连忙说道:“我正想禀告婆婆,爹爹本来就是要我这次来求婚的。” “老夫人”道:“好,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把玛芝托付给你了,你们先行定婚。待到阿坚消除了祸患平安回来,那时再择吉成亲。”说罢便即一手拉着玛芝,一手拉着阿坚,把他们二人拉在一起。玛芝虽然觉得这事来得太过突然,自己都还未曾仔细想过是否要嫁阿坚,但想起阿坚一向的好处,加上不想令祖母失望,终于也就羞答答的低下了头,让阿坚把一枚寒玉戒指套上她的手指了。 第0786期 三百年前的世交 风鸣玉首先上前给他们道贺,握着玛芝的手,笑道:“我们汉人有两句老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玛芝姐姐,阿坚大哥刚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和你所说的话我都听见啦,他对你真是情深义重,恭喜你得到这样一个好夫婿!” 玛芝想起前情,不觉颇是尴尬。但听得她的贺辞,却也不禁心里甜丝丝的暗自想道:“不错,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阿坚爱我之深,恐怕婆婆对我的爱,也比他不上。我是应该心满意足了。” “老夫人”道:“玛芝,阿坚刚才对你说的是什么?”玛芝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风鸣玉笑道:“阿坚以为躲在玛芝姐姐房间里的是个男子,玛芝姐姐也故意和他开个玩笑,急得他不得了。阿坚大哥,你现在不会吃我的醋了吧?”说得老夫人也都笑了起来。 风鸣玉道:“这是你们的订婚酒,我可要喝了这杯喜酒才走了。” 玛芝说道:“也是为你们而设的接风酒兼饯行酒啊。”上官英杰笑道:“我们本来是想早点走的。但这一席酒有三重意义,那是应该先喝了喜酒才走了。” 说话之间,酒席已经摆好,“老夫人”甚是知趣,酒过三巡,便即说道:“你们对对双双,我一个老太婆插在你们年青爱侣的中间,倒是有点煞风景了。我也应该回冰宫去叫他们给你们挑选几匹骏马啦!” “老夫人”离开之后,气氛更热闹了。 风鸣玉道:“阿坚大哥,我虽然是今天才和你第一次见面,但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甚至可以说,在我们未出生之前,交情已经种下了。” 玛芝听得莫名其妙,阿坚却是睁大了眼睛,蓦地想了起来,连忙问道:“汉人姓风的很少,有一位风从龙,风大侠是你的什么人?” 风鸣玉道:“正是家父。” 阿坚“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那你就说得一点也不错了。咱们的交情,可说是三百年前已经种下了的。” 玛芝诧异之极,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英杰和霍天云则已猜到几分,但也不觉都是把眼睛望着风鸣玉。 第0787期 新朋友老交情 风鸣玉道:“这位阿坚大哥的父亲就是咱们要到和林去拜见的那位阿璞将军。” 上官英杰和霍天云早已料到几分,但从风鸣玉口中得到证实,也还是不禁欢喜得跳了起来,齐声说道:“这可真是巧极了。我们正愁到了和林,没人给我们引见呢。” 玛芝睁大了眼睛,说道:“原来你们都是要到和林去找阿坚的爹爹的。但三百年前的交情,这又是怎么回事?阿坚,你和风姐姐这一家有这么深厚的渊源,却为何从来没有听你和我说过?” 阿坚说了他们两家的先祖渊源之后,继续说道:“这段渊源,我家虽是世代相传,但因几百年来断绝音讯,后代子孙,也只是把它当作一个远年的故事听了。直到二十年前,我的爹爹才和风从龙大侠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见了面,中断了将近三百年的交情这才重新连了起来。那时我还在襁褓之中,风姑娘,你则恐怕还未出生吧?”风鸣玉道:“不错。” 阿坚继续说道:“不幸得很,没等得风大侠再来和林,家父却先听到了风大侠不幸的消息。家父只道这个约会是只能期之来生了,哪想得到风大侠乃是一诺千金,生死不渝,在他去世之后,还会吩咐他的女儿来践约呢。 “一来是爹爹认为此会无期;二来此事牵连太广,是以爹爹虽然告诉了我,却严禁我不许说给任何人知道的。玛芝,你又是一向不理外间之事的人,故此我也没有想到要告诉你了。” 玛芝笑道:“然则你现在告诉了我,岂非违背了你爹爹的禁令?” 阿坚说道:“你现在已经是我家的人了,我家的故事,你自是有权利知道的。料想爹爹也不会怪我。” 玛芝却想起了一事,说道:“这么说,柏列那厮也不是完全造谣了?” 风鸣玉道:“说阿坚的爹爹和金刀寨主早有勾结,那是假的。但我这次前往和林,除了替先父践约之外,也的确是兼具作为金刀寨主使者的身份的。霍大哥赶来帮我的忙,这也是奉了金刀寨主之命的。” 玛芝说道:“柏列这厮也真是狡狯得很,居然给他猜着了。” 第0788期 和林情况 风鸣玉道:“阿坚大哥,你怕不怕这件事情会连累你们父子?要是你觉得不便让我们到和林的话,那就请你代为禀告令尊,并转达金刀寨主的一点意思。” 阿坚慨然说道:“家父素来仰慕金刀寨主的为人,难得你既是他的故人之女,又恰好是金刀寨主的使者,他欢迎你还来不及呢。大家都去,有什么事由我担当。” 上官英杰笑道:“阿坚大哥,虽然你我亦是初会,但我也早就听人说过你们父子了。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阿坚诧道:“是谁和你提及我的,我又有什么名了?” 上官英杰说道:“医隐戈古朗。他说你今年春天还曾去找过他。他告诉我,你们父子都是不愿和汉人打仗的,见识和贵国的一般将军大大不同!” 阿坚道:“原来你们曾经碰见过他,怪不得你们不忌瘴气所侵。” 上官英杰道:“玛芝姑娘的伤也是他赠与我的药治好的。他还给了我一个药囊,叫我凭药囊作为信物,去求见令尊呢。” 玛芝笑道:“如今你们有了阿坚带引,就用不到那个药囊了。不过,你们此去和林,还是得谨慎一些,提防风声泄漏。” 阿坚跟着给他们讲和林那边的情况:“大汗手下,有八个和我爹爹同等地位的将军,其他七人都是各部王公兼作统兵大将,只有我爹爹不是王族。不过主战最力的也只有两位王公。要是能够把大汗推翻,把那两位王公一并除掉,贵我两国,从此化干戈而为玉帛,那也不是难事。” 玛芝吃一惊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千万不能稍露口风。” 阿坚笑道:“你当我是小孩子么,当然我不会随便向人说的。” 说话之间,“老夫人”已经派人把挑选好的五匹马送来。 玛芝送他们到山口,方始和阿坚拥抱道别。 下这雪山,可以划舟从冰河顺流而下,也可以从后山的一条峡谷骑马下山。从冰河顺流而下当然要快许多,不过小舟载马闯过激流容易发生危险,所以他们采取了从陆路下山的走法。好在一下山之后,骏马便可展足奔驰,料想是应当比柏列先到和林的。在路上,上官英杰也才有空暇把自己本来是要去灵鹫峰之事说给大家知道。 第0789期 碰上若波法师 霍天云又惊又喜,说道:“原来般若真经是这么一回事。恭喜上官大哥,要是你能够找到这部武林秘笈,那就不仅对你有用,中土武学也将大放异彩了。” 上官英杰说道:“我倒不是稀罕这部武林秘笈,不过,我是不能让他落在西门化这一类人的手中。” 霍天云道:“李浩明夫妻怎么样了?” 上官英杰道:“官府还是要追他交出所失的‘红货’,限期大约只有一个月零几天了。” 霍天云道:“但他失去的却是假经,要是你把真经找了回来,以真换假,岂不便宜了那个物主—达赖喇嘛的驻京代表。” 上官英杰笑道:“我现在也还未想到怎样办最好。不过,总得先把那部真经找了回来,才能给李浩明想法脱罪。” 风鸣玉道:“一个多月的限期,转眼即过,那么你和谷姐姐还是不要再去和林了吧?” 上官英杰说道:“听说北京的镖行已经联名替他担保,求官府再宽限三个月。但我离开邓家之时,尚未知道是否可以成功?这样吧,我陪你们在和林逗留两天,要是没甚意外发生,我才能放心他往。” 阿坚也舍不得就和他分手,说道:“对,反正到和林也只须三天功夫。咱们的坐骑跑得快,你往灵鹫峰也可以减少几天行程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但想不到这样的快,却惹出了一件意外的麻烦。 他们在路上没碰上柏列,但在第二天却碰上了另一个除了阿坚之外,他们都认识的人。 这个人是西藏密宗的若波法师。他精通梵文,西门化曾经请他来帮忙鉴定过那部“般若真经”的真假的。 这一天他们快马疾驰之际,忽见前头有个披着大红袈裟的喇嘛在独行。 上官英杰正想避开他,他已是回头看见上官英杰了。 谷飞霞和风鸣玉女扮男装,并且都是改了蒙人装束。上官英杰和霍天云虽然亦是都已经过化装,但上官英杰脸上的刀疤,却是没法抹掉,若波法师一眼就认出了他,跟着也认出了霍天云。 若波法师哈哈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上官大侠,霍大侠,你们跑得这样急,是上那儿?” 第0790期 回家见父 上官英杰说道:“大和尚理该四大皆空,我上那儿,你又何必多管?” 若波法师哈哈一笑,说道:“咱们总算是老朋友了,贫僧尘缘未了,倒是还想和上官施主结个‘缘’呢!”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那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对不住,我是赶着去找寻那部般若真经的,所以恕我不能陪你闲聊了!” 他们的马跑得快,抢过了若波法师的前头,马不停蹄,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已经跑出数里之地,回头一望,若波法师的影子也不见了。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为什么把去找真经的事都告诉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上麻烦吗?” 上官英杰说道:“我就是因为知道他志在谋夺这部般若真经,所以索性老实告诉了他。但我不告诉他是去什么地方,谅他也猜不着灵鹫峰藏经的秘密。” 风鸣玉道:“但也不必给他透露口风呀!” 上官英杰笑道:“我这样做,或许是有可能给自己添上一点麻烦,但却也有一样好处的。” 风鸣玉道:“什么好处?” 上官英杰道:“我引他只是注意真经之事,他就不会想到咱们是到和林去见阿璞将军了。” 风鸣玉道:“你怀疑他和柏列也有互通声气?” 上官英杰道:“我并不知他们二人是否相识,但总是不能不防。” 阿坚却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说道:“管他们是否相识,总之只要咱们先到和林,这就行了。”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一路平安无事,第三天傍晚时分,果然就到了和林。 阿坚把客人带回家中,便即去见父亲。 阿璞看见儿子回来,又是高兴,又是有点诧异,笑道:“怎么,这一次你这样快就回来了?”要知阿坚过去去会玛芝,最少也得在她的冰宫逗留十天半月的。 阿坚说道:“爹爹,我有两件喜事要赶回来禀告你。” 阿璞说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其中一件喜事,想必是玛芝的婆婆已经答应了你们的婚事吧?” 第0791期 两件喜事 阿坚说道:“爹爹,你真聪明,一猜就着。那么,你再猜猜第二件喜事。” 阿璞笑道:“这件喜事,是早在我意料之中的,我当然不会猜错。但第二件喜事,没头没脑的我怎么猜得着?” 阿坚说道:“这件喜事,说了出来,爹爹,恐怕你会比听到我求婚成功,更为高兴。” 阿璞说道:“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还是快点揭开盖子吧。” 阿坚说道:“爹爹,你还记得和风大侠风从龙之约吗?” 阿璞怔了一怔,半晌说道:“我怎会不记得,不过听说风从龙早已死了。这消息我知道决不会是假的。” 阿坚说道:“风大侠之死不假,可风大侠也还留有后人呀!” 阿璞呆了片刻,说道:“你碰上他的后人了?是儿子还是女儿?” 阿坚说道:“是风大侠的女儿。” 阿璞说道:“二十年前,我与风大侠相会之时,还未听说他有儿女,那么这位风小姐大约年纪还很轻吧。” 阿坚说道:“大约是只有十七八岁年纪,但本领却已甚为了得。” 阿璞说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怎能跋涉长途,横穿瀚海,来到此间?你是在那里碰上她的?” 阿坚笑道:“我是在玛芝那里碰上她的。她不仅能上那座雪山,如今已经是来到了咱们的家中了呢!” 阿璞吃了一惊,说道:“她已经到了咱们家中,那你还不赶快请她来和我相见。” 阿坚说道:“爹爹,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三位朋友。” 阿璞问道:“是些什么人?” 阿坚说道:“一位是她的师兄霍天云。” 阿璞说道:“霍天云,这名似乎好熟。哦,我记错了,天山派的掌门人是霍天都。” 阿坚说道:“禀爹爹,霍天云就是霍天都的徒弟。听起来这两个名字似是兄弟,其实乃是师徒。” 阿璞说道:“还有另外两个人呢?” 阿坚说道:“还有一位是上官英杰,一位是姓谷名叫飞霞的女子,是上官英杰的未婚妻子。” 上官英杰的名字阿璞倒是也曾听过的,不觉又呆了一呆。 第0792期 对上官英杰的议论 阿坚问道:“爹爹何故沉吟不语?莫非是有甚为难之处,不便接见这几位朋友么?” 阿璞说道:“天山派据我所知,倒是一个潜心武学的名门正派,一向不理外间事情的。霍天云又是风姑娘的师兄,我当然是应该以礼相待的。不过上官英杰此人……”说至此处,颇似有点踌躇难决的神气。 阿坚说道:“此人怎样?” 阿璞说道:“听说此人乃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 阿坚问道:“是谁和你说的?” 阿璞说道:“宇文成都上个月从北京回来,曾经在大汗面前谈起这个人,当时我也恰巧在场。”宇文成都是瓦剌大汗派至北京,通过明朝主和派首脑人物之一,奸宦汪直的安排,将他安插在御林军中当个挂名差事,等于是两国的联络使者,也等于是瓦剌大汗派驻北京的“坐探”。是以一年之中,总要从北京回来一两次。 阿坚说道:“宇文成都怎么说他?” 阿璞说道:“据他说,上官英杰本是武林天骄这一派的唯一传人,他的师父檀道安。生前,和西门化是最要好的朋友。” 阿坚当然知道西门化的身份和宇文成都也是一样,地位虽然比宇文成都稍低一级,但身份却更为隐秘,是大汗要他在中原武林中兴风作浪,以伪装的侠义道面目出现的。听得父亲此言,不觉吃了一惊,说道:“爹爹,你不是怀疑上官英杰和西门化一党的吧?但依我看来,他是不会的。” 阿璞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阿坚说道:“爹爹,你先说宇文成都怎么谈论他?” 阿璞说道:“你的话不错,他不但不是西门化一党,不知怎的,还变成了西门化的对头呢。宇文成都就是因此,给他加上个‘背叛师门’的罪名,认为他是反覆小人的。另外也还有别的人和我谈过上官英杰的行径,认为他是介乎邪正之间。当然,这个评语已是比宇文成都对他的非议好得多了。” 第0793期 宇文成都也在和林 阿坚松了口气,笑道:“宇文成都所骂的人,咱们可以放心和他交朋友了。” 阿璞说道:“不错,你的见识是增长了许多。坏人口中的‘好人’,一定是像他自己那样的坏蛋。相反,坏人口中的‘坏人’,那就一定是好人了。” 阿坚笑道:“爹爹,你这话可说得更透彻了。宇文成都说上官英杰是‘反覆小人’,可知他以前或许是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但现在走的路却是对了。” 阿璞说道:“但也正是因此,我有另外一样担心。” 阿坚问道:“爹爹担心什么?” 阿璞说道:“上官英杰和宇文成都、西门化这伙人作对,如今他来到咱们家里,而我又正在受到大汗的猜疑。大汗虽然没说,我是感觉得到的。” 阿坚道:“爹爹,你是想要‘明哲保身’,怕受他的连累吗?” 阿璞说道:“我并不是个怕事的人,不过总是小心一点好些。宇文成都上个月回来之后,去了一趟西藏,前天又回来了。听说他还要在和林再住一些时候,不会这样快走的呢。” 阿坚说道:“爹爹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当然会懂得谨慎小心,不会泄漏秘密的。但有一样事情,爹爹,你还未曾知道的。” 阿璞道:“是什么事情?” 阿坚说道:“上官英杰曾经救过玛芝的性命!” 阿璞吃了一惊,说道:“怪不得你敢断定他是好人。但这却是怎么一回事情?” 阿坚说道:“说来话长。不过,我怕客人等得不耐烦了,咱们不能冷落客人,爹爹,你要是愿意接见他们的话,不如等到见了客人再说。” 阿璞说道:“就是没有他救玛芝这件事情,和风大侠女儿一起来的朋友,我也是非见他们不可的。好,你就去请他们来吧。” 主客相见,双方都有说不出的欢喜。尤其当风鸣玉向他说明是代父践约之时,阿璞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真想不到我还有幸在有生之日得见故人之女!”阿璞说道:“风姑娘,咱们两家上代的渊源你是知道了的,恕我不客气要称你一声贤侄女了。” 第0794期 阿璞自责 阿璞继续说道:“那年我听得令尊遭逢不幸的消息,心里非常难过。据我所知,令尊是给大汗派去的武士和明廷东厂的人联手杀害的,其中一个凶手,还是和我时常见面的,但我却不能给令尊报仇。你们汉人有两句成语,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这十多年来,我不知做了多少次恶梦,梦见令尊浑身浴血,给我以无言的责备。我好像是我的双手也沾满了令尊的血腥一般。” 风鸣玉听得不禁流下泪来,阿坚勉强笑道:“爹爹,风姑娘刚刚来到,咱们两家难得相聚,应该高高兴兴才是,过去的伤心往事,何必再提?” 阿璞说道:“我不是要惹起风侄女的伤心,但这十多年来藏在我心中的话不说出来,我会更为难过。” 风鸣玉抹干眼泪,说道:“阿璞伯伯,你说的那个你时常见到的凶手之一,可是名叫速兀?” 阿璞说道:“不错,这个速兀是大汗的金帐武士之一。不过他前年奉命前往中原,却不知怎的没有回来。有人说他是被中原的武林高手杀了,但却不知是真是假。” 风鸣玉道:“是真的。杀他的人,就是我的爹爹!” 阿璞呆了一呆,失声叫道:“什么,是令尊杀的?令尊还没有死吗?” 风鸣玉道:“家父是业已不幸去世,但却不是在你所知道的那次事件中丧命的。那次他受了重伤,躲在一座深山里养病。前年我在无意中找到了他,也就是在我们父女会面那天,他杀了速兀和东厂的副统领赵元化,但却伤在西门化的毒针之下。”当下把那次父女重会的事情,说给阿璞知道。 阿璞慨叹不已,说道:“原来后来还有这许多事情。速兀和赵元化是那年追杀令尊的首要人物,如此说来,令尊是亲手报了仇了。不过,后来这件事情,大汗却瞒住我。唉……”一声长叹之后,似是甚有难言之隐,不再说下去了。 阿坚知道父亲想的是什么,说道:“大汗对爹爹已有猜疑,这是一定的了。不过,有关速兀之死这一件事,还也许大汗还未知道是风大侠所杀的呢?” 阿璞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不知道的。因为西门化回来,一定会禀告大汗。” 第0795期 投桃报李 阿坚说道:“大汗不信任爹爹,即使没有这件事,咱们就是早已知道的了。爹爹不必放在心上。” 阿璞说道:“我并非因为大汗这件事情瞒住我而感难过,我难过的是:风大侠那次虽然没有丧在速兀之手,但终于还是给西门化所害。西门化可也正如速兀一样,是大汗派出去的人哪!如今风侄女代父践约而来,我能不感到惭愧吗?” 风鸣玉抹乾了眼泪,正容说道:“贵国大汗害了家父,这与老伯何干?天下不论那个地方,那一族人,都是有好人也有坏人的,坏人干下的坏事,岂能怪到好人头上?” 阿璞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这本来也是我常常和阿坚说的话,难得侄女这样明理,和我们的想法也是一般无二。不过,我身为瓦剌大将,总是还不免心中有愧的。” 风鸣玉道:“家父深感老伯顾念两家的往日交情,临终之时,还特别吩咐我来奉还一件东西的。” 阿璞怔了一怔,说道:“令尊并没有向我借了什么东西啊,还的什么?” 风鸣玉道:“是一部剑谱。三百年前,我家祖先天扬公讨了贵国公主,这部剑谱就是贵国公主留下的,经过了三百年,我家历代祖先也增添了若干新招。爹爹说,这本来也是你家应得之物,是以叫我送来,聊表投桃报李的心意。”原来风家先祖“黑旋风”风天扬的妻子乃是蒙古公主云中燕(事详拙著“风云雷电”),而阿璞的祖先则是云中燕最亲信的家人。 阿璞又喜又惊,说道:“这样的厚礼我怎么受得起?” 霍天云笑道:“其实这也算得是物归原主,请老伯就不用推辞了。留下一个武林佳话吧。” 阿璞说道:“如今我已明白,原来风大侠真的非但没怪责我,还对我这么的好,好,冲着令尊这份深情厚谊,贤侄女,那你送来的礼物,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收下了礼物,他不觉便即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风鸣玉道:“据我所知,令尊当年是在投奔金刀寨主的途中,被速兀等人追捕的。不知贤侄女和金刀寨主曾经见过面没有?” 第0796期 一个阴谋 风鸣玉道:“我正想禀告伯伯,我们几个人都是从金刀寨主那里来的。” 此事虽然早在阿璞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颇受震动,心里想道:“若在平时,天大的事情我也担当得起,但此际,我也正被大汗猜疑,他们可来得不是时候了。” 风鸣玉继续说道:“有一位马老英雄马寿昆,是伯伯的朋友吧?” 阿璞说道:“不错。他是一个牧场的场主,每年总要到和林几趟,也时常到汉人的地方做买卖的。最近一次他和我见面是在三个月前,听说随后他就入关(雁门关)贩马去了。记得我最后和他见面那次,也曾谈及金刀寨主的。” 风鸣玉道:“金刀寨主和马老英雄已经见过面了。金刀寨主深感伯伯对他相知之深,他对伯伯也是十分仰慕的。” 阿璞笑道:“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叫做不打不成相识,我和金刀寨主虽然未曾见过面,却也是在战场上交过手的,我想,也可以算得是神交已久了吧?” 风鸣玉道:“过去的打仗,是伯伯奉了大汗之命,不得已而为之事。伯伯并没有把金刀寨主当作敌人,金刀寨主更不会把伯伯当作敌人。但金刀寨主却希望今后瓦剌和中国不要再打仗了。” 阿璞说道:“我也希望如此。但我却不能不把一个事实告诉你们,宇文成都这次从北京回来,正在计划一个阴谋呢。” 风鸣玉道:“什么阴谋!” 阿璞说道:“明朝想和我们合力‘袭匪’。不说你们也当明白,所谓袭匪,就是大家联合去打金刀寨主了。” 风鸣玉大吃一惊,说道:“那么贵国大汗准备如何?” 阿璞面色沉暗,说道:“这样的事情,大汗是求之不得。他定下了一石两鸟之计,在消灭金刀寨主之后,就挥兵东进,做他的继承大元忽必烈‘功业’的美梦!”所谓继承忽必烈的“功业”,即是要灭明复元,这是无须阿璞明言的了。 风鸣玉道:“伯伯,你可要阻止他们实现这个阴谋才好。” 第0797期 秘密早已泄漏 阿璞苦笑道:“大汗对我已有猜疑之意,我如何能够劝阻得来?他目前正在调兵遣将,我只盼由于他对我有了疑忌之心,不用我统兵出战,我于愿已足了。” 阿坚急道:“爹爹,这可不行啊!纵然你想置身事外,恐怕也是不能自保的啊!” 阿璞尚未知道他的儿子想说什么,便即打断儿子的说话,接下去说道:“不错,你说的我早已顾虑到了。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对啦,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人注意你们?可得特别小心,提防给大汗的密探查悉有金刀寨主派来的人在咱们家里!” 风鸣玉道:“伯伯,你要是怕给我们连累的话,我们马上就走。” 阿璞连忙说道:“侄女,你误会了。我叮嘱阿坚小心,这只是防息未然而已。倘若你们的身份当真是给大汗发觉,我拼了身家性命也要保护你们的!” 阿坚缓缓说道:“爹爹,我知道谨慎是应当的。但可惜已经有人知道咱们和金刀寨主往来的这个秘密了,要防备也防备不来啦。因为这个人一定会向大汗告密的!” 阿璞大吃一惊,问道:“这人是谁?” 阿坚说道:“就是玛芝的管家柏列!” 阿璞更是吃惊,说道:“柏列这人极为阴险,以他的为人,我本来就觉得奇怪,他怎肯甘心在冰宫度过寂寞此生。我早已怀疑他另有图谋,只因他是玛芝爷爷的老部下,我不便对老夫人说罢了。但你也并非不知道他的为人,何以会给他知道你们的秘密?” 阿坚说道:“爹爹,我不是说过这位上官大哥曾经救过玛芝的性命吗,你知道是谁要害玛芝吗,也正就是这个柏列。这两件事情是相互关连的,你想知道柏列如何知道这个秘密,请先听听他是如何害玛芝吧。” 阿璞喘过口气,说道:“好,你们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给我听。” 听说了前因后果,阿璞不由得一阵寒意凉透心头,做声不得。 风鸣玉安慰他道:“我们是快马赶来和林的,路上没有碰到柏列,但料想他现在还未赶到。” 阿璞说道:“对,我马上派出心腹手下,侦查他几时来到和林。逼不得已时,我只好先行处置他了!” 第0798期 商量造反 阿坚说道:“和林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来来往往,一天十二个时辰,任何一个时刻,柏列都可能偷入和林。你派人去侦查他,未必就能将他缉获。而且,柏列武功非比寻常,他又擅于使毒,不是我长别人志气,你的那些手下也未必能是他的敌手。要是弄得不好,反而会张扬开去的。” 阿璞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但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也只能如此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阿坚说道:“爹爹,咱们的命运应该操在咱们自己的手上,不能任由大汗摆布。依孩儿愚见,柏列告密倒不是最紧要的事情,能够在他未能见大汗告密之前抓着他固然最好,但抓不着他也就算了。紧要的是爹爹有没决心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另想更有效的办法!” 阿璞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给我听听!” 阿坚说道:“爹爹,你一向是反对大汗的穷兵黩武的,你也说过,在八个和你一样地位的将军之中,只有右贤王和韩邪王是主张打仗的,其他六人口里虽然不敢反对大汗,但你知道他们心里其实是不想打的!” 阿璞说道:“不错,那又怎样?” 阿坚说道:“爹爹,那你为何不联络和你主张相同的人,索性就在明天起事,推翻大汗,另立新君!” 阿璞吃了一惊,说道:“那不是造反了吗?” 阿坚说道:“推翻大汗一人,造福无数百姓,这样的造反,又有何妨?” 阿璞说道:“其他五人虽然不想打仗,但却未必敢于造反,那能说干就干,明天便行举事?” 阿坚说道:“汉人有句俗语,叫做逼上梁山。爹爹,他们不起事,你先起事,逼他们跟随你。” 阿璞道:“待我仔细想想。”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说道:“一来是风险太大,亳无成算;二来我们世代受朝廷之恩,宁可大汗负我,我也不能就举兵犯上!” 阿坚急道:“爹爹,这不是讲私人恩怨的时候啊!” 阿璞说道:“我也不是完全不听你的话,但我想来想去,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阿坚问道:“爹爹,你准备怎么样干?” 阿璞说道:“我想先尽臣子的本份,忠言劝谏大汗!” 第0799期 劝谏大汗 阿坚吃了一惊,说道:“爹爹,你刚刚说过,大汗早已对你有了疑忌之心,他如何还能接受你的什么‘忠言劝谏’?只怕爹爹此去,就是自投罗网了!” 阿璞说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但我既不能背上弑君之罪,只好先劝谏他。即使此去是有去无归,也只能如此!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也不是贸贸然就单独跑去劝谏大汗,而是另有一个部分采纳了你刚才所提的意见的计划。” 阿坚说道:“爹爹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么?” 阿璞说道:“据我所知,主战最力的是右贤王和韩邪王;主和最力,和我的交情也比较好的是左贤王和昆阳王,我想说服他们二位,和我一起入宫劝谏大汗。” 阿坚说道:“要是他们不肯呢?” 阿璞说道:“那就顾虑不了这许多了。他们愿意与我联名固然最好,不愿意我也必须如此行事!” 阿坚知道父亲的脾气,他心意已决,那是谁也动阻不来的,只能空在一旁着急。 霍天云和风鸣玉等人知道以阿璞的身份,他能够这样做已经极为难得,倘还要逼他“造反”,那就是强人所难了。在这样的情形底下,他们当然也是不方便再说什么了。 阿璞微笑说道:“我是但求心之所安,死生倒不算得什么一回事。总之在今天之后,我是不会再和你们汉人打仗的了,那就是我所求已达啦。不过,我却不能连累你们,阿坚,在我走了之后,你和他们暂且躲避一下,不可留在家中。这我也替你想好了,塔布是你奶妈的儿子,他是最可靠的人,人也机灵,你们可以在他家里躲一两天。我倘若能够回来,立即就会通知他们。不能回来,随时也会有人为你们传送消息。” 他部署妥当,便即出门,阿坚含泪相送。阿璞笑道:“坚儿,别这么难过。不见得就是生离死别的。何况,你已经交了这许多好朋友,即使爹爹不回来,我也不怕没人照顾你了。对啦,我几乎忘了一件事情,这本剑谱给你。” 上官英杰懂得一点改容易貌之术,在阿璞走了之后,替阿坚化装,扮成一个小厮模样。按照阿璞所定的计划,一行五人连夜到阿坚奶妈家中躲避。 第0800期 龙骑兵抄家 阿坚在奶妈家里等候消息,这天晚上,那里睡得着觉? 天色大亮之后,仍然未有消息送来,阿坚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忽听得街上人声鼎沸,忙叫塔布出去打听。 过了一会,塔布面色苍白,奔跑回来,阿坚已知不妙,问道:“外面是怎么一回事情?” 塔布讷讷说道:“百姓在躲避兵马。” 阿坚道:“那里来的兵马?” 塔布说道:“好像是从皇城里开出来的龙骑兵。”(龙骑兵按瓦剌兵制,相当于御林军。) 阿坚道:“可知道是开去那儿?”塔布说道:“不知道。” 其实阿坚无须有此一问,他自己也可以猜得着的了。他沉默片刻,忽地跳了起来,就要冲出门去。 塔布将他拉着,说道:“少爷,你可不能鲁莽。” 阿坚说道:“别拦阻我,龙骑兵一定是去抄咱们的家的,我非去看看不可!” 塔布气力没有他大,拦阻不住。说道:“少爷,汉人有句俗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少爷,你是应该离开这里,不过却不能回家了。咱们马上搬个地方。” 风鸣玉道:“塔布说得很有道理。咱们是该作最坏的打算。假如龙骑兵真的是去抄你的家,捉不到你,随后一定会搜查你府中有关人等的住宅,难保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 阿坚说道:“搬到那里?” 塔布说道:“我有一个表哥,住在城外山区。” 阿坚说道:“好,我可以依你搬家,但我爹爹生死未明,无论如何,我也要打听到确实的消息才从。” 上官英杰见他如此执着,只好说道:“好吧,那么我们陪你一起去打听消息,不过,你一定要听我们的话。”他是想阿坚在经过改容易貌之后,远远的混在人堆之中,相信也还可以蒙混过去。 阿坚苦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鲁莽到要和龙骑兵拼命的。” 第0801期 要阿坚投案 不出所料,龙骑兵果然是去抄阿璞的家的。 此时龙骑兵早已把阿璞的将军府团团围住。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但却还没有冲进去。 阿璞颇得百姓爱戴,百姓们虽然不敢走近去看,但还是有许多胆大的人,远远的在看热闹。议论纷纷,不知阿璞犯的是什么罪。阿坚和上官英杰等人混在人丛之中,果然没人注意他们。 一个军官出来喝道:“大汗有命,叫阿璞的儿子阿坚出来接旨!”声音有若洪钟,显然武功甚高。阿坚认得这个军官是龙骑兵的“都指挥”慕容珪。 “将军府”里当然不会有一个阿坚出来接旨。 慕容珪跟着下第二个命令,要“将军府”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个都要自缚双手,出来投降。原来他们是恐怕阿璞的部下反抗,也怕将军府内藏有能人。 这道命令一下,“将军府”的大门登时打开。第一个自缚双手出来的是阿璞的老管家登玛诺。其他的人跟着鱼贯而出。 登玛诺道:“请问慕容将军,我家将军犯的是什么罪?” 他们二人的私交本来是相当好的,但慕容珪此时却是板起脸孔,不理睬登玛诺的发问,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气喝道:“你们的小主人阿坚呢?他竟敢大胆抗旨么?” 登玛诺道:“禀将军,我家小主人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慕容珪喝道:“你敢骗我,明明有人看见他昨天已经回来的。” 登玛诺道:“我家少爷上个月出门,许多人都知道的。他委实未曾回来,不信你可以进去搜。说我们少爷回来的人是谁,请你准许我和他对质。” 慕容珪冷冷说道:“你懂不懂你现在已是罪人身份,还怎能提这种非分的要求。那个人我也见他不着,何况是你?” 说罢,立即派一部分龙骑兵进内搜查,同时拷打其他家大,要他们供出实情。他不拷打登玛诺,已经是看在私交的份上了。 第0802期 威胁阿坚自首 阿坚昨日是带领上官英杰等人悄悄从后园逾墙而入,回到家中的。除了登玛诺之外,只是几个在“将军府”中地位较高的人知道他回来。 慕容珪拷问一众家人,那些人一来是对主人忠心,二来也是委实不知道阿坚已经回家这一回事,是以异口同声,供辞都是和登玛诺刚才所说的一样。 阿坚听得皮鞭打在家人身上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如同身受,不由得怒火中烧,好不容易,才能强行忍住。 慕容珪回过头来,厉声向登玛诺再问:“还有几个汉人呢,藏在那里?你爱护少主,不肯交出阿坚,尚还情有可原,那几个汉人与你无亲无故,你替主人包庇他们作甚?快快供出来吧!” 登玛诺道:“那里来的汉人,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情。” 慕容珪提起皮鞭,对登玛诺进行威吓利诱,登玛诺咬实牙根,只是不说。进“将军府”搜查的兵丁此时也出来了。禀告慕容珪:“那一个角落我们都搜过了,只差地皮未翻过来。阿璞的儿子和那几个汉人确是不知去向。” 慕容珪不想鞭打和他颇有私交的登玛诺,听罢兵士的报告,心念一转,高举皮鞭,朗声说道:“你们听着:阿璞犯了通敌之罪,但大汗圣明,业已查明是他的儿子阿坚替他奔跑,勾结敌人的。大汗念在阿璞往日的功劳,此事虽然可能是他指使,但只要他的儿子自行投案,大汗便可将他从轻发落。否则只有将阿璞问斩了!你们有谁知道阿坚下落的,我准许你们去通知他。看他还要不要他的老父?” 他朗声说话,声音远远的传出去。阿坚听得清清楚楚,心头大震。 其实慕容珪这番说话,正是要说给他听的。慕容珪并非知道他混在人丛之中,但却以为他是躲在家里的什么秘密地方,兵士们尚未搜出。故而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内功。 阿坚刚才听得家丁遭受鞭打,还可以勉强忍耐,此时听得慕容珪用他父亲的性命威胁他,可是怎也不能忍受了,登时热血上涌,张开嘴巴就嚷:“一人作事一人当,我在这儿,你把我拿去献给大汗吧!” 第0803期 逃出和林 奇怪的是:他张开嘴巴大嚷,却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原来上官英杰见他神色不对,早已注意他了。他一张开嘴巴,上官英杰立即点了他的哑穴。 看热闹的人固然是纷纷为阿璞抱不平,但也害怕惹事上身,此时慕容珪率领的龙骑兵正在扩大搜索的圈子,附近的店铺都关上了门,看热闹的人也散开了。 阿坚被霍天云和上官英杰夹在中间,身不由己的跟着他们走。到了僻静无人的小巷,上官英杰方始给他解开穴道。 阿坚说道:“不是我不听你们的话,但我怎能让爹爹因我受害,你们还是让我回去吧。” 上官英杰说道:“大汗是骗你回去自投罗网的,你倘若自行‘投案’,非但救不了令尊,连你这条小命也要陪在里头。他们一天捉不到你,反而不会杀害令尊,你是聪明人,这道理你是应该懂得的。” 一阵冷风吹来,阿坚清醒了许多,想了一想,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利用我的爹爹来逼我出来,所以我不出来,爹爹反而可以暂保安全?” 上官英杰道:“不错。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因此你必须不让他们捕获,方始有办法可想。” 阿坚说道:“我现在已是六神无主,只有请你们替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可救爹爹了。” 上官英杰说道:“当务之急,咱们先得逃出和林,到塔布表哥那儿,大伙儿再合计合计。” 阿坚想了一想,说道:“东门的守城官员曾受过我爹爹的大恩,咱们试一试从东门出去。” 他们都是经过了改容易貌的,到了东门,只见出入行人果然都要受到严密的盘查,但那个把守城门的官员,却不知是否认出阿坚,草草问了他几句,就把他们这伙人都放出去了。 塔布表哥的地址,阿坚是知道的。在离城十多里的山区里面。附近都是猎户人家,倒是一个方便藏匿的所在。 第二天塔布从城中带来消息,阿坚方始知道,原来他的父亲还未曾见着大汗,在昆阳王的府邸之中,就给拿下的。 阿坚听得这个消息,好生诧异。 第0804期 塔布报告消息 阿坚听了,甚为诧异,说道:“七位掌权的王爷之中,昆阳王和爹爹的交情最好,即使他不赞同爹爹的主张,各行其是也就罢了,怎的会下这等毒手?” 塔布说道:“不是昆阳王下的毒手。” 阿坚诧道:“那又是谁?不得他的命令,谁敢在他的王府之中拿我爹爹?” 塔布说道:“事情可说是不巧得很;主公拜访昆阳王的时候,正好右贤王在他府上。” 右贤王是主战最力的人,在诸侯王之中,权势也最大,阿坚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啊,原来是右贤王下的毒手。但我却不懂爹爹见到了他,难道还会不知避忌?” 塔布说道:“右贤王狡猾非常,在昆阳王府之中,一听得主公到访,便先躲了起来。听说昆阳王已经在言语之中,暗示主公说话小心的了,但他由于情知本身也是在右贤王监视之下,话当然不能讲得太过明白,主公仍然把来意说了出来。” 阿坚道:“是谁动手拿我爹爹的?”要知他的爹爹是个身经百战的名将,武功也甚高强,右贤王是绝没有这个本领擒他爹爹的。昆阳王府的武士虽多,但要是没得到昆阳王的命令,也未必就会听右贤王的指使,故而阿坚有此一问。 塔布说道:“是右贤王带来的一个武士动手的。据昆阳王府下人透露出来的消息,这个武士似乎是个外地来的陌生人,他们从未见过。他出手甚是邪门,只见他指甲轻轻一弹,还未碰到主公的衣裳,主公就昏倒地上了。他们怀疑右贤王这个武士是会妖法的。” 阿坚又惊又怒,说道:“一定是柏列这厮无疑了,他使的不是妖法,是下毒。” 塔布说道:“少爷,城里风声很紧,大汗已经挂出榜文,悬赏缉拿少爷。你可不能冒险回去了。” 阿坚问道:“一众家人怎么样?” 塔布苦笑道:“当然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他们都被慕容珪关入大牢看管,自己的住宅也给封了。大汗的命令是,一日未能缉拿少爷‘归案’,一日就不会释放他们。好在我走得快,否则只怕此时也要被关在牢中。我是前脚出门,龙骑兵后脚就跑到我家来的。” 第0805期 商量绑架大汗 阿坚难过之极,说道:“这许多人因我受累,我岂能心安?不如、不如还是让我回去自首吧。” 塔布忙道:“少爷,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上官侠士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少爷,你忍耐些时,说不定将来事情会有转机的。慕容珪和登玛诺平素颇有交情,咱们的一众家人受他监管,听说还不是怎样受到虐待。大汗也不会一时间就要加害主公和咱们的人的。” 阿坚说道:“你这是尽量从好处着想,但我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可是委实不能忍耐了。” 上官英杰忽地说道:“好,我也赞同你去见见大汗。” 塔布吃了一惊,说道:“上官侠士,怎的你也这样说了?昨日你还在阻拦我们公子‘自首’的呀!” 阿坚却是喜出望外,说道:“对,与其守着渺茫的希望,希望事情会有转机,不如还是让我去见大汗,有什么罪都由我担当,任凭大汗处置!” 上官英杰笑道:“阿坚大哥,你弄错了。我不是要你任凭大汗处置,是要大汗让咱们处置!而且我们都陪你一起去见大汗!” 阿坚大吃一惊,说道:“上官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汗可以绑架你的爹爹,咱们也可以绑架他。阿坚大哥,你有这个胆量造反吗?” 阿坚说道:“我本来就劝爹爹造反的,只可惜爹爹不听我的说话。好,咱们今天晚上就去!” 塔布道:“入宫绑架大汗,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啊!大汗有三千龙骑兵,宫中还有十八名武艺高强的金帐武士。” 阿坚说道:“当然不会容易,但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这几位朋友都是身怀绝技的人,他们的武功,料想只有在十八名金帐武士之上,不会在他们之下。” 塔布见阿坚心意已决,同时他自己也希望能够快点救主公回来,于是也就不再劝阻了。 第0806期 准备工作 计议已定,阿坚本来主张当晚便即举事,上官英杰说道:“但也无须太过着急,咱们总得先做一点准备功夫。” 阿坚问道:“不知你的计划是要准备一些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比如说,头一件咱们就先得熟悉宫中的地理形势,否则岂不变成了盲头乌蝇,瞎撞乱摸?” 阿坚笑道:“这个容易,我立即就可以画出一幅宫中的地图来给你们。”原来瓦剌朝廷的传统习俗,君臣之间,尊卑之分虽然甚为严格,但却不似中国有那么多宫廷的礼节,地位高的王公将军,常有被大汗招宴宫中的机会,这种宴会,波邀请者是可以带妻儿去的。前任大汗重用阿璞,为了笼络阿璞,爱屋及乌,对阿坚也甚为宠爱,好几次甚至准许他进宫内游玩的。 阿坚画出宫中的地图,详细给他们讲解,不需两个时辰,他们已是牢记心中。 上官英杰说道:“最好还能够得到几套龙骑兵的衣服。” 塔布说道:“这个让我去办。”原来他认识一个替龙骑兵缝制衣服的裁缝,这个裁缝也是曾经得过阿璞的恩惠的。 阿坚说道:“风声这么紧,你进城去可要小心一些。” 塔布说道:“少爷放心,我有办法可以混得进去的。而且即使没有这件事情,我也还要进城一次探听消息的。” 他们决定了延迟一天,等待塔布回来,第二天晚上方始动手。 第二天他们惴惴不安的等待,预算塔布午间可以回来的,直等到日影沉西,仍然未见他的踪迹。 阿坚抑制不住心中的焦虑,说道:“看来只怕是塔布出了事了?”正想转移躲避的地方,外面把风的塔布表哥说道:“啊,有人来了,不用担心啦,来的是塔布!” 塔布气喘吁吁的走进屋子,也不歇息,便即笑道:“少爷,累你挂虑了,幸不辱命,这里是五套龙骑兵的衣服。那裁缝按照我带去的尺寸给你们赶制的呢。” 阿坚苦笑道:“只要是龙骑兵的服饰就行了,何须这样讲究?令我几乎担心你回不来呢!” 第0807期 偷入禁苑 塔布说道:“我在城中躭搁了这许多时候,倒不是为了等候裁缝。有一件事情,正想禀告少爷。” 阿坚瞿然一省,说道:“对,你是去打听消息的,我也还未曾问你呢。” 塔布说道:“昆阳王一个心腹已经和咱们的人接上了头。”要知那晚慕容珪虽然是把“将军府”里的人都捉去了,但也还有那天晚上不在“将军府”的家人漏网的。 阿坚颇感意外,说道:“哦,昆阳王居然还有这个胆子敢和咱们联络,那我倒是错怪他了。他怎么说?” 塔布说道:“他希望能够和公子秘密见上一面。他说要是公子举事的话,他愿意暗中助公子一臂之力。” 阿坚问道:“你们把我的消息透露给他没有?” 塔布说道:“这样重大的事情,未曾问过公子,我们怎敢泄漏你的行踪?不过,昆阳王似乎颇有诚意,公子,你的意思怎样?要不要把今晚的计划多搁两天?” 阿坚说道:“人心难测,昆阳王虽然是爹爹的好友,咱们也不能过于相信他,而且今晚之事,人多反不好办,我看还是不必通知他了。” 上官英杰等人对昆阳王的为人并无所知,自是不便乱出主意。于是决定仍然按照原定计划动手。 天黑之后,一行五人偷偷入城。 蒙古是个游牧民族,和林虽是国都,城墙也甚简陋,还不到三丈高。阿坚的本领比起上官英杰等人虽然相差颇远,但由于经常攀登雪山,轻功倒是甚为了得,用不着众人帮忙,那三丈高的城墙亦是难不倒他。 大汗的宫殿建筑在一座山上,当然不及北京的宫殿之美,但也有几百间建筑,粉墙百仞,琉璃作瓦,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阿坚带引众人从禁苑的花园进入。这晚天公作“美”,月暗星稀,园中虽有幢幢黑影穿梭来往,这几个人都是一等一的轻功,穿的又是龙骑兵的服饰,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偷入禁苑了。 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分作两路,侦查大汗的宿处。 第0808期 碰上宇文成都 阿坚和上官英杰、谷飞霞一路,向东面侦查。霍天云则与风鸣玉向西边打探。东路的情形,暂且不表,先说风、霍二人的遭遇。 阿坚所绘那幅地图,他们虽然早已牢记心中,但到了身临其境,却还是有不知从何着手之叹。亭台楼阁,星罗棋布,黑夜之中,实是难以按图索骥。而且许多建筑物,在那幅地图上也还是未曾绘上的。不过,阿坚曾经对他们说过,西面一带的数以百计的宫殿楼阁之中,最有可能是大汗宿处的有三个地方,一是飞鹰阁,一是天熊宫,还有一个是豹房。天熊宫是大汗一个宠妃的住所,飞鹰阁是他批阅奏章的地方,是宫中最机密的重地,豹房则是他练武和玩乐的地方。据说这个大汗对女色倒不是很着迷,他最喜欢的娱乐是看人兽相斗,豹房就是饲养猛兽的地方,这种“娱乐”而且经常在晚上举行,大汗拥美人、饮名酒、看武士和虎豹相斗为乐,时常闹个通宵达旦。 霍天云心想,大汗在刚刚出了阿璞“谋反”这件事情,未必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是以估计他多半是在飞鹰阁或者天熊宫。 天熊宫是西边一带建筑物的中心,方位比较容易辨认,于是他们先去找天熊宫。 正行走间,忽然听得有熟悉的声音。霍天云吃了一惊,连忙把风鸣玉一拉,躲在一处假山石后。 原来说话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宇文成都,一个是若波法师。 霍天云早已从阿璞口中知道,宇文成都上个月回来和林之后,便到西藏去了,虽然阿璞也估计他这几天就可能回来,但却想不到他回来得这样快。 更加想不到的是若波法师恰巧也在这个时候和宇文成都联袂入宫。 这两个人的本领都是和霍天云不相伯仲的。霍天云与师妹联手,虽然不怕他们,但若是给他们发现,绑架大汗的计划可就决计难以实行了。 风鸣玉小声说道:“他们一定是去谒见大汗的。咱们正好跟踪他们呀!” 霍天云道:“不错。但这二人本领非同小可,要跟踪他们,也得等待他们走远了咱们才能跟踪。虽然困难一些,但最紧要的是避免给他们发现。” 第0809期 狼狈为奸 风鸣玉知道师兄有伏地听声的本领,让他们先走一程,料想也不至于失掉他们的踪影的,于是同意霍天云的意见,先躲起来。 宇文成都和若波法师从他们前面不远之处走过。他们低声说话,似乎正在聚精会神,根本就没理会宫中巡逻的武士。或许他们也是梦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大胆,黑夜闯入禁宫。 只听得宇文成都说道:“我向大汗推荐,担保你可以当上国师。” 若波法师笑道:“国师我倒不想担当,我是特地来拜访你的。” 宇文成都说道:“你岂可看轻国师这个封号?我告诉你,大明江山不久就可被大汗占有,你当上国师,这可要比中原的武林盟主还更尊贵啊。” 若波法师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目前我还不想当国师。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这次真是为了请你帮忙而来。” 宇文成都道:“是什么事?” 若波法师道:“我想请你再去一趟西藏。” 宇文成都道:“我刚刚从西藏回来,只能在和林耽搁几天,就要回北京去的。怎能和你再去西藏。” 若波法师道:“不能去也得去。你想个借口请准大汗就是。” 宇文成都心中一动,问道:“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若波法师似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话。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情,霍天云伏地听声,也听不见。 宇文成都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好像惊喜交集的样子,说道:“柏列这厮前天来到和林,这老狐狸虽然对我隐瞒,但我已经知道了一些,看来你说的这件事情,他一定也要插手的。” 若波法师道:“啊,柏列这老狐狸也来了?” 宇文成都道:“他正是约好了今晚来谒见大汗。嗯,刚说到他,他就来了。你瞧,那边来了两个人,左首那个,不就正是他吗?不过,他大约还未发现咱们。” 若波法师道:“咱们暂且避免和他见面,待商量好了再到大汗那里和他相会吧。” 宇文成都默不作声,把若波法师悄悄拉入一个山洞。霍、风二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知他们是躲在何处了。 第0810期 勾心斗角 霍天云凝神静听,果然听得宇文成都说的那个方向,有两个人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风鸣玉伏地听声的本领不及师兄,说道:“怎的突然听不见宇文成都的脚步声?”霍天云道:“他们要躲避一个人,大概是钻进山洞去了。” 风鸣玉诧道:“他是大汗的心腹,还要躲避何人?他躲起来不打紧,但咱们可就失了带路的人了,怎么办呢?” 霍天云悄声道:“他躲避的那个人正是去见大汗的。咱们仍然按照刚才的法子跟踪那人,不就行了。” 风鸣玉道:“那人到底是谁,你还未说呢。” 霍天云道:“这人正是柏列。”风鸣玉大为奇怪,说道:“为什么他要躲避柏列?”霍天云道:“听他和若波法师的口气,他们似乎正在商量一件秘密事情,但详情我也还未知道。嗯,别再作声,柏列来了。” 果然便听得柏列的声音说道:“谒见大汗之时,不知还要注意一些什么,请老兄不吝指教。” 带他入宫的是个金帐武士,说道:“大汗倒是不大拘论小节的,他可能问你的一些事情,我想得到的都已对你说了。你放心,你这次立了大功,又得右贤王的保荐,大汗一定会重用你的。有了好处,请你别忘记我。” 柏列说道:“这个当然,咱们是富贵与共。大汗跟前,我也得请你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那武士道:“有一件事情,不知你知道没有?” 柏列说道:“那一件事?” 那武士低声道:“右贤王不大喜欢龙骑兵‘都指挥’(官名)慕容珪。” 柏列“啊”了一声,说道:“不错,我也听得右贤王提过一次,他说他风闻慕容珪和阿璞是颇有私交的。不知是否事实?” 那武士道:“据我所知,他和阿璞的管家确是交情不错。至于和阿璞如何,我就不知了。但不管是真是假,右贤王既然不喜欢他,你有机会的话,不妨把你所知道的告诉大汗,纵许不能便即将他扳倒,也可以使得大汗对他的宠信减少。” 柏列心领神合,说道:“我懂。但不知要说什么事实,才能达到目的?” 第0811期 窥探飞鹰阁 那武士道:“他相信登玛诺的说话,相信阿坚尚未回到和林。对搜捕阿坚一事,实在并未尽心尽力。” 柏列说道:“对,大汗要是问起阿坚的事情,我就如实禀告大汗。嘿嘿,要是能够把慕容珪扳倒,这个龙骑兵都指挥的继任人选,当非老兄莫属了。” 那武士道:“都指挥的高位我是不敢奢望的。不过,你倒是很有希望做我的顶头上司呢。到时,只盼你别忘了提携我。” 柏列道:“说笑话了。老兄名列十八名一级的金帐武士之中,我连普通的金帐武士也还未有资格当的。说到提携的话,我只能盼你提携。” 那武士道:“不是说笑话。大汗想挑选两个人做金帐武士的正副统领,正统领已经内定是宇文成都,不过宇文成都是还要回去北京替大汗办事的,正统领只是挂名。副统领大汗尚未物色得适当人选,你这次立了大功,据我所知,大汗已经是有意‘委屈’你充当宇文成都的副手了。” 柏列喜不自胜,说道:“要是我真的有这机会,我一定替你设法,让你当上龙骑兵的都指挥。” 霍天云和风鸣玉借物障形,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三五十步的距离。只见他们走入一道围墙之内,围墙内有一栋三层高的楼房,檐牙高啄,高出一般宫殿,正是大汗的“内书房”—飞鹰阁。他们进入的时候,是有守卫替他们开门的。围墙上插满蒺藜,黑夜里闪闪发光。 霍天云知道这是禁宫中的禁宫,不敢太过冒险便闯进去。他仔细打量周围地势,发现飞鹰阁旁边有一株古松,差不多高与檐齐。满树蟠着葛籐,籐梢枝枝下垂,随风飘拂。由于飞鹰阁中守卫森严,古松附近倒是没有卫士巡逻。 他和风鸣玉走到树下,等到一阵风吹过之时,树枝薮薮作响,二人便即施展绝顶轻功,各自抓着一枝倒挂的籐梢,飞身疾起。风过处,枝摇叶动,围墙内的卫士哪想得到有人敢闯到这宫中的禁地,黑夜之中谁也没有特别去注意那株古松。风霍二人爬上树顶,正好可以看得见三层楼上飞鹰阁中的情景。 第0812期 柏列邀功 只见一个相貌颇为威武的中年汉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当中。柏列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回答他的问话。阁中影绰绰的还可以看见四个执戈武士。那个中年汉子,不用说自必是瓦剌大汗无疑了。 “我早就有点怀疑阿璞怀有异心了,想不到他果然真的敢和金刀寨主私通。嗯,你这次立的功劳可是当真不小啊,我一定要重重给你封赏的,你希望得到什么?”大汗说道。 柏列连忙躬腰回答:“小人只是为了效忠大汗,不敢企求赏赐。” 大汗掀须微笑,说道:“难得你这样忠心,很好,很好。右贤王已经把你的事情禀告我了,听说你本来是玛老将军的亲信队长,曾经跟他打过许多次仗的,是吧?” 柏列说道:“不错,多谢大汗垂注,问及小人。” 大汗继续说道:“我还曾经问过当年和你打过仗的人,他们都说你是个很有本领的人。只可惜玛老将军当年尚未四十岁就要解甲入山归隐,那时你的年纪还很轻吧?” 柏列说道:“那年我是二十岁刚刚出头。” 大汗说道:“是呀,玛老将军归隐不打紧,你那么年轻也跟他退伍,可真是埋没人材了。好在你这次复出立功,否则未免太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玛老将军当年何以尚在盛年,便思归隐,你知道其中缘故么?是否他也是像阿璞一样,不想和汉人打仗?” 柏列说道:“请大汗宽恕,我不敢妄议主人。” 大汗哈哈一笑,说道:“很好,你能为主人尽忠,我可以更信得过你。玛老将军反正亦已死了,我亦无需深究了。但不知在他去世之后,他的夫人怎样。这次阿璞谋反,她事前知不知情?” 柏列说道:“老夫人一向不理外事,对下人也是很好的。不过,可惜她有点儿耳朵软的毛病,因为她最宠爱她的孙女儿,阿坚想讨她的孙女儿,对她十分巴结,这次她才上了阿坚的当的。” 风鸣玉心里想道:“他没乘机陷害主母,倒还有点良心。”殊不知柏列要保护老夫人和玛芝,乃是另有企图。 第0813期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汗说道:“听说阿坚就是和金刀寨主派来的使者在玛夫人的冰宫约会的,对吗?” 柏列说道:“不错,不过玛夫人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道他们是误闯入山的汉人。” 大汗哼了一声,说道:“纵然她不知道,但随便收容来历不明的汉人也是有罪的。不过,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打算严惩她了,小小的处罚还是要有的。听说她经营的冰宫,很是不错,有如仙境一般,是真的吗?” 柏列说道:“那座雪山高处,有多处温泉,老将军经营多年,建造冰宫,又种植了许多奇花异草,的确是有一些和别处不同的奇特景色。” 大汗说道:“为了酬谢你的功劳,也为了给玛夫人一点小小的处罚,我打算把冰宫赏给你,以后她不是你的主人,倒转来你是她的主人了。” 柏列心中暗喜,却装作惶恐异常的神气说道:“这,这个小人可是不敢以仆欺主。” 大汗说道:“我这是赏罚公平,立功者赏,有罪者罚,主仆易位,那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轻罚她了。何况她年纪老迈,不久就要死的。这座冰宫不交给你还交谁。” 柏列说道:“玛老将军还有一个孙女儿……!” 他只说了半句,大汗就打断他的话道:“对,我正要问及这位玛姑娘,听说她长得十分美丽,天仙似的,是吗,嘿,幸亏她还没嫁给阿坚。我倒想好好安置她呢。不过当然是不能让她再作冰宫的主人了。” 柏列心头一跳,说道:“是,是,玛芝姑娘是长得相当标致,当然不能让她嫁给阿坚。只不知大汗准备怎样处置她?” 原来柏列本是有意请大汗作主,把玛芝配给他的儿子柏当的。由大汗下令,料想她们祖孙不敢违抗。而柏列之所以要保存老夫人,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否则杀了玛芝的祖母,玛芝如何还肯心甘情愿做他家媳妇? 正当他想砌词婉转向大汗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大汗已经把准备如何处置玛芝的做法说出来了。一说出来,柏列不觉冒出一身冷汗,心想:“幸亏我没造次。” 第0814期 妄想把玛芝收作王妃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大汗说道:“既然你说她长得这样美貌,那就让她做我的妃子吧。但这可得要她心甘情愿才有意思,就只怕她的心还在向着阿坚,我杀了阿坚,她未必肯顺从我。” 柏列明知倘若大汗杀了阿坚,莫说要玛芝心甘情愿来做王妃,即使要她表面点头也难。但为了讨好大汗,只能这样说道:“大汗不因阿坚通敌之罪要她们祖孙连坐,还赐给她这个恩典,这是她天大的造化,她怎会不感激涕零的依从大汗。” 大汗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你就给我去办这件事吧。你要好好的开导她,把切身的利害讲给她听。” 柏列暗暗叫苦,但却不能不接受这个差事。说道:“小人遵命。我想先把她的祖母请入宫中,她们祖孙是相依为命的,她要想祖母能够与她共享尊荣,自必会心甘情愿的服侍大汗。” 说是要让人家“心甘情愿”,其实还是用威胁的手段。柏列的献计说穿了,就是要大汗软禁“老夫人”,逼使玛芝屈服。不过他也怕做得太绝,将来玛芝得宠,说不定会对付他。故而必须禀明大汗,好当成是大汗的主意,自己不过是奉命行事。 风鸣玉听到这里,心中暗骂:“好卑鄙的手段。幸亏阿坚不在这儿,否则怕不把他气破了肚子。” 大汗咳了一声,说道:“我授权你办此事,你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总之只要你说得那位玛姑娘来做我的妃子,以后你犯了什么罪我都可以免你一死。你放心吧!来人,把一面免死金牌赐给柏列。” 柏列接过了免死金牌,心中一块大石放了下来,叩头谢恩,说道:“不知大汗要小人甚么时候动身?” 大汗沉吟半晌,说道:“阿坚和那几个汉人据你所知,是否确实到了和林?” 柏列说道:“他们是同一天追下山来的。冰宫中养有骏马,料想他们必是骑马赶来和林,应该是比我先到。” 大汗说道:“不错。否则阿璞也不会连夜去煽惑昆阳王了。不过令人担心的是,慕容珪直到现在,还是一点也未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第0815期 丑表功 大汗为了要想笼络柏列,继续说道:“慕容珪本来一向办事得力,这次却是差了点劲。嗯,说起这件事,倒是右贤王和你见机得快。” 柏列乘机“丑表功”,并借此打击慕容珪,说道:“这全是仰仗大汗洪福,与及右贤王的料事如神。小人一直提心吊胆,恐怕来得太迟,阿坚已经煽动他的父亲造反。所以一到和林,就马上去谒见右贤王,右贤王料准他的父亲必然会去游说昆阳王,又马上和小人赶往昆阳王王府。仰仗大王洪福,果然恰好碰上。”原来柏列与右贤王是旧相识,以柏列的身份,他是不能直接去见大汗告密的,故此必须通过右贤王的关系。 大汗说道:“你连日奔波,席不暇暖,就给孤王办事,真是辛苦你了。” 柏列说道:“给大汗效忠,小人怎敢不尽心尽力。大汗,有一句话,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大汗说道:“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但说无妨。” 柏列低声说道:“右贤王也曾与小人谈过,这次的事情,恐怕慕容将军尚未曾做到尽心尽力。” 大汗心中一凛,说道:“你们对他可是有甚怀疑?” 柏列说道:“怀疑是没有的。不过,听说他和阿璞的管家登玛诺私交很是不错。故此,他可能是相信了登玛诺的供辞,阿坚和那几个汉人分明是到了和林,登玛诺应该知道他们藏匿的地方的,慕容将军却因私交而给骗过了。” 大汗沉思片刻,说道:“慕容珪是先大汗宠信的老臣子,也曾为孤王立过不少功劳。孤王不忍便即加罪于他,这样吧,我任你为龙骑兵的副指挥,以后你就替我监视慕容珪。这件案子,我叫慕容珪移交给右贤王办理。”又道:“本来我想要你做宇文成都的副手,统管金帐武士的。宇文成都在和林的时间很少,实际就等于是你做首领。但现在既已发现慕容珪有可疑之处,那就只好暂且委屈你去做他副手吧。好在两个官职,也是差不多的。你意思怎样?” 柏列喜出望外,说道:“多谢大汗恩典,大汗差遣小人做什么,小人都是但知尽力效忠,不敢掂斤论两。” 大汗说道:“好,那么现在回到原来的话题,咱们刚才说到那里?” 第0816期 要柏列明天动身 柏列说道:“说到慕容将军尚未找到阿坚。” 大汗说道:“认识阿坚的人多,我倒不担心他能够逃出我的掌心。但那几个金刀寨主派来的汉人,除了卿家之外,不知还有何人认识他们。” 柏列说道:“据小人所知,大汗眼前就有一人。” 大汗喜问:“谁?” 柏列说道:“就是刚刚回到和林的宇文成都。” 大汗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和那几个汉人相识?” 柏列说道:“金刀寨主派来的汉人共是四人,两男两女。男的一个是武林天骄这派的传人,名叫上官英杰;一个天山派的弟子,名叫霍天云。这两个人在江湖上的名气都很不小。 “三个月前,我去过五将山的清凉寺,途中碰上西藏来的僧人若波法师。他是和宇文成都熟识的。我和他谈起中原的武林近事,他告诉我,宇文成都不仅认识上官英杰和霍天云,而且还曾经和他们交过手。至于那两个女的,他没提到。宇文成都是否也认识她们,可就不知了。” 大汗说道:“认识两个也就行了。如此说来,若波法师也认识他们吧?”柏列说道:“不错。” 大汗说道:“宇文成都这次回来,你见过他没有?”柏列说道:“还没有。” 大汗笑道:“待会儿你不仅可以见着他,还可以同时见着若波法师。” 柏列说道:“啊,这位‘高僧’也来为大汗效忠了?恭喜大汗又得能人相助。” 大汗说道:“他是以客卿的身份来的,不过孤王倒想请他留下来做我的国师。” 柏列说道:“那就更好了。有若波法师相助,他们二人一定可以对付得了金刀寨主派来的这几个汉人。” 大汗说道:“是呀,我本来想把你暂时留在和林,待抓到了阿坚和那几个汉人之后,再让你回冰宫去替孤王办事的。如今有了他们二人,你明天就可以动身了。” 柏列似乎想说什么,没有立即谢恩领旨。 大汗问道:“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柏列说道:“没什么,不过‘老夫人’未必肯信小人的话。请大汗赐我一道诏书,另外加派数人相助。” 第0817期 霍天云无法下手 原来他是害怕玛芝不肯依从,冰宫的一众宫人也会反对他。上官英杰、霍天云以及风、谷二女,倘若有任何一人还留在冰宫,他就未必对付得了。 大汗说道:“诏书和聘礼我都会给你们带去的,你要人相助,我让你挑选八名金帐武士作你随从,够了吧?” 大汗手下的十八名金帐武士,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不输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的,柏列大喜说道:“够了,够了。” 大汗说道:“好,你现在暂且退下,待会儿我见过了宇文成都和若波法师,再让你和他们相会。”当下叫一个卫士把他带入耳房休息。 霍天云和风鸣玉躲在树上,要是他们施展“比翼双飞”的轻功,跳入阁中,估量勉强可以做得到。但只怕一击不中,反而坏事,故而只好暂且耐心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柏列退下,虽然知道大汗身旁的几个卫士武功也必定不弱,但机会总是好些。可是正当霍天云想叫风鸣玉一同动手的时候,只听得大汗问道:“宇文成都来了没有?” 守门的卫士答道:“宇文将军已经和若波法师在外听候宣召。” 大汗说道:“好,马上请他们进来!”不过片刻,果然便看见宇文成都和若波法师踏进阁中了。霍天云不觉吃了一惊:“怎的他们会来得这样快?” 原来他们是从地道进入“飞鹰阁”的,霍天云藏身树顶,当然是看不见他们怎么样进来的了。 这两个人的本领比柏列更强,霍天云倘若轻举妄动,立即便会给他们发现。大汗有他们二人护卫,霍天云要想刺杀大汗,自忖也是决计难以成功。无可奈何,霍天云只好又耐心等待第二个机会了。 大汗作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和若波法师说了许多仰慕备至的客气话,最后请他留下,做瓦剌的“国师”。 若波法师说道:“老衲德薄能鲜,做国师是不敢当的。承当大汗看得起老衲,老衲自当为大汗效劳。” 大汗一劝再劝,若波法师这才答应,说道:“不过,老衲暂时还不能留在和林,而且恳求大汗准许宇文将军和老衲先回去西藏。” 大汗怔了一怔,说道:“为什么?” 宇文成都代答:“国师是为了大汗的缘故,国师感激大汗殊恩,想送大汗一份礼物。” 第0818期 鬼话骗大汗 大汗说道:“国师答允襄助孤王,宏扬佛法,孤王已是感激不浅。用不着再送什么礼物这样客气了。”心想:“孤王内库,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谁希罕你的礼物?” 宇文成都早已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微笑说道:“禀大汗,国师要送给你的可不是寻常礼物!” 大汗说道:“是什么?” 宇文成都说道:“是长生不老之药!” 大汗又喜又惊,说道:“长生不老之药?世上当真有长生不老之药?” 若波法师装模作样地说道:“长生不老,那是有点夸大其辞。不过这药倘能炼成,三个月服一颗,倒是可保身体强健,最少可以活到两百岁。” 这位瓦剌大汗并非愚昧之辈,倘若说是真有“长生不老之药”,他是未必敢相信的。但照若波法师的说法,他却是有点相信了,心里想道:“闻说西藏密宗精研养生之术,教中高僧,多会炼丹之法。这种丹药恐怕是会有的。” 俗语说得妙:做了皇帝想升仙,升仙不能,长命也是好的。若波法师要送的礼物可正是投其所好了。于是这位本来是相当精明的大汗竟也受愚,连忙说道:“多谢国师慨赠灵丹,孤王只要活得一百岁就已心满意足了。只不知国师的灵丹已经炼成没有?” 若波法师说:“老衲这次远游中原,就是为了采集最后两种药物的。” 大汗说道:“采齐没有?” 若波法师说道:“仰仗大汗洪福,所有的药物都已备办。只等我去开炉。不过可得有个武功高强的护坛之人。” 宇文成都帮他解释:“这药须得在喜马拉雅山的高处冰窟,藉亘古不化的万载玄冰之助,方能炼成。开炉之后,法师必须全神贯注,丝毫也不能松懈。故此一定要有护坛之人,方能抵挡可能发生的野兽闯来、妖人抢夺,或者不测的自然灾祸。法师想请我帮他这个忙,但我刚从西藏回来,正想请示大汗……” 大汗连忙说道:“既然国师需要你作护坛,那就请你不辞劳苦,再去一趟吧。”若波法师与宇文成都俱是心中暗笑。笑这个自命英明的大汗也受了他们的骗。 第0819期 一段因果 原来若波法师到过五将山的清凉寺,见过那日接待上官英杰的那个知客僧觉玄禅师。 五将山的清凉寺属于西藏密宗,已故的老主持华岩法师和若波法师份属同辈。华岩“圆寂”之日,曾把有关灵鹫峰那卷怪画的事情,告诉他的师弟心岩法师与及继承主持之位的徒弟觉涵法师。 当年在清凉寺管藏经阁的僧人离奇失踪,后来给人害死在白驼山下。谷飞霞的父亲谷神秀在他遇害之时恰好路过,替那僧人打跑强敌,那僧人临死时把这幅画送了给他。 谷神秀本来也曾经要把这幅画交还清凉寺,但连华岩法师自己也不知道这幅画是否本寺之物,而且他是有道高僧,虽然看出画中可能藏有秘密,但因这是本寺僧人答允送给别人的东西,是以他仍然拒绝接受。只是嘱咐谷神秀拿这幅画去请教见多识广且又精通梵文的无相上人。 华岩“圆寂”之前,已经悟出这幅画的秘密极可能与失传的般若真经有关,虽说他功行深厚,四大皆空,但兹事体大,心中难免还是有点牵挂。他也并非要把画取回,只是希望知道谷神秀得到了这幅画的结果。故而圆寂之前,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师弟与及接任主持的大弟子的。 接任主持的觉涵法师可就不是这样想了,他认为这是达摩法师携来中土的秘笈,而且又是本寺之物,(虽然他的师父都不敢断定是否那个管藏经阁的僧人偷去,他根据情理判断,则认为必是如此。)理该追讨回来。 可是谷神秀早已死了,谷家的家人也早已不知踪迹。这件事就只好暂且搁下来。 待到李浩明所保的“假经”失窃之事发生,觉涵法师又想起了这件事情。但因这件“劫镖”之事也还未曾破案,看情形,很可能就此成为悬案,他左思右想,自己苦无良策。于是跑去西藏,与若波法师商量。 若波法师就是因此应西门化之请,跑来中土,为他鉴别所得的“经文”真伪的。 上官英杰也是因此,那日到了清凉寺,见不着主持觉涵法师的。 第0820期 若波法师打的如意算盘 若波法师与西门化分手之后,来到清凉寺,觉涵则因到布达拉宫参见活佛,尚还留在西藏。 上官英杰则恰好是前一天来过清凉寺的。寺中长老心岩遇害之事也正是这一天发生的。 代主持觉玄法师把上官英杰来过,与及师叔遇害之事告诉若波法师。由于他发现师叔遇害之时,上官英杰正从心岩手中取过那幅画(他并不知这是上官英杰给心岩看的),是以他当然疑心师叔定然是给上官英杰所害,而这幅画也是上官英杰从师叔手中夺去的了。 若波法师问清楚了心岩法师遇害的情状,已知不是上官英杰所为,因为他知道上官英杰并非使毒高手,而且他也知道这幅画早已由华岩送了给谷神秀,当然也不会留在心岩手中,除非是另一幅画。 不过,他也知道谷飞霞是谷神秀的女儿,而谷飞霞也是在那天和上官英杰作伴同来的。他推想这幅画虽然不是上官英杰从心岩手中夺得,也未必就是清凉寺的东西,不过却一定是华岩法师提过的那幅绘有灵鹫峰的怪画无疑。 他没有向代主持的觉玄法师说过,但即赶紧追踪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了。 直至将近和林,他方始碰上上官英杰等人。 上官英杰是和霍天云、风鸣玉等人在一起的,他当然不敢动手。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打算,由于画中藏有什么秘密他并不知道,即使得到了这幅画,自己也未必能够勘破其中秘密,假如灵鹫峰真有藏经的话,倒不如让上官英杰去发掘秘密,他方始再夺过来。 但他深知上官英杰的厉害,要所谋得遂,还得找人帮手。他想得到的最适当的助手就是宇文成都了。不仅因为宇文成都武功高强,而且当年清凉寺那个弃职潜逃的僧人是在白驼山下遇害的。他料想宇文成都的哥哥多半也知此事。此事既然迟早都是瞒不过他们哥儿俩,就不如求得他们的助力了。 他编了一套“长生不老之药”的鬼话,果然骗得大汗相信,允许宇文成都和他同去西藏。他大喜之下,忙向大汗道谢。 第0821期 命宇文成都办案 大汗说道:“国师费尽心力,炼这灵丹,慨允赠与孤王,孤王正不知如何报答国师的大恩大德才好,怎的国师反而颠倒谢起孤王来了?”说罢哈哈大笑,好像那灵丹已经到了手中似的。 若波法师道:“要不是多蒙大汗答允让宇文将军帮我的忙,我也不敢开炉炼丹的。只盼能仗大汗洪福,丹药早日炼成,我也得沾好处。”他怕大汗看破谎言,故意表露自己也有私心,以免大汗起疑。 大汗说道:“宇文将军,那么辛苦你再走一趟了。丹药要是炼成,孤王与你分享。” 宇文成都道:“为大汗效劳,这是微臣份当所为,不敢妄图厚赐。微臣也盼丹药早日炼成,几时陪国师起程,只待大汗吩咐。” 大汗说道:“本来是越快越好的。不过目前有件事情,我想请宇文将军和国师多留几天。” 宇文成都道:“不知大汗是何事要微臣效劳?” 大汗说道:“阿璞父子犯的案子,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宇文成都道:“已听得慕容将军说了。” 大汗说道:“听说你和霍天云与上官英杰等人曾在中原会过?” 宇文成都道:“不错,我和这两个人都是曾经交过手的。” 大汗说道:“这两个人,正是金刀寨主派来和林,策动阿璞父子造反的人。另外还有一个姓谷和一个姓风的女子。你既然认识他们,这就最好不过了。我想请你办这个案件,捉拿阿坚以及那几个汉人。” 宇文成都道:“只怕一时间难以缉获。” 大汗说道:“明天起我叫慕容珪把龙骑兵交给你指挥,大搜和林,只要他们尚在和林,料他们也逃不出将军的掌心。” 若波法师忙道:“对,捉拿几个小贼,谅也用不着花多少功夫。老衲愿助将军一臂之力。”要知他找宇文成都帮忙,为的就是对付上官英杰,倘若上官英杰当真还在和林,他是不能不担心上官英杰可能会给慕容珪捉了去的。 宇文成都得若波法师提醒,心里也在打着如意算盘。 第0822期 汪直派了人来 他打的如意算盘是,由他负责捉人,他可以相机办理。心想:“最好是能够把霍天云和那两个女子擒获,却故意卖个破绽,让上官英杰逃出和林。那么我和若波法师再跟踪他到灵鹫峰,他孤掌难鸣,就更加容易对付了。”要知宇文成都和若波法师的目的是在于藏在灵鹫峰的那部古梵文的“般若真经”,故此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希望上官英杰替他们找到这部真经,他们好再来攫夺。在目的未达之前,自是不愿见到上官英杰落在别人之手,甚至要暗中保护他的安全的。 “能够得到国师相助,这更是最好不过了。”宇文成都对若波法师的用意已是心领神会,忙即假惺惺的向他道谢。 大汗也是喜出望外,说道:“国师一来,就要国师费神为我操劳,真是过意不去。” 大汗向若波法师再次道谢之后,回过头来,吩咐宇文成都:“你再坐一会,有个人即将来到,你帮我辨认辨认。” 宇文成都问道:“是什么人?” 大汗说道:“是汪直派来的人。”汪直是明廷权势最大的一个太监,直属于皇帝的特务机关—“东厂”就是由他掌管的。 躲在树上偷听的霍天云,听到这里,不禁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想不到皇帝身边的人,就有瓦剌的奸细在内,国事焉能不坏?” 宇文成都说道:“汪直重用的手下,我都认得。料想也没人敢冒充的。不过我这次回和林述职,汪直也是知道的。他不待我重回北京,就派人来,一定是有紧要的事了。” 大汗说道:“所以我要你陪我接见这位密使。” 跟着大汗对若波法师道:“国师,请你暂且进去歇息,有一个人正在里边等你相会。” 若波法师怔了一怔,问道:“是谁?” 大汗说道:“是从大雪山冰宫来的柏列,你和他相识吧?” 若波法师笑道:“是老相识了,我听说他来了和林,也正是想见一见他呢。”原来他之想见柏列,其中还有一个缘故。 第0823期 各怀鬼胎 清凉寺长老心岩法师那日中了柏列的独门暗器—喂毒的蝴蝶镖毙命,阖寺僧众都以为是上官英杰所为,但若波法师在查明心岩的死状之后,却已知道真凶另有其人,十有八九是柏列所干的了。另一个可疑人物是西门化,不过由于他另有打算,故此并没向清凉寺的代主持觉玄说破。 待他到了和林,知悉西门化尚未回来,亦即不可能在那天经过清凉寺,更可以断定,杀害心岩的真正凶手,必然是柏列无疑了。 他要探询柏列对那幅画的秘密知道多少,同时也在打算利用柏列。心里想道:“这条老狐狸暗害心岩,不用说是想抢那幅画的,他没成功,料想也会在上官英杰身上打主意的。我不如索性与他说破,让他和我们合伙去对付上官英杰。事成之后,他有把柄在我手里,那时我即使杀不了他,他也不能不听我的摆布。”他的如意算盘是先利用柏列在事成之后与他联手杀了宇文成都,然后他再杀害柏列,那时般若真经就可由他一人独占。 当然他不知道柏列也是和他一样,怀着鬼胎。 此际大汗要他去和柏列相会,却把宇文成都留下,这可正合他的心意。 若波法师刚刚退下,大汗便即宣召那个汪直派来使者。 霍天云和风鸣玉躲在树上,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风鸣玉不觉有点焦躁不安,想要冒险一试。霍天云说道:“且听听汪直派来这个使者有些什么阴谋要说,那时咱们再决定应否冒险如何?”他们咬着耳朵说话,用的又是传音入密的内功,自是不怕里面的人听见。 那个使者已经踏进“飞鹰阁”了。 “外臣郑元昌叩见大汗,这份薄礼是汪公公命小臣带来献给大汗的,请大汗哂纳。”那使者俯伏行礼,双手呈上礼物。礼物是一对三尺多长的玉珊瑚。 大汗哈哈笑道:“贵客远来,不必多礼。你有一位老朋友也在这里呢。”当下便叫宇文成都扶他起来。 那使者看见宇文成都,又喜又惊。大汗笑道:“我没说错吧,料想你们应该是早就在北京相识的。” 第0824期 汪直派来的使者 宇文成都笑道:“老郑,原来是你。” “禀大汗,这位郑贵使说起可不是外人,他的师兄赵元化就是曾为咱们瓦剌尽过忠的,大汗还记得吧?” 大汗哈哈笑道:“记得记得,当年要不是赵元化帮我们的忙,也除不掉风从龙的。除掉风从龙,可是等于斩了金刀寨主的一条臂膊呢。” 宇文成都道:“他的师兄为大汗效忠之时,他亦已暗中在帮咱们的忙了的。” 大汗说道:“怪不得汪公公派你来,这么说咱们当真就是像自己人一样了。” 郑元昌道:“多蒙大汗宠信,小臣何幸如之。不过当年敝师兄奉大汗之命对付风从龙那件事情,却还有余波未了呢。” 大汗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余波未了?” 郑元昌道:“请容小臣先把汪公公所托之事奏明大汗,慢慢再行禀告如何?” 大汗说道:“对,先说军国大事要紧。你们的皇帝愿意和我们签订和约了吗?” 郑元昌道:“汪公公的意思是这份和约最好是明不签、暗签。请大汗曲谅。” 大汗道:“什么叫做明不签、暗签?” 郑元昌道:“因为敝国朝廷还有几个主战的大臣,要是明签和约的话,他们一定认为是丧权辱国,在朝上苦谏一番,那就不免传扬于外了。金刀寨主可能乘机造反,号召官兵一同跟他和贵国作战的,那就更加不妙了。” 大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们这个顾虑也是应该有的。” 郑元昌道:“所以汪公公托小人禀奏大汗,担保在他的身上,要敝国皇上全都答允大汗和约所列的条件,不过表面上则恐怕还要声明是对贵国备战。” 大汗笑道:“我是只求实惠,只要你们皇上如我所求,我也不计较他说的什么。不过,我要你们割让包括大同在内的榆州之地,你们又怎能瞒住贵国的臣民呢?” 郑元昌道:“还是有办法的。这办法其实也就等于是变戏法。” 第0825期 金刀寨主身边也有奸细 大汗怔了一怔,问道:“变戏法?这戏法如何变法?” 郑元昌道:“汪公公保举心腹武官当大同总兵,皇上当然是允准的。” 宇文成都笑道:“这出戏想必是着落在这位总兵大人身上唱了?” 郑元昌道:“正是。皇上是明不签暗签,总兵大人则是明打暗不打。只要他装腔作势的打了一阵就逃,岂不也等于割让城池?” 大汗哈哈笑道:“难为你们的汪公公想得出,果然是妙计啊,妙计!” 风鸣玉听得几乎咬碎银牙,心里想道:“想不到朝廷竟有这样一个通番卖国的奸细,想得出这样卑鄙恶毒的主意,要是给他们的阴谋实现,多少义军的鲜血就是白流了。不过,当今皇上也不是好东西,他为了保全小朝廷的苟安,居然任从汪直的摆布,也算可以说是愚不可及了。” 哪知还有更令她吃惊的事情在后头呢,由于她在气愤之余,情绪激动,郑元昌有两句话她听不清楚。忽就听得大汗哈哈笑道:“你们的汪公公真是神通广大,原来在金刀寨主的身边,你们的人亦已混进去了!” 听得此言,连霍天云也是不禁大吃一惊了。这岂不是在金刀寨主的身旁也有敌人奸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危险的。 郑元昌得意洋洋地说道:“汪公公就是怕金刀寨主难于对付,咱们合兵会袭,这一仗当然是可以打得赢的,但要把金刀寨主和他手下的重要头领一网打尽,就只怕办不到了。所以他才想尽办法,把两个武功高强的心腹派进山寨去当小喽兵。到时里应外合,不怕金刀寨主还能脱得出咱们的掌心。” 大汗大为夸赞,说道:“对,对。金刀寨主这一伙人行踪飘忽,出没无常,确是难于‘清袭’。如今有了咱们的人在他山寨,我也不想奢求,能够一网打尽固然最好,不能够也可以对他们的行踪瞭如指掌,等于是在金刀寨主身边有咱们的耳目了。贵国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还怕什金刀寨主?再加一个银刀寨主也不怕了!” 霍风二人听得心中暗暗叫苦:“山寨里的弟兄数以万计,却怎知那个是他们混进来的奸细?” 跟着郑元昌向大汗请示如何“会袭”金刀寨主的办法。 第0826期 郑元昌要替师兄报仇 大汗说道:“我会派一个人专门负责和你们联络的。鲁尔特,你过来。”鲁尔特就是刚才带领柏列入宫的那个金帐武士。 郑元昌本来希望大汗派的是宇文成都或者慕容珪的,但他也知鲁尔特是金帐武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不得已而思其次,有鲁尔特这样的人和他打交道,他亦已感到受宠若惊了。 “待会儿你们去仔细商量,约好日期,拟定计划,再禀告我。现在你可以说一说风从龙的事情了吧?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的还有余波未了?”大汗问道。 郑元昌道:“不错,风从龙是已经死了。但却不是那年丧在我的师兄之手,那次我们以为他已丧命,不料却是给他侥幸逃生。他是去年又再碰上我的师兄和西门化等人,方始真正死掉的。但我的师兄却也不幸与他同归于尽。” 大汗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有两个得力的手下,也是在那一战中丧了命的。” 郑元昌道:“但风从龙还有一个女儿,名叫风鸣玉,据我们所知,她的本领不在她的父亲之下。” 大汗心中一动,想道:“金刀寨主派来和林的四个人当中,有一个姓风的女子,想必就是他所说的这个风从龙的女儿了。”问道:“这女娃儿怎么样?” 郑元昌道:“我们派在金刀寨主山寨中卧底的人,已经探听得确实的消息,风家和贵国阿璞将军的上代渊源甚深,这女娃儿已受命为金刀寨主的使者,跑来和林与阿璞联络了。” 大汗笑道:“你刚刚来到和林,难怪你未知道,阿璞与金刀寨主私通一案,已被揭发,阿璞也早已给关起来了。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证实了是风从龙女儿来和阿璞勾结的消息。” 郑元昌道:“那姓风的丫头抓着了没有。” 大汗说道:“还没有。” 郑元昌道:“我希望大汗能让我亲手给师兄报仇。” 大汗笑道:“你肯帮我们的忙抓这丫头,孤王正是求之不得。宇文将军如今专职办理此事,就委屈你去协助他吧。” 郑元昌忙道:“外臣愿听宇文将军差遣。” 第0827期 奸臣贺表 风鸣玉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想道:“这奸贼真是可恨可杀!哼,你不找我报仇,我也要找你算账呢!”要不是有霍天云不许她鲁莽从事,她恨不得马上就跳进去将这汉奸一剑刺死。 大汗说道:“没什么事了吧,郑贵使你一路奔波,也该早点歇息了。” 郑元昌道:“外臣还有一事,想要禀告大汗。” 大汗眉头一皱,说道:“倘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你可以和鲁尔特去谈。”言下已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 郑元昌陪笑道:“是汪公公和敝国朝廷的一班大臣,想向大汗表示一点心意。” 大汗精神一振,问道:“哦,他们要向我表示什么心意?” 郑元昌道:“听说下个月十五是大汗五旬开一的华诞。他们托我向大汗预祝万寿。” 大汗笑道:“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啊,孤王几时生日,你们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郑元昌道:“这也是他们想尽一点外臣之礼,只要大汗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就感到荣幸之极了。这是他们列名奉上的祝寿表章,另外各人还备办有一份寿礼,只因不便携带入宫,明日当再托宇文将军呈上。” 大汗给他巴结得虽然颇为高兴,但却不耐看他的这份什祝寿贺表,于是说道:“好吧,鲁尔特你替我收下这份贺表,交给内府长吏归档。待我空闲之时,再仔细阅读。”说罢,打了一个呵欠。 郑元昌甚是尴尬,只好说道:“大汗深宵不寐,接见小臣,破格优礼,小臣粉身碎骨,难以图报,请大汗早点安歇,小臣告退。” 大汗好不容易等他把一大套肉麻的客气话说完,说道:“鲁尔特,替孤王送客出宫。” 风鸣玉想道:“去了一个鲁尔特,倒是行刺的好机会了。”。 霍天云则在想道:“这份贺表列的一班奸臣不知是些什么人,要是取得这份贺表,倒是有点用处。”此时宇文成都还在飞鹰阁中。霍天云尚还未想便即动手。 鲁尔特走上前来,郑元昌正想把那份贺表先交给他,就在此时,忽听得“呜”的一声,好像是枝响箭掠过长空。 第0828期 冒险行刺 响箭声中,一溜蓝色的火焰飞上天空。 霍风二人一见便知,这是上官英杰那一边发出的蛇焰箭。 他们在分头搜索之时,曾经约好,谁要是找到了大汗,或者陷入敌人包围之时,就用蛇焰箭作为讯号,和对方联络的。 大汗既然是在霍风二人这一边的飞鹰阁,那么,上官英杰和谷飞霞、阿坚那边,显然是因遭受敌人包围,这才发出这枝蛇焰箭的了。 响箭“呜”的一声掠过,迅即就是噹、噹、噹……的钟声长鸣。 钟声是大汗卫士报告有刺客在宫中被发现了的警号。 宇文成都听得钟声,哈哈笑道:“我正巴不得他们送上门来!” 钟声是从西北角传来的,距离飞鹰阁相当远,纵然那边发现刺客,料想也不会这么快来到飞鹰阁的,故此飞鹰阁中的一众武士,虽然都已全神戒备,却是并不慌张。 但大出他们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袭击忽地就在他们的面前发生。 这一瞬间,霍天云用不着和风鸣玉再加商讨,两人已是心意相通。 他们想到的是:帮忙上官英杰那一边的最好办法便是立即行刺大汗。否则,时机一纵即逝,大汗一躲入地道,他们就将无法找寻,而且宇文成都等人也都可以抽出来去对付上官英杰了。 两人心意相通,双手互握,脚尖一点树枝,登时就使出了“比翼双飞”的绝顶轻功。端的有如鹰隼穿林,掠波海燕,从围墙外的那株大树倏的就“飞”进了飞鹰阁里。 鲁尔特和郑元昌刚要走出来,只听得呼的一声,风鸣玉正是从他头顶飞过。鲁尔特一招“举火撩天”,翻掌上抓,没有抓着。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的长剑指到了他的面前。 鲁尔特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招进招,双掌擒拿,反扣霍天云手腕。霍天云剑尖刺歪,心头微微一凛:“这厮的掌力倒是委实不容轻视。”剑锋一转,闪电般的连环三招。鲁尔特在金帐武士中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应付他的追风剑法也是感到为难。只听得“嗤”的一声,鲁尔特的衣袖已被削去一幅。 宇文成都喝道:“让我来!”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只听得叮叮噹噹之声宛如繁弦急奏,双剑交击,闪电之间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 第0829期 功败垂成 风鸣玉的轻功比起师兄有过之而无不及,霍天云受到阻截,她却已从宇文成都的身旁掠过。这也由于她是一个女子,宇文成都更加注意她的师兄之故。 兔起鹘落,说时迟,那时快,大汗还未来得及转身逃走,风鸣玉已是唰的一剑,向他刺过来了。 “噹、噹”两声,火花飞溅。大汗身旁的两个武士横刀招架。这两个武士本领不弱,情急拼命,震得风鸣玉虎口发麻。 风鸣玉喝声“着!”剑法疾变,使出了父亲传授的绝招,一招“云麾三舞”,两名武士手腕同时中剑,钢刀跌落地上,大汗吓得脚都软了,竟然不知逃走。 以风鸣玉出剑之快,此时本来可以一剑就杀了他。但若杀了大汗,她就不能救阿坚的父亲,也不能帮忙上官英杰等人突围了。她必须抓着大汗作为人质,方能达到上述的两个目的。 “云麾三舞”乃是一招三式的,她只用了三分之二便杀退两个武士,余下一式正要向大汗刺去,蓦地一醒:“不,不能杀他!”忙把剑锋掠过一旁,伸出左手来抓大汗。 可惜就因这片刻犹疑,弄得她功败垂成。 就在此际,突然呼的一掌劈来,来势迅劲!武学高明之士,自身骤然遇险之时,本能的会保护自己的。风鸣玉来不及去抓大汗,扭腰一闪,反手便是一剑。 这一剑反手刺出,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迎着对方掌心的“劳宫穴”。可惜这人的武功大非刚才那两个武士可比。风鸣玉这一招虽然是精妙凌厉兼而有之,还是伤不着这人。 原来这个赶来卫护大汗的乃是刚刚给霍天云击退的鲁尔特。还有一个郑元昌跟在他的后头。 鲁尔特的功力不如霍天云,但比起风鸣玉却要略胜一筹。 他闪过剑招,身形一起,左拳右掌,捶胸切腕,一招两式,同时发出,向风鸣玉痛下杀手。 风鸣玉霍地一个转身,宝剑一封,一招斜切耦的剑式,侧翼进袭。鲁尔特这才看清楚刺客竟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不禁惊诧无比:“莫非这丫头就是风从龙的女儿,剑法怎的如此厉害!” “好大胆的女娃儿,敢来行刺大汗!”鲁尔特一声大喝,骈指一点剑身,把风鸣玉的剑锋荡得歪过一边,左掌又扫过来了。 第0830期 抓着了郑元昌 鲁尔特这一招杀手,用得凌厉之极,满以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本领再好也好不到那里去。在他这掌劈指戳之下,不死也当受到重伤。那料风鸣玉的剑法更加精妙,功力虽不如他,但她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在一招之间,便即夺了先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风鸣玉就在这闪电之间,使了个“倒踩七星步”的身法,剑随身转,寒光闪处,一招“倒洒金钱”,登时好像有几柄明晃晃的利剑,同时向鲁尔特刺来,而真正的剑锋,则是截掌刺腕。 鲁尔特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识得厉害。这才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本领还在自己估计之上。大惊之下,不敢出指相抵。不过,他仍是虽危不乱,一个“回身拗步”,双臂箕张,红似朱砂的掌心,朝着风鸣玉当头拍下。 风鸣玉见他掌心红似涂朱,也不由得心头一凛:“原来这厮还练有毒砂掌的功夫。”不敢给他碰着,一颔剑锋,倏的从敌人掌风之下掠出。这是她家传三绝招的第二招“神龙出海”,剑尖晃动,似左似右似中,教鲁尔特防不胜防。霎时间但觉剑气森森,上中下三处要害都好像是有一把明晃晃的剑尖指来。 双方各有顾忌,鲁尔特撤掌回身,慌忙闪过一边。风鸣玉一剑刺出,正好迎上此际方始赶到,待要和鲁尔特联击她的那个汪直派来的使者—郑元昌。 郑元昌尚未知道风鸣玉的厉害,急图遨功,大声喝道:“女贼往那里……”他只道风鸣玉要逃,立即双刀一摆,使了一招“铁锁横江”,堵截风鸣玉去路。 那料“往那里跑”的一个“跑”字还未来得及吐出唇边,只听得“噹”的一声,左右虎口已然中剑,两柄钢刀同时坠地。风鸣玉这招“神龙出海”尚未使完,顺手剑尖一挺,点了他的麻穴。 风鸣玉冷笑道:“我就是你要抓的那个姓风‘丫头’,且看是谁落在谁的手中?”话犹未了,已是一把抓着了郑元昌,提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凝眸一看。刚才还在眼前的大汗,已不知躲到那里去了。 风鸣玉喝道:“谁敢动手,我就先毙了他。”她抓不着大汗,不得已而思其次,心想抓着此人作为人质,大汗手下料也应有几分顾忌。 第0831期 吓得郑元昌死去活来 不料鲁尔特竟不顾忌,揉身疾上,便即发掌攻他。风鸣玉抓着了一个郑元昌,倒好像是给自己背上了一个包袱。 霍天云与宇文成都快剑抢攻,瞬息之间,双剑碰击了十七八下,彼此都是占不到对方便宜。霍天云情知要想击败对方,最少也得在数百招开外。一见风鸣玉抓着了郑元昌,当机立断,一招“旋转乾坤”,从“追风剑式”突然改为“大须弥剑式”,“大须弥剑式”以守为攻,威力比“追风剑式”陡增一倍。宇文成都想不到他在攻守之间转变得如此之快,依然剑走轻灵,与他抢攻。蓦地给霍天云剑尖传来的内力一震,长剑虽未脱手,身形已是不由自己的歪了一歪,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已是反身跃出圈子。 “把这奸贼给我!”霍天云说道。从风鸣玉手中接过了郑元昌,就像捉着一只小鸡似的,一把提起来,作个旋风急舞,喝道:“好,宇文成都,你刺吧!” 宇文成都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刺么?”唰唰唰便是连环三剑。 郑元昌给风鸣玉点了软麻穴,知觉还是未曾消失的。只觉宇文成都的那口剑尖瞬息之间已是好几次的擦着自己的身体刺将过去。吓得慌忙大叫:“宇文将军,手下留情!” 他那知道宇文成都其实已是“手下留情”的了,他的剑法和霍天云乃是在伯仲之间,同样的能发能收,拿捏时候,不差毫黍。而且他也作过最坏的打算,郑元昌的身份虽然重要,究竟还不是他非要保护不可的人,万一错手伤了郑元昌,大不了是阻延“会袭”金刀寨主的战机,等待汪直派另一个人来联络而已,那也算不了什么。 他博霍天云不敢让郑元昌受伤,霍天云也博他不敢真的就杀了郑元昌。双方各展上乘剑法,辗转攻拒。这可苦了郑元昌,在双剑交击的夹缝之下,片刻之间,已不知是多少次好像死去活来。 忽听得有人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对手来了。霍少侠,上一次咱们尚未得决雌雄,今日正好再领教领教霍少侠的剑法。” 从内室跑出来的是若波法师。霍天云把郑元昌当作盾牌高举,他竟然不加理会,照面就是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郑元昌身上。 第0832期 若波法师的隔物传功 郑元昌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霍天云只觉虎口发热,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向他挤压过来。饶是他功力深湛,抓着的人质亦已掌握不牢。 若波法师袈裟一抖,登时把霍天云松开手抛出来的郑元昌卷了过去。 郑元昌给他摔过一旁,重重一顿,这才恢复了知觉。发觉自己非但没有受伤,这一摔也不感觉如何疼痛。 原来若波法师使的是密宗的“隔物传功”本领,拳头虽然是打在郑元昌身上,那股力道却是用来震撼霍天云的。他本来没有受伤,只是给吓晕而已。若波法师那一掷用的手法也极巧妙,一摔之下,刚好可以令他醒转过来。 郑元昌喜出望外,连忙逃进内阁。却不知道一份重要的文件已经失了。 若波法师夺人成功,哈哈大笑,说道:“霍天云,有胆的你莫逃跑!”但他施展隔物传功,等于是出其不意的暗中偷袭,霍天云虽然受到震撼,却也并没受伤,他也不由得不有几分惊惧。 霍天云无暇多说,唰的一剑就刺过去。若波法师抖开袈裟,俨如一片红云,裹住他的剑锋。一刚一柔,各展平生绝技,打得个难解难分。霍天云刺不穿他的袈裟,他也夺不了霍天云手中宝剑。 那边厢风鸣玉放开了郑元昌之后,等于甩掉包袱,剑法则是越发奇妙了。 鲁尔特以七十二式大擒拿手欺身进逼,连她衣角都没抓着。风鸣玉剑走轻灵,蓦地喝声“着!”剑尖划过,在鲁尔特左臂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要不是他缩手得快,这条臂膊几乎就要与身体分家。鲁尔特慌忙后退。 宇文成都当然不会在一旁袖手旁观,早已与若波法师联手攻击霍天云了,霍天云背腹受敌,立处下风。此时宇文成都见鲁尔特不敌风鸣玉,心里想道:“这丫头是风从龙的女儿,和阿璞乃是世交,身份更为重要,不如先抓着她。”于是不待他们会合,上前便即堵截。 风鸣玉一剑刺去,出手平平无奇,突然从宇文成都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了到来,“嗤”的一声,宇文成都腰带被剑锋割断。吓了一跳。风鸣玉被他贯注在剑尖上的内力一震,也是震得虎口发麻。 第0833期 杀出飞鹰阁 宇文成都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丫头果然不愧是风从龙的女儿,剑法好像比霍天云还更厉害!”此时哪里还敢轻敌,一口长剑使得风雨不透,圈子向外扩张,片刻之间,已是把风鸣玉笼罩在剑光之下。风鸣玉剑法精妙,却吃亏在功力不如,急切间无法突围而出。 另一边,霍天云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抓紧战机,却已抢占上风。 只听得“波”的一声,霍天云力贯剑尖,一招“排云驭电”疾刺过去,若波法师的袈裟穿了一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绵绵的垂了下来。若波法师连忙抛开袈裟,跳出圈子,先避其锋。霍天云唰唰两剑,伤了两侧抢上来助攻的两名武士。喝道:“胜负已决,霍某恕不奉陪了!玉妹,咱们走!”要知敌众我寡,他纵然胜得若波法师亦是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当然是先去援助伙伴了。 风鸣玉应声出剑,使的是家传三绝招的第三招“飞龙在天”,身形平地拔起,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向宇文成都硬冲过去。 这一着本来用得十分冒险,但因宇文成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刚刚看见若波法师失利,自是不能不要准备霍天云便要上来攻他。既无必胜的把握,只好侧身一闪,放风鸣玉过去,以免背腹受敌。 师兄妹会合,展开了双剑合璧的凌厉招数,更是如虎添翼,杀得一众卫士纷纷躲闪。 若波法师气得呱呱大叫:“霍天云,有胆和我再斗三百招,谁说我是输了!” 霍天云冷笑喝道:“有胆的你出来,到城外去找个地方,我和你单打独斗!”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已是杀出了飞鹰阁,跳过栏杆。在高楼之上,宇文成都和若波法师的轻功不及他们,不敢跟随他们跳下。 霍天云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脚尖尚未沾地,已是使出了一招“夜战八方”,风鸣玉依样画葫芦,剑光也是霍霍的向四方展开。 一阵断金戛玉之声响过,在楼下守卫的武士,有几个不识厉害奔跑上来,想要捉拿他们,兵刃全给他们削断。这还是他们手下留情,不愿多伤人命。 第0834期 像是两军交战 他们翻过了围绕飞鹰阁的围墙,只见园中黑影幢幢,东奔西窜。原来有的卫士跑去西北方捉拿刺客,有的则因已经知道“飞鹰阁”也出了事情,虽然还未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听得这边闹得沸沸扬扬,他们知道大汗正在飞鹰阁中,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权衡轻重,当然先跑到这边来保护大汗了。 在这样乱糟糟的情况之下,倒是利便了风霍二人,他们展开轻灵的身法,碰上了东奔西窜的卫士,就在他们身旁一掠而过。那些卫士看也未曾看得清楚,哪想得到“刺客”就在他们身边。他们跑了一程,宇文成都和若波法师方才出了飞鹰阁。 钟声又响起来了,风鸣玉道:“好似是西北角最边缘的一个角落。” 霍天云竖起耳朵来听,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奇怪!” 风鸣玉道:“什么奇怪?” 霍天云道:“你听,好像是有一大批人在厮杀!” 风鸣玉此时亦已听得清楚了,说道:“不错,倒像是两军交战一般。”再过片刻,连吆喝的声音也听得见了。 他们奇怪的是,听这厮杀的声音,不像是一大帮人围攻上官英杰几个人,而是两帮人正在混战。每一边少说恐怕也有上百人。 风鸣玉道:“奇怪,上官大哥那里去找来这许多帮手呢?” 霍天云当然是无法回答她的,要找答案,只能赶快跑到现场去看个明白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霍风二人在飞鹰阁发现了大汗,上官英杰、谷飞霞和阿坚这三个在另一方又发现了什么呢?且让笔者回过头来,叙述他们的遭遇。 他们在太液池附近和霍风二人分手之后,按照计划,向西北方查探大汗踪迹。 阿坚熟悉宫中道路,带领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抄捷径、走僻静的地方,准备先到大汗一个宠妃的宫中查探。 走了一程,看见西北角有堵围墙,墙边有间小屋,屋内透出烛光,有几个人正在喝酒谈天。 阿坚忽然停下脚步。 第0835期 透露机密 上官英杰道:“什么事情?” 阿坚说道:“屋子里有个人声音好熟,你帮我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两人伏地听声,谷飞霞在旁边替他们把风。 只听得一个人说道:“乌里赛大哥,格于规矩,委屈你待一会儿,我们陪你喝酒。” 那个名叫乌里赛的人哈哈一笑,说道:“咱们哥儿俩难得有机会聚聚,你不请我喝酒,我也要找个机会请你们喝酒的。只是今晚这个酒却喝得我肚里有气。” 另一个人道:“乌里赛大哥是怪责我们招待不周么?” 乌里赛道:“你们为我挨更抵夜,陪我喝酒,盛情可感,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只是你们的什么鸟‘规矩’,我却是很不服气。为什么右贤王往日可以带随从进去,我却不可以跟随主公。” 先头那人说道:“大哥,你是明白人,这可不是由我们作得主的。我们不过是遵从将军的吩咐。” 乌里赛哼了一声,说道:“你们的将军忒也势利了。右贤王比我们的王爷更得大汗宠信,权大势大,你们的将军就忙不迭的巴结他。” 那人说道:“这你可错怪我们的将军,我们的将军也是为势所迫,对你们的王爷不能不执行大汗定下的外人进出龙骑衙的规矩。咱们兄弟一般,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 乌里赛道:“什么事情。” 那人说道:“大汗听信右贤王的谗言,可能对你们的王爷已经起了一点疑心。说老实话,今晚我们的将军肯和你们的王爷深夜会面,他已是冒着不小的风险了。” 乌里赛道:“哦,原来如此。但右贤王为什么又可以不依大汗定下的规矩。” 那人说道:“这件案子,听说大汗已经交给宇文成都接办,右贤王和宇文成都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你不知道么?昨天右贤王来访我们的将军,就是商讨这件事情,他是有大汗手令的。” 乌里赛道:“我们王爷忠心耿耿,想不到大汗还是见疑,这真是叫我们无话可说了。但你们如此严格执行规矩,敢情阿璞将军是在宫内天牢?” 第0836期 宫内天牢 那人说道:“这个,这个,慕容将军可未曾告诉我们。我们职位卑微,也不敢向他探问。乌里赛大哥,咱们还是喝酒吧。” 乌里赛哈哈一笑,说道:“对,我真是糊涂了,你们的将军都还要避嫌,纵然你们知道,你们也不敢对我说的。对,对,咱们还是喝酒吧。” 听至此处,阿坚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我也真是糊涂,怎的没有想到?” 上官英杰轻声问道:“这乌里赛是什么人?” 阿坚说道:“是昆阳王的亲信卫士。” 上官英杰说道:“宫内的天牢又是怎么回事?” 阿坚说道:“龙骑兵等于贵国的御林军,不过龙骑都尉的权力却比你们的御林军统领更大,他兼管审讯一些特别的犯人的,比如像我爹爹被指为‘谋反’的一类罪犯就是。故此龙骑都尉有两个衙门,内衙就在宫中。‘天牢’也有两个,一个是刑部的天牢,一个是属于龙骑府衙的天牢。”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说道:“听他们的口气,你的爹爹十九是关在宫内的天牢了。咱们可以不必费神去找大汗啦!” 阿坚面露笑容,悄悄说道:“我也正是这样想。不过还是打听清楚一点更好,你帮帮我的忙。” 上官英杰一看附近没人,几个起伏,便到了那间屋子。 慕容珪那两个卫士武功也很不弱,听得声响,喝道:“什么人?”他不过是宫中大汗的卫士,心里暗暗奇怪。按照规矩,龙骑都尉设在宫内的官衙自成制度,倘非大汗有事宣召,即使是等级最高的金帐武士也不会随便跑到龙骑内衙的。不觉起了怀疑,深恐是因慕容珪深夜招待昆阳王一事已给大汗知道,此事虽不犯法,但大汗若是派人前来查问,那就表明大汗已是对他们的将军不敢信任,有点不妙了。 话犹未了,上官英杰已是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冷冷一笑,说道:“让我来陪你们的客人喝酒,你们歇歇吧。”出手如电,笑声中倏的就点了这两个卫士的穴道。乌里赛大惊跃起。 第0837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上官英杰将他轻轻一按,说道:“别慌,我们对你并无恶意。”乌里赛是昆阳王手下数一数二的武士,但骤出不意,给上官英杰轻轻一按,竟是动弹不得。上官英杰叫他莫慌,他却怎能不慌,颤声问道:“你是谁?” 上官英杰笑道:“你不认识我,总该认识阿坚吧?我是他的朋友。” 话犹未了,阿坚亦已来到了他的面前,笑道:“乌里赛,你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我吧?” 乌里赛又惊又喜,说道:“当真意想不到。但他们正要捉你,你却怎的自己跑来?唉,现在虽然未有人知道,迟早总会给人发现的,这个祸,这个祸……”喜者是他已是不用担心上官英杰对他不利,惊者是上官英杰点了这两个龙骑兵军官的穴道,这个祸可是闯得不小,说不定还会连累及他。 阿坚笑道:“我还要闯更大的祸呢,你知道我为什么进来吗?和你们的王爷一样,是来‘拜会’慕容珪的。” 乌里赛道:“阿坚少爷,我不敢说你们是自投罗网,但慕容将军的本领你是知道的,他手下也不乏能人,你这位朋友武功虽高,只怕、只怕这个险也是冒不得的。”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你听过一句汉人的成语没有,这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阿坚说道:“我先问你,你们的王爷来做什么?” 乌里赛道:“就是为了和慕容珪商量,怎样才能营救令尊呀。” 阿坚说道:“慕容珪一定不肯听你们王爷的劝告的,何况你刚才不是已经听得这两个人说了,慕容珪目前自己亦已受到大汗猜疑,他自顾不暇,纵然有心,亦是无力。” 乌里赛道:“那你去见慕容珪是作什么打算。” 阿坚说道:“你们有你们的办法,我也有我的办法。要是软的不行,说不得只好来个硬的。我总不能让爹爹遭受陷害!” 乌里赛情知难以劝他罢手,无可奈何,只好自己盘算如何应付这个突然发生的场面了。 阿坚道:“时机紧逼,闲话少说,请你把慕容珪的所在告诉我。” 第0838期 从地道进去 乌里赛暗自思忖:“我不告诉他,他也会自己找得到的。倒不如让他早一点去,王爷的危险或许会减少几分。”当下说道:“龙骑衙防卫森严,不下禁苑,你们不如叫一个卫士带你们从地道进去。据我所知,是有地道直通慕容珪的一个密室的。” 阿坚瞿然一省,说道:“对,多谢你的提醒。” 上官英杰正待解开一个卫士的穴道,乌里赛忽道:“请稍待片刻。” 阿坚问道:“什么事?” 乌里赛道:“请问塔布藏在什么地方?”塔布是阿坚奶妈的儿子,阿坚的父亲和昆阳王交情最好。是以身为昆阳王亲信卫士的乌里赛,和塔布也是甚为稔熟的。 阿坚道:“你找他干嘛?” 乌里赛道:“实不相瞒,王爷早已预防今晚可能会有危险的了,我们的人亦已有了准备。如今你们进去,一定会闹出更大的风波,我希望必要之时,能够和塔布联手。”乌里赛这么一说,阿坚立即懂得他的意思。要知塔布武功并不高强,乌里赛所谓找他“联手”,当然不是要请他帮忙去对付慕容珪,而是通过塔布的关系,和尚未被捕的阿璞的手下联络。 乌里赛又道:“昨天我们的王爷已曾秘密派人叫他设法和塔布联络,不知他知道没有?” 阿坚说道:“塔布昨天回来,已经和我说了。不过塔布是住在城外的,急切之间,你们是难以找到他的。这样吧,我把另外两人的地址告诉你,都是离这里不很远的。” 乌里赛获得地址,说道:“好,那我先走一步了。” 乌里赛一走,上官英杰便即解开一个卫士的穴道。 这卫士睁开眼鲭,看见阿坚站在他的面前,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阿坚微笑说道:“我要去拜会你们的将军,请你帮个忙,带我们从地道进去。” 卫士呐呐说道:“这,这个,小人纵有这个胆量,也不敢连累公子。” 阿坚冷冷说道:“说老实话,我是来救我爹爹的,早已拼着豁了这条性命了。你不答应,我唯有与你同归于尽!” 第0839期 答允相助 上官英杰说道:“我们进入地道,马上就放你走。你可以推说是受了乌里赛的暗算,早已受伤。知道有地道的人,也不只你一个,慕容珪未必怀疑是你所为。” 这卫士一想,不答应就要送命,答应了虽然也可能被慕容珪查出,但慕容珪一定想得到他是受人威胁的,料想不会因此就把心腹手下处死。而且他也颇有几分正义感,于是慨然说道:“令尊遭奸人陷害,我也同感愤慨。倘能效劳,自当稍尽绵力。不过请公子还是别太鲁莽从事,先和我们的将军商量商量。” 阿坚说道:“多谢良言,我当然是要先和你们的将军商量的。他一向对我有如子侄一般,你不必担心我会行刺他。” 卫士说道:“好,这就走吧。” 地道的进口,原来就在他这间“宿卫所”附近的一座假山之内。他带领阿坚等人走进假山洞中,搬开封洞的石头,说道:“一直走进去,另一边的出口就是慕容将军布置的一间密室了。不用我再陪你们去了吧。” 阿坚说道:“好,我相信的,你走吧!”是这个卫士带他们进入地道,阿坚料想他不敢说出来。 不过,上官英杰却考虑得更周到些,说道:“且慢,还要稍为委屈你一点儿,让我送你回去。” 卫士莫名其妙,这两句话的意思似乎连串不起来。他刚说“不用了……”上官英杰又已点了他的穴道。不过这一次点的却不是昏睡穴,只是令得他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的。 上官英杰笑道:“这样,你就不怕被人怀疑了。穴道只须过两个时辰,就能自己解开。”这个卫士本来想自己弄伤自己的,如今由上官英杰点了他的穴道,这可要比他原来的办法更好,他心里倒是暗暗感激上官英杰的。 上官英杰飞快的送他回去,便即赶回地道,把那块封洞的大石堵上。 走了一会,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个卫士迎面而来。 这个卫士一发觉有人,立即擦燃火石。 幸亏上官英杰和阿坚是穿着卫士的服装的,谷飞霞躲在他们后面,那卫士还未看见。 地道本来是漆黑不见五指,凭着火石的微光,那个卫士在急切之间也还未能认出人来。 第0840期 慕容珪偷会登玛诺 那个慕容珪的手下只道来的乃是大汗的卫士,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慕容将军正在会客,请你们出去稍待片刻。”一面说一面用目光搜索,想看清楚躲在上官英杰背后那个人是谁。原来慕容珪此际所会的客人是决计不能让大汗知道的。他这个手下深恐卫士带进来的是大汗差遣的内监,有大汗的密诏,来向慕容珪宣谕的,那就不便阻拦了。 他未曾看见谷飞霞的面容,先认出了阿坚,“啊呀”一声,未曾叫得出来,已是给上官英杰点了穴道。 上官英杰笑道:“好险,但愿未曾惊动慕容珪。” 阿坚却是起了思疑,说道:“按说若是昆阳王去拜会慕容珪,慕容珪是无须要他从地道进去的。不过,这条地道如今尚未望得见尽头,料想慕容珪也还未听得见这儿的声音的。” 上官英杰说道:“只要他未发现,咱们也就无须猜测了。反正到了地道那边出口,就会知道来客是谁。”当下灭了火光,摸黑再向前行。 地道的尽头是一道铁门,阿坚暗暗叫声:“苦也!”原来他忙中有错,一时忘记了向那个带他进来的卫士问明怎样开启铁门的方法。 上官英杰懂得一点机关学问,抓着门环,小心翼翼的左扭右拧,试了几次,但结果还是无法打开。 谷飞霞小声说道:“怎么办?要是打不开来,只好回去再问那个卫士了。” 上官英杰说道:“外面不知又已经有了什么变化,我好像听见了一点声青,阿坚,你仔细听听,说话的是不是昆阳王?” 阿坚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凝神细听,一听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脚步移不开了。 上官英杰问道:“是谁?” 阿坚说道:“是我们的管家登玛诺。他隔着一间房,大概是和慕容珪在外面的客厅说话。” 只听得登玛诺说道:“慕容兄,请你念在往日交情,而且我家将军也曾对你有过好处,好歹你也得设法救他。” 慕容珪道:“我慕容珪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要是没有你和阿璞将军当日帮忙,我也没有今日。但有能够尽力之处,我怎能不设法营救你的主人呢?” 第0841期 贫贱之交 原来慕容珪与登玛诺乃是总角之交,同属一盟(盟是瓦剌的行政单位,相当于县)。慕容珪出身庶族,家道寒微。登玛诺则是从曾祖那代起就在将军府执役的,虽然不算富贵中人,家道却是比慕容珪好得多了。 两人自幼交好,情如手足。而且大家都是性情嗜武,有意结伴去同访名师的。登玛诺由于父亲在将军府执役之故,知道有位本领高强的异人隐居琅琊山,这位异人,阿璞的父亲曾想请他出山,他不答应。 登玛诺的志向本来是不想做“世袭”的仆人的,但因他知道慕容珪的聪明才智胜己十倍,为了栽培好友成材,他不惜牺牲自己,不但变卖家产,替慕容珪筹备盘川;而且在父亲去世之后,仍然到将军府执役,以劳力所得,替慕容珪赡养父母。慕容珪艺成之后,他又代求主人把慕容珪保荐给前任的大汗。故此后来慕容珪虽然做到了龙骑都尉,权力已是不下于他的主人,但对他仍是如同兄长一般的尊敬。 他们二人的关系,阿坚知而不详,此时听得慕容珪这样说,方始知道慕容珪欠下登玛诺的恩惠,原来比他知道的还要多得多。心里想道:“慕容珪不以贫贱易交,总算还有点良心。” 心念未已,只听得慕容珪叹了口气,已是接下去说道:“但正因我们有这种关系,我更不能不避嫌了。” 登玛诺道:“我可从没有把我们关系告诉过外人。” 慕容珪道:“你们主仆曾经提拔过我,这本来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怎么瞒得了人家。尤其是右贤王,他最喜欢打听文武百官的私隐,我想他一定是早已知道的了。” 登玛诺恸然说道:“那么你为了避嫌,就不理我主人的死活了!” 慕容珪眉头一皱,说道:“你别心急,我还没有说完呢。要是我决意置身于外,我也不会约你私会了。登玛诺大哥,说老实话,要是能够救得你的主人,我宁愿不做龙骑都尉。但你也知道,假如我真的这样向大汗请求,我的官固然做不成,你的主人也救不了。所以咱们想的办法,一定要双方都过得去才行。” 登玛诺道:“请恕我不会说话,错怪了你。但你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有了办法了,请告诉我吧。” 第0842期 弃卒保车 慕容珪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下象棋,现在还经常下么?” 登玛诺怔了一怔,说道:“没适合的对手,早已多年没下了。怎的你会忽然问起这个来?这,这和咱们商量的大事有什么关系?” 慕容珪笑道:“大有关系。你是象棋高手,当然懂得弃卒保车,弃车保帅的道理。” 登玛诺吃了一惊,心里已然明白几分,说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珪道:“这件案子,总得有人认罪才行。要保全你的主人,恐怕是要牺牲他的儿子了。” 登玛诺道:“原来说来说去,你还是这个办法。要我把少爷交出来换回老爷。” 慕容珪道:“不错,你设法通知阿坚少爷自行出来投案吧。我答应和昆阳王联名奏请大汗赦你的主人。把一切责任都推到阿坚头上。” 登玛诺冷笑道:“你倒想得好主意,但这么一来,我们少爷的性命首先就要不保,老爷是否能得赦免却还在未知之数!” 慕容珪道:“你家将军是有功于国的先朝老臣,我们用‘杀了他难免令一班老臣寒心’的说话打动大汗,只须他上疏自承教子无方的罪名,我想大汗是有可能将他从轻发落的。” 登玛诺道:“我不能冒这个险!倘若断送了少爷的性命又救不了主公,我有何面目见主公于地下?” 慕容珪苦笑道:“老实告诉你吧,这件案子,恐怕很快就要移交给宇文成都办理了。你们的少爷若是早点出来投案,我还可以稍作主张,再迟就来不及了。大哥,你是懂得下棋的,怎能一只卒子都不愿意牺牲就想挽回危局呢?” 登玛诺冷冷说道:“阿坚少爷可不是卒子!不如这样吧,既然非得有人牺牲不可,那就让我牺牲。我给你签上供状,是我和金刀寨主勾结的,主人父子都不知情!” 慕容珪笑道:“大汗不会相信的。而且你,你一一” 登玛诺道:“我明白,我的份量大概是连棋盘上的一只卒子都够不上吧?” 慕容珪道:“大哥,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听了你的话,我倒又有了第二个办法了。” 第0843期 登玛诺不愿出卖朋友 登玛诺道:“什么办法?” 慕容珪道:“那几个汉人现在想必是和阿坚在一起吧?” 登玛诺道:“是又怎样?” 慕容珪道:“曾经到过你们将军府的汉人共是四个,两男两女,对吧?” 登玛诺道:“我知道有这件事情,但我未曾与他们会过面,却是不知其详。” 慕容珪继续说道:“除了一个女的之外,其他两男一女的来历,已经打听过了。原来他们是和宇文成都交过手的。知道的一个叫上官英杰,是武林天骄这派的传人。一个叫霍天云,是天山派的高足。一个叫风鸣玉,来头更是不小,是风从龙的女儿。另一个女的,目前虽然尚未打听清楚,料想亦非等闲之辈。” 登玛诺心想:“能够作为金刀寨主的使者,当然不是等闲之辈。”对慕容珪想要说些什么已是隐约猜到几分,淡淡说道:“不是等闲之辈,那又怎样?” 慕容珪道:“大汗已经责成宇文成都和柏列搜捕他们,但听说这几个人的本领都是不在宇文成都之下的,要逮捕他们,恐怕也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 登玛诺冷泠说道:“你想领这个功?” 慕容珪道:“不是我想邀功,但我的办法却只能着落在这几个汉人的身上。” 登玛诺道:“到底是什么办法,请你还是爽快说出来吧!” 慕容珪缓缓说道:“他们四个人加起来,份量足以抵得上你的少主人有余了!” 登玛诺虽然早已猜着几分,但还是不禁吃一惊道:“哦,你的意思是想把这四个汉人换回我的主公一命?” 慕容珪道:“不错。你把我的意思设法通知阿坚,那几个人一定想不到阿坚会暗算他们的。只要阿坚把他们捉了来,非但你家将军的性命可保,阿坚也可以将功赎罪,说不定还有厚赏呢。” 登玛诺拂袖而起,说道:“这种出卖朋友的事情,莫说我们的少爷不会干,我也不会干的。慕容珪,你把我杀了吧!” 第0844期 教登玛诺劫狱 慕容珪苦笑道:“大哥不肯如此,那也罢了,何苦发这样大脾气?” 登玛诺正容说道:“我不是发脾气。主公对我恩重如山,我挽救不了他的性命,活在世间,又有何用?不如死在你的面前,倒可以成全你的功名富贵!” 慕容珪虽然热中富贵,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良心尚未尽泯,听了登玛诺满腔激愤的言辞,不禁好生惭愧,半晌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报也枉为人。大哥,你对我才真的是恩重如山,我岂能让你为难?好吧,我拼着豁了出去,和你另想一个办法吧!” 登玛诺道:“哦,你还有办法可想吗?是不是又要我牺牲什么人?”对他的“办法”显然已是失却信心。 慕容珪道:“你莫胡猜,我这是最后一个办法,非到万不得已时不愿行的。是否有人会因此牺牲我不敢说,但最少不会要你出卖朋友,也不是要你的阿坚少爷自行投案。” 登玛诺思疑不定,说道:“你既有两全其美之法,那么请说!” 慕容珪轻轻说出两个字来,把登玛诺吓了一大跳。 这两个字是:“劫狱”! 身为龙骑兵都指挥,兼任看管“天牢”职责的慕容珪,竟然叫人“劫狱”。要不是慕容珪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来,他怎也想不到慕容珪会替他出这个主意。即使如此,他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劫狱,你叫我劫狱?”登玛诺给吓得糊涂了,一时间不知怎样表示才好,只能重复慕容珪说过的话。 慕容珪缓缓说:“不错,劫狱!但不是要你劫狱!” “要谁劫狱?” “要那四个汉人帮忙你们将军的部下劫狱。你设法通知阿坚定期进来吧!” 登玛诺心神稍定,说道:“他们进来劫狱,你不拦阻他们?” 慕容珪道:“我当然要拦阻他们的。不过,你可以替我把通往天牢的秘道告诉他们。到时我虽然免不了要和他们动手,但我只能抵挡其中一两个人,另外的人还是可以把你的主人救出去的。你是聪明人,该懂了吧?” 第0845期 逼昆阳王联手 登玛诺道:“你的部下如何?” 慕容珪苦笑道:“大哥,你是明白事理的人,自必想得我的为难之处。咱们所定的这个计划,只能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岂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言下之意,阿璞将军的部下前来劫狱,他当然会命令部下抵抗的。这是真的动刀动枪,决不能串通部下“做戏”。 登玛诺默然不语,心里想道:“不知这是不是他安排下的圈套,要想把少爷的汉人朋友和我们家人一网打尽。” 慕容珪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慨然说道:“那几个汉人本领高强,只要我不是出死力拦阻他们劫狱,你的主人就有被救的希望。你放心,我不会玩什么阴谋诡计的,倘有异言,教我死无丧身之地!” 登玛诺见他态度诚恳,相信了几分,说道:“你肯为我担当这样大的风险,我已感激不尽,岂敢猜疑?不过,这个计划成功的希望恐怕微乎其微。一来我们的人手不够,二来大汗就在宫中,你的部下一动手,大汗的卫士很快也会赶来的。当然我也知道干这种事情是必须冒险的,我也相信愿意参加劫狱的主公旧部都是和我一般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我们为主公而死不打紧,弄得不好,连累了朋友,那就于心不安了。” 慕容珪道:“你这两点顾虑不无道理,不过我的计划,最后一部份也未曾和你说呢。” 登玛诺道:“愿闻其详。” 慕容珪说道:“你们和昆阳王联手劫狱!” 登玛诺吃一惊道:“昆阳王,他,他肯吗。” 慕容珪道:“他如今已受猜疑,我再加一把火,将他逼上梁山。要是你同意这个计划,待会儿我就设法逼他。当然我不会把计划告诉他,他也不敢在我面前明言劫狱的。但只须他越来越感觉危机逼近,非孤注一掷不足以保平安的时候,你派人去劝他联手,那就自必水到渠成。” 登玛诺听他说得如此实在,连忙向他长揖到地,说道:“贤弟将军,大德无以言报,一切全都仰仗你的安排了。” 慕容珪道:“好,那么你先躲进密室,听昆阳王怎样说吧!” 第0846期 约会昆阳王 登玛诺躲进密室,慕容珪立即吩咐心腹手下:“请昆阳王进来!”登玛诺这才知道,原来昆阳王是早已在外边等候慕容珪接见的。 这间密室正是和地道相连的,只是一门之隔。不过这一道门是三尺多厚的钢铁铸成,不懂得开启机关之法,却是只能望门兴叹了。 阿坚忍不住心情激动,几乎就想敲打铁门,和登玛诺说道。上官英杰连忙拉着他的手,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不可鲁莽!” 阿坚沉住了气,和上官英杰咬耳笑说道:“慕容珪竟然会叫我们和昆阳王联手劫狱,你瞧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上官英杰说道:“这计划他冒的风险最小,我瞧倒是可以相信,否则他何必要把昆阳王卷入漩涡?” 阿坚人很聪明,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道理。上官英杰等人本领高强,这是大汗早就知道了的。加入了昆阳王伙同劫狱,慕容珪力战而败,自是可以减轻罪责。 “咱们在这里听昆阳王的口气,要是听得出他已有决心劫狱的话,那么咱们不必等待他来寻找,立即就可以叫慕容珪放咱们出去,即时举事了。” 上官英杰轻声笑道:“还是先听听他们怎样说吧,算盘不能打得太过如意的。” 话犹未了,只听得昆阳王已在外面说道:“不速之客,有扰将军清梦,恕罪,恕罪。” 慕容珪道:“王爷大驾光临,我是请也请不到的。不必客气了。只不知王爷深夜过访,是为了什么大事?” 昆阳王迟疑片刻,说道:“没,没什么。只是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故此特来请问将军。” 慕容珪道:“什么消息?” 昆阳王道:“听说阿璞将军一案,大汗有意交给宇文成都接办。有这事么?” 慕容珪道:“不错,是有此事。不过你的消息还漏了一个人。” 昆阳王道:“漏了什么人?” 第0847期 同病相怜 慕容珪道:“漏了右贤王!” 昆阳王更是吃惊,说道:“右贤王也要插手此案?” 慕容珪道:“岂止插手,恐怕他还是督促宇文成都办理此案的顶头上司呢。” 接着详细告诉昆阳王:“我已打听得确实的消息,大汗已经决定由他和宇文成都接办此案,圣旨最迟不出三天就会颁下。不过宇文成都另有要事在身,他是不能在和林停留多久的,要是十天之内捉不了那几个汉人,他恐怕也只能离开和林了。到了那时,右贤王说不定还要从幕后走到台前。” 昆阳王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右贤王上台?” 慕容珪笑道:“右贤王的为人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他是条老狐狸,此案牵连甚广,他可能有所顾虑,是以暂时宁愿在幕后,胜于出面结怨。嗯,不过倘若当真到了他从幕后走到台前的时候,我这个龙骑都指挥恐怕也做不成了。” 慕容珪的用意,当然是在给昆阳王暗示,他们可能同一命运,好让昆阳王当他是“自己人”。不过,他也确实是有这个顾虑的。 昆阳王暗暗吃惊,果然便即问道:“我弄不懂,谋反的案件,本来是应该归你办的,为什么大汗又要临阵易帅呢?” 慕容珪苦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懂的,因为我已经受了嫌疑了。” 昆阳王道:“怎么你也会受了嫌疑?”这一个“也”字,已是十分明显的透露出他心中的恐惧。 慕容珪道:“我和阿璞将军的管家登玛诺是贫贱之交,不知怎的,已给右贤王打听到了。你当然知道右贤王是疑心甚重的人,他又正想包揽大权,把阿璞的兵权夺过手来,不过是他目的之一而已,你想他能不趁这个时机,把所有和此案受嫌的人一网打尽吗?” 话头越拉越近,昆阳王不知不觉变了面色,惴惴不安地问道:“你的消息比我灵通,你可知道我也在受嫌之列。” 慕容珪故意迟疑不答,昆阳王忙道:“慕容将军,你我同病相怜,请你和我说实话吧。” 慕容珪仍然避免正面答复,说道:“王爷,你是聪明人,右贤王将会怎样对付你,你自己仔细想想,相信也会猜想得到几分的!” 第0848期 向慕容珪求教 昆阳王沉吟片刻,不觉神色黯然,蹙眉说道:“你只是和阿璞的管家有点私交,已受嫌疑,我和阿璞的交情最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用说,那自是应该更受嫌疑的了。何况这次阿璞将军还是在我家中被擒的呢!” 慕容珪这才说道:“是呀,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连累王爷受嫌最大了。听说那天阿璞到王爷府上,是想请王爷与他联名劝谏大汗出兵的。” 昆阳王道:“小王对将军不敢隐瞒,是有此事。不过那天我尚未置可否,右贤王已经来了。慕容珪将军,你的消息很灵通啊!” 慕容珪道:“我对王爷也是不敢隐瞒,你猜我是怎样知道此事的。” 昆阳王道:“还望将军见示。” 慕容珪缓缓说道:“实不相瞒,这是右贤王告诉我的,至于他怎么会知道你和阿璞将军的谈话,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在你的王府,有他派来的人卧底吧?” 其实这是慕容珪临时灵机一动,编造的谎言,消息真正的来源,其实是登玛诺。 但这样机密之事从他的口里说出来,昆阳王怎敢不信,连忙问道:“右贤王将会怎样对付我,将军你可曾从他的口中探听到一点口风?” 慕容珪苦笑道:“我自己也在受嫌之列,怎敢向他探听?他也不会向我透露的。” 昆阳王情急之下,不觉就问:“慕容将军,用汉人一句成语来说,咱们现在似乎是应该同舟共济的了。依将军之见,咱们怎样应付才好呢?” 慕容珪叹了口气,说道:“右贤王心狠手辣,我实在也想不出办法。唉,只盼大汗念在我不无一点功劳,不至于只是因为我和阿璞的管家有私交就把我杀了吧?这个龙骑都指挥,那是做不做也罢了。” 昆阳王听了此言,做声不得。心里想道:“右贤王是在我的家中擒下阿璞的,慕容珪受嫌的罪小,我受嫌疑的罪可就大了。”想到最坏一层,只怕不仅自己要给问斩,恐怕还要连累三族。 “慕容将军,多蒙你把我当作知己,告诉了我这许多事情。我今方才已乱,你替我想个法子好不好?”昆阳王颤声说道。 第0849期 右贤王忽地来到 慕容珪道:“要是我还像从前一样得到大汗信任,你我二人联手,或者还可以和右贤王相抗。但如今,唉……” 昆阳王面如土色,说道:“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可想了吗?” 慕容珪沉吟片刻,作出郑重考虑的神气,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但恐怕用普通的手段应付是不行了。” 昆阳王道:“事急马行田,只要有路可走,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还望将军明以教我。” 慕容珪呐呐说道:“这个,这个……,还得王爷自己拿定主意才好。我、我……”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暗示得更明显一些,他的一个心腹手下忽地进来报道:“右贤王来访,已经进了二门了。” 慕容珪大吃一惊,忙道:“你替我出迎,走慢一些。” 跟着立即低声和昆阳王说道:“王爷,委屈你点儿,请你暂时里面一避。必要时可从地道出去。”匆忙间也顾不得礼貌,把昆阳王推入那间密室,里面有什么人,他也来不及向昆阳王说了。 昆阳王不禁心里嘀咕:“听他口气,这间屋子里面似乎有地道可通外面。但进口在那儿,如何进去的办法他都没有告诉我,叫我怎生寻找。”但密室的门已然关上,客人从外面进来的脚步声也已隐隐听得见了。听来右贤王似乎还带有随从,最少有三个人的脚步声。 昆阳王正想找地方躲藏,忽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膊,吓得他几乎跳了起来。 “王爷别怕,我是登玛诺。”那人立即在他耳边说道。 昆阳王又惊又喜,说道:“你知道地道在那里吗?” “知道。不过,咱们别忙进去。听听右贤王说些什么。” 昆阳王心神稍定,暗自想道:“不错,慕容珪如今虽是已被大汗见疑,到底还是龙骑都尉,无论如何,右贤王总还得给他几分面子,不敢随便搜他的房间的。” 登玛诺把他拉到一个角落,此时右贤王已是进入客厅了。 第0850期 万木无声待雨来 慕容珪趋前迎接,右贤王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我还只道将军已经就寝了呢,这个时候来打搅你,真是不好意思。” 慕容珪道:“王爷客气了。王爷为国操劳,夜以继日,卑职更是钦佩无已。只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是有何事见教?” 右贤王倚老卖老的笑道:“不敢当。不过,俗语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有点小事奉商。” 慕容珪道:“不知是公事还是私事?” 右贤王道:“这件事嘛,可以说既是公事,又是私事。”说至此处,故作沉吟,却把目光移到慕容珪的随从身上。 慕容珪立即向他的心腹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当然会意,便道:“赫大哥,请到外面喝茶。”他说的这个“赫大哥”乃是护送右贤王前来的卫士。 一来是慕容珪也不留下随从,二来这个卫士也不害怕慕容珪会有什么对他主人不利的行动,于是说了一个“好”字,便和慕容珪的心腹随从一同退下。 在地道里的上官英杰等人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心中也是紧张之极。阿坚暗自想道:“可惜不能出去,否则先抓着右贤王也好。”上官英杰知道他的心意,捏了捏他的手心,轻轻说道:“不可轻举妄动,还是等待时机的好。” 谷飞霞悄悄问阿坚道:“听那卫士的口音,似乎不是柏列。” 阿坚说道:“这人名叫赫天德,是右贤王手下第一名武士。除了不擅使毒之外,真实的本领不在柏列之下。” 登玛诺是练过武功的人,听觉要比昆阳王灵敏得多,虽然听不见他们在地道里说些什么,却也隐隐约约察觉地道里似乎有点声息。心想:“莫非慕容珪早已在地道里埋伏有人,不过,他若想要杀我,也用不着布置什么阴谋暗算。” 他和昆阳王在密室里屏息以待,上官英杰等人在地道里也是不敢再说话了。万木无声待雨来,大家都在等待外面的形势将有什么变化。 只听得慕容珪低沉的声音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外人,请王爷明白见告,什么是公事?什么是私事?” 第0851期 要慕容珪造假口供 右贤王哈哈一笑,缓缓说道:“先说公事,实不相瞒,我是为了阿璞一案来的。慕容将军,你想必已经听到一些消息了吧?” 慕容珪当然心里明白他说的“消息”是什么,要知他身为龙骑兵都尉,执掌禁军,在大汗身边,自然安排有他的耳目。但这种事情,可是不能对人明言的。为了避免刺探机密之嫌,在右贤王面前,他只能装痴作呆,故意怔了一怔,反问右贤王道:“什么消息?” 右贤王也知他装痴作呆,索性和他打开天窗来说亮话:“实不相瞒,大汗的意思是想换一个人办理此案。人选已经定了宇文成都,由我监督他办案。我是怕你误会,故此特地在圣旨未颁之前,先来告诉你一声。” 慕容珪道:“恭喜,恭喜。这是大汗信任王爷的表示。但对我来说,我也正是希望能够卸下这副担子的,由王爷接手办案,那是最好也不过了。我欢喜都还来不及呢,怎能对王爷有什么误会!” 右贤王淡淡的说:“我知道你不会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恐妨的是,不知大汗对你有没有误会?” 慕容珪苦笑道:“雷霆雨露,都是天恩。为臣子的但知尽忠,个人的荣辱是顾不得那许多了。多谢王爷关心,还望王爷念在往日交情,周全则个。” 右贤王拍拍胸口,说道:“我当然不愿意见到你遭贬谪,所以才来和你商量一件私事的。不过这件私事嘛,认真说来,也可以当作公事。” 慕容珪道:“多谢王爷美意,请王爷见示。” 右贤王道:“我先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和我合作?” 慕容珪道:“王爷有甚吩咐,小将赴汤蹈火,不敢推辞。” 右贤王道:“用不着你赴汤蹈火,只须改一改阿璞的供辞。” 慕容珪道:“阿璞我已经审问了他几次,他根本就没给我什么可资当作罪证的口供。” 右贤王道:“没有供词,那更好了。你编一段进去!” 慕容珪道:“编什么呢?” 第0852期 陷害昆阳王 右贤王道:“阿璞是在昆阳王府中被擒获的,此事人所共知。你编造一段口供,就说昆阳王是与他同谋造反的罪犯好了,大汗一定相信的。” 慕容珪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想不到他的手段之狠,比我所能料想的更甚!我刚才‘恐吓’昆阳王的那些说话,其实还是说得太轻了。但这样也好,让昆阳王亲耳听见,用不着我煽动他了。” 不出他的所料,昆阳王在密室里果然听得心惊胆颤,紧紧握着登玛诺的手,手心淌出冷汗。登玛诺咬着他的耳朵悄悄说道:“别去管他,大不了和他拼个死活!” 右贤王见慕容珪沉吟不语,又再钉紧一步,说道:“慕容将军,你是否觉得此事不当?又或者是因为你和昆阳王的交情比我更深?” 慕容珪道:“王爷切莫多疑,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王爷请教。” 右贤王道:“何事不明?” 慕容珪道:“此案既已内定由王爷督导宇文成都办理,王爷想要得阿璞的什么口供,那还不容易吗,何须小将代为编造?” 右贤王哈哈笑道:“慕容将军,你一向精明能干,怎的此事却有点糊涂了。我要你这样做,是为了两个缘故。” 慕容珪道:“请道其详。” 右贤王说道:“第一个缘故是为了你,我不怕和你说实话,大汗对你确实是起了一点嫌疑的。你和阿璞管家登玛诺是总角之交一事,早已有人禀报大汗了。不过,你若按照我的计划而行,不但证实了阿璞私通金刀寨主的罪行,还审问出他的同党,替大汗消除隐患,这嫌疑不是就能洗脱了吗?” 慕容珪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王爷果然想得周到,多谢王爷关照。第二个缘故又是什么?” 右贤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说我是完全为了你,你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我也不怕告诉你,第二个缘故是为了我自己! “昆阳王与我一向面和心不和,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你知道,许多大臣也知道的!” 第0853期 意外变化 慕容珪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哦,我明白了,原来王爷是为了避嫌。” 右贤王哈哈一笑,说道:“对了。若是在我的手上审问,才编造出这段供辞,人家一定会怀疑我是公报私仇,大汗恐怕也未必相信,效果就差得多了。 “但你就不同了,你和阿璞的管家有特殊的交情,和昆阳王的私交也很不错,大汗一定会相信你的。 “这么一来,你可洗脱嫌疑,我也可以把昆阳王掌管的权力拿到手中,对你我都是有利无害,这岂非两全其美吗?” 慕容珪心想:“你就‘美’了,我可不美。我做了忘恩负义之徒还要给你捏着把柄,以后也只能任从你的摆布了!” 右贤王道:“大丈夫应该当机立断,慕容将军,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慕容珪道:“不是还有顾虑,但兹事体大,容我再想一想,要干也当想得周详一点,好吗?” 右贤王道:“好,那你就想吧。天亮之前,我可要回去的。”口气已经是甚不高兴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外面有喧闹声,有人嚷道:“我是有紧要的事情禀告将军呀,那、乌、乌里赛……”话犹未了,刚才那个从客厅退下去的慕容珪心腹手下已是大声喝止那人:“什么紧要的事,都不许进去,将军正在会客,你知道吗?快走,快走!” 右贤王心念一动,说道:“外面不知在闹什么事,你叫他们进来吧!” 慕容珪道:“不必理会他们,咱们商量正经事要紧。啊,王爷,你想的办法是可以的,不过编造的供辞还要斟酌……” 他假意赞同右贤王的主张,目的自是在转移目标。不料话犹未了,右贤王带来的那个卫士赫天德已是闯进来了。慕容珪的那个心腹卫士气急败坏的跟在后面跑来,看情形是想拦阻又不敢拦阻。 右贤王喝道:“什么事?” 赫天德看了慕容珪一眼,说道:“奴才不知该不该说?” 右贤王冷冷说道:“我和慕容将军等于是一家人,你说错了话也不紧要。尽管说吧,说!” 第0854期 一唱一和 赫天德道:“这里刚刚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王爷、慕容将军,想必你们也听见了吧?” 慕容珪板起脸孔不理睬他,那心腹随从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请赫连大人去办好不好。”赫连勃是慕容珪的副手。这个随从急急忙忙的说了几句话,便即转身欲走,用意自是在想赶快的蒙混过去。但他不等慕容珪的命令,便即转身,却是令得右贤王更起疑心了。 右贤王老奸巨猾,哪容他如此轻易蒙混过关?慕容珪“好的”二字还未吐出唇边,他已抢先说道:“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情,说来听听又有何妨。” 赫天德道:“好,他不说我说。这件事情,可并不是如他所说的无关紧要啊,依我看来,其中可能大有蹊跷!” 慕容珪那心腹手下道:“你别胡猜,那有什么蹊跷?” 右贤王冷冷说道:“你们别要吵嘴,让我判断。赫天德,你说吧!” 赫天德得到主人撑腰,气呼呼地说道:“我听得他们在嚷,说是有两个卫士不知怎的给人点了穴道,无法解开。和他们在一起的有个名叫乌里赛的人失踪了!” 右贤王佯作吃了一惊,说道:“乌里赛,这人名字好熟!啊,我记起来了,他似乎是昆阳王手下的第一名武士吧?” 赫天德道:“不错。怎的这个时候,昆阳王的得力手下会在龙骑都尉的府衙,而且又突然失踪,这不是有点蹊跷吗?王爷,也许你还未知道,昆阳王出外,一向是由这个乌里赛随侍左右,形影不离的。”弦外之音,自是指昆阳王必定也在慕容珪的府衙了。 右贤王佯作大惊道:“啊,如此说来,这个的确不是一件小事啊!慕容将军,我看你还是理会的好。咱们的事情,迟些商量也不紧要。嗯,他说的事情是真的吧?”最后这问话却是向慕容珪那个心腹随从发问的。右贤王与赫天德一唱一和,把慕容珪恨得牙痒痒的,可也无奈他何。 第0855期 右贤王主张搜人 慕容珪那心腹手下心里暗暗叫苦:“早知如此,我让赫天德这厮留在客厅里面还好一些。”但赫天德在外面既然全听见了,他又怎能抵赖? 无可奈何,他只好直认不讳,说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不过乌里赛和那两个卫士是相熟的朋友,他可能是今晚无需当值,故而跑来找朋友喝酒。或许是他喝醉了酒,和朋友开开玩笑,点了那两个卫士的穴道。”他想要自圆其说,哪知越说越是欲盖弥彰。 右贤王冷冷说道:“俗语说酒醉也有三分醒,那有这样开玩笑的。慕容将军,你不妨和我直说,昆阳王是不是也在这儿?” 慕容珪作色打了个哈哈,说道:“王爷连我也不相信了么?那么请王爷搜吧!” 他以攻为守,只道无论如何,右贤王总得给他几分面子,那知右贤王却道:“不敢,不敢。”在两个“不敢”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不过”了。 “不过,纵然是乌里赛一个人混入将军府衙,此事也不能小视啊!昆阳王和阿璞交情那样深,焉知他不是派乌里赛来劫狱的。” 慕容珪道:“那不可能,天牢看守森严,乌里赛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济事!”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只能如此说话。话出了口,自己也知道有点不妥。要知他和昆阳王是定下了劫狱的计划的,如今他一口咬定天牢看守森严,外人决计难以劫狱,那么若然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阿璞被人劫走,他所负的责任就更大了。不过应付得一时是一时,慕容珪暗自思量:“以后的事情,只好以后再说了。” 岂知右贤王还是不放过他,跟着又再说道:“劫狱是一种可能,另一个可能是:乌里赛是昆阳王派来行刺将军的,否则他为什么要点了把守进口之处的两个卫士穴道呢?这就更须提防了。将军,我看你还是搜一搜好些。赫天德,你帮忙他们一起搜吧!” 他故意把慕容珪放在和他一边,避免说成慕容珪和昆阳王同谋,好像是为慕容珪设想,叫慕容珪不能不搜了。 第0856期 打开地道的入口 “好吧,那你们出去搜一搜也好。有我在这里保护王爷,料可无妨。”慕容珪说道。他的用意自是想把赫天德支使出去,免得万一给他发现破绽。 赫天德武功甚高,听觉敏锐,听得那间密室里似乎有点声息,起了疑心,问道:“在这房间里是什么人?” 慕容珪道:“这是我的签押房(办理机密文书的地方),没人敢进去的。” 赫天德道:“或许正是因此,乌里赛这厮就躲在这间密室也说不定。” 慕容珪哈哈笑道:“赫天德,你也把我瞧得忒小了。有我在这里坐镇,居然还能有人逃得过我的眼皮底下吗?” 赫天德道:“将军误会了,小人怎敢小觑将军的本领?不过百密恐有一疏,或许那人是趁着将军和王爷商量大事的时候,悄悄溜进去呢?” 慕容珪勃然作色,哼了一声,说道:“好吧,你既然有疑心,那就进去搜吧!” 慕容珪是故意说了这许多话才放他进去搜的,心想:“这个时候,登玛诺早该和昆阳王躲进地道去了。” 右贤王一面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一面跟在赫天德后面,走到密室门口,探头张望。 此时赫天德正在“砰”的一脚踢开密室的门。 慕容珪以为登玛诺早已和昆阳王躲进地道,那知门一打开,却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慕容珪的估计本来没有错误,赫天德听到的轻微声响正是登玛诺悄悄转动机栝的声音,转动这个机栝是可以打开地道的入口的。昆阳王提心吊胆的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虽然已是提心吊胆,可还做梦也想不到阿坚等人藏在里面。 阿坚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地道的门一打开,他立即跃出,抓着登玛诺的手,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别声张!” 与此同时,上官英杰也抓着了昆阳王。 登玛诺起初只道是慕容珪的人,倒不怎么害怕。但当他一听出是少主人的时候,可是不由得惊喜交集,几乎失声叫出来了。 第0857期 骑虎难下逼得一拼 昆阳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只道中了慕容珪的圈套。 上官英杰咬着他的耳朵说道:“王爷别慌,我是来帮你的。乌里赛已经和我约好,到外面搬取救兵了。” 昆阳王定了定神,他虽然还未知道上官英杰是谁,但此时亦已听得出和登玛诺说话的这个人是阿坚了。 阿坚回过头来,小声说道:“王爷,咱们现在祸福与共,你敢不敢和他们一拼?” 昆阳王业已知道右贤王乃是处心积虑,非要害他不可,情知无论如何已是不能善罢,于是他虽然不敢说话,在黑暗中也点了点头。阿坚站在他的面前,房间里黑暗的程度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阿坚是看得见他点头的。 赫天德隐隐约约听得出里面似有声息,先不声张,蓦地一脚踢开房门,方始大声喝道:“里面藏的是什么人,给我滚……” 一个“滚”字刚到唇边,只觉微风飒然,上官英杰已是倏地扑来,抓他的琵琶骨。 赫天德沉肩缩肘,身形略矮,一个“肘锤”反撞过去。上官英杰暗暗赞了个“好”字,心里想道:“这厮虽然还未必比得上柏列,却是比乌里赛强得多了!”当下改抓为劈,掌背一挥,用崩掌下劈。赫天德翻身一扭,喝声“着!”双掌横穿,用近身缠斗的小擒拿手法想要扭断上官英杰的臂部关节,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手法,只道距离如此之近,对方决计躲避不开。那知上官英杰不躲不闪,反而抢上一步,横掌如刀,截他攻势。电光石火之间,赫天德只觉掌心一麻,情知不妙,缩手已经迟了。他扭着上官英杰的臂弯,但却软绵绵的使不出气力,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一个“顺水推舟”,托着他的肘尖,轻轻一送,已是将他抛了出去。 赫天德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叫道:“你,你是上官英杰?” 原来上官英杰是以“惊神指法”点着他掌背的“合谷穴”的。“惊神指法”乃是武林天骄这一派的独门绝技,赫天德吃了这个亏,立即知道他是谁了。 上官英杰刚才由于闪电抢攻,故而用的不是重手法点穴。 第0858期 双方混战 但虽然如此,究竟还是点着了赫天德的穴道的。赫天德居然能够迅即解开穴道,跳将起来,内功造诣,亦可见得是甚为不错了。 这几下兔起鹘落,从赫天德踢开房门到他被摔出来,虽然双方业已过了几招,却不过是转眼间事。 右贤王跟在赫天德后面,见赫天德被摔出来,大惊之下,不觉脚都软了,那里还跑得动? 说时迟,那时快,阿坚与登玛诺双双抢上,昆阳王也跟在他们后面跑出来了。谷飞霞情知阿坚对付得了右贤王,便从右贤王的头顶飞掠过去,不理会他。 右贤王这一下更加惊得呆了,阿坚轻舒猿臂,一把抓着了他。昆阳王左右开弓,噼噼啪啪,打了他几记耳光,喝道:“你要害我,我可容不得你!”右贤王颤声叫道:“昆阳王爷,我,我是想试探探慕容将军,并非真的想害你的!”昆阳王冷笑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到现在还想骗人,当我是小孩子么?走,快走!”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大出乎慕容珪意料之外,但在这样情形之下,他却不能不假撇清,当下大声喝道:“昆阳王,你……你竟然也跟阿璞父子造反了么?” 昆阳王喝道:“对不住,这是你们逼我反的!”他懂得慕容珪的用意,并没把慕容珪刚才与他商量的计划说出来,慕容珪这才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 慕容珪大叫“来人呀!”一面叫一面作势向抓着右贤王的阿坚扑去。他曾有命令,手下不得他的招唤,是不许进入这间客厅的。急切之间,外面的卫士可是未能赶至。 谷飞霞从右贤王的头顶掠过,慕容珪的手下未曾来到,她先到了,唰的一剑朝着慕容珪的胸口便刺过去。 慕容珪不想真的去抓阿坚,但他必须避免右贤王起疑,虽然右贤王已在阿坚掌握之中,但只要阿坚尚未杀他,就难保他不会有重见大汗之日,倒是想抓住一两个敌人,作为日后将功赎罪的地步。此时见谷飞霞杀来,正合他的心意,心想:“上官英杰可能比较难于应付,这女子年纪轻轻,武功再好,谅也好不到那里去。”当下喝声来得好,一招“巧打连环”,双掌滚斫,便想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谷飞霞的宝剑。 第0859期 蓬莱魔女所传的绝技 掌风剑影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慕容珪的衣袖给削去了一幅。 慕容珪吃了一惊,心道:“这丫头的剑法使得好快,我倒是不可小觑她了。” 谷飞霞给他的掌风拂过,手腕火辣辣的作疼,亦是不禁心中一凛:“这厮果然不愧是号称瓦剌三大高手之一,论功力足可和宇文成都比肩,胜我多了。” 双方试了一招,谷飞霞固是心怀戒惧,慕容珪亦已不敢轻敌,当下使出平生绝技,跨步向前,大喝一声“撒剑!”双臂箕张,十指如钩,朝着谷飞霞疾抓下去。 他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游空探爪”,双臂挥舞,当真就像双龙出海一般,把谷飞霞的身形,笼罩在他的指爪擒拿之下。 谷飞霞脚跟一旋,一招“春云乍展”,喝道:“不见得!”剑光如环,反截慕容珪双臂。拿捏时候,妙到毫巅。但慕容珪早料她有此一招,在间不容发之际,一个“搂膝拗步”,避招进招,变成了鹰爪擒拿手,顺序而下,疾拿敌手的肩井穴、缺盆穴和曲池穴。这三处穴道,只要有一处被他的指尖触及,兵刃非得脱手不可。 此时谷飞霞剑招已经使老,慕容珪选择的方位又是对方急切之间攻击不到的“死角”,只道这一下子谷飞霞纵然剑法再精,也是难逃他的指爪。 慕容珪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他这一招制敌机先,判断并无错误,本来可以说得是“知己知彼”,稳操胜算的杀手绝招。那知谷飞霞也还有杀手绝招未使出来,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陡然出现“奇峰突起”的变化,变成了慕容珪只是知己而不知彼了。 双方动作都是快极,慕容珪心念未已,忽听得“呼”的一声,谷飞霞左手多了一条银丝软鞭,软鞭比剑长得多,谷飞霞反手一挥,恰恰从他认为是“死角”的方向扫来。 这套鞭剑合击的功夫是谷飞霞新近才练成的。原来她这一派的始祖“蓬莱魔女”,本来就是用拂尘和剑两般兵器的。这两种兵器一刚一柔,互相配合,变化奇诡,攻守咸宜。蓬莱魔女当年就是仗着这套奇特的武功,与“武林天骄”、“笑做乾坤”鼎足而三,威震江湖的。 谷飞霞的造诣未及蓬莱魔女当年,拂尘“拂穴”的功夫尚未练成,故而她以软鞭替代拂尘,最初用的兵器也只是一条银丝软鞭。 第0860期 鞭剑合击见奇功 在上官英杰和她相识之时,她软鞭上的功夫已是非同小可,可以用鞭梢替代剑尖点穴了。与上官英杰相识之后,尤其在这几个月相处的时间,彼此切磋,她终于练成了鞭剑兼施的本门绝技,剑法并不难练,本门剑法是她早就练成的。难的是分心两用,要在同时一手使鞭,一手使剑。上官英杰师承的“武林天骄”这派功夫,刚好有一种练功方法,可以帮助她练成分心两用的搏击本领。 她练成这套本领之后,从未用过,这次到了危险关头,才第一次拿出来对付慕容珪。她早就知道慕容珪的厉害,一开始只用剑而未兼用鞭,就是因为已经估计到会有此刻的危险,故而留待最危急之时才忽施绝技的。 这一下奇峰突起,果然收到了“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效果。 软鞭突然从他认为是“死角”的方向扫了到来,饶是慕容珪武学深湛,见多识广,也不由得骤吃一惊。百忙中无暇思索,只好先行避招,再行攻敌。 哪知他这本能的反应亦早已在谷飞霞意料之中。谷飞霞软鞭扫出,迅即一个“移形易位”的身法,慕容珪这一闪避,正好转到她接续而来的攻击方向,但见寒光一闪,耀眼生缬,谷飞霞唰的一剑,已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慕容珪也真不愧是瓦剌数一数二的高手,谷飞霞凌厉的攻势逼出了他非凡的本领,两条人影,倏的由合而分,只听得“铮”的一声,谷飞霞的剑脊被他弹个正着,果然在他一声大喝“撒剑”之下,脱手飞出。可是谷飞霞左手那条软鞭的一个“盘打”,慕容珪亦是无法避开,脚踝给打个正着,饶是他练成了铜皮铁骨,也起了一道血痕。 一个长剑脱手,一个身体受伤,尽管是皮肉之伤,但相形之下,表面看来,却是慕容珪吃亏更大了。 此时赫天德已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想要加入战团,但由于他刚刚吃了上官英杰的大亏,却又有些胆怯,正自踌躇,上官英杰已抢上来了。赫天德硬着头皮,喝道:“小子欺人太甚,你以为我当真怕你不成,好,来吧,我好歹也要和你一决死战!” 上官英杰却好像听不见他的说话,根本置之不理,迳奔慕容珪。 第0861期 棋逢敌手 慕容珪吃了一惊,喝道:“好呀,你们并肩子上吧!”他已知道来人是上官英杰,上官英杰的名气他是早有所闻的,暗自思忖:“这女娃儿已然如此了得,上官英杰是武林天骄的衣钵传人,自必比她还要厉害得多。”故此虽然大言炎炎,其实已是色厉内荏。 上官英杰微微一笑,说道:“你别害怕,我和你单打独斗。霞妹,咱们换个对手。” 谷飞霞与慕容珪一番交手,虽然并没吃亏,甚至表面看来,她似乎还占了一点便宜,但她知道倘若久战下去,慕容珪功力远胜于她,她是非败不可的。正好趁势收篷,笑道:“好,我乐得拣个软的果子吃。” 话犹未了,她已转过了身,拦住正在扑上前来的赫天德。 “你是我上官大哥的手下败将,不配和他再战,还是我来陪你消遣消遣吧。”谷飞霞笑道。 赫天德虽然知道谷飞霞亦非弱者,但想总要比上官英杰容易对付一些,当下喝道:“你这臭丫头也敢小觑于我,看掌!”谷飞霞无暇多说,唰的一剑便刺过去,剑招奇幻,俨如剥茧抽丝,绵绵不绝。每一招都是从赫天德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不过数招,已是逼得赫天德连连后退。 另一边,上官英杰与慕容珪交手,可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 慕容珪使出平生本领,激战中一个“旋转乾坤”,竟不救招,反取攻势,右掌向外一挂,左拳翻起,迅即变成“羚羊挂角”的杀手,狠击上官英杰的面门。换了武功稍弱的人,莫说给他击中,面门两边的太阳穴给他掌风震荡,只怕也会立即就晕过去。 好个上官英杰,不慌不忙,一个“转形易位”暖玉箫已经拿在手中,“呜”的一吹,一股热气冲击慕容珪的掌心“劳宫穴”。 慕容珪喝道:“好小子,你捣什么鬼?”双掌一拍,左右开弓,解招还招,依然采取攻势。 在他双掌一拍之时,上官英杰只觉两股不同的力道,合成一个浪头,那一瞬间,他竟有如同“陷入漩涡”的感觉,忙用重身法才能定着身形,但玉箫的“巧打连环双点穴”却是落了空了。棋逢敌手,上官英杰也不禁心头微凛。 第0862期 慕容珪输了一招 要知上官英杰的玉箫是件武林异宝,从玉箫吹出的罡气,有伤人奇经八脉之能,但慕容珪的攻势也不过略为受挫,并没受到他纯阳罡气的侵袭。上官英杰心里想道:“我若是不用玉箫,三百招之内或许可以和他打成平手,三百招之后,恐怕就难说了。” 但此际,他有玉箫之助,却是稍为占了一点上风。双方一分即合,慕容珪仍用“阴阳双撞掌”的刚柔不同的内力,逼使他身形难于稳定,以便自己觅隙寻瑕。他双掌发出不同的力道,像是接连不断的一个个漩流在牵引对方,本是甚难应付,但上官英杰的“惊神笔法”以轻灵飘忽见长,在他掌风笼罩之下,衣袂飘飘,也依然能够和他对抢攻势。 剧斗中上官英杰脚步跄踉,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忽地玉箫斜掠,顺序而下,疾点慕容珪的“伏兔”“冷渊”“中虚”“小白”“愈气”“神道”“笑腰”七处大穴。只听得慕容珪“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人却一个“鹞子翻身”,倒跃出三丈开外。 原来慕容珪虽然竭尽所能,但最后的“笑腰穴”还是被玉箫碰着一下。虽然只是碰着一点点,亦已令得他禁不住笑出来了。 不过,上官英杰仗着玉箫之助,点他七处穴道,被他避开六处,最后的“笑腰”也不是点个正着而仅是稍为碰着一掠即过的。而且慕容珪也不过只是笑了一声,显然还未受到损害,认真说来,他还不能算是已经输了的。 不过以他的身份,表面输了一招,也还是输了。他暗自思量:“再战下去,三百招之内,我是可以抵御的。但过了三百招,我可没有把握挡得住他这枝古怪的玉箫。” 正当他踌躇未决,不知是打下去的好还是设法收篷的好,那一边,谷飞霞与赫天德早已分出了胜负。 赫天德给她迫得退无可退,忽听得“捉刺客啊”的呼声震耳如雷,在二门守卫的慕容珪几个心腹手下已是首先来到,还有第二批第三批亦在相继赶来。 谷飞霞不想伤他性命,剑光将他圈住,“腾”的一脚将他踢出客厅门外。 第0863期 指点地道入口 只听得“蓬、蓬”两声,原来是赫天德被谷飞霞踢出门外,和两个卫士碰个正着,三个人滚作一团,撞断了栏杆,跌下楼头。相继而来的卫士,哗然大呼,这一瞬间,不约而同的都停了脚步,窒了一窒。 这一瞬间,也正是慕容珪输了一招给上官英杰,怕他的惊神笔法续施杀手,连忙一个“鹞子翻身”,倒跃出三丈开外的时候。 上官英杰并未追上前去,但却有另一个人来到了慕容珪的身边。 这个人是登玛诺,慕容珪着足之处,恰好和他的距离不过数步之遥。他身形一掠,已是和慕容珪并肩而立了。 慕容珪料想他不会乘虚偷袭,但也不敢不防,当下虚应一招“分花拂柳”,这一招以守为攻,随时可以由虚变实。 登玛诺低声说道:“通向天牢的地道怎样进去?” 慕容珪何等机灵,一听就明白他的用意,当下呼的一掌劈出,大声喝道:“反了,反了,我非杀你不可!来人,快来人啊!”不过他这一掌却只是装模作样的,掌锋从登玛诺肩旁削过,根本没有碰着他的身体。这一掌的劈空掌力,震翻了一张桌子,这张桌子是贴着墙边的。桌子一倒,地上开了个洞。他大声吆喝之后,立即小声说道:“进去之后,向左扭转铁门栅。快,快!” 登玛诺心领神会,立即把昆阳王一拉,说道:“随我来!”阿坚抓着右贤王跟着他连忙钻进洞去。他是无须登玛诺多说,已经懂得他的图谋的。 慕容珪回过身来扑向上官英杰,登玛诺已经在里面扭动机关,关上地道的入口,这才大叫道:“上官兄,你们杀出去,别理会我!” 上官英杰是个富有江湖经验的大行家,登时醒悟,心道:“不错,我必须替他引开慕容珪的手下,分头办事!” 谷飞霞已经和第一批赶到的卫士打起来了。她一口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那几个卫士,武功虽然不弱,却是无法跨进客厅。 慕容珪这次并不是真正想和上官英杰拼斗的,发了两个虚招,便即因过一旁。 上官英杰为了替慕容珪掩饰,也装模作样的大叫道:“好厉害!”装作被慕容珪打着一下,飞步逃出大门,喝道:“这一掌之仇我记下了,有胆的,你追来!” 第0864期 暗助阿坚 上官英杰跃出大门,身形疾掠,双笔斜飞,登时有五个人倒了下去。其中三个给他用惊神笔法点着麻穴,体内好像有无数虫行蚁走,麻痒非常,比疼痛还更难受,在地上翻腾打滚,却是爬不起来。另外两个则是给谷飞霞快剑刺伤关节,稍为好些,但也痛得杀猪般的大叫。 慕容珪方始追出客厅,装作愤怒非常的模样大喝:“大胆南蛮(瓦剌对汉人的侮辱性称呼),往那里跑?我不把你化骨扬灰,难泄心头之恨!” 他的手下见他如此愤怒,自是无暇细问他里面的情形,一窝蜂的跟着他去追这两个“大胆的南蛮”了。 赫天德爬了起来,叫道:“喂,喂,我的主人还在里面呢!” 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卫士跟他进去搜查,但赫天德由于被踢着膝盖的环跳穴,虽然勉强能够行走,却是走一步就一阵剧痛。那两个卫士道:“你还是在客厅歇歇,我们进去替你查探。说不定你们的王爷是给吓得呆了,躲在不知那个角落,不敢出来。” 赫天德忍着疼痛叫道:“不,不是的,他是给阿坚捉去了。还有阿坚的管家登玛诺也是帮凶。” 这两个卫士恰好是慕容珪从乡下带出来的族中子侄,闻言吃了一惊,心想:“登玛诺和阿坚怎么会突然在里面出现?”他们是知道慕容珪和登玛诺的关系的,已经隐约猜到几分,恐怕阿坚也是他们的族叔秘密约来,于是不约而同的都是抱着同一心思:“除非叔叔亲自动手,否则我们还是别去抓这两个人的好。” 他们打的算盘当然不会对赫天德说了出来,甚至还怕赫天德会大叫大嚷,把事情闹开。两个人打了一个眼色,说道:“赫大哥,你痛得这样难受,不如先睡一觉吧。”不待赫天德的同意,倏地就点了他的晕睡穴。他们的点穴手法另有一功,固然可令身受者昏迷,但也有止痛疗伤之效的。这样做可以让慕容珪来处置赫天德。即使他们猜得不错,也不至于招惹祸殃。他们点了赫天德的晕睡穴之后,当然是不会去搜捕阿坚的了。 第0865期 直闯天牢 进了地道,阿坚伸指在右贤王胁下的愈气穴轻轻一弹,右贤王只觉一股冷意直透心头,登时浑身乏力。 阿坚冷冷说道:“你若想要性命,必须照我的话去做。否则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慢慢折磨够了,再把你剥皮拆骨。” 右贤王暗暗叫苦,可也只有诺诺连声的份儿了。 阿坚说道:“好,你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把安排好的步骤一一吩咐,右贤王听了他的计划,又惊又气又怒,但尽管阿坚每说一桩,他都在心中咒骂,神色却不敢丝毫显露。 不知不觉正是走到地道的尽头。只要通过一道铁门,就是天牢了。 登玛诺虽然曾经给慕容珪的亲信从地道带引过出来一次,但却不知开启铁门的方法。 不过他们早已是成竹在胸,也不愁打不开这道铁门了。 登玛诺在铁门上重重击了三拳,外面的守卫喝道:“是谁?” 阿坚立即把右贤王推上前去,轻轻说道:“两位王爷请进。” 右贤王大声叫道:“是我和昆阳王,快快开门。” 守卫听得是右贤王的声音,虽然惊诧无比,却是不敢不开门了。 昆阳王携着右贤王的手,并肩走进天牢。阿坚与登玛诺紧紧跟在他们背后。 昆阳王的武功本来比右贤王高强,何况此际右贤王又是浑身乏力,莫说还有阿坚与登玛诺紧随其后,即使没有昆阳王也足以制他死命。阿坚之所以如此安排,那是为了尽量避免给人识破右贤王是被要胁。 那个看守地道口的卫士当然是慕容珪的亲信,慕容珪今晚私会登玛诺他是知道的,故此他看见阿坚和两位王爷同时来到,虽然是惊诧无比,但也只道阿坚此来乃是得到慕容珪的允许,反而吓得不敢声张。 在两位王爷面前,他只好先跪下去请安,说道:“不知两位王爷驾临,有何要事。” 昆阳王道:“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和右贤王是奉了大汗的圣旨来的!今晚是谁负责监管天牢?” 第0866期 龙骑都尉思疑不定 那守卫道:“是呼图大人,两位王爷请稍待片刻……” 话犹未了,那位“呼图大人”已是踏进这间密室。那守卫见他进来,便即退下。 这人覆姓呼图,双名嘉错,是三个龙骑都尉之一。龙骑军中,职位最高的是“都指挥”慕容珪,其次是慕容珪的副手赫连勃。再其次就是三名龙骑都尉了。呼图嘉错年资最深,也最得慕容珪的信任。论本领则是在龙骑军中的第四名高手,仅次于慕容珪、赫连勃和另一位龙骑都尉夏巴山。 慕容珪这晚找登玛诺与他密谈,这件事情就是通过呼图嘉错进行的。正是呼图嘉错把登玛诺从天牢提出来,又把他送进地道的。 但呼图嘉错却要比那个守卫精明得多,虽然知道此事,仍是不禁满腹狐疑,暗自想道:“何以慕容将军没有派人陪同前来呢?纵然阿坚也是慕容将军约来,但右贤王素和阿璞不和,慕容将军怎敢让阿璞的儿子作右贤王的随从?” 但一来由于有昆阳王同在一起,二来他们又是从地道而来,这条地道是直通慕容珪的密室的,是以他虽然觉得慕容珪此次的行事有点奇怪,(为什么不派遣亲信伴同?)但一时之间,却还未敢想到右贤王是身受胁持。因为倘若有这种事情的话,当然是在慕容珪那间密室发生。(谁人能够在慕容珪的面前威胁右贤王?) 他思疑不定,只好先向两位王爷行参见之礼,并问来意。 昆阳王道:“不必多礼,还是先办正经事要紧。” 呼图嘉错道:“王爷要卑职办什么事,请吩咐!” 昆阳王道:“阿璞将军的案件,大汗已内定由右贤王办理,将军想必是知道的了。嗯,这件事情,还是由右贤王说吧。” 右贤王故意迟迟不肯开口,但此际却是被迫不得不说话了。昆阳王装作尊重他的模样,摆一摆手,作出请他说话的姿势,这个姿势呼图嘉错看不出来,右贤王却是懂得他的暗示的。这暗示是:若然他不听话,就把他杀掉。(在地道里,已经演习过一次了。) 右贤王心中一凛,想道:“呼图嘉错虽然本领不弱,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未必就能保得住我的性命。” 第0867期 相信几分 右贤王被迫得不能不说:“是这样的:阿璞将军一案,大汗有意从轻发落。请你把阿璞将军交给我,其他人等,全部释放。” 呼图嘉错吃了一惊,说道:“王爷可有大汗圣旨?” 昆阳王勃然作色,说道:“右贤王的话你也不相信么?” 呼图嘉错忙道:“不敢。不过按照惯例,大汗御旨捉拿的钦犯关逃了天牢,要是无罪释放的话,一向也是由大汗下旨的。” 昆阳王冷冷说道:“我老实告诉你吧,这次是我和你们的慕容将军相继向大汗求情,大汗如今也弄清楚了,所谓阿璞将军私通金刀寨主的罪状,其实只是有人中伤他的。当然,无风不起浪,阿坚有几个汉人朋友,那则是真的。” 阿坚接着说道:“因此,我自行向大汗投案。今晚我由两位王爷带引入宫,觐见大汗。我自愿承担一切罪责。多蒙右贤王替我开脱,已经请准大汗,由他负责暂行看管我们父子,待到查明我的口供是否属实,那时再行覆奏。” 阿坚这么一说,呼图嘉错倒是不能不相信几分,心里想道:“慕容将军和昆阳王当然是不想阿璞蒙受叛国之罪,被处极刑的。他们替阿璞求情,大概不会是假。不过右贤王素来与阿璞不对,怎的他也肯为阿璞说情?” 右贤王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和阿璞将军有时意见不合,但我这个人生性直爽,你应该相信得过,我绝不是假公济私的人。实不相瞒,初时我也有点怀疑阿璞将军,但经过昆阳王和你们的慕容将军替他剖白,我已经知道这个怀疑倒是我的误会了。”这番话是阿坚早此教他要他如此说的,此时阿坚就在他的背后,他的“风府穴”也还隐隐作疼,可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错半句。 幸而呼图嘉错没有留意到他的笑容,其实是笑得甚为勉强,暗自想道:“他这番话当然是替自己涂脂抹粉,不过他也是个看风使舵的人,可能是因为昆阳王和慕容将军都已为阿璞辩冤,他估计陷害不成,也只好卖个顺水人情了。” 第0868期 释放阿璞 昆阳王接着说道:“大汗叫我陪右贤王来传达他的旨意,当时右贤王本来要请大汗亲笔写道圣旨的,大汗笑道:‘若是差遣别人,依例自是应当有道诏书,如今是差遣你去,还用得着什么圣旨吗?这件事情,慕容珪早就和我提过,而且他也知道这件案子我本来就想叫他移交给你办的,还会不相信你的话吗?好吧,我再叫昆阳王陪你去作个证人便是,我可没有精神写这道诏书了。’大汗这样说,我们当然不敢躭搁大汗的歇息,只能空手来了。嘿嘿,想不到大汗也只料中了一半,他料中慕容珪一定会相信右贤王,却想不到还有一位呼图大人要亲眼看见圣旨才能相信!” 这一番解释,本来是应该由右贤王来说更加适当的,只因昆阳王怕右贤王故意在言语中露出破绽,是以抢着来说。却没想到由他来说,其实这破绽是更大的。 幸好在他严辞厉色之下,呼图嘉错被他吓得慌了,急切之间那还有闲心去思索其中破绽?他只是想道:“不错,慕容将军昨日已然和我说过,他实在是得到消息,这件案子在这一两天内就要移交给右贤王办的。” 他心慌之下,连忙告罪:“王爷言重了,卑职怎敢不相信王爷。只是循例一问,请两位王爷切莫见怪!” 说罢,立即叫刚才那个卫士进来,叫他到天牢传达命令:“释放阿璞的家人部属,‘请’阿璞将军来和两位王爷相会。” 那卫士飞快的跑去,敬客的茶还未凉,阿璞已然在他陪同之下来到。 “阿璞将军,委屈你了!”右贤王心里恨得牙痒痒,可还不能不继续做戏,以礼相迎。 阿璞本来已经听得那个卫士传达命令,也眼见一众家人部属全被释放,但他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此时看见果然如那卫士所言,他的儿子是和右贤王同在一起,这才相信并不是梦。 “这是怎么回事?”阿璞茫然问道。 阿坚忙道:“说来话长,爹爹,咱们回去再说不迟,别躭搁两位王爷的时间了。” 第0869期 警钟长鸣 昆阳王生怕夜长梦多,忙向呼图嘉错告辞。阿坚拉着父亲的手,也在准备走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钟声噹噹,这是宫中报警的讯号。 呼图嘉错吃了一惊,连忙吩咐那个心腹卫士:“快出去看看,外面在闹什么事情?” 话犹未了,只听得“捉刺客啊!捉刺客啊!”的呼声已是在外间此起彼落,响遍四方。 用不着他那心腹卫士出去,已经有人跑来报告消息了。 按照平日的习惯,呼图嘉错是决不会在这间密室接见下属的,此时情知有变,在密室里就高声叫那人赶快进来。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有刺客在内衙发现,那时慕容将军正在会客,客人是右贤王。刺客伤了右贤王的随从,如今慕容将军正在率众追捕。”他匆匆忙忙的报告消息,说了一大段言语,方始发觉右贤王就在房中,不但有右贤王、昆阳王和阿璞也在此室,不觉睁大了眼睛,呆了。 昆阳王忙道:“怎的会有这种事情,咱们刚刚和慕容将军分手,那边就闹刺客了?恐怕是虚惊吧?对啦,右贤王兄,你那随从是赫天德吧,他素来好酒贪杯,或许是他喝醉了酒闹事也说不定?一时却令人误会是刺客了。” 右贤王道:“不会的,赫天德近来患了焦渴症,已经一个多月滴酒不沾唇了。” 那个报讯的人定了定神,虽然狐疑不定,却也大着胆子直说了:“当真是闹刺客,绝非误会。那两个刺客是汉人,本领十分厉害,听说在内衙里已经和慕容将军动了手,将军都未能将刺客擒下。” 昆阳王心想:“幸好此人尚未知道内衙发生的事,听他的口气,大概也未曾看见阿坚当时正在里面。”便道:“区区一两个刺客,那也无须太过慌张。谅他们本领再强,迟早也会俯首就擒的,咱们还是走吧。” 呼图嘉错可不是糊涂的人,在昆阳王抢着说话的时候,已经疑心大起,再经过仔细一想,事情已经给他猜着了七八分了。 第0870期 真相难瞒 呼图嘉错瞿然一省,暗自思量:“赫天德从来是跟着右贤王形影不离的,这次右贤王来办如此重大的案子,却不要他跟来,反而让阿坚和登玛诺随侍左右,这已是第一点可疑之处;还有,这件案子本是内定由右贤王办理的,他来提取囚犯,不算奇怪。奇怪的是,碰到关键之处,他很少说话,十九是由昆阳王替他向我解释,昆阳王一向是稳重的人,不怕有‘越权’之嫌吗?嗯,看来恐怕是昆阳王和阿坚做了一伙了。我该怎么办呢?” 事情尚未查明,他限于身份,也还不敢得罪昆阳王,想了一想,说道:“外面在闹刺客,两位王爷万金之体,还是谨慎一点为妙。万一出了差错,卑职可担当不起。依我之见,不如在这里多坐一会吧。” 昆阳王道:“不必了。癣疥之患,何足为虑。嘿嘿,阿璞将军身经百战,纵然碰上,他也不会害怕区区两个刺客的。” 不料在昆阳王说话的同时,右贤王也在抢着说道:“呼图将军说得有理,说到委屈,阿璞将军亦已被委屈关在天牢多时了,也不争在迟一刻早一刻回去。还是在这里比较安全为佳。阿璞将军,你说是不是呢?”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自是有意和昆阳王唱一唱“反调”了。 阿璞莫名其妙,阿坚则轻轻抓着他的手摇了两摇,阿璞情知内中是有蹊跷,不过由于尚未弄得清楚,也怕说错了话,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呼图嘉错更加起疑了,就在此时,又有一个龙骑兵军官跑来传达命令:“禁宫和咱们这儿同时在闹刺客,请大人务必严加看管囚犯,切莫让刺客闯进天牢!”原来这道命令不是慕容珪下的,是慕容珪的副手赫连勃下的。他据报得知慕容珪正在追捕刺客,恐怕慕容珪一时疏忽,百忙中无暇兼顾天牢之事,是以替他下这道命令。他以副都指挥的身份,也是有权下这道命令的。不过,在他以为是帮慕容珪的忙,哪想得到其中有这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竟是帮了倒忙。 这一下登时戳破了昆阳王的谎话! 呼图嘉错一声冷笑,喝道:“快传令把所有囚犯都截回来!”不过一时之间,他也还未曾想好如何发落昆阳王。 在他发话之时,昆阳王立即把右贤王拦腰箍住。 登玛诺和阿坚则不约而同的向呼图嘉错扑去! 第0871期 被逼造反 呼图嘉错早有提防,他是龙骑军中第四名高手,武功委实不弱,一个沉肩缩肘,只听得“蓬”的一声,阿坚给他一掌震开。那个跑来传令的卫士以为有便宜可捡,反转刀背,向阿坚肩头的琵琶骨拍下。阿坚像是背后长着眼睛,反手一抓,抓个正着,将他摔出大门。要知阿坚乃是将门之子,论真实的武功,虽然不及呼图嘉错,比一般卫士,却是强得多了。 呼图嘉错大叫:“来人哪!”说时迟,那时快,登玛诺已是抢至他的身旁。呼图嘉错一个肘锤撞出,骈指便即点他胸口要穴,喝道:“念在你和将军的交情,我不杀你……” 话犹未了,忽地觉得肘部曲池穴似乎浸在冰水中一样,感觉奇冷,关节麻木,点穴竟然失了准头,登玛诺身手何等矫捷,一个“肩车式”就把呼图嘉错庞大的身躯牵得向前俯跌,从他肩头滚过去,摔出了门外。说道:“念在往日交情,你也还够朋友,只要你肯让路,我也决不伤你性命!” 原来阿坚常往冰峰,在玛芝那儿练成了一种点穴功夫,点着穴道,能令人感觉奇冷。呼图嘉错一掌震退了他,“曲池穴”就已给他点中。呼图嘉错自恃功力深厚,曲池穴给点中,初时也没感觉什么,只道阿坚功力太浅,伤不了他,那知便着了道儿。 登玛诺精于摔角之技,若是他和呼图嘉错单打独斗,大致也可以打成平手的。如今呼图嘉错着了阿坚的道儿,自是给他一击即收奇效了。 呼图嘉错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喝道:“你们竟敢造反,没有大汗的圣旨,我是决计不能放你们走了!” 阿坚笑道:“对不住,你不放我们,我们也要走啦!” 此时阿璞当然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不觉叹了一声。阿坚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大汗宠信奸邪,拒不纳谏,咱们为他效忠,送了性命还不打紧,误了国家之事,罪就更大了。” 阿璞茫然问道:“昆阳王爷,你,你也——” 昆阳王惨笑道:“我也给逼得没有办法,不能不反了!” 阿璞叹道:“好,反就反吧!呼图大人,请你让路!” 第0872期 双方混战 呼图嘉错在未曾当上龙骑兵都尉之前,曾经做过带兵的军官。有一次瓦剌和西域一个小国发生战事,阿璞担任统帅之职,呼图嘉错以“千夫长”的身份,曾经接受过他的指挥的。是以虽然不能说是嫡系的部属,也可以说是曾经有过长官下属的关系。 一来是由于有过这种关系,二来他也心知阿璞实是受了冤枉,这个情面他倒是不能不卖给阿璞了。 他大声吆喝,自己却先退出二门,阿璞等人立即冲出天牢。 此时阿璞的部属家丁已是与看守天牢的龙骑兵发生混战,他们是死里求生,人人奋战,不少人从龙骑兵的手中夺过刀枪。但龙骑兵都是百中挑一的精锐,战斗力远远在普通士兵之上,优劣之势,一时间仍是未能扭转。 阿璞等人且战且走。昆阳王紧紧抓着右贤王喝道:“谁敢近前,我就先把右贤王杀了!”右贤王吓得连忙大叫:“请你们给我几分薄面,让开一些,让开一些!” 右贤王是朝中权柄最重的一位王爷,而且是大汗叔父的身份,昆阳王抓着他作为人质,龙骑兵不能不有顾忌,在昆阳王恐吓之下,他们果然不敢太过逼近。几个人当中,本来是昆阳王本领最弱的,由于他有了右贤王作“护身符”,倒是最为安全了。 登玛诺与阿坚在前开路,昆阳王抓着右贤王在中间,阿璞断后,带领部属家丁,且战且走,终于杀出重围。 但刚刚杀到园中,慕容珪辖下的其他几营龙骑兵也都开来了。 混战中忽地有一人飞身跃起,兔起鹘落,来势迅猛之极,倏的就越过了登玛诺和阿坚二人,到了昆阳王身边,伸手便抓。 昆阳王喝道:“好呀,你敢伤害右贤王!”举起手中人质,作个旋风急舞,向那人迎击。 他把右贤王当作兵器,只道那人非退避不可,哪知此人竟是脚步不停,扑上前来,“砰”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右贤王身上。 说也奇怪,这人的拳头打着右贤王,昆阳王却是全身一震,而且隐隐感觉疼痛,就像拳头打在他的身上一般。 第0873期 赫连勃的隔物传功 原来来的这个人正是龙骑兵的副都指挥赫连勃。在龙骑兵中,他的武功也只是仅次于慕容珪的。 他用的这门功夫名为“隔物传功”,拳头虽然打在右贤王身上,功力却通过右贤王的身体,传到昆阳王的身上。幸亏昆阳王也是“王爷”身份,赫连勃还不敢全力施为取他性命,否则这一震的威力,昆阳王纵然不至立时身死,只怕也要受了重伤。 右贤王被震脱昆阳王的掌握,赫连勃轻轻将他一推,用的一股巧劲,把他推过一边,立即又是一抓,这一抓却是要擒昆阳王了。 阿璞大喝道:“赫连勃,你好大胆!”扑上前去,和他硬对一掌。 阿璞家传武功,不在赫连勃之下。双掌相交,只听得“蓬”的一声,各自退了三步。 赫连勃冷笑道:“你们世受国恩,竟敢谋反,这才真正是胆大包天哪!” 阿璞正容说道:“大汗无道,不得人心。我正是因为世受国恩,才不忍见生灵涂炭。你为昏君卖命,又能有什么好处?”赫连勃暗自思量:“阿璞统领的那支军队,是国中最精锐之师,他的部属都是效忠他的。他和昆阳王联手造反,成功的希望虽然还是不大,但万一给他们成功,我可必须稍留后路。罢、罢,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让他一步,要捉他也让慕容珪捉他好了。”他虚晃一招,保护右贤王退下。不过仍然指挥部属,兜截阿璞的家丁部属。 昆阳王被震退一旁,有几个急于邀功的龙骑兵一拥而上,想要拿他。 忽听得呜呜的响箭声,前面一圈龙骑兵的包围突然被人冲破,一个人杀了进来。来得正是合时,手起刀落,把那几个龙骑兵斩得断臂缺腿,头破血流。 昆阳王又惊又喜,说道:“乌里赛,你来了!”来的这个乌里赛,正是他的随身卫士。本是护送他入宫,但却被阻不许他跟随主人去见慕容珪的。 乌里赛说道:“主公放心,咱们的人已来了十之七八了。阿璞将军的人也有许多人来了。” 昆阳王一看,杀进来的这一队人,人数大约不过数百,要是当真如乌里赛所言,不止这么多的。但混战正烈,他亦已无暇细问乌里赛了。 昆阳王的人没见陆续有来,倒是宫中的卫士相继赶来与龙骑兵相会合了。不过片刻,他们又陷入了重围。 第0874期 双方会合 赫连勃虽然不想和阿璞结怨,但见有宫中侍卫来到,不禁又是患得患失,心里想道:“要是一个要犯也拿不住,大汗定必责我无能。果子拣软的吃,不如我先把昆阳王拿下,在大汗面前也可以有个交待了。” 乌里赛舍命保护主人,拦在昆阳王前面,双刀舞得霍霍风生。赫连勃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不过数招,“铮”的一声,便把乌里赛的一柄钢刀弹得脱手飞出。他是昆阳王手下数一数二的武士,但比起赫连勃来,可还相差甚远。 阿璞父子带领一队家丁在前头奋战开路,此时亦陷入包围,无法回救。登玛诺扑上前,和乌里赛合战赫连勃,方始堪堪能够抵敌。 混战中只听得有人叫道:“刺客在这一边!”也有人叫道:“反贼在这一边!”原来慕容珪那班从内衙追出来的手下,他们追逐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已是追到此处。叫捉拿刺客的是慕容珪的手下,叫捉拿反贼的是呼图嘉错从天牢里追出来的这班人。 登玛诺连忙大叫:“上官大侠,快来这儿!” 话犹未了,只听得“呼”的一声,已是有一个人旋风似的直卷过来。两旁的龙骑兵刀劈枪刺,穿梭来往般的攻击,竟是连他的衣角都没沾着。 但这个人却不是上官英杰,而是谷飞霞。 说时迟,那时快,谷飞霞唰唰唰连环三剑,就向赫连勃刺过来了。 赫连勃初时见她来得如此迅猛,吃了一惊,在一看清楚了她是女子之后,不觉又犯了轻敌的毛病,心里想道:“原来是个黄毛丫头,本领再强,料想也强不到那里!” 哪知这连环三剑,一气呵成,但三个式子,却都是从赫连勃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赫连勃的衣袖被削去了一幅,要不是他缩手得快,险些手指都被削掉。 谷飞霞道:“登玛诺,这个鹰爪孙本领平庸,你让给我吧!” 赫连勃身为龙骑兵第二名高手,几曾受过人如此轻视,气怒之下,喝道:“贼丫头,你以为我当真怕你不成!”不过却也不敢空手应敌了。 第0875期 柏列若波同时来到 谷飞霞得理不饶人,如影随形,扑上前来,又是唰唰唰连环三剑。 赫连勃手中已是多了一件兵器,振臂一挥,抖得笔直,原来是一柄软剑,不用之时,缠在腰间当作腰带的。软剑能够运用自如,自是比用普通的青钢剑难了几倍,他呼的一剑刺出,剑尖竟然带着劲风,显见功力的深厚,更是非同小可! 但不料他用这柄软剑来对付谷飞霞,却正好是碰上了克星。 谷飞霞并非不知道他是仅次于慕容珪的高手,说他“本领平庸”,乃是故意激怒他的。 赫连勃若在平时和谷飞霞单打独斗,大致可以旗鼓相当,纵然稍处下风,最少也可以拼斗三五百招;此时不合中计,动了真气,已是决计难逃一败。他再用这把软剑,败得就更加快了。 要知谷飞霞是蓬莱魔女的嫡系传人,正是使软鞭的高手。蓬莱魔女当年以一柄佛尘,打遍大江南北,谷飞霞从拂尘变化出来的软鞭,也正是混杂有剑的招数的。她一见赫连勃以软剑应敌,立郎也取出了她的银丝软鞭,团在左手掌心,哈哈一笑,说道:“好,咱们就一并较量鞭法和剑法吧!” 她鞭剑兼施,右手剑快如闪电,一口气攻了三招九式,把赫连勃的软剑逼得退回护身之时,蓦地软鞭一抖,喝道:“撒剑!” 这一鞭来得更快,突然使出,无声无息,只听得“噹”的一声,赫连勃那柄软剑果然给她卷去,抛出了十数丈开外,正好碰着一块假山石。剑尖入石三分,剑柄兀自颤动不休。 赫连勃大吃一惊,连忙后退。谷飞霞正要追上前去,忽听得一个人冷冷说道:“贼丫头休得逞能,这次叫你难逃公道。”原来是柏列和若波法师到了。他们是最先从“飞鹰阁”那边赶过来的。 在双方混战的情形之下,柏列虽然不敢使用喂毒暗器,但他的鹰爪功和小天星掌力亦是非同小可,双掌盘旋飞舞,抵御谷飞霞的两般兵器,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若波法师则是在柏列迎战谷飞霞之前,已截住了上官英杰。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上官施主,你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老衲吧?”若波法师哈哈笑道。 第0876期 若波法师要“化缘” 上官英杰冷笑道:“你躲在此处,早已在我意料之中。” 若波法师笑道:“不错,老衲想向施主化缘,只能在这里等候施主送上门来了。施生若肯施舍,老衲决不与施主为难。” 上官英杰道:“你要化什么缘?” 若波法师道:“你从五将山清凉寺得到的那张画。” 上官英杰冷笑道:“想不到大师居然如此风雅?但一来这幅画我并非取自清凉寺;二来出家人理该四大皆空,我若给你,倒是累了你不能成为高僧了。” 若波法师摇了摇头,说道:“善财难舍,老衲没法,只好给施主一个当头棒喝了。” 说到“棒喝”二字,陡地脱下袈裟,一声大喝,就向上官英杰当头罩下。上官英杰喝道:“很好,当受棒喝的恐怕还是你这个贪嗔之念未消,无名之火妄动的野和尚!”玉箫一挑,把袈裟挑开一角,欺身便进,点他穴道。若波法师摆动袈裟,迅即把他的玉箫挡住。上官英杰虽然能够挑开他的袈裟,也感觉到那股压力委实是非同小可。若波法师的袈裟舞到急处,呼呼风响,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那些龙骑兵站得较近的都有点立足不稳,那里插得进手。 赫连勃拾回软剑,脸上火辣辣的好不难受。他怕失了身份,不愿再回去与柏列联手,正想捉拿昆阳王出气,右贤王忽地悄悄来到他的身边。 “赫连将军,请你护送我去进见大汗。”右贤王说道。 赫连勃怔了一怔,说道:“我叫人保护你暂回衙中歇息吧。大汗此时恐怕亦已睡了。” 右贤王道:“此间已闹刺客,大汗不会就寝的。就是他已经睡了,我也要请他起来。” 赫连勃道:“不知王爷有何要事禀告大汗。但卑职恐怕,恐怕……” 右贤王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在他耳边说道:“你不必多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护送我去进见大汗,我一定保举你加官晋爵,在龙骑兵中,你也不用寄居人下了!” 第0877期 勾心斗角 赫连勃大吃一惊,心里想道:“怎的他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难道他和慕容将军有了什么不对?” 要知赫连勃在龙骑兵中,已是只居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如今右贤王为他“屈居人下”而抱不平,声言要保他官升一级,那不分明是对他暗示:彼慕容珪可以取而代之么? 赫连勃并非没有野心,但他自知才干、武功、资历、功绩与及大汗的信任等等,自己都是不及慕容珪的。而且他在龙骑兵能够官居副职,也是出于慕容珪一手提拔的。要是听从右贤王的话,那不是等于背叛了慕容珪吗?背叛慕容珪不打紧,但万一事不成功,只怕目前的官职丢了也还不能免祸。 正在踌躇,急听得慕容珪的声音叫道:“这两个汉人刺客,你们千万不能让他们逃跑,还有几个刺客,听说也是汉人,未曾发现,你们也得赶快搜查!” 阿璞父子打出天牢之事,慕容珪此时其实业已知道的了,不过他故意不提阿璞,用意自是要把目标转移到“汉人刺客”身上。 赫连勃听见慕容珪的声音,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俗语说得好,到手的果子,一个胜于树上的十个。”登时得了主意,把手一招,叫一个军官过来,说道:“夏巴山,右贤王有急事禀奏大汗,你护送王爷去吧。”接着说道:“本来我应该亲自护送的,但此刻实在难以抽身,请王爷见谅则个。” 夏巴山是三个龙骑都尉之一,在龙骑兵中是第三名高手,赫连勃叫他护送右贤王,右贤王是不能表示不满的。而且右贤王也怕慕容珪来到,心想:“有夏巴山保护我已是胜于赫天德了,还是赶快离开此地吧。” 果然右贤王前脚刚走,慕容珪后脚就到,问赫连勃道:“右贤王和你说了一些什么?他为什么不等我就匆匆走了?你可知道他去那儿?” 赫连勃只好据实报告:“右贤王说是有紧要的事情必须禀奏大汗,他本来要我送他去的,我叫夏巴山代替我送他。” 虽然赫连勃尚未说出右贤王对他的封官许愿,但慕容珪何等精明,无须他说,心中已是猜着几分。 第0878期 飞鹰阁起火 慕容珪暗自思量:“昆阳王和阿坚在我的密室之中被发现,赫天德又受了伤,莫说右贤王素性多疑,即使是个糊涂蛋也会疑心我是和他们串通的了。他去禀告大汗,不用说是告我的状了。哼,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决不能在这里坐待灭门之祸!” 主意打定,立即和赫连勃说道:“据报飞鹰阁那边也闹刺客,听说刺客已被赶跑,但难保形势没有变化。我必须赶往飞鹰阁保驾,你在这边替我主持大局吧。那两个汉人刺客,恐怕是金刀寨主派来的人,先捉他们要紧。” 赫连勃心领神会,连忙说道:“我是将军一手栽培的人,一切自当遵命,将军你放心去吧。” 慕容珪吩咐赫连勃完毕,匆匆便走,从他的府衙走到飞鹰阁,约莫也有三五里路,刚刚走到一半路程,忽听得警钟长鸣,这是飞鹰阁那边的十万火急求援讯号。慕容珪大吃一惊,心道:“难道当真形势已经有了变化?”刚才他对赫连勃不过是信口说说的,不料竟是给他说中了。 他走到一半路程,还只是听见警钟长鸣;夏巴山护送右贤王,此时已是走到飞鹰阁围墙之外,看得见飞鹰阁开始起火了。 原来乌里赛出去召集了早已埋伏在王宫附近的昆阳王手下,与本来就在准备劫狱的阿璞部属会合,杀入禁宫。阿璞的一个心腹将领颇饶智计,想出类似中国兵法中的“围魏救赵”之策,率领大部分人径自去攻打“飞鹰阁”,分出一小部分让乌里赛去援救阿璞与昆阳王。大汗那边告急,料想阿璞那边之围自解。 他们有备而战,把蘸满石油的棉花扎成火箭射入飞鹰阁,不消片刻,已是到处起了火头。 由于慕容珪这边刚才响起告急的警钟,大汗的卫士已经调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由宇文成都率领抵御。两边的人数倒差不多,宇文成都的本领却是无人能敌。双方混战,大汗这边稍占上风。不过由于飞鹰阁起火,人心惶惶,抵消了宇文成都的优势。 右贤王听得厮杀之声震耳如雷,吓得脚都软了,叫道:“怎么办?怎么办?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第0879期 慕容珪暗算右贤王 话犹未了,只见宫中卫士已经从飞鹰阁的围墙之内冲了出来,混战剧烈展开,互相追逐,眼看就要杀到他们跟前,此时那里还能从容找寻藏身之所。 夏巴山道:“王爷,你跟着我!”接着大声叫道:“快来人保护王爷!” 他却没想到这么一叫,固然可以把自己人唤来,但也可以把敌人唤来!原来他武功虽强,却是一个莽夫,故此他在龙骑兵中,本领虽然仅次于慕容珪和赫连勃,职位却还不及本领比他弱的呼图嘉错。 他一声大叫之下,昆阳王的七八个手下和五六个禁宫侍卫都向着他们跑来了。两方面的人都想快点来到右贤王身边,但在这短距离途中,也仍然免不了互相厮杀。右贤王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叫道:“把王爷交给我保护,夏巴山,你去帮宇文将军扫灭叛党吧!” 声到人到,来的正是夏巴山的顶头上司慕容珪。 右贤王大吃一惊,想叫夏巴山别离开他,却是难以开口。 有两个昆阳王的手下杀到他的跟前了。 慕容珪叫道:“王爷别慌,快点向我靠拢。” 他装出情急救人的模样,距离十步之外,伸手便向右贤王抓去。其实却是暗暗发出一股劈空掌力。 右贤王本就吓得全身酥软,那还禁受得起他这股劈空掌力一推,登时四脚朝天,跌倒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连禁宫卫士都来不及收步躲开,只听得一声裂人心肺的惨呼,右贤王已是被践踏得胸骨碎裂,一命归阴。 慕容珪杀退了昆阳王那几个手下,右贤王的尸体已是被卫士抬起来了。慕容珪还装模作样的去摸一摸他的心口,证实他确是死了之后,放下心上一块石头,猫哭老鼠假慈悲地说道:“真想不到右贤王竟然惨死反贼脚下,这都是我保护不力之过!” 那些卫士踩死了右贤王,虽是意外之灾,也恐难逃罪责,一听慕容珪说了这句话,等于是替他们开脱,把账都算在“反贼”头上,无不大喜,那里还有人敢思疑右贤王其实是受了慕容珪的暗算。 第0880期 飞鹰阁火势猛烈 一个卫士说道:“这种意外的灾祸,是谁也意想不到的。慕容将军别太难过,目前还是杀退反贼要紧。” 慕容珪装作瞿然一省的神气说道:“对,杀退反贼要紧,宇文将军怎么样了?” 那卫士道:“他正在飞鹰阁东面和叛党作战。” 慕容珪道:“好,我去帮他。你们小心保护王爷遗体。” 此时飞鹰阁正是裂焰冲天,梁摧栋折,宇文成都必须分出一部人救火,正自感到有点独力难支,得慕容珪相助,这才稳定阵脚,转而渐占上风。昆阳王与阿璞的人且战且退。 宇文成都松了口气,说道:“幸亏你及时赶到,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慕容珪道:“还好。有赫连勃替我指挥,已经把叛党包围了。不过,右贤王却丧了性命。” 宇文成都道:“目前最要紧的保护大汗,右贤王的死活可顾不了这许多了。” 慕容珪忙道:“不错。那么大汗如今是……” 宇文成都说道:“大汗当然早已不在飞鹰阁内……”说至此处,好似突然醒起,想到了大汗可能遭遇的危险,赶紧接下去说道:“大汗是早已躲进地道了。但地道在飞鹰阁地下,只怕也受不了酷热,可能已从地道那边出来,你赶快去那边保护大汗吧!”他要指挥卫士作战,只能把这件功劳让给慕容珪了。 慕容珪也是巴不得有这立功机会,立即带了夏巴山和另外两个金帐武士,绕过大火融融的飞鹰阁,赶往那边地道的出口。 他去得倒恰是时候,离开火场还没多远,便听得有人喝道:“你们胆敢目无君上么?”这是鲁尔特的声音。鲁尔特是金帐武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宇文成都不在和林的时候,就是由他担任相当于大汗侍卫长的职务的,此时在飞鹰阁周围虽然已是闹得天翻地覆,他那一声大喝,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跟着听得另一个人喝道:“跟昏君讲理,等于与虎谋皮。先把他捉住再说!”听口气,似乎“叛党”这边有人主张和大汗谈判,但这人则是要先下手为强了。 这人的声音比鲁尔特的声音还更响亮! 第0881期 禁宫血战 慕容珪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此人功力深厚,看来恐怕和宇文成都也只是在伯仲之间,鲁尔特非输给他不可。奇怪,他不知是阿璞的手下还是昆阳王的手下,他们手下有如此人物,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他飞快的跑过去,只见在地道出口的不远之处,两边的人果然已经打起来了。 其中一男一女,运剑如风,已经杀到大汗身前。鲁尔特和另外几个金帐武士拼命阻拦,兀是抵挡不住。大汗吓得颤声急叫:“快,快来人呀!”火把照耀之下,但见这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穿的虽然是蒙人服饰,一看就知乃是汉人。 慕容珪登时省起,心想:“这小子一定是天山派的霍天云,这丫头不必问就是风从龙的女儿了。怪不得柏列也给他们赶下冰宫,他们的剑法果然是非同小可。”当下连忙大喝:“大胆南蛮,竟敢入宫行刺。你们已经杀了右贤王,还敢来冒犯大汗!”他是故意要让对方知道右贤王已经丧命,以便见好收篷的。 他猜得不错,这一男一女果然是霍天云和风鸣玉。 原来霍风二人本是要赶去援助上官英杰那边的,中途碰上阿璞的部属,阿坚那个奶妈的儿子也在其中,霍天云与风鸣玉获悉他们的计划之后,匆匆又跑回来。 大汗躲在地道里本来是安全的,但听得飞鹰阁倒塌的声音,却给吓得慌了。一来他们在地道里不知外面情形怎样;二来下面也是酷热难当,越来越是气闷。生怕万一给敌方发现地道的入口,只须把浓烟灌进来,就会活生生的给焗死。患得患失,把持不定,只好跑出来了。哪知一跑出来,就碰上了。 大汗惊呼未已,风鸣玉使出“云麾三舞”的绝招,剑光暴涨,一招三式,登时刺伤两名金帐武士,逼使鲁尔特退开两步。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唰的一剑就向大汗刺去。 大汗身边的一个卫士中剑倒下,剑势未衰,剑锋划过,把大汗的锦袍当中划开。要是稍为用劲,只怕已是开膛剖腹之灾。但这并非霍天云的力道不够,而是他要把大汗生擒,以利突围。他在扫除障碍之后,正要换招刺大汗的穴道,慕容珪正好及时赶到了。 第0882期 慕容珪“立功” 霍天云察觉背后微风飒然,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剑。 慕容珪心头一震:“好快的剑法!”闪身反掌,朝他脉门便扣。他身经百战,碰上劲敌,精神倍振,虽然有点吃惊,却是丝毫不乱。这一掌来势的凌厉奇快,实是不在霍天云的追风剑式之下。 双方都是攻敌之所必救,霍天云也不禁心头一凛:“这人如此了得,莫非就是慕容珪?”他知道瓦剌两个武功最强的人,一是宇文成都,一是慕容珪。但宇文成都是剑术高手,这人既然不是用剑,料想当是慕容珪无疑。【燕注:前文中霍天云曾与宇文成都交过手,是认识的,何须从用不用剑来判断是宇文还是慕容?】 在慕容珪强攻之下,霍天云只能放松大汗,剑锋一转,刺慕容珪膝盖的“环跳穴”。慕容珪一个“游空探爪”,抓他肩头的琵琶骨。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的身形已是平地拔起,剑锋几乎是挨着慕容珪额角削过。慕容珪霍的一个凤点头,也是只差三寸就几乎抓着他的脚跟。 这几下兔起鹘落,双方都对抢攻势,谁人稍一不慎,都有血溅尘埃之险。结果却是谁都没有占到便宜,两条人影倏的便由合而分了。 大汗吓得倒在地上,此时方始叫得出声:“慕容将军,救、救我……” 慕容珪正想借此脱身,连忙把大汗抱了起来,说道:“小将救驾来迟,以至大汗受惊,死罪,死罪!”口中说话,脚步如飞,已是离开“战地”。 他离开“战地”,方始扬声喝道:“你们千万不可放过这两个刺客!”心里则在想道:“烫手的热山芋已经抛出去了。嘿、嘿,我的运气可还当真不错,碰上这个机会,真可说是一举两得了。” 要知他暗算了右贤王,虽然手法巧妙,但多少也还有点恐惧大汗追究责任,如今救了大汗的性命,自是功足掩过了。另一方面,他救大汗离开险境,自己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避免和霍天云硬拼了。他是把霍风二人当作烫手的热山芋的。 他抱着大汗冲出去,卫士纷纷闪路。但霍天云要想去追,那就必须打出去了。 他还未曾打出去,风鸣玉已是杀退了夏巴山,先杀进来与他会合了。霍天云划破了大汗的锦袍,她也在夏巴山的肩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第0883期 双剑突围 夏巴山是龙骑兵中第四名高手,想不到不过三招两式,就给风鸣玉刺伤,连对方是何等样人都还未曾看得清楚。待到看见风鸣玉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女,吓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风二人双剑合璧,杀将出去,俨如风驰电掣,鲁尔特和夏巴山都不敢稍撄其锋,还有何人胆敢上前硬挡。 眼看即将突围,忽听得一人喝道:“你们慌乱什么,不许退后,给我杀上去!”许多卫士纷纷叫道:“好了,好了,宇文将军来了!” 鲁尔特叫道:“将军快来,刺客在这儿!” 宇文成都一面加快脚步,一面问道:“大汗怎么样了?”他是听到这边的警报匆匆赶来的。 鲁尔特道:“已有慕容将军保驾,大汗只是受了一场虚惊,将军不用担忧。” 宇文成都喝道:“好,待我来拿刺客,我倒要看看是那个吃了豹子的心,老虎的胆……” 他来得飞快,霍风二人也是旋风似的迎上去厮杀。话犹未了,已经碰上。 霍天云冷笑道:“是老对手了,你还不认得我们吗?” 声出剑发,双剑一招“旋转乾坤”已是把宇文成都笼罩在剑光之下。 宇文成都本以为他们是早已逃出禁宫去了的,想不到又碰上他们。这才不禁吃了一惊,底下的豪言壮语已是不敢再说。 宇文成都一个大翻身,斜插柳,横剑一封,噹的一声,火花飞溅,宇文成都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 宇文成都也真不弱,居然寸步不让,一招“射虎斩蛟”,直刺霍天云,斜劈风鸣玉。 霍天云喝道:“来得好!”剑锋电转刺向宇文成都右胯,风鸣玉出剑更快,后发先至,宇文成都的剑势刚在改刺为劈之时,她的剑锋已经指到宇文成都肩头的琵琶骨。这次的双剑合璧,乃是一攻下盘,一攻上盘,更加配合得妙到毫巅。 宇文成都无可奈何,只好迅即转攻为守,哪知双剑合璧,越出越奇,风鸣玉身形掠起,一招“冰河倒挂”,剑花错落,冷气森森。当真像是洒下了满天冰雹。 第0884期 三招击败宇文成都 剑气如虹,剑光如雪。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三条人影,倏的又再由合而分,宇文成都挥舞着两条光秃秃的臂膊,手中的宝剑却已不见了。 原来霍风二人这招“冰河倒挂”,配合得妙到毫巅,把双剑合璧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宇文成都用兵器和他们硬拼,一下子就给削断了剑尖。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情知以剑对剑,决计对付不了。索性扔了长剑,改用以柔克刚的铁袖拂尘功夫。 他把两条衣袖当武器,笼手袖中,挥袖成风,软软的衣袖,在他一挥之下,居然变成了柔中带刚的武器,带起强烈的劲风。就凭两条衣袖,使出了铁拂尘招数。但饶是如此,也给霍风二人的双剑合璧,把他的衣袖削得化成片片蝴蝶,随风飞舞,不过,也还幸亏他见机得快,否则以剑对剑,吃亏更大。 霍天云见这么凌厉的一招,居然给他挥袖化解,也是不禁心头微凛,想道:“此人虽然狂妄一些,却的确不愧是瓦剌国第一名高手!” 风鸣玉噗嗤一笑,说道:“宇文成都,你自称天下第一剑客,怎的连剑也扔掉了?”她把家传的快刀化为剑法,出手比师兄还快半筹,如影随形,跟踪急上,唰的一剑,又指到宇文成都肩上的琵琶骨。 霍天云出剑稍慢,但威力更大。在风鸣玉一剑堪堪刺着宇文成都之时,他已是一招“横云断峰”,剑光霍霍,把宇文成都的退路封闭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卜”的一声。风鸣玉的剑尖已是刺入了宇文成都的肩头,入肉三分。宇文成都大吼一声,说也奇怪,风鸣玉的剑尖竟然给弹了出来。宇文成都一个倒纵,双飞脚以攻对攻,化解了霍天云的一招,已是倒跃出三丈开外。 原来他在危机瞬息之间,使出了平生本领,急运内功,使肌肉内陷,把剑尖弹了出来。这才没有给风鸣玉刺穿他的琵琶骨。 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这几下子兔起鹘落,宇文成都虽然已是两次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但以双剑合璧计算,霍天云和风鸣玉也只不过各自用了三招。 第0885期 援救阿璞 霍风二人双剑合璧,挡者辟易。宇文成都也不敢追赶他们。他们杀出了重围,不久,便与塔布这一伙人会合。 塔布关心主人的安危,说道:“右贤王已经死了,咱们也总算出了一口气啦。就让那昏君多活几天,咱们先去援救老爷和少爷脱险吧。” 霍天云从他们的口中证实了右贤王的死讯,心想:“错失了刚才的机会,现在要想生擒大汗,那是很难办得到的了。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想必已是在那边和阿璞一起,只要能够帮他逃脱,今晚入宫的目的,已是不仅达到,而且超过了。”要知他们本来就只是想救阿璞出狱,没估计到可以杀掉右贤王的。 阿璞那边,双方正在杀得难分难解。 龙骑兵本来就有许多人同情阿璞,慕容珪一走,肯真正拼命作战的龙骑兵只是一小部份了。虽然这一小部份也还是要比逃狱的阿璞家丁多得多。 阿璞乃是大将之才,指挥家丁和龙骑兵作战,以寡敌众,一时间虽未能够突围,也还抵御得住。 不过走了一个慕容珪,却来了若波法师和柏列两名高手,形势仍然是对龙骑兵这边较为有利。 谷飞霞对付柏列,双方各有所长。但谷飞霞的剑法可以毫无顾忌的施展,柏列的暗器在大混战中却怕伤了自己人。此消彼长,谷飞霞略占上风。 上官英杰初时和若波法师单打独斗,正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后来慕容珪的副手赫连勃加入战团,上官英杰背腹受敌,可就不免屈处下风了。 可幸正在吃紧之际,霍天云等人及时赶到。 霍天云哈哈一笑,说道:“若波法师,你不是要伸量我的武功吗,好,今日难得有机会碰上,咱们就分个高下吧。上官兄,请你把对手让给我吧。” 上官英杰笑道:“不错,你们两个对他们两个,彼此都不吃亏。我是从来不惯以多欺少的,当然不会再插手了。”说罢便即退下。他特地提出以二敌二,一方面固然是为自己刚才遭受的联手夹攻出口怨气;一方面也是因为知道霍风二人的双剑合璧,必定可以稳操胜算。 果然霍风二人双剑一出,优劣之势,立即逆转。 第0886期 连败强敌 但见剑光匹练似的卷过去,好像雷轰电闪穿入了一片红霞。 “波”的一声,霞光尽敛。若波法师本来是拿着袈裟当作武器,在他深湛的内功运用之下,好像涨满的风帆。此时却似泄了气的皮囊渐渐软下。他的人也像是斗败了的没精打采的公鸡。 赫连勃败得更惨,他那柄可以当作腰带的从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软剑,能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利器,在霍风二人的剑光一绞之下,如今已只剩下半截。 原来若波法师精于以柔克刚的密宗柔功,他的袈裟施展起来,比宇文成都的“铁袖流云功”还更厉害。但也不过只能抵御五招,便给风霍二人的双剑刺穿了。 霍天云哈哈笑道:“看在你能够抵挡五招份上,由你去吧!”他这两句话听来似是嘲笑若波法师,其实却是毫无轻敌之意。要知他和风鸣玉的双剑合璧,乃是天下最厉害的剑法。能够抵挡他们联手的人,当今之世,除了霍天云的师父之外,恐怕也只有中原四大剑派的掌门人而已。像宇文成都那样,抵御三招只受点伤,若波法师那样,力敌五招,才不过被划破袈裟,已经可以算得是十分难得了。 但对若波法师和赫连勃来说,却是羞愧难当了。尤其是龙骑兵中地位仅次于慕容珪的赫连勃,他败得如此狼狈,在一众属下面前,自是感觉颜面无光。是以战败之后,已是不好意思发号施令,要部下追击“叛党”了。 龙骑兵本就有一大半人同情阿璞的,赫连勃既然任由他们自由行动,他们当然更是采取敷衍的态度,只听得喊杀之声越来越响,追击的人则是越来越少。 柏列犹在和谷飞霞缠斗,上官英杰笑道:“我的对手给霍天云抢去,这厮与我有一枚蝴蝶镖之仇【燕注:此是梁公笔误,前文中被柏列打了一镖的人是霍天云】,你就让给我吧!” 柏列情知难以抵敌,趁着谷飞霞抽身,而上官英杰还未补上空档之时,突然把手一扬,三枚薄如蝉翼的蝴蝶镖分打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这次所发的蝴蝶镖和上次在清凉寺所发的蝴蝶镖又有不同,飞到对方跟前,突然爆炸,暗器之中藏着暗器,每一枚蝴蝶镖飞出了一蓬喂毒的梅花针。 谷飞霞想不到他在混战中敢用这等歹毒的暗器,本来难免受伤。幸好上官英杰在她身旁。 第0887期 荒谷暂栖身 上官英杰早有提防,把暖玉箫凑近唇边,呜的吹出一口罡气。细如牛毛的梅花针,给他吹得四处纷飞,而且有十几支向伯列反射回去。 罡气强劲之极,十步开外的柏列也感到一股炙人的热风。 柏列是曾吃过他这暖玉箫的亏的,不由得骤吃一惊:“我真糊涂,怎的忘了他有这件武林异宝?”骤吃一惊之下,无暇思索,连忙发出劈空掌的功夫。而且是一口气劈出了六七掌才敢住手。 本来只是十多支细如牛毛的梅花针,他只须一挥衣袖便可扫数拂落,如今运掌成风,等于是帮助上官英杰把那些本来已经是四面纷飞的梅花针散得更开,吹得更远了。 不消片刻,只听得“哎唷、哎唷……”之声不绝于耳。要知这些梅花针都是喂了剧毒的,发作极快。误中了梅花针的龙骑兵纷纷倒地。 这么一来,追击“叛党”的人更为减少,没受伤的兵士,也正好藉这机会,先行救护受伤的同伴,名正言顺的不去上前厮杀了。 第二天早晨,阿璞和他的家人部属已是逃至塔布所住的那个山谷。临时搭起帐幕,布下哨岗。把一个荒凉的山谷,变成了小小的营地。 昆阳王则逃得更远,他不敢在和林附近停留,准备跑到三百里外他的一个老部下管辖的地方暂且安身。 阿璞却不愿跑得这么远,他要留下来等待消息,甚至希望还有劝谏大汗的机会。 他这样做当然也是有所恃的,他的兵权虽然早已被削,旧部亦已分散,但他在军中的威信却是大汗所不能削减的。假如他号召旧部来归,竖起反旗,大汗也不能不有几分顾忌。 阿坚就极力主张父亲这样做,不过阿璞却还不愿意这么做。 他们所在的这个山谷,离和林不过三十多里,虽然荒凉隐僻,平时人迹罕到,但当然还是要准备给大汗侦察到的。 他们料想大汗定必派出侦骑,甚至可能有大军突来“围袭”。不过阿璞仍是要打听到这次事变之后,和林城中有什么变化的确实消息,方始拟定下一步棋如何走法?他以国事为重,不到必要关头,不肯一走了之。 第0888期 神秘客人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在山谷里过了三天,莫说没有官兵来袭,连一匹侦骑也没发现。竟是风不吹草不动的毫无意外发生。但没有“意外”,可就正是出乎他们的意外了。 当然他们也有派人去和林打探消息的,但却不得其门而入。原来接连三天,和林都是紧闭城门,防卫森严。城里的人不许出来,城外的人不许进去。 直到第四天晚上,方始来了一个神秘客人。 这个神秘客人以黑纱蒙面,要第一个发现他的哨兵把登玛诺找来。他是由登玛诺带他到塔布那间屋子和阿璞会面的。 参加会见的,除了阿璞的儿子阿坚之外,就只有登玛诺和塔布。 这客人揭开蒙面巾,连阿璞也感到有点诧异。 原来这个神秘客人不是别个,正是看管天牢的“牢头”呼图嘉错。 阿坚冷笑道:“呼图大人,你是查监来吗?可惜我的爹爹已经不是囚徒了!” 呼图嘉错惶然说道:“昔日之事,身不由主。万望将军和公子恕罪。我是奉了主人之命,特地来谒见将军的。” 阿璞说道:“我在天牢的时候,你待我也还不错。我不会怪你的。但我先要知道,你说奉了主人之命,是那一个主人?大汗呢?还是慕容将军?” 呼图嘉错道:“是慕容将军。” 阿璞笑道:“多谢你们将军的隆情厚谊,但慕容珪不怕给大汗知道吗?私通叛逆的罪名可是不小的啊!” 呼图嘉错说道:“大汗不会知道的了。” 阿璞道:“为什么?” 呼图嘉错道:“大汗已经得了重病,恐怕去死不远了。纵然不死,病好了料他也无权过问。” 原来那晚大汗给霍天云刺了一剑,虽然只是割破他的锦袍,没有伤及他的身体,却已吓出病来。 阿璞听他话中有话,隐隐猜到几分,问道:“你们的将军想必已是加官晋爵了吧?” 第0889期 慕容珪掌握大权 呼图嘉错道:“慕容将军已经兼领‘骠骑将军’之职。” “骠骑将军”的职位相当于“骑兵总司令”,蒙古当年纵横欧亚,建立四大汗国,凭借的就是快速精锐的骑兵力量。瓦剌在蒙古本土建国,军事方面继承了注重骑兵的传统,故此“骠骑将军”一职,可说是军权最重的职位。以前是右贤王以皇叔的身份兼领的。(阿璞和昆阳王以前虽然各掌一军,军中也有骑兵,但职位不过相当于“方面军”司令。军权虽不算小,比起“骠骑将军”还差得远。) 慕容珪本来是龙骑兵(相当于御林军)的都指挥,如今趁右贤王死去的机会,又当上了“骠骑将军”,纵然还未能说是总揽兵权,但权力之大,已是超乎另外五位各掌一军的王爷了。 阿璞说道:“恭喜你们的将军青云直上,手握兵马大权,你也必然水涨船高,荣升指日可待。可惜我以待罪之身,不便向他道贺。嘿嘿,就是想去,我也进不了和林。” 呼图嘉错道:“慕容将军正是因此差遣卑职到来,求将军多多包涵的。另外他也还有求于将军呢。” 阿璞笑道:“你家将军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我这话还说得不够,说到实际的权力,如今恐怕大汗都不如他了。我还能帮他什么忙,他来求我,这不是开玩笑吗?” 呼图嘉错低声说道:“我是来代表慕容将军把心里的话告诉将军的,他现在真的需要你的合作。” 阿璞道:“合作什么?” 呼图嘉错道:“不错,我们的将军如今已经掌握兵马大权。但还有五位领军的王爷,大汗也未归天,他资历较浅,尚未能独断独行的。在这个期间,希望将军和昆阳王不要起兵造反,否则会令他很难做的。待到他的地位巩固,大汗归天之后,那时他自必迎接将军和昆阳王回朝,同立新君,共掌国柄。” 阿璞说道:“我本来不想造反,我希望的只是国泰民安,大家同享太平。” 呼图嘉错道:“那么请将军把我们将军的这个意思转达昆阳王,我们不方便去找他。” 第0890期 化干戈而为玉帛 阿璞说道:“化干戈而为玉帛,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要是你们当真有这诚意,纵然昆阳王是想‘造反’,我也可以替你们说服他。” 呼图嘉错道:“当然是有诚意,否则慕容将军也不会派我来了。” 阿璞道:“好,我相信你,不过我还要知道一件事情。” 呼图嘉错道:“何事?” 阿璞缓缓说道:“对自己人,咱们固然是应该化干戈而为玉帛;对待汉人,我也以为是应该化干戈而为玉帛的好!” 呼图嘉错道:“将军的意思是指大汗早已准备好的‘南征’之事——” 阿璞说道:“不错。但不是‘南征’而是南侵。汉人并没来打咱们,咱们却跑去打他们,这不是侵犯他们吗?我想问的就是这一场仗,你们的将军是准备继续打呢还是不打?” 呼图嘉错说道:“慕容将军目前只想安定下来,当然是不打了。” 阿璞说道:“我问的不仅目前……” 呼图嘉错说道:“将来的事情,慕容将军定必尊重你和昆阳王的意思。” 这样的答复,阿璞虽然未能完全满意,但想到呼图嘉错只能根据慕容珪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答复,也就不能苛求了。心想:“不错,慕容珪掌握兵权,总要比右贤王好得多,将来有我和昆阳王极力主和,兵士们绝大多数也是不想打仗的,慕容珪若想巩固权位,他自然要附和我们。”于是说道:“好,大丈夫一诺千金,你是慕容将军的心腹,我信得过你替他转达的允诺,我也无需你们的什么保证了。明天我就差人去给昆阳王送信。” 呼图嘉错大喜道:“多谢将军鼎力帮忙。昆阳王自必唯将军马首是瞻。小人告辞了。” 呼图嘉错走了之后登玛诺把这消息告诉大家,大家都是十分欢喜。塔布带人到距离较近的牧场买来了牛羊和马奶酒,当晚便即置酒庆贺。 阿璞特别向霍天云等人道谢,又第一个向风鸣玉敬酒。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伯伯,你是长辈,应该是我先向你敬酒才对。你太抬举我了,我怎敢当?” 第0891期 玛芝来到 阿璞笑道:“你我两家,数百年来,都是希望汉蒙两族能够化干戈而为玉帛,亲如一家。如今这个希望看来是可以实现了。你万里远来,不也正是为了这个希望么?我敬你这杯酒,不仅是感激你这次远来的心意,也是向你的先祖当年抱下这番宏愿的天扬公致敬的。咱们就凭这一杯薄酒,告慰他在天之灵吧。” 风鸣玉热泪盈眶,说道:“我几乎连累了伯伯,这都是伯伯的功劳。不过咱们两家数百年来的夙愿得偿,这一杯酒侄女也是应该喝了。”说罢,举起茶杯大似的酒杯,与阿璞一饮而尽。 阿璞依次向霍天云上官英杰等人敬酒,大家都是喝得兴高采烈。不过上官英杰由于本是属于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对邪恶的事物看得多了,却不禁有个与众不同的想法:“不错,要是多数人不愿打仗,这个仗就打不起来。打起来也不会维持长久。但若说是去了一个大汗,死了一个右贤王就可以消弭战锅,恐怕还是靠不住的。汉蒙的友好,我也相信必然可以实现。但只怕目前还不能太过乐观。再说慕容珪掌握了权势,也不见得他就不会变的。”不过这种扫兴的说话,他当然也是不便说出来了。 正在喝得兴高采烈之际,有个卫士进来报道:“真是双喜临门,有两位贵客到了。” 阿坚问道:“是那两位贵客?” 那卫士亦已有了几分酒意,笑道:“一位是乌里赛,另一位是……少爷,你猜猜看。” 乌里赛是昆阳王的亲信,阿璞怔了一怔,说道:“怎的他不跟随昆阳王,却跑到这里来呢?” 阿坚则急于知道,连忙问那卫士:“那另一位贵客是谁?” 话犹未了,只见塔布已经把那两位“贵客”带引进来,哈哈笑道:“玛芝姑娘,你可来得正好啊!” 那卫士跟着笑道:“少爷,这位贵客,想必是你最盼望的客人吧?”原来这个卫士以前虽然没有见过玛芝,但也是知道阿坚和她的关系的。乌里赛和她来到的时候,也早已对这卫士说明她是谁了。 阿璞呆了一呆,不禁大喜如狂的跑上去拉着玛芝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忽然来到这儿?” 第0892期 皆大欢喜 玛芝脉脉含情的注视着他,凝眸一笑,说道:“我不放心你呀!” 原来自从阿坚和霍天云等人走了之后,玛芝放心不下,经常派人下山打听消息。 昆阳王投奔的那个老部下,他管辖的地方,正好是在玛芝所隐居的那座雪山南面。 一日,率命去打听消息的一位老仆恰巧在山下碰上了乌里赛。玛芝这个老仆人是她爷爷当年的部下,和乌里赛是旧相识。 这个老仆人从乌里赛口中得知阿坚在和林救父的经过,连忙回去告诉玛芝。玛芝第二天就去见昆阳王,要求昆阳王把阿璞父子的所在告诉她,她要前往和林与阿坚同甘共苦。昆阳王也想早点与阿璞父子取得联络,于是便叫乌里赛护送她来。 玛芝说明原委之后,叹口气道:“我早知道柏列一定要陷害你们父子,果然不出所料。这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阿坚说道:“这怎么关你的事,怪只能怪柏列一人。” 玛芝说道:“他总算在冰宫做了二十多年的管家,我早已看出他不是好人,却一直没有下了决心去对付他。你虽然不责备我,我也觉得对不起你。” 阿坚笑道:“如今已经雨过天青,咱们也可算得是因祸得福了。你还埋怨什么?快来喝一杯庆贺太平的喜酒吧。” 玛芝道:“不是说大汗还要捉拿你们吗,怎的这样快就庆贺太平了?” 阿坚道:“哦,原来他们还未曾告诉你吗?”当下将大汗病重,慕容珪掌权并已与他们取得默契等等消息,说与玛芝知道。 玛芝固然是高兴非常,乌里赛尤其大喜过望。 阿璞笑道:“我本来要在明天派人给你们的王爷送信,如今你来得正好,我不用另外找人了。” 乌里赛道:“我明天就回去禀告王爷,他一定会提早赶回来的。嗯,你不知道我们的王爷在和林住惯了,在外面的日子可是难捱。”其实昆阳王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就是乌里赛不说,众人也是猜想得到的。 第0893期 风鸣玉要去天山 阿璞微笑道:“是啊,要是有太平日子好过,谁愿意走难呢!” 玛芝说道:“风姐姐呢?”除了阿坚之外,她最希望见到的就是风鸣玉了。 话犹未了,风鸣玉已是走到她的身边,笑道:“恭喜你们重庆团圆,阿坚,你不会呷我的醋了吧。” 玛芝面上一红,说道:“鸣玉姐姐,你说过要再来冰宫的。此间事情已了,我可要你留下来陪伴我了。” 风鸣玉笑道:“有阿坚陪你,你要我做什么。” 玛芝说道:“我和你说正经话。你却和我开玩笑。说正经的,这次你最少要到冰宫住几个月吧?” 风鸣玉道:“我巴不得喝了你们的喜酒才走,但不知你们几时成亲?嗯,我说的也是正经话儿,你别当我开玩笑。” 阿坚代她答道:“没这么快,最早也得等待新的大汗即位,我们回到和林,爹爹把国事家事处理妥当之后。” 风鸣玉道:“那要等待多少日子?” 阿坚老老实实回答:“恐怕最少也得一年。” 风鸣玉笑道:“那我可不能等待这许久了,只有将来再补喝你们的喜酒吧。” 玛芝道:“姐姐,你要上那儿去?” 风鸣玉道:“我要和师兄回天山去。我还未到过天山,师傅如今迁葬天山,我是必须去行礼的。” 霍天云跟着说道:“我下山数年,也未曾回去过。如今正好趁这机会,把这里的喜讯带回去,禀告师父他老人家。” 阿璞早已知道他是天山派掌门人霍天都的弟子,而霍天都也正是他最敬仰的武林人物,当下说道:“这是应该的,请你们为我向令师致意,不过你们不会这样快走吧?” 霍天云道:“我们打算逗留十天八天,希望能够等到和林的局面澄清之后再走。”原来他是为阿璞设想,目前虽说慕容珪和他们已有默契,但大汗一日未死,事情就难保没有变化。是以他愿意多留一些日子,以便必要之时,可以助阿璞一臂之力。 第0894期 分道扬镳 阿璞喜道:“这就最好不过了。我看慕容珪也不会让大汗活下去的,最多十天,和林必定出现一个新的局面。” 玛芝说道:“上官大哥,谷姐姐,你们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希望多留一些时候。” 上官英杰说道:“你那冰宫是人间仙境,可惜我只能留待他日才可以去做你的客人了。” 玛芝说道:“什么,你也有事要走?”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辞行了。” 阿璞问道:“为什么你们要走得这样匆忙?” 上官英杰说道:“我要去救一个朋友出狱,本来早就该走的。” 阿璞受过牢狱之苦,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是不便强留你了。你为了我的事情,已经躭搁了几天,大恩无以言报,只盼你们能够早日救贵友出狱。”他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也知江湖避忌,没有细问下去。 席散之后,霍天云这才有机会问上官英杰:“你说的那位朋友是李浩明吧?” 上官英杰道:“不错。官府逼他交出‘红货’的限期已经不能再延长了,大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到期。到期交不出来的话,李浩明固然要倾家荡产,虎威镖局也只能关门。这还是好的了,不好的话,说不定李浩明这一生就要断送在监牢里面。” 霍天云道:“你是准备回北京救他吗?” 上官英杰道:“不是,我是打算先到藏印边境的大吉岭灵鹫峰。”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我更不懂,到那个地方又怎能救得了李浩明?” 上官英杰也是此时才有机会把自己到灵鹫峰的目的说给霍天云和风鸣玉知道。【燕注:此处是梁公的笔误,前面在离开冰宫前往和林追捕柏列的路上,上官英杰其实已经将此事告诉霍风二人了。】 霍天云道:“原来你们是去找寻般若真经,这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当然不能让它落在坏人手里。不过,要是你们用它来换李浩明出狱,这不是便宜了宇文成都或西门化那些人吗?” 上官英杰笑道:“最初交给李浩明保送的那部‘真经’根本是假的,我找到了真的,自有办法拆穿他们的阴谋。霍兄,不是我夸口,对付坏人,我的办法可要比你多得多!” 第0895期 一张名单 霍天云道:“如此说来,你最早也得一个月之后,才能回去了。”上官英杰道:“不错。你有什么事情吗?” 霍天云笑道:“是有一点事情,不过并非有个期限要办妥的。我可以另外托人去办。” 上官英杰道:“既然并无期限,你就交托我吧。” 霍天云道:“不过我还是希望金刀寨主早点知道好些,我准备请阿璞将军帮我的忙。” 上官英杰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不可以告诉我吗?” 霍天云笑道:“明天你就知道,现在我可要去忙这件事情了。” 第二天一早,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向阿璞辞行。霍天云、风鸣玉、阿坚、玛芝、登玛诺等人当然都来送行。 霍天云说道:“小侄有件东西,想要送给金刀寨主,不知道伯伯可否帮我的忙?” 阿璞笑道:“我如今是不怕被人说我私通金刀寨主,企图背叛本国的了,礼尚往来,就是没有你这件事情,我也该派遣使者回拜他的。只不知你要送去的是什么东西?” 霍天云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纸,说道:“就是这张名单。” 阿璞道:“什么名单?” 霍天云道:“企图背叛我们本国的文武百官名单,这些人都是通过汪直的关系,向你们的大汗递表称臣的。” 阿璞吃了一惊,说道:“这张名单,你怎么得来?” 霍天云笑道:“就是那天晚上,从汪直派来觐见你们大汗的使者身上得来的。这个使者名叫郑元昌,早在宇文成都未曾被你们的大汗派到北京之前,他已经是你们大汗的坐探了。” 上官英杰又惊又喜,说道:“原来郑元昌着了你的道儿,还未知道。” 霍天云道:“是呀,他替这些奸细送了许多名贵的礼物给大汗,这份礼物,就算是他送给我的吧。” 上官英杰哈哈笑道:“这份礼物可算是最名贵的一份礼物了!” 阿璞说道:“贵国有若干大臣暗中向我们大汗讨好之事,我也曾略有风闻。不错,这些人若不除掉,对贵国固然没有好处,对我们也没有好处的。” 第0896期 各奔前程 阿璞考虑了一下人选,说道:“登玛诺,你愿意替我走一趟么?” 登玛诺大喜道:“金刀寨主是我敬仰的汉人英雄,这个差事,我是求之不得。” 阿璞说道:“此去万水千山,说不定途中还有意外,你可要加倍小心谨慎。” 登玛诺道:“我理会得。不过……” 阿璞道:“不过什么?” 登玛诺道:“我自身的安危不打紧,不过这张名单,可是关系重大。霍大侠,最好你多抄一份。” 霍天云笑道:“我给你这份已经是副本了。另外我还多抄了一份,上官兄,要是你一个月之后回到北京,就请你交给丐帮的陆帮主。” 上官英杰接过第二份副本,说道:“各位请回去吧,不敢有劳远送了。” 玛芝说道:“上官大哥,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上官英杰说道:“什么事情?” 玛芝说道:“要是你碰上了柏列这个家伙,麻烦你替我料理了他。我最痛恨他了。你说过他可能会同你走一条路的。”原来她已经知道柏列唆摆大汗,想要把她抢入宫中的事情。 上官英杰笑道:“这厮还欠我一镖之仇【燕注:此是梁公笔误,前文中被柏列打了一镖的人是霍天云】,就是你不托我,我碰上他,也决不会放过他的。” 阿璞父女和登玛诺送到山边方与上官英杰、谷飞霞道别。霍天云和风鸣玉和他们情如手足,坚持再送一程。 送到山脚,上官英杰说道:“反正最多一年半载,咱们还会见面的,请回去吧。见到了令师,请代我问候。” 霍天云道:“我会的了。你还有什么要交待么?” 上官英杰想了一想,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曾伤了你们天山派的一位师兄,请你们代我道歉。” 霍天云笑道:“这梁子早已解了,上官兄不必放在心上。” 风鸣玉说道:“师公也曾和我说过这件事情,那是出于误会之故。他老人家亦早已知道你的为人了。” 话都已说清楚了,双方挥手道别。 上官英杰目送霍天云和风鸣玉的背影渐行渐远而至消失,心中却有许多感慨。 第0897期 心心相印 谷飞霞轻轻说道:“过去的事莫要去想它了。” 上官英杰道:“你莫误会,我不是在想……” 谷飞霞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噗嗤”一笑,说道:“你才是误会呢!” 上官英杰道:“我误会了什么?” 谷飞霞笑道:“我并不是说你对风妹子余情未了,而是你还未能完全忘记从前的上官英杰。” 上官英杰道:“你真是最懂得我的人,说得一点不错。想从前我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任性胡为。风妹子洁白无瑕,我记识她的时候,她好像一块未雕的美玉。……”说至此处,忽地想起自己这样夸赞风鸣玉,是不是会引起谷飞霞的不快呢,不禁窒了一窒。 谷飞霞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微笑说道:“不错,风妹子毫无半点机心,我觉得她比你说的还好。你说下去呀!”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她好像一面镜子,我从她的身上发现了我的丑恶。刚才谈起的那件我误伤了天山派弟子的事情,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误会,那是我过去所做的坏事之一。” 谷飞霞笑道:“所以我说你不能忘掉从前的上官英杰,其实过去已经过去,何必还要让它成为自己的负累,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上官英杰道:“懂得。” 谷飞霞接下去道:“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况你过去也不是屠夫。如今的上官英杰早已不是从前的上官英杰了!” 上官英杰说道:“多谢你这样看得起我。说老实话,我和你一起的时候,心中很是快乐,一切都觉得自然。但和风妹子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我这样说,你不怪我吧?” 谷飞霞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姑娘,你知道的,从前我也和你一样,做事但凭一己的好恶。所以风妹子只能配霍大哥,而你……” 上官英杰笑道:“是呀,咱们臭味相投,你也只能喜欢我了。不过,你可并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坏。” 谷飞霞满面通红,说道:“谁喜欢你了,你再胡扯,我才讨厌你呢!” 经过了这次的敞开心胸表白心事,两人的情感又加深一一层,过去的阴影可说是完全消除了。 第0898期 路上飞骑 他们骑的是阿璞所赠的骏马,蒙古马善跑长途,昔年蒙古战士纵横欧亚,倚仗的就是骑兵力量。马匹品种的优良,于兹可见。这两匹马尤其是千中挑一的骏马,跑起路来,其快如风。 不过三天,他们已是从瓦剌的国都和林来到了与西藏接壤的边境。 上官英杰笑道:“咱们这两匹坐骑,说是千里马或许稍嫌夸张,但每天跑个六七百里估量是有的。要是顺利的话,七天就可以到大吉岭,一个月之内,是可以回到北京了。” 谷飞霞道:“算盘可不能打得这么如意,到了大吉岭,还要攀登灵鹫峰,上了灵鹫峰,是否找得到般若真经仍是未知之数呢。而且宇文成都、若波法师和柏列这一些人恐怕也不肯轻易让咱们得手的。虽然他们未必知道咱们是去灵鹫峰取经,但总是要预防随时都可能有意外的险阻发生。” 上官英杰道:“这个当然。嗯,说起来我那天倒是忘记了问呼图嘉错一件事情。” 谷飞霞道:“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道:“大汗病重,宇文成都那些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宇文成都是金帐武士的首领,论兵权虽然不及慕容珪,但论起在大汗身边的地位,他可是不在慕容珪之下的。他肯拱手让慕容珪独揽大权吗?” 谷飞霞笑道:“要是他们留在和林与慕容珪争权夺利,不是对咱们更有好处吗,不必去猜测它了。” 上官英杰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我倒宁愿他们跑来和咱们作对,不愿他们留在和林和慕容珪作对。” 谷飞霞道:“你说得不错,那样的话,对咱们虽然有利,对阿璞父子却是无利了。” 说话之间,忽见一骑快马跑得比他们还快,骑者是个军官模样的瓦剌人,频频挥鞭,催赶坐骑,从他们身边掠过之时,听得见他在呼呼喘气。 上官英杰道:“他这匹坐骑并不比咱们的坐骑更好,这样跑法,实在大伤马力。要是继续如此跑一天的话,人不累死,马也要累死了。” 谷飞霞笑道:“你真是爱管闲事,他累死和咱们有何相干。” 第0899期 大汗去世 上官英杰道:“他这样赶路,一定是有十分紧要的事情。也许和咱们相干也说不定。” 谷飞霞道:“好,那么咱们追上去看。” 他们的坐骑本来比那军官的坐骑质优,追了一程,距离又再渐渐拉近了。 前面有个驿站,只见有个军官已经牵着一匹马在驿站的路边等候。 那个赶路的军官一到,就立即从马背上滚下,他的坐骑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累得不能动了。 赶路的军官把一个公文袋交给迎接他的那个军官,那个军官早已跨上马背,一接过公文袋立即飞驰。赶路的军官嘘了口气,好像他的坐骑一样,也累得倒在地上了。驿卒连忙把他扶进驿站休息。 上官英杰道:“你看见了吧,这是八百里快马加紧传递文书的办法。这个办法中国是自古有之的。” 谷飞霞道:“他们如此接力传送,不惜累坏名驹,每天跑八百里真是有可能的。咱扪可不能似他们这样毫不疼惜坐骑,恐怕是追不上了。” 那个赶路的军官已经累得好像陈死人一样,而且那份文书也早已不在他的手中,是以上官英杰也不想难为他了。他们经过那个驿站,马不停蹄的续向前跑。 过了中午时分不久,不知不觉他们已来到了瓦剌的边关。 这是瓦剌和西藏接壤的边关之一,由于瓦剌和西藏关系良好,而这个边关也并非冲要之地的边关,故此并无重兵把守,不过约莫也有一百多人,一部份兵士正在关前盘查来往客商。 客商不多,但也有二三十人,都是瓦剌人装束。 上官英杰一到就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些士兵都是一身缟素,臂缠黑纱的。 上官英杰悄悄问个骡马商人,可知道这些士兵是为谁守孝? 那商人道:“你是从和林来的吧?” 上官英杰道:“不错。”那商人道:“那你还不知道吗,是大汗归天了。” 大汗之死早已在上官英杰意料之中,不过也想不到这样快。当下说道:“是吗,我在和林的时候,可还根本未听到大汗有病的消息。” 那商人说道:“这消息是刚从和林赶到此地的一位官长带来的。对,我也糊涂了,为大汗报丧,当然是十万火急,快马飞驰,怪不得你在和林之时还未知道。” 第0900期 待以上宾之礼 其实那个商人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大汗去世的消息,是那个军官带来的。但可并不是从和林而来。而是一个驿站连接着一个驿站的飞骑报丧。不过上官英杰既已佯作不知,自是不便告诉他了。 他们说话之际,正在关前盘查客商的兵士已经发现了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是汉人了。 兵士立即停止盘查,围拢上来。上官英杰见这等阵仗,心里想道:“难道他们因为我是汉人,就要捉拿我么?”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我们不是做生意的,行李随身携带,只有两个包袱,你们何须这许多人上来搜查?”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连忙行汉人的躬腰礼节,说道:“不敢不敢,难得两位贵客远来,我们迎接都还来不及呢,怎敢无礼搜查?” 谷飞霞噗嗤一笑,说道:“你们弄错了吧?我们不过是普通百姓,那里是什么贵客了。要是你们认为不必搜查的话,就请放我们过去。” 那头目道:“两位客气了,请两位稍待一会,我们的官长马上就到。” 果然话犹未了,只见一个穿着孝服的军官已经来到,行礼比那个头目更为恭敬,说道:“不知贵客远来,请恕失迎。我是此关的镇守使乌力卡,请两位贵客稍驻征鞍。” 上官英杰刚刚说出:“不必这样客气……”六个字,那个镇守使已是吩咐士兵将他们的坐骑牵下去好生照料了。 “两位难得到来,无论如何也得让我稍尽地主之谊!”乌力卡道。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想道:“他如此做作,必有所因,倒不妨趁这机会打听打听和林的消息。”于是说道:“镇守使大人如此好客,那我们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乌力卡将他们请进衙署,坐定之后,说道:“两位是从和林来的吧,不敢请问高姓大名。”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俱是心想:“要是他不知道我们的来历,告诉他也不怕。要是已经知道,那更用不着掩饰。”于是索性就把真名实姓说给这个镇守使知道。 第0901期 待如上宾的缘故 乌力卡听了他们自报姓名,越发喜形于色,忙叫手下奉茶。 上官英杰暗自想道:“看这情形,他可能是已经知道我和霞妹是什么人了。” 心念一动,便即说道:“多蒙大人优礼有加,实是愧不敢当。我们不过是普通的汉人,要是大人不肯说明如此相待的缘故,我们唯有告辞了。” 乌力卡打了个哈哈说道:“我知道两位会有怀疑,真人面前那就莫说假话了吧。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汉人,你们大概也应该猜得到我的用意。” 上官英杰已经猜到几分,嘴里却道:“大人用意,我们实是莫测高深。” 乌力卡正容说道:“大人二字,我才真的是担当不起。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你们汉人不是有句成语叫做: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吗?我今后还得多多仰仗两位提携呢!” 上官英杰笑道:“大人说笑话了,我们不过路过贵国,有什么能力帮大人的忙?” 乌力卡道:“我说的是正经话。不错,我和两位素不相识,但恰好在你们来到之前的一个时辰,我知道了两位的大名,也知道了你们是我必须巴结的贵人了。你们不嫌我说得直率吧?” 上官英杰佯作愕然的神气说道:“我们自问不是贵人,不过我们倒想知道是谁把我们的姓名告诉你的。” 乌力卡道:“实不相瞒,我刚刚接到八百里加紧送来的报丧文书,我们的大汗已经在三日前去世。” 上官英杰道:“我们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也是为大人难过的。不过——” 乌力卡打断他的话道:“咱们都不必说客套话了,不错大汗去世对我而言,应该是个不幸的消息,但不幸之中也有大幸,因为我接到了你们两位贵客。” 谷飞霞笑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是否贵客,姑不置论,但贵国大汗的去世和我们的来到又有什么关连?” 乌力卡道:“那报丧文书是慕容珪将军发出的。慕容将军如今已是最有权势的人物,你们是慕容将军的好朋友,还能说没有关连吗?” 谷飞霞笑道:“谁告诉你们,我们是慕容珪的好朋友?” 第0902期 起了疑心 乌力卡笑道:“是慕容将军告诉我的。” 上官英杰道:“他怎样告诉你?” 乌力卡道:“他在专差送来的报丧文书之中,附有一封给我的私函。说是有四位汉人朋友,可能从我这里经过,前往西藏,叫我好生接待。这四位汉人朋友,一位叫霍天云,一位叫风鸣玉,还有两位就是你们了。” 谷飞霞心里想道:“慕容珪如今急欲与阿璞携手,看在阿璞份上,卖个交情给我们,那也未尝无此可能。不过附在报丧文书之中,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呢?” 若说谷飞霞还是半信半疑,上官英杰则是完全不相信了。 一来知道他们要往藏边灵鹫峰的只有柏列和若波法师二人,慕容珪是并不知道的。柏列是投靠右贤王的,慕容珪害死了右贤王,按理说他也不会相信柏列。虽说柏列可能趋炎附势,但也无须把这件事情告诉慕容珪的。(柏列已经邀得宇文成都帮忙,真经的秘密,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二来前往西藏的路不只一条,为了间接卖个交情,慕容珪要写多少封私函?这等“小事”附在八百里快马加紧传送的报丧文书之中,也未免惹人闲话,而且以慕容珪如今的权势,他也犯不着如此自贬身份,巴结阿璞。 上官英杰正在仔细推敲个中疑点之际,一个小兵送上茶来。 乌力卡道:“两位远来辛苦,请先喝一碗茶提提神。” 这是西藏特产的砖茶,茶味极浓。西藏人每日吃的都是羊肉,极少菜蔬,要是没有这种砖茶,很容易得病。故此用砖茶奉客,已成习惯。 若是在普通的西藏人家作客,上官英杰绝对不会起疑,但此时此际,却是不能不起疑了。 那小兵用托盘送来三碗浓茶,分别放在主客面前,乌力卡拿起一碗茶,说道:“这种砖茶,趁热喝了,功效最好。请!”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说道:“且慢!” 乌力卡怔了一怔,放下茶碗,说道:“上官先生有何吩咐?” 第0903期 果然是下了毒 上官英杰说道:“吩咐不敢,我与你换一碗茶喝。” 乌力卡面色微变,说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道:“这是我们汉人的礼节,主客交换干杯为敬。” 谷飞霞何等聪明,登时明白了上官英杰的用意,心里想道:“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礼节,上官大哥一定疑心他在茶中下毒。” 上官英杰说罢,立即把放在乌力卡面前那碗热茶拿了过来,一口喝完,说道:“先干为敬,请!” 乌力卡道:“汉人当真有这种礼节么,恕我孤陋寡闻,失礼贵客了。”说罢,拿起放在上官英杰面前那一碗茶,居然也是一口气喝个干净。 谷飞霞本来以为乌力卡不敢喝的,倒是不觉一愕。 那个送茶来的小兵,此时刚要退下,谷飞霞心念一动,登时抓着了他,说道:“这碗茶给你喝!” 小兵面色大变,忙道:“我怎敢当?” 谷飞霞道:“你也是主人之一,此处没第二个人与我交换,只能请你喝了。” 说话之间,不由分说,一托那小兵的下巴,那小兵不由自己的把嘴张开,谷飞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立即把茶灌入他的口中。 不过片刻,只见那小兵面色由红变青,由青变黑,一声呻吟,晃了两晃,就倒在地上了。 原来谷飞霞早已想到,乌力卡之所以敢喝,一定是他预先服了解药,但这小兵却多半不会先有预防的,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亦已同时抓着了乌力卡,按着他的后心,喝道:“你敢张声,立即杀了你。快把解药和那封报丧文书交给我。” 上官英杰掌心微一吐劲,乌力卡已是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好似要翻转来一样,忙道:“我给,我给,在我的怀里。上官大侠,请你松手。” 上官英杰在他身上一搜,果然搜出了一个内有两颗药丸的玉瓶和一封文书。 他暂不打开那封文书,先把解药给那小兵吞下。 第0904期 宇文成都的私函 那小兵喉头咕咕作响,吐出几口鲜血,血色由黑变红。谷飞霞知道他已无性命之忧,方始放下了心。要知她刚才用这小兵试验,实是逼不得已的事情。倘若乌力卡不是随身带有解药,她就要连累这名小兵送了命的。 与此同时,上官英杰已经打开那封文书,匆匆看了一遍。 乌力卡神色尴尬之极,想叫喊又不敢叫,唯有苦笑。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害我。你的手段也当真狡猾,很够毒辣。只可惜你还是露出狐狸尾巴,骗不了我。”上官英杰冷笑说道。 原来那封文书,不错是给大汗报丧的,文书中也的确夹有给这个边关镇守使的私函。但发信的人却不是慕容珪,而是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在这封信上也的确写明四个汉人的姓名和样貌,但却并非要他代为招待,而是要他务必想法擒拿的。倘若活的捉不了,死的也行。信中还说明这四个汉人本领高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乌力卡苦笑说道:“上官大侠,你现在已经明白了,应该可以原谅我吧?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这次害你,只是奉命而为,身不由己。宇文成都如今位列监国,我官职卑微,怎敢违抗他的命令?” 上官英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躺十二个时辰吧!”说到一个“躺”字,便即出指点了乌力卡的穴道。 他用的是独门点穴手法,在这十二个时辰之内,乌力卡将会感觉到遍体有如虫行蚁走,麻痒难当。但只是叫不出声,也不能动弹,神智却还是清醒的。 上官英杰道:“好,咱们可以走了。”当下与谷飞霞走出那间密室,一面装模作样地说道:“多谢大人款待,不敢有劳远送。”一面掩上房门。 士兵们见长官没有送出来,虽然有点疑心,却也不敢上前拦阻。 上官英杰找到他和谷飞霞的坐骑,便即跑过去,假意多谢那个给他们照料马匹的兵士。 正当他们要跨上马背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叫道:“不好了,快,快截下这两个恶汉!” 第0905期 上官英杰箭法失常 原来乌力卡手下一个哨长甚为机警,见长官没出来送客,起了疑心,大着胆子进乌力卡那间密室禀报。叫了几声,听不见回答,慌忙推开房门,方始知道乌力卡是反而着了对方的道儿。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早已点了那两个马伕的穴道,飞身跨上马背。 瓦剌兵呼啸追来,乱箭雨下。谷飞霞挥剑遮拦,风雨不透。上官英杰有意一显手段,接过两枝箭,喝道:“瞧着,我这两枝箭要射穿你们两顶帽子!” 声出箭发,用的是甩手箭功夫,劲力之强,不亚于强弓发射。 只听得“卜”的一声,第一枝箭果然射穿最前面那个士兵头戴的皮帽,而且恰好是当中穿过,那士兵感觉得到箭杆已经擦着他的头皮,但却只是落了几根头发,皮肉丝毫也没受伤。 第二枝箭却稍失准头,那士兵听得“嗖”的一声,脑袋稍侧,利箭从侧边射穿了他的皮帽,连带他的耳朵也射穿了。 上官英杰喝道:“谁敢再来,我就不客气了。这第三枝箭要射穿咽喉。”说话之间,又已接下了几枝瓦剌兵射来的乱箭。 瓦剌兵虽然精于骑射,却哪里见过这等厉害的箭法,听说他要射穿喉咙,发一声喊,不约而同的都拨转了马头。 谷飞霞笑道:“上官大哥,你从来不用暗器,想不到你的箭法也这样准。” 上官英杰却是毫无喜悦之色,苦笑说道:“还说准呢,我本来不想射伤他们的,但不知怎的,第二枝箭却射破了那人的耳朵。” 他说“不知怎的”,的确是不解自己何以失准的。这枝箭要是去势稍快一些,就不至于有此失误。他本来以为自己发箭的手劲,是可以令得那个士兵迅雷不及掩耳的。 “奇怪,我的内力似乎稍有不济,难道是连日奔波,以至受了影响。” 谷飞霞道:“我还以为你是有意杀鸡儆猴的呢。但稍为失准,也是很难得了。” 第0906期 猜测和林局势 上官英杰对自己的箭法稍为失准一事,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这到底是小事一桩,说过便算,并没放在心上。 他们的马跑得快,不过一枝香时刻,已是远离边关,踏进了西藏境内。 谷飞霞道:“可以走慢一些,别让马儿太过吃力了。”与上官英杰并辔缓行,说道:“那封文书可有提到慕容珪么?” 上官英杰说道:“没有。” 谷飞霞道:“报丧文书由宇文成都发出,看来和林的局面可能有变。不知慕容珪怎么样了?” 上官英杰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说道:“我仔细看过了宇文成都那封密信,事情似乎还不至于太过糟糕。” 谷飞霞道:“何以见得?” 上官英杰道:“那封密信,宇文成都嘱咐乌力卡,要是他能够擒获咱们的话,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只许他用最快速的方法,把这好消息用约定的暗语送至和林,让他一个人知道。” 谷飞霞七窍玲珑,一听之下,便即明白,说道:“不错,要是宇文成都业已独揽大权的话,他就无须这样小心保密了。看来他是和慕容珪平分权力,互相倾轧。” 上官英杰道:“你这推测有理,乌力卡提到宇文成都时,也只说他是和林数一数二的新贵,既然数一数二,那就必定还有一个与他权力相当,甚或胜过他的当权人物。” 谷飞霞道:“他要捉拿咱们,依你看是否他已经知道慕容珪那晚和咱们有了默契的事情?借此要来扳倒慕容珪?” 上官英杰道:“有这可能。柏列失了右贤王的靠山,是可能投靠他的。慕容珪和阿璞的关系,大概瞒不过柏列。不过慕容珪也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宇文成都与他勾心斗角,不见得一定是宇文成都能占上风。” 谷飞霞道:“如今咱们已是远离和林,要管也管不了。还是快点赶往灵鹫峰取经吧。咦,上官大哥,你怎么啦?” 她忽地注意到上官英杰面色苍白,就在她发问之时,上官英杰在马背上竟似摇摇欲坠的模样。 第0907期 着了暗算 上官英杰道:“是好像有点不对,我胸口闷得厉害。啊,我不能再骑马了。” 谷飞霞不待他把话说完,早已把他扶下马来。仔细一看,只见他眉心隐有黑气,再给他把一把脉,脉息若断若续,但还不至于太过凌乱。不过谷飞霞已是大吃一惊了。 “上官大哥,你好像是中了毒!”谷飞霞颤声说道。 上官英杰亦已发觉自己是中了毒,苦笑说道:“不错,那个乌力卡狡猾得很,咱们虽然早有提防,我还是着了他的道儿!” 谷飞霞道:“你不是和他换了一碗茶的么?” 上官英杰道:“他的三碗茶都是下了毒的,他先服下解药,自是不怕喝任何一碗茶了。幸亏你没着他的道儿。” 谷飞霞定神一想,倒是放下了心,说道:“要是中他所下的毒,那倒不怕。刚好还剩下一颗解药,我还藏着。” 那是上官英杰在乌力卡身上搜出的解药,藏在玉瓶之中,本来是有两颗,其中一颗,已经用来救了那小兵的性命。 “这解药既然能救那小兵的性命,料想不会是假的。你服下吧。”谷飞霞道。 上官英杰吞下那颗解药,静坐片刻,默运玄功,加速药力发挥,果然胸口的烦闷之感顿然消失。一跃而起,说道:“好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谷飞霞赞道:“上官大哥,你的内功造诣真是不凡。不过还是谨慎一点的好,今天不要赶路了。找个地方歇歇吧。” 两人策马缓缓而行,四望杳无人烟,只能走上一座山岗,准备在树林中过一晚。 不料刚刚策马走上山坡,上官英杰忽地感觉眼前一黑,连忙运气抵御,不运气还好,一运气只觉腹痛如割,登时一个倒栽葱倒下马来。 谷飞霞大吃一惊道:“上官大哥,你怎么啦?”将他扶起,只觉触手如炙,上官英杰已是在发高烧,但身子却在发抖。 上官英杰断断续续说道:“我好像半边身子在冰窟之中,另外半边身子却在洪炉之内。” 谷飞霞惊道:“怎么会有这种怪病。”当下只好背着他走上山去。那两匹坐骑是久经训练的战马,跟在他们后面。 第0908期 中毒香迷 走入树林,谷飞霞将他放下,手掌贴着他的胸口,以本身真气注入,助他抵御寒热的交侵。 上官英杰仍然在发高烧,眉心的黑气更加浓了。 上官英杰的心头还有几分清醒,苦笑说道:“没有用的,你不必浪费气力了。我并不是什么怪病,是又着了乌力卡的道儿。那、那解药其实乃是毒药。” 这一节谷飞霞亦已想到了,不禁大为懊恼,说道:“想不到乌力卡如此诡计多端,都是我害了你,不该叫你服下他的什么解药的。” 上官英杰苦笑道:“这怎么怪得你,那小兵服这解药立即见效,这是咱们亲眼见到的,怎知道,他,他,他……”说至此处,已是甚为吃力,神智也逐渐模糊了。 但不用上官英杰说下去,谷飞霞亦已想得到其中原故了。 原来那“解药”是混合有兴奋剂的,服下之后,兴奋剂先发挥作用,表面看来,似乎见效甚快,过了些时,那种古怪的剧毒才突然发作。那个小兵的性命,不问可知,是早已给那颗“解药”断送了。 谷飞霞眼看着上官英杰抵受着寒热交侵的煎熬,脸色越来越坏,自己束手无策,当真是欲哭无泪。 上官英杰神智逐渐模糊,好像喃喃自语的在说梦话,谷飞霞把耳朵凑上去听,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啊,蝴蝶、蝴蝶,金色的蝴蝶,黄色的蝴蝶,白色的蝴蝶,黑色的蝴蝶,五彩缤纷的蝴蝶,真是好看,好看……” 谷飞霞心念一动,连忙用力一掐他的人中,叫道:“上官大哥,心岩长老中毒之时,你曾经察视过他的症状,他在临死之前,是否与你现在这般寒热交作……”她说到“临死”二字,忍不住心头一痛,竟是不能再问下去。 上官英杰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啊,对了,我有……”可惜他是受到谷飞霞急救手法的刺激才能恢复片刻清醒的,刚说得几个字,眼睛发黑,突然又昏迷了。这次是真正的昏迷,连呓语也没有了。 不过,谷飞霞已经知道他有的是什么了。连忙在他身上搜索,搜出一个小小的银瓶。 第0909期 对症解药 瓶中盛的是淡红色的药粉,盖子打开,一股辛辣的浓香直冲鼻观。 谷飞霞禁不住手指抖颤,暗自思量:“这药粉乃是毒草制炼的,万一我判断错误,毒上加毒,岂不更加糟糕?”但她知道上官英杰目前所中的毒已是十分厉害,若不当机立断,只怕上官英杰随时都会毒发身亡。 她一咬银牙,指甲挑起一撮药粉,弹入上官英杰口中,再打开盛水的皮袋,灌他喝了一口。 咽下了药粉之后,上官英杰依然昏迷不醒。谷飞霞心上好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在旁边焦急守候。 “奇迹”终于给她等待到了。 其实也不过等待了半枝香时刻,但谷飞霞已是感觉等得难受。 只见上官英杰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张开了眼睛。 “现在是什么时候,敢情我已睡了许久吧?咦,霞妹,你干嘛哭起来呢?我不是好好的吗?”上官英杰醒来,一连串的发问。 谷飞霞抹乾脸上的泪痕,说道:“还有蝴蝶在你面前飞舞么?”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坐起来道:“什么蝴蝶?蝴蝶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才有的,这里那来的蝴蝶?” 谷飞霞喜不自胜,说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你真的好起来啦!” 此时上官英杰已经完全恢复了清醒,记起自己是中毒昏迷的,说道:“奇怪,刚才我又发冷又发热,现在却是如沐春风,不冷也不热了。你那里找来的灵药?” 谷飞霞道:“这是从你身上找来的对症解药。” 上官英杰道:“我记得是给乌力卡下的毒的,他给的解药也是毒药。我那里来的对症解药?” 谷飞霞笑道:“你忘记了那个回族神医戈古朗送给你的解药么?” 上官英杰恍然大悟,说道:“啊,你说的是解蝴蝶镖之毒的药。” “我真糊涂,我见过心岩长老中毒而亡的情状,也曾听过霍大哥中这种毒的症状,到了我自己中这种毒却不知道,幸亏你想起来。” 谷飞霞笑道:“你发梦呓,说是见到许多蝴蝶,我才想起柏列的蝴蝶镖的。” 第0910期 怀疑另有邪派高人 上官英杰笑道:“我只道柏列的蝴蝶镖是因形如蝴蝶而得名的,原来中毒之后,果然会有出现许多五彩缤纷的蝴蝶的幻觉。不过,我却有点奇怪。” 谷飞霞道:“奇怪什么?” 上官英杰道:“乌力卡那里来的这种毒药,难道柏列也已到了这儿?” 谷飞霞道:“按说柏列是不会这样快就来到的。不过制炼蝴蝶镖的那种毒物,正是在沙漠上才有的。虽然很难得到,却不一定柏列才有。” 原来制炼蝴蝶镖的主要药物,乃是沙漠上的一种毒蜘蛛,全身雪白,名为雪蛛。是天下五大毒物之一。(其他四种是天蚕蛊、黑心莲、血蟆涎和金线蛇。) 在出产毒蜘蛛的地方,必定长有一种红色的野草,用这种野草制炼,研成粉末,刚好可以克制那种毒蜘蛛的毒性。霍天云曾经中过蝴蝶镖之毒,就是给戈古朗用这种野草的粉末医好的。后来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在戈古朗家中作客,戈古朗曾经把中毒的症状与解药的功能告诉他们,而且在他们临行之时,送给他们半瓶解药,以防日后再碰上柏列。这半瓶解药,如今恰好派上了用场。 上官英杰说道:“虽然不一定是柏列才有。但懂得用这种雪蛛配制毒药的,自必也是擅于使毒的大行家,乌力卡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军官,因此我猜想可能是另有‘高明’的人助他。要不然他也不会计划得如此周到。” 谷飞霞笑道:“我用这种毒草制炼的解药给你服下,当时真是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幸亏判断不差,果然是对症的解药。现在你的灾难已成过去,那也不必理会是谁在暗中帮忙乌力卡了。对啦,你现在觉得怎样?要不要多歇两天。” 上官英杰说道:“只是身子还觉得有点虚弱,真气已能运行无阻。今晚睡一觉,明天我想就可以继续赶路的。” 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谷飞霞出去猎获两只雪鸡当作晚餐,上官英杰饱餐一顿,精神又好了些,估量功力亦已恢复六七分了。 谷飞霞道:“你早点睡吧,我给你守夜。” 第0911期 荒山野岭有人来 上官英杰忽地一皱眉头,说道:“啊呀,有点不妙。” 谷飞霞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啦?” 上官英杰说道:“不知是否雪鸡太肥,我要拉肚子。” 谷飞霞啐了一口道:“大惊小怪,我还以为你的余毒未清,又发作呢。那就快去拉吧。” 她虽然放下心上一块石头,但还是有点担心上官英杰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万一遭遇意外,于是在骂了他之后,说道:“你小心点儿,我在附近给你把风。” 上官英杰笑道:“臭烘烘的,你跟来做什么?荒山野岭不会有人来的,寻常虎豹,料想我还对付得了。” 谷飞霞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好吧,那你别要走得太远。我把这山洞打扫干净,等你回来。” 上官英杰走到密林深处,在一条山涧旁边解手。 他中了雪蛛之毒,的确是有点余毒未清,大泻特泻之后,精神反而爽利了。 他把宇文成都给大汗报丧的那封文书当作草纸,揩抹干净,心中暗笑:“霞妹素来爱洁,幸亏她没有跟来。”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一弯眉月,虽然不是怎么明亮,周园景物,也还隐约可见。 正当他要到山涧洗手的时候,忽地隐隐听得马鸣。那是他和谷飞霞的坐骑的叫声。这两匹坐骑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不会背了主人跑开的,故而任由它们在林中吃草。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久经训练的战马无故嘶鸣,难道是有陌生人来到?” 心念未已,他伏地听声,果然隐隐听得山坡上似有夜行人的脚步声。 有个人似乎又惊又喜地说道:“他们一定是躲在这个山头了。荒山野岭,那来的马匹,当然是他们的坐骑。” 另一个人道:“你可要小心一些,纵然上官英杰是中了毒,也千万不能大意的。你可知道你的二叔也对付不了他呢。” 这个人的声音好熟,上官英杰用心思索他是何人,以至另一个人的说话他就听不清楚了。 第0912期 是丘逢时 蓦然想起,原来这人不是别个,乃是西门化的师兄丘逢时。 丘逢时的武功稍逊于西门化,但使毒的本领则在西门化之上,尤其对于迷药的制炼,更是他的特长。 “原来是这个老贼暗中帮忙乌力卡。他在广元害我不死,反而害了他的师侄,怪不得他要阴魂不散的跟上我了。” 当他想起了是丘逢时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已是和丘逢时分道扬镳,各自上山搜索了。 丘逢时的脚步声正是朝他所在之处走来,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已听不见。这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情,上官英杰心里想道:“那个人不知是谁,轻功倒是颇为了得。丘逢时说他的二叔曾经吃过亏,听口气他的二叔似乎是个很有来头的人物。”上官英杰本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对头甚多,是以虽然有这条线索,一时间也很难猜得着是谁。而在此时此际,也不容他思索了。 他虽然知道另一个人的轻功不弱,但他更为“重视”的毕竟还是丘逢时。“这老贼诡计多端,手段阴狠,他又最擅长使用迷香,我可不能让霞妹着了他的道儿。”上官英杰想道。 丘逢时的轻功也甚了得,此时已从那条山涧的另一边掠过,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上官英杰在这里解手,上官英杰躲在乱石之中,他丝毫也未知觉。 上官英杰结束停当,倏的长身而起,展开踏雪无痕的超卓轻功,几个起伏,便即追近。他的轻功更在丘逢时之上,当真是应了一句成语:“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 丘逢时忽觉背后微风飒然,方始警觉。连忙回头,但已迟了! 只听得“卜”的一声,上官英杰早已把扣在掌心的石子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出去,正中丘逢时肩胛骨的麻穴。 丘逢时掷出一把毒针,毒针脱手之际,恰好被打着了穴道。他的手臂软绵绵垂了下来,毒针不能及远,就在他身前落下。他只“哼”了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已给上官英杰抓住。 第0913期 谷飞霞中毒昏迷 丘逢时竟是未能叫出声来,就给上官英杰制服了。 但也恰巧就在此时,隐隐听得有人叫了一声:“哎哟、哟……” 上官英杰不禁吃了一惊,只道是谷飞霞受了另一个人的暗算。 他正要扬声发问,立即便听得谷飞霞叫道:“上官大哥,你怎么啦?”声音充满惶急之情。 原来谷飞霞也只道是上官英杰碰上意外,虽然没想到他是遇上敌人,却以为他的病情有变。 上官英杰何等聪明,登时识破那另一个人的奸计,连忙大呼:“霞妹,小心,提防暗算!” 上官英杰所料不错,果然是那个人故意发出呻吟,引谷飞霞出来的。 幸好上官英杰的警告来得及时,正在朝着声音来处飞跑过去的谷飞霞舞起宝剑防身,喝道:“是谁躲在这儿?” 话犹未了,一条黑影已是倏的朝她扑下,那个人是躲在树上的。 谷飞霞一招“云麾三舞”横扫出去!这是蓬莱魔女的独门剑法,招里藏招,式中套式,厉害非常。 那人本领也是委实不弱,左手长刀,右手短刀,长刀一个“雪花盖顶”,护着上盘,揉身疾上,短刀扎向谷飞霞肋骨,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但她却想不到谷飞霞的剑法如此快捷,谷飞霞剑锋一转,倏的就从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饶是那人避招得快,头上的帽子已是给剑尖挑开,露出满头秀发。 “噹”,一声,谷飞霞的剑锋和那人的短刀碰个正着。 “咔嚓”声响,那人的刀头给谷飞霞宝剑削断,喷出一团浓烟,火星蓬飞!火光一闪之下,谷飞霞方始知道对方乃是女子。 原来那个人的一种歹毒暗器竟是藏在刀中的。她的短刀镂空一个小孔,藏的是一枚毒雾金针烈焰弹。她冒险进招,正是要谷飞霞削断她的兵刃。 毒针被谷飞霞的剑光扫荡净尽,但毒烟却已冲入谷飞霞的鼻管。 谷飞霞只觉一阵晕眩,虽未立即昏迷,已是浑身乏力,给那女子一把抓住了。 第0914期 交换人质 那女子这一招用得险极,倘若她手发暗器,以谷飞霞的轻功,还可能闪避得及;但却怎想得到她的暗器是藏在兵刃之中,谷飞霞虽然得到上官英杰及时提醒,结果还是着了道儿。 上官英杰生怕她再下毒手,大惊之下,连忙喝道:“你要不要你这伙伴的性命?” 那女子抓着了谷飞霞,便即回过头来,冷冷的瞅着上官英杰。 上官英杰等待她的回答,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心头忐忑不安。 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女子和丘逢时有什么关系,倘若她不理会丘逢时的生死,硬要把谷飞霞带走,上官英杰可是无奈她何。 “果然不愧是武林天骄一派的衣钵传人,中了雪蛛之毒,还这么了得,佩服,佩服!”那女子道。 上官英杰喝道:“闲话少说,你究竟肯不肯换人?” 他生怕这女子看出他的功力打了折扣,这一喝是运用丹田真气叫出来的,震得那女子的耳鼓嗡嗡作响。 那女子笑道:“你这样急做什么,她不过吸进一点毒烟,死不了的。” 她笑过之后,这才说道:“好吧,一个换一个,彼此都没吃亏。咱们同时放人。”上官英杰想不到她这样爽快就答应了,方始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 他跑到谷飞霞身边,那女子也跑到丘逢时身边。 谷飞霞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哥,我不小心,累你功亏一篑了。”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但还能够说出话来,已是令得上官英杰喜出望外,心里想道:“这几个月的功夫,霞妹的内功又已增进不少。” 谷飞霞勉强可以说话,丘逢时却是尚未能够说得出来。 原来他是给上官英杰用重手法点了穴道的,这女子解不开上官英杰的独门点穴功夫。 上官英杰喝道:“你还不走,待要什么?” 那女子笑道:“不是我要什么,是你还要一些什么吧?”说罢,双眼朝天,一副等待上官英杰求她的神气。 上官英杰不理睬她,抱起谷飞霞就走。这一下可轮到那女子着急了。 第0915期 吓走女魔头 那女子叫道:“喂,你要不要解药?你解开他的穴道,我给你解药,这宗交易,虽然是我多吃了亏,我也愿意卖给你这个情面。” 上官英杰笑道:“我不想占你便宜,你的解药我不要了。” 那女子急道:“你点了他什么穴道,我可不能把活人换你送回来的死人。”武林天骄这一派的点穴手法天下无双,这女子是知道的。生怕上官英杰在丘逢时的身上点了会慢慢死亡的隐穴。 上官英杰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别担心,我不是点了他的死穴。过了十二个时辰,他的穴道会自己解开。现在我是让你占了便宜,但要是你还再啰唆的话,我恐怕就要当真点他的死穴了!” 那女子只好姑且相信上官英杰的说话,赶忙把丘逢时背下山去。 上官英杰把谷飞霞扶回山洞,把一颗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纳入谷飞霞口中。这颗碧灵丹是霍天云送给他的。 除了世间罕有的五大毒物之外,天山雪莲能祛百毒,上一次谷飞霞中西门化的“毒雾金针烈焰弹”,就是靠一颗碧灵丹治好了的。 上官英杰虽然不是使毒的行家,但由于有过那次经验,一见那女子刀头喷出的毒烟,便知她藏在刀中的暗器必是和“毒雾金针烈焰弹”大同小异的暗器无疑。 谷飞霞服下了碧灵丹之后,果然不过半个时辰,便即完全恢复清醒,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试一试挥拳踢足,亦已有了几分气力。 谷飞霞笑道:“幸亏她不是用雪蛛制炼的毒药,否则纵然有对症解药,以我的功力,也不能好得这样快,最少只怕也得躭搁两天行程了。” 上官英杰笑道:“她大概是因为见我没有中毒,故此吓得她不敢使用雪蛛之毒。其实刚才她若是有胆和我较量的话,我的内力不足,还未必准能赢她呢。” 谷飞霞道:“这女子的武功虽然不及西门化,却似乎比丘逢时还要高明一些。用毒手法的诡异,也是出人意表,的确是个劲敌。” 上官英杰道:“我就是恐怕她诡计多端,故而不敢要她的解药,以防又再上当。” 谷飞霞道:“这女子不知是甚来历,你可看得出一点端倪么?” 第0916期 踏入西藏 上官英杰说道:“毒雾金针烈焰弹这种歹毒暗器,据我所知,乃是西门化的师门的不传之秘,只有西门化和他的师兄丘逢时会使用的。如今,这个女子也会使用,想必是和他们同一师门的了。” 谷飞霞道:“但这女子的武功,好像比丘逢时还高,刚才我和她一照面就使出师门的三绝招,结果也还是伤她不了,虽然削断她的兵刃,但却正好着了她的道儿。” 上官英杰说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晚辈武功比长辈好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谷飞霞点了点头,说道:“这女子肯用我来换回丘逢时,关系自非寻常可比。你猜是他同门晚辈,大概不差。” 上官英杰说道:“丘逢时跑来投靠宇文成都,将来总还有机会碰上他和那个女子的,此际咱们倒是不必费神去猜她的来历了。反正咱们明天就可以走路,料想他们也是追不上的了。” 谷飞霞笑道:“不错,你用独门重手法点了丘老贼的穴道,要十二个时辰之后,他的穴道方能自解。那妖妇最少在这十二个时辰之内,不敢离开丘老贼。咱们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一觉醒来,谷飞霞果然精神奕奕,恢复如常。上官英杰所中的毒较深,但亦已恢复了七八分功力了。 两人跨上阿璞所赠的骏马,继续赶路。 踏入西藏境内,山川风物,都与内地大不相同。 昆仑山的山势比回疆所见的高山更为险峻,冰川和温泉,更是随处可见,比回疆更多。 上官英杰说道:“以前中土有一位高僧,法号我记不起来了,他从中土横跨昆仑来到西藏,曾写下一首诗,诗道: 针迷舵失怕昆仑 穴处巢居何足论 手把黑纹藤竹杖 灵山顶上叩天门 “如今咱们经过昆仑,和这首诗对照来看,果然不算夸大。” 谷飞霞笑道:“要是到了灵鹫峰那更不是如叩天门了。但诗中所说的穴居巢居的野人,咱们可还没有碰着。要是一直找不到人家的话,再过两天咱们的干粮就要吃光了。那时只好多花功夫猎雪鸡啦。” 第0917期 好客的主人 猎捕雪鸡虽然不难,但难的是必须寻找,荒山野岭之中,有时走上半天,也未必会碰上一只雪鸡的。那就要躭搁行程了。 幸亏他们的马跑得快,不过两天已经走过山区,到了平地。又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似乎比回疆还更荒凉。 他们的干粮只剩下一日之用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行走间,忽然发现一座“拂庐”,这是一种西藏特有的建筑,形似碉堡,但屋顶却不是用瓦盖的,而是覆以厚厚的“氆氇”(羊毛织品),似帐幕而非帐幕,似房屋而非房屋。这种建筑,在西藏是一般中产人家的住宅。 上官英杰喜道:“啊,发现了拂庐,咱们不愁干粮没着落了。居住拂庐的人家,多是比较富有的。” 谷飞霞道:“你对西藏的情形,倒似乎颇为熟悉。” 上官英杰说道:“我是从那位高僧所写的西藏风物竹枝词中读到的,他有一首咏拂庐的诗道: “拂庐大小上碉房 氆氇缝衣瑟瑟装 日诵番经作佛事 射生偏喜啖牛衣” 谷飞霞笑道:“咱们有几天没吃过新鲜的肉类,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不觉流涎了呢,就不知主人会不会招待咱们?” 上官英杰笑道:“藏人最为好客,这个你倒不用担心。” 当下他们去拜访那家人家,主人果然甚为好客,拿出青稞酒来,殷勤招待。主人会说一点蒙古话,和上官英杰交谈,倒还能够彼此会意。 青稞酒是一种淡而微酸的酒,配上了葱泥调制的食品,别有风味。 “葱泥”是一种香料,用喜马拉雅山麓上特产的野葱、阔叶韭和一种红蒜捣烂成泥,做成一只只的球,晒干便成。吃的时候,捏下一小块来,用油炸一炸,然后放在菜肴里,汤里或面点里,非常之香。 谷飞霞饱餐一顿,吃得津津有味。主人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笑道:“姑娘,你喜欢吃葱泥,那是可以在西藏住下来了。有许多人不习惯这种气味的。” 谷飞霞道:“在这里与世无争,那敢情好。可惜我们还要赶路。” 主人问道:“你们是往拉萨吗?” 上官英杰道:“是去比拉萨更远的地方。” 主人忽道:“可惜,可惜!” 第0918期 正好赶上开光节 谷飞霞怔了一怔,问道:“可惜什么?” 主人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是要赶往拉萨参加开光节的呢。” 谷飞霞问道:“什么是开光节?” 主人说道:“我们西藏人是崇信喇嘛教的,相信达赖、班禅是活佛转世,而诸天神佛之中,至高无上的是佛祖释迦牟尼。故此把每年四月八日佛祖诞辰那天定为开光节。到了这天,西藏各地都有盛大的庆典,尤以拉萨最为热闹。” 谷飞霞道:“怎么个热闹法?” 主人说道:“到了这天,住在拉萨布达拉宫的达赖活佛将亲自主持礼佛仪式,布达拉宫前面的三大殿也将开放,准许善男信女在阶下礼拜。听说今年还将特别准许入内参观呢。 “我们一生之中,也未必见得到活佛一次,我若然不是因为年纪老迈,也想去的。 “你们有这样好的机会,若然不去瞻仰一下活佛的真容,不是很可惜么?” 谷飞霞道:“今天是三月初七,距离四月八日佛祖诞,还有足足一个月啊!” 主人笑道:“我们用的是藏历,和你们汉人用的阴历不同的。五天之后就是佛祖诞了。你们要是兼程赶路,可能赶得上的。” 主人送了他们一袋干粮和葱泥拌制的肉脯,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他们的报酬,在他们辞行之时,又一次劝告他们:“要是无须走太多的弯路,我劝你们还是取道拉萨的好,能够见到活佛一次,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前往中印边境的大吉岭,虽然有更短的捷径,但从经过拉萨这条路前往,却是较为平坦的道路。他们的骏马跑平路可以更快,于是他们也就决定取道拉萨了。 拂庐的主人希望他们五天之内能够赶至拉萨,结果第三天未到中午时分,他们已经到达拉萨了。 谷飞霞道:“上官大哥,咱们在不在拉萨过开光节?” 上官英杰道:“救人要紧,我不想在拉萨躭搁两天行程了。不过,咱们今晚可以在拉萨住宿,还有大半天的功夫让咱们稍为观光一下。” 第0919期 甚是艰难求一宿 进入拉萨城中,只见平顶的房屋与帐篷交杂,与内地城市的风光大不相同。街上行人熙来攘往,热闹非常。每一座帐幕都有香烟缭绕,烛光熠耀。在许多帐篷前面,且有藏人焚香礼拜。 谷飞霞道:“还有两天才是开光节,就这样热闹了。难得碰到他们一年一度的大节日,咱们虽然不能在这里过开光节,看看热闹也是好的。不过,可得赶快找一间客店。” 上官英杰见街上客人如是之多,不禁有点担忧,说道:“客店恐怕也不容易找呢。” 果然给他料中,由于各地赶来等待布达拉宫开放的善男信女太多,他们找了几间客店,都没空房。 谷飞霞正自气馁,上官英杰忽道:“那边有间小客店,有人说汉语,咱们过去试试。” 那间小客店在一条小巷子里,隔着一条街,街上行人又是嘈嘈杂杂,客店的掌柜正在和伙计说话,谷飞霞没有留意,上官英杰耳朵尖,却听见了。 走到那间客店一问,掌柜和伙计果然是寄居拉萨的汉人,他们看见来了汉族的客人,也是颇有“他乡遇故知”的高兴。 但说到要在他们的客店投宿,掌柜的却是不禁皱起眉头了,说道:“小店平时本来是专做汉人的生意,很少藏人投宿的,但这两天因为开光节即将来临,外地来的藏人找不到住所,也到小店来了。小店只有七间房间,都是已经有了客人的了。” 谷飞霞虽然有点失望,但掌柜的这样回答,亦是早已在她意料之中,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只好碰碰运气,再去找吧。” 上官英杰忽道:“是不是有客人定下的房间但人还没有来到的?”原来上官英杰处世的经验比较丰富,他听那掌柜的只是说房间“都已有了客人”,而不是用“客满”二字,是以试问一下。 果然那掌柜的便即反问他们:“你们是来趁开光节热闹的吧,那么最少要住三天了,是不是?” 上官英杰道:“不,我们只住今晚,明天就走的。” 掌柜的道:“好,那么还有商量。不过请恕冒昧,我要先问问你们。” 第0920期 不大寻常的掌柜 上官英杰道:“你想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掌柜的问道:“你们是否夫妻?”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我们是兄妹。”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说道:“是兄妹那也不妨同住一间房间了。有个客人定了我们的房间,大概要在明天午后方能来到,我就擅自做主,让给你们暂住一晚吧。” 谷飞霞道:“我们这两匹坐骑,……”她有点担心这间简陋的小客店不知是否建有马厩。 掌柜的道:“马厩在店子后面。”当下唤来一个小厮,吩咐他把两匹马牵进去。 谷飞霞道:“这两匹马走了长途,请你们好生照料。” 掌柜的笑道:“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料的。嗯,你们的坐骑真是罕见的骏马,想必是产自回疆哈萨克种的名驹吧。” 谷飞霞道:“正是。原来你还会相马。” 掌柜的说道:“回疆西藏的人都是以马代步的,我们见得多了,马匹好不好,多少懂得一些。” 一面说话,一面带他们进入房间。 这间客店规模虽然不大,里面倒是不如他们想像那样简陋,不但有马厩还有庭院,七间房子分列两旁,客房也相当宽敞。 谷飞霞笑道:“原来贵店乃是深藏不露,门面不大,里面却是另有洞天。” 掌柜的道:“多谢姑娘过奖。两位吃过中饭没有?” 谷飞霞急于出外观光,说道:“路上已经吃过了。” 掌柜的道:“可惜你们不能在这里过开光节,不过,别的热闹看不看也罢,布达拉宫,你们是应该去看一看的。虽然今天还不能进去,在外面看一看也是好的。” 谷飞霞道:“我们正是有此打算,但不知怎样走法?” 掌柜的告诉了他们怎样走法,说道:“你们只有半天功夫,我不躭搁你们了。小店晚上有人看门,你们晚点回来也不打紧。” 出了那间客店,上官英杰说道:“这位掌柜先生,倒是似乎有点不大寻常。” 谷飞霞道:“哦,你看出他有什么可疑之处么?” 第0921期 布达拉宫的壮观 上官英杰说道:“我的意思,并不是认为他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咱们和他不过刚刚相识,他是好人坏人殊难断定,不过可以断定的是,他一定不是普通人。” 谷飞霞道:“你看得出他会武功吗?” 上官英杰道:“我看不出来。不过会不会武功那并不重要,所谓‘不是普通人’的意思,并非一定要懂得武功的。” 谷飞霞道:“我懂得你的意思,总之,他不是一个只靠开客店作营生的普通生意人就是了。” 上官英杰道:“不错,他就像他这间客店一样。你不是说他这间客店是‘深藏不露’吗?我觉得他这个人也有点‘深藏不露’的味道。” 谷飞霞笑道:“反正咱们只不过住一晚,不必花心思去琢磨他了。日头已经过午,还是走快一些,去瞻仰瞻仰布达拉宫吧。” 布达拉宫建筑在拉萨城外西郊的葡萄山上,(藏名布达拉山,宫以山名。)高达一十三层。相传是藏王松赞干布娶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儿文成公主之后(公元六四一年),应文成公主所请而建。经过历代的扩建整修,富丽无比。它的结构,全都是由一块块一尺见方的石头从山腰下平砌上去。布达拉宫顶上有三座庞大的“金顶”,还有西藏历代活佛肉身的八座金塔,全部用金叶包裹,远远望去,灿烂闪光,端的似琼楼玉府,壮丽非凡。 虽然还有两天才是开光节,葡萄山上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从各地前来的善男信女,已经挤满在布达拉宫的周围,高诵佛号,合什赞礼,有些更虔诚的人,甚至在宫前俯伏礼拜,行遥参活佛的大礼。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挤在人群之中,跟着他们高诵佛号,(其实只不过是模仿那些人的发音,他们自己也不知念的是什么。)眼睛则在全神观赏布达拉宫的壮丽奇景。 只见重重叠叠的宫殿盖满了大半个山,原来布达拉宫共十三层,有将近一万间房舍。从第一层到第六层的房屋,全部泥着白色的,藏人称为“白寨”,是宫中做法事的地方。从第七层到第十三层,称为“红寨”,是宫中僧侣居住的地方。 第0922期 宇文夫人是谁 不过,从第七层到第十三层,虽然总名“红寨”,却分别泥着红、黄、黑、赭四色。红色的墙,黄色的檐,黑色则泥在顶端房檐与窗沿的间隔处,赭红色则泥在两座大殿凹进去的一部份,宫顶则金碧辉煌,远远望去,好像一片五色绚烂的房海。 谷飞霞挤在人丛之中,看这一片绚烂的房海,当真是看得目眩神迷,但心中却禁不住想道:“布达拉宫的富丽堂皇,真是令人梦想不到,但却不知费了多少百姓的血汗。虽说这大半是出于他们自愿的奉献,但我可不相信什么活佛能够赐福给他们。用了这许多财富去建布达拉宫,怪不得西藏人那么穷,而一般人又那么醉心于宁愿舍弃家室之乐去做喇嘛了。嗯,这真是未见‘赐福’,先见其害。” 当谷飞霞正自浮想联翩之际,上官英杰却是在凝神细听两个人的谈话。 原来他在嘈嘈杂杂的声音之中,忽然听得有人用陕甘一带的方言交谈。 那两个人是挤在当中那座大殿的石阶上的人群中的,那座大殿有四个大飞檐,上缀人面鸟身的金像,下系铎铃,风过处,叮叮噹噹的响个不停。加上善男信女在殿外遥参活佛的诵经礼赞之声,那两个人低声说话,自是以为没人会留意他们的。 哪知他们用汉语交谈,却给上官英杰注意到了。虽然隔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他未能够看见说话的人是谁,但凝神细听之下,却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了。 “宇文夫人,有……想见你。”中间几个字听不清楚,但可以猜想得到是一个人的名字。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竟是似曾相识。上官英杰禁不住心头一动,暗自想道:“这人是谁呢,但宇文这个覆姓是比较少见的,和他交谈的这位宇文夫人难道是宇文成都的妻子?” 他一面猜测,一面挤上最下面一级的石阶。 那位宇文夫人说话了:“我叫你莫称我夫人的,你又忘记了!”这个女人一开口,上官英杰就听得出她是谁了。 第0923期 神秘客人活佛贵宾 原来不是别个,正是前几天和丘逢时同在一起,用毒雾金针烈焰弹打伤谷飞霞的那个女子。 上官英杰听出那个女子的声音之后,再想一想,那个男子是谁,他也想起来了。 是御林军军官罗大魁。本来他和罗大魁曾经见过几次面,有一次且曾交过手的,但因最后一次见着他亦已是三个月前的事情,故此一时间想不起来,反而先认出那个女子。 罗大魁虽然是明朝的军官,但却是宇文成都的党羽。(宇文成都以瓦剌大汗密使的身份混入明朝的御林军中,位属“客卿”。实际的权力不在御林军统领之下。)上官英杰暗自想道:“看来这个女子十九是宇文成都的妻子了,怪不得他要恭恭敬敬称她为宇文夫人。” 再听下去,只听得那女子说道:“这位大和尚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啊,我一到拉萨,他就知道了。” 罗大魁笑道:“你不知道,他来到拉萨已经一年有多了。他是布达拉宫的贵宾呢!” 那女子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宁愿纡尊降贵先来会我。按说本来应该是我先去拜会他的。” 罗大魁道:“夫、夫人……,猛地想起这位夫人刚刚训斥过他不许他在人前这样叫的,连忙改口,大嫂,你客气了。这位大和尚虽然是活佛的客人,但目前他却是只怕巴结也巴结不上你呢。不过恪于喇嘛教的规矩,布达拉宫在寻常的日子是不许女子进去的,所以他不敢邀请你进去。只能等到后天……” 那女子道:“我并不希罕去见活佛。好,不必多说废话了,你叫他来吧。” 罗大魁道:“大嫂,你是住在,……” 那女子道:“王老三的那间客店,你知道吧?” 罗大魁笑道:“当然知道,昨天我替师叔也是定了那间客店的房间的。他要明天才能来到。” 那女子道:“哦,原来令师叔也来拉萨,那更好了。今晚见吧。” 说到这里,就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却不知他们走了没有。上官英杰正想挤出人丛,忽听得有人“哎哟”一声。 第0924期 略施惩戒 上官英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浓眉凸眼的大汉,弯腰捧腹,雪雪呼痛。旁边的人都在笑他,在他前面的,正是谷飞霞。 原来谷飞霞看那一片五色绚烂的房海,看得出神,忽地发觉上官英杰已经不在她的身旁,这才四处寻找。 她在人丛之中暗运内功,硬挤出去。由于运用得恰到好处,在她周围的人不知不觉就被她的内力挤开,却还只道是人流的压力,不知是她弄玄虚。 这个汉子却不知是发现这个奇怪的现象还是想要揩油,故意挤到她的身边,不肯让她,谷飞霞着了恼,稍加一两分力道,登时震得他好似小腹捱了一记铁拳,不由他不捧腹呼痛。旁边的人不知就里,都在笑他心存不轨,意欲揩油,得罪了布达拉宫的护法神,以至受到惩罚。 这个汉子看服饰不似藏人,但每逢一年一度的开光节,总有不少游客是从印度、尼泊尔、不丹、锡金等地前来拉萨的。谷飞霞对他略施惩戒之后,也就不以为意,续向前行。一抬头只见上官英杰已是迎着她走来了。 谷飞霞埋怨道:“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溜开了,害我找得好苦。” 上官英杰道:“咱们出去再说。”和她挤出人丛,笑道:“热闹已经趁过了,布达拉宫既然不能进去,咱们不如下山吧?” 谷飞霞有点诧异,说道:“怎么这样早就要回去?” 上官英杰道:“太阳就要落山了,也不早啦。” 谷飞霞道:“那个掌柜说过晚上有人应门的。” 上官英杰道:“他是这样说,不过我想还是早点下山的好。当然下了山并不等于马上要赶回去。” 谷飞霞起了疑心,说道:“你的意思好像只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刚才又莫名其妙的从我身边溜开,我猜你一定是内里有因的吧?”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山下,上官英杰回头一看,也没发现有可疑的人跟来,这才说道:“不错,因为我刚才发现你的两位老朋友,要想避开他们。” 第0925期 同住一间客店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我那里来的什么老朋友?” 上官英杰说道:“一个是前几天暗算你的那个妖妇,还有一个是罗大魁。俗语说不打不相识,你吃过那妖妇的大亏,罗大魁也吃过你的大亏,我说他们是你的老朋友,没说错吧?” 两年前罗大魁从周剑琴手中夺走金刀寨主的坐骑,恰值谷飞霞路过,帮她夺了回来。上官英杰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谷飞霞这才明白,说道:“哦,原来你说的是我这两个新旧对头。罗大魁也还罢了,那个妖妇我可是余恨未消,正要找她算账。” 上官英杰笑道:“佛门圣地,在布达拉宫之前,在那许多善男信女之中,可是不便找她算账。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说不定今晚咱们就能碰上她。” 谷飞霞道:“你已然知道她的下落?” 上官英杰道:“咱们那位掌柜是不是姓王?” 谷飞霞道:“不错,我听得店子里的小厮是称他为王三爷的。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喜道:“这就对了,对了!” 谷飞霞莫名其妙,问道:“什么对了?” 上官英杰说道:“那个妖妇可能是和咱们同住一间客店的。” 当下上官英杰把他偷听到的那位“宇文夫人”和罗大魁的谈话,原原本本的说给谷飞霞知道。 谷飞霞道:“如此说来,我看也一定是同一间客店无疑了。咱们现在住的这间房间,正是罗大魁替他师叔定下的房间。好在他人还未到,否则咱们可又要添多一名强敌。”罗大魁的师叔连占山,是当今之世,唯一懂得双笔点四脉功夫的人,和上官英杰、霍天云等人都曾几度交手,各有所长,几度未分胜负。 上官英杰说道:“那妖妇和丘逢时同在一起,咱们回去倒是不可不防。罗大魁称那妖妇做宇文夫人,说不定她还是宇文成都的妻子。那就更需防他们有高手相助。” 谷飞霞道:“无论如何,咱们是不能避开他们的。上官大哥,咱们该怎么办,你出主意吧!” 第0926期 舅甥和盟碑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索性晚一点回去,先行暗中查访。” 谷飞霞笑道:“你的意思是偷偷回到咱们的寓所,不必他们开门。嘿,这倒有趣。不过,要是给他发觉,当作贼办,那可闹笑话了。” 上官英杰道:“谅他也没这个能耐。要是咱们所料不差,动手与否,临时看情形决定。要是料得不对,罗大魁和那妖妇并非住在那间客店的话,咱们再溜出来重新拍门。” 谷飞霞道:“对,这样可以避免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的不利。最好是那个什么活佛的贵宾正在和他们密室私谈之时,给咱们碰上。” 上官英杰道:“时间未必配合得这样准,咱们三更时份回去,大概也差不多了。” 谷飞霞道:“这几个时辰,到那里蹓跶?” 上官英杰道:“咱们去看一看‘舅甥和盟碑’,这是目前唯一存留的有关文成公主的古迹。” 谷飞霞道:“这块碑在什么地方?” 上官英杰道:“在大昭寺。大昭寺在拉萨的中心,最繁华的八角大街就是环绕着大昭寺建筑起来的。咱们进城之时,曾经在这块碑下经过,不过,你没留意罢了。” 谷飞霞想了起来,说道:“对,在那条最多人的街头,我曾看见许多人挤在一块石碑下面,争着去摸那块石碑。拉萨城中,到处都是寺庙,当时我虽然有点奇怪,却没去问。敢情那块石碑,就是你说的什么‘舅甥和盟碑’了。” 上官英杰道:“正是。”跟着把那块石碑的来历说给谷飞霞知道。 原来唐太宗李世民把文成公主嫁给藏王松赞干布(当时叫吐蕃王),故唐与吐蕃有舅甥关系。到唐穆宗长庆二年(公元八二二年),遣使入吐蕃又一次订结盟约,并置碑刻石志其经过,这座碑就叫做“舅甥和盟碑”。碑上刻有藏汉两种文字。(羽生按:近代语言学家罗常培先生写有关唐代汉语的专门著作 “唐五代西北方音”就曾利用过碑文上两种文字对音。) 他们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已经回到拉萨城中,天色刚刚入黑。 第0927期 有关文成公主的传说 天色虽然入黑,但寺内寺外,处处烛光,明如白昼。在那座石碑底下走过的人,也仍然是如谷飞霞日间所见那样,不论男女老幼,都争着挤上去摸一摸石碑。 上官英杰十多岁时,曾经跟师父到过一次西藏,懂得一点藏语。问一个藏族老人,方始知道他们为何如此。 原来在西藏人中间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这座石碑会帮助不得意的人。做生意的人清早摸一下碑身,那一天就生意做得顺利;牧人换一下碑身,那天的牛羊不会丢失;种田的换一下碑身,庄稼会长得茂盛;小学生摸摸碑身,那天准会背书,……总之谁人摸过石碑,那一天就会无灾无难,各事称心。 上官英杰把这传说告诉谷飞霞,谷飞霞笑道:“如此说来,文成公主在西藏人的心目中大概和观音菩萨差不多。” 上官英杰说道:“你说得不错,每年碰上文成公主的诞辰,布达拉宫的活佛也要来给她进香的。不过在咱们来说,咱们看重的是汉藏两族的友谊。” 谷飞霞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一千年之前,汉人和藏人就是亲戚了。这座石碑正是汉藏友好的见证。” 他们摸过了“舅甥和盟碑”,见时候还早,就踏进大昭寺观光。 寺门前长着两株古柳,来大昭寺进香的西藏人,都先用头顶顶一下古柳,表示敬礼。 上官英杰知道谷飞霞好奇,不待她问,他即给她解释:“相传这两棵古柳是文成公主栽植的。有个神话还说,那是文成公主的头发长成的。藏人尊敬文成公主,把这两棵柳树称做‘公主柳’,头顶柳树,是表示尊敬的一种仪式。”谷飞霞道:“原来如此。”当下和上官英杰也跟着照做。 大昭寺有文成公主的塑像,正殿的“金顶”,却是塑着两只羊。 谷飞霞好奇心起,不禁再问。 上官英杰说道:“相传大昭寺和小昭寺都是文成公主亲自相度地形,审定建筑模制,督工兴建的。大昭寺的旧址原是一处湖泊,施工前曾用山羊运土填平。所以这个寺的藏名叫做‘日阿萨出朗组康’,意即‘山羊运土的幻异寺’。” 第0928期 可疑的说话 谷飞霞道:“此地有关文成公主的传说真是不少。” 上官英杰道:“还有呢,你注意到大昭寺的庙门没有?” 谷飞霞道:“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上官英杰道:“西藏的一般寺庙,大门都是朝南开的,只有大昭寺向西,小昭寺向东。” 谷飞霞想了一想沿途所见的寺庙,果然如此,问道:“这里面也有什么讲究么?” 上官英杰道:“据说是因文成公主好佛,所以把大昭寺的大门开向西天佛地。而她又十分思念家乡,所以把小昭寺的寺门开向东方。” 瞻仰过文成公主的塑像之后,上官英杰说道:“正中那座佛殿还有一尊释迦牟尼的佛像,据说是文成公主从长安带来拉萨的,要不要进去看看。” 谷飞霞道:“既然来到,那就随喜一番吧。” 他们跟着人流正在挤进去的时候,上官英杰忽地停了脚步,谷飞霞未及问他,已是给他拉过一旁。 谷飞霞悄悄问道:“你可是又发现了什么‘朋友’吗?” 上官英杰在她耳边道:“有两个哈萨克人在里面说话,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说的却可能和咱们有关。” 谷飞霞听得懂回疆的哈萨克话,仔细一听,只听得一个人说道:“二山主不会这样快来的,但大山主却可能这两天来到。” 另一个道:“那可不妥,大山主不宜在这个时候离山。” “不过,要是大山主来到,倒是更容易对付那小子了。” “那小子有人对付他的,你不用担忧。但要是大山主也来,反而不妙。” “那么咱们赶快回去,要是他已经下山的话,咱们可以在路上截他。” 这两个人一面说一面挤出来。上官英杰心里想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可能认识我。”不想在大昭寺惹事,于是只好放弃再听下去。先这两人出寺。 此时已是二更时分,街上的行人已是少得多了。上官英杰与谷飞霞拐入一条小巷,四顾无人,方始交谈。 第0929期 忽遇袭击 上官英杰道:“你听出了可疑之处吧?” 谷飞霞道:“他们说的那个小子,想必就是你了。他们又知道已经有人在准备对付你,看来他们和那妖妇乃是一伙。”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我看他们可能是宇文成都的手下。” 谷飞霞瞿然一省,说道:“对了。宇文成都本来是白驼山的二山主。他们说二山主即将来到拉萨,指的自必是宇文成都了。” 上官英杰笑道:“宇文成都要来,连占山也要来,我够是多蒙他们看得起呢。” 谷飞霞道:“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他们说的大山主,应当是指宇文成都的哥哥宇文子都,为什么他们要说宇文子都若然也来反为不妙呢?” 上官英杰道:“白驼山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咱们不必多花心思去猜测它了。” 谷飞霞说道:“对,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回去先下手为强的好。反正咱们将来去大吉岭也要经过白驼山的,那时再打听也还不迟。” 说到此处,只听得咚咚更鼓,正是敲了二更。街上的行人更少了。 他们穿过横街小巷,回到那间客店,只见店门虚掩,但街道上冷清清的已是没有一个人影。 他们按照原定的计划,逾墙而入,准备逐间房间侦察。 不料越过两重瓦面,正当他们要跳下院子之时,忽地听到金刃挟风之声,向他们当头打下! 原来有两个人埋伏屋顶,突然跃起,手中的兵器,似乎是根禅杖,双杖齐击,大喝一声“下去!”说的是藏语。 幸而上官英杰虽然事先没有发现他们,却也并非毫无防备的。他人在半空,玉箫已是握在手中,反手一挥,用了一个“带”字诀,玉箫和一根禅杖一碰,把它带过一旁,又恰好碰上第二根禅杖。 禅杖上挂有九个铜铃,这是布达拉宫有相当地位的喇嘛才能使用的“法杖”。谷飞霞不知道,上官英杰则是知道的。听得铃声,不禁吃了一惊:“怎的布达拉宫的喇嘛也来和我作对,这可有点麻烦!” 第0930期 布达拉宫的喇嘛 心念未已,脚尖已经着地。只听得铃声叮噹,劲风疾起,又是两根九环法杖横扫过来。 上官英杰用个“卸”字诀,玉箫一点杖尖,把那股甚为刚猛的力道卸过一边。谷飞霞的青钢剑却和另一根法杖碰上,杖上挂的铜铃,给她削下一个,她的手腕却给震得隐隐作痛。 谷飞霞大怒,一招拨草寻蛇,剑锋沿着杖身迳削上去,要是那个喇嘛不把法杖抛开,手指非给削断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屋顶上那两个喇嘛就已跳下来了! 一根法杖向上官英杰凌空击下,另一根法杖则从谷飞霞背后袭来,点她背后的风府穴。 这两招都是攻敌之所必救,上官英杰的玉箫是件武林异宝,不怕和他们硬碰,当下一招“横云断峰”,架开一根法杖,迅即又把另一根法杖带出外门。 谷飞霞的青钢剑却是难以抵敌重兵器,只能以轻灵迅捷的剑法在闪电之间疾攻三招,和她对敌的两个喇嘛,都是感到寒气侵肌,剑光刺目,好像谷飞霞的剑尖业已指到他们的要害。 不过谷飞霞给那两股合而为一的劲风一压,呼吸也是为之不舒。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两个喇嘛的功力可是甚为了得啊!莫非我们的行藏已经给那妖妇识破,这两个喇嘛是她邀来的帮手?但他们有这样好的武功,料想在布达拉宫也应该是有相当地位的了,何以会听那妖妇的差遣?” 上官英杰恐防谷飞霞有失,一个声东击西的打法逼令一个喇嘛让开,便与谷飞霞会合一起。 但那四个喇嘛亦已会合一起,四根法杖攻守配合,迅即布成阵势,威力更见增强。把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困在核心。 上官英杰用藏话喝道:“你们是布达拉宫的喇嘛吗?为何不在宫中清修,却来这里惹事?” 一个喇嘛冷笑道:“你们在开光节的期中做贼,冒犯诸天神佛,佛爷可饶你不得!” 就在此时,只听得“捉贼呀!捉贼呀!”的呼声也响起来了。 上官英杰喝道:“我们不是贼,我们是——” 话犹未了,法杖又已当头向他打下。 第0931期 反而着了人家的道儿 上官英杰霍地身形一矮,身形滑似游鱼,从两根法杖的交击缝中钻过。与此同时,他早已把玉箫凑到唇边,呜的吹了一声。 他这支暖玉箫是件武林异宝,从箫中吹出的纯阳罡气,热可炙人。 在他前面的那个喇嘛,一击不中,忽觉热风扑面,面上火辣辣的好不难受。这一惊非同小可。 那喇嘛功力不弱,这股热风其实是伤不了他的。但他不知道上官英杰弄的是什么“玄虚”,还只道是着了什么奇特的暗器,那能不惊?一惊之下,阵脚登时乱了。 说时迟,那时快,谷飞霞已是身形疾掠过去,快剑向他急攻! 眼看这个喇嘛就要伤在她的剑下,谷飞霞忽觉微风飒然,又是一条人影向她扑来了! 这人来得快极,谷飞霞一觉风声,便知来的是个劲敌,无暇思索,只好放开那个喇嘛,唰的便是反手一剑。 只听得声如裂帛,那个人“噫”了一声,倒纵出七尺开外。 原来他是挥舞衣袖,把长袖当作软鞭使用,来卷谷飞霞的青钢剑的。 虽然他的衣袖被削去一片,但谷飞霞的剑势竟也被他挡住,虎口也感到一阵酸麻,可知这个人的武功比那四个喇嘛又高得多了。 就在此时,只见火光照耀,明如白昼,那个王掌柜拿着一根火把,亦已走出来了。 那个王掌柜佯作一惊的神气叫道:“哦,原来是你们两位!” 那四个喇嘛似乎听得懂汉语,听得王掌柜这么一说,也都停下手来。 谷飞霞这才看得清楚,刚才用衣袖来夺她的剑的那个人是个相貌清癯的胡僧,但却是喇嘛打扮。 上官英杰冷笑道:“我早说过我们不是贼,你们却不相信!” 说话之际,他游目四顾,那些拿着火把出来的都是店中的伙计,丘逢时和那女子却没见着。 上官英杰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想道:“这次可是反而着了人家的道儿了。经过这么一闹,那妖妇纵然住在这间客店,料她也不会露面了。” 第0932期 专诚拜访 王掌柜忙用西藏话对那几个喇嘛说道:“大家误会了,这两位是小店的客人。” 跟着装模作样的指责守门那个伙计:“你们怎的这样糊涂,把客人当做强盗,还惊动了众位大喇嘛!” 那伙计道:“他不从大门进来,我们怎么知道他是客人?发现他们的也是这两位大喇嘛,并非我们。” 王掌柜佯作十分诧异的神气问道:“两位当真是跳过墙头进来的么?” 上官英杰甚是尴尬,只好说道:“我们不想惊动别人,谁知你们这里却设有理伏。”他明知难以自圆其说,只好强辞夺理。 王掌柜十分圆滑,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上官先生,你误会了。这几位大喇嘛是从布达拉宫来的,要不是他们有事非来小店不可,我们有天大的面子也请不动他们的呀,怎能说是我们设下的埋伏呢?” 那个相貌清癯的胡僧忽地用汉语说道:“原来大家都是一场误会,我们以为你是贼人,既然我们在此,只能帮店主捉贼。谁知你们也误会我们是布下埋伏要暗算你们,这个笑话可真是闹得太大了。不过不打不成相识,咱们如此相识,倒是省掉许多俗礼。”他的汉语,说得居然十分流利。 上官英杰说道:“好,既然弄清楚了彼此都是误会,那我们可要回房间了,恕不奉陪啦。” 那胡僧忽道:“且慢。请问你是不是上官大侠?” 上官英杰情知他们必有下文,要躲也躲不开的,于是不卑不亢地答道:“不错,我是上官英杰,大侠两字,可不敢当。” 那胡僧说:“果然是上官大侠,失敬,失敬。那么这位姑娘,想必是谷飞霞女侠了?” 谷飞霞道:“不错。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那胡僧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个误会可是闹得更有趣了。实不相瞒,我是专诚拜访两位来的!” 上官英杰道:“不敢当。我们素昧平生,不知大和尚何故要来找上我们?” 第0933期 清凉寺的主持 那胡僧道:“不错,老衲和居士以前没见过面,但礼尚往来,我是应当回拜两位的。” 上官英杰听得他用“回拜”两字,不觉心中一动,连忙说道:“我还未曾请教大师的法号呢,不知咱们几时有过香火之缘?” 王掌柜笑道:“好教两位客官得知,这位大和尚是五将山清凉寺的主持方丈觉涵法师!” 上官英杰合十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觉涵大师。”心中已然明白,罗大魁说的那位布达拉宫的贵宾就是他了。暗自想道:“我只道清凉寺的主持是一位有道高僧,谁知竟是与丘逢时和那妖妇一伙。”但转念一想:“那妖妇是宇文成都的妻子,他来找这妖妇,或许另有别情。也不能因此断定他们乃是一丘之貉。” 觉涵法师这才缓缓说道:“听说约在三个月前,两位曾经光临敝寺,可惜贫僧云游在外,有失迎迓。” 谷飞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情,不过……” 由于事情复杂,她不禁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之感。正当她琢磨如何措辞之际,觉涵法师已是又再说道:“当日有失迎迓,幸好今日得以在拉萨相会。是以贫僧特地前来回拜,并专诚请两位到布达拉宫去住几天。此事我已得到布达拉宫护法总管的同意,这四位喇嘛正是他派来陪我一同迎接贵客的。”护法总管在布达拉宫的地位是仅次于达赖活佛的。 上官英杰道:“不敢当,我等凡夫俗子,怎配去住布达拉宫。” 王掌柜作出艳羡不已的神气,帮同劝驾:“上官先生,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机缘,在布达拉宫过开光节,嘿,嘿,平常人发梦也不敢想的啊!” 上官英杰笑道:“就因为我们是平常人,所以受宠若惊,反而宁愿放弃这个‘机缘’了。” 觉涵法师道:“我是专诚来邀请两位的,两位请莫拒人于千里之外!”辞锋已是稍显棱角了。 谷飞霞忍耐不住,心想:“索性我和他挑明来说!”便道:“我们曾到贵寺拜访大师之事,想必大师欲知内里因由,有话要问我们的,是么?” 第0934期 不肯去布达拉宫 觉涵法师说道:“并非老衲对两位有所怀疑,只是有几件事情,想向两位请教。” 谷飞霞笑道:“怀疑也好,请教也好,都是一样。反正我们也想把当日的事情和你说个明白。不如就在这里说好了。” 觉涵法师说道:“两位适值开光节来到拉萨,我虽然不是主人,和主人多少也算得有点渊源,是以胆敢冒昧替主人邀客。两位要是没有别的紧要事情,可否容我稍尽半个地主之谊。时间宽裕一些,我也可以多聆教益。” 上官英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正是有紧要的事情,明天就要离开此地。大师若然只想明白当日之事,我自当尽我所知,一一奉告。事情虽然说来话长,大概也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说得清楚的。什么领教之类的客套话,请大师无谓多说了。” 觉涵法师想不到他们如此直率,只好答应:“既然两位有事在身,我也不便勉强,那么就请两位进老衲的房间一谈吧。” 谷飞霞道:“哦,原来大师在这里也开了房间么?” 王掌柜忙道:“这是小店特备的客房,并非给普通客人的,比较宽敞一些。” 谷飞霞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刚来的时候,你不肯让我们知道原来贵店还有一间备而不用,只是专为招待贵宾才用的房间。” 王掌柜不禁有点尴尬,说道:“请恕我有眼不识泰山,未知两位的身份,要是知道的话……” 谷飞霞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道:“我们谈得上有什么身份,这是小事一桩,我多嘴胡说几句,王掌柜,你也别介意了。好吧,我们这就进去。”她本来想请觉涵法师到他们的房间的,但想反正是在这间客店之内,王掌柜既然是必须唯觉涵法师之命是听,若然他们有恶意的话,在那间房间说话都是一样,于是也就不在这点小节上和他们争执了。 进了房间,觉涵法师似乎是恐怕他们不放心似的,叫那四个喇嘛退下。 第0935期 查问画图 坐定之后,觉涵法师说道:“听说两位那日光临敝寺,曾发生了一点不大愉快的事情?” 谷飞霞道:“不错。岂仅是不大愉快,简直是大大的不幸。令师叔心岩长老遭了奸人暗算,死于非命。当时贵寺的代主持觉空法师率领弟子追来,以为是我们杀害心岩长老的。嗯,你首先问及此事,想必是也有同样的怀疑了?” 觉涵法师道:“不敢。不过敝师叔死于非命,我身为师侄,当然是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两位若有所知……” 上官英杰道:“真相早已查明,就不知大和尚相不相信?” 觉涵法师道:“凶手是谁?” 上官英杰道:“是擅于使用喂毒暗器的柏列,你知道这个人吧?” 觉涵法师道:“知道,但这个人素来和敝寺并无过节,不知他何故要害心岩长老?” 谷飞霞道:“你不相信是他,那就不必往下再说了!” 觉涵法师道:“女侠请莫多心,我只是想要知道原因而已。” 谷飞霞心里颇为不满,暗自想道:“你既然知道此事,自必是清凉寺早已有人向你报讯了。那你怎会还不知道心岩长老之死是因那张图画而起?” 本来谷飞霞是想爽爽快快告诉他的,赌气之下,却道:“柏列又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令师叔中的暗器是柏列的独门暗器蝴蝶镖。” 觉涵法师说道:“两位那日光临敝寺,不知是为了何事?” 谷飞霞道:“我们不是去拜访你的,是去拜访你的师父华岩法师的,当时我们还未知道令师已经圆寂。” 觉涵法师虽然极力作出“有道高僧”的模样,听了谷飞霞这样坦率的说话,亦是不觉有点尴尬,只好说道:“家师生前也曾和我说过,与令尊乃点故交。我忝任主持,继承家师衣钵,不知谷女侠可否把要找家师是为了何事说给我听?” 谷飞霞这才冷冷说道:“我早知道你最关心是这件事情,那就不必兜圈子了,直话直说吧。我是因为看不懂一幅画,特地去请教令师的。” 觉涵法师作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对了,我听说敝师叔倒毙之时,手上是拿着一幅画的。敢情就是谷女侠说的这幅画吧?” 第0936期 似乎不是一丘之貉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正是此画。据我猜想,柏列就是因为想抢夺这幅画才暗算心岩长老的。”他世故较深,心想觉涵法师虽然有点讨厌,但和丘逢时那帮人仍是不可同日而语,“可能他们是想利用觉涵法师与我为难,却不能断定是一丘之貉。而且有件事情,觉涵法师恐怕也未必知道。我先探探他的口风,要是他当真不知,倒不妨说给他听。也好揭破那帮人的阴谋。”上官英杰心想。 觉涵法师说道:“何以那幅画会在敝师叔手中。他又为什么要抢那幅画呢?” 谷飞霞道:“那日是我们出了贵寺之后,心岩长老追出来有话和我们说,说的正是这幅画的事情。故此当时我把这幅画交给他看,至于柏列为什么要抢这幅画,我就不知道了。”当然真正的原因她是知道的,但她还不愿意毫无隐瞒的告诉觉涵法师。 觉涵法师逼得自己说道:“关于这幅画,家师生前也曾和我说过。他说令尊是得自本寺一个叛徒之手,曾拿这幅画来问过他。” 谷飞霞道:“令师当时是怎样对家父说的?不知令师可有告诉你么?” 觉涵法师道:“家师说了,他说画虽然是本寺一位弃职潜逃的看守藏经阁僧人临死之前交与令尊,但他可不能断定是否本寺之物。故此当时仍然交还令尊。” 谷飞霞心里想道:“这话他倒是没有说谎。”对他的观感也就稍为好了一些,于是说道:“实不相瞒,我们那日前往贵寺,正是想请问这幅画是否贵寺所有,与及画中我们看不懂的一些地方的,这幅画是我在家父遗物之中,偶然发现,当时还未知道它的来历的。是苦竹庵的无相上人指点我们去求教令师。” 觉涵法师道:“那我也不妨告诉谷女侠,这幅画有什么的秘密,我并不知道,但家师临终之际,却曾告诉我这幅画关系重大,叫我转告令尊,不可让它落在坏人之手。” 谷飞霞道:“令师的嘱咐,心岩长老已经告诉我了。” 觉涵法师道:“我本来想去广元拜访令尊的,后来知道令尊早已去世,方始作罢。” 第0937期 上官英杰覆述偈语 谷飞霞淡淡说道:“多谢大师好意。”心里则在想道:“你要到广元,不过是想向我的爹爹讨还那幅画罢了。” 果然觉涵法师便即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谷姑娘,关于那幅画的来历,我业已查明,是在唐代末年,由本寺的十一代主持印光法师留下来的。虽然印光法师怎样得来,无可稽考,但已足证明,确实是本寺之物。” 谷飞霞暗自思量:“这个和尚纵然不是那妖妇一伙,也不见得就是好人。这幅画我是不能交给他的。”不过一时之间,却未想好如何对答。 上官英杰忽道:“有一件事情,不知大师是否已经知道?” 觉涵道:“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令师圆寂之时,曾作了四句偈语:此经胜彼经,有真未必真。明心自见性,三戒戒贪嗔。据我所知,这四句偈语,是和那幅画有关的。” 觉涵法师怔了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原来这四句偈语前半的意思是说般若经胜于“般若真经”。般若经是讲大乘佛法的经典,“般若真经”则是武功秘笈。华岩法师与无相上人切磋般若经的奥义,圆寂之前,已是妙悟上乘佛法,故而对武功秘笈的“般若真经”自是看得无关紧要了。至于“明心自见性,三戒戒贪嗔”,则是恐防日后弟子有人知道藏经的秘密,或会起贪嗔之念,生出风波,故而预留戒语,要他们致力于修持佛法,(明心自见性)不必去贪什么绝世的武功的。 觉涵法师听了上官英杰覆述这四句偈语,不觉面上一红,但心中却也不禁怦然一跳。想道:“原来那幅画中,果然是有般若真经的秘密。否则上官英杰也不会如此郑重的覆述我师父的遗偈了。”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正是贵寺心岩长老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一件事情,当年谷姑娘的尊人川西大侠谷神秀向令师请教这幅画的来历之时,他曾说过,不管这幅画是否清凉寺的东西,也应该归于谷大侠所有。” 第0938期 追查凶手 觉涵法师道:“家师说这四句偈语之时,我是在场的。至于当年他和谷大侠说了一些什么,我就不知其详了。” 谷飞霞大为不满,冷冷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相信我们,以为我们是假借心岩长老的名义,捏造令师的遗言了?” 觉涵法师道:“谷施主请莫多疑,老衲不是这个意思。” 谷飞霞道:“那是什么意思?” 觉涵法师道:“有些事情我还不十分清楚,我只知道那幅画是敝寺看守藏经阁的僧人偷出去的,但却不知何以会落入令尊之手。” 谷飞霞道:“我也是从心岩长老口中方始得知原由的。那次家父拜访令师之后,曾经把始末原由告诉他。”说至此处,禁不住再冷笑道:“就不知由我覆述令师叔的话,大师相不相信?” 觉涵法师道:“谷施主莫多心,请道其详吧。” 谷飞霞道:“据说贵寺那位僧人在白驼山下遇袭,是家父恰巧路过,帮他打退强敌,但可惜他仍是重伤不治。他临死之前,感激家父的恩义,故而把那幅画赠与家父的。” 上官英杰接下去说道:“令师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认为那位看守藏经阁的僧人虽然弃职潜逃,但未经正式宣告逐出门墙,也还是清凉寺的弟子,他要顾全本寺弟子的诺言,是以才有不管那幅画是否清凉寺之物,也当归于谷大侠所有的言语。” 谷飞霞说道:“关于这幅画的事情,如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假如大师认为还是要收回的话,我也并不稀罕的!”她说的这番话,自是有几分赌气的成份在内,但她料准以觉涵法师的身份,纵然很想得到这幅画,也不好意思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不顾一寺主之面子,不顾师父的遗言,收回这幅画的。 果然觉涵法师说道:“家师说过赠与令尊,我怎能收回。不过我还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谷飞霞道:“什么事情?” 觉涵法师道:“伤害敝寺那位看守藏经阁僧人的凶手是谁?” 第0939期 探查真相 上官英杰暗自想道:“看这情形,他似乎真的尚未知道。” 只听得谷飞霞已在冷冷说道:“大和尚,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觉涵法师眉头一皱,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委实不知。女施主何以有此一问?” 谷飞霞道:“贵寺那位僧人是在白驼山下遇害的,我已经告诉你。怎的你还说未知?” 觉涵法师已经猜到几分,但脸上还是掠过一丝迷惘的神色,说道:“白驼山又怎么样?” 谷飞霞道:“那个行凶之人,是个剑术高手。贵寺那位看守藏经阁的僧人受了七处剑伤。”说至此处,两道如寒冰、如利剪的目光冷冷的瞅着觉涵法师。 觉涵法师似乎很大的震动,但却又似在想些什么,并没说话。 上官英杰说道:“大师想必知道白驼山的两位山主都是剑术高手?” 觉涵法师这才说道:“如此说来,凶手不是宇文子都就是宇文成都了?但不知是否令尊亲眼见他行凶?” 谷飞霞道:“家父并不认识他们,但贵寺的僧人既然是在白驼山下遇害,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觉涵法师沉吟半晌,说道:“按这情形,当然是以他们兄弟的嫌疑最大。但也难保没有别的剑术高手来到白驼山下行凶?何况当日那位僧人遇害的情形,女施主也只是凭着心岩长老的辗转覆述。” 谷飞霞忍不住说道:“你既然不敢相信,那你也大可怀疑凶手是我爹爹!……” 觉涵法师忙道:“女施主别动气,我只是想探查真相而已。” 谷飞霞忽地冷笑道:“大和尚,你不是在探查真相,你只是想取得这幅画吧?” 觉涵法师愠道:“女施主何出此言?” 谷飞霞道:“索性咱们挑开天窗说亮话,大和尚,你今天来到此处,当真只是为了回拜我们么?” 第0940期 半信半疑 觉涵法师道:“女施主以为我是因何而来?” 谷飞霞冷冷说道:“我知道你是来这里会客,那倒不假。但不是我们,你要拜会的是另一位女施主!” 觉涵法师神色甚是尴尬,说道:“你怎么知道?” 谷飞霞道:“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我还知道你要拜访的是谁呢!” 觉涵法师涩声说道:“你知道是谁?” 谷飞霞道:“就是白驼山二山主宇文成都的夫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敢说不是么?” 觉涵法师道:“谷施主,你错了。说实在话,我跑来这里的目的,最紧要的还是向你们查问有关这幅画的真相。” 谷飞霞道:“这话我可以相信。但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你否认是有人约你在这里相会么?” 觉涵法师道:“谷施主请莫心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不错,是有人约我在这里相会,你们的消息也是这个人告诉我的。但这个人却并不是你所说的宇文成都的夫人。” 谷飞霞见他说得甚为庄重,不由得半信半疑,她瞅着觉涵法师冷冷说道:“当年白驼山的宇文兄弟就是因为想要抢夺这幅画才杀了贵寺那位僧人,那位僧人不过是在贵寺担任看守藏经阁的职务,也许你认为他无足轻重,但我要告诉你,宇文成都和柏列乃是合伙同谋的人,令师叔是给柏列的喂毒暗器打死的,你总不能反过来帮杀害师叔的仇人一伙吧?” 觉涵法师道:“师叔之仇,我自是不能置之不理,不过我也不能只凭一面之辞……” 谷飞霞怒道:“哦,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 觉涵法师道:“我没有说不相信你们的话,不过纵然我相信柏列是凶手,柏列与白驼山有甚牵连,我还是要亲自查究个明白的。” 上官英杰忽道:“和你约会那个人,大概是对你说这幅画是谷大侠抢来的,谷大侠对令师说的那些事情也是捏造的呢?” 觉涵法师道:“不错,她是这么说。” 第0941期 觉涵看画神色迷茫 觉涵法师迟疑片刻,说道:“她说了怎么样,没这么说又怎么样?” 谷飞霞道:“没怎么样,她若是这么说了,我只想和她对质。” 觉涵法师似乎吃了一惊,说道:“你要和她对质?我可没有把握找得到她。” 谷飞霞道:“她不是约你在这里相会的吗?” 觉涵法师道:“我可不知她此刻是否还在此处?” 上官英杰给了谷飞霞一个眼色,用平和的语气对觉涵法师说道:“大师,你是清凉寺的主持,我们相信你是有道高僧,也希望你能相信我们。即使和你约会之人如今不在此处,相信你也会知道她的下落。只求你说给我们知道,我们自己会去找她。” 觉涵法师道:“好,我可以试一试陪你们去找她。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谷施主能否答允?” 谷飞霞道:“大师请说,要是我觉得合乎情理,而又是我做得到的,我决不会推辞。” 觉涵法师说道:“家师送给令尊那幅图画,谷施主想必是随身携带的了,可否赐给老衲一观?” 谷飞霞不觉有点犹疑,暗自想道:“上官大哥虽然认为他未必就是坏人,但到底是那妖妇约他来的,显然是和妖妇那一伙人关系甚深。他念念不忘这幅画图,焉知不是藏着什么诡计?” 上官英杰却已说道:“这本来是贵寺之物,大师意欲鉴赏,何须说得如此客气?” 谷飞霞刚才曾经说过赌气的话,如今又听得上官英杰已是代她答允,自是不便反口,只好冷冷说道:“不错,我有言在先,大师就是想要讨还,我也只能从命,何况只是看它一看。” 觉涵法师微笑道:“谷施主,我也早已说过,我不会违背家师的遗言。你依然这么说,难道还是相信不过老衲?” 谷飞霞道:“小女子不会说话,大和尚你莫多心。好,画在这里,你要看就尽管看吧。” 觉涵法师展开画图一看,脸上露出迷茫神色。 第0942期 “宇文夫人”突然出现 就在此时,忽听得“乓”的一声,突然有一枚暗器从窗口打进来。 这枚暗器正是谷飞霞以前曾经吃过几次亏的那种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是西门化和丘逢时师门的独有暗器。 毒雾金针烈焰弹出手便即爆炸,烈焰金针还比较容易抵挡,那迷漫的毒雾,却是无法不吸进去的。 房间外本来有四个武功高强的喇嘛把守,觉涵法师和上官英杰也正是因此疏于防备的。按说决不可能让人走近窗口把暗器打进来,但奇怪的是,直到这暗器已经打了进来,外面那四个喇嘛都还没有出声。 幸亏上官英杰在回来客店计划侦查那“妖妇”之时,已经早有防备。那“妖妇”擅于使毒,他是知道的,故此他和谷飞霞口里都含着半颗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 不过突然遭受袭击,饶是他们早有防备,也不禁应付得有点手忙脚乱了。 上官英杰大袖一挥,荡开烟雾;谷飞霞运剑成风,夹在烟雾中的梅花针在剑光之中绞成粉碎。 在这瞬间,他们忙于应付,根本就无暇去想及那幅图画尚在觉涵法师手中。 烟雾迷漫之中,一条人影倏的窜了进来。隐约可以看出,正是那个被罗大魁称为“宇文夫人”的妖妇。 那妇人动作快极,倏的窜到觉涵法师跟前,一下子就把他手中的那张图画抢了过去。 觉涵法师吃了一惊,叫道:“宇文夫人,你,你……” “宇文夫人”冷笑道:“我怎么样?咱们说好了联手对付这小子和这丫头的,难道你反而胳膊向外弯,反而要助他们与我作对吗?还不快快出手,帮我把他们拿下!” 觉涵法师内功深湛,吸进毒烟,虽然感到一阵昏眩,但武功也不过稍受影响而已,并未消失的。 不过,他却并没有出手。他张开了口,似乎要对这位“宇文夫人”说些什么,但又不知怎么说才好似的,讷讷不能出之于口。 宇文夫人冷冷说道:“别忘了你是在布达拉宫作客,我固然有求于你,你也有求于我的!” 觉涵法师似乎对她有点害怕,但仍然没有出手。 第0943期 觉涵法师左右为难 谷飞霞冷笑喝道:“好个出家人不打谎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挥剑便向觉涵法师攻去。 上官英杰连忙叫道:“不可,先擒这个妖妇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宇文夫人一声胡哨,在门外把守的那四个喇嘛,已是破门而入,杀进来了。 就在这瞬息之间,谷飞霞亦已转过剑锋,唰、唰、唰连环三剑,急攻宇文夫人,每一招都是从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杀得她手忙脚乱。 眼看即将得手,那四个喇嘛刚刚破门而入,援救已来不及。宇文夫人忽地喝道:“觉涵,你真的要和我作对么,还不赶快出手!” 也不知觉涵是有把柄捏在她的手里,还是在她积威之下,竟然不敢抗拒她的命令。他好像受了催眠似的,不由自主的便脱下了身披的袈裟,振臂一挥,袈裟展开,俨如一片红云,竟把谷飞霞的剑锋裹住。 几方面动作都快,就在这一瞬间,有两个喇嘛的九环法杖已是打到谷飞霞背后。另外两个喇嘛则和上官英杰交上了手。 急切间上官英杰腾不出手来,只能喝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佛门弟子,应知抉择!” 他说这四句偈语,本来不敢存有奢望,但在觉涵法师听来,却是如受当头棒喝,陡然一震,醒过来了。 只见“红霞”流转,裹住谷飞霞的那件大红袈裟倏的又抖开来,刚好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反过来裹住那两个喇嘛的九环法杖。 那两个喇嘛似乎是始料之所不及,用藏语叽哩咕噜的大声呼叫,谷飞霞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只见觉涵法师一片迷茫的神色,又好像是有点惶恐的样子,卷起袈裟,又退过一旁了。 她听不懂,上官英杰是听得懂的。原来那两个喇嘛说的是:“护法总管曾经吩咐我们,要听宇文夫人的命令。觉涵法师,这件事情你也是已经知道了的,为何阻拦我们!” 上官英杰情知其中定有蹊跷,急切间他也猜不透这个“宇文夫人”和布达拉宫有什么关系,但有一点则是可以断定的。 第0944期 冷嘲觉涵 可以断定的是:觉涵法师此刻的处境乃是左右为难。 上官英杰暗自思量:觉涵法师或许不是坏人,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要说服他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也是不可能之事。他迅速的判断了当前形势之后,自是决定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了。 此时那两个跑去捉拿谷飞霞的喇嘛正因为觉涵法师替谷飞霞挡了他们一招,以至有点举棋不定。 上官英杰立即抓紧这个时机,一个游身滑步,摆脱了与他缠斗的两个喇嘛,跟着一个“鹞子翻身”,闪电般的就到了谷飞霞身旁。 那两个喇嘛正在高举九环法杖,双杖齐击。上官英杰轻轻用了个“卸”字诀,玉箫一按杖头,轻轻一带,“噹”的一声,那根九环法杖跟另一个喇嘛的九环法杖碰个正着。 谷飞霞的剑法与他配合得恰到好处,也就是在这瞬息之间,只听得声如裂帛,谷飞霞唰的一剑,穿过了一个喇嘛的袈裟,刺伤了他的小腹。 这四个喇嘛联手合斗,本来是有一套阵法的。但斗室之中,布不成阵势,如今又伤了一个喇嘛,更是难以拦阻他们了。 两人心意相通,伤了一个喇嘛,一箫一剑,立即向那“宇文夫人”攻去,“宇文夫人”如何敢接他们招数,连忙一闪,闪到觉涵法师背后。觉涵法师不自觉的又抖起袈裟,阻挡谷飞霞攻来的长剑。 谷飞霞迅即转过剑锋,反手一剑,荡开刚刚打到她的背后的两根九环法杖,便与上官英杰从窗口跳了出去。 她气愤难消,穿窗而出之际,忍不住又再骂了一句:“好个出家人不打诳语,和你约会的这个妖妇是什么人,你居然敢当面撒谎!” 觉涵法师面红耳热,却在喃喃自语道:“我可并没有撒谎呀……”但谷飞霞已跑到外面,亦已无心听他在说什么了。 “宇文夫人”喝道:“不能让这两个人跑掉,觉涵法师,你也不必理会他们把我当作什么人了,赶快追吧!” 外面有个人接声叫道:“夫人放心,这两个贼子跑不了的!” 第0945期 奋战突围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刚刚从窗口跳出院子,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屋顶上洒下满空暗器,有梅花针,有铁莲子,还有袖箭和薄如蝉翼的蝴蝶镖…… 与此同时,假山石后,也窜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的是一对判官笔,一照面便是一招“双峰插云”,双笔挟风,疾袭上官英杰,大声呼叫的也正是他。 这个人正是罗大魁的师叔连占山,在屋顶上发出暗器不敢露面的那个人是丘逢时。 丘逢时是江湖上有数的暗器高手,他的暗器都是淬过毒的,一口气发出了七八种暗器。不过为了恐怕影响连占山,他可不敢使用毒雾金针烈烟弹。 他不敢使用毒雾金针烈焰弹,谷飞霞可就比较容易应付了,一招乱披风的剑法,就把满空暗器尽数荡开。 上官英杰冷笑说道:“苦竹庵中,一阳道长饶你不死,亏你还有脸皮又跑来这儿丢人现世!”玉箫一挥,迎上连占山双笔。双方出招都是快到极点,就在上官英杰说这两句话的时间,连占山已是遍袭上官英杰的奇经八脉;上官英杰攻守兼施,玉箫挥舞,把他的招数一一化解,而且在这瞬息之间,也还攻了七招。 连占山有双笔点四脉之能,上官英杰虽不至于败给他,急切之间,要想胜他,可还当真不易。 说时迟,那时快,房间里的三个喇嘛和宇文夫人也出来了。 被谷飞霞伤了的那个喇嘛,谷飞霞已经是手下留情,但伤得也不算轻,此时留在房中由觉涵法师照料。 也幸亏伤了一个喇嘛,他们四人联手的阵法布不成功。上官英杰与谷飞霞才不至于为敌所困。 上官英杰“呜”的从暖玉箫中吹出一口罡气,指东打西,霎眼之间,便从连占山意想不到的方位急攻三招,连占山的两处死穴险些给他点着,慌忙后退。 上官英杰笑道:“你的四笔点八脉功夫还得再练十年!” 笑声中一个“移形换位”的身法,玉箫又已点到一个喇嘛的面门。谷飞霞与他心意相通,配合得恰到好处,唰的一剑当中“剖下”,隔开两个喇嘛,剑锋又指到了第三个喇嘛的胸口。 那三个喇嘛正在叽哩咕噜的骂谷飞霞伤了他们的师兄弟。 第0946期 骏马毒毙 谷飞霞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西藏话,也猜想得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当下冷笑说道:“我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们是出家人的份上,才饶了他的性命。出家人讲究的是慈悲为怀,但你们这样助纣为虐,可就不像出家人了。嘿,你们退不退开,若再阻挡,可休怪我要下辣手!” 声到人到,剑光过处,把挡在面前的那个喇嘛的僧帽削为两半。这一剑削得恰到好处,剖开僧帽,剑锋堪堪擦着头皮而过。喇嘛的光头一片沁凉,吓得魂不附体。 这三个喇嘛缺了一个伙伴,联手合斗的阵法布不成功,自是无法阻拦上官英杰与谷飞霞箫剑配合的攻势。而且他们一想,谷飞霞刚才确实是可以伤得那个喇嘛的性命,手下留情之话并非虚假,也就无心再与她拼命了。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从那三个喇嘛让开的缺口冲了出去。宇文夫人双刀互磕,飞出一丛细如牛毛的梅花针。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二人正是一个“比翼双飞”,双双跳上屋顶,梅花针在他们的脚下飞过。 屋顶上埋伏的那个丘逢时已是逃得无影无踪。 “宇文夫人”嚷道:“快追,这么多人也截不住一个臭小子和一个臭丫头,说出去也叫人笑话!” 连占山飞身上屋,一面追一面叫道:“觉涵法师,请你出来帮个忙吧!”可是觉涵法师并没出来,那三个喇嘛倒是不敢违抗“宇文夫人”的命令,跟着追来。不过他们可没连占山那么热心,远远的落在连占山后面。 连占山刚刚吃过上官英杰的亏,此时突然发现自己落单,不觉心虚胆怯,当下也就只敢虚声呐喊,不敢加快脚步了。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越过两重瓦面,跳落后院,跑到马厩一看,不由得叫声“苦也!” 本来他们是想夺回自己的坐骑逃跑的,此时只见阿璞送给他们的那两匹骏马已是倒卧地上,口鼻淌血,显然已是给人毒毙了。 谷飞霞恨恨说道:“这一定是丘逢时那老贼干的好事!” 第0947期 逃出拉萨 上官英杰道:“慢慢再找这老贼算账,咱们先逃出拉萨再说。” 好在他熟悉地形,当下带领谷飞霞穿过几条横街小巷,避开巡逻的注意,没有多久,已是到了西城。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选择这个地方出城?” 原来布达拉宫正在西城外面的布达拉山,布达拉宫有将近一万间房屋,在开光节期间,每间房子的屋檐都挂有琉璃灯。在城门遥望出去,密如繁星的灯火隐隐可见。 上官英杰笑道:“这在兵法上叫做出敌不意。第一、他们定然和你一样,料想咱们不敢从这个方向出城;第二、日间前往布达拉山观光的人太多,四座城门,恐怕也只有这座城门未曾关闭。咱们额头又没刻字,大可以冒充虔诚礼佛,前往烧早香的善男信女。”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还有善男信女络绎回来,也有如他所说的一些要去烧早香的人,此时已在赶着出城。 完全没有受到盘查,他们混在善男信女之中,轻而易举的就溜出了拉萨。 到了旷野,他们加快脚步,把那班烧早香的善男信女远远抛在后面。谷飞霞四顾无人,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大哥,在这件事情上你可说是料事如神,但可惜别的事情你料不准。” 上官英杰苦笑道:“是呀,我可没料想到今晚竟然是咱们着了敌人的道儿。” 谷飞霞道:“我也猜想不透那个觉涵法师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他帮了那个妖妇又帮了我。” 上官英杰道:“依我看来,无论如何,他和那个妖妇不能算是一丘之貉。否则,他刚才要是执意和咱们为难的话,对方多了一个高手,咱们恐怕就跑不了。” 谷飞霞道:“这也说得是。不过我可不敢像你这样说得那么肯定,依我看来,他纵然和那妖妇不是一丘之貉,也是个坏和尚。” 上官英杰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故意问道:“何所见而云然?” 谷飞霞道:“高僧二字他是攀不上了,但只要他是个守戒律的佛门弟子,他也不该欺骗咱们。还居然敢厚着面皮,口口声声说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第0948期 是谁的妻子 上官英杰道:“你是指他隐瞒那个妖妇的身份?” 谷飞霞道:“他亲口称那妖妇为宇文夫人,但在那妖妇未出现之前,却不敢向咱们承认和他约会的人是宇文成都的妻子,这样子的弥天大谎,难道还不够吗?” 上官英杰道:“他只说不是宇文成都的妻子。我看他说话的时候,态度甚为庄重,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谷飞霞瞿然一省,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妖妇可能不是宇文成都的妻子,而是他的哥哥宇文子都的妻子?” 上官英杰道:“我只是这么猜想而已。因为我觉得觉涵法师无须在这件小事欺骗咱们。” 谷飞霞眉头一皱,说道:“也不能算是小事了。不管是宇文成都的妻子也好,是宇文子都的妻子也好,清凉寺那位僧人是丧在白驼山的宇文兄弟手中已无疑问,他帮这妖妇,不是腼颜事仇吗?” 上官英杰道:“在今日之前,他可并不知道那件事情。” 谷飞霞道:“可是他帮那个妖妇的忙,却是在咱们已经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了他之后啊!” 上官英杰道:“他不也帮了你的忙吗?咱们只能说他是举棋不定,对两方面的说话,可能都是有点半信半疑!” 谷飞霞道:“依我看来,他好像对那妖妇还有点惧怕,只不知惧怕什么?” 上官英杰道:“咱们往大吉岭是要经过白驼山的,到时或许可以知道原因。” 谷飞霞道:“你是预料到了白驼山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上官英杰道:“但愿无事最好。” 谷飞霞叹口气道:“咱们的坐骑已被毒毙,兼程赶路,恐怕也赶不及一个月后回到北京了。咱们还有什么功夫去探索原因。” 上官英杰道:“你说得不错,那个妖妇得了那幅画图,必然也会赶上灵鹫山找寻藏经的,咱们必须比她抢快一步。” 谷飞霞道:“可幸的是,咱们已知藏经秘密,那妖妇虽然得到画图,却未必能够勘破。” 第0949期 碰上喇嘛盘问 上官英杰道:“你已经记牢了画图中藏宝的标志了么?” 谷飞霞道:“早已牢记心中了,不过为了预防万一,当然咱们最好还是比她抢先到达灵鹫峰头。只可惜咱们的坐骑……” 上官英杰道:“坐骑已被毒毙,惋惜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拉萨,西藏到处都有牧场,咱们可以在附近的牧场选购马匹。” 此时已是四更时分,布达拉宫前面的香客早已散了,烧早香的善男信女尚未来到。 布达拉宫顶上那三座庞大的“金顶”是全部用金叶包裹的,黑夜里发散着灿烂的光芒,衬托上密如繁星的琉璃灯火,夜景更见奇丽。 他们从山腰穿过,隐隐可以看见山上守夜的喇嘛穿梭来往。 谷飞霞道:“帮那妖妇的四个喇嘛是布达拉宫的什么护法总管派出来,不知他是秘密帮忙,还是已经下令宫中的喇嘛都与咱们作对。” 上官英杰说道:“这就是很难说了。不过他们想不到咱们会从他们的眼底走过,小心一点,避开他们就是。” 他们一路蛇行兔伏,借物障形,不过一枝香时刻,就走过了布达拉山的主峰,把布达拉宫抛在后面。 残星明灭,晨曦已经开始若隐若现了。 谷飞霞松了口气,笑道:“那个受伤的喇嘛走不动,料他们不会这样快回来报讯。此时即使那妖妇追来,亦已追不上咱们了。” 说话之际,他们正在走出一个山坳。 谷飞霞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个人用藏语喝道:“什么人?停下!” 只见两个披着大红袈裟的喇嘛,摇着缀有七个铜铃的法杖,已是出现在他们面前。 觉涵法师带来客店的那四个喇嘛,持的是九环法杖,这两个喇嘛持的则是七环法杖,看来在布达拉宫的地位,是比那四个喇嘛低了两级。 上官英杰甚为镇定,淡淡说道:“我们是来瞻礼圣地的外乡人。” 那两个喇嘛道:“为什么不回城里,却向外面跑?” 上官英杰道:“我们观光了布达拉宫,心愿已偿,故此准备回家了。” 那两个喇嘛听他这么回答,疑心顿起。 第0950期 后有追兵 “后天就是佛祖诞辰,为什么你们不等待开光节过了才回去?”那两个喇嘛问道。 上官英杰道:“我们家有要事,等不及过开光节了。” 忽地火光一亮,其中一个喇嘛亮起火摺,在他的面前一晃,另一个喇嘛看清楚了他们是一对年轻男女之后,更是惊疑,立即问道:“活佛脚下可不能说谎,你是不是上官英杰,这位姑娘是不是谷飞霞?” 上官英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喇嘛道:“我们的护法总管正是想结识你们,他已经派人去请你们了。想必是没碰上吧?” 谷飞霞道:“你们认错人了。” 那喇嘛道:“对不住,即使你不是那位谷姑娘,我们也得请你到布达拉宫去走一趟,当然连同你这位朋友。” 谷飞霞道:“多谢好意,你们回去告诉总管,说我们不识抬举吧!” 话犹未了,她已是出指如风,点了那两个喇嘛的穴道。 上官英杰道:“你也太鲁莽了些,我还想套套他们口风的。” 谷飞霞道:“套什么口风,他们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他们是受那妖妇支使的了。趁着布达拉宫的僧人没有发现,赶快走吧。” 她口中说话,脚步丝毫不缓,上官英杰道:“我不是要问这个……”谷飞霞道:“离开这里再说。”上官英杰见她已经做了出来,说也没用。当前情势,的确是应该趁着那两个被点了穴道的喇嘛未曾给人发现之前,赶快离开布达拉宫越远越好,于是也只能跟着谷飞霞施展超卓轻功,跟她向前飞跑。 刚跑了一程,忽听得呜呜的法螺声。 原来那两个手持“七环法杖”的喇嘛,武功虽然比不上有“九环法杖”的喇嘛,却也颇为不弱的。谷飞霞出其不意,闪电般的点了他们的穴道,点是点着了,但由于用的不是重手法,其中一个功力较深的喇嘛,此时已经用密宗中的冲关解穴之法,自行解开了穴道。 他吹起法锣,不用说当然是叫人来追拿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了。 果然没有多久,就有两匹马追来。 第0951期 送上门来的良驹 饶是他们已经施展“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兀是赛不过那两匹俨如逐电追风的奔马。距离越拉越近,看得清楚骑在马背上的是两个手持九环法杖的喇嘛了。 谷飞霞悄悄说道:“大哥,只有两个人,咱们用不着惧怕。再跑一段路,引他们到偏僻的地方下手。” 上官英杰道:“动手我不反对,但也不可下手太辣。纵然他们受那妖妇支使,咱们也犯不着太过得罪布达拉宫的。” 谷飞霞笑道:“你以为我是要杀掉他们吗?你瞧他们这两匹坐骑!” 上官英杰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是看中了他们的坐骑了。” 谷飞霞道:“不错,这两匹马纵然比不上阿璞送给咱们的坐骑,大概也差不多,难得他们送上门来,咱们为什么不乘机笑纳?” 说了这几句话,那两个喇嘛已经追到了他们的背后,正是进入一个四面有巨石屏障的谷口,前面无路可通。 那两个喇嘛听见他们在低声说话,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道他们是心中恐惧,故而赶忙商量是求饶的好还是拒捕的好。 这两个喇嘛是布达拉宫十八个护法金刚之中本领最强的两个,这晚正值他们守夜,故而一听到法螺声便即乘马追来。他们不知道上官英杰和谷飞霞的厉害,只求快点追上这两个护法总管所要的汉人以便交差,根本就没想到需要兴师动众。 “咄,给我们停下!”两个喇嘛跳下马来,身形疾掠,越过他们的前头,这才回过头来张手拦截。 上官英杰道:“两位大师有何贵干?” 为首的那个喇嘛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来历了,真人面前,你们别再隐瞒。我只是请问你们:你们愿意吃敬酒还是愿意喝罚酒?” 谷飞霞一副不在乎的神气笑道:“嗯,我们正想喝酒。但不知喝敬酒是怎么样?喝罚酒又是怎么样?” 那喇嘛道:“谁和你开玩笑,我告诉你,愿意喝敬酒的话,就乖乖的跟我们回布达拉宫去。不但不会亏待你们,我们的总管还会把你们当作客人款待的。” 第0952期 敬酒罚酒都不喝 谷飞霞笑道:“招待我们入住布达拉宫,这可真是不胜荣幸之至。但我好像听说你们布达拉宫,除了开光节那天之外,寻常的日子,妇女是根本不能踏入的。踏入尚且不可,何况住在宫中?更何况后天也才是开光节?” 那喇嘛道:“为了你们,我们的总管可以特别破例一次。” 谷飞霞道:“我们与贵寺总管素不相识,何以如此青眼相加?这可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了。” 那喇嘛道:“废话少说,你到底去是不去?” 谷飞霞道:“不去又如何?” 那喇嘛道:“哦,那你是存心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谷飞霞道:“我想知道罚酒又是怎样?” 那喇嘛冷笑道:“你不肯乖乖的跟我们回去,那我们只能把你抓回去了!” 谷飞霞道:“我本来想领受你们的盛情的,但可惜我平生不喜欢喝酒,敬酒罚酒都不要喝!” 那喇嘛怒道:“好呀,说了这许多废话,原来你是拿我们消遣的!” 大喝声中,一抓就向谷飞霞当头抓下。 谷飞霞亦已宝剑出鞘,唰的一招“玉女穿梭”,刺他的左臂曲池穴。 那喇嘛自恃武功,只道可以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把谷飞霞手到擒来,那知谷飞霞的剑法奇诡百变,就在这瞬息之间,他一抓抓空,只听得“嗤”的一声,袖子已被剑锋划开一道裂缝。 谷飞霞没有刺着他的“曲池穴”,亦是不禁心头微凛:“看来这个喇嘛的武功比那四个跟随妖妇的九环法杖喇嘛还要厉害一些。我可不能手下留情了!”原来她由于答应了上官英杰,不对布达拉宫的喇嘛施展辣手,故而刚才这一剑只是“刺穴”的剑法,恐怕误伤这个喇嘛的。如今抛开顾忌,第二剑、第三剑接续而来,可就是认真对敌的凌厉剑法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喇嘛见识了谷飞霞的本领,亦已不敢轻敌,九环法杖一摇,叮叮噹噹的铜铃大响声中,一招“翻江倒海”,横扫出去。另一个喇嘛,也截住了上官英杰动手。 上官英杰笑道:“佛门弟子岂可妄动无明,你躺一躺吧!” 第0953期 与喇嘛交手 玉箫在九环法杖上轻轻一带,那根沉重的九环法杖竟然给它带得歪过一边,几乎掌握不牢。上官英杰一招“拨草寻蛇”,玉箫贴着杖身“游”上去,点那喇嘛的肩井穴。 他之所以要把玉箫贴着杖身,是因为知道这个喇嘛功力不弱,是以必须把他的重兵器按住,令他不能反击。他用上了非常巧妙的借力打力功夫,只道十九可以点着对方穴道。 哪知这个喇嘛的功力之高,还稍稍在他估计之上,不错,他已是不能反击,但还能够防御。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他振臂一绷,力贯杖尾,杖尾居然反弹起来,恰恰及时的把玉箫格开了。并没如上官英杰所料的“躺下”。 和谷飞霞交手的那个喇嘛内力比这喇嘛更强,他知道了谷飞霞的厉害,不敢轻敌,一招“泰山压顶”,重手法击下。 不过谷飞霞亦已去了顾忌之心,出手亦是不再留情。她知道此人难以力敌,法杖打到,倏的便是一个“黄鹄冲霄”,身形平地拔起。 只听得“叮”的一声,谷飞霞的长剑在杖头轻轻一点,身形已是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剑光闪处,使出了“鹰击长空”的招数,俯冲击下。 这个喇嘛功力虽高,却哪曾见过这等古怪冒险的奇招,不禁吓得慌了,正想抵抗,只觉头皮一片沁凉,谷飞霞的剑锋几乎是擦着他的光头削过。 上官英杰见谷飞霞占了上风,放下了心,挥箫疾进。那喇嘛反手一杖,杖身横击,杖尖点向他胁下的愈气穴。本来一般用以点穴的兵器如判官笔、闭穴镢之类,都是较轻较短的兵器,这个喇嘛居然能够用又粗又长的铁杖点穴,在武林中可说极为罕见。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西藏密宗的武学确是另有一功,像这样的举重若轻,认穴奇准,放在中原,也可称得上点穴的第一流高手了。” 当下冷冷一笑,说道:“好,我就与你比一比点穴功夫。” 武学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上官英杰的玉箫不过一尺八寸长,欺身直进,使得险极,不过十数招,就把那个喇嘛逼得手忙脚乱。正自手忙脚乱之际,忽地觉得一股热风迎面扑来。 第0954期 软硬兼施 原来是上官英杰从暖玉箫中吹出一股纯阳的罡气。 那个喇嘛不知暖玉箫是件武林异宝,突然感觉热风扑面,烫人如炙,不知上官英杰用的是什么古怪“法宝”,生怕弄瞎了眼睛,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闭上双目,跃过一旁,狂挥法杖。 他单打独斗,开眼尚且不是上官英杰的敌手,何况是闭上眼睛,单凭听风辨器的本领抵挡?虽然只是刹那之间,上官英杰玉箫一指,他眼睛尚未睁开,只一招便已抵挡不住,给上官英杰点中他的麻穴了。 无巧不巧,和谷飞霞交手的那个喇嘛,此时也正给谷飞霞一招“鹰击长空”,凌空刺下,虽然避开天灵盖被削之灾,却给剑尖刺着了“肩台穴”,半边身子一麻,立足不稳,“扑通”一声,和那个喇嘛同时倒地。 谷飞霞笑道:“两位大和尚,你们是愿喝敬酒,还是愿喝罚酒?” 那两个喇嘛倒是倔强得很,齐声说道:“我们宁死也不受你这丫头侮辱!” 谷飞霞笑道:“真的吗,那么你们是宁愿喝罚酒了。” 那两个喇嘛闭嘴不答,谷飞霞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说下去道:“我先把罚酒的滋味说给你们听听,当然我不会要你们的性命,但却会把你们倒挂在大昭寺的旗杆上,让拉萨的善男信女瞻仰你们这两位大法师的‘真容’。” 这两个喇嘛位列布达拉宫的十八位“护法金刚”,可说是职位甚高的僧侣。除了达赖活佛和护法总管远殊大法师之外,就数到他们了。在西藏的一般人眼中,他们也几乎是被当作“神”一样崇拜的。如今谷飞霞说要把他们倒挂在大昭寺的旗杆上让人“瞻仰”,这可比要了他们的性命还更难受。以“护法金刚”接近乎“神”的身份,岂能受这侮辱? 虽然他们也想到谷飞霞要这样做的话,需要避过布达拉宫喇嘛的耳目,未必能够做到,但也不敢断定他们一定就做不到。万一做到了呢,那他们受了侮辱还是小事,布达拉宫的体面也要给他们丢光了。 其中一个喇嘛不禁吓得慌了起来,颤声说道:“那么敬酒又是如何?” 第0955期 如实招供 谷飞霞打了个哈哈,说道:“嘿、嘿,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自然不会将你难为。” 那喇嘛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想要知道什么?” 谷飞霞道:“何以你们与我为难?” 那喇嘛道:“我们是奉了护法总管之命,不敢违背。” 谷飞霞道:“我们和贵宫这位总管素不相识,为什么他又要对付我们呢?” 那喇嘛道:“这个,这个……” 谷飞霞道:“什么这个那个?你是不是想到大昭寺示众?” 上官英杰笑道:“其实我们早已见过那位宇文夫人,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们的总管乃是受了她的请托。对不对?” 那喇嘛见他们已经知道,只好直言无隐:“不错,这一切都是宇文夫人主谋的。” 上官英杰道:“这位宇文夫人是什么人?何以你们的护法总管要听她的指使。” 那喇嘛道:“宇文夫人是白驼山大山主宇文子都的妻子。我们的总管和白驼山的两位山主都有深厚的交情。” 上官英杰见所料不差,又再说道:“不仅只是为了卖朋友的交情这样简单吧?” 那喇嘛道:“当然也有利害关系,不过我们知道的、知道……” 谷飞霞冷冷说道:“什么不过不过,你们知道多少,就说多少。那个知道得多,我们就放那个!” 她这么一施恫吓,两个喇嘛都争着招供了。 “宇文夫人的小叔宇文成都是当今瓦剌的数一数二红人,总管为了巩固在布达拉宫的权位,是以必须结纳强援。” “瓦剌兵强马壮,活佛也得和宇文成都套交情的。” “宇文子都和我们的总管常有往来,据我所知,还有一个原因。听说他们是在切磋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功。因为他们的武学都是同出天竺一派。” 谷飞霞道:“还有没有?”两个喇嘛同时抢答:“还有,还有!” 第0956期 真相大白 谷飞霞道:“不用争,轮流来说!” 一个喇嘛说道:“这位宇文夫人,半年前已经来过一次布达拉宫。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好像是在谈起一幅甚么图画,还说要请我们的护法总管和她一同到灵鹫峰取经。” 另一个喇嘛道:“就在那次宇文夫人走后,护法总管叫我到清凉寺去把觉涵法师请来的。看来这两件事恐怕有点关联。” “不错,护法总管虽然职司护法,但我从来很少见他念经礼佛,怎么忽然会这么虔诚要去灵鹫峰取什么经呢?他以请觉涵法师来讲经论道为名,但觉涵法师到了布达拉宫之后,这几个月来,也未见他开过一次讲座。”第一个喇嘛说道。 第二个喇嘛跟着说道:“据我所知,前几天总管和宇文夫人已经在开始查探你们的行踪了。但我也不知他们是怎样知道你们已经来到拉萨的消息的。昨晚觉涵法师带领四位护法金刚入城,这也都是宇文夫人请我们的总管为她做的。” 谷飞霞笑道:“好,总算你们没有说谎。不错,这四位护法金刚我们也都见过了。” 他们说的那些事实,有的是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已经知道的,有的是虽未知道亦已在意料之中的。不过套出了他们的口供,真相则是更加大白了。 那两个喇嘛连忙说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话,知道的也只是这么多了。两位施主可以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了吧?” 谷飞霞笑道:“多谢你们说了实话,当然是不会再把你们拿到大昭寺示众了。不过,可还得请你们在这里躺一会儿。你们不用担忧,即使没人发现你们,我点的穴道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也能自解。对你们不会有任何伤害的。” 上官英杰道:“对不住,你们这两匹坐骑,我们可要借去一用了。” 这两个喇嘛生怕他们改变主意,巴不得他们越早走了越好,连忙说道:“区区两匹坐骑,两位要来代步,骑去好了。当作是我们给两位施主赔罪的薄礼,何须说个借字?” 谷飞霞不觉笑道:“你们这话可是说错了,应该是我称你们作施主,多谢你们施舍的骏马。”笑声中与上官英杰跨上坐骑,便即绝尘而去。此时天色亦已大亮了。 第0957期 兼程赶路 两人并辔并驰,上官英杰说道:“你对付那两位大喇嘛的法子可也真够邪门,亏你这脑袋想得出。” 谷飞霞笑道:“和你在一起,多少也得沾上邪气。”上官英杰的出身本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听了哈哈笑道:“不错,对文王,兴礼乐;对桀纣,动刀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来是该如此。不过你如今已是青出于蓝,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要甘拜下风了。” 谷飞霞道:“说正经的,如今又添了一个要到灵鹫峰‘取经’的人,咱们的强敌可是越来越多了。” 上官英杰笑道:“你害不害怕?布达拉宫的护法金刚已然那么了得,十八位金刚的总管不问可知,自必是更为厉害了。宇文子都夫妇也要和他切磋武功,依此看来,他的本领最少恐怕也比得上白驼山的两位山主了。” 谷飞霞笑道:“害怕当然是不会的,不过也还是那句老话,最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 布达拉宫山下是一片平坦的草原,快马飞驰,只觉呼呼风响,两旁树木飞快倒退。上官英杰披襟迎风,笑道:“这两匹坐骑真的好像并不逊于咱们原来的坐骑呢。” 谷飞霞道:“你别忘了,这两匹马只是护法金刚的坐骑,护法总管的坐骑可能要比这两匹马跑得更快也说不定。” 上官英杰笑道:“那就别再多说闲话了,赶快跑吧!” 倒是有点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一路平安无事,也不见有布达拉宫的喇嘛追来。第三天中午就到了白驼山了。白驼山在西藏之西,距离中印边界的大吉岭,按照他们坐骑的脚程来算,也不过只有三四天的路程了。 经过白驼山下,谷飞霞道:“那妖妇的底细咱们已然知得清楚,所不知道的只是咱们在拉萨听到的那点风声,不知白驼山最近是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而已。你大概没有兴趣再去查根问底了吧?” 上官英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宇文子都不来和咱们作对,当然不必去找他的麻烦。不过……”说至此处,若有所思。 第0958期 想起华家兄弟 谷飞霞道:“大哥,你在想些什么?” 上官英杰道:“宇文子都我是不想招惹他了。但来到此处,我却不能不想起另外两个人。” 谷飞霞道:“是那二人?” 上官英杰道:“他们也是一对兄弟,而且是相貌几乎完全一样的孪生兄弟。” 谷飞霞道:“啊,原来你是想起华千岩和华千石这对孪生兄弟来了。” 上官英杰道:“不错。这两兄弟虽然被列名为邪派中人,但他们终于和西门化分手,也不受宇文成都的威胁利诱,总算得还是有希望可以变好的人。” 谷飞霞道:“你提起这对兄弟,我倒是想起另一位姓华的朋友来了。” 上官英杰道:“你说的是华玉峰华大哥吧,我听得霍天云说,他已经当上了金刀寨主的女婿了。只不知他和周剑琴成了亲没有?” 谷飞霞道:“华玉峰和华千岩、千石这对兄弟,虽然一正一邪,不可相提并论。但华玉峰却是想挽救这对兄弟的,有一件事不知他和你说过没有?……” 上官英杰已知她问的是什么,不待她把话说完,便道:“说过了。华家兄弟打伤了邓老镖头,又杀了邓老镖头的女婿。华玉峰希望我能够替他们化解开这道梁子。” 谷飞霞道:“你的意思怎样?” 上官英杰道:“人谁无过,要是华家兄弟确实能够革面洗心,痛改前非的话,纵然他们做过很大的错事,我看也是可以原谅他们的。” 谷飞霞道:“就只怕邓红玉不肯依你吧?” 上官英杰道:“她的丈夫丧在华家兄弟手下,自是心切报仇的。也正是因此,我想倘若咱们能够把般若真经从灵鹫峰取回,救出李浩明夫妇,也让邓老镖头还了帮忙故友的心愿,那时咱们提出请他们解开和华家兄弟的梁子,或许他们当会答应。” 谷飞霞道:“听说华家兄弟也是住在白驼山的。” 上官英杰道:“是呀,所以我经过此处,倒是有点想去看看他们呢。” 谷飞霞道:“咱们有了这两匹骑,本来也不怕躭搁一两天;但白驼山这样大,就只怕在一两天的时间之内,找不着他们兄弟。” 第0959期 发现蹄印 正说话间,上官英杰忽地“咦”了一声,说道:“霞妹,你看那边蹄印。” 谷飞霞跟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路上有两行凌乱的马蹄痕迹。 上官英杰跳下马,走过去仔细察看。 谷飞霞不觉有点纳罕,说道:“这马蹄的痕迹可有什么特别?” 上官英杰道:“这两人的坐骑,可能比咱们的坐骑更好。你看前一蹄印与后一蹄印的距离,迈的步不是更大么?” 谷飞霞道:“那又怎样?” 上官英杰道:“这两个人可能是外客,而且是急于上山的。” 谷飞霞道:“你怎么知道?” 上官英杰沿着蹄印走了一程,这才说道:“你看这两行蹄印初是直走,走到无路可通之处方始转弯,有时甚至走了回头路,才能找到新的出路。要是白驼山上的人,不至于对本山的地理如此陌生。” 谷飞霞道:“你说得不错,但这些人大概不会是从拉萨追来的喇嘛吧。” 上官英杰道:“当然不是。一来那班喇嘛有宇文子都的妻子带路;二来这两骑马走在咱们的前头,要是从拉萨来的喇嘛的话,他们早就应该和我们在路上碰上了。” 谷飞霞不觉心念一动,想起了她所曾骑过的一匹名驹,但又想似乎不大可能有这样凑巧的事,是以没说出来,但却问道:“这两人是外客,那又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若是外客,依此情形而论,那就多半不会是宇文子都的客人,而是有更大的可能是华家兄弟的客人了。” 谷飞霞道:“好,反正咱们也不在乎躭搁一两天的时间,那就沿着蹄印,去探查一个结果吧。” 不知不觉沿着蹄印走到一座峭壁之下,前面无路可通,蹄印也就至此而止,没发现新的了。 谷飞霞道:“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再找?” 上官英杰忽地伏在地上,谷飞霞知他是在伏地听声,伏地听声的本事她也会的,不过不及上官英杰高明。 她正想问上官英杰听见了什么,自己也听见了宛如鸱鸣的怪笑之声了。不用伏地听声,也听得相当清楚。 上官英杰站起来了,脸上有又惊又喜的神情。 第0960期 有人向华家兄弟挑战 谷飞霞道:“大哥,你听见了什么?” 上官英杰面色凝重,说道:“好像是有人正在向华家兄弟挑战。那人是用激将之计,笑华家兄弟不敢出头。” 谷飞霞吃一惊道:“是谁向他们兄弟挑战?” 上官英杰道:“你听这人的笑声,中气充沛,内力非凡。在这白驼山上,除了宇文子都还能有谁?” 谷飞霞道:“如此看来,宇文子都的名气虽然被他弟弟掩盖,但论内功的造诣,却似乎要比宇文成都还胜一筹呢。” 上官英杰说道:“华千岩、千石这两兄弟的武功我是见过的,按说他们应该打得过宇文子都。” 谷飞霞道:“不过,这件事既然让咱们碰上,咱们也该去看一看,无论如何,宇文子都兄弟总比华家兄弟可恶得多,必要之时,咱们似应助华家兄弟一臂之力。” 上官英杰道:“这个当然。我刚才伏地听声,听得嘈嘈杂杂的一片吵骂声音,说些什么,虽不清楚,但料想是宇文子都带去的随从,华家兄弟或许用不着咱们替他对付宇文子都,但要是没有外援,我却不能不为他们担心众寡不敌。” 那峭壁高十余丈,骑着马是绝对走不上去。说话之时,上官英杰已经把两匹马系在树上。 两人施展超卓的轻功,攀登峭壁,爬上那座山峰,纵目一看,只见两峰对峙之中,有一片喇叭形的低洼之地,形成一个小小的幽谷。幽谷中有一家人家,门前是一块草地,草地上有约莫二三十人,围着那家屋子,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虬髯汉子正在发出怪笑之声。他的手下也正在跟他起哄。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在山峰上有巨石遮掩,他们看得见下面的人,下面的人看不见他们。 那个虬髯汉子的面貌有几分像宇文成都。上官英杰情知料想不差,不用说这个人当是宇文成都的哥哥宇文子都了。 那家人家大门紧闭,草地上也看不见华家兄弟。只不知他们是否在家。 第0961期 宇文子都气焰嚣张 上官英杰暗自想道:“华家兄弟都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尤其华千石的性情更为暴躁,莫非他们真的已是不在家中,否则焉能忍受如此辱骂?” 心念未已,只见有个人走到那虬髯汉子面前说道:“师父,他们不敢出来,咱们怎办?冲进去把他们揪出来如何?” 这个人上官英杰却是认识的。他是宇文成都的师侄,名叫南宫造。那次在洛阳城外的龙湫岭,霍天云向宇文成都挑战,就是南宫造和他的弟弟南宫作替师叔出场,先行应战,联手合斗的。结果他们兄弟联手,虽然仍是败给霍天云,但也斗至百招开外。若论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的了。那次霍天云与宇文成都比武,上官英杰曾在暗中偷窥,故而认得他们。 这两兄弟是惯于联手作战的,上官英杰定睛望下去,果然发觉他的弟弟南宫作也在人丛之中。 南宫造、作兄弟是宇文成都的师侄,这是上官英杰已经知道了的。如今南宫造称这虬髯汉子做师父,上官英杰便知所料不差,这个虬髯汉子果然是白驼山的大山主宇文子都了。 宇文子都听了徒弟的话,沉吟半晌,说道:“用不着这样蛮干,我自有办法激他们出来!” 当下宇文子都提高声音,先发一轮冷笑,然后说道:“我是白驼山山主,你们两兄弟住在白驼山上,却从不来拜会我,架子也算大了。如今我亲自来‘拜访’你们,你们却又不敢出头露面,嘿嘿,那就没有别的好说,我只能先礼后兵了! “我知道你们不服我做山主,如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二人联手斗我,要是你们赢得我一招半式,我把山主让给你们来做。 “但要是你们输了,那你们可就得滚出白驼山。除非你们向我磕头赔罪,愿意永远做我的下属。否则我言出必行! “哼,你们不是早就想和我较量的吗?如今我亲自来了,你们到底敢不敢应战?” 屋子里仍是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谷飞霞大为奇怪,低声和上官英杰说道:“看这情形,宇文子都是知道他们确实在屋子里的。” 第0962期 华家兄弟半身不遂 上官英杰道:“不错。要是他们不在家,宇文子都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了。” 谷飞霞道:“那我倒是奇怪了,为什么他们不敢出来,而宇文子都的口气又是如此之大,难道他真的已经和布达拉宫的那个什么护法总管,练成了超凡绝俗的武功?” 上官英杰道:“以他们的脾气,纵然敌手真的比他们高明百倍,他们也绝不会避战的,只怕其中另有原故。” 他们在峰顶窃窃私议,话犹未了,只听得宇文子都又已在下面发话了。 “嘿、嘿,你们两兄弟想做缩头乌龟是做不成的,我数到十下,要是你们还不出来,我只好请火神爷帮忙我代为促驾了!” 他一声令下,那班手下登时就把一桶桶黑色的液体浇在那间屋子的墙上。 谷飞霞道:“他们浇的是什么东西?” 上官英杰道:“这是石油,见火即燃,火力比煤炭要猛烈不知多少倍!” 谷飞霞怒道:“宇文子都手段如此毒辣,咱们该下去帮华家兄弟的忙了吧?” 上官英杰道:“别急,再看一看。宇文子都不敢冲进屋去,看来对他们也不是毫无顾忌的。” 谷飞霞半信半疑,心想:“要是他有顾忌,为何敢夸那样海口?” 宇文子都已经开始数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刚刚数到“八”字,那屋子的两扇门开了。 只见华千岩、华千石两兄弟坐着轮椅滚出来。 “你这自封山主的宇文子都,当真是好威风、好威风啊!往日不敢来,待我们兄弟必须坐轮椅的时候才敢来,这算是什么英雄好汉。哼,哼,纵然如此,我们也不怕你。要杀我就来动手吧!” 谷飞霞大吃一惊,说道:“他们两兄弟看来似是半身不遂,怎的会弄成这个样子?” 上官英杰不觉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说道:“不好,不好!我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谷飞霞道:“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道:“他们的半身不遂是因业已开始走火入魔之故。” 第0963期 走火入魔 谷飞霞大吃一惊,说道:“走火入魔?你怎么知道他们已是走火入魔!” 上官英杰道:“是华玉峰有一次和我说起的。 “他说华千岩、千石这两兄弟练的内功,本来和他同出一源,是属于正宗内功的。但他们这支由于年深代远,部份内功心法已是失传,后人强作聪明,采取了天竺一派的密宗武功糅合,以补不足。不料威力是加强了,但由于水乳难以交融,变成了非正非邪。功夫练得不深还好,练到深时,那就一定会遭走火入魔之难。 “华玉峰答应过他们,要是他们能够改正的话,他愿意以内功心法相授,并助他们逃难的。” “他和我说起此事之时,曾经提及一年之后,这两兄弟的走火入魔之难就将开始。算来如今刚好已是过了一年。但当时华玉峰却尚未知道他们已回白驼山,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摆脱了西门化那伙人的。” 走火入魔是练内功的大忌,一旦发作,全身瘫痪,如同废人。 谷飞霞道:“那怎么办?哎呀,糟糕,糟糕,下面已经动手了,要救他们也来不及啦!” 原来宇文子都正是由于打听到他们已遭走火入魔之危,这才敢于“兴师问罪”的。 最初他还有点顾忌,生怕消息不实,故而采取激将之法,不敢进入他们的屋子。 此时看见华家兄弟坐着轮椅,这才放下了心。 不过,他既已知道华家兄弟确实是走火入魔,他就不能不顾着自己的“山主”身份了。 听了华家兄弟发话之后,宇文子都冷冷一笑,说道:“哦,原来你们是有病在身吗?不是假装的吧? “不过,我有言在先,不管你们是真病还是假病,今天你们要是不肯低头称小,那是绝对不行的了!” 华千岩喝道:“大丈夫头可断膝不可屈,你多说废话干吗?要杀我们,上来动手吧!” 宇文子都哈哈笑道:“你们既是自称有病在身,那还怎配和我动手?阿造,阿作,你们上去料理他们,但也不必杀了他们。” 南宫造、南宫作应声而出,说道:“他们不肯屈膝,我们按住他们的头强逼他们跪下!” 华千石嘿嘿冷笑,华千岩则是冷冷的瞧着他们不发一言。 第0964期 拼死搏斗两败俱伤 南宫作给他瞅得心里发毛,说道:“大哥,你是老大,对付大的,我是老二,对付小的。”也亏他找得到这个理由,自家两兄弟对付别家两兄弟,竟也序起长幼之别来了。 南宫造情知华老大内功较高,华老二则剑法更妙,在半身不遂的情形之下,自是华老二比较容易对付,但谁叫自己是长兄,只好让弟弟占这个便宜了。 “纵然华老大还能运用内功,但他行动不便,我令他近不了我的身子就是。”南宫造心想。当下偷偷摸出暗器,喂过毒的透骨钉。 不料正当他想要发出暗器打华千岩的麻穴之时,华千岩忽地一声大吼,连人带椅,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南宫作正在抽出长剑,唰的一剑向华千石刺去。刺的是华千石的“环跳穴”。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华千岩已是和南宫造首先分出胜负。 南宫造的透骨钉尚未出手,已是给华千岩的轮椅撞个正着。 华千岩跌倒地上,轮椅摔得粉碎,满身都是血污。 不过他身上的血污却并非他一人流出的鲜血。 南宫造的脑袋给他的轮椅撞得开了花,肋骨也碎了三条。华千岩则只是自己摔伤的,南宫造已经晕了过去,两相比较,当然是南宫造的伤重得多了。 另一边,南宫作唰的一剑疾刺华千石膝盖的膝跳穴,意欲逼他摔出轮椅,膝盖酸麻,非得跪下不可。 华千石无法闪躲,只能稍侧身形,让他一剑刺入大腿,蓦地将他拖了过来,使出借力打力的功夫,把他摔出三丈开外。 华千石内功不及哥哥,这一摔虽然也把南宫作摔得头破血流,可未把他摔晕。而华千石给他刺的这剑,却是深嵌腿骨,两相比较,伤势的轻重差不多,可以说得是当真两败俱伤了。 南宫作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破口大骂:“华老二,你死到临头,还敢顽抗,我非把你碎尸不可!” 话虽如此,他可不敢迳冲过去。待得翻起身来,定睛一瞧之时,则是不禁呆了。 第0965期 悄悄下山不敢露面 原来南宫造脑袋开花,晕倒地上,众人不知他是死是活,正在七手八脚的施救。有几个胆小的不敢看这惨状,蒙着面大叫:“不好了,大师兄给华老二打死了!” 宇文子都喝道:“别胡吵!”排开众人,出指点了南宫造伤口附近的几个穴道,阻止鲜血流出。看了一看,说道:“他死不了的,你们嚎叫什么?” 随即吩咐南宫作:“你和你的大哥回去养伤,这里的事不用你们理了。你想华老二碎尸万段,我给你还了心愿就是。” 宇文子都管束弟子素严,南宫作正是由于害怕师父责他脓包,才故作大言,作成还要过去和华千石拼命的。此时巴不得宇文子都有这句话,连忙说道:“多谢师父。” 宇文子都把本门秘制的金创药和功能固本培元的雪参丸交给南宫作,叫另外两个弟子背他们兄弟回去。 他送走了两个弟子,这才回过头来,注视华家兄弟。尽管华家兄弟居然还能打伤他的弟子,有点出他意料之外,但也由于他这两个弟子一试,他已知道华家兄弟确实已是半身不遂,否则不至于两败俱伤了。故此他虽然因为弟子折了他的威风,有点不快,但也料准了华家兄弟插翼难飞,是以毫不慌张。 当宇文子都忙着给大弟子止血之时,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悄悄的从岩石后面走出来,借物障形,蛇行兔伏,在高逾人头的茅草丛中,爬下山去。 为什么他们不敢现出身形,施展轻功呢? 要知华家兄弟的性命此刻可以说是悬在宇文子都手上,要是给宇文子都发现有人来救他们,上官英杰与谷飞霞轻功再好,也快不过他轻轻一下的手起掌落。他们只能抱着侥幸的心情,希望在宇文子都未曾发现他们之前,逼华家兄弟投降,没取他们性命。 他们看不见华家兄弟的伤势,宇文子都看了一眼,却已是看得清清楚楚了。 一看清楚,他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第0966期 “走火入魔”发作 只见华千岩盘膝坐在地上,头顶冒着白汽,身子却抖个不停。伤处鲜血还在汩汩流出。 华千石倒还是坐在轮椅上,那柄长剑插在他的腿上,仍未拔出,脸色苍白如纸,脸上的肌肉都因痉挛而扭曲变形,显然是在忍受着很大的痛苦。他的身躯也在直打哆嗦。 这两兄弟当然不会是因为害怕敌人而发抖的,这种情形,落在武学大行家的宇文子都眼中,一看就知是他们两兄弟的“走火入魔”又在开始发作的症状。 “走火入魔”在刚开始的一段时期,或三天发作一次,或五天发作一次不等。未发作的时候,虽然亦已是半身不遂,但还可以勉强运用内功,一到发作,那就等于是患了重病的病人,莫说功力消失,连一个三尺童子,也可以毫不费力的把他们置之死地。 宇文子都看出他们的“走火入魔”已在发作,哈哈笑道:“你们还要顽抗么?赶快磕头陪罪,答应做我的奴仆,我可以帮你们减轻走火入魔的痛苦;否则,哼,哼,那就恕我可要投井下石,在你们的痛苦之上,再加痛苦,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宇文子都那班随从以及门下弟子齐声附和:“按你们的所作所为,实是罪该万死,山主菩萨心肠,对你们法外开恩,你们还不赶紧叩头赔罪,嘿嘿,你们能够做山主的奴仆,那已是天大的造化了,你们要是省事的……” 这班人絮絮叨叨,话犹未了,忽听得华家兄弟也在同一时间,猛地一声大喝俨如舌绽春雷! 他们说的只是两个字“无耻!”虽然只是简单二字,却似有千钧之力。登时把那班人嘈嘈杂杂的声音压下去。 这刹那间,宇文子都的门下弟子不禁都是一呆,好像是被他们的威严慑压了。宇文子都也不禁为之变色,但这也不过是刹那间事,宇文子都迅即又笑起来。 原来华家兄弟忍不住心中怒火,在这一声斥叱之后,元气更伤,华千石已经跌下轮椅,华千岩比较好些,但也不能维持盘膝而坐的姿势,要背靠大树了。他的喘息之声,亦已隐隐可闻。 第0967期 要把华家兄弟碎剐 宇文子都笑过之后,冷冷说道:“好呀,你们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可休怪我下手狠辣了。”点了四个弟子的名字,说道:“你们过来,听为师吩咐。”这四个人武功在南宫造、作兄弟之下,但却都是善于使用快刀的好手。 “我要你们慢慢消遣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宇文子都阴恻恻地说道。 “师父意欲如何消遣他们?”为首的弟子发问。 宇文子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口来,缓缓说道:“我要你们先割掉他们的舌头,然后挖下他们的眼睛,然后再一片片削下他们的皮肉,要到九百九十九刀方能把他们的首级割掉,让他们身受凌迟碎剐之刑,替你们的南宫师兄出口怨气。在九百九十九刀之前,不许把他们弄死,你们办得到吗?” 四个弟子齐声应道:“办得到!” 伏在乱草丛中的谷飞霞听得七窍生烟,说道:“这个宇文子都简直不是人!咱们出去吧,省得华家兄弟多受折磨!”她的想法是反正华家兄弟已是活不成了,固然他们一现出身形,华家兄弟就要被杀,但却少受九百九十九刀,对华家兄弟却是好得多了。 上官英杰尚未拿定主意,宇文子都那四个弟子已是拔出刀来,分开两组去对付华家兄弟了。 他们亦已看得出来,华家兄弟此时已是如同待宰的羔羊,丝毫也没反抗的能力。 不过,他们刚刚见过南宫造、作被华家兄弟打得那样重伤的惨状,还是有点慑于他们的余威。 一个弟子把尖刀在华千石面门晃了一晃,喝道:“先割掉你的舌头,看你还能再骂?” 只见华千石面上十分愤怒的神色,但嘴唇开阖,却是听不见他的声音。 这个弟子虚晃这刀,正是试一试他还有多少“本事”的,见他话都说不出来,情知他们的“走火入魔”症状决不会是假装的了。当下哈哈一笑,便即喝道:“大家一齐动手吧!”说时迟,那时快,四把明晃晃的利刀,同时伸到华家兄弟面前。 第0968期 华玉峰的“弹指神通”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还在山腰,要救也来不及。谷飞霞惊得几乎晕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急劲的暗器破空之声。陡地一个人喝道:“住手!” 随即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那四个人同时给吓得“啊呀”大叫! 原来不知是那里飞来的石子,竟在这同一时间,把他们四个人的利刀都打落了! 上官英杰是个武学大行家,一听之下,不禁欢喜得一颗心都几乎跳出口腔,他极力抑制自己,不让叫出声来,在谷飞霞耳边说道:“好了,好了,来了救兵了。这人有弹指神通的本领,定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谷飞霞道:“真的吗?这人是谁?”她话犹未了,那人已是到了现场。 月色虽然不是怎么明亮,谷飞霞亦已可以认得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刚才谈起的华玉峰。 在华玉峰后面,还有一个人,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周剑琴。 谷飞霞喜出望外,心里想道:“我真糊涂,早就应该想到是他们了。她爹爹那匹坐骑我也曾经骑过的,那是世间罕有千里马,怪不得跑得这么快。” 他们这边是喜出望外,宇文子都那边则是大吃一惊,这刹那间,不觉一片慌乱了。 宇文子都喝道:“什么人敢来多管闲事,与我作对?”迎上华玉峰,呼的一掌就劈下去! 华玉峰抖露了这手百步之外飞石击刀的“弹指神通”,宇文子都虽不至于像他手下那样惊慌,亦已知道了是碰上了平生从来未遇的劲敌了。 正因为他知道了是碰上劲敌,故而逼得亲自出马,而且一出手就是他的看家本领之一的“神驼掌”。 他的武功源出天竺,“神驼掌”在天竺一派以深厚的内功作为基础的掌法之中,其掌力的刚猛是仅次于“龙象功”的。但内力则更能持久,而且变化的奇诡亦在龙象功之上。 双掌相交,发出郁雷也似的声响,华玉峰身形一晃,宇文子都退了两步。华玉峰稍稍占了一点上风,但“神驼掌”留下的后劲,却令他在原地打了一个盘旋。这种后劲暗藏的掌力,正是神驼掌和任何掌法不同的特异之处。因此这一招交手,严格说来,还是各有千秋,难分轩轾。 第0969期 打抱不平 不过他们打成了平手,在他们附近的几个人却是遭了殃了。 两股刚猛的掌力相互激荡,有如暗流汹涌,方圆六七丈之内沙飞石走,在这个圈子里的宇文子都几个徒弟,无一禁受得起,全都震倒地上。 华玉峰迎击宇文子都,周剑琴亦已抢到华家兄弟身旁,和那四个要把他们兄弟碎剐的宇文子都手下交上了手。 这四个人本来武功不弱,联起手来,应该可以胜得过周剑琴的,但他们刚被打落兵刃,在骤吃一惊,惊魂未定的情况之下,却哪里还能保持镇定? 周剑琴左刀右剑,盘旋飞舞,刀法是父亲所传的“扫叶刀法”,剑法是母亲所授的“追风剑式”,刀剑都是又快又狠,加上她的身法轻灵,眨眼之间,这四个人都已被她刺伤。伤得最重的那个人还断了一条臂膀。 华玉峰喝道:“宇文子都,有我在此,决不许你恃强行凶!” 宇文子都怒道:“你是何人,因何与我作对?” 华玉峰冷冷说道:“我是寄籍凉州的华玉峰,请恕我没想到会碰上你,未具拜帖!” 华千岩、千石兄弟的远祖来自中原,后代分为两支,一支在白驼山,一支在西域的凉州落籍。宇文子都是知道他们这一支人的来历的,听了不觉一惊。 华玉峰继续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不平事,你们恃强欺弱,以众凌寡,我即使是过路人,也不能说是我多管闲事,何况他们兄弟与我同气连枝!” 周剑琴跟着冷笑道:“我也曾听人说过,白驼山有个自封山主的宇文子都,论武功倒还算得是个当今之世有数的人物,想不到却如此不堪!” 宇文子都更怒,喝道:“我怎地不堪?” 周剑琴笑道:“他已经说了,你还要我再说一遍?恃强欺弱,以众凌寡,这是英雄好汉所为吗?” 宇文子都道:“你又是何人?胆敢对我妄加议论?” 周剑琴道:“我是无名小卒,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但或许你听过我爹爹的名字。” 第0970期 周剑琴自表身份 宇文子都道:“哦,你爹爹是谁?” 周剑琴尚未回答,宇文子都的门下弟子之中,忽地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叫起来道:“这丫头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原来这两个人是曾经跟随师叔宇文成都到过雁门关作战,见过金刀寨主父女的。不过由于在战场上只是匆匆一面,初时他们还不敢断定,待到听得周剑琴这么一说,他们再仔细一瞧,这才认了出来。 此言一出,宇文子都那班手下不禁都是一惊,本来有几个人想向周剑琴扑过去的,此时亦是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要知金刀寨主在雁门关外统率义军,抵御瓦剌的入侵,数十年来,大战小战,不下百次之多,可说是威震天下,西域各国,无不知道他的大名。本来若论武功,金刀寨主并非中华第一,但在西域的一般人心目之中,却只知道他是中原的大英雄,大豪杰,不仅将他当作汉族的第一条好汉,甚至将他“神化”了。 “金刀寨主”的名字从他的弟子口中说了出来,即使是宇文子都也不禁耸然动容了。 “原来令尊乃是金刀寨主,失敬、失敬!”虽然他不至于就此罢手,但对周剑琴的态度已是先倨后恭,口气也不能不客气几分。 周剑琴淡淡说道:“不错,家父姓周,号山民,在雁门关外安窑立柜,江湖上的朋友,是称他为金刀寨主。家父就是素来爱管不平之事的人,我幼承庭训,不敢有坠家风。你所说的闲事,我们二人是非管不可的了。你划出道儿来吧!” 原来周剑琴之所以要自表身份,倒不是要以名父之女自炫,而是要借着父亲的名头震慑对方。 要知他们只有两人,形势摆得分明,华玉峰大约仅可以和宇文子都打成平手,照顾华家兄弟的责任就不能不由她单独担承了。她有多少本领,她自己明白,倘若宇文子都的手下一哄而上,莫说照顾不了华家兄弟,连她自己也决计难以逃生。 但在她自表身份之后,宇文子都那一班人,连他自己在内,却是不能不有点忌惮了。 第0971期 以进为退单打独斗 宇文子都的门下弟子,见她刚才只是一个照面,就刺伤了他们四个本领高强的师兄,却未去想那是因为有个华玉峰先把他们的兵刃打落之故,对周剑琴已是有几分怯惧。此时知道她是金刀寨主的女儿,自是更加忌惮,谁也不敢上去争功了。 宇文子都则在心里暗自想道:“这丫头是金刀寨主的女儿,武功恐怕只有在华玉峰之上,不会在华玉峰之下。对华玉峰我已是没有取胜的把握,倘若他们联手,我是必败无疑。南宫造、作兄弟受伤,我这些脓包弟子更难与她抵敌。看来群殴是害多利少,倒不如单打独斗为佳。” 主意打定,宇文子都便即勉强笑道:“华大侠,周姑娘,你们误会了。” 周剑琴道:“误会了什么?” 宇文子都道:“我本来是约华家兄弟比武,让他们二人联手和我交锋的。只是他们既不敢应战,却又对我百般辱骂,是以我的弟子瞧不过眼,才要替我去教训教训他们而已。我是决无恃强凌弱,以众凌寡之意。不信,我现在还可以让他们占这个便宜。至于我和他们之间的梁子,这是白驼山内部的事情,孰是孰非,外人恐亦难以但凭一面之辞,便即妄加判断。” 华家兄弟此际都已元气大伤,听了他们强词夺理之言,只能冷笑,没有精神和他辩驳了。 不过用不着他们辩驳,华玉峰亦已看得出他们此时正在遭受走火入魔之难,宇文子都是在乘人之危。 华玉峰知道此事不是说理可了,便即冷冷说道:“你和他们两兄弟的梁子,是非曲直,我暂且不问,他们兄弟有病在身,你乘人之危,我也不问。但他们乃是我的同宗兄弟,我可不能袖手不管!他们如今既是不能应战,只能由我替他们接下你划出的道儿了。我也可以给你一个便宜,你们一齐上来,我就只和周姑娘迎战。否则单打独斗也行!” 宇文子都连忙说道:“我早已说过,我绝不是恃多为胜的人。华大侠要较考我的武功,那我倒愿领教。” 第0972期 只道虎父无弱女 华玉峰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要与我单打独斗了?” 宇文子都道:“不错。咱们各凭本领,一决雌雄。” 华玉峰道:“我若是输了,立即和周姑娘下山,从此不踏进白驼山半步。你若输了,那又如何?” 宇文子都道:“我若输了,白驼山主之位,让给华千岩。” 华千岩得周剑琴之助,痛苦稍减一些,此时忽地张开眼睛,冷然喝道:“谁希罕当什么自封的山主,我只要你们这班家伙赶快给我滚开!” 宇文子都道:“你不希罕那是你的事情。其实,我若输了,还能赖在此地么?” 华玉峰道:“好,那么咱们公平交易,谁若输了,都得滚下此山!” 宇文子都道:“主随客意,就照你划出的道儿。”未定胜负之前,他可还是要以山主自命。 华玉峰朗声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然说定,大家都莫反悔!” 宇文子都忽道:“且慢!” 华玉峰道:“你就要反悔了吗?” 宇文子都道:“我不是反悔,但可得把话都先说清楚!” 华玉峰道:“还有何话要说!” 宇文子都道:“咱们这是单打独斗,谁都不能插手。不但如此,双方的人,也不能妄动干戈!” 原来他是怕周剑琴趁他与华玉峰未分高下之际,杀伤他的门下弟子,故而定要把一切细节都说清楚。 周剑琴冷笑道:“只要你们不恃多为胜,华大哥何须我帮他忙?你的这班脓包弟子也值不得污我宝剑!” 她口气越大,宇文子都越发忌惮,他的那班弟子也越发吃惊。 “我的弟子,决不会违背我的命令的,我不让他们动手,他们谁敢动手?周姑娘,你说过的话可也得算数!”他得周剑琴答应,如同得了定心丸一样。也不理会周剑琴骂他的弟子脓包了。 周剑琴道:“这个当然,我只怕你说的话不算数!”心里不禁暗笑,她借父亲的名头吓唬对方,竟然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0973期 玄铁重剑 华玉峰道:“还有什么要说吗?” 宇文子都道:“拳脚的功夫咱们已经比过了,如今兵刃上见个真章!” 华玉峰哈哈笑道:“兵刃也好,拳脚也好,不管什么功夫,尽管施展就是,华某一概奉陪!” 宇文子都道:“好,那就请恕有僭了!”说罢,唰的便拔出剑来,毫不客气的先行出招,一招“平沙落雁”,向华玉峰胸口刺去。 招数平平无奇,用的剑更不起眼。 “平沙落雁”是任何一个学过剑术的人都懂得的招式。 那把剑黑黝黝的丝毫也没光芒,当真像是一块烂铁。 华玉峰初时也不觉一怔,想道:“白驼山宇文兄弟是西域有数的剑术名家,宇文成都与我也曾两度交手,我都占不到他的便宜,弟弟既然那样了得,哥哥应该更胜一筹才是,怎的却用这样普通招式?这样钝拙的剑?” 待到那一剑刺来,华玉峰方始知道厉害。 钝剑刺出,风声呼呼。剑尖尚未指到胸前,华玉峰的胸口已是如受千斤重压。 华玉峰心头一凛,当下一个“盘龙绕步”的身法,闪过一块大石旁边。 只听得“轰”的一声,宇文子都的钝剑劈着那块磨盘大小的石头,登时把那块大石劈得四分五裂。认真说来还不是劈,而是震裂的。但却不知是华玉峰的身法巧妙,令得对方有此失误,还是宇文子都有意用此钝剑立威。 本来华玉峰可以趁此机会以轻灵的手法突袭的,华玉峰却没反击,连避三剑。第三剑“咔唰”一声,宇文子都又劈倒了一棵树。 原来宇文子都这把剑渗有三成玄铁铸炼,玄铁要比同体积的普通铁块重十倍不止!他之敢与华玉峰赌斗,恃的就是有这把玄铁重剑。 他见华玉峰连避三招,只道华玉峰已是怕了他这把玄铁重剑,得意之极,哈哈笑道:“避而不战,如何较量?嘿嘿,你是要和我比做缩头乌龟的功夫吗?” 第0974期 四两拨千斤的功夫 华玉峰一声冷笑,说道:“黔驴之技,也敢吹牛。当真是井底之蛙,可笑,可笑!”针锋相对,气得宇文子都七窍生烟,当下把玄铁重剑抡圆,又是一招“力劈华山”,猛攻过去。喝道:“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有本领的就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且看谁是井底之蛙!” 话犹未了,华玉峰身形一飘一闪,手中已是多了一把搨扇。朝着宇文子都面门一拨,冷冷说道:“你以为有一把玄铁重剑,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吗?这岂不是井蛙之见?” 宇文子都兵器的来历给他道破,不觉心头微凛,但见他仍然只是闪躲,只道他虽然识得玄铁重剑,却未必能够应付。于是又再气焰凌人,哼了一声,说道:“好,你既敢看轻我的宝剑,那就莫再闪躲,接我一招!” 华玉峰搨扇一晃,迎着他猛劈下来的玄铁重剑,冷笑说道:“莫说接你一招,接你十招又有何难?” 冷笑声中,双方的兵器已是碰个正着。 华玉峰的搨扇虽是精钢打造的奇门兵器,但比起宇文子都的玄铁重剑,一轻一重,相去却是不可以道里计。摺铁扇在奇门兵器之中,还是属于份量最轻的这一类的。 但说也奇怪,玄铁重剑的一劈,非但未能把他的摺铁扇劈开,反而给他轻轻一带,带得歪歪斜斜的偏过一旁。 原来华玉峰施展的乃是四两拨千斤的上乘武学。 借力打力的功夫,道理本来并不艰深,许多有了相当武功基础的人都会运用,但要用得恰到好处,却非易事。尤其是用来对付玄铁重剑那就更难了。故此华玉峰也是在闪躲数招之后,摸清楚了对方的路数虚实才敢施展的。 一旦施展开来,华玉峰就不让对方再有喘息的机会了,摺铁扇轻轻搭在玄铁重剑之上,如影随形,顺着对方所发的力道东飘西闪,宇文子都想要摆脱也摆脱不开。 华玉峰哈哈笑道:“玄铁重剑,又能奈我何哉,过了多少招了?” 第0975期 搨扇克重剑 宇文子都闷声不响,把玄铁重剑舞得呼呼风响,全身防护得泼水不进,心里想道:“我纵然胜不了你,谅你想要胜我也难。” 华玉峰好似猜透他的心思,陡地喝道:“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领!”一个转身,斜踏中宫,榻扇倏张倏合,展开了一派进手的招数。 华玉峰乃是宋代一位武学宗师“笑傲乾坤”华谷涵的后代,华谷涵当年以折扇点穴的功夫纵横大江南北,与“武林天骄”檀羽冲,“蓬莱魔女”柳清瑶齐名。华玉峰的家传武学经过了数百年的精益求精,比之乃祖当年,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足可称为武林一绝。宇文子都虽然兼擅天竺、西域武学之长,亦可算得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但比起华玉峰来,却是有点相形见绌了。 双方越斗越烈,华玉峰的一把搨扇,舞弄得出神入化,忽地拿来作闭穴镢用,忽地拿来当五行剑使。扇头所指,全是对方的要害穴道。宇文子都的玄铁重剑远远不及他的灵活,此时倒是不觉暗呼上当了。他本来希望在兵器上占到便宜的,想不到反而给对方的兵器所克。 斗到急处,宇文子都有一招重剑劈空,华玉峰的搨扇疾如闪电的立奔他的“云台穴”点来,宇文子都重剑下沉,待要砸烂他的铁扇,那料华玉峰又改点为削,扇子轻贴剑脊,竟然沿着剑身削宇文子都的手指。宇文子都急用“梅花落地式”,向下一扑身,随即一个盘旋,一招“白鹤亮翅”,重剑横披,撞向华玉峰膝盖的“环跳穴”。华玉峰轻轻一个“搂膝拗步”,走偏锋,甩腕子,避招进招,扇挟劲风,反打宇文子都的“左肩井穴”。宇文子都重剑劈出,救招不及,急忙“斜身绕步”,方始刚好能够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这招。虽然没有受伤,但闪躲得如此狼狈,当着一众弟子,面上却是不禁有点发热了。心中暗暗叫苦:“给他如此缠斗下去,只怕顶多再过百招,我终须难免一败。” 宇文子都那一班门人弟子亦已看得出师父实是不及对方了,他们之中心思灵敏的人亦已想到唯一可以挽救师父的办法就是围攻业已受伤的华家兄弟,借此扰乱华玉峰的心神。但双方有言在先,这一场是只许单打独斗的。而且他们可以不顾师父的诺言,也还有一层顾忌。 第0976期 周剑琴摆“空城计” 他们顾忌的是周剑琴,尽管有人跃跃欲试,但想到她是金刀寨主的女儿,本领定然非同小可,谁都提不起这个胆子了。 周剑琴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袖手旁观,心里可在“打鼓”,只盼华玉峰能够快点打败宇文子都。但看他们剧战的情形,要分胜负,最少恐怕还得在百招开外。 俗语说疑心生暗鬼,何况其实也并非她的多疑。她已经发觉宇文子都的门下弟子好几次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议,眼光也是朝着她这一边注视,心中亦已猜想得到他们是在打着什么主意了。摸不透的只是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她心里在打鼓,脸上可得越发装出女中豪杰的气概,大声为华玉峰喝彩,又似惋惜的自言自语道:“这个白驼山主虽然打不过华大哥,倒也还算得是一把好手。可惜白驼山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勉强算得是高手的人,我却哪里去找另一个如他的人舒舒筋骨!”言下之意,大有技痒难熬之感。宇文子都的门下弟子一听,更吓得不敢冒然发难。 不料就在她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宇文子都那一班弟子,虽然不敢向她挑战,却有另一个人突然冒出头来了。 山坳密林之中,突然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须眉半白的老头,一个是年纪大约未满三十岁的少妇。 那个少妇现出身形,便即冷笑说道:“很好,你想找人比试,我与你比试就是!” 周剑琴道:“你是什么人?我可不屑与无名之辈交手!” 少妇哼了一声,说道:“你又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 在这少妇现身的时候,早已有许多人迎上前来,此时便即异口同声地说道:“禀夫人,这、这女子据说是金刀寨主的女儿!” 那老头却在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的山主和人动手,你们为何容得敌人的党羽如此猖狂,还不把他们料理?” 众弟子七嘴八舌的把情由说给这老头知道,老头扬声问道:“贤婿,这当真是你定下的规矩么?” 第0977期 丘逢时是山主岳丈 这少妇不是别人,正是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在拉萨曾经碰上过的那位“宇文夫人”。 和她一起的那个老头儿则是西门化的师兄丘逢时。 上官英杰所料不差,这位“宇文夫人”果然是白驼山大山主宇文子都的妻子。 而此时他们也方始知道,原来宇文夫人是丘逢时的女儿。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悄悄和谷飞霞说道:“不好,姓丘这老贼是知道周剑琴武功的深浅的,他知道,他的女儿当然亦是知道的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宇文子都已在答复他的岳丈大人。 “不错,我和华玉峰是约好了单打独斗,但这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他给华玉峰正自攻得手忙脚乱,只能简单的说这么两句。但弦外之音,他的岳父已是听得出来,假如他的岳父是和金刀寨主父女有“梁子”的话,当然可以不受约束。 丘逢时哈哈一笑,立即说道:“周姑娘,我早已想领教令尊的武功,可惜无缘与他交手。……” 周剑琴还在装模作样,冷笑说道:“凭你也配!” 丘逢时笑道:“或许我不配和令尊交手,但我还不屑于欺负你,如今由我的女儿与你单打独斗,你总不至于说是我们占了你的便宜吧。”其实他的女儿除了使毒本领稍不如他之外,武功可要比他还更高强。 说罢便即指挥宇文子都的门下弟子去抢华家兄弟,说道:“这两位是我和子都早就想邀请的‘客人’,你们可不能失礼。他们身上有病,好好照顾他们!” 周剑琴亮出长短双刀,喝道:“你们胆敢动他二人一根毫发!” “宇文夫人”哈哈笑道:“我们非但要动他们,还要动一动你这位名满天下的金刀寨主的女儿呢!” 她用的也是双刀,双刀一磕,登时发出一股浓烟,向周剑琴喷去。 为了顾忌自己人中毒,她喷出的这股浓烟并非迷香。但宇文子都那班弟子可不知道,周剑琴也不知道。 第0978期 擒住宇文夫人 那班人当然知道她这暗器的厉害,生怕吸进毒烟,赶忙四散躲开。迅即间烟雾迷漫,乱成一片。 宇文夫人揉身疾上,唰的一刀就砍下去,冷笑说道:“我倒要看看金刀寨主的女儿有什么本领?” 周剑琴不知道并非毒烟,连忙闭了呼吸,左手金刀护身,右手银刀攻敌。 两人的本领本来差不多,但周剑琴有了顾忌,可就难免相形见绌了。 宇文夫人的长刀一个变招,“举火撩天”,挑周剑琴的琵琶骨,周剑琴一个“风飏落花”的身法,金刀也劈出来,变成双龙出海,烟雾迷漫中宇文夫人欺身疾进,左掌一翻,藏在掌心如同匕首的短刀倏的就刺到了周剑琴虎口,要不是周剑琴缩手得快,只怕就是断腕之危。 宇文夫人哈哈一笑,说道:“金刀寨主的女儿原来也不过如此!” 周剑琴不敢张口和她对骂,气闷之极。不敢对骂也还罢了,气闷可是难当。她的内功虽然也有相当基础,闭了呼吸能够比常人忍受更久,但总不能老是大气也不敢透。心想再这样下去,只怕支持不了二三十招,心中越想速战速决,越是束手束脚,不到十招,已是接连碰上几次险招。 宇文夫人眼看即将得手,忽觉颈背有一股热气吹来,她大吃一惊,反手一刀没有斫着,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冷冷的瞅着她,吓得她登时如遇鬼魅。 原来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趁着烟雾迷漫一片混乱之际,悄没声的就从乱草丛中跳了出来,混进人堆,向她颈背吹气的正是上官英杰。 这股热气是暖玉箫吹出来的,功力稍弱的人被他这么一吹就会筋酥骨软,宇文夫人功力虽然不算弱,亦已是使不出劲了。 上官英杰出手何等快捷,玉箫一挥,已是点着她的穴道。 宇文夫人踉踉跄跄的奔出数步,正好给朝着她跑来的谷飞霞一把抓住。谷飞霞笑道:“这个便宜让给我捡吧。”她给宇文夫人擒过一次,此时方始出了那口气。 第0979期 雾散烟消 与宇文夫人失声惊叫的同时,另外一边,也响起一串“哎哟,哎哟!”的惊心动魄的呼号。 原来是上官英杰以迅捷之极的身法,趁着烟雾尚未消散,把那几个抬着华家兄弟的宇文子都门人都点了穴道。他的点穴功夫是兼有分筋错骨手法的,这几个弟子功力远远不如宇文夫人,如何禁受得起? 丘逢时正想发出歹毒暗器,谷飞霞已是把宇文夫人高举起来,作了一个旋风急舞,喝道:“谁敢动手,我就把这妖妇杀掉!” 宇文夫人是丘逢时的女儿,丘逢时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发暗器了。 宇文子都跳出圈子,面色铁青地叫道:“你们想要怎样?” 上官英杰这才笑嘻嘻地说道:“宇文山主,咱们谈一桩交易如何?” 宇文子都道:“如何交易,划出道来!”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尊夫人我可以还你,你们马上给我滚开,从今以后,不许再来找他们兄弟的麻烦!” 要知华家兄弟不但是受了伤,而且更紧急的是走火入魔已经发作,必须华玉峰赶快为他们调治,投鼠忌器,故此上官英杰只能放他们一马了。 宇文子都想不到对方竟肯开出如此有利于他的条件,忙不迭地说道:“依得,依得!” 他接回妻子,连忙替她解穴,不料竟解不开。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你回去替尊夫人慢慢解穴吧,要是解不开的话,也不用担心,过了廿四个时辰,穴道会自己解开的。”原来上官英杰的点穴手法,乃是武林天骄这派的不传之秘,他用上了重手法,饶是宇文子都武学深湛,也不知从何着手。 不过也由于他的武学深奥,他看得出妻子的确只是给点了穴道,并没受到其他伤害。他想自己虽然未必解不开上官英杰所点的穴道,但必须仔细摸索,方有头绪,要是迫不及待的在这里一试再试的话,只有更失面子,于是只能一言不发,乖乖的听从上官英杰的话,把妻子带走。他的那班弟子也赶忙把受了伤的同门背了起来,跟在师父后面,像一群丧家之犬似的,夹着尾巴走了。 雾散烟消,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终于过去了。 第0980期 治病救人 华家兄弟尚在昏迷状态之中,华玉峰仔细察视,他们受的伤倒不太严重,严重的是正在受着走火入魔之难,真气无法凝聚。 周剑琴有父亲给她的上好金创药,替华家兄弟敷上之后,将他们抬进屋内,华玉峰便即用本门心法,以本身真气输入他们体内,替他们打通奇经八脉,消除走火入魔的痛苦。 华家兄弟悠然醒转,华千岩功力较高,神智首先恢复清醒,但一张开眼睛,就看见华玉峰在他身旁,也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喜又惊地说道:“好兄弟,当真是你?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华玉峰笑道:“我笞应过你们的,怎能不守诺言?” 华千石跟着恢复清醒,知道是华玉峰赶来救她。心中更为惭愧,说道:“宗兄,我真是对不起你。那日我还以为你的诺言不过是说一说来骗我们的,我还曾经想过要依靠宇文子都兄弟呢,虽然得到大哥劝阻,我没这样做,但究竟是起过这个念头。想不到今天几乎被宇文子都所害,反而是你救了我。唉,我、我过去做的错事真是太多了。” 华玉峰微笑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今后改过向善,往事不必再提。不过你们的走火入魔,我以外力帮助你们,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这次大约可以在一个月之内不发作,要想根除,你们还得练咱们先祖所传的正宗内功心法。” 华千石道:“我也知道祖先尚有上乘的内功心法,但传到我们这代,已是只遗一鳞半爪。” 华玉峰道:“我可以传给你们。” 华千石惊喜交集,说道:“想不到我们兄弟竟是因祸得福,今后我若不重新做人,我就是个大混蛋。” 华千岩问道:“宇文子都那班人呢?” 华玉峰道:“已经给我们打跑了。”当下把他们在昏迷之中发生的事情与及上官英杰和宇文子都达成的交易一一告诉他们。 华千石道:“宇文子都这贼子的话只怕不能相信。” 华玉峰道:“当然不能相信,不过在这两天之内,谅他也不敢来与你们为难。” 第0981期 联袂“取经”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此时方有空暇和他们叙话。 原来华玉峰到了金刀寨主的山寨之后,知道风鸣玉和霍天云去了和林,他一来由于有与华家兄弟之约,二来也恐怕风霍二人在和林势单力孤,是以在山寨不过住了一晚,席不暇暖,便即动身。周剑琴定要和他同行,金刀寨主和华玉峰的亡父乃是平生知己,他也喜欢得到这位故人之子作为女婿,于是精心挑选两匹骏马给他们赶路。【燕注:此段梁老笔误。华玉峰早就到了金刀寨,他曾与周剑琴一起接待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又送他们赶往和林,所以不可能是只在山寨住了一晚——似应改为“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赶往和林后,华玉峰一来由于与华家兄弟之约将近,二来也恐怕风霍等人在和林势单力孤,便即动身。”】 谷飞霞道:“真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你们,否则可不知道,怎样才能救得他们兄弟呢。” 周剑琴笑道:“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这个唱空城计的‘诸葛亮’,恐怕也要给‘司马懿’活捉去了。不过我却是料得到多半会在这里找到你们的。” 谷飞霞道:“为什么?” 周剑琴道:“我们未到和林,便在路上碰到霍大哥和风妹子了。” 谷飞霞道:“怪不得你们来得这样快,原来省却了绕道和林这段路程。” 华玉峰道:“霍大哥已经告诉我,你们是要到灵鹫峰找寻真经的。但听他们所说的情形,你们此去,恐怕还有许多艰险呢。” 上官英杰道:“那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华玉峰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不如咱们一起去吧。” 上官英杰说道:“这敢情好,不过他们两位——” 华千石道:“只要我们在一个月之内走火入魔之难不再发作,我们也不用害怕宇文子都夫妇。” 上官英杰道:“但在这几天内你们恐怕是还不能动武的。而且也难保他们不有另外的帮手来到。” 华玉峰道:“我把本门的内功心法传给你们,在这里陪你们几天。” 华千岩道:“那恐怕躭搁你们的行程,我另外还有妙法。” 他说了出来,大家想了一想,都认为可行。 当晚华玉峰就把能够清除走火入魔的内功心法传给他们。 第0982期 击石立誓 这内功心法本是华家祖传,华千岩兄弟这一支所得的虽然只是一鳞半爪,但同出一个源头,其中奥义,却是一点即明,华玉峰传授了一个晚上,他们已是心领神会。 第二天他们的外伤已经大减,走火入魔亦已不再发作,功力恢复了五成。 华玉峰道:“你们只须持之有恒,每天练三个时辰,半年之后,走火入魔之难便可根治。一个月后,也不会发作。” 千岩、千石两兄弟谢过了华玉峰,忽地问道:“你们说要到灵鹫峰取经,取的可是般若真经?”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也不对他们隐瞒,把得自清凉寺那幅画的秘密和他们说了。 华千岩有点诧异,说道:“西门化费尽心机,原来得的还是假经。” 说至此处,不觉叹道:“但为了此经,我们却被西门化利用,做了杀人凶手。上官大侠,我知道你和邓百川的交情非比寻常,你虽然肯原谅我们,我们杀害了邓老镖头的女婿,却是后悔莫及,自己也难以原谅自己。” 上官英杰说道:“说老实话,我也曾想过替老友报仇,要你们杀人偿命的。但后来见你们终于和西门化这一伙人分手,知道你们实是还有向善之心,我这才改变了想法。杀了你们不如让你们变作好人之后,能够救更多的人。” 华玉峰道:“上官兄这番话说得真好,悟已往之不可谏,知来者之可追,所以你们也不用悔不欲生,只须记着上官大侠的这番话,杀了一个人,以后救回十个人就是。” 华千岩兄弟不觉感极而泣,两兄弟心意相通,不约而同的举掌击碎一块石头,说道:“我们若有违背上官大侠的教言,有如此石。” 华千石问道:“那失掉了‘红货’的李浩明夫妇怎么样了?” 上官英杰道:“官府限他们在下个月十五追回失物,交还原主。” 华家兄弟吃了一惊,说道:“今天正是初一,那不是只有半个月了?” 第0983期 实者虚之 上官英杰道:“不错,此时他们夫妇恐怕已被关在京城刑部的大牢,要是到了期限尚未能有个交代的话,虎威镖局的一众镖师,恐怕也要连累遭殃。” 华千岩道:“但那部般若真经,乃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笈,你们若然把它交给事主,只怕也要落入西门化那伙人的手中。” 华千石道:“原来的所谓物主,托他们保的根本就不是真经,为什么要交还他?” 华千岩道:“要是不给他,那怎样交代?” 上官英杰道:“这点,两位倒不必为我担心,我最怕对不住好人,对付坏人,我自问还是有点办法的。到时见机而作,把真相说明,看他们的来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华千石说道:“此祸由我们而起,要是李浩明夫妻不能出狱,我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华千岩道:“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去取那部真经,半月之期,期限急促,上官大侠,华大哥,你们还是马上动身吧,莫要为了我们耽搁行程了。” 华玉峰本来还想多留一两天照料他们兄弟的,但见他们功力已经恢复五成,上官英杰前往取经也需人相助,权衡轻重,只好依从他们的主意。 当下他们先放一把火,把华家兄弟那栋房子烧掉。然后骑马下山,华玉峰与华千岩,上官英杰与华千石合乘一骑。下山之时,华玉峰还故意显示内功,纵声长啸。 放火烧屋,纵声长啸,都是有意让宇文子都知道他们已经和华家兄弟一起走了的。 但到了山下,华家兄弟却悄悄的又从僻径登山。 原来在后山有一个只是他们两兄弟知道的山洞,他们就准备在宇文子都的眼眉底下,在这山洞之中继续养伤。这一招似危实安,因为以宇文子都那样深有机心的人,是决计想不到他们在走了“靠山”之后,还敢回来的。而且他们只须再过十天、半月,功力也可完全恢复了。 上官英杰目送他们兄弟的背影在山上消失,胸中颇有感触,喟然说道:“想当初我也是正邪不分的人,如今我才知道,帮人改邪归正,更胜于救人一命。” 第十回 灵鹫取经 第0984期 在世界屋脊奔驰 快马奔驰,三日之后,他们已是到了中印边境的大吉岭。 山岭连绵,过了边境,是一片广阔的无人地带。 虽然还是草原,但地形和他们所走过的回疆和西藏南部草原已是颇有不同,它是属于高原地形的草原。西藏本来就有“世界屋脊”之称,如今他们在喜马拉雅山迤逦而来形成的高原上奔驰,那更是“世界屋脊”的最高点。 在这种草原上驰骋,极目所及,只见苍苍茫茫的起伏不定的丘陵和片片接踵的草原。乍看过去,此山并不比那山高,而山也并不耸入云天,但实际上却是越走越高的。 草原上已是难得一见人迹,不过,却也并不寂寞。天上有盘旋的苍鹰,歌声宛似黄鹂的云雀;地上常常会发现成群的野马、黄羊、长颈鹿和青狼,还有一种庞然大物的野牛,这种野牛比狮虎还更凶猛,更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高原空气稀薄,他们都是具有深厚内功的人,在过了大吉岭之后的第二天,呼吸亦已稍感不舒,他们的坐骑可就更难禁受了,这次又受了野牛的惊吓,四匹骏马已是鞭策不前。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只好靠两条腿走路了。” 周剑琴道:“我爹爹这匹坐骑久经训练,可能不会走失的。”当下把四匹马在山脚放了,徒步登山。 他们踏进了亘古以来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山上长满参天的古树,有一种名叫云杉的树木,往往高达二三十丈,毕直的矗立在陡峭的山崖上,好像是守卫名山的巨人。还有一种奇特的景色是,在十分寒冷的高山上居然有许多野花开放,而且竟有碗口般大的不知名的花朵,在冰天雪地之上丛生,灿若云霞。这种奇特的景色,要是未曾身历,他们怎样也想像不到。 第三天灵鹫峰已经在望。抬头望上去只见旁边的两峰如翅张开,衬上主峰,果然像是一头大鸟。 谷飞霞道:“看是看得见了,但要走上去,恐怕还得两天功夫。” 华玉峰有过在西域爬山的经验,笑道:“若是在两天之内能够登上灵鹫峰,已经是好的了。” 周剑琴道:“那么在半个月之内,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京城了。” 第0985期 怪声杂作 上官英杰苦笑道:“要在限期之前,赶回去救李浩明出狱是不可能了。但这部般若真经,仍是不能让它落入坏人之手。” 果然直到第三天,他们方才能够开始攀登灵鹫峰。 华玉峰与上官英杰功力深厚,呼吸略感不舒,还不觉得怎样。谷飞霞比他们稍逊一筹,也还可以支持。功力较弱的周剑琴登上高处,却是已经感到气促心跳。 “这灵鹫峰怎的好像越上越高,这么难上?”周剑琴不觉也苦笑了。 华玉峰道:“在喜马拉雅山这一系的山脉之中,灵鹫峰还只能算是第二级的高峰呢。最高那座山峰名叫珠穆朗玛峰,那是从来也没有人能够上去的。” 谷飞霞道:“周姐姐,我和你留在下面,让他们上去。反正取经也用不了四个人。” 一来周剑琴性子好胜,二来她想到了般若真经和谷家的关系,便不愿意接受谷飞霞的好意,摇了摇头,说道:“这部真经本来应是令尊之物,你不上去,那怎么行?不必为我担忧,我要是当真上不去的话,那时再歇息不迟。” 华玉峰说道:“好在也已经上了一半了,咱们一起走吧。”周剑琴知道他是想助自己一臂之力,便道:“好,那你扶我一把。”斜坡越上越险,在华玉峰面前,她可是不敢逞强了。 忽听得怪声四起,或如战鼓雷鸣,或如空山梵唱,或如猿啼巫峡,或如鹤唳九霄,或如高岗虎啸,……把周剑琴吓了一跳,说道:“怎的从灵鹫峰上吹来的风声这样怪!” 华玉峰笑道:“这是因为有冰河在山腹之中流动的缘故,冰河经过岩石中空之处,由于地形不同,就会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的。并不是风声。” 周剑琴道:“原来如此。”但不过一会,忽又听得地底似有“隆隆”之声,脚下的石块也似乎在摇动了。周剑琴诧道:“这也是冰河流动的声音吗?” 华玉峰吃了一惊,说道:“不好,这好像是雪崩!” 第0986期 死里逃生 突然间眼前出现一片白濛濛的景象,只听得冰块炸裂之声不绝于耳,跟着石头夹着泥沙,也都滚下来了。 石头还比较容易躲避,冰块碰着悬岩,体积重的就像滚球一样,遇到阻碍便即飞腾起来,作弧形的抛物线向山谷抛下;体积轻的则爆炸开来,成为无数碎裂的冰块,有如陨星纷落如雨!从高空坠下的冰块,纵然体积很小,碰着了身体,也如弹丸一般。 华玉峰在西域长大,曾经有过碰上“雪崩”的经验,虽然那次是在山脚看见雪崩,并未身受其害,但对雪崩的知识却是比同行诸人多得多。 他知道“雪崩”自上而下,冰块和石头滚下来,越坠越多,雪球也越滚越大,故而越在下面,危险越大,严重的雪崩,甚至会引起地壳的震动,层冰也因震裂而倾泻。那时无数巨大的冰岩和雪块都像火山一样喷泻而下,百里之内都可以听到它的轰隆声,在雪崩方圆数里的范围之内生物休想活命。故而碰上雪崩,宁可向接近“震源”的高处跑,不可跑下山来躲避。 华玉峰连忙叫道:“向高处跑,避开正面!”就在此时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刚好在他头顶落下来。周剑琴此时正是筋疲力倦,华玉峰纵然能够躲得开,周剑琴是决计躲不开的。 华玉峰双臂一振,运起深湛的内功,托着那块磨盘大的石头轻轻一带,使了“转”字诀,将那大石的去势转了方向,所受的压力大为减轻,石头终于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滚下山去了。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则手拉着手,使出“比翼双飞”的绝顶轻功,从满空飞舞的冰块之中窜出,几个起伏,“斜飞”出去,登上一个山峰高处。石头雪块果然没有向他们这边滚下来,他们方始喘过口气。 但华玉峰和周剑琴可不能施展这样超卓的轻功,只能由华玉峰拖着周剑琴跑。 忽地又是一块大石向他们当头压下,华玉峰仍用前法拨开大石。喘息未定第三块大石又滚到他们面前,几乎是同一时间,第四块大石也在他们头顶落下。 第0987期 人为的雪崩 在这性命俄倾之间,显出了华玉峰的非凡武学,他腾地一脚踢将出去,脚尖轻轻一挑,使了个“卸”字诀,把那块大石挑开;双掌一拨,头顶那块大石也转移了方向,落下山谷之中。他手足并用,方始能够躲过大石“上下夹攻”的灾难,事先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化险为夷的,过后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侥幸”。 但在他暗叫“侥幸”之时,心里却又不能不感到几分奇怪:“怎的会这样巧,接连几块大石都是对准我们飞来?” 周剑琴在他帮助之下,施展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终于也窜出了满空飞舞、满地滚动的石头冰块,和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会合了。 但在这短短的路程之中,也还是有几块大石好像对准他们飞来,幸亏他们跑得快,这几块大石都是恰好在他们背后落下,相差不过数丈之遥。 谷飞霞道:“好厉害!周姐姐,你没事吗?” 周剑琴道:“没事。”她口说没事,双腿已是酸软得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坐下来说话了。 华玉峰说道:“这次雪崩恐怕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雪崩,你看那些厚厚的冰层也还未曾震裂,不过,雪崩不会很快过去的,咱们可不能不提防它会扩大,那就一定会涉及这里了!” 谷飞霞道:“那怎么办?” 华玉峰道:“只有再向高处跑!” 周剑琴叫苦道:“我恐怕是跑不动了,跑得动呼吸也感困难。不如你们上去吧,让我留在这里听天由命。” 华玉峰道:“我背你上去!” 周剑琴道:“不,不好!你背着我如何还能施展本领推开石头?要是再有几块大石像刚才那样朝着咱们头顶落下,岂非连累你也要丧命?” 上官英杰忽地“咦”了一声,说道:“你们看,山上已经没有石头和冰块滚下来了,雪崩大概是已经过去了吧?” 华玉峰道:“决不会这样过去的!” 周剑琴笑道:“或许是老天爷保佑咱们呢!” 华玉峰心念一动,忽道:“我明白了!” 周剑琴道:“你明白什么?” 华玉峰道:“这是人为的雪崩!” 第0988期 “天外飞来”的冰岩 周剑琴吃了一惊道:“人为的雪崩?你是说这并非天然的灾祸,而是有人在暗中要害咱们?” 华玉峰道:“不错,在这高峰上堆积着深不可测的冰雪,坡壁上潜伏着无数容易引起冰崩和雪崩的槽印,就像人身的要害穴道一样,轻轻一点,便足致人于死。假如有人从高处把石头抛下来,事先计算精确,让它从槽印滚过,引起震动,几次之后,便会引起雪崩!” 话犹未了,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冰块从他们站立之处的悬崖上空坠了下来。 那块冰块大得惊人,像一座小山似的骤然从天外飞来,压在悬崖上面,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炸裂成无数碎块,震撼得那座横空伸出的百丈悬崖也摇晃起来!幸亏他们是躲在悬崖下面,没被伤及,但眼睛也被狂风刮得不能张开,但觉冰块飕飕的从四边飞过,遍体生寒。 周剑琴道:“大哥,恐怕是你猜错了吧?这么大的一座冰岩,难道也是人为之力推得下来的么?” 华玉峰道:“一定是人为的!假如是真正雪崩的话,一来刚才不会那么快停止;二来它的余波也不会突然就改变方向,而且余波的力量一开始就比刚才还大。” 上官英杰曾在西域浪游数年,对有关雪崩的知识多少也懂得一些,说道:“不错,依此看来,定是有人暗算咱们。他见咱们避到这边,跟着他也转移地点,来到这边的上方推落那座冰岩。从那边的雪崩停止,到冰岩从这边下坠,刚好是他走这段路程所需的时间。”周剑琴一想,她和华玉峰刚避到这座悬崖下边,事故便即发生,依时间推断,觉得上官英杰说的确有道理,否则不会如此奏巧。 “嗯,如此说来,若是人为,那人的功力岂非、岂非……”周剑琴不由得大大吃惊了! 此时狂风已经停止,碎裂的小冰块虽然还在纷落如雨,已是不像刚才那样骇人了。华玉峰首先就跑出去,说道:“不错,那人的功力是在咱们之上,但无论如何,也要和他一拼了!” 第0989期 三个天竺僧人 跑出去没有多久,只见一个山坳转角之处,隐约有人。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亦已跟着跑来,上官英杰又喜又惊地叫道:“华大哥,你猜得不错,果然是有人暗算!” 华玉峰跑在最前面,加快脚步,此时已是看得更清楚了。 只见三个僧人正在合力推动一座冰岩,冰岩虽然还没给推倒,亦已摇摇欲坠。看他们的服饰和相貌,似乎是天竺僧人。 华玉峰不禁勃然大怒,“哼”了一声,喝道:“枉你们是佛门弟子,心肠竟然如此毒辣!我与你们何冤何仇,因何要制造雪崩来害我们?”处此境地,他是必须尽快的制止这三个僧人推动冰岩了,故此他等不及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上来帮手,就单独飞奔向前。 那三个僧人停止推那冰岩,也向着他迎来了。 他们在山坳处挡着去路,该处地形极为狭窄,只能容得个人通过的。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瘦矮僧人,说出话来,声音却是有若洪钟。 “灵鹫峰是佛祖得道的圣地,不容凡夫俗子攀登,你们快快滚下去,否则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的汉语涩硬异常,但咬音嚼字,倒也相当清楚。 华玉峰喝道:“你们这些凶僧,还敢自居佛门弟子?我叫你们滚开!”双方已然碰上,华玉峰无暇多说,呼的一掌,就向这个僧人推去。 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声如郁雷。这一掌华玉峰用上了八成功力,震得那僧人晃了两晃,却也没有把他推动。 华玉峰喝道:“滚不滚开?”第二掌再向前推出,此时已是用上了十成功力了。 另外两个僧人一个跟着一个的站在那僧人背后,各以一只手掌,抵着前面僧人的背心。 陡然间华玉峰只觉一股刚猛之极的力道,排山倒海似的压过来,饶是他内功深厚,这刹那间也觉胸口如受铁锤击了一下似的,胸中气血翻涌,不由自己的退了两步。 第0990期 连体运功 原来这三个天竺僧人练有一门“连体运功”的功夫,三人合力,可说是无坚不摧,从来未曾遇过敌手。 如今华玉峰虽然退了两步,已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以为华玉峰一定会给他们震得坠下深谷,粉身碎骨的。 不敢怠慢,那三个僧人跟着向前踏上两步,前面那个矮瘦的僧人双掌紧紧贴着华玉峰的掌心,华玉峰要想摆脱也摆脱不开了。 这三个僧人都是具有“龙象功”的,“龙象功”是源出天竺“那烂陀”寺的上乘武功,掌力之刚猛,比起中土少林寺的“金刚掌”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三个僧人虽然未练到最高境界,功力亦有深浅不同,但三人“连体运功”,已是胜过华玉峰不知多少。 华玉峰紧咬牙关,拼命抵挡,只觉对方的内力源源不绝的压挤过来,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那股力道竟似无穷无尽似的。华玉峰不禁暗暗叫苦,自知已是抵挡不住。但在这紧要的时刻,他必须拼命支撑,支撑多一刻就是一刻。 说时迟,那时快,谷飞霞已是首先来到。但却有“不知从何入手”之感。 那三个僧人是鱼贯而立和华玉峰拼掌的,在这样狭窄异常的地形中,谷飞霞根本无法挤得进去。 没有办法之中,唯有使用险招了。 救人如救火,谷飞霞无暇思索,便即施展绝顶轻功,身形平地拔起,挥舞长鞭,凌空下击。 后面那两个人各自腾出一只手,发出劈空掌力。一只手仍然抵着前面同伴的背心。 谷飞霞的软鞭尚未落到他们身上,那股刚猛的劈空掌力已是震得她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觔斗。 幸亏她的轻功造诣极佳,一个倒头觔斗,居然能够在半空中移转方向,缓和了下坠之势,轻轻巧巧的落在侧边的悬岩上。虽然没给震伤,呼吸亦已为之不舒,不禁暗暗叫了一声“好厉害!” 但也幸亏有她这么一个狙击,华玉峰才得到片刻的喘息机会。 第0991期 惊心动魄的狙击 华玉峰站稳脚步,挡住那矮瘦僧人的掌力,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亦已来到了。 上官英杰道:“怎么样?” 谷飞霞道:“这几个番僧的功夫甚为古怪。” 上官英杰看了一眼,说道:“我看他们的龙象功练得还未到家,咱们再试一试!” 两人施展“比翼双飞”的绝顶轻功,身形平地拔起,比谷飞霞刚才跃得更高,疾如鹰隼的俯冲而下。 上官英杰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先扑下来。他左掌拍出,挡一挡对方的劈空掌力,右手却把暖玉箫凑到唇边,“呜”的吹了一声。 他这暖玉箫乃是武林异宝,从箫管吹出的罡气热可炙人。 那两个僧人虽然没给点着穴道,却已有点筋酥骨软的感觉。他们是必须全力以赴,不能仍然腾出手来,抵着前面同伴的背心了。 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谷飞霞跟着唰的一剑刺下。 那两个僧人是站立在仅能容得立足的狭窄地形之内,根本无法躲避,唯有强力反击。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身子悬空,比拼掌力,自是难免吃亏,好在这一招“比翼双飞”他们练习有素,配合得宜,此时他们所遭遇的危难,亦已是早有准备了的。 两人心意相通,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双手一握,倏地又是一个倒翻觔斗,斜飞出去。 那两个僧人被他们这一下凌厉之极的攻击,亦已不能稳住身形,只能像他们一样,施展轻功,跳将起来,“斜飞”出去,找寻立足之处。 距离量近的可资立足之处,就是谷飞霞刚才降落的那座悬崖。 可是那座悬崖上端形如笔尖,也是只能容得两个人立足的。 如今却是四个人都在同时向那悬崖飞跃过去。 谷飞霞抢快一步,首先踏上悬崖,但那两个番僧却是同时撞来,要把她挤落。 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相差不过亳黍,上官英杰亦已冲下来了。 只听得一声尖叫,有个人堕下悬崖! 第0992期 凶僧跌下悬崖 原来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上官英杰的玉箫点着了在他前间那个僧人足跟的“涌泉穴”。涌泉穴被点,那僧人的气力登时消失,失足跌落悬崖。 但在他未曾被点着穴道之前,劈空掌力已经发出了的。 在三个天竺僧人之中,以和华玉峰对掌的那个矮瘦僧人功力最高,被上官英杰点着穴道这个僧人功力最弱,但他加上了功力次高的师兄,两人“连体运功”发出的劈空掌力,谷飞霞却已是抵挡不住了。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谷飞霞一招“玉女投梭”,刺着了第二个天竺僧人,自己也给那股劈空掌力震跌。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跌下悬崖,而上官英杰的脚尖也还未曾着地。 那个僧人也真顽强,发觉背后有人,身子悬空,反手就是一掌。 上官英杰一个“蹬腿”,踢个正着,那僧人被他踢落悬崖,他却借力使力,翻身腾起,刚好接着跌下来的谷飞霞。两人手拉着手,使出“比翼双飞”的绝顶轻功,一个“斜飞势”,抓着悬崖旁边伸出来的石笋,这才得以平安无恙地爬上悬崖。 上官英杰被那凶僧一掌击中,此时方始觉得隐隐作痛,运气三转,这才能够说出话来,叫了一声:“好险!” 他们定了定神,正想过去看看华玉峰和那功力最高的天竺僧人打得怎么样,忽听得“轰隆”一声,跟着是周剑琴的欢呼。 原来那僧人失了两个高手相助,虽然已经把龙象功极力发挥,也还抵敌不住华玉峰的排山掌力,终于给他震得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华玉峰亦是疲累不堪,歇息了好一会,四人方始又再聚拢,商量登山之计。 周剑琴刚才虽然没有加入战团,但在躲避“雪崩”之时,气力消耗已是不小。四人之中她的功力较弱,此时尚未恢复过来。 华玉峰看看天色,说道:“可能随时都会刮风,越上去就越难行了。” 谷飞霞道:“周姐姐,不如你和华大哥留在此处给我们把风吧。” 周剑琴经过这场灾难,她虽然并未胆怯,却也有点害怕由于自己不济需要他们照顾而连累他们了。 第0993期 分道扬镳 果然华玉峰话说未久,天色就开始变了。本来是碧空如洗的蓝天堆起了乌云,开始刮风了。冰碴被风吹得满空飞扬,像雨点一般打落他们身上。 周剑琴已是不敢逞强,说道:“我留下来给你们把风也好,不过却无需华大哥留在这儿陪我。” 谷飞霞笑道:“你们万里同行,形影相随,到了这名山胜地,反而要你们两口子分开,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周剑琴啐了一口,说道:“人家和你说正经话,你却拿人家开玩笑。” 上官英杰道:“说正经的,我们上去按图索骥,若然孤身一人,恐防会有意外,当然不好;但两个人那就合适不过了,无需三个人的。我们可能要进入洞窟寻经,倘若没人留在外面把风,万一有人偷偷上来暗算,我们也不知道,那岂不是更加危险?” 华玉峰也不放心只是让周剑琴一个人留下来,于是说道:“上官兄这话也说得有理,只是君为其难,我为其易,我可是有点不好意思呢。” 上官英杰笑道:“你这话应该颠倒过来说才是,假如有强敌来袭,你们就是要挡头阵的了。怎能说在下面把风比我们在上面寻经更容易呢?” 当下议定不管山上山下,倘有意外发生,便以长啸为号。必要时可以抽出华玉峰上山接应,周剑琴这才同意。 他们所在的那座悬崖,居高临下,又可躲避风雨,正是一个最佳的“监视哨”,周剑琴以石为枕,笑道:“好,华大哥,那我就和你轮流看守吧,我可要先睡一觉了。”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冒着大风,继续爬山。 越到高处,越是难行。幸亏他们内功深厚,缓缓呼吸,还可以抵受高山上空气稀薄的困难。但加上越刮越大的风,却给他们添了许多阻碍。往往骤然一阵狂风,把他们刮得要退后十余步,待到风过之后,又要耗掉许多体力方能爬回原处。 将到灵鹫峰的峰巅之时,是一个凸出的山坳,受的风力更大。 第0994期 登上峰巅 狂风卷着积雪,吹得人难以前进。岭上诸峰,终年雪盖,只有这面山坡,因经常被狂风吹括,积雪括得干干净净,露出赭色的岩石,与周围景色大不调和,更增荒凉寂寞之感,令人悚然生惧。 天色沉暗,狂风刮了一会,暴雨亦降。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在狂风暴雨中匍匐前行,饶是他们武功超卓,手足亦已给磨得伤损流血,呼吸也越来越见艰难。 好不容易爬上峰巅,此时已是月上中天的午夜时分,狂风暴雨早已停止了。 只见一钩新月在灵鹫峰上泻下幽冷的清光,许多奇形怪状的冰塔、小蘑菇,好像是巧手匠人用宝石堆砌出来的景物,映衬着透明的翡翠般的冰川,周围数里之内的景物都看得甚为清楚,构成了奇丽无俦人间罕见的画图。 谷飞霞笑道:“不管是否取得真经,能够来到这个人间仙境,咱们的这番辛苦,也是值得的。” 话虽如此,她已是疲累不堪。好在狂风暴雨已经过去,呼吸可以稍为舒畅一些。 上官英杰还能支持得住,比她好些,不过亦已是没有多少气力了。 “咱们先睡一觉,明天再去寻觅真经吧!”谷飞霞道。 上官英杰说道:“好,咱们轮流守夜,你先睡吧。” 谷飞霞笑道:“自从咱们攀登此山以来,从未碰上过猛兽,想必是在高峰之上,猛兽也难生存的。只有一些吃草的小动物才能生长,你怕什么?” 上官英杰道:“我不是害怕猛兽,是害怕敌人侵袭。” 谷飞霞道:“想要和咱们抢夺这部真经的敌人虽多,料想也还不会这样快就来到的吧?” 上官英杰道:“无论如何,总是小心为妙!” 谷飞霞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好,那你小心点儿,我可要先睡一觉了。嗯,我有生以来,从没有今天这样感觉疲倦的,纵然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刚说到“不管”二字,忽见上官英杰把身体遮在她的面前,好像发现什么似的。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野兔从一个冰胡同里窜出来,转眼逃得无踪无影。谷飞霞笑道:“大惊小怪,几乎给你吓了我一跳!” 第0995期 怀疑有人埋伏 上官英杰却是神色凝重,好像喃喃自语地说道:“奇怪!” 谷飞霞道:“有什么奇怪?” 上官英杰说道:“这只白兔为什么无端端的跑出来?” 谷飞霞不觉“噗哧”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令你奇怪呢,原来你是琢磨这只兔子。这有什么奇怪,它见了人,当然害怕。” 上官英杰道:“可疑之处就在此了。它在这座雪峰之上,身体较大的野兽都未见过,那能够见过人?” 谷飞霞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它以为是什么怪物,才要逃跑。” 上官英杰道:“它躲在这冰崖后面,距离咱们还远着呢,怎能看见咱们?” 谷飞霞道:“或许它是因为雨过天晴,出来游玩呢?” 上官英杰道:“它是在嘶叫飞逃,这么一副惊慌逃窜的模样,怎会是出来游玩?不过你说的其中一点也有道理。它可能是给人吓跑的,那个人就是躲在那个冰胡同之中。” 谷飞霞也给他说得有点起疑,说道:“好,那么咱们过去看看。” 踏入那条“冰胡同”,四面冰壁有如明镜,一目瞭然。冰壁上只有他们二人的影子。 谷飞霞笑道:“这你可释疑了吧?” 上官英杰说道:“能够上来这里的人,武功料想也不会在咱们之下,他有心避开咱们,如何还找得着?” 谷飞霞道:“哦,原来你刚才把身体遮住我,敢情就是害怕有人在这条冰胡同里把暗器打出来。”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你别忘了,在咱们的敌人之中,宇文子都那婆娘和柏列等人,可都是擅于使用喂毒暗器的高手。” 谷飞霞笑道:“倘若当真是他们,他们躲在这里,当然看得见咱们爬上此山时那副累得不堪的模样,为什么他们不乘机落井下石?却要避开?” 上官英杰听她说得有理,笑道:“或许是我瞎猜疑了。但也许是对咱们并无坏意的人。” 谷飞霞道:“倘是这样,那咱们也无须恐惧。好,我可没功夫和你琢磨兔子了。” 她实在太疲倦,一卧倒便即熟睡。上官英杰可还是有点惊疑不定。 第0996期 高山缺氧影响武功 上官英杰小心翼翼,在旁守护。直到天色大明,方始将她唤醒。 谷飞霞揉揉眼睛,只觉阳光刺目,张开眼睛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叫我起来?咱们说好了轮流守夜的。你快去睡两个时辰吧。” 上官英杰说道:“我盘膝静坐,已经可以替代睡眠了。你怎么样,精神恢复了吧?” 谷飞霞笑道:“我一觉睡到天亮,现在只是感觉有点饥,想吃点新鲜东西。” 上官英杰道:“好,那么咱们先去捉两头野兔,吃饱了再找般若真经。” 好不容易见到一头野兔,避入冰胡同里,上官英杰正要用石头打它,谷飞霞道:“不要打它!”上官英杰道:“为什么?”谷飞霞道:“像是昨晚那头白兔。它已经受过咱们一次惊吓,怪可怜的,别害它了。” 上官英杰笑道:“雪峰的兔子,都是这么通体纯白的,你怎的知道它是昨晚那头兔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可爱的小动物,我也舍不得把它吃进肚子里去。” 说起昨晚的事情,谷飞霞禁不住问道:“昨晚你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物吗?”上官英杰道:“没有。” 谷飞霞笑道:“我早说过你是疑神疑鬼的了。在这高耸入云的雪峰上,想找一头野兽都难,那里会得有人?” 上官英杰笑道:“现在我倒真是想找一头野兽了。”原来在那日“雪崩”之时,他们的干粮袋混入冰屑泥沙,十分难以下咽。 说话之间,忽见一头雪羊跑过,两人连忙跑去追逐,那知雪羊是最胆怯的动物,不追犹可,一追它,它从未见过人,只当是什么凶恶野兽,放开四蹄疾跑,两人那追得上?上官英杰用石头打它,石头也落在它的后面。 谷飞霞叹口气道:“真是奇怪,来到这个怪地方,我的轻功也好似大不如前了。”其实不是他们的功夫减退,而是在高峰上空气稀薄,任是盖世英雄也得受到影响,哪能像在平地一样来去自如。 上官英杰笑道:“那咱们只有吃最后一份干粮了。” 谷飞霞道:“咦,这果子好鲜艳,不知能不能吃?”原来她在一座冰蘑菇下面,发现颜色殷红的不知名野果。仔细察看,发现有好像给鸟啄过的果实,说道:“鸟可以吃,大概是可以吃的。” 第0997期 忽觉身轻如燕 放入口中,只觉芳香沁脾,鲜甜无比。谷飞霞大喜说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果子,大哥,你也尝一个。” 上官英杰身上还藏有霍天云与他临别之时,赠给他的两颗碧灵丹,心里想道:“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能祛百毒,纵然这果子有毒,料也是无妨。”他见谷飞霞吃得津津有味,不想扫她的兴,于是也跟着她拿起果子来吃。 吃饱了果子,两人开始在这灵鹫峰头寻找般若真经的藏处。 那幅画已经给宇文子都的妻子抢去,不过好在谷飞霞已将那幅图画牢记心中。虽然没有画图对照,也等于是按图索骥了。 可是这灵鹫峰地方也很不小,谷飞霞想要找寻画图上有标志的那个地方,只凭自己的记忆,可还是委实不易。 灵鹫峰有一处地方,岩石凸出,有如鸟啄。谷飞霞脑海中重现那幅图画,说道:“图中有标志之处,好像就是这个地方了,咱们上去看看。” 这是灵鹫峰最险峭的地方,他们刚才追赶不上那只雪羊,已经知道在这高峰之上,他们的轻功已是大大打了折扣。要爬上这么陡峭的悬崖,两人都是感觉殊无把握。但岂能入了宝山空手回,当然无论如何,也要试它一试了。 说也奇怪,攀登的结果,却是不如他们预料那样困难。有一次谷飞霞跃过一道冰裂缝,竟有身轻如燕的感觉。 谷飞霞自己也感到奇怪,说道:“灵鹫峰是佛教圣地,难道是佛祖保佑咱们么?刚才追赶雪羊的时候,我还不能施展这样轻功的,不知怎的,如今又能施展了。好像比起在平地还更能纵跃自如呢,呼吸也好像没有昨天初上来时的困难了。” 上官英杰道:“是呀,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真是奇怪。” 谷飞霞笑道:“莫非刚才咱们吃的乃是仙果?” 上官英杰笑道:“那有这样灵异的仙果?” 谷飞霞道:“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上官英杰无法说出个“道理”,只能笑道:“反正咱们已经攀登终点了,就当是老天爷保佑咱们吧,不必费神多想它了。找寻真经才是紧要的事情。” 范围虽然已经缩小了许多,但怪石嶙峋,也还是有“不知从何入手”之感。 第0998期 推开封洞大石 谷飞霞忽道:“大哥,你来看看,这块石头似乎有点古怪?” 上官英杰道:“什么古怪?” 谷飞霞道:“这块石头上有些皱纹似乎不是天然的。” 上官英杰仔细一看说道:“不错,好像是用金刚指之类的武功划出来的,只因年深日久,受到风雨侵蚀,看上去就几乎可以同天然的纹理混淆了。” 谷飞霞又惊又喜,说道:“谁人能有这等功力,料想当是当年藏经的那位高僧无疑。啊,果然不错,他在上面刻的是梵文。” 上官英杰诧道:“你懂梵文?” 谷飞霞道:“你忘记了咱们失去的那幅画,上面本来是在一块石头上写有梵文的么?我曾向无相上人请教,识得其中真经二字。” 上官英杰喜道:“那就一定是这块石头,咱们试一试把它推开。” 用力一推之下,石头发出轧轧声响,但却动也不动。 谷飞霞苦着脸道:“咱们推它不动,怎么办?” 上官英杰说道:“它已经比别的石头好像松一些了。你仔细瞧瞧,可以看得出来的。别的似这般形状横伸出来的石块是连着岩壁,亦即是整座石岩的一部份的,所以你推那些石块,必然更加纹丝不动。这块大石头则看得出是用人力移来封闭洞门的。” 谷飞霞道:“就算你说得对,咱们没有那人的功力,移不开这块封洞的大石,又怎生进去?” 上官英杰道:“让我再仔细看看。” 他端详了一会,说道:“咱们先挖松了周围的泥土。” 做了这步功夫之后,上官英杰说道:“你跟着我的手势,稍为斜向上方,先从正面再从反面推它。” 谷飞霞依法施为,这次果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把大石推动了。上官英杰叫道:“放手!”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块大石头已是从悬崖上滚下来,飞起无数碎石,尘土飞扬,连阳光都给染成了黄色。幸亏谷飞霞闪躲得快,未遭波及。 大石滚了下去,果然发现了一个岩洞。 谷飞霞喜道:“大哥,你怎的会懂得用这法子推开石头?” 第0999期 如入仙境 上官英杰说道:“木工泥工我都做过,这块大石既然是别处移来封闭洞口的,只须顺着洞口的地势推它就行。你没有经验自是不成。” 谷飞霞笑道:“好在有你这个富于经验的大行家陪伴,否则这次我可真是如入宝山空手回了。闲话少说,咱们进去吧。” 上官英杰道:“且慢。” 谷飞霞道:“还等待什么?” 上官英杰道:“封闭了千百年的洞穴,内中必有秽气,贸然进去,可能中毒的。必须先驱秽气。” 说罢拔出佩刀,割下一丛乱草,堆在洞口,擦烧火石,烧起火来。谷飞霞笑道:“好,我又学了一招。”当下也用宝剑割下松枝,束成火把。加了几次柴草,待洞中的秽气消散之后,这才高举火把,踏入岩洞。 出乎他们意外的是,洞中的空气倒并不怎样污浊,而且也不如他们预料的那样黑暗。 原来洞中也有亘古不化的冰块,或凝结在岩石上,或堆积成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如蘑菰,如莲藕,如笔塔,如镜台。寒光耀目,蔚成奇景。 谷飞霞笑道:“这才是天然的冰宫,比玛芝所住的那座冰宫还更令人有如入仙境的感觉。” 上官英杰说道:“想不到这个岩洞这样大,看来要找寻那本真经恐怕还得费许多气力呢。” 二人如入山阴道上,目不暇给,不知不觉,已是进入腹地。谷飞霞忽地停下脚步,说道:“你看这里好像小姐的闺房。” 原来在浅红色的岩壁上,出现一组乳白色的石雕,好像半掩低垂的罗帐,在石柱之间,围成小小一间“房子”,有个长方形的石台,石台的壁上有凸出来的一块明如圆镜的冰块,就像一面明镜一般。而且在石台上还有一个盒子。 谷飞霞笑道:“你看这不像梳妆台吗?连粉盒都有了。” 上官英杰忽地“咦”了一声,说道:“这盒子、这盒子……”惊喜之情,溢于辞表,急切之间,竟然说不下去。 谷飞霞诧道:“这盒子怎么样?” 上官英杰喘过口气,定了定神,说道:“这盒子不像是石头和冰块,恐怕真的是个白玉盒子!” 谷飞霞连忙走进去在那“梳妆台”上试拿这个盒子。 第1000期 盒中毒针 果然毫不费力,只是双指轻轻一拈,就把那盒子拈了起来。 谷飞霞呆了一呆,大喜说道:“你料得不错,果然是真的,真的白玉盒子!这,这……”狂喜之下,欢喜得几乎也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上官英杰已经恢复镇定,微笑说道:“不错,这盒子里藏的想必就是那部般若真经了。” 谷飞霞道:“好,且让咱们看看这部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笈是怎么个模样?” 正想揭开盖子,上官英杰心念一动,叫道:“不可!” 谷飞霞怔道:“为何不可?” 上官英杰道:“把盒子给我!”他无暇解释,赶忙先把那只盒子从谷飞霞手里接过来。 谷飞霞惊疑不定,说道:“大哥,你是怕这盒子装有机关么?藏经的是位高僧,想不至于存心要害人吧?” 上官英杰说道:“小心一点为妙,让我打开它吧。” 谷飞霞道:“你怕我受暗算,你就不怕暗算?” 上官英杰道:“你躲过一边,我自有办法。”把盒子抛起,迅即伸出中指在盒底一弹。 他用的是上乘内功的“弹指神通”功夫,一弹之下,盒子飞上空中,盒盖就在空中打开了。 只见一丝丝的金光闪烁,一丛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在空中散开。盒子跟着也跌下来了。盒子里空无一物! 谷飞霞咋舌说道:“好险!要是我刚才拿在手里打开,纵有天大本领,恐怕也躲不开这一丛梅花针了。不是咽喉给它射个正着,眼睛也会给它射瞎!” 上官英杰拿起一枚梅花针仔细看了看,说道:“这种梅花针不是普通的梅花针,是淬过毒的见血封喉的梅花针!” 谷飞霞越发吃惊,皱眉说道:“那位藏经此处的前代高人,何必如此处心积虑,盒中藏下毒针,引诱千百年后的武林人士来找真经,加以谋害?” 上官英杰说道:“倘若是千年之前藏下的毒针,那早就消失功效了。依我看,连这机关在内,毒针恐怕是新近才放进去的!” 第1001期 上了西门化的当 谷飞霞拿起一枚梅花针仔细察视,只见针尖隐隐有蓝色的光芒,果然是新淬的毒针,决非远古遗物。 谷飞霞越看越是惊诧,忽地叫起来道:“我、我知道了!” 上官英杰道:“知道了什么?” 谷飞霞道:“我知道是谁谋害咱们的了!” 上官英杰道:“是谁?” 谷飞霞道:“这是西门化的毒针,我曾经中过他的这种毒针的。” 上官英杰叹口气道:“我亦已料到是他了。想不到咱们历尽万苦千辛,到头来还是上了这个奸贼的当。” 谷飞霞道:“只是我还有一事未明,他既然布下这个陷阱,盒中的真经当然是他取去的了,为何他还要阻挠咱们上灵鹫山取经?” 上官英杰道:“你说的‘阻挠’,可是指柏列、宇文子都兄弟这一些人,从出了雁门关开始,一路之上,就不断要谋害咱们么?” 谷飞霞道:“不错。还有若波法师和布达拉宫那个护法僧人也是。这些人不都是他的一伙么?真经既然给西门化取了去,他们何必要费那么多气力阻挠咱们,让咱们跌入西门化的陷阱白送性命,那不是更好么?” 上官英杰叹道:“西门化是害你爹娘的仇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的心狠手辣?不错,这些人是和他一伙,但在他们之间也还是勾心斗角的。你别忘了这些人也是要取得真经的啊!” 谷飞霞道:“你是说他连这些人也想谋害?” 上官英杰说道:“要是他们也能够跑到这里找寻藏经的话,西门化自是不惜让他们遭殃。不过依我推测,他布置这个陷阱主要还是对付咱们,他以为那些人是不会知道藏经的秘密的,咱们那幅画图被宇文子都的妻子抢去,这是以后的事情。” 谷飞霞道:“他主要是对付咱们,这当然是无疑的了。那么他在江湖上散播谣言,说是真经已落在你或霍大哥的手中,这又是什么用意?” 上官英杰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移祸东吴,二来也令别人不会怀疑真经是落在他的手上。” 谷飞霞甚为沮丧,说道:“这次咱们可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如入宝山空手回了。真是不值!” 第1002期 发现真经 上官英杰笑道:“此经胜彼经,有真未必真,明心自见性,三戒戒贪嗔。华岩法师圆寂之时作的这四句偈语,倒好像是预知今日之事呢。咱们虽然上当,也没损失什么,已是不幸中之幸了。何不学一学华岩法师的豁达,不要再为此事烦恼了。” 华岩法师的偈语本意是说佛门典籍的“般若经”胜过武林秘笈的“般若真经”的。如今上官英杰用来替谷飞霞开解,倒也是甚为适合。 谷飞霞笑道:“你对佛学似乎颇有心得?” 上官英杰笑道:“那谈得上什么心得,只不过偶然翻阅过几本佛经而已。对啦,我还记得一个最著名的偈语,念给你听好不好?” 谷飞霞道:“那位高僧的偈语?” 上官英杰道:“是禅宗六祖获得师父以衣钵相传那四句偈语。可能你早已听人说过的了。” 谷飞霞道:“故事是不是这样:最先是五祖的首座弟子神秀作了四句偈语: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免使染尘埃。当时六祖不过是个干粗活的僧人,他在旁边舂米,也作了四句偈语: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认为他更能悟道,是以把衣钵传了给他。” 上官英杰道:“对,你记得比我还更清楚。既是本来无一物,那还管它什么真经假经?” 谷飞霞如有所悟,忽地跳起来叫道:“有了,有了!”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道:“什么有了?” 谷飞霞道:“明镜亦非台呀!”口中说话,已是把“梳妆台”上那块恍如嵌在壁上的一面明镜的坚冰一推,一推之下,只见壁上出现中空之处,藏着一个与刚才他们在石台上发现的那个盒子一模一样的盒子。 上官英杰又喜又惊,呆了半晌,说道:“到底是你聪明,这个盒子里藏的一定是真经了。” 谷飞霞道:“这个盒子料想不是西门化设下的陷阱了,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上官英杰仍用前法,以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盒盖。果然这次不是射出毒针,而是跌下一本贝叶书了。 第1003期 一真三假 谷飞霞拾起那本贝叶经,揭开来看,大喜说道:“一点不错,果然是般若真经。这四个字的梵文我认识的。” 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笺落入他们手中,虽然他们原意只是想救李浩明,并非贪图经上的绝世武功,亦是情不自禁的欢喜如狂了。 过了一会,谷飞霞开始冷静下来,说道:“真是佛祖保佑,般若真经终于落在咱们手上,而不是落在坏人手中。但奇怪的是西门化怎么肯空手而回?” 上官英杰笑道:“他不能妙悟禅机,找不到这部真经那又有什么办法?” 谷飞霞道:“不知外面那个盒子原来藏的是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或许本来空无一物,或许也可能是部假经。” 谷飞霞道:“依我看是后一个可能大些,否则他无须如此多方掩饰,还要造出一部假经来诬陷邓不留掉包了。只是他不懂古代梵文,也可能直到现在他还未知他得到也只是一部假经。” 上官英杰笑道:“不错,据若波法师所说,西门化给他看的那部所谓般若真经根本就不是古代梵文。”【燕注:前面应该未曾有过此事吧?】 谷飞霞道:“只是我还有一事未明,达赖喇嘛驻京使者托李浩明送到清凉寺去的那部般若真经又是怎么个来历?难道都是假的。” 上官英杰说道:“真经只能有一部,咱们得到的既然是真的,其它当然都是假的了。” 谷飞霞笑道:“那么世间就有三部假经了,一是李浩明保的那部,一是西门化从这里取得的,一是西门化自己后来又假造的一部。嘿嘿,三假一真,这真是可笑之极!”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这部贝叶经,可也要拿回去给无相上人看一看,才能断定是真是假呢。” 谷飞霞笑道:“我相信这部决不会是假的了。即使是假,只要西门化得到不是真经,我也禁不住要从心里笑出来了。嘿嘿,他以为可以捉弄咱们,殊不知咱们却是因祸得福,而他自己反而受了古代高僧的捉弄。” 谷飞霞笑得弯下了腰,忽地皱起眉头,笑声也突然停止。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霞妹,你怎么啦?” 第1004期 柏列偷袭 谷飞霞道:“不知怎的,我感到胸口有点作闷,肚子也好像有点隐隐作痛。” 上官英杰笑道:“俗语说笑痛肚皮,恐怕是你笑得太厉害了。” 谷飞霞半信半疑,说道:“我可从未试过这样作痛的,不像是因为笑得一口气转不过来的模样。” 上官英杰道:“痛得厉害吗?” 谷飞霞道:“不算厉害,只是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好像内脏被轻轻牵扯在抽搐一般。唔,现在这种感觉又过去了,但胸口还是作闷。” 上官英杰道:“让我给你看看。”正待把她的脉,却突然将她身子推开。 谷飞霞莫名其妙,说道:“大哥,你,你……”“干嘛”二字未曾说得出口,只听得“叮”的一声,一枚蝴蝶形的飞镖已是从她头顶飞过,碰着了前面的石壁。同时上官英杰也在大喝道:“什么人偷施暗算,给我滚出来!” 原来上官英杰在弯下腰准备替谷飞霞把脉之时,忽然在对面的那块形如“明镜台”的冰壁上,发现有个人影,在他们后面的两条石笋之间闪了一闪。幸亏他在无意之中发现,及时把谷飞霞的身子推开,否则这枚薄如蝉翼蝴蝶镖无声无息的打来,刚好就要打中谷飞霞的后脑了。 上官英杰话犹未了,躲在石笋之间的那个人影已是现出身形。是冰宫的那个玛芝的管家柏列。蝴蝶镖正是柏列的独门暗器。 出现的还不仅是柏列一人,另一个人也在乱石丛中跃出来了。是曾经和上官英杰交过一次手的,那个精通梵文的密宗高手若波法师。 若波法师说道:“般若真经应是属于佛门弟子的秘笈,老衲别无恶意,只是向两位施主化个缘。” 上官英杰冷笑道:“天下那有这样占人便宜的化缘?亏你自称是佛门弟子,竟是贪嗔之念未除,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柏列则在阴恻恻地说道:“善财难舍,我知道你们当然不肯放弃到口的馒头。但你们可也得仔细想想,固然我们没把握从你们手上夺取真经,但动起手来,你们也没把握稳操胜券吧!” 第1005期 花言巧语 上官英杰说道:“这话倒也不假,我确实没有必胜你们的把握。那么你意欲如何?” 柏列说道:“你们费了许多心力,我也不好意思白要你的。与其咱们斗个两败俱伤,不如分享如何?” 上官英杰道:“如何分享?” 柏列说道:“你把真经取出来,请若波法师译成汉文,念给大家听。大家记牢了,就把原经毁去。这样除了咱们四个人之外,真经的秘密就永不会给他人知道了。你说可好?” 谷飞霞忍不住斥道:“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可知我们不是三岁孩童,焉能上你的当?” 柏列说道:“公平分享,怎能说是我们占了便宜?” 谷飞霞冷笑道:“谁知你们这位大法师念出来的是真经还是假经?” 若波法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十说道:“佛门弟子不打诳语,说老实话,贫僧本来不想俗家弟子获得这部秘笈的,但如今柏列居士提出这个分享的办法,可以免掉干戈,倒是符合佛祖慈悲的意旨。贫僧如今已决意改变初衷,一定不会乱译经文,欺骗你们。” 谷飞霞冷笑道:“好一个佛家弟子不打诳语,我们也领教得多了。我也和你说老实话吧,纵然你译出来的是真正经文,我也不能让你们得到这秘笈上的功夫!” 若波法师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大家本来讲的一个信字,女施主不肯相信贫僧的说话,那可真是没有办法了。” 柏列说道:“谷女侠请仔细想想,一来彼此没有取胜的把握,在这高峰之上拼斗,比之平地危险百倍,同归于尽的可能极大;二来纵然你们能够胜得我们,恐怕也不能平安的把这部真经带下山去,宇文子都和布达拉宫的大护法,据我所知,都已经赶来了呢。第三,我们亦非坐享其成,你们不懂梵文,这位若波法师则是精通梵文的高僧,他念给你们听,毁了原经,等于毁掉祸根,岂非两全其美?至于说到怕若波法师欺骗你们,这是绝对不会的。你想以他的身份,他能够作出这种事情,不怕你们张扬出去吗?谷女侠,你再考虑考虑!” 第1006期 揭发阴谋 谷飞霞唰的拔出剑来,喝道:“少说废话,想要这部真经,凭本领来取!我们宁可同归于尽,决不同流合污!” 柏列苦笑道:“人死了武功秘笈还有何用?谷女侠,想不到你如此固执……” 眼看已是剑拔弩张的形势,上官英杰忽地用眼色止住谷飞霞,说道:“且慢。他的说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可以考虑考虑。” 柏列大喜道:“对,还是上官大侠明白事理。” 上官英杰笑道:“你们也可说是费了不少心机了,昨晚躲在那条冰胡同后面的,想必就是你吧?” 柏列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从这件事你也可以知道我对你们是并无恶意的了。否则你们当时正是精疲力竭之际,我若用暗器偷袭你们,你纵然本领非凡,恐怕也躲避不开吧?” 上官英杰说道:“你若当时害了我们,这部般若真经也没人能够替你们找出来了。你这一招坐地分赃的手法虽然阴毒,确是高明。” 柏列哈哈笑道:“多承过奖。但咱们如今已是化敌为友,请你莫记前仇。” 上官英杰淡淡说道:“化敌为友四字,似乎言之尚早。” 柏列说道:“利害相同,最少也可以暂时做个朋友吧?” 上官英杰说道:“你想要这部真经,其实也不必和我交朋友的。” 柏列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说道:“我这个人有个脾气,纵使是敌人也罢,也不管他的手法是否阴毒,只要他有一招是值得我佩服的手法,我也要称赞他的。所以冲着你的这番处心积虑的忍耐功夫,我就不能让你白费心机了。” 柏列不知他说的是否反话,怔了一怔,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上官兄豪杰胸襟,说得痛快。但不知你考虑之后,决定如何?” 上官英杰说道:“我决定把这部真经给你!” 说到一个“给”字,果然就拿出那个白玉盒子反手一抛。 洞中有一道深不可测的冰裂缝,盒子正是向着这道冰裂缝抛去! 第1007期 同时发难 柏列岂能让这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沉埋冰窟,大惊之下,无暇思索,立即向前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已是同时发难。 上官英杰使出“鹏搏九霄”的超卓轻功,身形平地拔起,一个俯冲,呼的一掌向柏列当头拍下。 谷飞霞则在中途堵截,左鞭右剑,阻止若波法师来援。 柏列尚未跑到那道冰裂缝的旁边,那个盒子忽然在半空中打了个盘旋,掉转了头,恰好迎着柏列飞了回来。 上官英杰笑道:“我说过给你就是给你,有本领的你尽管接下!” 柏列作梦也想不到这盒子会飞回来的,但此时上官英杰正是掌挟劲风向他劈下来了,他那里还有功夫去夺真经。 原来上官英杰的发暗器功夫虽然不及柏列,却也有他独特的手法,他擅于斜射暗器,令它回旋转折,随心所欲的改变方向。 几方面动作都是快到极点,说时迟,那时快,若波法师亦已赶了到来。 谷飞霞软鞭一个“枯树盘根”,缠扫他的下三路,右手青钢剑一招“横云断峰”,迎着他抓过来的手掌。 若波法师身似陀螺一转,伸出来的手臂突然扭曲变形,好像突然之间会伸长少许似的,从谷飞霞意想不到的方位一下子就抓到了她的肩头。原来这是他练的一门天竺独有、当时中土尚无的“瑜伽”功夫。 武学高明之士,在突然遭遇袭击的关头,本能的会保护自己,谷飞霞一个沉肩缩肘,避开他这一抓。但青钢剑未及收回堵截,却已给若波法师从她的身旁窜过去了。 谷飞霞软鞭追击,“嗤”的一声轻响,撕下了他的一幅袈裟。 不过若波法师却也来得恰是时候。 双掌相交,声如郁雷,若波法师替柏列接了一掌。 在郁雷似的声中夹着如击败革的“卜”的一声,是那个白玉盒子飞了回来打着柏列的额角。柏列的额角登时起了个包,鲜血汩汩流出。但这已是他“不幸”中的“大幸”了,要不是恰好得若波法师硬接这掌,只怕他已是要在上官英杰的掌下丧生。 第1008期 洞中恶战 谷飞霞一个“燕子穿帘”的身法,比若波法师快了一步,把那藏有般若真经的盒子抢了回来。 柏列给盒子撞伤额角,虽然不是致命之伤,可也疼痛难忍,大怒骂道:“诡计伤人,算什么好汉?” 上官英杰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也懂得诡计伤人实属可鄙了么?嘿嘿,说到偷施暗算、诡计伤人的手段,你比我高明多了。这次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略为还敬而已!” 他口中说话,手上的玉箫可丝毫不缓,和若波法师打得难解难分。 若波法师以为可以趁他说话的时候,寻暇抵隙,一个“大手印”向他拍下。那知上官英杰攻中带守,竟是毫无破绽可寻,一声“来得好!”玉箫倏的便迎了上来,恰好对着若波法师的“劳宫穴”。若波法师掌锋斜削,把玉箫荡开,虎口侧边的腕骨却已给碰了一下,骨节隐隐作痛。若波法师腾出右掌,又是一个“大手印”拍下。上官英杰的玉箫刚给荡歪,急切之间未能收回防身,伸出左掌,和他再硬对一掌。这一掌上官英杰是以左掌敌他右掌,气力稍有不如,退了两步。但若波法师亦是身不由己的晃了一晃,加上腕骨被他玉箫碰着,算来还是若波法师稍为多吃点亏。 上官英杰笑道:“密宗的大手印功夫果然非同小可,可惜你和柏列这种小人同流合污,却是未免有失密宗高手的身份了。霞妹,你打发那厮,让我再领教领教这位大法师的功夫!”他知道柏列擅长暗器功夫,但在近身缠斗之际,单打独斗,他的暗器功夫使不出来,谷飞霞定可稳操胜券。 果然谷飞霞唰唰几剑,就把柏列攻得手忙脚乱。柏列正想退开两步,腾出手来偷发暗器,谷飞霞哪能容他抽身,身形疾进,如影随形,唰的又是一招“玉女投梭”,她恨极柏列,这一剑剑势如虹,对准了柏列的胸口刺去。 眼看柏列就要命丧剑下,不知怎的,她的剑点竟然刺歪,在柏列的衣袖上戳穿一个小孔,却连他的皮肉都没伤着。 当她这一剑刺来之时,柏列本能的出掌抵御,但他也不敢存着奢望,以为自己的劈空掌力可以荡歪她的剑点的。 第1009期 谷飞霞突然肚痛 柏列死里逃生,吓出一身冷汗。他自己也想不到居然能够逃过这一剑的,心中实是莫名其妙,暗自想道:“难道是老天爷保佑我么?” 当然不会是“老天爷”“保佑”他,原来正当谷飞霞狠狠刺出这一剑的这刹那,也不知是由于她的心情过份紧张还是气力用得过度,忽地肚子作痛,和刚才那种内脏抽搐的疼痛感觉一模一样,只是更为厉害一些,以致她这一剑堪堪就要刺到敌人身上之际,剑点竟然给对方的劈空掌力荡歪,若在平时,柏列的功力本来就要比谷飞霞稍逊一筹,只凭劈空掌力,是无论如何也荡不歪她的剑点的。 上官英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看见这个情形,也是不禁有点诧异,连忙问道:“霞妹,你怎么啦?” 谷飞霞道:“没什么。”在这片刻之间,她业已运气三转,那种疼痛的感觉减弱许多,于是立即又再向前扑去。 可是柏列得这片刻的喘息机会,如何还能重蹈覆辙,让谷飞霞再困住他?谷飞霞一剑刺空,柏列已是避到石笋丛中,跳上那块“明镜台”了。他在石台上居高临下,大声叫道:“法师,快挡住她!”手中暗器已然发出。 谷飞霞身形一个倒弯,青钢剑一招“飞鹰回旋”,把他射来的三枚透骨钉打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片红霞卷到身前,原来若波法师已经脱下身上所披的大红袈裟,当作一面盾牌,挡住了谷飞霞的去路。 这一来变成了在平地上若波法师以一敌二的局面,但由于有柏列在石台上不断的发出暗器助他,形势却是比起他刚才和上官英杰单打独斗之时,似乎更见有利了。 柏列的确不愧是当今之世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暗器手法之妙,即使是西门化和丘逢时比起他也还略有不如。 他的暗器就像长着眼睛一样,在三个人混战的情形底下,他的暗器都是飞向上官英杰和谷飞霞的要害穴道,没有一枚误打若波法师。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要分出心神抵挡暗器,虽然也还未至于打不过若波法师,却已给若波法师扳成了平手的局面了。幸而在这山洞之中,柏列也不敢发出他那最歹毒的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否则他们更难抵挡。 第1010期 突如其来的震动 柏列也不知随身携带了多少暗器,透骨钉、梅花针、铁菩提,蝴蝶镖、蒺藜、飞刀、袖箭……层出不穷,竟是源源不绝打来。 上官英杰一想这不是办法,便道:“霞妹,你多费点心神抵挡暗器。”玉箫飞舞,把若波法师的攻势全接过来。 若波法师的功力和上官英杰在伯仲之间,袈裟抖开,俨如一面盾牌,上官英杰的玉箫点不到他的身上,他的“大手印”却是不时从袈裟底下拍出。 “大手印”是密宗的不传之秘,掌力刚猛之极,能伤奇经八脉。上官英杰的玉箫点穴本是天下无双的点穴功夫,但在这样情形底下,难以施展所长,却是不免稍处下风了。 上官英杰尚不过是稍处下风,谷飞霞则已是心中暗暗叫苦了。 她的肚子隐隐作痛,初时还可抵受,渐渐越来越是厉害,以至剑招发出,已是力不从心。 嚓嚓两声响,两枚蝴蝶镖几乎是贴着她的鬓边飞过。跟着来的一柄飞刀她也未能打落,飞到了上官英杰的背心。幸而上官英杰此时正在和若波法师硬拼一掌,掌力激荡,形成一股劲风,飞刀稍稍失了准头,从上官英杰身旁飞过,碰着了若波法师的袈裟,这才斜飞开去。 谷飞霞一咬牙根,喝道:“奸贼,我与你拼了!”运一口气,忍着疼痛,把青钢剑舞得风雨不透,向前冲去! 柏列笑道:“很好,有胆的你就来吧。” 他是躲在石笋丛中的“明镜台”上,占了地形之利。谷飞霞跳跃已是不如先前灵活,他亦已是看得出来。谷飞霞在地形较为开阔之处舞剑防身,急切间他的暗器还是奈何不了她的,但若是跑到了石笋丛中,只能“耳听八方”而不能“眼观四面”,他的暗器就可以比较容易打着谷飞霞了。 谷飞霞何尝不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要是不敢冒险和他一拼的话,只怕肚痛越来越是厉害,那时非但不能替上官英杰掩护,自身亦必将是泥菩萨过江。 就在此时,谷飞霞尚未进入那片犬牙交错的石笋丛中,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突然山洞里变成漆黑一团。岩壁上凝结的冰块受了这一下山摇地裂的震动,好像雨点般的簌簌而落。跟着听得柏列发出一声暗哑的似是受伤野兽的嘶叫。 第1011期 自食其果 原来他是给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从明镜台上摔了下来。 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怕谷飞霞乘机进袭,只好乱发暗器。 一枚蝴蝶镖撞着石笋,倒飞回来。此时震动虽然过去,四璧回声仍然不绝。柏列在黑暗之中,等于变成了聋子和瞎子。既看不见暗器倒飞回来,也无法听出暗器破空之声,刚好给这枚倒飞回来的蝴蝶镖射入他的胸瞠。 谷飞霞踢起一块石头,朝着他尖叫的方向飞过去。这是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压在柏列身上。 蝴蝶镖奇毒无比,柏列中了自己的毒镖,已是气力使不出来。他正想摸出解药,被石块压着手脚,无法推动,解药取不出来,不过片刻,一命呜呼。 在山洞里突然变得漆黑的这一刹那,上官英杰也抓紧战机,暖玉箫一招三转法轮,疾点若波法师的三处大穴。 若波法师袈裟飞舞,但在黑暗中却是遮拦不住,给玉箫点着了一处穴道。幸而上官英杰在黑暗中也点得不准,稍为偏斜少许,不是点个正着。若波法师一个倒纵,掷出袈裟,隐没在黑暗之中了。 上官英杰挑开袈裟,不知他躲到何处,黑暗中自是也不敢冒险搜寻。 就在此时,听得谷飞霞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上官英杰吃一惊道:“霞妹,你怎么啦?” 谷飞霞道:“没什么,柏列那厮似乎已经死了。” 上官英杰说道:“暂且不管那厮是死是活,你好像有点不对吧?” 谷飞霞实在忍耐不住,说道:“我的肚子痛得比刚才又好像厉害了些了。” 上官英杰心想若波法师刚刚被他点着穴道,虽然不是点个正着,谅他也须半个时辰方能恢复原来功力。柏列若然已死,他孤身一人,只怕他害怕自己比自己怕他更甚。不过也不能不防他偷袭,于是亮起火搨,走到谷飞霞身边。只见谷飞霞脸上并无黑气,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第1012期 二人同病 上官英杰粗通医理,一搭她的脉息,只觉脉息虽然似乎稍为粗壮,却也并无失调的异状。不觉大感奇怪。 谷飞霞痛得越发厉害,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呻吟。 上官英杰束手无策,只好说道:“我扶你到那石台下边歇歇,试试是否可以帮你凝聚真气。” 他恐妨柏列尚未死掉,找着他的尸体,亮着火搨一照,只见他七窍流血,脉息全无,知道他并非假死,这才放下了心。 谷飞霞目睹柏列自食其果,不觉精神稍振,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老话说得当真一点不错。想不到这个恶贼终于是死在自己的独门喂毒暗器之下。” 上官英杰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山洞里还有一个若波法师呢,他虽然没有喂毒暗器,也得提防他来偷袭。待会儿你忍住点儿,最好别让这个秃驴知道咱们的所在。我估计他半个时辰之后可能恢复功力的。” 火搨已经燃烧了一大半,一来是准备留在以后必需之时应用,二来也怕若波法师发现他们,于是上官英杰吹灭火搨,把谷飞霞扶到“明镜台”后面的两根石笋当中,二人双掌相抵,在黑暗中上官英杰运功试为谷飞霞疗伤。 谷飞霞只觉体中真气乱窜,虽有外力相助,亦是无法收束。不过痛苦则是稍为减轻一些。 忽地她感觉得到上官英杰身子一颤,从掌心输送过来的真气大大减弱。不过片刻,他的手指也颤抖了。 谷飞霞连忙移开手掌,小声说道:“大哥,你暂时不能帮我了,你怎么样?” 上官英杰道:“我、我的肚子也似乎有点隐隐作痛。咦,奇怪,和你的症状一样,也是觉得内脏似在抽搐。”原来由于他的功力比谷飞霞强,是以同样的遭遇,谷飞霞比他先行发作。但也正是由于他功力较强的缘故,发作起来,痛得比谷飞霞还更厉害。 他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不过此时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当然没法再帮谷飞霞的忙了。 无可奈何之下,两人只能盘膝静坐,尽可能的行吐纳之法,调气运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仍然未止,不过却变为间歇性的阵痛了。他们正在惴惴不安之际,忽听得有脚步声走来。 第1013期 若波法师求援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 只听得带着几分颤抖却又是急促尖锐的声音叫道:“上官大侠、谷女侠;上官大侠、谷女侠!” 果然是若波法师来寻找他们了。上官英杰从他的声音中可以听得出来,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上官英杰不禁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谷飞霞更是大气也不敢透,屏息以待。 不过从若波法师的呼叫声中,他们也可以听得出来,若波法师同样的也是在惧怕他们。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料他不会知道我们现在正在肚痛,只要不露声息,他就未必敢跑到乱石丛中搜查。”不过却也有点奇怪:若波法师既然不知道他们此际的处境,何以竟敢这样大胆呢? 心念未已,答案已是由若波法师自己说出来了。 不出所料,若波法师果然不敢走进那一大堆石笋丛中,他的脚步声大约在三十步开外就停下来了。 只听得他继续说道:“上官大侠、谷女侠,柏列已死,如今我只剩下一个人,自问决计不是你们对手。假如你们要想杀我,我不会抵抗。但咱们此际正是处在危险关头,等于在海上遭遇风浪的孤舟,必需同舟共济!你们若然杀了我,就少了一分助力,对你们毫无好处!” 上官英杰忽觉疼痛大为减轻,便在谷飞霞的耳边用细如蚊叫的声音问道:“你现在觉得怎样?” 谷飞霞道:“奇怪,我忽然觉得神清气朗,似乎好许多了。肚子已经不痛啦,就只不知武功恢复没有。” 上官英杰大喜,当下大着胆子说道:“为什么我们要与你同舟共济?”这句话他是运了一口真气说出来的,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几分功力,运功传声,声音在山洞里碰着四边石壁。回声特别响亮,震得若波法师的耳鼓都感觉是在嗡嗡作响。 若波法师大吃一惊,连忙退后几步,颤声说道:“上官大侠,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要是你认为我说的没有道理,那时杀我不迟。” 上官英杰喝道:“好,你说。” 若波法师说道:“咱们都受了西门化那厮的暗算了。” 上官英杰道:“他怎么样?” 第1014期 着了西门化的暗算 若波法师道:“他已经把洞口堵死啦!” 原来刚才那一声轰隆巨响,就是西门化把大石推滚过来堵住洞口时发出的声音。 谷飞霞心道:“怪不得洞内刚才在那一声巨响之后,会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此时用不着若波法师再加解释,他们亦已知道若波法师为什么要来求助了。 要知这个山洞有十丈多深,在外面推开封洞的石头,是在平地上有立足之点的,已经甚费气力,还要懂得窍门;在山洞里面要推开封洞的石头,必须爬上十丈多高的峭壁,莫说这峭壁滑不留足,即使有绝顶轻功,可以贴身峭壁之上,亦是难以发力。 上官英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西门化?”其实他亦早已料到是西门化所为了。 若波法师说道:“他在盒中装了毒针,如果最初找到那个盒子的不是你们,是我的话,恐怕我早已给他的毒针害死了。毒针既然是他的独门暗器,堵死洞口的人除了他还能是谁?哼,再老实告诉你吧,请我和柏列来跟踪你们的就是他,故意让我知道他得到的乃是一部假经的也是他。” 上官英杰不觉笑道:“原来你们自以为是螳螂捕蝉,却不知还有黄雀在后。而这个黄雀,竟然是你们的老朋友。” 若波法师禁不住大骂西门化:“什么老朋友,他简直是一头比豺狼还更狠毒的畜生!” 说至此处,心里又不禁有点害怕上官英杰还要与他一算旧账,于是一面把罪过推到西门化头上,一面作出痛自悔责的模样,向上官英杰求饶:“我也知道对你们不起,只盼能够为你们稍尽绵力,略赎罪愆。” 谷飞霞冷笑道:“你是要我们帮你出力吧?” 若波法师连忙说道:“谷女侠说得不错,如今我是只能指望你们救命了。不过,我的话也没说错,咱们要想重见天日,多一分力就多一些指望。我的本领虽然不济,‘稍尽绵力’这四个字还是可以用得上的。” 上官英杰说道:“现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但只怕我们三人合力,也未必就能够逃出生天。” 若波法师道:“试一试总比不试的好。” 第1015期 武功恢复更胜从前 谷飞霞冷笑道:“你还是想要那部般若真经吧?哼,哼,啊呀——”忽见白光一闪,“咔唰”一声,一枝粗如儿臂的石笋已是给她的宝剑削断。 若波法师吓得魂飞魄散,只道她还不肯原谅自己,故而拔剑出鞘的。连忙再退几步,说道:“贫僧但求重见天日,如何还敢觊觎真经?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敢要了!” 谷飞霞跃上了“明镜台”,宝剑仍然狂舞不休。好在石台比较宽阔,宝剑不再碰着石笋,否则纵是宝剑,只怕也会损伤。但四面岩壁,被剑光掠过,石屑仍是簌簌而落。 上官英杰看出不对,大惊问道:“霞妹,你怎么啦?” 此时谷飞霞的舞剑方始稍稍缓慢下来,叫道:“大哥,我好像充满精力,无处发泄。身子热得难受!大哥,你看我的功力——” 上官英杰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大喜说道:“霞妹,你的功力是突飞猛进啦,快把真气纳入丹田。” 此时谷飞霞已是能够默运玄功,自行收束真气了。她纳剑入鞘,在石台上盘膝而坐,果然不过片刻,便把那股在体中乱窜的真气纳入丹田。 但就在此时,上官英杰忽地也“哎哟”一声叫起来了。 谷飞霞连忙跃下石台,说道:“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燠热难当?” 上官英杰竟已忍不住发出呻吟,说道:“不错。我体中真气鼓荡,只怕收束不住!”他已经知道谷飞霞非但恢复原来功力,而且更胜从前,自是不怕说出来了。 谷飞霞道:“别慌,我助你一臂之力。”手掌贴着上官英杰背心的“灵枢穴”,一股真气输送进去。果然不到半枝香时刻,上官英杰亦已把真气纳入丹田。 原来由于上官英杰的功力比谷飞霞深,同样的症状发作起来比谷飞霞更为厉害。但一旦恢复,功力也比谷飞霞更为大增了。 只见他一跃而起,“砰砰”两掌就把两枝石笋打折。 若波法师在武学上的造诣和见识,不在上官英杰之下,刚才只因谷飞霞突然发作,他一时莫名其妙,此时则已是懂得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1016期 建筑石台 虽然未知还是何种原因令得他们的武功突飞猛进,但若波法师已经知道错失了一个最好的机会了。 像这样出乎本人意外的武功突进,在新增的真力尚未与本身的真力融合无间之前,那人的奇经八脉必然受到阻滞,内息难以调匀,真气也决不能在一时三刻之内纳入丹田的。这个时候乃是最危险的时候,内功越深的人危险越甚。此时即使是个不懂武功的寻常人也能给他致命的打击。 若波法师心里想道:“早知如此,我刚才举手就能杀了他们。般若真经也就只能落在我的手中了。”不过随即想到:“但只怕般若真经虽然到手,逃不出这个山洞,待到练成真经上的功夫,恐怕也早已饿死了。” 若波法师情知此际他们已是大功告成,倘若他们要杀自己,要躲也躲不开的。于是硬着头皮上前道贺:“恭喜两位练成了绝世神功。”心中可是惴惴不安,只怕他们已是无需自己相助。 谷飞霞冷笑道:“你在后悔刚才不敢上前杀掉我们吧?” 若波法师忙道:“两位练成绝世神功,贫僧是欢喜都来不及呢,逃出生天的希望是更大一些了。贫僧要是害了两位施主,那不等于是害了自己吗?不过西门化这老贼也不知在外面弄了什么手脚,那封洞的大石要推开它恐怕也还当真不易,多一个人出力总会比较好些,两位施主以为然否?”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你虽然可恶,到底还不似柏列那样作恶多端,既然你有悔过之念,我就饶了你吧。但并不是一定要你帮忙。” 若波法师面上一阵红,一阵青,唯有合什道谢。“两位纵然无需老衲帮忙,有个人使唤也是好的。老衲愿意任凭差遣。” 上官英杰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功力大增,心里可还没有把握能够爬上峭壁推开大石,便道:“先去看一看吧,成不成还得看造化呢,你别欢喜得太早了。” 三人到了原来的洞口下边,上官英杰叫谷飞霞亮起火搨,爬上峭壁一看,只见洞口被封得密不通风,峭壁上立足已是不易,发力更难。上官英杰试推一推,纹丝不动。而这峭壁又是难容两人并肩立足的。 上官英杰滑下来道:“你帮忙堆石头吧。” 若波法师道:“对,把石头堆起来造成一个高台就有立足之处了。” 在这山洞里有的是石头,不过搬来筑起高台,也是相当费力。 第1017期 即学即用 黑漆的山洞里不知昼夜,只能估计时间,大约用了三天的功夫,方始筑起高度接近洞口的石台。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合力一推,仍然纹丝不动。 原来西门化在外面封这洞口,很费了一些心思,封得甚为牢固。 要是在外面的话,上官英杰还可以细察封洞的石块是如何依据地形堆砌,较易移动,在山洞里面可是等于盲人摸象。 加上了若波法师,仍然推不动。 谷飞霞大为沮丧,说道:“怎么办,我的气力虽然比从前长了许多,可是好像没法都使出来。” 上官英杰笑道:“看来咱们注定是要做同命鸳鸯的了。咱们未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又有这位大法师替咱们念往生咒,倒也不错。” 谷飞霞苦笑道:“这个时候,亏你还有心情说笑。” 若波法师忽道:“般若真经是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笈,两位既得奇遇,功力大增,所欠的只是一时之间,未能把新增的真力运用自如而已。说不定真经上就有这门教人运气使力的速成功夫。两位要是信得过我的话……” 谷飞霞冷冷说道:“哦,原来你是想看一看这部般若真经,我倒忘了你是精通梵文的大法师了。” 若波法师说道:“我以佛祖之名立誓,两位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决不会欺骗你们,胡乱翻译梵文。” 谷飞霞道:“这一点你不用立誓,我也能够相信你。你要是欺骗我们,我们推不开石头,你也只能陪丧。不过般若真经上的武功,你偷学了去,老实说我可不敢放心。” 若波法师道:“女施主不放心,我再立誓。要是我今后用真经上的武功为恶,佛祖罚我坠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西藏喇嘛用佛祖之名立誓,那是最庄重的誓言,上官英杰心想:“若不信他,大家都没重见天日的希望,他既然以佛祖之名立誓,就姑且相信他一次吧。”于是叫谷飞霞把般若真经交给他。说道:“好,但愿佛祖保佑咱们。”当下亮起火搨,让他阅读。 若波法师翻阅一遍,大喜叫道:“果然有一门可以速成的功夫!”当下便即译成汉文,详细说与他们知道。 第1018期 若波法师曾起杀机 两人收回真经,依法练功,过了约莫一天一夜光景,果然觉得真气流转全身,通体舒秦。新练成的内功,已是与原有的内功水乳交融。 两人登上石台一试,听得轧轧声响。若波法师喜道:“大石已经松动了。再用把劲,一定可以推开。” 上官英杰凝神运气,猛地喝声“起!”他在左边用力一推,谷飞霞在右边使劲一带,陡然间只觉眼睛一亮,那块大石已是移开少许,阳光从空隙透进来了。 谷飞霞大喜道:“成啦!”就在此时,上官英杰忽地从那块平滑光亮的石块看见站在他的背后的若波法师的影子,脸上似乎有一种甚为古怪的神情。 上官英杰心中一动,忽地回头叫道:“大法师!” 若波法师吃了一惊,连忙应道:“上官大侠有何……” “吩咐”二字刚要吐出唇边,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块堵住洞口的大石已是滚下去了。 上官英杰这才笑道:“我本来想请你帮忙的,想不到一下子就推开了。” 若波法师又惊又喜又是有点后悔,心里想道:“我虽然又错过了一次机会,但也幸亏他们没有识破。” 原来若波法师在他们刚刚推得那块大石移开的时候,心中曾起杀机,想趁这个机会突然下手偷袭,杀了他们二人的。但又怕杀了他们,那块大石说不定又会跌下来再封住洞口。 那时上官英杰与谷飞霞正在全神全力推动大石,要下手是最好的机会。倘若等到大石已经完全推开,恐怕“良机”就要坐失了。 他不是不想杀上官英杰与谷飞霞,但最难的是拿拉时候“恰到好处”。 好在上官英杰发觉得早,正当他患得患失的时候,蓦地叫他一声,令他骤吃一惊,不敢下手,这才避过了杀身之祸。 不过由于他尚未真个做起来,上官英杰也只能对他是有点怀疑而已。心里想道:“我且莫说穿他的心思,以后对他多加提防也就是了。反正出了这个山洞,他也无法再害我们。看他以后是否真的遵守誓言,那时再决定怎样对付他吧。” 一行钻出洞口,好像盲人开眼,都有说不出的喜悦。 第1019期 又一次人为雪崩 谷飞霞吸了口气,揉揉眼睛,说道:“咦,怎的日头都好似变了颜色?” 只见天空弥漫着一层黄色的尘埃,阳光都变成了黯淡的黄色。 谷飞霞吃一惊道:“怎的地形也都已变了,难道真是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洞口外面本来是一面斜坡的,如今变成了隆起的土阜。上面的山头塌了一小块。从这高坡上蜿蜒而下的一条冰川亦已被泥土石块填平,但却还有无数冰块在随缓慢移动的“泥流”浮动。 上官英杰道:“看来恐怕又是一次人为的雪崩了。” 若波法师道:“你们曾经碰上过一次人为的雪崩么?” 上官英杰道:“不错,是三个天竺僧人从山上滚下石头,引起雪崩,想把我们活埋的。” 若波法师道:“我知道这三个僧人,他们是天竺那烂陀寺的弟子,曾经到过拉萨的布达拉宫的。这次若不是布达拉宫的护法喇嘛将他们请来,就一定是西门化将他们请来的,后来那三个僧人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那三个僧人后来自食其果,在他们制造的雪崩过后,他们也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是死是活,我可就不知道了。”说罢暗地留神若波法师的面色。 若波法师勉强笑道:“阿弥陀佛,佛门弟子本应是以慈悲为怀,他们却用这等狠辣的手段去害人,似此佛门败类,给活埋了也是活该。” 上官英杰故意说道:“善哉,善哉。法师能出此言,将来定可以修成善果。” 若波法师更是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道:“老衲过去是不合有贪嗔之念,但,但还不至于像那三个天竺僧人的穷凶极恶。” 上官英杰讽刺了他几句,也就适可而止说道:“依法师看来,这次的雪崩,是否也是人工造成的?” 若波法师道:“那还用说,当然是西门化所为的了。这厮真是可恨!” 谷飞霞道:“怪不得那日听得好像天崩地塌的震动,原来是这厮捣鬼。”忽地想起一事,叫道:“啊呀,不好!” 第1020期 朱果的功用 上官英杰道:“什么不好?” 谷飞霞道:“这次西门化搞出来的雪崩比那三个天竺和尚造成的人为雪崩更为厉害,周姐姐和华大哥在下面不知怎么样了?” 上官英杰道:“华大哥武功高强,对雪崩又有丰富的经验,料想无妨。”话虽如此,究是放心不下,于是加快脚步下山。 “雪崩”过后,冰雪融化,混和了大量泥沙,变成了缓缓流动的淤泥河。他们必须看清楚地点,方能找着立足之点,是以尽管心急,却也不能施展轻功了。 走了一会,若波法师好像发现甚么奇事似的,忽地“咦”了一声,声音中充满又惊又喜的神情。 上官英杰道:“法师,你怎么啦?” 若波法师喘着气道:“朱果,朱果!” 谷飞霞跟着他目光注视之处看去,只见那一片烂泥之上,好像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血浆。 谷飞霞心中一动,蓦地想了起来,说道:“上官大哥,这里好像是咱们上山之时发现那一树野果之处?” 上官英杰道:“不错,是好像这个地方。” 若波法师不觉现出又羡又妒的神色。说道:“你们吃了那树上的果子啦?” 谷飞霞笑道:“我吃了六七枚之多,上官大哥起初不敢吃,后来见我吃得香甜,他也就吃了。怎么,我们吃的就是你说的什么朱果吗?” 若波法师未曾回答她的问题,先叹了口气,连声说道:“可惜,可惜!” 谷飞霞道:“什么可惜?” 若波法师说道:“这朱果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仙果’,据说一百年才结果一次。” 谷飞霞问道:“这朱果有什么用处?” 若波法师道:“据说寻常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练武的人吃了一颗抵得上三年功力!” 谷飞霞笑道:“如此说来,我吃了七颗,岂非可以抵得二十年功力?” 若波法师道:“没有二十年,最少也有十年以上的功力了。你觉得是否这样?” 谷飞霞道:“我可没法判断,不过吃了朱果之后,经过那场莫名其妙的肚痛,的确是感觉功力大胜从前。” 若波法师道:“可惜这百年才结实一次的朱果果树,被西门化搞出来的雪崩毁了!” 他忽然离开二人,向那片沼地跑去。 第1021期 自食其果 上官英杰看出危险,叫道:“若波法师,你跑去做什么,你不怕身遭没顶之祸吗?赶快回来!” 若波法师此时一心想的是吃朱果,对上官英杰的警告好像听而不闻。 只见他弯下身躯,就在那染有红色果浆的烂泥上吮吸,连污泥也吸入口中。 上官英杰眉头一皱,心里想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大和尚枉为佛门弟子,却勘不破贪嗔之念,只怕、只怕会有……” 心念未已,灾祸果然便即发生。 只见若波法师泥足深陷,那本来是流得又平又缓的污泥河突然起了一个漩涡。 眼看他就要被污泥淹没、遭受活埋之祸了。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虽然不值他的所为,对他以前的行为也殊无好感,但想到他已有悔过之心,这刹那间,却是不约而同的起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两人几乎同时跨出脚步,跑过去设法救他。 谷飞霞用的兵器是软鞭和剑,她那条软鞭抖开来有一丈多长,正好可以用作把若波法师拉起来的绳子。 她不假思索就把软鞭挥过去,叫道:“抓住!” 用力一拉,若波法师果然被她拉了起来。不料他脚尖刚刚点着实地,突然用力反拉。 谷飞霞站立的地方是倾斜度甚大的山坡,脚底踏着的也是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石头,被他突然用力一拉,禁不住身子前倾,“扑通”跌倒,顺着斜坡之势滚下沼地。 上官英杰正在向她跑来,意欲助她一臂之力,把若波法师拉起来的,匆促间还不知是发生什么事情,一块大石头已是向他当头压下。 原来若波法师刚逃出性命,心中就忽地动了杀机! 他是想杀了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好让他自己独自得到那部般若真经。他已经吃了朱果,从今之后,当可天下无敌。 哪知他的算盘打得如意,结果却是应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老话。 上官英杰急忙中一掌拍出,以他过去的功力本来是不能在这样情形底下把压顶的大石推开的,此际却是一掌就把那块石头拍得转过方向,从他身旁飞开了。 第1022期 害人不成反害己 若波法师偷袭失败,一见自己推下的那块大石被上官英杰一掌推开,吓得心胆俱裂! 此时谷飞霞刚刚滚下沼地,还未曾爬得起来。 若波法师一计不成,登时又生一计。他明知沼地可以陷入,而他又是刚刚脱险的,但此际他却是毫不踌躇的又跳下去。 他是对准了谷飞霞扑下去的。 并非他不怕危脸,而是他想死里逃生。 他一再偷施暗算,料想上官英杰决计不能饶他,自忖既然绝对打不过上官英杰,与其被上官英杰捉住了也是一死,不如博它一博。 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趁着此际谷飞霞无力抵抗的机会,一下子先把她擒住作为人质。虽然会有一同陷身沼地之险,却不一定立即就被卷入漩涡。 他只须紧紧抓牢谷飞霞,上官英杰要保全谷飞霞的性命,就必须救她。他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与谷飞霞同归于尽,胜于被上官英杰捉住了还要多受折磨。 哪知他这次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 就在他跳下去的那一刹那,谷飞霞一个鲤鱼打挺,反而跳了起来。 原来谷飞霞吃了七枚朱果,她本来的轻功已然非同泛泛,此际自是更加超卓不凡了。 武功高明之士在生死关头,本能的会作出反应。她提一口气,身形着地便即弹起。不但若波法师做梦都想不到她能够在缓缓流动的“污泥河”上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跳得这么高这么远! 若波法师从高处扑下来,她从沼地跳上去,两人几乎是挨着身穿梭而过,若波法师一脚蹬空,这一跤摔得更重! 只听得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呼,若波法师的身子已是被污泥淹没。 谷飞霞脚踏实地,上官英杰早已来到她的身边。谷飞霞想起刚才的危险,心中犹有余悸,握着上官英杰的手,许久许久才能说出话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两句老话虽然好像迷信,这次却是意外灵验,我幸亏吃了七枚朱果,方能死里逃生,而这个满口慈悲为怀的大法师却是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 上官英杰笑道:“他这次是吃不成朱果而是自食其果。也幸亏他自食其果,咱们也就可以无须担心他拿真经上的功夫为恶了。” 第1023期 看见了蛇焰箭讯号 谷飞霞说道:“不错,这位大和尚是自食其果,咱们则反而是因祸得福了。如今我只挂虑华大哥和周姐姐,不知他们怎么样了?赶快下去看他们吧。” 西门化这次只手造成的“雪崩”虽然甚为厉害,但毕竟也还只是人为的“雪崩”,被“雪崩”波及之处不过数里之内的范围。当他们走到与华周二人分手之处的地方,所受“雪崩”的影响已经是大为减弱,地形无甚改变,他们一到那个地方,也认得出来了。 不过景物无殊,人面却已不知何处? 谷飞霞禁不住心头扑扑乱跳,说道:“难道他们为了躲避雪崩,已经下山去了?” 上官英杰说道:“华大哥最重信义,他未见咱们回来,一定不肯先下山的。” 谷飞霞越发担忧,说道:“那么,难道、难道他们是——” 上官英杰安慰她道:“咱们在上面并未发出求援信号,料想他也不会抛下周姑娘独自上山找寻咱们的。这里已经只是受到雪崩的一点点余波,他们躲得过那三个天竺僧人造成的人为雪崩,这次当然更加容易躲过。” 谷飞霞听他说得有理,稍稍宽心,说道:“周姐姐内功造诣较弱,这三天她在山上等待咱们,难免等得心焦,我恐怕她的身体支持不住。” 上官英杰说道:“先莫胡乱猜测,待我试一试呼唤他们。” 他吸一口气,使出“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高声叫道:“华大哥,周姑娘!” 空山寂寂,无人回答。 叫到了第三声,仍然没人回答,但东南方却升起了一团蓝色的火焰。 这是蛇焰箭的火焰,他们和华玉峰分手之时,约定了以蛇焰箭作为求援的讯号的。 上官英杰又惊又喜,说道:“这你可以放心了吧,原来他们是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谷飞霞道:“他们所在之处,看来和这里的距离也不很远,……”她好像还想说什么似的,但没有再说下去,就加快脚步向前跑了。 上官英杰是江湖上的大行家,当然知道谷飞霞忧虑的是什么。心想:“华大哥的内功造诣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他听得见我的呼唤,为何他不回应?他们又是为了什么,不在原来约定的地方等候呢?” 第1024期 华玉峰受了伤 两人心中都是有点忐忑不安,但想立即便可知道分晓,是以他们也都抱着同一心思,不愿先说丧气的话。 果然当他们刚刚走出那个山坳的时候,便听见了华玉峰的传声了。 “山上有埋伏,你们快走。” 上官英杰是深知华玉峰的内功造诣的,一听见他的声音,便知道他的功力已经打了两分折扣。 功力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减弱的,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已然受了点伤,一个是他刚在和敌人剧战。 上官英杰没听见厮杀的声音,那就只有前一种可能,亦即是他受了伤了。不过华玉峰既然还有原来的八成功力,可以判断,他受的伤并非严重。这令得上官英杰稍为宽心。 当然他不会逃跑,他和谷飞霞更加地得快了。 “敌众我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华玉峰看见他们跑来,喊叫的声音也更加急促了。 上官英杰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华大哥放心,你先别出来。管它有多少贼人,我替你打发就是!”他有意炫露新练成的深厚玄功,声音远远送出,震得在山坡那边埋伏的敌人,耳鼓也都感觉嗡嗡作响。 说时迟,那时快,三方面都在同时动作。 一方面是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如飞赶去。 一方面是埋伏的人全都窜了出来。上官英杰一眼看去,不禁也是有点暗暗吃惊,心里想道:“原来这班人全来了。怪不得华大哥宁愿舍弃性命,催我们快走。” “这班人”可当真不少,有宇文子都,宇文成都兄弟,有宇文子都的妻子和他的岳父连占山【燕注:此处梁公笔误,前面提到宇文子都的岳父是丘逢时】,另外还有七个喇嘛,其中的两个是曾经在布达拉山山下和他们交过手的。 和这班人同时现出身形的是华玉峰和周剑琴。 他们在乱石丛中站起身来,周剑琴坐在石上,华玉峰却跳上一枝形如笔塔的石笋顶上,高声叫道:“般若真经在我手上,想要般若真经的冲着我来!” 上官英杰连忙挥舞那个玉匣,哈哈笑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般若真经早已被我拿到手啦!” 第1025期 护法总管达殊法师 两人都争着说是真经业已取得,宇文子都那班人不禁愕了一愕。 华玉峰叫道:“我这部般若真经才是真的!”不过他口中说话,所谓“真经”却是拿不出来。 宇文子都说道:“据我所知,天竺古代的藏经习惯,似乎的确是喜欢用玉匣的。” 上官英杰把玉匣打开,将般若真经一扬,笑道:“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过来,我让你们开开眼界。不过,我是不会轻易给你们的,你们若是想要拿去,那就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领从我手中夺取了。” 一个披着金色袈裟的喇嘛哼了一声,喝道:“管它谁真谁假,全都拿下!” 他似乎有意和上官英杰比赛内功,那一声大喝,宛如晴天起个霹雳;说出话来,也是铿铿锵锵,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上官英杰暗自想道:“这个喇嘛的功力倒是不弱,似乎要比宇文子都还胜一筹。不过霸而不纯,却尚未能说是已经到达上乘境界。” 宇文子都说道:“对,咱们分头擒敌。”他们知道上官英杰和谷飞霞的厉害,“一家子”兄弟、夫妇连同宇文子都的岳父连占山在内,立即拥上去准备迎战强敌。 那披着金色袈裟的喇嘛转过了身,缓缓说道:“华玉峰,昨晚咱们未决雌雄,有胆的和我再对三掌!” 原来这个喇嘛正是布达拉宫的护法总管达殊法师。布达拉宫有十八名护法喇嘛,以他为首。这次他是带了六名心腹的护法喇嘛前来。 他们昨天上山,最先发现华玉峰的人也正是这位布达拉宫的第一高手达殊法师。 周剑琴功力较弱,受不住高山上空气稀薄的环境,虽然尚未至于生病,却已不能施展武功。 华玉峰背着她逃跑,被达殊追上,对了一掌。两人功力悉敌,但华玉峰背了个人,不免稍稍吃亏。对了一掌,功力减了两成。过了一晚,尚还未能恢复。但当时达殊法师硬拼了这掌,也是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大伙儿未来到之前,他也不敢独自去追了。 第1026期 华玉峰处境极危 华玉峰和周剑琴翻过一座山峰,躲在乱石丛中。幸而周剑琴只是不习惯高山气候,并非生病。不过却也难以施展轻功了。 不久,宇文子都这班人和达殊法师会合,寻踪觅迹,亦已来到他们藏身的这座峰头。 当他们第一次听见上官英杰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呼唤他们的时候,也正是宇文子都这班人在准备大举搜索的时候。 如何应付这个局面呢? 华玉峰的功力已是不能像上官英杰那样把声音传给对方了,而且他一出声,立即便会给敌人发现。 但他知道上官英杰找不着他是决不会下山的。上官英杰加上了谷飞霞也还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当然他尚未曾知道他们二人已是另有奇遇。 无可奈何,他只好先发出蛇焰箭,等待他们来到近处,他才能够再以传音警告。 蛇焰箭虽然是求援的讯号,他的用意却并非是想要求援。目的只是为了不让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中伏。 他亦已猜想得到上官英杰决不会舍他而去,但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劝阻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上官英杰非但不听他的劝告下山,反而加快脚步跑过来了。 此际对方已经分头围捕,达殊法师带领七个喇嘛,正在踏上这座山峰。 华玉峰单是对付达殊法师一人已难取胜,何况达殊还有七个护法喇嘛做帮手?又何况周剑琴也还需要他的照料? 华玉峰也曾经过无数险难,却从无一次有过如此惊险。 华玉峰叹了口气,说道:“琴妹,我拼了这条命不足惜,只是连累了你,于心不安。” 周剑琴笑道:“是生是死,我都高兴,只要和你一起。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不是咱们说过的话么?如今倘若得如所愿,那也好得很呀。” 华玉峰正待和强敌拼命,自份也是必死无疑的了。 不料就在此时忽然发生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第1027期 意想不到 在下面较为平坦的山坡上,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是飞快的跑过来,宇文子都这一家子也是飞快的迎上去,当然要比达殊法师跑上这座山峰要快得多。 就在华玉峰凝神待敌之时,他们那边已然交上了手。 出乎华玉峰意料之外的也正就是他们交手的结果。 宇文子都兄弟曾经不只一次和他们交过手。 若然单打独斗,上官英杰和华玉峰大概可以比他们兄弟稍胜一筹,但过去几次交手的结果也还是奈何不了他们的。如今是他们兄弟联手,夹攻上官英杰,不用说华玉峰自是要为上官英杰担忧了。 宇文成都哈哈笑道:“在和林给你们侥幸逃脱,你们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我吧?嘿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但只怕你们这次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笑声未已,唰的一剑便向上官英杰刺去。这一招名为“大漠孤烟”,其直如矢,正是他的杀手绝招。他的哥哥宇文子都亦是双掌齐出,同一时间,向上官英杰猛施杀手。 不但华玉峰替上官英杰担忧,宇文子都兄弟也以为他们必定可以稳操胜券的。那知甫一交手,他们兄弟就吃了亏。 上官英杰一声冷笑,说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但依我看来,你们倒是晦气临头!” 冷笑声中,只听得“噹”的一声,上官英杰的玉箫已是和他的长剑碰个正着。跟着“蓬”的一声,和宇文子都的双掌亦是碰个正着。 火花飞溅,宇文成都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手腕也给震得酸麻,长剑几乎掌握不牢。 但比起他的哥哥,他吃的亏已算得较小了。 宇文子都以双掌之力抵御对方单掌,兀是给震得虎口流血,几乎跌倒。 连占山和宇文子都的妻子双战谷飞霞,此时亦已分出胜负。 宇文子都的妻子败得比丈夫更快。 她在连占山双笔掩舞之下,长刀短刃都用以攻敌。 谷飞霞一招三转法轮,剑光如电,甫一照面,她的两把刀都给绞出手去。谷飞霞剑势未衰,倏的就指到了连占山的肩井穴。 第1028期 连占山自断经脉 连占山连忙沉肩缩肘,双笔一拖一带,左笔疾点谷飞霞“带脉”的冷渊穴和玉带穴;右笔疾点“任脉”的精促穴和期门穴。 他这双笔点四穴的功夫,本来已经算得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点穴功夫,但在谷飞霞功力大增之后,他的这点伎俩,在谷飞霞眼中已是不值一哂。 “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尝尝奇经八脉的穴道被点的滋味。”谷飞霞一声冷笑,青钢剑连指四指。 剑锋带过,连占山的双笔已是给荡开了。 他的这对判官笔连谷飞霞的衣角都没沾上,期门穴和冷渊穴却已给谷飞霞的剑尖刺着。 连占山扑通倒地,只觉全身麻痒,穴道被刺之处,更是有如给千百支利针刺入骨髓一般。 他是点穴的大名家,当然知道这两处属于奇经八脉的穴道被人用重手法(剑尖刺穴和重手法点穴相当,痛苦更甚。)点着之后,若是未能立即解开,必将成为残废。但他又没有解开谷飞霞这一剑尖刺穴的功力。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从他口中叫出,原来他自知难以解穴,不愿忍受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是以趁着真气尚未完全涣散之时,自断经脉而亡了。 宇文夫人那两把刀脱手飞上半空,此时方始落下。谷飞霞不待飞刀落地,左手抽出软鞭一击。两柄刀又再平飞过去。宇文夫人正在没命奔逃,听得金刃破空之声,赶忙闪避。哪知还未躲闪开,肩头给她自己那柄短刀斫个正着。 宇文夫人喝道:“我与你拼了!”使出最后一件“法宝”,她最歹毒的一种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 “乓”的一声响,一团烟火爆炸开来,烟火中金星闪烁,那是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谷飞霞曾经吃过她这暗器的大亏,但此际这暗器却也奈何不了她了。 不过她也要接连发出七掌,那连续不断的劈空掌力方能把面前的毒雾金针扫荡干净。 烟消雾散,宇文夫人的影子亦已消失。 谷飞霞无暇去搜索她,回头看上官英杰打得怎样。 第1029期 击毙宇文子都 宇文子都内功深厚,宇文成都剑术非凡,兄弟俩各有所长,足可称得上是当世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上官英杰此际的功力虽已超过他们,但一时之间,却还是胜他们不得。 眼看达殊法师就要跑上那座山峰了,上官英杰蓦地一声长啸,从暖玉箫中吹出一股热风。 宇文成都首当其冲,只觉热风如炙,拂面而过,竟似有筋酥骨软的感觉。 原来上官英杰的暖玉箫乃是一件武林异宝,从箫中吹出的罡气,能伤敌人的奇经八脉。 宇文成都连忙运气抵御,虽然尚未至于经脉受伤,但一心二用,发出去的剑招已是有力不从心之感。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猛地喝声“着”!玉箫一伸,快如闪电般的就点着了他的穴道。 宇文子都这一惊非同小可,百忙中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双掌划了一道圆弧,向上官英杰当头劈下。 上官英杰纵声笑道:“好,我就和你比比掌力!”依样画葫芦的也是双掌划成弧形,迎击敌人。 四掌相交,发出郁雷也似的声响。上官英杰身形一晃,宇文子都也不过只是退了一步,表面看来,竟似不分上下。 上官英杰好生诧异,心里想道:“怎的这厮好像突然功力增了不止一倍!”当下一提真气,力透掌心,扑上去又是一掌。 这一次宇文子都退了两步,但上官英杰的掌力还是给他抵消了。 上官英杰喝道:“看你接得我几掌?”第三掌全力发出,宇文子都双掌抵御,身形纹丝不动,上官英杰正要运劲再推。忽见他面色大变,眼睛鼻孔都流出血来,突然就像一团软泥似的,瘫在地上,显见是不能活了。 原来宇文子都最后用的乃是一种邪派功夫,名为“天魔解体大法”,自残身体任何一部分,功力可以陡增一倍。但这种邪派功夫,最伤元气,是以非到性命关头是决计不会用的。 但他功力倍增之后,也还是要比上官英杰稍逊一筹。这种邪派内功是不能持久的,硬拼了三掌,真气已是尽都涣散。其实用不着上官英杰继续出手,他已是自取灭亡了。 第1030期 弹指神通寒敌胆 宇文成都的内功不及哥哥,但亦非同泛泛。他运气冲关,已经自行解开穴道。 但他刚刚跃起,就看见哥哥毙在上官英杰掌下。惊魂未定,又是大吃一惊,如何还敢再惹强敌?只好连哥哥的尸体都不顾了!一个转身,跑都嫌慢,骨碌碌的就从山坡上滚下去。 此时达殊法师已是即将登上那座山峰,和华玉峰的距离不到百步之遥。 上官英杰急于救友,当然也无暇去追宇文成都了。 但那么远的距离,却不是能够马上赶到的。上官英杰人急智生,心想:“我的功力已是好像比从前增强一倍不止,何不用弹指神通的功夫试试!” 他随手拾起三颗小小的石子,接连向那边的山峰弹去。 达殊法师看出周剑琴似是有病,正在准备先行擒她,忽听得强劲的破空之声,不禁心头一凛:“这是什么暗器?” 心念未已,第一枚小石子己经从他头顶飞过,但迅即就反射回来。达殊法师连忙退后几步,待那石子的势道稍缓,方才举起九环法杖一撩,把那枚石子打落。 接着那两枚石子依样画葫芦的打来,他也用同样的方法应付。结果三枚石子虽然全都给他打落,他亦已是退后了十数步了。而且虎口还隐隐有点酸麻之感。 表面看来,他能够打落上官英杰的“暗器”,似乎并不吃亏。但石子是从这座山峰的下面打上来的,这座山峰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之高,劲力竟然能够震得他的虎口微感酸麻,他自是明白,上官英杰的功力比他深厚不知多少。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已是如飞赶到这座山峰下面。 达殊法师情知他带来的这六个护法喇嘛,倘若人各为战,决计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只好放弃登山,先跑下来对付强敌。 “布七煞阵!”达殊法师喝道。 九环法杖一挥,六个喇嘛迅即站好方位,达殊法师站在七煞阵的中心,带动阵势,把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圈在当中。 上官英杰冷笑道:“什么七煞阵,就能挡得住我么?” 他只道身为布达拉宫的护法总管也不过如此,加上六个护法喇嘛料想也打不过他和谷飞霞联手。那知达殊法师这个“七煞阵”却是另有一功。 他首先向达殊冲去。 第1031期 被困七煞阵 达殊法师身形一转,把上官英杰引入七煞阵的中心。 阵形倏变,上官英杰本来是向着达殊法师冲过去的,霎一霎眼,眼前就不见了他的影子,却有另外两根九环法杖从旁边伸出,挡住了上官英杰的去路。 那两个喇嘛齐声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日你是休想逞强的了,且叫你这小子见识佛爷的厉害!”这两个喇嘛正是在开光节前夕,在布达拉山脚下,曾被上官英杰生擒过的那两个喇嘛。 上官英杰情知达殊法师已经绕到他的背后,但想以谷飞霞此际的功力,亦已有足够的本领对付他了,无须顾忌他在背后偷袭。 达殊法师他尚且不放在心上,何况这两个曾是他手下败将的喇嘛? 上官英杰哈哈一笑,说道:“你们的厉害我早已见识过了。”笑声中玉箫挥出,用上了七分力道。 “噹”的一声,火花飞溅,两根九环法杖的十八个铜环互相碰击,响个不停。但上官英杰却已是笑不出来了。 对方反震回来的力道大得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虽然伤他不得,虎口却已隐隐感到有点酸麻。 三个月前,上官英杰的功力还不及如今一半,尚且可以活擒这两个喇嘛;如今这两个喇嘛却反而占了他的上风,岂非咄咄怪事。 上官英杰大吃一惊,心里想道:“难道他们也曾服了朱果?但以他们原有的武功基础,即使服了朱果,也不能这样快就胜过我呀!” 心念未已,只听得又是震耳欲聋的“噹”的一声,铜环碰击的声音就在此起彼落。 谷飞霞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和另外两个喇嘛交上了手,恰如上官英杰一样,她手中的青钢剑给震得几乎拿捏不牢。 上官英杰回身策应,喝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两人联手,齐向达殊攻去。 第三对喇嘛随着阵势转到他们面前,接了一招。 以他们二人联手之力,仍是打不落那两个喇嘛的法杖,此时他们都已用上了八九分的力道,不过堪堪打成平手。正要再发招时,又已换了一对喇嘛在他们面前遮拦了。 第1032期 华玉峰助阵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接连杀退了三对喇嘛,心里想道:“这样车轮战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变成强弩之末了。” “枉你身为布达拉宫的护法总管,为何不敢接我一招!”上官英杰冲向达殊法师喝道。 达殊法师这才哈哈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以为我当真怕你不成,不必你用激将之计,我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就是!” 说到“手段”二字,他已是随着阵势转到他们面前。而且只是他单独一人,不像刚才那样一对对上来厮杀。 他是在阵势的正中心位置的,这么阵形一变,中间的位置变成了最前面的位置,其他六个喇嘛分成两行,紧贴在他旁边。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等待的正是这个机会,不约而同的箫剑齐挥。 达殊法师的九环法杖一招“横云断峰”,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在这刹那,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同时感到对方的力道好像排山倒海般的卷来,上官英杰的暖玉箫和谷飞霞的青钢剑竟是同时给他荡开! 达殊法师刚才接上官英杰百步之外飞来的那颗石子都那样吃力,怎能在刹那之间武功便精进如斯? 上官英杰毕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初时想不明白,此际身陷阵中,感觉得到那股力道是从四面八方挤来,方始瞿然一省,想通了其中的奥妙。 原来这是和天竺三僧连体运功同属一类的功夫,不过他们无需像那天竺三僧一样手拉着手罢了。 阵势带劲,七个高手所发的力道合而为一,当然是可以胜过上官英杰与谷飞霞联手了。 不过上官英杰虽然想通了其中的奥妙,却是无法破阵突围。 只是连体运功也还罢了,那阵势变幻无方,攻如雷霆疾发,守如江海凝光,一被围在阵中,便似天衣无缝般根本找不到破绽。 他们正在苦斗之中,只见华玉峰已是跑下山来助阵。 上官英杰连忙叫道:“华大哥,你和周姑娘赶快走吧!”要知敌势太强,他只是多了一个华玉峰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第1033期 勘破阵法的奥妙 达殊法师只怕华玉峰不肯自入圈套,当下倒转阵形,门户大开,华玉峰毫不踌躇的就闯进去。 上官英杰话犹未了,七煞阵两翼包抄,迅即把华玉峰围在阵中。 达殊法师哈哈笑道:“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多费气力!” 华玉峰冷笑说道:“区区七煞阵也不见就能难倒了我!” 达殊哼了一声道:“好,那你试试!” 九环法杖一挥,三对喇嘛穿梭交插,把华玉峰与上官英杰谷飞霞隔开。 就在他的冷笑声中,两根法杖已是向着华玉峰横扫过去。 上官英杰叫道:“小心他们的连体运功!”他想过去救援,却被达殊法师挡住。 华玉峰面对着面迎着那两个向他攻来的喇嘛,说也奇怪,那两个喇嘛随着阵形转动,眼看就要和他碰个正着,不知怎的,却是忽地从他身旁穿过。 那两根法杖本来是向他正面扫来的,此时也变成了“旁敲侧击”了。 华玉峰双掌轻轻一拨,化解了那股力道,身形一退复进,只不过双肩晃了两晃。 上官英杰是个武学大行家,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见华玉峰这个情形,便知他非但没有受伤,且还似乎行有余力,不禁大为惊奇:“他的功力此际当不如我,怎的他反而能够应付裕如?” 华玉峰晃了两晃,也是不禁心头微凛,暗自想道:“上官英杰已为我分了敌方的一半力道,余波所及,我都不能完全化解,这阵法的的奥秘,还得仔细参详。” 又一对喇嘛转到他的身前,华玉峰醉汉似的脚步踉踉跄跄,这次两根法杖连他的衣角都没沾上。只是限于功力,他要破阵还是不能。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抵御对方的一半力道,一时之间,相持不下。 达殊法师此时倒不是害怕上官英杰的绝世神功,而是害怕华玉峰破阵了。华玉峰连闯两关,他已是看得出来:华玉峰勘破了他阵法的奥妙。 第1034期 洞悉奥妙 上官英杰接连冲击几次,兀是未能冲破那七煞阵的严密封锁。 达殊法师看出华玉峰似乎已有几分勘破了他阵法的奥妙,立即改变主意,又再颠倒阵法,把七煞阵的威力用了七分以上来对付上官英杰。 眼看上官英杰遮拦不住,华玉峰忽地叫道:“走乾门,转坎位!” 五行八卦的方位,上官英杰是懂得的,但按照这个方位来走,在目前的形势,可就等于是送上去捱打了。 他方自一怔,一对喇嘛已从他身旁掠过。达殊法师的九环法杖正面打来,他和谷飞霞硬接一招,给震得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好似转移了位置。 可是这一震之下,他也登时醒悟了。说时迟,那时快,第二对喇嘛又随着阵势转到他们面前,华玉峰叫道:“走离门,转巽位!” 这次上官英杰不再踌躇,立即按照华玉峰指点的这个方位,与谷飞霞并肩硬闯过去。 达殊法师那根用黄金铸成的九环法杖本是向他们正面打来的,刚好在他们闯到面前的时候,却歪歪斜斜打过一边。霎眼之间,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已经冲破了内层的小包围圈和华玉峰会合了。 原来华玉峰的先祖华宗岱是个武林奇人【燕注:梁公此处有误,按前文来说,华宗岱是白驼山华家兄弟的先祖,而华玉峰的先祖则是华宗岱的先人留在中原的一支。】,不仅武功深湛,而且通晓奇门八卦之术。(见拙著“大唐游侠传”。) 华玉峰家学渊源,也曾学过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和五行八卦的生克之理。 八阵图的所谓“八门”乃是“休伤生杠死景惊开”,除了休、生、开三门之外,其他都是能致人死伤或至少要受困的“绝门”。 八卦乃是乾、坤、艮、兑、震、坎、巽、离,用之于武学之中,就是方位的走法。 七煞阵虽然是从天竺传来的密宗阵法,但若论其中的奥妙精微的变化,却还是远远不如诸葛武侯的“八阵图”的。 华玉峰一理通百理融,是以才不过试了两三次,便即洞悉七煞阵的奥妙了。 此时他们三人会合,又有业已洞悉阵法的华玉峰主持,强弱之势,立即扭转。 连殊一抖法杖,杖上的铜铃摇得震天价响。 第1035期 破七煞阵 七根法杖六十三个铜铃同时摇动,震耳欲聋。上官英杰与华玉峰还不感觉怎样,“定力”稍差的谷飞霞已是不禁听得有点心烦意乱。 原来用“乐声”来扰乱敌人心神,乃是西藏密宗独有的一门古怪功夫,而现在在达殊法师指挥之下的铃声大作,还有另一种功用,他要用这震耳欲聋的一片铃声淹没华玉峰的声音,使到谷飞霞对他的指点听不清楚。 上官英杰陡地一声长啸,把铃声压了下去。华玉峰趁这空隙,立即叫道:“转离门,冲巽位!” 他用的是一个“冲”字而不是“走”字,上官英杰是个武学大行家,当然懂得其间的区别。 他立即拉着谷飞霞的手,一招“比翼双飞”,按照华玉峰的指点,朝着这个方位硬闯! 本来在这个方位未曾有人的,他们一闯,恰好有一对喇嘛转到那个方位。与此同时,达殊法师亦已察觉不妙,急忙高举九环法杖,插在那两个喇嘛中间打下。 达殊法师后发先至,“噹”的一声,法杖和暖玉箫青钢剑碰个正着。 只见那两个喇嘛给震得飞了起来,达殊法师连退三步。谷飞霞摇摇晃晃,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方能稳住身形。 原来华玉峰识破这阵法的奥妙之后,却限于自己的功力不足,未能破阵。但此际他亦已知道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今非昔比,功力大胜从前,是以想出这个法子,让他们试试。 他们这一闯拿捏时候恰到好处,正是阵势转动的前后两个“波幅”间隔,以力拼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由于“连体运功”的独特运用,那两个喇嘛的一身功力,被达殊法师牵引过来,结果在双方全力拼击之下,那两个喇嘛由于本来不及达殊法师,结果当然是比达殊法师所受的影响更大了。 这一击冲开了一个缺口,七煞阵登时破了。 上官英杰从暖玉箫吹出一口罡气,跟着便向达殊法师点去。此时乃是人自为战,达殊法师如何还能是他敌手? 第1036期 大获全胜 达殊法师给那股罡气一吹,但觉如沐春风,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好不“舒服”。此乃内功上受到克制的迹象,以他的武学造诣,焉能不知。大惊之下,连忙咬破舌尖,令得精神重振。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已是一掌拍来,达殊法师真气尚未完全凝聚,接了这掌,只觉筋酥骨软,上官英杰右手的玉箫挥出,立即点了他的穴道。 上官英杰冷笑说道:“念在你修为不易,虽是佛门败类,也还不算罪大恶极,姑且手下留情,只废你十年功力。十二个时辰之后,你的穴道自解。” 原来以此际的两人功力相较,达殊法师若然与他硬拼,反震之力愈大,势必在上官英杰掌底丧生。故此上官英杰先用暖玉箫的罡气令他提不起劲儿,然后方始对掌。这样一来,达殊法师能够用来抵御他的真力不及原来一半,结果固然是迅即败落,但也因此不至于被毁了全身武功了。 与此同时,华玉峰与谷飞霞追奔逐北,对付另外六个喇嘛。谷飞霞剑招如电,已经刺着了三个喇嘛的穴道,华玉峰也点了一个喇嘛的穴道。剩下两个喇嘛是刚才给上官英杰震得飞出数丈开外跌下来的,早已不能动弹,一见己方大败涂地,吓得晕过去了。 上官英杰笑道:“咱们应该一视同仁才对。”补点了这两个喇嘛的穴道。令得他们即使醒了转来,也要再过十二个时辰,穴道方能自解。 他们正要上那座山峰接周剑琴,只见周剑琴已经跑下来了。华玉峰不觉“咦”了一声,说道:“琴妹,你怎的跑得这样快了?” 要知周剑琴,由于功力较弱,高山空气稀薄,她呼吸也有点感到困难。虽然能够走动,却已不能像在平地那样施展轻功的了。故此在昨晚遭遇强敌之时,华玉峰是背着她跑的。 但此际她从山峰上跑下来,却是如履平地,轻功竟是不逊平时。 周剑琴怔了一怔,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故。”忽地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再想施展轻功可不能了。 华玉峰笑道:“每个人都有平时不能发挥的潜力,到了危急之时方始往往不知不觉的使了出来。” 第1037期 运功方法如线串钱 上官英杰说道:“你这话是不错的。不过潜力之所以能够在危急时发挥出来,也是由于本身原来就有这种力量蕴藏之故。故此同样的发挥潜力,也是因人而异,有大有小。” 周剑琴笑道:“上官大哥,你可真是莫名其妙。我已经不能走动了,你还在大发议论。纵然我有比普通人更大的潜力,此时又有何用?” 华玉峰忽道:“啊,我可懂得了!” 周剑琴道:“你懂了什么?” 华玉峰道:“你家学渊源,练的本来也是上乘内功,决不在我之下。只是因为你的火候未到,故此还未能够发挥而已。” 周剑琴眼睛一亮,说道:“你的意思是……” 华玉峰道:“潜力有如一串散了的铜钱,假如有一根线把它串了起来,那就便于携带了。” 这个比喻极为浅白,周剑琴听懂了,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应当寻找一种可以最快的令我能够发挥潜力的运功方法。” 华玉峰道:“不错,可惜你我所学不同,我的内功心法不知适不适合你用。” 上官英杰若有所思,忽地说道:“我刚刚学会一种凝神导气的运功方法,你不妨试试。” 当下他把从般若真经上学来的功夫教给周剑琴。 周剑辈依法施为,不过半支香时刻,果然觉得真气流转全身,虽然不是像上官英杰那样功力大增,却已能够施展轻功了。 周剑琴问道:“你这运功妙法是从何得来?” 上官英杰说给她听,周剑琴道:“啊,怪不得武林传言,说这般若真经是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笈,果然名下无虚。只可惜那若波法师未曾替你完全翻译出来。” 上官英杰笑道:“般若真经的功夫当然是一种上乘的武学,但说到至高无上四字,却不见得。我虽未窥全豹,但也感觉得到,假如我把师门所学,练到最高境界,料也不会输于这真经上的功夫。如今我得获速成,却嫌稍为霸道,不够精纯。中土的上乘武功,好几个门派都是足以和我师门所传的武功抗衡,只能说是各有所长而已。依我之见,天下各家武学练到最高境界,大抵都是相通的。” 谷飞霞笑道:“不要大发议论了,周家妹子已经恢复了功力,咱们赶快下山吧。” 那达殊法师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但他们的说话可还是听得见的。 第1038期 转赠偈语当头棒喝 他见般若真经上的武功如此神奇,目光中不自觉的流露出又羡又妒的神情。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若波法师就是因为未能去掉贪念,妄图夺取这部真经,以至自招活埋之祸的,你想做第二个若波法师吗?我劝你还是回去布达拉宫,多读般若经,胜于妄想般若真经,”接着念道:“此经胜彼经,有真未必真。明心自见性,三戒戒贪嗔。这是清凉寺前方丈华岩法师圆寂之时所留的偈语,望你善自参悟。” 这几句偈语有如当头棒喝。达殊法师不禁面有惭色,在羞惭之中又似带着几分恐惧,几分惶急。喉头咕咕作响,却苦于无法说出话来。 但华玉峰却已知道他是想说什么,当下笑道:“你不必惊慌,在这样的高山雪峰之上是没有猛兽的。十二个时辰之后,你们的穴道自解。饿一两天,料想也不会饿死你们这班大和尚。至于会不会偶然碰上雪崩,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周剑琴跟着笑道:“倘若老天爷是要惩罚你们这班口念弥陀、手握屠刀的大和尚,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故意吓吓他们,这才一笑而去。 周剑琴已经恢复功力,虽然走得还是比较慢些,却已无需华玉峰分神照顾她了。 俗语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这句俗语却不适用于喜马拉雅山。由于喜马拉雅山是天下第一高山,越到高处空气越为稀薄,故此是越上山越难走。下山之时则是越到下面,呼吸越为舒畅,易走得多。 上山时他们用了三天,下山则不过用了两天。 周剑琴在山脚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次我虽然一点也帮不了你们的忙,但目睹你们取得真经,又除了好几个奸贼,心里也是痛快得很。但只不知宇文成都和他的嫂子死了没有?”这两天他们在下山时也曾一路留心,并没发现人迹。 谷飞霞道:“这两人即使还没死掉,也得几年功夫才能恢复功力了。我倒是担心另外一个人。” 周剑琴道:“什么人?” 谷飞霞道:“西门化!” 第1039期 西门化不知所之 华玉峰吃一惊道:“西门化也来了么?” 上官英杰说道:“我们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但已确知他到了山上,我们还几乎受了他的暗算丧命呢。”当下把在那石窟之中发现真经之后接连遭受两次暗算的事情说给他们知道。 周剑琴道:“好在你们已得到真的般若真经,那也不用害怕他了。他的武功大概也还不如宇文成都和达殊法师这些人吧?” 上官英杰说道:“怕当然是不怕他的,不过他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委实不能小觑,依我看来他要比宇文成都等人厉害得多!” 谷飞霞道:“这老贼也是害死我爹爹的仇人之一,这次一碰上他,无论如何我都要找他算账。” 上官英杰说道:“这个当然。我看咱们不去找他,恐怕他也会来找咱们的。咱们先赶回京师再说吧。” 周剑琴道:“我爹爹那匹坐骑不知跑了没有。”当下撮唇呼啸,他们的坐骑都是在上山之时留在山下的。 不到片刻只见那匹枣红马已经跑来,后面还跟着另外那三匹坐骑。 原来他们这四匹坐骑,有两匹是金刀寨主训练的良驹,有两匹是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从布达拉宫喇嘛那里夺来的。都是久经训练的战马,故此一听见主人的呼啸就跑来了。 谷飞霞跨上坐骑,说道:“这次幸亏有阿璞送给咱们骏马,只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离开瓦剌的时候是慕容珪和宇文成都争权的局面。宇文成都会有闲功夫跑来喜马拉雅山,料想是在国中斗不过慕容珪的了。慕容珪是暗中和阿璞订有盟约,他们父子料想也当可无事。而且大汗已死,说不定他们还有可能官复原职呢。” 谷飞霞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不过宇文成都也是若波法师早已约好他来寻找般若真经的。不见得他一定是给慕容珪排挤的吧?” 上官英杰说道:“真经虽然重要,对他来说,到底不及功名富贵重要。” 周剑琴喜道:“如此说来,瓦剌国去了这批当道的奸邪,那就可以真正得到太平啦。” 第1040期 忽闻芦笙奏乐声 华玉峰道:“咱们当然但愿如此,但也不能设想得太过美满,否则将来会更加失望的。” 周剑琴撅起小嘴儿道:“你总是爱泼人冷水。” 上官英杰道:“凡事都应当作最好的准备,作最坏的打算,这话倒是对的。” 他们回去不用再到拉萨,从西藏西面穿过,第四天就踏入瓦剌国境了。 路上得到的消息是前大汗的弟弟琅琊王已经继任,昆阳王是辅国大臣,慕容珪升任大司马(相当于兵部尚书),仍然兼领原来的龙骑兵都尉实职,瓦剌全国的兵权可说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众人得知这些消息都很欢喜,不过阿璞的出处如何,却是尚未知道。 谷飞霞道:“咱们要不要一去和林访他?” 上官英杰道:“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好在昆阳王与慕容珪和阿璞的私交都很不错,大概不会有事的。”华玉峰和他本来都是不敢太过乐观的。但由于消息实在太好,他们也不知不觉的受了周剑琴的感染了。 这一天他们正在山路上走,忽听得有芦笙吹奏的乐曲随风飘来。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听见乐声,不觉都是一呆,连忙勒住坐骑,凝神静听。 周剑琴道:“这支曲子吹得倒是甚为悦耳。不过咱们可还要赶路呀,上官大哥,你——”此时她已经发觉他们的神态有点怪了。 华玉峰道:“吹芦笙的是什么人?” 上官英杰说道:“我猜可能就是玛芝。” 周剑琴虽然未见过玛芝,但上官英杰、谷飞霞、霍天云和风鸣玉等人在那雪峰冰宫得到玛芝款待的故事,她是曾经听得他们说过的。当然她也知道玛芝乃是阿璞的儿子阿坚的未婚妻。 周剑琴道:“你们上次离开和林的时候,玛芝不是仍然和阿璞父子在一起的吗?” 上官英杰道:“不错。” 第1041期 果然是玛芝 周剑琴道:“那她怎么会突然来到这儿?会吹芦笙的又不只她一个人。” 谷飞霞听得出神,对周剑琴的话却似听而不闻,忽地叫起来道:“不错,是她!” 周剑琴道:“咦,你们怎的知道一定是她?难道吹奏出来的乐声,也像口音一样,是每个人都不相同的么?” 谷飞霞笑道:“据说第一流的乐师奏乐,的确是各有不同的风格的。不过我还未达到那个造诣,分辨不出。我是从她吹奏的这个曲子猜想到是她的,这是草原牧民喜欢唱的一首民歌,那次她在冰宫给我们饯行之时,就曾用芦笙吹奏过这个民歌谱成的曲调。” 华玉峰轻声替她把那首民歌翻译为汉文,随着曲调的节拍念出来: “圣峰的冰川像天河倒挂, 你听那浮冰流动轻轻的响, 像是姑娘的巧手弹起了冬不拉, 她在问那流浪的旅人, 你还要攀过几座高山, 经历几许风砂? ……” 一曲未终,芦笙的乐声忽然停止了。 周剑琴道:“这歌辞真美,怎的她又不吹下去了?” 谷飞霞道:“乐声好像就是从对面那个山谷底下传来的,咱们去看看是不是她好不好?” 上官英杰说道:“咱们正遗憾抽不出时间到和林探访阿璞父子,要是玛芝当真到了这儿,想必最少阿坚是一定陪着她的,莫说跑下山谷,就是要翻过这座高山,我们也应当去会一会他们的。” 当下一行四人拨转马头,还未跑下山脚,在半山的一个形如喇叭口凸出来的山坳,已经是看得见那边山谷的情景了。 只见草原上尘头大起,有一彪人马约莫七八百人正在驰向那个山谷。 山谷里也有一批人马,不过却少得多,大约只有四五十人,中间一个少女,正是玛芝。 在玛芝的身旁,果然就是阿坚。 再看一看,阿璞也认出来了,他正在勒住坐骑,站在这一队人的前列。在他旁边的是他的管家登马诺。 看样子是有一条路从山谷中通过,阿璞和他部属是在途中遇上了追兵! 第1042期 金帐武士追来 “阿璞将军,请等一等!”带领这支骑兵的军官扬声大呼。 阿璞定睛一瞧,认得这个军官乃是慕容珪以前的副手赫连勃。 赫连勃以前是龙骑兵的副都尉,水涨船高,如今他已是官升一级,做了金帐武士的统领了。 金帐武士是大汗的扈从,相当于中国皇帝的“大内卫士”。以前的首领是宇文成都,宇文成都不在和林之时,则由另一个资深的金帐武士乌宗瀚代行统领职务。 “一朝天子一朝臣”,亦即是说,赫连勃如今已经成为新大汗最亲信的“侍卫长”了。这个职位,兵权不及龙骑兵都尉之大,但却更为重要。 说时迟,那时快,赫连勃带领一个小队已经来到阿璞面前,其他的兵士则在山谷中散开,对阿璞这一批人采取包围态势。 来到阿璞面前这个小队一共十人,除了赫连勃之外,其他九人也都是金帐武士。那些骑兵则是他以前的部属。龙骑兵相当于御林军,战斗力最强。八百名龙骑兵出动实是非同小可之事。 阿璞看见这个阵仗也不由得暗暗吃惊,但他毕竟老于世故,不动声色,便即说道:“赫连勃将军,你怎的这么客气?想老夫何德何能,实是不敢有劳将军赶来相送!” 这几句话倒是老辣非常,他不待赫连勃开口,就把赫连勃当作是来送行的。 赫连勃甚是尴尬,只好直话直说:“将军误会了,我的来意,和你说的刚刚相反。” 阿璞面色一沉,说道:“原来你带了这许多人赶来,是要捉我回去吗?” 赫连勃道:“不敢。我是来‘请’将军和你的家人部属回去。” 阿璞道:“为什么?” 赫连勃道:“请问将军因何离开和林?” 阿璞说道:“我不是已经对你们的慕容将军说过了吗?” 赫连勃道:“是吗?但这件事情大司马还没告诉我,而且据我所知,他也尚未曾禀告大汗!” 阿璞冷冷说道:“慕容珪说的话不能算数吗?” 第1043期 “请”阿璞回去 赫连勃道:“不是不能算数,但将军和大司马(即慕容珪)说了一些什么,我可并没在场。将军因何离开和林,我也并不知道。” 阿璞忍气说道:“我是告老还乡,不敢惊动大汗,是以请慕容将军便中代禀。” 赫连勃道:“是你亲自和大司马说的么?” 阿璞说道:“我是叫登马诺代我‘请求’的。”本来若论从前的职位,阿璞是和七个王爷同级的,实权虽然慕容珪较大,名位则还是他较高,如今他特地用了“请求”二字,自是不免有点赌气的了。 赫连勃却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此说来,大司马答应让将军回乡,并非亲口和你说的,而是由贵管家转述的了?” 登马诺不禁有点着恼,说道:“不错,是大司马亲口答应,由我转述的。慕容珪如今贵为大司马,我自是不敢高攀,但承他不忘贫贱之交,还肯认我这个拜兄,你是否对我的话不能相信,那尽可以……” 赫连勃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总管言重了。我知道你和大司马是八拜之交,更不敢说是不信你的言语,不过……” 登马诺道:“不过怎样?” 赫连勃道:“我可以相信你的话,但只怕大汗不能相信我的话。我奉命而来,回去也总得在大汗跟前有个交待。” 登马诺道:“你要怎样交待?” 赫连勃道:“比如说,大司马可有放行的文书或者金牌令箭之类的凭证交给你们?” 阿璞怒道:“我告老回乡,并非释放的囚犯,要什么放行文书?” 赫连勃冷冷说道:“将军请莫着恼,寻常人当然是无须这些劳什子的,但将军的情形有点特别,我不说将军也当自己明白。” 阿璞说道:“我知道,一个月之前,我的确还是被关在天牢的囚犯,但当今的大汗继位之后,我的叛逆罪名不是早已洗脱了吗?难道我仍然不能像普通人一样?” 赫连勃道:“是否一样,我不敢说,因为这并非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但将军既然提起这一件旧事,我想将军也当心里有数:是否可以说走就走,私自离开京城?” 第1044期 案情复杂 原来在昆阳王和慕容珪掌权之后,新大汗虽然没有“追究”阿璞所犯的“叛逆”之罪,但也没有明令“赦免”他。 他的这个情形的确是有点特别的。 由于控告他私通金刀寨主的右贤王已死,霍天云、风鸣玉等人又早已逃出和林,找不到他“私通”金刀寨主的人证,而新大汗暂时也还要整顿内部,无暇对外用兵,故此这一控罪已是没人再提,无形中等于撤销了。 但他杀出天牢,火烧飞鹰阁(这是他的家人部属和昆阳王的手下一同干的,但昆阳王已成为辅国大臣,这一罪名自是只能由他承担了),大闹王宫,吓死旧大汗等等事情,是否应当判罪,在王公大臣之间,却有两派意见。 一派认为阿璞世代于国有功,这次右贤王诬告他“通敌”实在也是冤枉他的,如今既然要“除旧布新”,对他这些罪状,似乎是应该不再追究了。 不过这一派人也并非完全是为了同情阿璞,更主要的是为了迎合新的大汗。前大汗无道之处甚多,处置阿璞此案不公,他们认为也当列为“无道”之一。给予阿璞赦免,方能显出新大汗是“有道明君”。 岂知他们这样的“揣摸圣意”却是差之毫黍,谬以千里。等于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 不错,新的大汗是要巩固自己的威权,挑剔旧大汗的过错。在许多事情上是要反旧大汗之道而行之。但却不能反最根本的“道”。 什么是大汗心目中最根本的东西呢?那是“王权”的尊严。 自己动用武力杀出天牢,火焚王宫,吓死大汗,要是都可容忍的话,岂非是等于鼓励别人漠视王室的尊严,甚至是等于鼓励别人向“王权”挑战,他怎能不害怕以后有人学样。 故此在王公大臣之中,主张赦免阿璞只占少数,主张治罪的则占了绝大多数!甚至包括慕容珪在内! 不过慕容珪还算对阿璞有点“情份”,虽然主张治罪,却不同意马上治罪。理由是阿璞还有相当势力,恐怕逼反他的旧部。实际他是采取“骑墙”的态度,而他自己则认为这样已是对得住阿璞了。 由于慕容珪兵权在握,而且他也并非反对治罪的,故此大汗和一众王公也就同意了他的主张了。 第1045期 慕容珪出卖义兄 这件案子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搁置一旁,阿璞回到原日的将军邸,但却变成了没有兵权的空头将军,新的朝臣班列,当然更没有他的份儿了。 阿璞老于世故,在这样的处境之下,他自己也是当然明白的:尽管大汗并没给他“定罪”,他可还是一个被监视的待罪之身。 可能就一直这样拖下去,结果此案不了了之,也可能旧案重翻,株连更广。是那种可能大些,这一方面要看未来形势的变化,一方面要看他是否能够“安分守己”。 阿璞明白这点,但他不能忍受过这种名义不是囚徒,实际乃是囚徒的生活。 瓦剌计划入侵中原的军事计划已经停顿下来,昆阳王和慕容珪也曾应允过他,愿与汉人化干戈而为玉帛,他以为素愿得偿,于是遂“告老还乡”了。但以他本身的处境,不方便亲自向慕容珪请求,于是利用登马诺和慕容珪是异姓兄弟的关系,让登马诺替他说项。 慕容珪对阿璞倒是有点想庇护他的。不过他也是最懂得新大汗心意的人,假如阿璞没有什么“异动”,他自信可以说服大汗,就让阿璞在和林平安的度过晚年。 但若是有什么“异动”,他可就不能庇护了。 而“告老还乡”,他知道在大汗的心目之中,是必定会被大汗认为阿璞心怀不轨的。 于是慕容珪采取了极为圆滑的做法,口头上答应了义兄替代主人的求情,却没付给他任何凭证。 他故意让阿璞出了和林,方始向大汗告密。让他的副手赫连勃去做“丑人”,而他自己却顾全了义兄弟的情份。 至于阿璞会不会给赫连勃追上,那就看阿璞的运气了。他迟了一天方始告密,已是“心安理得”。 赫连勃终于追上了阿璞。如今是毫不客气的要他交出放行文书了。 阿璞变了面色,说道:“任何凭证我都没有,我又不能把慕容珪从和林找来给我证明,要怎么办,随你便吧。” 赫连勃道:“那没有法子,只有请将军跟我回去了。” 阿璞说道:“我不回去那又如何?” 第1046期 千钧一发死里逃生 赫连勃阴恻恻地说道:“那只好请将军恕我无礼了。”把手一挥,喝道:“请将军大驾!”登时有两名金帐武士向阿璞扑去。 登马诺和阿坚把身体挡着阿璞,齐声喝道:“赫连勃,你敢无礼!” 赫连勃冷笑道:“谁叫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动手!” 两名金帐武士伸手便抓,登马诺呼的一拳捣出,和他交手那个武士精擅鹰爪功的大擒拿手法,侧身一闪,避拳进掌,只听得“嗤”的一声,登马诺胸衣给他抓破,胸口现出五道血痕,要是他这一抓用足气力,只怕登马诺已是难逃开膛破腹之灾。 阿坚拔出月牙弯刀,狂挥乱劈,喝道:“要抓我的爹爹,先把我杀了!” 赫连勃喝道:“我率大汗之命促驾,你若是个孝顺的儿子,就该劝你爹爹领旨,免得罪上加罪。否则,哼,哼,谁敢抗命,格杀不论!” 那名武士本来还稍稍有点顾忌的,听得赫连勃下了这道命令,话中之意,即使杀了阿璞,也是有功无过,他连阿璞都无需顾忌了,如何还把阿坚放在眼内? 阿坚刀法不弱,这武士一抓抓空,险些被他砍了一刀。武士大怒,接过同伴抛来的铁盾,以泰山压顶之势使劲拍下,噹的一声,阿坚的月牙弯刀给他震得飞上半空。 阿璞喝道:“我身为大将,宁死不辱!”那柄月牙弯刀正在他的头顶上方落下,阿璞接了下来,向胸口便插。 那两名武士也正在向阿璞抓下,突然看见这个情景,不觉一呆。 就在此时,只听得又是“噹”的一声,阿璞手中的月牙弯刀落地。那两名武士则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哎哟”叫了起来,跪倒阿璞跟前。 赫连勃大吃一惊,正要喝问,忽觉劲风飒然,一颗石子已是打到他的面前。 他到底不愧是龙骑兵的副都尉、金帐武士的统领,身手矫捷之极,百忙中把未出鞘的腰刀一挡,刚好挡个正着,石子飞开,打伤另外一名武士。但饶是如此,他的虎口,亦已给震得隐隐酸麻。 阿璞自杀不成,脸上现出一片茫然神色。他的手下虽然有三五十人,但这些人的本领他是深知的,决计不会有这个本领。是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呢? 第1047期 狮子吼功寒敌胆 赫连勃更是吃惊不已。 当他的手下上去捉拿阿璞父子之时,他是全副精神注视周遭动静的。 虽然未见其人,他已经知道石子是从对面的山头飞下。 那人飞出四颗小小的石子,一颗打落了阿璞手中的刀,两颗打着了两个金帐武士膝盖的“环跳穴”,最后一颗石子打他,虽然给他磕开,却也震得他的虎口隐隐作痛。 从那么远的地方打来,而且是四石齐发,居然还有如此威力,赫连勃武功再高,也不能不大为震惊了! 是谁有这样的绝世武功? 谜底立即揭开。 只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山头上出现了四个人,两男两女,男的是上官英杰和华玉峰,女的是谷飞霞和周剑琴。发声长啸的是上官英杰,刚才以弹指神通连发四石的也正是他。 一声长啸,震得八百名龙骑兵的耳鼓都在嗡嗡作响。 那两个被打着环跳穴的武士刚刚爬得起来,给这啸声一震,不觉脚步一个踉跄,又再摔了一跤。 赫连勃是曾经和上官英杰交过一次手的,那时他虽然抵敌不过,却还不致相差太远,此时见他显露了这手“狮子吼”功,比起刚才的“弹指神通”功夫有过而无不及,不由得越发吃惊!“相隔不过一月,这小子的武功怎的精进如斯?” 长啸过后,上官英杰朗声说道:“谁敢动手,我下一次的石子就打他的脑袋!”没受伤的七名金帐武士果然给他吓得不敢妄动。 赫连勃恃着人多,首先镇定下来,喝道:“好小子,你侥幸逃出和林,我正要拿你归案,有胆的你下来!” 上官英杰哈哈笑道:“赫连勃,你为何放着好好的龙骑副都尉不做,却做了强盗头子?你在这里作案,反要拿我归案,这不是贼喊捉贼么?嘿嘿,真是可笑啊可笑!” 赫连勃怒道:“胡说八道,我率领的是龙骑兵,如今也还是兼任龙骑兵的副都尉,几时做了强盗?” 上官英杰喝道:“那你为什么白日青天拦途行劫?” 赫连勃道:“我是奉了大汗之命请阿璞将军回去!有胆的你下来,没胆的你快走。我办公事要紧,没功夫理你这小贼!”口风软了许多,他倒是希望上官英杰快走的。 第1048期 推巨石显神功 上官英杰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理我,我可偏要理你!对不住得很,你要请阿璞将军回去,我们却是来迎接阿璞将军的。要是你们胆敢阻挠,管教你们死无丧身之地!” 赫连勃怒极气极,反而大笑:“好个狂妄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能接阿璞将军的大驾?” 上官英杰朗声说道:“我先给阿璞将军清道,你们听着!”一面说话,一面飞出一颗石子,落在山谷下面一片空地上。 “为了免遭波及,你们最好离开这片地方百步之外!” 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赫连勃正要反唇相讥,忽听得轰轰隆隆之声,一座小山般的巨大岩石从山坡上滚下来了。这是给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合力推下来的。 这块巨岩少说也有几万斤重,只两个人就能把它推下来,如此神力,当真是赫连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由得登时呆若木鸡! 他是在山谷中心面对着阿璞那帮人的,距离那片空地半里之遥,自是不怕波及。他可以发呆,那班距离较近的龙骑兵可是不能发呆了。发一声喊,争先恐后的奔跑。 数万斤的巨石高峰滚下,冲力之大实是难以形容,天崩地裂的轰隆一声响过,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无数小石块被大石辗过碎裂的声音,尘土飞扬,山谷中好像突然变了天色,弥漫着一片暗黄色的烟雾。 八百名龙骑兵吓得伏在地上,兀自感到震动。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走下来了。 赫连勃喝道:“布方阵。” 八百名龙骑兵虽然惊魂未定,但他们毕竟是久经训练的战士,是瓦剌精兵中的精兵,一声令下,登时又聚拢起来,在赫连勃的指挥之下,布成阵势,将阿璞这帮人围在阵中。 龙骑兵每人都有盾牌,八百面盾牌高高举起,宛如四座硕大无朋的铁屏风。 赫连勃还想凭着这坚强的阵势阻拦上官英杰。他想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已经脚踏平地,纵有神力,失掉地利,这就未必斗得过他的八百名龙骑兵了。要是上官英杰重施故技,以石弹作为暗器,有八百面盾牌布成的铁屏风料也可以防御。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对这方阵好像视若无睹,他们也没亮出兵器,就径自闯阵。八百名龙骑兵都把眼睛望着赫连勃,谁也不敢先行动手。 第1049期 借力打力,迅速破阵 赫连勃对部下使了个眼色,说道:“让他们进来!”挡在正面的龙骑兵从横列改为纵队,两边分开。 上官英杰反背双手,宛若闲庭信步,就在两面堆成人墙的狭窄通道中走进去。 赫连勃心道:“你如此傲慢,活该是你的死期到了!”一声大喝,两面的龙骑兵一齐高举盾牌,排山倒海般的向上官英杰和谷飞霞挤压过来。 最前面的是四名金帐武士,他们的盾牌比普通的盾牌大得多,镔铁打造,重达五六十斤,左右夹攻,两面盾牌对着上官英杰,两面盾牌对着谷飞霞,拦腰夹击。 这四名金帐武士是瓦剌军中出名的大力士,赫连勃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这四面盾牌一夹,最少也能把他们夹得筋断骨折。后面几百面盾牌轮番挤压下来,还怕不能把他们压成肉泥? 岂知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上官英杰大喝声中,只见右边那两名金帐武士的盾牌脱手飞出,左边那两名金帐武士的盾牌却是向着同伴的当头压下。 跟着只听得狂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两排龙骑兵彼此碰撞,右面一排龙骑兵给左面一排龙骑兵压在地上。 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却已跃出这个圈子了。 原来他们是以新近练成的绝世神功配合上借力打力的功夫,把左面攻击的力道顺势推引,移来对付右面攻击的力道。如此一来,等于是他们二人的绝世神功,加上了半数敌人的力道来打击另一半敌人,那另一半敌人如何能够抵敌得住? 本来倘若赫连勃不变阵势,以首尾相接的方阵阻止他们,上官英杰倒是不能施展此法,纵然有绝世神功,也难以击溃八百面盾牌的防御的。他急于把上官英杰置之死地,反而给了上官英杰迅速破阵的机会。 方阵分成四面,正面两百名龙骑兵倒下,本来还有六百名龙骑兵的,但此时他们目睹如斯惨状,那一个不给吓得魂不附体,如何还敢上前。 赫连勃喝道:“快变阵形,都给我上!”剩下的六百名龙骑兵都是呆若木鸡。 声犹未了,陡觉寒光耀目,耳边只听得谷飞霞喝道:“有眼无珠,要来作甚?”赫连勃眼眶一凉,登时不见天日。谷飞霞以闪电剑法把他的双眼刺瞎了。 上官英杰喝道:“你们还不赶快把受伤的同伴背回去,难道也想学他们的模样?” 第1050期 美好愿望又落空 未受伤的龙骑兵如奉纶音,纷纷扶起受伤的伙伴。 幸而在那两队龙骑兵互相碰撞之时,上官英杰施展的那股“借力打力”的劲道已经减弱,是以大都只是擦伤皮肉,不算严重。 伤得最重的是给同伴的盾牌打破了头颅的金帐武士,其次是瞎了一双眼睛的赫连勃。 马匹并没受伤,赫连勃羞愧难当,忍着疼痛,首先跨上坐骑,也不要人扶持,便即飞驰而去。他瞎了眼睛,不辨方向,手下的金帐武士,急忙赶上了他,替他带路。 转眼之间,重伤的、轻伤的与及没受伤的龙骑兵都已走得干干净净。 阿璞父子上前相谢救助之德,上官英杰歉然说道:“将军所受今日之难,都是给我们连累的。” 阿璞说道:“侠士莫这样说,说起来我可更要惭愧了。我只道从此汉蒙可以结为兄弟之邦,那知费了偌大心力,敝国还是以暴易暴。” 上官英杰说道:“所谓以暴易暴,那也不过是赫连勃等一小撮人操持权柄而已。贵我两国的老百姓都是愿意和睦相处的。将军期待的化干戈而为玉帛,我相信总会有这一天。”其实应对此事负责的首要人物乃是瓦剌的新大汗,不过上官英杰却是不便直说了。 阿璞说道:“我与金刀寨主神交已久,这次蒙他派人相助,可惜我却有负他的期待,言之殊足痛心。我是无缘与他会面的了,要是你们见到了他,请代我致意。” 谷飞霞笑道:“金刀寨主的女儿就在这儿,喏,她已经来了。”说话之间,周剑琴和华玉峰已经来到。上官英杰替他们介绍。 阿璞喜出望外,说道:“周姑娘,我虽无缘得遇令尊,得见姑娘,亦感快慰平生了。请转告令尊,这次我虽然事败,但有生之日,定当贯彻初衷,以报知己。” 周剑琴笑道:“玛芝姑娘的芦笙吹得真好听,也幸亏是她的乐声把我们引来,才得和将军见面。但愿今后只闻乐声,不闻杀伐。” 玛芝笑靥如花,说道:“你真的喜欢听我吹笙吗,那么请你们到我的冰宫去多住几天,我天天吹笙给你们听。” 周剑琴道:“可惜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必须尽快的赶回去。” 阿璞则苦笑道:“只闻乐声不闻杀伐,本是人同此心,心同此愿。可惜这样美好的愿望,如今只怕又落了空了。” 第1051期 异国良朋依依不舍 登马诺愤然说道:“慕容珪这厮真不是好东西,枉我与他义结金兰,他却布下这么一个陷阱害我!” 阿璞苦笑道:“慕容珪没有亲自动手,已经算是好的了。” 上官英杰此时已经问清楚了和林的局势,笑道:“话说回来,慕容珪虽然不讲义气,却也做了一件好事。” 登玛诺道:“什么好事?” 上官英杰道:“最少他是不主张打仗的,派出国境的士兵也都撤回来了。” 登马诺道:“暂时如此,以后就恐怕很难说了。目前新大汗刚立,他的地位也尚未十分巩固,自是不敢妄动刀兵。” 上官英杰道:“暂时得息干戈,也是好的。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只能以后再说了。” 阿璞说道,“不要再谈令人丧气的事了。你们到灵鹫峰取经,到手没有?” 上官英杰说道:“已经找到了,而且练过一样经上的功夫呢。” 阿坚说道:“怪不得你的武功突飞猛进!” 上官英杰说道:“待我找到无相上人将全部真经翻译之后,我可以抄个副本送给你们。” 阿坚连忙摇手,笑道:“风姑娘送给我们的拳经剑谱已经够我一辈子练了。你们汉人有句俗话:贪多嚼不烂,我们蒙古人也有句俗语:高山不能一步跨上。要是我现在就妄自练什么真经的功夫,那不等如是小孩子妄想爬上雪山一样?不跌个粉身碎骨才怪?” 谷飞霞笑道:“我正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有个人已经在灵鹫峰跌得粉身碎骨了。” 玛芝道:“是谁?” 谷飞霞道:“就是你们冰宫以前的那个管家柏列。”当下把那日西门化如何制造人为的雪崩,柏列如何在那石台上受到震动,因而摔死的事情说给玛芝知道。 玛芝大呼痛快,说道:“像这样的坏蛋,理该有如此下场。”阿坚跟着笑道:“这坏蛋死掉,我们也可以去了心腹之患,安心回冰宫住了。” 上官英杰说道:“时候不早,我们可要走了。” 临行之时,玛芝再一次托他们向风鸣玉问候,方始依依不舍的道别。 骏马风驰,兼程赶路。不过四日,雁门关已然在望。 第1052期 拜见金刀寨主 金刀寨主的山寨就在雁门关外的一座山头,顺道经过,于理于情,他们都应该去拜见金刀寨主。 华玉峰道:“京兆尹给李浩明的限期是本月月底,咱们无论如何是不能及时赶到的了,上官兄,你的意思——” 上官英杰懂得他的意思,说道:“李浩明的牢狱之灾恐怕是免不掉的了,不过依常理而论,他还未至于就有性命之忧的。反正赶不上此期,那也不在乎躭搁一两天了。你是应该回去拜见泰山的,我就陪你去吧。”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上官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是最应该去拜我爹爹的人。上次你过我们的寨门而不入,过后爹爹一直怪我莽撞得罪了你。玉峰和我尚未订婚,他要见我的爹爹也用不着你陪。”【燕注:此处梁公笔误,前面上官英杰和谷飞霞已拜见过金刀寨主了。】 上官英杰笑道:“反正你是嫁定华大哥的了,迟早他都要称呼你的爹爹做泰山,我的话可没说错。” 谷飞霞道:“英杰那次过你们的寨门而不入,是怎么一回事情?” 周剑琴道:“那次他暗中帮我们的忙,我却误会他是西门化的侄儿。” 上官英杰笑道:“其实并不是因为你的误会,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我是自己知道的。一般人都把我当作介于邪正之间的人物,我是怕令尊不欢迎像我这样的人。” 周剑琴笑道:“爹爹早已知道你是何等样人了。他盼都盼不到你呢。不过,这次我倒是有点害怕回去见我的爹爹呢。” 谷飞霞道:“为什么?” 周剑琴道:“我是怕一回去,爹爹就不许我再出来了。那时我岂不是要乾瞪着眼送你们上京?” 谷飞霞笑道:“你给我磕个头,叫我三声亲姐姐,我帮你说情。” 正说笑间,已经碰上了巡山的喽兵,那喽兵喜出望外,立即发出一支响箭,高声叫道:“大小姐回来啦!” 金刀寨主亲自出来迎接,周剑琴笑道:“爹爹,你想不到我会和上官大哥、谷姐姐一起回来吧?我们是在白驼山碰上的。” 金刀寨主说道:“我早已知道了,我还知道你们一定会在这两天来到呢。” 周剑琴道:“爹爹,你怎么知道的?” 金刀寨主说道:“霍天云和你的风妹子上个月经过此地,在山寨宿了一晚。他已经把你们赴灵鹫山取经与及上官世兄为了虎威镖局一案,希望越快越好赶回北京的事情告诉我了。官府给李浩明的日期是在今个月底,我亦早已知道。” 第1053期 接风宴上 周剑琴道:“上个月在和林发生的事情,爹爹已经知道了么?” 金刀寨主道:“霍天云说过了一些。瓦剌的大汗怎么样了?据霍天云所说,当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大汗正是病得奄奄一息。” 周剑琴道:“那大汗已经死了。不过现在新的大汗即位,也不见得比旧日那个大汗好了多少。慢慢我再告诉爹爹吧。” 金刀寨主笑道:“霍天云得到那份汪直派去的密使所送的贺寿名单,朝中私通瓦剌的文武百官倒是不少呢。不过,他们大概没有想到,他们给瓦剌大汗拜寿,每人都送上一份厚礼,如今这个大汗只能在地府领他们的情了。” 周剑琴道:“霍大哥就是因此要急于赶回京师,设法向皇帝揭发这些人。” 金刀寨主道:“我知道,不过依我看来,当今天子只图苟安,纵然知道有这些心怀贰志的臣子,也不见得就会惩罚他们。不过这份名单对咱们倒是很有用处,霍天云已经给我抄下了一份。” 此时已经回到大寨,重要的头目都在那里等候,接风宴亦已准备好了。 接风宴上,上官英杰和周剑琴轮流说话,把这个月来的遭遇,灵鹫峰上取经,重回瓦剌碰上阿璞与及有关瓦剌政局的变化,一一告诉众人。 金刀寨主说道:“虽然不能算是十分美满,但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你们也总算是不虚此行了。” 上官英杰说道:“我们打算明天就去京师。一来是要帮霍天云的忙,二来我曾经答应过邓老镖头,也得设法救他的故人之子李浩明出狱。” 金刀寨主道:“我知道。李浩明的岳父、前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张震山生前也是我的好友,只是我不方便进京营救,你有法子救他,那是最好不过。” 周剑琴道:“爹爹,明天女儿也想和上官大哥一起去。” 金刀寨主道:“你帮得上什么忙,也要去?” 周剑琴道:“华大哥也要去的。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山寨,我可不能甘心,女儿虽然帮不上他们的忙,多一个人总是好些。” 金刀寨主笑道:“女生外向,这话真是没有说错,好好,别歪缠了,我让你去。” 周剑琴噘起小嘴儿道:“爹爹,你又开女儿的玩笑了。”正待撒娇,金刀寨主忽道:“别闹了,我还有正经的事要说呢!” 第1054期 韩原被西门羽所伤 周剑琴道:“什么正经事情?” 金刀寨主说道:“你发觉今晚的接风宴上,少了什么人吗?” 周剑琴道:“我正想问爹爹,韩叔叔和游大哥哪里去了?” 韩原是三个副寨主之一,游迅中是金刀寨主手下最得力的头目,武功甚强,比周剑琴不过年长几岁,自幼跟随金刀寨主,等于周剑琴的大哥一般。那次周剑琴和风鸣玉被风雪所困,就是游迅中冒着大雪封山的危险,探出她们的下落,把她们接出来的。 以这两个人的身份,按说在这样的宴会上是决计不会少了他们的份儿的,故而周剑琴有此一问。 金刀寨主说道:“游迅中上京去了。你的韩叔叔本来是和他一起去的,不料途中却受了伤,如今尚还卧病在床。” 周剑琴吃了一惊,问道:“韩叔叔是受何人所伤?” 金刀寨主说道:“你还记得西门化那个侄儿西门羽吗?” 周剑琴道:“这小贼我怎样忘记了他?那次在山神庙要不是刚好碰上风家妹子来到,得风妹子拔剑相助,我早已受了他的欺侮了。后来上官大哥也正是因为我把他错当作那小贼,才引起一场误会的。爹爹,你这么说,敢情韩叔叔就是被这小贼所伤?” 金刀寨主说道:“正是。”当下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说给他们知道。 原来金刀寨主不便自己入京,故而差遣韩游二人带了十万两银票和他的令箭潜入京师。 周剑琴道:“要他们带这么多银子上京做什么?” 金刀寨主说道:“我是限定他们月底之前到达京师的,你想想看应该是为了何事?” 周剑琴道:“啊,我明白了。敢情是用来营救李浩明的?” 金刀寨主说道:“你猜中了一半。李浩明失掉的‘红货’,失主乃是达赖喇嘛的驻京使者,十万两银子如何能够营救他,这不过是用来给他打点的。” 周剑琴道:“打点什么?” 金刀寨主不觉笑道:“你真是个不懂事的傻姑娘,官场的黑幕你简直一点也不知道。” 周剑琴道:“我从没有在官场混过,也没认识做官的朋友,怎能知道。爹爹,你告诉我吧。” 第1055期 银票和令箭的用处 金刀寨主说道:“打点就是把银子送给承审衙门的大小官儿,从京兆尹到狱卒全都有份。不过当然是官做得越大得的银子越多,比如说京兆尹我就准备送他一万两银子,狱卒则只能送三五两了。” 周剑琴道:“如此说来,打点就是贿赂的别名。这本来已经是罪恶了,再依照你送银子的办法,岂非更不公道?” 金刀寨主笑道:“官场里本来就是难得有公道的,咱们既然不能劫狱救人,自是只好便宜那些贪官污吏了。他们得了这些孝敬,李浩明就可以少受折磨,‘比期’也可能延长一些,还有虎威镖局所受的牵累大概也可以稍为减轻。这次虎威镖局被封是免不了的了,我准备用五万两银子给李浩明打点,另外五万两银子送给虎威镖局的镖师作安家费用。” 周剑琴道:“十万两银票的用处我知道了,那支令箭又是作什么用的?” 金刀寨主说道:“霍天云要把那份名单设法交给皇帝,我们虽不指望皇帝就能严惩那班通番卖国的奸臣,但却可以借此迫使皇帝不敢毫无顾忌的向瓦剌屈服。你懂得这个道理么?” 周剑琴道:“我懂,皇帝知道了咱们已经知道这个秘密,即使他心里不愿意,也要装出抗敌的姿态了。否则他不是变成了通番卖国的那班人的头子。” 金刀寨主说道:“不错。但霍天云要见皇帝,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那班在给瓦剌大汗贺寿表上列有名字的奸臣,知道这个消息,也必定要谋杀他的。因此,我虽然不能入京,也得暗中帮他的忙。这支令箭就是给他帮忙的。京城里三教九流人物的首脑,大概会给我几分薄面。” 周剑琴道:“我明白了,游迅中拿了这支令箭就等于是你的代表。那些三教九流人物,见了这支令箭,当会接受你的命令。不过最紧要的一件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金刀寨主道:“什么事情?” 周剑琴道:“那张银票和那支令箭给西门羽抢去没有?” 金刀寨主道:“令箭本来是在你的韩叔叔身上的,他和游迅中碰上西门羽之时,已经把令箭也交与游迅中了。据说游迅中倒是没有受伤,当时就逃出去的。料想此时亦当到了京师了。” 原来韩原长于应变之才,他知道西门羽的厉害,即使他和游迅中联手,只怕也是难逃一败。 第1056期 西门羽武功猛进 因此当他一发现西门羽追踪,立即以副寨主身份,手持令箭,命令游迅中接过令箭赶快逃跑,他则迎上去缠住西门羽。 金刀寨主说道:“你知道你游大哥的脾气的,要不是韩原拿着我的令箭下令,只凭副寨主的身份,恐怕他还未必肯接受这个命令独自逃生呢。” 听父亲用到“逃生”二字,周剑琴不觉吃了一惊,说道:“西门羽竟也那么厉害吗?不知韩叔叔伤得如何?” 金刀寨主说道:“韩叔叔被这小贼打了一掌,伤了奇经八脉,要不是坐骑跑得快,他已倒毙途中了。他一回来,我就把真气输入他的体内,为他推血过宫。饶是如此,也仅能救了他的性命,残废却是难免了。 “如今他在用我传授他的内功心法疗伤,希望将来伤好之后,纵然残废,尚不至于疾病缠身。这几天正是他运功的紧要关头,你明天就要上京,不必去探望他了。” 周剑琴听得父亲用了如许心力,只能挽回韩原性命,尚怕他病根难以消除,不禁为之大骇,说道:“想不到西门羽这小贼也居然如此厉害!” 上官英杰说道:“小侄有一事未明,想要请教。” 金刀寨主道:“贤侄欲知何事,请说。” 上官英杰道:“我是对西门羽的武功感到奇怪。他有多少本事我是知道的,三年前他大概只能接我十招八招,即使这三年来突飞猛进,按说也不能胜过韩副寨主,怎的能够把韩副寨主伤得如此之重? “还有韩副寨主又怎的在尚未交手之前,就知道一定打不过他呢?” 金刀寨主说道:“西门羽本来只是江湖上的二流角色,以前别人怕他,那是因为他有一个善于使毒的叔叔西门化之故。但这半年来可不同了,他做过几件大案,在黑道上黑吃黑,好几个武功在韩原之上的大名鼎鼎的黑道人物,如火灵猿崔巨源,开山掌常大章等人都丧命在他掌下,江湖上已是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我也想不通他的武功何以会忽然猛进如斯?” 上官英杰道:“能以掌力伤人奇经八脉,这可委实是非同小可的啊!若是按照他本来的练功办法,必须循序渐进,即使再练十年,他也未必能够。”说至此处,心中已是隐隐对一事起了猜疑。 金刀寨主说道:“是呀,以他此际的武功而论,已是不弱于他的叔叔西门化了。真奇怪,难道他也找到了什么武功秘笈?” 第1057期 疑假疑真 周剑琴笑道:“幸亏般若真经已是落入上官大哥手中,还有什么武功秘笈胜得过它?” 金刀寨主说道:“上官老弟,你得到的那部般若真经,已经证实了是真的吗?” 上官英杰说道:“我想当是真的。我们曾经练过真经上的一种吐纳功夫,证明很有功效。”当下将他和谷飞霞如何在练了这门功夫之后,便能够推开封洞的巨石,与及周剑琴在练了这门功夫之后,便能够在雪山之上施展轻功,不再感到呼吸困难等等事情说给金刀寨主知道。 金刀寨主放下了心,说道:“那我就不用担忧了。说老实话,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也曾经怀疑那般若真经是给西门化这老贼得到了手,传给他的宝贝侄儿,西门羽这小贼呢。” 别人都已不再担忧,但只有上官英杰却还是有点疑心未释,暗自想道:“李浩明护送的那部真经虽然已经证明是假,但焉知不是给西门化换了包的?最少那怪郎中邓不留就曾有过这种怀疑。当然,达赖使者交给李浩明的原件也可能是部假经,但也可能是和《般若真经》相类似的另一部武功秘笈。 “还有,西门化曾在我们之前进入那个藏经的山洞,这是无可怀疑的了。他在那个放在石台上的玉匣中装下喂毒的暗器害我,那个匣子里面本来藏着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西门化为了找寻这部真经,费了偌大心力,到手之后,倘然知道乃是假的,他决计不肯当时便即离开。 “依此推测,那玉匣所藏之物。纵然不是达摩祖师当年带来中土的那部般若真经,或许也当是对他的武功有所裨益的秘笈吧?根据若波法师和柏列等人业已说出来的事实推断,西门化第一次进入那个藏经洞的时间大约是在一年之前,而他的侄儿西门羽则是在这半年间武功突飞猛进的。事情巧合如此,似乎也值得怀疑。” 不过由于他已经知道自己得到的确实是《般若真经》,这些怀疑他也就不说出来了。 金刀寨主讲完了韩原与游迅中是怎样遭遇西门羽的经过之后,说道:“你们到了京师,可以到秘魔崖丐帮的北京分舵去找他们的陆帮主,据我所知,丐帮的帮主陆昆仑如今正在北京。找到了他,你们就可以知道游迅中的下落了。上官老弟,你认识陆帮主吗?” 上官英杰说道:“陆帮主乃是先师故交,我出道之初,也曾拜访过他的。他爱护我有如子侄。” 第1058期 三件事情 金刀寨主道:“这更好了,游迅中如无意外,此际应当是已经到了秘魔崖的丐帮分舵了。” 周剑琴道:“游大哥武功不弱,那日逃出了西门羽的魔掌,料想路上不会再有意外了吧?” 金刀寨主道:“像西门羽那样的高手,在路上是不会接二连三的碰上的。但我最担心的是他还未曾找到陆帮主,一入京城,就出了事。你要知道咱们虽然为朝廷抵御瓦剌的入侵,朝廷却是把咱们当为草寇。京中的鹰爪可不管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要躲过他们的耳目,可还得特别小心呢。” 周剑琴道:“爹爹放心,华大哥懂得改容易貌之术,我准备扮成他的书僮,不会让人家识破我是你的女儿的。但听得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觉又有点为游大哥担心了。” 金刀寨主继续说道:“但愿他不会出事。不过万一是出了事的话,你们找到了丐帮,料想也可以打听到他的消息。 “上官老弟,我知道你正为着虎威镖局的事情奔跑,这次你到了京城,请你多帮游迅中的忙。” 上官英杰道:“不劳寨主吩咐,晚辈答应过邓老镖头,无论如何也要救李浩明出狱。帮忙虎威镖局的一众镖头,那更不在话下。但不知霍大哥与风姑娘是否也在丐帮分舵?”他一直未见金刀寨主提到霍风二人入京的行止,忍不住动问。 金刀寨主说道:“那我就很难猜测了。他们可能找到丐帮分舵,也可能找不到的。” 周剑琴道:“为什么?爹爹,难道你竟忘记了把丐帮在京师分舵的地址告诉他们吗?” 金刀寨主道:“不是我忘记,是他们走了之后,我才知道了丐帮分舵的地址已经迁至秘魔崖的,至于陆帮主到了京城的消息,我是更迟几天方才知道,也正因此,我才加派你的韩叔叔和游大哥赶去。 “假如游迅中出了事,你们一到京城,马上把霍风二人所要办的事情告诉陆帮主,也好请他代为打听。” 周剑琴答应之后,笑道:“爹爹,你好像还有点把我当作小孩子一般,但这次我是和上官大哥、华大哥一起去的,我想不到他们也会想到。” 金刀寨主笑道:“你嫌我啰唆么,大事情可不能不说得仔细一些。好,你既然自认不是‘小孩子’了,那么我倒想问你,我还准备要你们入京之后做一件事的,你猜得到是什么吗?” 周剑琴搔了搔头,自言自语道:“银票和令箭,一是为了虎威镖局;一是为了协助霍大哥……” 第1059期 矢誓除奸 金刀寨主道:“不错,这是两件大事。我差遣你的韩叔叔和游大哥上京,就是要他们办这两件事的。但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当时我还未能确定是否可以在京城办得的。而且这件事情,恐怕也不是他们所能做得到的,所以我就没对他们说了。” 周剑琴摇了摇头,说道:“除了这两件大事,还有什么别的紧要事情?我、我……” 金刀寨主道:“你想不出来,那我告诉你吧。这件事情和那两件事情也是有连带关系的。我要你们为武林除害,有一个人,……” 周剑琴忙道:“爹爹,我知道了。这个人一定是西门化。这老贼谋夺般若真经,虎威镖局被劫,其实就是他的暗中所为,李浩明下狱,虎威镖局被封,罪魁祸首,正是他呀。我真糊涂,怎的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 金刀寨主笑道:“你总算想起来了,也还不算太笨。这老贼害了李浩明和虎威镖局其罪还小,最大的罪恶是他做瓦剌的奸细却又冒充侠义道,前两年我也曾上过他的当,几乎毁了山寨。” 上官英杰道:“还不只此呢。汪直那班人通番卖国,他还是从中穿针引线的人。这班人包围皇帝,要皇帝向瓦剌屈服求和,假如他们的阴谋能够实现,哼哼,西门化这老贼为瓦剌所立的‘功劳’可还当真不小呢。” 金刀寨主说道:“所以这个武林败类非除不可。我想,他的侄儿西门羽既然出现,这老贼料想亦已从瓦剌回来了。” 上官英杰道:“不错,瓦剌政局有变,这老贼料想已经投靠了新大汗,瓦剌的新大汗料想也会差遣他回来,在京城继续进行他们尚未完成的阴谋。” 谷飞霞道:“我的爹爹就是被这老贼害的,于公于私,我都要找这老贼报仇。好,寨主,你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吧。只要他在京师,我们决不会放过他。” 三件大事交代清楚,第二天一早,金刀寨主便送他们下山。 不过这次他们上京,却是不能再骑原来的坐骑了。金刀寨主那匹枣红马,江湖上是有许多人认得的,阿璞送给他们的那两匹骏马是产自瓦剌的名驹,要是骑入京师,更是一定立即就会认出。 好在雁门关到京城路途不算太过遥远,他们换来普通的马匹跑了三天已到密云县,密云县和京城的距离不过一百多里,他们乔装打扮,两个男的扮作秀才,两个女的扮作书僮,放弃坐骑,步行入京。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第1060期 官兵查店 除了上官英杰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入京,免不了先要去看紫禁城是怎么一个样子。他们从西直门进入市区,绕什刹海、北海、中海一路行来,只见紫禁城内殿宇连云,金碧的琉璃瓦耀眼生辉,真是说不尽的堂皇富丽景象。他们心里不禁都是好生感慨,感慨这些瑰丽巍峨的建筑,不知是多少的百姓血汗凝成。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上官英杰说道:“秘魔崖在城外的西山,咱们只能先在客店住宿一宵,明天再去找寻丐帮分舵了。” 华玉峰悄悄和周剑琴说道:“待会儿进了客店,你们二人尽量避免说话,免得给人家识破你们是女扮男装。” 周剑琴笑道:“我们是书僮身份,在主人面前,哪有我们说话的份儿。你放心吧,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他们在一条比较僻静的胡同里找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店,客店的掌柜见客人乃是带有书僮的秀才,赶忙亲自出来招待。上官英杰要了两间上房,他和华玉峰同住一间,谷飞霞和周剑琴同住一间。掌柜似乎有点诧异,但也没有说什么,一怔之后,眉开眼笑的便接过了他们的银子。 进入房间,周剑琴忍不住和谷飞霞道:“那掌柜的刚才定着眼睛看我,神情很是有点古怪。莫非他看出了我是女扮男装?” 谷飞霞道:“不错,我也发觉了他对我似乎甚为注意。不过反正咱们只住一晚,识不识穿,那也不用去管他了。” 周剑琴嘀咕道:“我在山寨长大,自小就喜欢作男子打扮的,那次在洛阳扮作小厮,客店里住了三天,也没给人识破。自信扮男子我是出色当行,怎的一到京城就会惹人起疑?谷姐姐,你给我瞧瞧,有那点扮得不像?” 谷飞霞笑道:“或许不是别人起疑,是咱们自己多疑也说不定。睡吧,明天一早就要出城呢。” 她们毕竟是世故不深,没想到她们之所以受掌柜注意是另有原因,倒并非是女扮男装出了破绽。 这个谜底很快的也就揭开了。 午夜时分,她们刚刚入梦,便有一个军官带了两名兵士进店查夜。 上官英杰是武学的大行家,一见便知那个军官是有点武功底子的,心中暗加戒备。 那军官见他们是秀才身份,倒很客气,但一见他们的这两个书僮,脸色就有点不对了。 “这两个人真的是你们的书僮吗?”军官一开口就这样问。 第1061期 在书僮身上做“文章” 上官英杰对着谷飞霞,华玉峰对着周剑琴,不约而同的齐声回答:“怎敢欺瞒官长,他是自小就服侍我的书僮。” 那军官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家里很有钱吧?” 华玉峰怔了一怔,正自莫名其妙,只听得上官英杰已在答道:“晚生的家道说豪富是谈不上的,也还薄有几分资产。” 那军官道:“就算你家里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哼,阔绰的人我也见得多了,就没见过奴仆和主人一样,也没分个上下都住上房的。” 谷周二女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怪不得那个掌柜在上官大哥说要两间上房的时候,眼睛盯着我们,神情显得那样古怪。敢情他也是和这狗官一样,用一副势利的眼光看人。” 周剑琴是山寨里的“公主”,自小就给人奉承惯了,忍不住便道:“书僮不是人吗?难道书僮就一定要住下等房间?” 军官勃然大怒,喝道:“这小厮如此嘴刁,给我掌他的嘴!其他三个也通通给我押回衙门审问!哼!主子不像主子,仆人不像仆人,其中定有跷蹊!” 周剑琴眼中露出杀气,上官英杰忙道:“且慢!”抖一抖衣袖,向那军官施了一礼,袖中的一颗金豆轻轻掉了下来。衣袖遮掩得甚为巧妙,金豆落入军官的手中。 军官心里暗暗欢喜,但仍然装模作样的板着脸孔说道:“你有什么话说?” 上官英杰说道:“官长有所不知,这两个书僮自小服侍我们,名为主仆,情如兄弟。这客店也没多余的房间,故此我们就让他们合住一间上房。他们不懂礼貌,也不会说话,官长莫怪。” 军官这才放宽了脸色,说道:“原来如此,那么这件事情我可以免予追究,不过,不过……” 原来他见上官英杰这么有钱,心里在想用什么借口才好加他的罪名,再榨他的油水。 那两个兵士虽然没有看清楚那颗金豆,但他们熟悉长官的脾气,一见这个情形,亦已知道他定然是得了“油水”,心里想道:“你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可还没得好处,可不能白走这趟。” 官兵同心要找岔子,一个士兵指着谷飞霞道:“这个书僮依我看来更是可疑!” 那军官道:“好,那你说来听听,他是那点可疑?” 那士兵道:“长官,你听听他的口音。” 第1062期 巧妙的“沾衣十八跌” 那军官瞿然一省,说道:“不错,你是凉州人,你这书僮的口音怎么却似四川人氏?” 原来按照当时的法例,作为“主人”身份的上官英杰和华玉峰要在旅客簿上登记姓名籍贯。他们的仆人则无需登记。周剑琴是在山西大同长大的,故而她的口音说是西北凉州的籍贯倒是可以混得过去。谷飞霞一口浓重的“川音”,和凉州的口音则是大有分别了。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他是从四川逃荒来的,乡音未改,当然是和我不一样了。” 那军官道:“你又说他是从小就伺候你的?” 上官英杰道:“是呀,他不过才三岁大就卖到我家来的。” 那军官道:“小孩子学话最是容易,怎会在你家住了十几年还是乡音未改?” 那两个士兵道:“咦,这小厮长得很俊,也不像是个书僮。”原来谷飞霞生性爱美,她不愿丑化自己,是以虽然经过改容易貌,仍不能掩本来姿色。 那两个士兵笑嘻嘻的就上去摸谷飞霞的脸蛋,一个说道:“我看你不像个书僮,倒像个小娘儿。”一个说道:“或许是个人妖也说不定,咱们拉他回衙门,仔细验他一验。” 哪知他们还未摸着谷飞霞的脸蛋,手指刚一沾衣就忽然滑过一旁,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突然撞个正着。 原来谷飞霞是使上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但她使得极为巧妙,力度恰到好处的把左边那个士兵牵引过来,让他和右边那个士兵碰个正着。而她自己也装作又惊又急的神情“哎哟”一声急退两步,还装作好像要跌倒的样子。 那两个士兵撞个正着,倒是一同摔倒了。但他们还未知道是着了谷飞霞的道儿,一面爬起来,一面还在责怪对方为什么这样不小心。 那个军官稍为看出一点可疑之处,不过他的武学造诣也还够不上懂得“沾衣十八跌”的奥妙,心里只在想道:“这书僮看来的确像是有点邪门,我还是见好收蓬了吧。莫要肥肉吃不到,反而吃了眼前亏。” 上官英杰也怕谷飞霞闹出事来,连忙说道:“我这书僮身子单薄,自小又只是做书房工夫,和一般人家的粗壮小厮是有点不同的。不过累两位上差跌了一跤,我也过意不去。小小一点意思,请你们包涵包涵。” 他口中说话,在那两个士兵未爬起身之前,已经又把两颗金豆塞在那军官手里。到那两个士兵一爬起身,他立即每人送锭银子。 第1063期 “东厂”的霸道 这两个士兵憋着一肚皮的气,正要发作,哪知刚一爬起身来,就看见白花花的银子递到面前,不觉登时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是颇为尴尬了。 有银子可得,他们当然是不便发作了。但他们自己也觉得刚才是做得有点过份,却也不好意思马上伸手去接,于是都把眼睛看着那个军官。 那军官正要找个借口,见好收篷,便即说道:“两位秀才莫怪,我们只是循例盘查,既然说清楚了,那就没事了。”跟着斥责手下:“你们忒也鲁莽,芝麻绿豆的一点事情,何须小题大做?你们呆在这里作甚,还不赶快谢过这位相公,好让人家早点安歇。” 那两个士兵听长官的口气已是不想再榨“油水”,(至于接受“茶钱”那是用不着长官在口气中暗示,他们也做惯了的。)而上官英杰给他们每人一锭银子,乃是足色的十两纹银,他们亦已心满意足了。于是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向上官英杰施了个礼,说道:“我们说话不知轻重,有得罪相公和贵仆的地方,千万莫要见怪。”不仅是对上官英杰赔了礼,而且是对书僮身份的谷飞霞也赔了礼了。旁观的周剑琴忍俊不禁,不觉噗嗤笑出声来。 上官英杰淡淡说道:“你们公事公办,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已是感激不尽,怎还敢怪你们。”他说到“公事公办”这四个字时,正是那两个士兵把银子放入袋中的时候。连怒气未消的谷飞霞也忍不住笑了。 查店的官兵走了之后,那掌柜的方始松了口气,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次可真是无端端的破财了。不过总算把这班瘟神送走,就当作是破财挡灾吧。” 上官英杰说道:“上次我进京的时候,住了半个月的客店,也没碰过查店,这次好像严了许多。” 掌柜说道:“相公有所不知,如今京城里设了一个东厂,听说是皇上最得宠的一个太监掌管的。‘厂卫’的气焰比普通的官儿还大,他们是皇上的耳目,不但有权侦查百姓是否犯了王法而未告到官府的那些案子,而且有权侦查文武百官的隐私。至于盘查旅客,那更是例行公事,没事也要找事才好敲榨人家。” 上官英杰说道:“原来如此。”心想:“掌柜口中说的这个太监,想必就是那个私通瓦剌的司礼太监汪直了。” 第1064期 虎威镖局被封 上官英杰问道:“除了新设立的这个什么东厂之外,京中近日还有什么新闻?” 掌柜想了一想,说道:“有倒是有一桩,不过却是和你们读书人无关的新闻。” 上官英杰笑道:“我们也并不是只是想听文人雅士的新闻的,说说何妨?” 掌柜说道:“你们知道有个虎威镖局吗?” 上官英杰道:“听说是京城里最大的一间镖局,对吗?” 掌柜的说道:“不错,不过这间京城里最大的镖局已经给封了。” 上官英杰道:“这镖局是犯了什么事?” 掌柜的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听说镖局的总镖头已被收监,一众镖师也被抄了家。” 上官英杰道:“镖师没有坐牢吧?” 掌柜的道:“这倒没有。不过封镖局那天,听说倒是紧张之极。是东厂的大档头(统领)亲自率领数十名厂卫去捉总镖头和把那些镖师赶出来的。这件事情过后,大家更是一听见东厂的名头就吓得发抖。” 这件事情虽然早已在上官英杰意料之中,但从掌柜口中得到证实,证实了汪直亦已插手此事,却是不免更添忧虑了。 说到最后,掌柜的叹口气道:“你想虎威镖局都不能避免要给东厂敲榨,咱们这些做小生意的,还怎能不随时都要准备破财挡灾?” 周剑琴忍不住说道:“人家都说天子脚下的京城乃是首善之区,想不到竟然如此乌烟瘴气!那些厂卫是做皇上的耳目的,反而目中毫无王法,这还成什么世界?” 掌柜吓得面色发青,连忙说道:“小心点儿。关上房门,在这里说说还不打紧,到了外面,可千万不能乱说。嗯,就是在这里说也得提防隔墙有耳!时候不早,客官早点安歇吧。” 他似乎生怕他们再说下去,连忙退出上官英杰这间房间。 周剑琴余怒未消,说道:“谷姐姐,你刚才用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摔了那两个鹰爪孙一跤,虽然未曾给他们应得的惩罚,也总算出了一口闷气。我可连这口闷气都未曾出。” 谷飞霞道:“你还说呢,我出了这口闷气,更换来了更大的闷气。我只是薄惩了两个士兵,那个更可恶的狗官却还未损毫发。更气人的是还要把金子给他。”说至此处,横了上官英杰一眼。 上官英杰哈哈笑了起来。 第1065期 找寻丐帮分舵 谷飞霞嗔道:“我受了人家的气,你反而给人家金子,亏你笑得出来。” 上官英杰说道:“你想怎样报复,把那狗官一剑杀掉吗?” 谷飞霞无言可对,半晌说道:“总之我这口气是咽不下去!” 上官英杰笑道:“两颗金豆,当作给他请大夫看病的钱,你说值不值得?”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啊,原来你是在这上面做了手脚?”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我已经替你报复了。在把金豆放入他掌心之时,我暗中运了内力。两个时辰之后,他要腹痛如绞,不死也得大病一场。至于那两个士兵,受的惩罚较轻一些,我只给了他们一锭银子,就让他们明天一天起不了床吧。” 周剑琴笑得弯下了腰,连呼痛快,说道:“上官大哥,你这主意想得真绝!” 上官英杰说道:“我出道之初,人家本来就叫我做小魔头的。好啦,现在你们的气已平了,早点睡吧。”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即退房,店主人只道他们是昨晚受了惊吓之故,也巴不得他们早走。 上官英杰来过京师,也曾逛过一次西山,不过他却不知秘魔崖是在西山何处。他恐怕泄漏了丐帮的秘密,不敢胡乱向路人打听,只能到了西山再说。 “西山”其实是三座山峰的合称。在北京西郊的崇山峻岭中,有三个秀丽的山峰,一是翠微山,一是卢师山,一是平坡山,合称“西山”。山势是东西北三面环抱,像把座椅;朝南是一片平原,一眼看不到边。 上官英杰一路留心,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跟踪,并无特殊发现。 他们在路上不敢施展轻功,到了翠微山之时,已经是过午时份了。 西山名胜古迹颇多,春秋佳日,不乏游人,但此时正是新春,北京的气候还很寒冷,山上并无游人。普通的游人也多是只到山腰,很少爬上山顶的。 他们登上了翠微山,一个叫化子也没碰见,游人当然是更加没有了。下山之时,碰见一个樵子,上官英杰上前问路,那樵子道:“听说秘魔崖好像是在卢师山,但我也没有去过。” 卢师山比翠微山大得多,此时已是将近黄昏时份了。他们一路行来,仍然没有碰见一个叫化子。 第1066期 一声长啸引出人来 周剑琴不觉有点焦急,说道:“山高林密,也不知他们躲在什么地方。如今太阳就要落山,到了晚上更不容易找了。除非有什么办法把他们引出来。” 上官英杰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瞿然一省,说道:“待我试试。”当下默运玄功,一声长啸。啸声宛若龙吟,震得树叶簌簌而落。 周剑琴赞道:“上官大哥好个传音入密的功夫,要是这山上有人,不管他躲在什么角落,料想都该听得见了。” 谷飞霞笑道:“好在山上没有游人,否则你这么一啸,不把他们吓得滚下山去才怪。” 上官英杰说道:“我就是因为这里没有外人才敢一试的,否则丐帮的弟子没有找到,咱们的行藏先要败露。” 一啸过后,果然没有多久,就看见有两个人从树林中走出来。 但这两个人衣服光鲜,却不像叫化子。 不过周剑琴却想:丐帮弟子为了避人耳目,原也不必穿着破烂衣裳,背着讨米袋的。她性情最急。一见这两个人,便即朗声问道:“两位可是丐帮的兄弟?” 那两个人怔了一怔,说道:“请问你们是那条线上的朋友?” 周剑琴道:“我们是从雁门关外来,金刀寨主是我爹爹。” 那两个人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是周大小姐光临,真是失敬。这三位是……” 周剑琴听得“大小姐”的称呼,虽然觉得有点刺耳,但想这是人家敬重自己,却也没起疑心,于是就把上官英杰等人的名字对他们说了。 那两个人自报姓名,一个叫做焦大鹏,一个叫做孟二虎。他们在知道了上官英杰等人的身份之后,越发高兴。 焦大鹏道:“上官大侠是来找我们的陆帮主的吧?”他这么一说,等于自承是丐帮弟子的身份了。 上官英杰说道:“正是。” 焦大鹏道:“何以你们会跑到这里来找陆帮主呢?” 上官英杰不觉也是一怔,心里想道:“他们明知我的来意,何以仍有此一问?难道他们是在怀疑我们是假冒的?” 周剑琴心直口快,听了不大高兴,便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贵帮的分舵不是迁到了秘魔崖么?”言下之意,我们早已知道,你还何须瞒我? 第1067期 互相试探 焦大鹏哈哈一笑,说道:“大小姐误会了,我怎敢瞒你?不过,大小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周剑琴道:“什么其二?” 焦大鹏道:“不错,敝帮的分舵三个月前是曾搬到秘魔崖,但如今又已搬到别处去了。” 周剑琴道:“那你们怎的还留在这里?” 焦大鹏道:“我们是奉命留守的,为的正是恐怕会有未曾知道的朋友跑到这里来找敝帮。” 周剑琴道:“贵帮新的舵址是在何处?” 焦大鹏道:“那个地方甚为难找,我带你们前往就是。” 周剑琴多少懂得江湖一点禁忌,心里想道:“这两个人从未见过我们,也难怪他们不敢泄漏本帮的秘密。”她对这两个人自称是丐帮弟子的身份,可没怀疑,当下笑道:“幸亏碰上你们,好,咱们这就走吧。” 上官英杰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周剑琴对这两个人没起疑心,他却是禁不住有点起疑了。 丐帮有个历代相传的习惯,凡属丐帮弟子不管他本来是什么身份,穿的衣服必定有补丁的。即使是家财万贯的富豪,穿的是簇新的锦绣衣裳,那新衣上也要打一个破钉。 这个规矩虽然没有写成帮规,但丐帮弟子早已是积习相沿的了。 这两个人的衣服光解并不犯例,但衣裳上没有补丁,却是不能令人无疑。 不过上官英杰也想到了:丐帮在北京的分舵可能是要避免东厂厂卫的注意,尤其是这两个人是奉命留守的,故而特许他们不遵惯例。 究竟这两个人是真的丐帮弟子还是假冒丐帮弟子,上官英杰一时之间尚还未敢断定。 那两个人带领他们下山,所走的山路却是越来越险。 上官英杰蓦地得了个主意,假装和那两个人闲聊,说道:“贵帮陆帮主在京师吧?” 焦大鹏不敢即答,不过他也真够聪明,反问上官英杰:“金刀寨主想来也该得到敝帮帮主的消息了吧?” 周剑琴不知上官英杰的用心是在试探他们,当下就说:“我爹爹是曾听说陆帮主到了京师,只不知他老人家离开没有?” 第1068期 周剑琴泄漏秘密 焦大鹏道:“他老人家本来早就想要走的,但由于发生了李浩明这件案子,大概是要等到这件案子结束才能走了。” 上官英杰道:“原来贵帮主和虎威镖局的交情如此深厚,我倒未知。” 丐帮帮主陆昆仑和虎威镖局前总镖头张震山在三十年前,在泰山的英雄会上曾经见过一面,但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并无深交。至于李浩明则仅是彼此知道名字,并无来往的。 上官英杰是故意在言语中布下陷阱,引诱焦大鹏“吹牛”的。假如焦大鹏顺着他的口气,大吹丐帮和虎威镖局的交情如何深厚,李浩明又是怎样得到陆昆仑的赏识和爱护的话,他就立即可以知道这两个人是假冒丐帮弟子的了。 岂知焦大鹏亦是一个富于江湖经验的大行家,岂能跌落他的陷阱。顺着他的口气立即说道:“敝帮主倒不是和李浩明有什么交情,他老人家之所以关心这件案子,一半是为了江湖道义。另外一半,说老实话,乃是冲着金刀寨主的面子。他老人家知道金刀寨主和张震山的交情不浅,如今张老镖头的女婿被陷冤狱,料想金刀寨主爱屋及乌,定然不能坐视!” 其实金刀寨主和张震山有什么交情,焦大鹏是并不知道的。不过,他见金刀寨主的女儿冒险入京,猜想和这件案子可能有点关系,是以稍为冒点风险,试探试探。 果然上官英杰还没有试探出他的口风,反而是周剑琴给他试探出口风了。 周剑琴听完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就说道:“家父正是为了营救李浩明的事情,叫我们来的。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有一个人来了。只不知他到了贵帮没有?” 焦大鹏道:“还没见到。不知贵寨这位兄弟高姓大名,他在京城可另有别的去处?”他听得周剑琴这样问,已知此人尚未有讯息回报山寨,是以不管那个人是否已经找到丐帮,他说没有见到就不至于会出岔子。 周剑琴道:“他叫游迅中。爹爹叫他一到京师就找贵帮的,要是找不到的话,多半是会找一间小客店住下,不会去连累朋友。” 焦大鹏道:“好,那我回去告诉帮主。明日敝帮就会帮忙大小姐去找寻他。”他这话倒不是随口乱说,不过“敝帮”二字应该改为“敝厂”。 第1069期 东厂厂卫 原来这两个人那是什么丐帮弟子,他们乃是东厂厂卫。 昨晚上官英杰作弄那个军官,虽然得泄心头之愤,却没想到,也就因此泄了底了。 他暗运内功伤那军官的少阳经脉,两个时辰之后,那个军官果然上吐下泻,腹痛如绞。 那军官尚自懵然不知,只道是自己突然患上霍乱,慌忙叫请大夫。但其时他已回到东厂,东厂中不乏武功高手,大夫诊断不出病因,有两个高手一看,方始发现他是着了暗算。 这两个高手就是化名焦大鹏和孟二虎的这两个人。 他们赶来侦查,刚好是上官英杰这一行四人离开那间客店的时候。 他们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理,于是暗暗跟踪上官英杰等人,意欲把对方的同党一网打尽。 也是他们自恃武功高强,一来恐防分薄功劳,二来进行跟踪,人多也实是不便。因此并没回去搬兵,就只他们假扮游人,跟着上官英杰等人出城。 他们也并没打算立即动手的,主要是要侦查对方的“巢穴”。 待到他们知道了上官英杰等人的来历,这才大吃一惊,暗暗后悔自己太过冒险了。 不过在大吃一惊的同时,他们也有着出乎意外的大喜。 丐帮分舵的秘密是给他们知道了,这几个月来,他们正是为着不知丐帮分舵搬往何处而感苦恼的。 金刀寨主是朝廷的第一个“钦犯”,金刀寨主是朝廷也奈何不了,但要是能够诱捕金刀寨主的女儿,这功劳也够大了。 但他们也知道上官英杰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魔头,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他们引回京城,再作打算。在这段路程,他们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了话。 这两个人也都是老狐狸,心中忐忑不安,神色丝毫不露。上官英杰试探他们的口风,给他们一一从容化解,反而是周剑琴又再泄漏口风,给他们多知道了一件秘密。 “原来金刀寨主果然是要插手李浩明这件案子,明天我就去抓那个游迅中,这一下非但可以讨好汪公公,连七王爷也可以巴结上了。”焦大鹏喜上加喜,不知不觉神色稍露。 上官英杰看在眼里,越发起疑。 第1070期 识破奸人 上官英杰忽地说道:“他老人家还在京师,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我还担心赶不上给他老人家拜寿呢!”他说得“煞有介事”的模样,欢喜之情,溢于辞表。 焦大鹏不知上官英杰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次饶是他老奸巨猾,不觉也坠入上官英杰所设的陷阱了。 他心里正自在想:“糟糕,陆昆仑是那天生日,我可不知。”从上官英杰的口气之中,他只知陆昆仑的生日可能就在这几天了,但可不敢胡猜。 幸而心念未已,只听得上官英杰便已说道:“再过三天就是贵帮主的七十寿辰,只不知在目前的情形之下,贵帮是否还给他老人家做寿?” 焦大鹏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顺着上官英杰的语气便即说道:“敝帮主的七十大寿,我们本是准备遍请武林同道,为他老人家风光一番的,但正如兄台所说,目前处境,敝帮实是不宜过份张扬,故此到了那天,只是准备请他老人家在京城的几位友好了。难得你们来到,给敝帮增光不少,这可……” 话犹未了,上官英杰忽地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丐帮弟子?” 原来陆昆仑今年只是六十七岁,距离七十大寿,还有三年,而且他的生日也早已过去了。 焦大鹏面色陡变,一抓向上官英杰抓下。 这焦大鹏是厂卫中的一流高手,而且正是擅长鹰爪功的名家,武功委实不弱,这反手一抓,上官英杰竟然躲闪不开,给他一把抓住。 只听得“咔嚓”一声,其中一人断了臂骨。但这个人并非上官英杰,反而是焦大鹏。 原来上官英杰在服食朱果之后,功力大增,当今之世能够和他相比的已是寥寥无几,这焦大鹏只是厂卫中的一流高手,还称不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如何能够将他制服?上官英杰故意让他抓住,一运神功,立即把他臂骨震断。 焦大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倒在地上打滚! 此事突如其来,周剑琴尚未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孟二虎亦已一抓向她抓下。 幸亏周剑琴的功力亦已今非昔比,虽然未能像上官英杰那样震断敌方臂骨,亦不至于一招落入敌手。 第1071期 两个鹰爪都死了 武功高明之士,陡然遇袭,本能的会生反应。 周剑琴一个沉肩缩肘,把孟二虎的力道卸过一边,但由于她的功力不过是与孟二虎在伯仲之间,这一抓虽然没给抓着琵琶骨,亦已禁不住疼痛,“哎哟”一声叫起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谷飞霞唰的一剑便刺过来。 孟二虎一个鹞子翻身,把手一扬,飞出了三枚透骨钉。 打向谷飞霞那枚透骨钉在谷飞霞的剑光中绞成无数碎片。 谷飞霞大怒喝道:“奸贼,那里跑!”飞身掠起,唰的一剑朝他背心疾刺。 本来谷飞霞只是想刺他背心的麻穴的,但在盛怒之下,她却忘记自己已是功力大增,这一剑刺着了孟二虎,竟然插进了他的后心。 孟二虎是正在用力向前奔跑的,剑尖离开他的身体,他已是痛彻心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骨碌碌的就从山坡上滚下去了。 打向上官英杰那枚透骨钉沾着他的衣裳就给震得倒飞回去。 可是第三枚透骨钉却是打他自己的伙伴,那个业已倒在地上打滚的焦大鹏的。 这是喂了剧毒的暗器,焦大鹏给这枚透骨钉打个正着,登时一命呜呼。 上官英杰没想到他会打自己人,要救焦大鹏时已经迟了。 察觉焦大鹏已经断了气,上官英杰方始恍然大悟,说道:“倒是我粗心了,这厮是要杀自己人灭口,我竟没加防备。快下去看,那个人死了没有?” 他们找到的只是孟二虎的尸体。 谷飞霞好生后悔,说道:“都是我鲁莽误事,我不知这一剑的力道如此之大,如今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了的。” 周剑琴道:“这两个家伙也是该死,好在咱们亦已知道他们的来历,料是东厂厂卫无疑,用不着要问他们的口供了。他们死了,倒可以免至丐帮的秘密泄漏。” 谷飞霞道:“可是丐帮的分舵是在何处,咱们却也未曾知道呢!”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声长啸,响遏行云,这份功力实是不在上官英杰刚才那声长啸之下。 上官英杰大喜道:“陆帮主来了!” 周剑琴道:“你怎么知道?” 上官英杰道:“除了他老人家,还有何人有此功力?” 第1072期 陆昆仑来到 话犹未了,只见一个背着九个麻袋的老叫化已经朝着他们跑来,果然是丐帮的帮主陆昆仑。 上官英杰连忙迎上前去,说道:“陆帮主,惊动了你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们正是来找你的。” 陆昆仑道:“你是谁?” 原来上官英杰已经改容易貌,而且功力又比以往高得太多,是以陆昆仑不敢认他。 上官英杰道:“晚辈上官英杰拜见帮主,这位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周剑琴,这位是……” 他边说边抹去脸上的化装,但话未说完,陆昆仑忽的一掌向他劈下! 上官英杰一个“黄莺落架”,身形平地拔起,化解了陆昆仑这招,轻飘飘的落过一边。 陆昆仑笑道:“果然是上官老弟,隔别不过三年,老弟的进境如斯神速,真是可喜可贺!” 原来他是怕别人冒充上官英杰,一试之下,认出了上官英杰的本门武功,这才敢认他的。 周剑琴等人依次与陆昆仑见过了礼,陆昆仑更是欢喜,说道:“我本来想派个人给令尊送信的,想不到你们已经来了。” 周剑琴道:“爹爹已知道贵帮在京师的分舵迁到了秘魔崖,但我们却不知秘魔崖是在何处。” 陆昆仑道:“就在这座山上。上官老弟刚才那声长啸我们都听见了。我以为是敌方来了顶儿尖儿的高手,不放心让他们出来,是以自己来了。不过,我好像听得刚才有厮杀的声音,你们是在和谁动手?” 上官英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陆昆仑,陆昆仑问清楚了这两个人的相貌,说道:“不错,这两个人是东厂厂卫中的第二流好手,在江湖上也有点小小的名气的。一个长于鹰爪功,一个长于分筋错骨的掌法。赵赶驴手下有几个三袋四袋弟子吃过他们的亏的,咱们先回去,我再叫人掩埋他们尸体。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别人和他们同来的么?” 上官英杰道:“似乎没有。” 陆昆仑道:“他们不知道你们的来历,出动这两个人已是很重视你们了。看情形大概也不会还有高手是和他们一起来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明天我再叫人仔细查查。” 他们是一面走一面说的,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秘魔崖下。 第1073期 游迅中受了伤 只见一块从山顶上凭空伸出来的岩石,下面有一片平地,好像张开了的狮子嘴。 陆昆仑道:“岩石底下有个幽深的山洞,相传唐朝的时候,有一个叫做卢师的高僧在这里住过,所以此山名叫卢师山。洞口早已被荆棘所封,遗迹也早已湮没了的。几个月前,才给我们重新发现。把山洞挖通,大约也可以住得下百数十人,如今就做了我们在京师的临时分舵。” 周剑琴道:“要不是得到帮主带引,如此隐蔽的所在,我们即使找到了秘魔崖,也不知道里面是别有洞天的。” 说至此处,她方始有机会问陆昆仑道:“我们有一个人是约近一个月前来京师的,不知他可找到贵帮没有?” 陆昆仑道:“贵寨派来的这位头领,可是名叫游迅中?” 周剑琴喜道:“正是。如此说来,他是在此处了?” 陆昆仑道:“不错。不过你们能不能见着他,我可还未知道。” 周剑琴吃一惊道:“他怎么样了?” 陆昆仑道:“你别心急,他是受了点伤,但并无性命之忧。我替他推血过宫之后,已经传了他运功疗伤的法子,这几天他正在闭关打坐到了紧要的关头,是以暂时恐怕还不能和你们会面。” 周剑琴稍稍放心,心里想道:“原来他也像韩原叔叔那样,韩叔叔有我爹爹以本身内功替他疗伤,他则有陆帮主助他。陆帮主的功力不在我爹爹之下,韩叔叔在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危险期,料想他也会很快好起来的。”不过她与游迅中情如兄妹,仍是禁不住要多问一些:“不知他是怎样受的伤,伤势如今怎样?” 陆昆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咦,云儿,你怎么也出来啦?” 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少女笑盈盈的跑出来迎接他们。 周剑琴道:“这位姐姐是……” 陆昆仑笑道:“对啦,你们还没见过,我都忘记给你们介绍了。云儿,好教你欢喜,这位姐姐正是你慕名已久的金刀寨主的女儿周剑琴,她是我的孙女儿,名叫陆彩云。”跟着依次介绍了上官英杰等人。 此时他们已经踏入山洞之中,北京丐帮分舵的舵主赵赶驴和几个品级较高的丐帮弟子早已在那里等候他们了。 赵赶驴是和上官英杰早就相识的,新知旧友,见面便即畅谈,一片热闹。 第1074期 陆帮主的孙女儿 陆昆仑无暇和赵赶驴说话,先问孙女儿:“你怎么不在静室里守护游大哥?” 原来在自行运功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刻,是要有一个懂得这个运功法门的人在旁守护,以防意外的,陆彩云是陆昆仑的孙女儿,故此由她负起这个责任。 陆彩云喜气洋洋地说道:“游大哥功力深厚,我以为他要到明天中午时分方能功行完满的,他刚才已经打通了奇经八脉,气沉丹田了。” 陆昆仑喜道:“真的吗,那就好了。不过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告诉他——”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叫道:“师妹,你,啊,真的是你来了!” 陆彩云笑道:“爷爷,他已经出来了,如今你就是强逼他睡觉,他也睡不安稳啦。” 周剑琴定睛一看,只见游迅中形容瘦削,走路也还一跛一拐,但双眼奕奕有神,看得出已经康复了。 周剑琴道:“师哥,你是怎么受的伤?伤你的人是西门羽吗?” 游迅中道:“不是,西门羽那日给韩大叔引开,我快马奔驰,他追不上我。我是到了京城的第二天受人暗算的,是什么人尚未知道,但料想当是鹰爪无疑。” 原来他到京城的第二天,在街上装作闲逛,希望能够发现有他认识的丐帮弟子,哪知一个叫化子也没碰上,却碰上了四个途人打架。 这几个人打呀打的突然打到他的身边,两帮人不约而同的出手向他偷袭。 游迅中道:“这四个人是假装打架闹事,想在混乱中取我性命的。武功之高,远非寻常鹰爪可比,也是我命不该绝,恰好碰上了陆姑娘和丐帮的两位香主路过,倒是令我因祸得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用不着自己走路,就到了丐帮分舵了。” 陆彩云笑道:“还说因祸得福呢,那天你伤得如此之重,我都担心恐怕你救不活呢。” 接着说道:“也真是无巧不成书,那天我和两位香主进城探听虎威镖局的消息,刚好就碰上他被人围殴。两位香主之中有一个是认得他的。那四个人被我们重手法击晕,料想他们的伤也不在游大哥之下了。” 第1075期 两帮鹰爪 游迅中道:“多谢姑娘照料,游某才得以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 陆彩云面上一红,说道:“你复原得快,这是你内功深厚的缘故,与我有何关系?要多谢,你也只需谢我爷爷。” 游迅中道:“陆帮主救了我的性命,又传了我养气调元的内功心法,我当然应该是多谢他老人家。但姑娘你这一个月来,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我更是过意不去。” 周剑琴笑道:“游师哥,如此说来,你倒是因祸得福了呢!” 语带双关,所谓因祸得福的“福”,可以解作他得了一门练内功的上乘心法,也可解作是“艳福不浅”的“福”,游迅中望了她和华玉峰一眼,不觉也是面上一红。原来他在周剑琴未碰上华玉峰之前,一直是单恋周剑琴的,却不知周剑琴知不知道。 周剑琴笑道:“刚才那两个鹰爪孙骗我们,说是还没见到你,我几乎相信了他们的说话。他们还说明天就要找你的,好在他们已经死掉,你也好端端在这儿了,我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游迅中连忙问道:“你们碰上了什么鹰爪孙?” 听罢周剑琴所说的遭遇,游迅中诧道:“这件事情,我倒是有点想不明白了。” 周剑琴道:“什么地方想不明白?” 游迅中道:“暗算我的那四个鹰爪那日虽受重伤,却未死亡的,怎的你们碰上的这两个鹰爪好像尚未知道这件事情,一再向你打听我的姓名与来京事由呢?” 陆昆仑道:“今天上卢师山的这两个鹰爪孙是东厂厂卫,这是我已经知道的了。那日暗算游兄的那四个鹰爪孙却尚未知是什么来历?可能他们并不是一路的。” 周剑琴道:“既然都是鹰爪孙,何以不互通声气?” 陆昆仑笑道:“京师里有三山五岳人马,龙蛇混杂。即使是鹰爪与鹰爪之间,彼此有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不稀奇。” 周剑琴道:“他们怎样勾心斗角,咱们不管。有一件事情,咱们却是非管不可。” 陆昆仑道:“什么事情?” 周剑琴道:“霍天云和风鸣玉听说是见过陆帮主的?” 陆昆仑道:“不错,他们怎样?” 第1076期 霍风二人下落未知 周剑琴道:“他们是在游师兄之前入京的,陆帮主可知他们下落?” 陆昆仑道:“我们正在打听他们的消息,历时一月,迄今还是毫无结果,也不知他们到了京师没有?” 周剑琴道:“他们二人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料想不至于给鹰爪抓去。” 上官英杰道:“我担心的是他们冒险入宫,大内高手如云,那就难说得很了。” 周剑琴道:“若然发生如此大事,纵然宫禁森严,也总会有点风声泄漏出来,丐帮耳目灵通,不会不知。” 陆昆仑道:“贤侄女有所不知,我们如今在京师的消息,可没有以前的灵通了。你们进城的时候,见过叫化子没有?” 周剑琴想了一想,说道:“是啊,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在别的地方,即使穷乡僻壤,叫化子也会时常碰上的。到了京城,反而一个叫化子也见不到了。” 陆昆仑道:“如今不但是丐帮中人必须躲避鹰爪耳目,不属于丐帮的叫化子,也不敢在京城行乞了。” 周剑琴道:“这是为了什么?难道行乞也犯王法?” 陆昆仑道:“这都是我这个丐帮头子连累了他们的缘故。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官府以前虽然讨厌我们,也还不敢欺压丐帮的。但如今可不同了,虽然没有那一条王法律例禁止丐帮活动,我们在京师的分舵却已站不住脚。” 周剑琴道:“这是什么缘故?” 陆昆仑道:“你们知道太湖七十二家山寨的总寨主王元振吗?” 周剑琴道:“王老寨主的英名我怎能不知,他是和我爹爹齐名的。” 陆昆仑道:“不错,令尊在北方抵御瓦剌的入侵,王元振在南方则是和倭寇为敌的,或许你们未知,最近这几年来,东南沿海一带,倭寇为祸可是越来越烈了。这些倭寇本是日本浪人,许多原来还是隶属于幕府的武士的,他们在海上劫掠,形同海盗,由于得到幕府的支持,远非一般海盗可比,可说是史无前例,从所未有的势力最大的一股海盗。初时还只是在海上行劫,如今沿海一带的内地也都有了倭寇杀人越货的事情发生了。你们知道什么是幕府吗?” 上官英杰道:“是不是和唐代藩镇差不多的封疆大吏?” 第1077期 汪直私通倭寇 陆昆仑道:“不错。倭寇由于有幕府的支持,其祸越演越烈。朝廷的水师也多不敢与之交锋。” 上官英杰叹道:“官兵畏敌如虎,不道不仅是北方之对瓦剌,南方之对倭寇竟也一样。” 陆昆仑道:“因此太湖七十二家山寨的总寨主王元振,也就不能不如北方的金刀寨主一样了。金刀寨主在北方抵御瓦剌入侵,他则在南方抗击倭寇。” 周剑琴道:“但这和丐帮不能在京师立足,又有什么关连?” 陆昆仑道:“说来话长,贤侄女不必心急,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就是为了倭寇之事,王元振派了他的副寨主佘迪民入京,事前曾遣人送信与我,约我和佘迪民在京城相会。” 周剑琴道:“何以他要派佘副寨主入京?” 陆昆仑道:“说起来,佘迪民入京的目的,可正是和霍天云入京的目的相同。” 周剑琴道:“霍师兄是因为得了一份朝中私通瓦剌的奸臣名单,故而想向皇帝揭发他们的。难道王元振也得了什么人私通倭寇的名单?” 陆昆仑道:“他得到倭寇头子写给掌管东西厂的司礼太监汪直的一封密信。” 周剑琴道:“想不到这厮在北方私通瓦剌,在南方又私通倭寇!但不知这密信上说些什么?” 陆昆仑道:“倭寇的头子当然是要汪直帮忙他们了。” 周剑琴道:“这个忙如何帮法,我可还想不通。”她想倭寇之为祸东南与瓦剌侵扰西北,事虽类似,但毕竟还是有点不同的。瓦剌入侵乃是两国交兵,倭寇虽有本国幕府的支持,但却不是打着日本朝廷的旗号。倭寇是名实相符的“盗寇”,汪直可以主张朝廷和瓦剌谈和,但总不能和海盗流寇谈什么“和”呀。 陆昆仑道:“倭寇披猖,朝廷虽然畏敌,有时也不能不理的。倭寇就是要汪直做他们的耳目,比如说朝廷要派遣水师去协助地方上的官兵袭寇之时,先通知他们,必要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叫汪直阻滞水师的进袭,例如扣发军饷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周剑琴道:“原来如此,他们的手段也真是太阴毒了。” 第1078期 人赃并获 陆昆仑道:“汪直这厮是早已和倭寇勾搭上了的,他暗中为倭寇效力,当然是每一次都少不了他一份厚礼。日本人和中国人本来相似,倭寇派出的密使又都是会说汉语的,所以比起瓦剌派来的密使更加不容易被人发现。但这次也是他们合该倒霉,这次他们派出的密使是一个什么‘九段武士’,是武士中最高的段级。此人在路上恃武欺人,他嫌前面有几辆手推的木头车子阻路,把车子全都掀翻,推车的人也都给他打得半死不活。 “无巧不巧,在他行凶的时候,恰值王元振的一个手下名叫刘铁柱的经过,见状大怒,便即和他打了起来。” 上官英杰说道:“听说刘铁柱是西南五省武林盟主一柱擎天雷震岳雷大侠的得意弟子,什么九段武士,碰上他大概也是要大吃苦头的了。” 陆昆仑道:“不错,刘铁柱不但尽得雷大侠‘破碑手’的真传,而且他还是识得日本的柔道功夫的。他与倭寇曾经百战,日本武士的功夫可瞒不过他。 “他起初还以为那人是黑道上的恶霸而已,但一交手可就起了疑心了。是以在把那九段武士击倒之后,便即搜他的身,这一搜就搜出了倭寇头子给汪直的密信和一百颗又圆又大的东珠,另外还有许多珍奇宝物。单是这串珍珠,据说就值十万两银子以上。” 周剑琴大呼“痛快”!说道:“人赃并获,真是妙哉!” 陆昆仑道:“但也有不妙之事。” 周剑琴道:“什么不妙之事?” 陆昆仑道:“王元振得到这封密信,决议派副寨主佘迪民上京,目的就是要设法把这封信交到皇帝手上,揭发汪直私通倭寇的秘密。” 周剑琴道:“霍天云得到那份私通瓦剌的奸臣名单,我爹爹也赞同他这样做的,这似乎没什么不妙吧?” 陆昆仑道:“我不是说这件事情,你听下去就明白了。” “要把密信交到皇帝手中,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而且王元振的副寨主亲自入京,也是非同小可之事,必须有人帮他的忙,帮他隐瞒行踪。 “王元振想到了我,是以派人送信给我,要我和佘迪民在京师相会。 “但这封信却未能送到我的手中!”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第1079期 偏向虎山行 陆昆仑道:“王元振派来给我送信的那个人名叫邓禹,是八卦刀的高手,精明能干。不料汪直亦已派出大批厂卫,侦察王元振十几个得力手下的行踪;邓禹当然是在他们注意之列。他一落单,第三天就给两名鹰爪追上了。 “邓禹和他们恶斗,这两名鹰爪的武功可比他还高。 “一场激战,邓禹杀了一名鹰爪,自己却也受了重伤。另一名鹰爪把王元振写给我的那封信从他的身上搜去。” 上官英杰等人吃惊非常,周剑琴失声叫道:“这可真是不妙极了!” 陆昆仑继续说道:“不幸中之幸的是:剩下的那名鹰爪本来亦已是受了伤的,不过伤得没有邓禹那么重罢了。他搜出了那封信,见邓禹遍体鳞伤,而且其时邓禹亦已晕了过去,他以为邓禹必死无疑,于是拿了那封信匆匆忙忙便跑,没想到要给邓禹补上一刀。” 周剑琴松了口气,说道:“那么邓禹这条性命是保全了?” 陆昆仑叹道:“他多活了两个时辰。但也好在能够多活这两个时辰,碰上一名路过的化子,这化子虽没进帮,丐帮的弟子他却是认识几个的。邓禹临死之时,把王元振那封信的内容说给他听,请他帮忙捎这口信给我。这化子总算不负他的所托,几经转折,找到了一个丐帮弟子,终于见着了我。如今他已被我录用为三袋弟子了。” 众人听得八卦刀邓禹结果仍是不免死于非命,不禁都是黯然。 陆昆仑继续说道:“由于几经转折,我得到王元振口信之时,距离约定的日期已经很近了。我没时间和王元振再行联络,立即赶往京师。” 周剑琴道:“陆帮主,你这可正是应了两句老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陆昆仑道:“我赶到京师,已经过了约会的期限一日,也不知佘迪民来到了没有。” 周剑琴道:“你们本来是约定在什么地方相会的?” 陆昆仑道:“是约定他到我们原来在北京的分舵来的。但分舵当然是早已被东厂毁了。还好他们较早得到风声,赵赶驴和三袋以上弟子都能够及时逃跑。不过给鹰爪抓去的弟子也仍然有十几个之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把分舵的舵址搬到这里来的原因了。” 第1080期 佘迪民亦未知下落 周剑琴道:“原来如此。那你后来可见着佘迪民没有?” 陆昆仑道:“佘迪民没见着,东厂的一班鹰爪孙倒见着了。他们的耳目也真灵,我到京师的第一晚,就给他们找上门来。好在我这副老骨头还经得起打,和他们狠狠打了一场,打死打伤他们几个,终于给我突围而出。不过经我这么一闹,不是丐帮的叫化子也不能在京师行乞啦。” 上官英杰说道:“佘迪民来京的目的和霍天云,风鸣玉相同,要是他们能够相会,倒是可以合力去做这件事情……” 陆昆仑苦笑道:“可惜我们丐帮如今也要藏藏躲躲,他们的消息,迄今我们还是丝毫也打听不到。” 周剑琴大为失望,说道:“似此情形,我爹爹那枝绿林箭恐怕也是用不上了。” 陆昆仑道:“那枝绿林箭,你的游师兄已经交了给我,由我暂时保管,将来或许能够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跟着说道:“绿林箭暂时用不上,你爹爹那张银票倒是用出去了。我是托一个以殷商身份在京师出现的朋友兑了十万两银子,由他设法把李浩明打点和分送虎威镖局的一班镖师作安家费的。” 谷飞霞道:“李浩明的妻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也跟她丈夫下狱?”李浩明之妻张碧琪是虎威镖局前总镖头张震山的女儿,谷飞霞和她在风陵渡口见过一面,一见投缘,是以很想知道她的消息。 赵赶驴道:“李浩明已被抄家,不过他的妻子倒没事,住在她从前的奶妈家里。” “说来我们也感到有点出乎意外,这次追究虎威镖局失镖一案,只是追究李浩明一人,其他的镖师虽受牵累,也不过没事干而已,没一人被连累下狱的。” 陆昆仑道:“依我看来,这是他们放长线钓大鱼的做法。希望钓到前来营救李浩明的我们这边的人。” 赵赶驴道:“这是无疑的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暂时别去找李浩明的妻子。” 说到此处,陆昆仑想起一事,说道:“对啦,谈到虎威镖局这件案子,还有一个奇怪的事情。” 周剑琴道:“什么奇怪事情?” 陆昆仑道:“按说李浩明应该被关在京兆尹属下的监牢,再不然就是被囚禁在东厂的黑狱,因为汪直已经插手此事,他是无须遵守什么法纪的。但都不是。” 周剑琴道:“那么他被关在那里?不会是天牢吧?” 第1081期 李浩明被关进王府 陆昆仑道:“虽然不是天牢,却也和天牢差不多了。” 周剑琴道:“那是什么地方?” 陆昆仑道:“如今是被关在一个王子家中私设的牢房。” 周剑琴诧道:“一个王子怎么会管到这种事情?” 赵赶驴道:“就是呀,我们也觉得莫名其妙。” 上官英杰道:“俗语说:侯门一入深如海,何况王府?但李浩明既然被关进了王府,那你们还怎能为他打点?” 赵赶驴道:“事情是这样的,最初他是被关在京兆尹辖下的监牢,大约过了半个月光景,不知怎的,那个王子却派人把他提了去,以后我们就无法和他联络了。” 上官英杰忽地问道:“这个王子是不是七王子朱建?” 赵赶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怪郎中邓不留曾告诉我一件事,邓不留和李浩明失镖一案的关系,想必你们已经知道?” 赵赶驴道:“听说李浩明所保的那件红货是一部什么武功秘笈,这部武功秘笈就是给邓不留用偷天换日的手法骗去的。不过邓不留却是受了西门化的指使。” 上官英杰道:“邓不留早已和西门化闹翻了,所以他才肯把一些内幕告诉我。但所谓他骗去了李浩明红货一事,内里也还是有许多曲折的。” 赵赶驴道:“他如何骗去,暂且不必管它。他告诉你的那件事情是什么?” 上官英杰道:“七王子朱建不但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而且是一位武学高手。” 赵赶驴道:“哦,这倒是我们想不到的了。” 上官英杰道:“据邓不留说,七王子朱建也很想要那部武功秘笈。有个时候宇文成都曾经想要把那部武功秘笈从西门化手中夺过来献给朱建的。宇文成都是前瓦剌大汗派驻京师的密使,在御林军中当个什么客卿的。他意图用这个办法,笼络朱建,以便朱建为他所用。” 赵赶驴道:“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了。” 周剑琴道:“怪不得什么?” 第1082期 商量大计 赵赶驴道:“怪不得东厂要人也要不到了。这是京兆尹衙门的文案在事后泄漏出来的秘密,据说汪直本来也派来了一个太监,要把李浩明提往东厂的,但结果京兆尹还是把‘犯人’交给了七王子朱建派来的人。” 上官英杰笑道:“那很好啊,他们在黑吃黑,对咱们岂非有利?” 周剑琴道:“你莫想得太美,要是给他们知道你是从我爹爹的山寨来的,纵然他们已在内争,也非得联手对付你不可。而且依我看来,关在王府和关在东厂,都是同样的不妙。” 上官英杰道:“不然、不然,依我看是有点两样。” 周剑琴很不服气,说道:“有什么两样?东厂、王府难道不都是同样的警卫森严。” 上官英杰说道:“那七王子嗜武如命,他的目的只是在得到武功秘笈,我就有办法可想。” 周剑琴道:“你要把般若真经拿去换人?” 陆昆仑吃了一惊,向上官英杰道:“般若真经已经落在你的手上,我还以为是西门化造的谣言呢。” 上官英杰道:“他起初是造谣,但后来我却自己找到了那部真经。” 此时他才有空把前往灵鹫峰取经之事,说给陆昆仑和赵赶驴听。 赵赶驴道:“把这样的稀世之珍送给一个只求私利的王子岂不可惜?” 上官英杰道:“我也不一定就是要送给他。” 周剑琴道:“你只想骗他,恐怕骗他不到吧。万一给他识破,虽然你的本领高强,在他的王府里,究竟是寡不敌众。” 上官英杰说道:“见机而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陆昆仑道:“这是要到了真正无法可想的时候,才好如此冒险的。 “而且目前有两件大事,一是霍天云和佘迪民在计划要做的事情,一是救李浩明出狱。比较起来,当然是前者更为重要。假如朱建的目的只求武功秘笈,那么李浩明暂时关在他的王府,倒是不必太过担忧。” 华玉峰、谷飞霞异口同声说道:“这话不错,当务之急,首先是打听到霍大哥、风姑娘和佘迪民的下落,咱们才能协助他们揭发汪直的阴谋。” 第1083期 新的消息 上官英杰心中另有盘算,却不愿意先说出来。 周剑琴也是急性子的人,不禁有点愁眉不展,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听得到他们的消息?按说他们亦已来了将近一个月了。要是再过一个月还打听不到,我倒主张硬干一场。” 赵赶驴道:“我想是用不着再过一个月的。虽说我们目前的消息已是不及往日灵通,但京师里也还有我们的耳目的。只因我们这个月来,原来的分舵被‘挑’(江湖术语,含有遭受破坏之意),兄弟们又有好些被官府抓去,元气一时未能恢复而已。” 周剑琴这才宽心一些,说道:“我并非不相信贵帮的神通,只是盼望早日见到风妹子。” 上官英杰笑道:“风鸣玉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丝毫不懂江湖事务的小姑娘了,而且她有霍大哥照料,你还担心她仍像从前那样,随便上人的当吗?” 陆昆仑道:“风从龙风大侠生前和我亦是知交,我也希望早日见到故人之女的。赶驴,你明日改容易貌,亲自进京城一趟去和我们还留在京师的兄弟见见面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打听到什么新消息了。” 赵赶驴说道:“帮主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要是打听不到一个结果,我就不回来。”其实他对寻人之事,实是毫无把握,刚才的那番说话,只是安慰周剑琴的。不过他要帮忙朋友的决心却是不假。 想不到第二天他还未曾下山,京城里倒是先有丐帮的探子回来了。 这个探子在京师的身份是郎中,很有点名气的。 他带回来一个新的消息,而且正是和七王子朱建有关的消息。 “启禀帮主舵主,属下曾经进过朱建的王府:这是三天前的事情……” 赵赶驴又惊又喜,迫不及待的连忙问他:“你怎么能够进朱建的王府的?” 那人笑道:“是朱建请我进去的。” 谷飞霞亦是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见到李浩明没有?” 那人说道:“我是进去替人治病的。只见到两个病人,却都不是李浩明。” 周剑琴道:“那这两个病人是谁?” 上官英杰笑道:“你们别这样急,让他慢慢说吧。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可想从头听起呢。” 第1084期 罗大魁替王府延医 那人说道:“三天之前,有个武官来到我的医馆,说是慕名而来,找我出诊。这个人我以前没有见过,但他一说出名字,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赵赶驴道:“是谁?” 那人说道:“是罗大魁。” 赵赶驴怔了一怔,说道:“罗大魁以前不是御林军的军官吗?” 那人说道:“不错,罗大魁以前是在御林军中当个中级军官的。说到京师有名气的奢拦人物还数不到他,不过他的师叔却是大大有名。” 赵赶驴道:“我知道。他的师叔是自称天下第一点穴名家的连占山。” 上官英杰笑道:“有件事情你还未知,连占山在灵鹫峰已经给我打死了。他的点穴功夫也不见得如何了得。” 周剑琴道:“罗大魁几年前曾抢过我的坐骑,这笔账我还未曾和他算呢。这次他本来是和他的师叔一同到瓦剌去的,但后来却只有连占山跟布达拉宫达殊法师这些人到灵鹫峰去,却没见他,原来他已溜回京师了。” 那人继续说道:“我问他到什么地方看病,病人是谁,他都不肯说。只催促我立即动身。起初我还以为是御林军的什么统领副统领之类的高官患上奇难杂症呢。后来到了那个地方,我才知道是七王子朱建的王府。” 赵赶驴道:“罗大魁在御林军本来混得不错,想不到他却又另找靠山。” 上官英杰道:“朱建为了想取得般若真经一事,和御林军的统领李成泰明争暗斗,说不定就是因此,这位七王子把罗大魁拉过去的。因为罗大魁总算是和几方面谋夺真经一事沾上一点关系的人。不过这无关宏旨,咱们也无须猜测了。到了王府以后怎样,请你续说。” 那人说道:“王府里早已另有一位名医等着我和他会诊了。他是京城最难请得动的一位名医。” 陆昆仑道:“可是着手回春贝宗叶?听说他是得了江苏世代儒医叶家的真传的。和江湖上的‘怪郎中’邓不留同以难请得动著名。不过怪郎中邓不留经常是个身无分文的走方郎中,长年在江湖浪荡。这位贝大夫却很会聚财,是个家财万贯的阔大夫。” 那人说道:“不错,等我和他会诊的正是这位贝大夫。他的‘请不动’和邓不留的‘请不动’是不同的。” 第1085期 两位名医会诊 周剑琴因为和邓不留相热,对这话颇感兴趣,问道:“怎样不同?” 那人说道:“邓不留看病全凭一己喜恶,他高兴的时候,你不请他他也要送上门去替你治病,否则你就是把金山银山抬到他的面前,他也不屑一顾。贝宗叶则是看在银子的多寡来决定出诊与否的,一百两银子以下他就只能要你把病人送来他的医馆,他是不会出诊的了。还有一层,除了看银子的份上,就只有权贵之家请得他动。” 周剑琴道:“如此说来,此人的品格可是和邓不留差得远了。” 那人说道:“就是因此,他才会到七王子朱建的王府。也正是因此,他才推荐我和他会诊。嘿嘿,我的名气远不及他,医术自问也是比他不上,这次倒是多蒙他的青眼了。” 陆昆仑道:“如此说来,王府里要你们会诊的病人恐怕不止一个,最少也当有两人了。” 那人道:“不错,正是两个病人。” 陆昆仑道:“一个是筋断骨折,一个是中了毒的,可对?” 那人笑道:“原来帮主不仅对武林高手熟悉,对杏林高手也是如此熟悉。虽然我称不上是高手,但帮主猜得可是一点不错。” 周剑琴道:“咦,陆帮主,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昆仑笑道:“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位韩兄弟名头虽然不够那位贝大夫响亮,却是他们同行的行家都知道的最有本领的伤科圣手。贝宗叶最擅长的是医治各种无名肿毒和内科儿科。”原来丐帮这个弟子名叫韩乱草,那是自谦“草头医生”的意思。但续筋驳骨之术,却是无人能及。 韩乱草继续说道:“我们先去看那个中毒的病人,真是意想不到,你们猜猜是谁?” 赵赶驴道:“即使不是王爷,料想也是王府之中大有地位的人了。” 韩乱草道:“是王府的总护院东方景和。他是中了人家的喂毒暗器。” 不仅赵赶驴吃惊,连陆昆仑也不禁面有诧色,说道:“东方景和怎么中了毒青子?”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比听见七王子朱建中毒还更惊异。 周剑琴道:“这个东方景和武功很好的吗?” 陆昆仑道:“他是内外兼修,内功外功都差不多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第1086期 雪蛛之毒 赵赶驴道:“他中的是什么毒?”要知内功倘若当真是差不多练到炉火纯青之境,纵然不能说是百毒不侵,但稍为普通一点的毒药,已是不足造成伤害的了。 韩乱草道:“他中的是一枚毒镖,东方景和把这毒镖拿去细验,验了半天方始知道淬的是什么毒。” 周剑琴道:“连东方景和都要费这许多功夫方能验得出来,那一定是一种剧毒之物了。” 韩乱草道:“不错。据他说淬那毒镖的主要毒药,是天下五大毒物之一,只有在大戈壁上才能找得到的一种毒蜘蛛,通体雪白,其名就叫雪蛛。” 上官英杰道:“那毒镖的形状,是否形如蝴蝶?” 韩乱草怔了一怔,说道:“咦,你怎么知道?” 上官英杰笑道:“我和霍天云都是曾经吃过这种蝴蝶镖的苦头的。这是柏列的独门暗器。” 谷飞霞道:“但柏列早已死了,而且纵然他尚在生,他也没有拿这毒镖打东方景和的道理。” 上官英杰道:“还有一个人使毒的功夫和柏列不相上下,他也是懂得用雪蛛制炼毒药的。” 赵赶驴道:“是谁?” 上官英杰道:“是西门化的师兄丘逢时。蝴蝶镖虽说是柏列的独门暗器,但猜想他也懂得制造的。” 华玉峰道:“我在灵鹫峰上曾经见过他,但不知怎的,第二天到你们碰上宇文子都这班人的时候,却又不见他了。” 周剑琴道:“丘逢时是宇文子都的岳父,他的女婿虽然已经死了,女儿亦是死活未知,但宇文成都则是逃跑了的。宇文成都正是要巴结七王子朱建的人,他更没有用蝴蝶镖打朱建的总护院的道理。” 上官英杰道:“我并非断定是他。甚至我可以断定不是他。” 赵赶驴问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他虽然是当今之世数一数二的使毒高手,但武功却是平平,他若暗中下毒还有可能,用毒镖打人,打的而且是东方景和这样的一等一的高手,料想他还没有这种本领。” 周剑琴道:“不错,能令东方景和中他暗器的人,本领最少也应当和东方景和差不多的。侠义道中人是不会用这种邪恶的喂毒暗器的,那是谁呢?” 谷飞霞笑道:“那人是谁,应该由东方景和去伤脑筋,咱们无谓替他猜了。还是请韩大哥继续说吧,后来怎样?” 第1087期 另一个病人是宇文成都 韩乱草接着说道:“东方景和另外还受了一点内伤,看得出是给内家掌力震伤脏腑的,不过比起那雪蛛之毒,这点内伤,倒是算不得什么了。” 陆昆仑道:“不过由此也可以证明,能够用内力伤东方景和的乃是另有其人,决非柏列了。” 韩乱草继续说道:“我替他医好给震伤的一点碎骨,倒是没费多大功夫。治雪蛛之毒与及内伤,那是贝宗叶的事情,可够他伤脑筋了。据他说最少也得十天半月,还不能担保准能够完全治好。 “因此在我替他在外伤的伤口敷药之后,没了我的事,我就去看第二个病人了。这个病人除了内伤之外,还有更严重的外伤,他是必须我替他续筋驳骨的。” 周剑琴道:“这第二个病人你可知道是谁?” 韩乱草道:“这个病人就更奇怪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一眼就看得出他不是汉人。” 赵赶驴听得此言,不禁亦是大为诧异,说道:“据我所知,七王子朱建的王府似乎没有番邦武士,难道是新近请来的?”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问道:“那个胡人是怎么个形状?” 韩乱草道:“是个高鼻深目的虬髯汉子,看样子像是瓦剌人。”他仔细描绘了这个胡人的形状,谷飞霞和周剑琴都不觉同时叫了起来:“是宇文成都!” 周剑琴道:“那日宇文成都从山上滚下去,我以为他不死也得重伤,想不到他竟然比我们来得还早,早已到了朱建的王府了。” 谷飞霞笑道:“他那次没有受伤,这次受伤,也可以稍泄咱们心头之愤了。不过他号称天下第一剑客,虽然这是他的自夸,但武功确也委实不弱,在我未曾服食朱果之前,我就不是他的对手。能够令他受到严重外伤的人又是谁呢?”要知受到严重的外伤,那多半是兵刃之伤,宇文成都的剑法已经那么了得,要在兵刃上胜得过他那就比用暗器伤他更为难得多了。 上官英杰道:“韩大哥,你先说说他的外伤是怎么个情形?” 韩乱草说道:“他在左肩、背脊和腰胯有三个伤口,肩上的琵琶骨差点要被刺穿,背脊和腰胯则都断了一根骨头,还有背梁柱的一条筋也给挑了。看得出是剑伤,但奇怪的是从剑势看来,似乎乃是一气呵成的一招,那胡人会说汉语,我仔细问他。他果然也承认乃是如此。” 第1088期 疑是风鸣玉 赵赶驴诧道:“这三个方位,似乎不是一招所能伤及的,帮主,你可知道那一派有此剑法?” 陆昆仑想了一想,说道:“我也没有听过。不过在刀法之中则可能有此一招。” 周剑琴问道:“为什么说是可能?”她想以陆昆仑这样渊博的武学,似乎不必说模棱两可的说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陆昆仑道:“有一位是二十年前天下快刀第一的人,我知道他当时正在精益求精,苦练可以胜过西域崆峒派闪电剑法的快刀绝招,只不知他练成没有,而且此人亦早已死了。” 上官英杰瞿然一省,说道:“我知道了!” 周剑琴连忙问道:“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陆帮主说的,料想是风从龙风大侠了。这一招是云龙三现,他晚年已经练成。连同另外两招传给了他的女儿风鸣玉!” 周剑琴又惊又喜,说道:“如此说来,难道伤了宇文成都的这个人,就是风家妹子?” 上官英杰道:“我猜多半是她了。还有能够用掌力打伤东方景和的那个人,恐怕也就是霍天云大哥了!” 周剑琴喜出望外,说道:“倘若真是他们,那就好了。” 谷飞霞笑道:“你莫欢喜得太早,即使真是他们,目前也还未知道他们的下落是在何方呢。” 周剑琴道:“总比丝毫得不到他们的消息好些。而且说不定韩大哥还可以继续从宇文成都的口中探听到一些有关的消息。” 韩乱草苦笑道:“我现在还能再回去朱建的王府吗?” 周剑琴道:“你是逃出来的?” 韩乱草道:“虽然不是逃出来的,也差不多了。” 于是他继续说后来发生的事。 “我替那胡人治伤之时,虽然尚未知道他是宇文成都,心里可是老大不愿意当真医好他的。” 赵赶驴笑道:“你在替他接骨之时做了手脚?” 韩乱草道:“不错,我在替他续筋驳骨的时候敷上的草药,表面上是连他自己也感到功效奇速的。不但止了痛,断骨也接得极好,关节立即可以活动。但过几天他的关节就会发炎,倘若碰上阴雨,会痛得他更加难受!” 第1089期 整治宇文成都 周剑琴笑道:“韩大哥,你这一招虽然缺德,可也真叫人痛快。” 陆昆仑道:“宇文成都这个人是该整治他一下,不过如此一来,咱们却恐怕是得不偿失了。为大局着想,倒不如老老实实医好了他,纵使他武功恢复,咱们也不怕他。” 韩乱草道:“帮主说得是,我这么整治了他,非但朱建的王府我不能再去,我这个‘大夫’的身份,从今之后,也不能再以本来的面目在京师行医了。不过我实是不甘心替他治伤,而且我又急于赶回这里报讯,故此不得不然。” 赵赶驴道:“好在你及时赶到,要是你来迟一步,我已经进城了。如今咱们留在京城的丐帮弟子,个个都必需东藏西躲,不能公开露而,我只有到你的医馆歇脚,那时岂不糟糕?” 韩乱草道:“舵主责备得是,我是因小失大了。” 陆昆仑道:“过去了的就算了。你这次回来,也有好处。目前虽然尚未知道霍天云和风鸣玉的下落,但早一天知道他们的消息,总可以比较安心。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溜出来的?” 韩乱草道:“我替宇文成都续筋驳骨,立即见效,因此他们倒是相当信得过我的说话。我推说随身携带的药品不够,要回医馆配药,只要再换一次药,就可以完全医好他。他们就放我出来了。” 赵赶驴道:“王府没人跟你回去吗?” 韩乱草道:“这怎能没有?不过我虽然不擅长使用毒药,用麻药的本领还是有的。跟我回去的那两个人喝了我的一杯茶,恐怕现在都还未能醒过来呢。除非他们已被发觉,抬了回去,由贝宗叶替他们解这麻药。” 陆昆仑道:“出了这件事情,赶驴,你入城打听消息,可得要更加小心了。” 韩乱草说道:“舵主,要不要我陪你去?我虽然不能再以本来面目见人,但可以改容易貌的。” 赵赶驴瞿然一省,笑道:“你是不宜冒险回去了。不过,你的改容易貌之术对我倒是很有用处。麻烦你替我改一改容,易一易貌,我打算扮作一个赶大车的庄稼汉进城。”原来赵赶驴虽然也懂一点改容易貌之术,但当然是远远不及这位“韩大夫”之精。不过韩乱草的武功却是平平,故此赵赶驴不敢让他冒险。 第1090期 借药救人 上官英杰心念一动,在韩乱草给赵赶驴乔装打扮之时,问他道:“韩大哥,那位贝大夫想必还在王府吧?” 韩乱草说道:“他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医得好东方景和,如今又出了我这件事情,自必是对他更加防范,当然是留在王府的了。” 上官英杰道:“依你看,他有没有医好东方景和的把握?” 韩乱草道:“这就难说得很了。戈壁雪蛛是天下五大毒物之一,贝宗叶的医术虽然高明,恐怕也未必能有把握。” 上官英杰忽地笑道:“韩大哥,麻烦你替我也改一改容,易一易貌。我想扮作一个走方郎中。不过我想扮得越腌臜越好。” 韩乱草怔了一怔,说道:“你扮郎中做什么?你想混进朱建的王府?” 上官英杰说道:“我陪赵舵主一起进城。至于是否混进王府,到时再说。” 韩乱草忙道:“这可不是当耍的。你会治病吗?有贝宗叶在那里,你这个冒牌郎中一用药就会给他拆穿。” 上官英杰笑道:“俗语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能用一种草药令宇文成都关节发炎,想必也有另一种草药可以解这炎症。” 韩乱草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想借药救人。” 上官英杰笑道:“借药救人总比借刀杀人好些。虽然宇文成都并非好人,但为了打听霍天云和风鸣玉的消息,虽然他不是好人,我也只能做一次救他的好人了。” 韩乱草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办法还是不行。” 上官英杰道:“怎么不行?” 韩乱草道:“那雪蛛之毒你是无法解的。纵然医好了宇文成都,东方景和的毒伤你还是药不好。你要充当包医奇难杂症的江湖郎中,他们就不会放你。” 上官英杰笑道:“我其实并不想医好宇文成都。不过医好东方景和我倒是颇有把握。” 韩乱草诧道:“你真会解雪蛛之毒?”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别的毒我不会解,就只是会解雪蛛之毒。因为我曾经中过此毒,后来幸得蒙古族的一位神医赠药,这解药我还未曾用完哩。”当下把戈古朗那次给他解毒与及赠药的经过说给韩乱草知道。 第1091期 假扮郎中 毛遂自荐 韩乱草说道:“不过你和贝宗叶不同,贝宗叶是京师首屈一指的名医,家财万贯,一向为人如何,王府里的人也都知道。你却是个来历不明的走方郎中,纵然能够医得好东方景和,他们恐怕也不会轻易放你走的,非得查明你的来历不可。好汉敌不过人多,那时岂不弄巧反拙?” 上官英杰说道:“这只是我准备下的一着棋,非到必要,就不会下。你以为我是真的想要医好他们吗?” 陆昆仑知他素来机智,说道:“你和霍天云情如手足,我们也急于知道他的消息,要是有办法打听得到,那是最好不过。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便拦阻你了,你见机而为吧。” 当下由韩乱草替他改容易貌,扮成一个其貌不扬的腌臜郎中,上官英杰对着镜子笑道:“韩大夫的易容之术果然是神妙无比,连我自己都几乎认不出自己了。” 他和赵赶驴再次进入京城,住了两天,赵赶驴已经和留在京城的几个丐帮弟子暗中见过了面,仍然打听不到有关霍天云和风鸣玉的消息。 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只是那位贝大夫仍然留在王府,未曾回家。 第三天上官英杰按照原定的计划便去朱建的王府。赵赶驴无法拦阻,只好由他。 他在王府附近摇动铜铃,一面摇铃一面大声替自己“吹牛”:“赛半仙七代祖传神医,擅医奇难杂症。担保药到病除,医不好不要银子!” 果然过了不多一会,王府里就有人出来,请他进去了。 他猜得不错,东方景和、宇文成都果然是给霍天云和风鸣玉伤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上官英杰到了朱建的王府之后的遭遇如何,暂且按下不表,先表风霍二人的遭遇。 他们是早在一个月前就抵达京师的。 在他们和金刀寨主分手之时,金刀寨主是尚未曾知道陆昆仑已经到了京师,也不知道丐帮分舵的地址的,他只知道在京城最热闹的那条街东长安街有一间绸缎店,店主是丐帮弟子。 另外霍天云也有一位姓戴的朋友住在京城。 霍天云先去找他的那位朋友,那位朋友早已搬家,邻居也不知道他是搬到何处。 他再去那间绸缎店打听,伙计听得他问起店主,神色不觉都是有点不大自然。 第1092期 探听消息 伙计问道:“你们找敝店东主,不知是为了何事,可否见告?” 霍天云道:“我们有一位朋友和贵东主相熟,是以他托我们前来问候,并没什么特别事情。” 伙计问道:“贵友高姓大名,能否见告?” 霍天云道:“敝友姓周。你和贵东主一说,他就会知道的。”“金刀寨主”姓周名山民,霍天云当然不敢把周山民的名字说出来,因此只说了一个姓。他想“周”姓乃是大姓,外人听见一个“周”字,料也不会怀疑就是金刀寨主周山民的。 伙计怔了一怔,说道:“不巧得很,敝店东主前两天到南方办货去了。请你们留下名帖,待他回来,我再告诉他好吗?” 原来在丐帮出事之后,这间绸缎店的主人虽然不知道官府是否已经查出他身兼丐帮弟子的身份,但为了预防万一,故而早已躲了起来。 霍天云是有江湖经验的,见那伙计神色不大自然,猜想他已起了疑心,但可不能拉他到僻静地方说话,而且这个伙计是否可以相信得过,他也不知,于是只好说道:“我们只不过是代敝友来问候一声,不必多事了。”店里人来人往,他怕旁人起疑,不敢多说,便即告辞。 他却不知,他一出店门,就已经有人暗中跟踪他们了。 出了绸缎店,风鸣玉道:“什么人都找不到,咱们怎办?” 霍天云道:“先在客店住十天半月再说。”他的用意是即使要冒险入宫,也得先熟悉京城的环境,故而要待十天半月。 偏偏风鸣玉心急,踏入一条横街,回顾无人,她便悄悄说道:“不如先到虎威镖局探一探如何?”李浩明夫妇是他们认识的人。 这一天已经是过了官府给李浩明的最后期限,但只是过了三天。霍天云心想:“不知李浩明被捕没有?我们装作闲人,到附近探听探听消息也好。”于是依从了风鸣玉的主张。 到虎威镖局一看,只见镖局大门,已经贴上九门提督的封条。 镖局附近有间茶店,他们一来想从茶客中间打听到一点消息,二来走了这许多路,也确实有点口渴了,于是便走进这间茶店喝茶。 茶客们果然是正在议论虎威镖局的事。 第1093期 茶馆打听 一个带着外地口音的茶客说道:“听说虎威镖局是京师最大的一间镖局,镖行中人都说,南有龙翔,北有虎威。自从前几年龙翔镖局关了门之后,虎威镖局更是在镖行中唯我独尊,威震四海。这样一间声名赫赫的大镖局,不知犯了什么事,怎的竟给官府封了?” “听说是李总镖头保镖失手,追不回原镖,物主是个大有势力的人物,故而封了他的镖局。李总镖头本人也给下了狱了。”一个茶客说道。 “他保的是什么镖?物主又是什么人?”那个外地口音的茶客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问这位王老板,他是虎威镖局的近邻,或许会比我知道得多一些。”那个茶客说道。 茶店那个胖老板似乎有点愤懑,但又有点怕事,说道:“我也知道得不清楚,只听说李总镖头保的‘红货’是一件无价之宝。唉,李总镖头倒是一位好人,想不到他会遭受这飞来横祸。但这种牵涉到官府的事情,咱们小百姓还是别要谈论的好。” 风鸣玉关心李浩明的妻子张碧琪,却禁不住问道:“不知除了总镖头之外,还有别的人被捕没有?” 她世故未深,把不该打听的也向别人打听。霍天云若然拦阻,更着痕迹,只好暗中拉拉她的手,示意叫她莫再多言。 那姓王的胖老板问道:“姑娘和虎威镖局那一位镖师有亲?” 风鸣玉道:“无亲无故。一时好奇,随便问问。” 那老板皱了皱眉,说道:“既然无亲无故,那么请姑娘还是喝茶吧。”弦外之音,自是劝她少理别人的闲事了。 霍天云怕她多言,说道:“茶已喝够了。咱们也该走啦。” 但正当他要付茶钱的时候,忽听得有个人大声喝道:“岂有此理!”大喝声中,一掌拍下,把桌子的一角拍得裂开。 茶馆里的茶客都把眼光投到他的身上。风鸣玉怔了一怔,心里想道:“纵然我是问错了,你也不该就拍案骂我!”如此一来,霍天云和她倒是不便立即离开这个茶馆了。 那胖老板此时似乎方始发觉这个汉子,说道:“张镖头,你几时来的?谈到你们镖局的事情,难怪你生气了,我给你泡壶好茶,让你消消气吧。” 霍天云听得胖老板称他为“张镖头”,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 第1094期 张震山的侄儿 虎威镖局有个镖师是故总镖头张震山的堂侄,名叫张铁虎,精于“虎爪擒拿手”的功夫,“罗汉拳”的造诣也很不弱。张震山以“鸳鸯刀法”“虎爪擒拿手”“罗汉拳”三门功夫称雄镖行,刀法传给女儿张碧琪,拳掌的功夫则是数他最得真传。 他是张震山的侄儿,而且张震山的三门功夫,他得其二,因此在张震山逝世之前,镖行中人也曾有人猜测张震山可能把虎威镖局交给他的,但结果张震山却是交给了女婿李浩明,由李浩明当上了继任的总镖头。 霍天云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看就看出了这个汉子拍裂桌子的功夫正是“虎爪手”的功夫,不过由于并非对付活的敌人,故而没用擒拿手法而已。霍天云不禁心念一动,暗自想道:“莫非此人就是张震山的那个侄儿。”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那个汉子继续骂道:“我并非因为这间镖局是我叔父留下的,如今被封,我才动怒。按照镖行规矩,失了镖后镖局无力偿还,最多也不过是把属于镖行的财物尽数没收,赔给物主而已。那有把镖局所有的人都牵连入内的道理!如今官府不但把总镖头关进监牢,又封了虎威镖局,这已经是岂有此理了!更岂有此理的是:所有镖师都要陪同总镖头给官府抄家!妈的,累得老子一贫如洗,镖行的饭也不能再吃,如今只能替人干粗活!” 风鸣玉这才知道这个汉子不是骂她,心里想道:“如此说来,虎威镖局的一众镖师当真是连混饭吃也有困难了。可惜我可不便当众送他银子。” 那胖老板听他破口大骂,不禁颇为惶恐,连忙劝他道:“俗语说得好,失财消灾,张大哥你没有给拉去坐牢,已经算是好了。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你有一身气力,还怕饿死你吗?你还想吃点什么东西,这餐茶让我请客。”这间茶馆是兼卖酒菜的。 这汉子又是重重一拍桌子,说道:“他们已是无理之极,倘若还敢拉我们任何一个镖师去坐牢,我张铁虎首先就和他们拼命! “嘿,嘿,哼,哼,王老板,多谢你的好意,这餐茶我还喝得起。我知道你是怕我连累,我马上就走,这是茶钱,你收下了!”噹啷啷一片响声,十几枚铜钱撒在桌上,尽都入木三分,嵌在桌面。 第1095期 张铁虎大发脾气 胖老板陪笑道:“张大哥,你不领情,那也不必生这样大的气呀!” 张铁虎哼了一声,又是重重一拍桌子,把那十几枚深嵌的铜钱弹了出来,冷冷说道:“把茶钱收下吧,你以为我是生你的气么,你还不配让我生气!” 在一众茶客惊愕之中,他立即拂袖而去。 那个爱说闲话的茶客此时方始惊魂稍定,摇了摇头,说道:“这位镖师的脾气可也真大!” 胖老板苦笑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虎威镖局故总镖头张震山的侄儿,张老镖头生前本来曾经有过意思让他继任的。” 那茶客道:“如今是连一个普通的镖师也当不上了,也难怪他生气了。不过他这样子不管有人没人,就胡骂一通,骂给咱们听不打紧,要是……” 胖老板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止住他道:“你老兄也真是热心肠,何必替不相干的人操心?俗语说得好,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少管闲事,少说闲话,有益无损!”这话似乎是说那张铁虎,实际乃是讽示这个茶客,这茶客瞿然一省,登时噤不敢声。 胖老板怕那茶客胡乱说话,霍天云也是抱着同样心思,怕风鸣玉在这公众地方说错了话,当下付了茶钱,便即与风鸣玉离开。 到了没人的地方,风鸣玉说道:“原来那个人是张碧琪的哥哥,可惜咱们刚才不方便和他说话。” 霍天云道:“你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风鸣玉道:“为什么?难道他这身份是假冒的吗?” 霍天云道:“这倒不是。他确实是张震山的堂侄,我还知道他的名字叫张铁虎。” 风鸣玉道:“那为什么不可以招惹他?咱们不是正想打听张碧琪的消息吗?” 霍天云道:“你别忘了咱们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待办。” 风鸣玉有点不悦,说道:“可是你也刚刚说过,这件紧要的事情至少也怕要等到十天半月之后才能着手的。要是有机会可以找到张碧琪,为什么不能多少帮她一点忙呢?” 第1096期 张铁虎不请自来 霍天云道:“要是帮得上她的忙,我岂有吝惜之理?就只怕……” 风鸣玉道:“怕什么?” 霍天云道:“那张铁虎虽说是张震山的侄儿,但咱们与他素不相识,怎知他的为人怎样?” 风鸣玉道:“你也忒多疑了,他那样狠骂官府,你又不是没有听见?” 霍天云心里想道:“就因为他敢于这样肆无忌惮的狠骂官府,我才不能不对他有所提防。” 可是要解释这个理由,却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尤其对于风鸣玉这样一个不通世故、毫没机心的少女,更是难以说得令她明白。 他们是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走着,巷子里倒是没有闲杂的人。但涉及官府的事情,霍天云还是不方便多发议论的。 他只能这样说道:“凡事总是谨慎一点的好。事情也有轻重大小之分,莫要因为次要的事情误了最重要的大事!” 他希望风鸣玉听得懂他的意思,可惜风鸣玉却听不懂。 非但没有听懂,而且生起气来,她撅着小嘴儿道:“碧琪姐姐如今正在难中,这正是她最需要朋友帮忙和安慰的时候。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不是你自命为侠义道的人惯说的话么?为什么到了真正碰上的时候,你却又不许我多管闲事了?嘿,嘿,你不理她,我偏要理她!” 霍天云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劝道:“谁说我不理她,不过,咱们还是先回去客店再说的好。” 风鸣玉气还未消,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怕我缠你去管闲事,那个张铁虎我也不知道他是住在什么地方,找不到他又怎能找到碧琪姐姐?” 哪知她话犹未了,忽听得背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可不正是那个张铁虎?不用找他就自己来了! 张铁虎道:“请恕鲁莽,刚才在茶馆里不便说话,我可正是想要寻找你们。” 霍天云瞪着他道:“咱们素昧平生,你因何要来找我?” 张铁虎道:“我是直性子,请你们莫怪,我可想要和你们说点真话。” 风鸣玉道:“我正是要听真话,那你说吧。” 第1097期 张铁虎代妹邀客 张铁虎打了一个哈哈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知道我是张震山的侄儿,我也知道你们是舍妹的朋友。” 风鸣玉道:“你怎么知道?” 张铁虎道:“倘若毫无关系,你也不会那样关心我们的镖局还有何人被捕了。但据我所知,我们镖局的镖师可都是男的,他们并没有江湖女侠像姑娘这般年纪的朋友。所以我敢断定你们只能是舍妹的朋友。不仅是和舍妹相熟,而且交情非比寻常。否则你就不会在茶馆里这样向人打听了。” 风鸣玉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女侠。”她这么说,等于承认了她是张碧琪的朋友了。 张铁虎道:“姑娘,你这可不是说真话了,我虽然武功不济,但混了十几年镖行,眼光多少还是有一点的。你们英气内敛,我一看就看得出你们的武功非比寻常。我猜你不是风女侠就是谷女侠!” 风鸣玉心里想道:“原来碧琪姐姐早已和他提过我的名字,那是更无可疑了。”当下笑道:“你猜得不错我正是风鸣玉,但可不是什么女侠。他是我的霍大哥霍天云。” 张铁虎似乎又惊又喜,忙向霍天云重新施礼,说道:“霍大侠我更是久仰的了。真想不到能够在这里相会。” 霍天云虽然对他有点疑心,却也还不敢斯定他就是坏人,看在他是张碧琪堂兄的份上,还了一礼,说道:“贵局遭此不幸,霍某无力相助,实是惭愧。但这里不是说话处所,不知张兄住在何处,容我们改日拜访如何?”他是想先摆脱张铁虎,待详加考虑之后,再决定是否要通过他去找张碧琪。 张铁虎道:“我正是和舍妹同住。拣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如何?舍妹若然见到你们,一定会欢喜得跳起来的。” 霍天云沉吟不语,张铁虎面色微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请你们去看舍妹,我也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弄得不好,可能还会连累你们。霍大侠和风女侠不肯去,那就算了!”言下大有感到世态炎凉的味道。 风鸣玉对霍天云的态度,此时沉不住气,便即说道:“谁说我们怕受牵累,我马上就和你去!” 第1098期 去访张碧琪 张铁虎喜道:“霍大侠和风女侠古道热肠,真是令人感动。不怕和你们说,自从我们镖局被封,浩明惨遭下狱之后,我们的至亲好友,几乎都不敢和我们往来了。刚才要不是我知道你们是侠义中人,我也不敢有此不情之请。” 霍天云本来尚未答应和他一起去的,他已经把霍天云拉上了。 但风鸣玉已在催促张铁虎带领他们前去,霍天云自是不能再加反对了。心里想道:“此人看似莽夫,其实心思颇细。看他能够立即判断我们是张碧琪的朋友,就可以知道了。不过。他虽然有点可异,毕竟也还是张碧琪的哥哥,总不会布下陷阱来害我们吧?”接着再想:“假如他不是坏人,我自是不怕跟他同往,假如他是坏人,我更应该跟他去。否则我劝阻不了玉妹,我又焉能放心让她一人独往?” 他放心不下风鸣玉,于是只好和他们一同去了。 风鸣玉此时倒似乎较为懂得要谨慎一些了,说道:“张大哥,路上你说话可要小心一点。” 张铁虎笑道:“风姑娘不必担心,我理会得。我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放言无忌,和朋友在一起,还怎能胡乱说话?”果然他一路之上,只谈京城风物,连霍风二人是因何来的,他也没问。 出了西直门,在近郊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张铁虎停下脚步。 他四顾无人,便走到一座平房前面,在篱笆上轻轻弹了三下。 风鸣玉心里想道:“这个人虽然鲁莽,倒还细心。他想必是先看一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监视?嗯,碧琪姐姐待会儿一打开门,就看见我们,她不知该多高兴了。” 心念未已,两扇竹门已经打开。但开门的人却不是张碧琪,是一个中年女佣。 张铁虎道:“俺妹子没出去吧。” 那女佣道:“姑娘正在睡午觉。” 张铁虎道:“好,那你去叫她起身,告诉她是有意想不到的贵客来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请霍风二人进这屋子。 虽然只是一栋平房,却也相当整洁宽敞,而且还有客厅。 风鸣玉正自心想:“碧琪姐姐居然还有佣人,倒是我始料之所不及。或者她的日子尚未至于过得太苦吧?”张铁虎好像知道她的心思,已在向她解释了。 第1099期 张碧琪下逐客令 张铁虎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这位王妈是以前在我们的镖局帮工的,难得她顾念旧主人,无论如何,不要工钱,也要来服侍我的妹子。” 说话之间,那个王妈已经出来,但只是她一个人出来,不见张碧琪。 她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却有四杯热腾腾的茶,自言自语地说道:“幸好我还藏有几两茶叶,这可是张老镖头以前最喜欢喝的云雾茶,否则可真是连茶也没有一杯招待贵客了。” 她把茶杯依次放在霍天云、风鸣玉和张铁虎的面前,另外一杯摆在茶几上,似乎是准备留给她的“小姐”喝的。 张铁虎叹口气道:“幸亏有这位王妈懂得替我招待客人。天气冷,请趁热喝茶,请!”他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 风鸣玉正要喝茶,霍天云却道:“张兄,不用客气。令妹是否身体不适,鸣玉,不如你进去看看她吧。” 风鸣玉没见张碧琪出来,亦是心急见她,想道:“她为何还不出来,莫非真是有病?”于是顾不得喝茶,便站起来道:“对,反正我们不是外人,让我进去先见见琪姐吧。” 张铁虎忙道:“舍妹并没生病,大概是一个人闷得发慌,才睡午觉。”拉长声音叫道:“琪妹子,你醒了没有,快出来呀!” 这才听得张碧琪的声音应道:“你又请来了什么朋友?你的朋友你招呼好了,要我出来作甚?” 听到了张碧琪的声音,霍天云倒是去了一重疑心了,原来在此之前,他曾经起过疑心,疑心张铁虎是诳骗他们,张碧琪并不是和他住在这间屋子。 张铁虎笑道:“琪妹,这次来的可是你的朋友,而且是你意想不到的好朋友,我绝对不会骗你!你要知道是谁,你赶快自己出来看看!” 风鸣玉迫不及待的便叫道:“碧琪姐姐,是我和霍大哥来看你!” 张碧琪听出了风鸣玉的声音,纽扣尚未完全扣好,赶忙就跑出来。 “风妹子,霍大哥,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果然真是你们!” 但当她和风鸣玉拥抱过后,热情忽然好像冷了许多,淡淡说道:“多谢你们前来看我,但我可没心情招待你们,我这里也是名副其实的窝居,没有地方留客,你们已经见过了我,那就请你们走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霍天云听了这话,不觉心头一动。但风鸣玉却误解她的意思。 第1100期 泄露秘密 她只道张碧琪是因遽遭巨变,镖局被封,夫婿下狱,是以难免心情烦躁,显得喜怒无常。于是便即安慰她道:“碧琪姐姐,你身在难中,还能为我着想,我实在感激。不过,我是决不怕受连累的,江湖上有句俗语说得好,为朋友不辞两肋插刀,怕受连累的还能算是好朋友吗?……” 她正在滔滔不绝的还要说下去,张碧琪又已打断她的话道:“我可不敢交浅言深,谬托知己,想咱们不过一面之交,我怎能厚着脸领你盛情?”这话连不懂世故的风鸣玉都听得出来了,表面是说自己,实际是讥讽她“谬托知己,交浅言深!” 风鸣玉不觉一怔:“琪姐怎的会说这样的话?”但她还是从“好处”着想:“是了,她都是为了不想连累我,故意这样说的。” “碧琪姐姐,交情深浅是不能用见面次数的多寡定的。你是名震南北的女镖师,这道理,你当然比我更明白……” “我不明白!”张碧琪第二次截断她的话。 不过这次却是风鸣玉立即又把话头接了回来,笑道:“琪姐,如果你真的不明白。我就说给你知道。和你们夫妇素不相识的人都关心你们,比如说金刀寨主,我知道你是从没见过他的,他就对你很表关心。而且据我所知,他可能还要想法营救你呢。” 张铁虎大喜道:“是真的吗?风女侠,你怎么知道?” 风鸣玉笑道:“我和天云是刚从金刀寨主那儿来的。” 霍天云从旁偷偷留意,只见张碧琪初时目光明亮,脸色好像颇为兴奋。但一瞬即过,比前更加沉暗。 原来张碧琪的心情也正如她的面色一般,阴晴不定。 她心里在想:“自从镖局被封,浩明被捕之后,哥哥就常和一些来历不明的人交往,行动甚为诡秘。这个王妈也好像是经他授意,才来‘服侍’我的。名为服侍,其实乃是监视。他是不是想要趁这机会,依附权门,投井下石,我还不敢断定,但愿这不是我的多疑就好。” 原来她也是和霍天云一样,对张铁虎虽然已有怀疑,但还不敢把他想得太坏。 不错,她和金刀寨主从没见过,但她知道金刀寨主最重道义之交,她的父亲生前曾经秘密见过金刀寨主,有的正是这样一份道义之交。 第1101期 张碧琪一再暗示 她忍不住心中欢喜,正想向风鸣玉问得仔细一些,但她想问的话,却已由张铁虎先说出来了。 张铁虎这么样迫不及待的一问,倒是令得她蓦然一省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他是我的堂兄,但近来蛛丝马迹,样样可疑,我岂可在他面前说出真话?” 当下口风一转,冷冷说道:“哦,金刀寨主居然对我关心,这倒是奇闻了!我是镖师,他是强盗,但求河水不犯井水,我已领情,用不着他替我操心了。” 此言一出,风鸣玉惊诧更甚,心里想道:“难道碧琪姐姐当真是因为突遭祸事,以至神智失常了么?” “琪妹,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金刀寨主大仁大义,天下共知,岂是寻常强盗可比!”这次是风鸣玉想说的话,由张铁虎说出来了。 “人心难测,素不相识的人无故对我大表关心,我管他是大仁大义也好,是假仁假义也好,总之,我就不能领他的情!”张碧琪道。说到“假仁假义”四字,两道凛若冰霜的目光忽地向张铁虎射去。风鸣玉正自一片茫然,没有留意她那异样的目光。霍天云却已瞧在眼里,不禁又多了一分疑心。 张铁虎连忙打了一个哈哈,掩饰他的窘态,说道:“她这几天为了浩明的事情急得有点糊涂了,你们莫理会她的疯言疯语!” 说罢,回过头来,对风鸣玉道:“风女侠,如此说来,你们敢情是受金刀寨主之托进京的了?不知是为了我们的事情还是另有别的事情?” 霍天云慌忙抢在她的前头说道:“都不是。我们只是想来京师游玩而已。贵镖局被封,我们也只是刚刚知道。” 风鸣玉心中气恼霍天云对待张碧琪这样“冷淡”的态度,但她不过容易相信别人而已,却也并非糊涂。登时想起他们所要办的那件“大事”,霍天云曾经再三叮嘱过她,绝不可以轻易露出口风的,心里想道:“其实让碧琪姐姐知道,又有什么打紧?他过份小心,我不说也罢。不过,他对碧琪姐姐的事情却怎的会突然变得如此漠不关心,今天早上他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张碧琪道:“霍大侠,风女侠,你们虽然不是为了我的事情而来,但一听到我们镖局的不幸消息,你们就来看我,这份好意,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你们走吧!”这几句话倒是说得颇为诚恳。 第1102期 去找真经的秘密也泄漏了 风鸣玉却因霍天云对张碧琪的“冷淡”态度,深感过意不去。便与张碧琪陪笑说道:“琪姐,你不用赶我走。有一件事情我还未曾告诉你呢。虽然我们不是专诚为了你的事情而来京师,但有另外一个人却是为了你们的事情,如今正在奔波,就快要来京师的。他一来到,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丈夫。” 虽然她没有吐露秘密,但语气之中亦已透露出他们确是有事才来京师的了,并非如霍天云刚才所说的只是“游玩”。 张铁虎连忙问道:“那人是谁?” 风鸣玉道:“是上官英杰。他正在去找那部武功秘笈般若真经,可以得手的希望很大。他说只要真经到手,就有办法给你们消灾解难!” 张铁虎掩饰不了他心中的狂喜,叫起来道:“当真如此,那就好了!” 张碧琪忽地又恢复了冰冷的脸色,说道:“他为什么要替我这样出力?我不领他的情!” 风鸣玉只道她是有点神智失常,笑道:“琪姐,你也忒多疑了。金刀寨主想帮你的忙,你说与他素不相识,不愿领他的情。但上官大哥可是和你相识的啊。为什么你也不愿领他的情?” 张碧琪冷冷说道:“谁不知道上官英杰是个出身邪派的魔头?他会无缘无故帮我的忙?我好歹也是张震山的女儿,岂能领受魔头的恩惠?” 风鸣玉惊诧之极,想道:“莫非碧琪姐姐当真是有了病自己也不知道,她病得如此神志不清了!上官大哥过去也曾帮过她的忙的,那时她又肯接受?难道过去的事她都忘了?” 霍天云也故意作出有点不大高兴的样子,说道:“其实虎威镖局交游广阔,也用不着咱们帮忙。人家既然不领情,那咱们还是走吧!” 风鸣玉大声说道:“不,我一定要弄个明白才走。不错,上官大哥过去是被人目为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但如今却是丝毫也没渗假的侠义道!这次他也不是无缘无故帮你的忙,你还记得令尊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和你们镖局南北齐名的龙翔镖局前总镖头邓百川吗?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可得请你忍耐点儿,听我从头说起……” 她要“从头”说起,张碧琪却是不禁大皱眉头,第三次打断她的话道:“既然说来话长,请恕我没有耐心听了!” 第1103期 喝下毒茶 张铁虎好像要挽救这个尴尬的局面,说道:“对啦,茶都快要凉了,你们还没喝呢!琪妹,你也真是的,好朋友远道而来,你再没耐心,最少也得陪人家喝一杯茶!” 霍天云心中一动,有意再试一试,便道:“鸣玉,咱们做客人的应该知趣,别要骚扰主人了。喝过这杯茶就走吧!” 张碧琪因为一再暗示,风鸣玉尚未醒觉,她正自心烦意乱,听得霍天云这么说,随口便道:“好,那就请两位喝茶。”她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茶杯并没放下,作出的乃是“端茶”送客的姿态。 这一来倒是令得霍天云猜疑不定了,心道:“这张铁虎恐怕没有我想得那样坏吧?我是疑心太过了。”原来他一直不敢喝茶,乃是恐怕张铁虎在这杯茶里放了麻药。 风鸣玉却是另一样心思,她也端起茶杯,心里想道:“你要端茶送客,我喝过了偏偏不走,非要跟你说个明白不可!” 张铁虎见他们都端起了茶杯,情不自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刹那间,霍天云不禁又是心念一动,他把茶杯凑近唇边,但却没有喝茶,笑道:“张大哥几次催我们喝茶,这茶也真香,想必是名茶无疑。” 张铁虎道:“不错,正是家叔生前最喜欢喝的云雾茶,好像王妈也已经对你们说过的了。” 张碧琪本来还未想到她的哥哥可能在茶水中下毒的,一见张铁虎露出笑容,而霍天云又那么说,她登时大吃一惊,赶忙挥袖一拂,噹啷一声,把风鸣玉茶杯扫出手去,摔在地上,碎成片片。 但可惜这一拂已是稍为迟了点儿,风鸣玉已经喝过一口了。 这刹那间,她的吃惊比张碧琪更甚,失声叫道:“你,你这是干嘛?” 说时迟,那时快,风鸣玉话犹未了,只听得张碧琪一声尖叫,但她的叫声好像给利刀迅即切断一般,底下的话说不出来。她已是给她的哥哥抓住。 原来张铁虎早就想谋夺他叔叔的这间虎威镖局的,结果张震山把镖局给了女婿,他只能在镖局当个镖师,他自是大为失望。 这次他趁着镖局的灾难,暗中已是接受了七王子和东厂总管汪直的收买。这两方面都是要利用李浩明的妻子来“放长线,钓大鱼”的,是以都答应了张铁虎,只要他能够立下令得他们满意的“功劳”,就发还镖局财产,让他当上京师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 第1104期 兄妹相残 他外貌鲁莽,实富机心,一见张碧琪挥袖碎杯,便知已经给她识破。而她之所以能够识破,则是由于听出了霍天云语气之中所藏的怀疑。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但他亦有自知之明,情知自己的武功和霍天云风鸣玉二人相差得实在太远,是以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只能向自己的妹妹下手了。 “虎爪擒拿手”是张家绝技,如今他就用张碧琪父亲所传的绝技来对付张碧琪。 一来张碧琪对这门绝技学得不及他精,二来她对这位堂兄虽然早有怀疑,也还做梦都想不到他竟敢对自己下这毒手。 张铁虎“虎爪”虚悬,一拿就拿住了张碧琪后心的大椎穴。登时令她动弹不得。 霍天云虽然醒觉,却已迟了半分。 张铁虎喝道:“姓霍的,你敢动手,我先把这丫头毙了!” 风鸣玉尚自茫然,一时间脑筋都未曾转得过弯,不知道眼前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忽听得嗤嗤声响,冷电精芒,耀眼生缬。原来是有人从窗口射进一把梅花针,却给霍天云一招“风卷残云”的剑法,梅花针在闪电般疾转的剑光之中绞成了粉碎。 张铁虎挟着他的妹妹早已退入内室,连那王妈也不见了。 霍天云叫道:“玉妹,咱们着了奸人暗算,快冲出去!” 话犹未了,又是一颗暗器打了进来。一打进来,立即爆炸,“乓”的一声,浓烟四布,烟雾之中,金光闪烁。霍天云曾经见识过这种暗器的厉害,识得是丘逢时、西门化这对师兄弟的独门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 霍天云屏息呼吸,呼呼呼,劈空掌接连发出,扫荡浓烟。迅即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直冲出去。 脚尖尚未着地,只觉劲风扑面,守在门外的人已是一掌向霍天云劈下。 霍天云这招“白虹贯日”尚未使老,剑锋一转,刺喉削肩。这是天山剑法追风剑式中的连环杀着。若非霍天云痛恨奸徒,等闲不会用这样狠辣的夺命剑法! 哪知对方竟然不躲不架,而且还迈进一步,一个阴阳双撞掌反击过来,竟然和霍天云一样,同时施展杀手。 高手过招,只差毫黍,谁人稍有不慎,便有血溅尘埃之险! 但也正因为是高手过招,彼此相克相消,双方抢攻,结果却正好是在这瞬息之间,彼此都化解了对方的杀着! 第1105期 风鸣玉气力不济 饶是霍天云艺高胆大,也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鹰爪之中,竟有如此人物!”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七王子朱建手下武功最强的“总护院”东方景和。 另一个人则是宇文成都。 原来当霍风二人在绸缎店访友之时,已经有人暗地里跟踪他们了。 后来张铁虎到那茶馆里故意发出一通激昂慷慨的议论,诱风鸣玉上当,这也都是他们这伙人安排的。 张铁虎出了茶馆,本来想去通知东厂的人的,但东方景和与宇文成都已是在茶馆附近截住他。 张铁虎和东厂与及王府都有勾结,既然先碰上王府的人,他就把这宗“大买卖”让给了东方景和。 东方景和与霍天云交上了手,宇文成都也和风鸣玉交上了手。 “在和林给你们侥幸漏网,嘿,嘿,你们想不到还是要在这里碰上我吧?小姑娘,你已经中了毒了,你长得如此美貌,我也舍不得辣手摧花,你劝你这位霍大哥一起投降了吧。”宇文成都一面出剑,一面笑道。 “放你的屁,你这鞑子胆敢跑到我们的京城来胡作非为,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风鸣玉斥道。 宇文成都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倒有怜香惜玉之心,你这小丫头偏偏不识抬举。好吧,如今是我找上了你,你有本领尽管施展,看你可能逃得出我的掌心?” 他只道风鸣玉比较霍天云容易对付,哪知话犹未了,风鸣玉剑光疾起,已是一口气攻了他七八招。每一招都是快如闪电,而且几乎都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只听得“嗤”的一声,风鸣玉一招“玉女穿针”,陡地变为“金针度劫”,虚虚实实,变化莫测,宇文成都一剑挡空,衣袖给她剑尖穿过。 这一剑风鸣玉只要剑锋稍偏,加上一点力道,横削过去,就可以把他的手臂斩断,但就是这么一点毫黍之差,风鸣玉的剑招已经使老,有如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了。 宇文成都也不愧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大吃一惊过后,登时省起:“她那一招稍加变化添一点劲就可伤我,以她这样高明的剑法,岂有不知要如此变化之理?啊,对了,不是她不想伤我,是她力有不逮,她中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力不从心了啦!”当下力透剑尖,加强劲道,使出了一套绵密异常的护身剑法,只守不攻。 第1106期 酥筋软骨散 风鸣玉运剑如风,疾如闪电,但不论她出剑如何快速,却总是攻不进宇文成都的剑圈之内。一片叮叮噹噹之声不绝于耳,每次碰着宇文成都的长剑,虎口就不禁为之一震,竟是越来越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原来她喝的那杯茶,霍天云以为内中放了麻药,这还是把张铁虎设想得心肠好了。要是普通的麻药,以风鸣玉现有的内功造诣,还不至于受毒的。 他放在杯中的是西门化的师兄丘逢时秘方制炼的一种毒药,名为酥筋软骨散。中了此毒,多好武功,也会变得浑身无力,不过内功深厚的人,发作的时间,可以稍为延长一些而已。 幸而风鸣玉在得了父亲临终的传授之后,这一年多来,和霍天云朝夕相处,又得到了天山派的内功心法,她融会三家之长,(她的师傅凌云凤本来就是天山派创派掌门霍天都的妻子,夫妻所练的内功心法亦是大同小异可以相通的。)内功的造诣,已是大胜从前。 另一方面,宇文成都由于那次在灵鹫峰上跌下,如今他受的伤虽然已经痊愈,但功力却已打了折扣。此消彼长,是以风鸣玉才能够支持得这样久的。 不过在斗到百招开外,她亦已是只能勉强支持,发出的剑招甚至不成章法了。好在宇文成都对她的闪电快剑尚有顾忌,既然胜券在操,便想等待她的气力耗尽之后方始拿她,不敢在未有绝对把握之前,冒险反击。 霍天云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风鸣玉左支右绌的“困态”,他已是看在眼内。 他要救风鸣玉必须先把东方景和打败,越快越好。但两人各有所长,可说是功力悉敌,要分出胜负,恐怕最少也得在三五百招开外,他心情越急,越是不济,莫说想打败东方景和,连摆脱他的缠斗也办不到。 霍天云一咬牙根,心道:“罢、罢,我拼着豁了这条性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玉妹落入敌人之手!”一招追风剑式的“白虹贯日”刺将过去,已是完全放弃防御的打法了。 东方景和笑道:“想拼命么?你若不是这样蛮打,还可以多接几招。”霍地一个转身,双掌齐出,猝击霍天云的命门要穴,避招进招,恰到好处。 霍天云不理凶险,继续抢攻,身形一晃,剑尖上吐出碧莹莹的寒光,一招“金针度劫”反挑对手脉门。东方景和似乎早已料到他要使这招,抢先一步,霍天云的剑尖在他肋旁倏然穿过,却只挑破了他的衣裳。 第1107期 两败俱伤 东方景和变招快极,双掌合拢,左右一分,霎忽之间,已从“童子拜观音”的招式变为阴阳双撞掌,向霍天云痛下杀手! 霍天云亦早已防他有此一招,当下剑身一沉,剑锋反弹,以一招“玄鸟划砂”,反刺东方景和胁下的“期门穴”。 双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彼此同时施展杀手,很可能就恰好是相克相消。但因霍天云完全放弃防御,也有可能是两败俱伤,而且在这样情形底下,必将是霍天云伤得更重。 就在此时,那个西门化的师兄丘逢时忽地又从黑暗的角落里现出身形来了。 他是早就和东方景和约好了怎样配合作战的。是以此际紧抓这个时机,出来助东方景和一臂之力。 他一扬手,三枚蝴蝶镖向霍天云飞去。他的真实武功算不上第一流,但暗器功夫却足以和四川唐家比美,是顶儿尖儿的高手。 而更可怕的是,他的蝴蝶镖是“喂”上天下五大毒物之一的雪蛛之毒的,内功稍弱之辈,中了此毒,见血封喉。内功高强,也是只能苟延残喘,倘若没得他的独门解药,始终都要一命呜呼。 若在平时,以霍天云的超卓武功,泼水难入的天山剑法,任凭他暗器手法如何巧妙,霍天云亦不惧给他打中,但此际却是绝难兼顾了。 丘逢时的暗器就像长着眼睛,不差毫黍的对准霍天云后心的三处要害穴道射来,快如闪电。 而与此同时,东方景和也在运足功力,一个“大手印”向他胸膛印下。“大手印”是西藏密宗的绝顶功夫,掌力阴狠异常,能伤高手的奇经八脉! 在这瞬息之间,霍天云心念电转:“雪蛛之毒,料这厮也难抵御,我何不借镖杀人!”大喝一声“来得好!”反剑一引,使出天山剑法中绝妙的一招“旋乾转坤”,剑尖上生出粘黏之劲,一引之下,一枚蝴蝶镖陡地改了方向,射到东方景和身上。另外两枚蝴蝶镖,则一枚给他剑柄击落,一枚打着他的背脊,但已经不是打正他的穴道。 东方景和怎也料想不到他居然敢不招架自己的“大手印”,电光石火之间,已是谁都无法闪开了!只听得“乓”的一声,东方景和一掌“印”下,结结实实的打在霍天云的胸膛上。 第1108期 丘逢时患得患失 东方景和一个“大手印”,在霍天云的胸口“印”个正着,正自狂喜,陡觉肩头一麻,已是给霍天云牵引过来的那枚蝴蝶镖射中。丘逢时发出暗器之时的力道加上霍天云用大须弥剑式牵引暗器的力道,这枚蝴蝶镖深深嵌入了他的“肩井穴”。 他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击中了霍天云的要害,但更想不到自己竟会着了丘逢时的喂了剧毒的暗器。 狂喜继以大惊,两者都是来得这样突然,饶是他的武功修为何等精纯,这刹那间也是禁不住心神大乱了。 霍天云闷哼一声,反手一掌,这一掌也击着了东方景和的胸膛。 但由于霍天云中暗器、中掌在前,而且他的内力大部用于牵引暗器,故此虽然彼此都是击中了对方的胸膛,他受的内伤当然是要比东方景和严重得多。 霍天云“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踉踉跄跄的斜窜出七八步,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但东方景和所中的暗器之毒,却又是比霍天云重得多的。 肩井穴是三阳经脉的会点,蝴蝶镖所淬的雪蛛之毒迅即扩散,不过片刻,上半身已是麻痹不堪。 东方景和知道雪蛛之毒的厉害,慌忙叫道:“快,快拿解药给我!” 此时形势,宇文成都和风鸣玉尚在紧紧缠斗,但即使是丘逢时亦已看得出来,是宇文成都占了绝大上风。 霍天云和东方景和都受了伤,东方景和中毒较深,霍天云受的内伤较重。 这样的形势,只要东方景和中的毒稍解一两分,他就可以有能力杀掉霍天云。丘逢时的解药一给他服下,以东方景和的内功造诣而论,估计也还得一个时辰之后方始能够完全解毒,但要消减一两分,却是马上就可见效的。 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做法可以更快的获得全胜,那就是丘逢时先杀掉霍天云,然后才给东方景和解毒。 但丘逢时却是患得患失,他是曾经几次吃过霍天云的亏的,生怕此际霍天云虽然业已受了重伤,自己也还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延迟时间给东方景和解毒,只怕东方景和的功力受了影响,将来也一定会埋怨他。他是必须巴结东方景和的,岂敢冒这个险? 第1109期 临危出绝招 就在此时,风鸣玉和宇文成都的搏斗,忽然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原来风鸣玉看见霍天云受了重伤,情急之下,也不知那里来的气力,突然一跃而起,使出了她父亲临终所授的绝招。 这一招名为“云龙三现”,凌空刺下,当真宛似游龙探爪,从天而降! 宇文成都正自以为胜券稳操,准备再出几招就下杀手的。哪想得到看来早已是“气衰力竭”的风鸣玉,竟然会有如此凌厉的反击。 剑光一闪而过,宇文成都身上已是受了三处剑伤! 此时丘逢时尚未走到东方景和身边,和霍天云的距离却已不远,见此情状,不觉呆了! 风鸣玉这一剑重伤了宇文成都,气力亦已耗尽,落在地上,竟然站立不稳,摔了一跤。 霍天云看出危机,心知胜败存亡,全在他这瞬息之间的作为了。 他一咬牙根,把残余的气力全都运到剑上,趁着丘逢时蓦地一呆之际,长剑脱手,化作一道银虹,向丘逢时掷去。 这是天山剑法中拼着与敌同归于尽的绝招,本来是当作“回马枪”使用的。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若然杀不了敌人自己就只能拼着送命。 此际霍天云用长剑当作暗器,使出此招,情形虽然不同。但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却是一样,他若杀不了丘逢时,即使东方景和之毒未解,丘逢时也能杀掉他了。风鸣玉气力消耗殆尽,性命亦将不保。 这一招实在等于是把两人的性命拿来赌博。但也只能博它一博,否则仍是不死也免不了落入敌人之手的。 一声惨呼,霍天云这一搏成功了。丘逢时给长剑钉在地上! 霍天云绷紧了的心弦一松,人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了。 风鸣玉却已爬起身来,看见霍天云倒下,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向他奔去。 她固然吃惊,东方景和比她吃惊更甚! 他上身麻痹,双腿还能走动。当下也把残存的功力全部逼了出来,急急忙忙逃跑! 其实,他要是敢于拼命的话,三个人都是受了重伤的,他以一敌二,和霍风二人决一死战,鹿死谁手,难以逆料。 另一个身受重伤的宇文成都逃得更早,不过他刚跑到屋子后面就晕倒了。 第1110期 自有解药 风鸣玉顾不得去追他们,连忙去搜解药。她把丘逢时身上所藏的东西都拿出来,只见许多个小瓶子,装着五颜六色的药丸药粉,却不知哪个瓶子才是解药,倘若误服毒药岂不糟糕? 她把瓶子都拿到霍天云身边,说道:“大哥,你认不认得解药?” 霍天云道:“你把瓶子全都给我打烂,药丸药粉埋入泥中!” 风鸣玉吃一惊道:“那你身受之毒……” 霍天云道:“不用担忧,我已经知道中的是雪蛛之毒,你忘记了那位蒙族神医戈古朗送给咱们的解药了么?这解药就在我的身上。”声音断断续续,细如蚊叫。 原来霍天云是中过柏列的蝴蝶镖的,故此他从身受的痛苦,立即就能知道丘逢时打他的那枚暗器就是柏列所用的那种蝴蝶镖,而镖上所“喂”的毒,亦是雪蛛之毒无疑。但风鸣玉未曾中过此毒,自是不知道了。 风鸣玉这才恍然大悟,说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其实她刚才急急忙忙跑去搜丘逢时的解药,霍天云说话都已没了气力,如何能够唤她回来。 风鸣玉连忙在他身上掏出解药,喂他服下。再以残存的一点内力,替他推血过宫,霍天云想要阻止她亦是不能。 霍天云道:“你中的毒怎么样?” 风鸣玉道:“我倒不觉什么,只是气力大不如前,稍稍有点晕眩之感。歇一会儿可能就会好的。”其实她中的酥筋软骨散早已发作,此时已是气力连普通人也比不上,岂止“大不如前?” 霍天云精神稍振,笑道:“和我交手那人也中了蝴蝶镖,他没解药,我这一掌之仇已是不用自己报了。”原来他正是因为有对症的解药,方敢拼着受毒伤、掌伤,“借镖杀人”的。而他要风鸣玉打烂那些瓶子,目的也正就是要东方景和无法再从丘逢时的身上取得解药。 风鸣玉道:“大哥,我想进这间屋子再看一看。你的气力恢复一点了么?” 霍天云知道她是要去看一看张碧琪是否还在屋内,虽然他明知找到张碧琪的希望甚属渺茫,但见风鸣玉如此热心肠,却也不忍泼她冷水,说道:“我已经好了一些,气力不济,剑法还在,张铁虎这奸徒料还能够应付。” 其实他的毒伤虽解,掌伤仍是极重。对付张铁虎也未必能有把握,要是碰上一个武功稍强的对手,那就更不必说了。不过他此际亦无可以容身之地,逃走同样是有风险。 第1111期 又有人来 不出霍天云所料,屋子里早已是空无一人,莫说张铁虎和碧琪,连那王妈也不见了。 风鸣玉叹口气道:“都是我不好,非但帮忙不了琪姐,反而给她加重灾难,还连累了你。啊,霍大哥,你、怎么样?你这伤,你这伤……” 霍天云胸部着了一掌,气闷难耐,此时正把上衣领口松开,让呼吸可以舒畅一些。风鸣玉瞥见伤痕,拉开他的上衣一看,只见胸口上有个掌印。 霍天云道:“别担忧,不会要了我的性命的。你怎么样,走得动么?” 风鸣玉道:“或许勉强可以。”此时她心力交疲,脸色越发不对了。试一试走了几步,只觉举步维艰,似是风中之烛摇摇欲坠,终于不能不软绵绵的靠在霍天云身上。 霍天云暗自思量:“我背着她走,走个十里八里路大概可以,但我这样背着一个年青姑娘走路,只怕一走出路口,就要惹人注视,非给人盘问不可。而且我也不能再回客店,却到那里养伤?” 这是意想得到的决计避免不了的危险,是以霍天云虽然急于离开“是非之地”,却也不敢冒此风险了。 他扶着风鸣玉坐下,说道:“如今咱们只能希望半个时辰之内鹰爪别要再来了。”当下他要风鸣玉和他一样,盘膝静坐,他默运玄功,两人掌心相贴。 天山派的内功心法有一门功夫可以把内力输给别人,霍天云如今就是希望能够在半个时辰之内,自己可以恢复得四五分原有的内力,输送给风鸣玉。 风鸣玉道:“霍大哥,你莫耗损内力,这是无济于事的。” 霍天云笑道:“你刚才帮我推血过宫,耗尽了你的内力,如今是我好了一些,难道我就不能反过来帮你。” 风鸣玉道:“我的真气完全不能凝聚,无法运功与你配合。你的内力输送过来,我也无法拿来运用!” 霍天云不知她中的是什么毒,但从双掌相贴的感应上,却也知道风鸣玉说的是事实,自己输送过去的内力她根本不能吸收,确是无济于事。 正在霍天云束手无策之际,忽听得有人说道:“这屋子里似乎有人,说不定那姓霍的小子当真未曾跑掉,咱们进去看看!” 第1112期 “空城计”给识破 霍天云深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说道:“不错,霍某人就在这里,有胆的你们进来!” 他摆下空城之计,果然吓得那些人不敢进来。 为首的那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看,见霍风二人盘膝坐在地上,也不知他们弄的是甚么玄虚。他是领教过霍天云的厉害的,心里想道:“按说他已经和东方景和打过一场,如今都未离开此地,十九应该是受了重伤了。但万一我料得不准,那可就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患得患失,结果还是只敢守在外面。 霍天云认出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数月之前,在和林见过的那个汪直派去向瓦剌大汗祝寿的密使郑元昌。 他是汪直的心腹,与东方景和并非一路。但都是各为其主,想要利用张碧琪来“钓大鱼”的。他来得较迟,在路上碰见那个受了伤的东方景和和张铁虎兄妹。张铁虎要照料受伤的东方景和,他在路上抢了一辆驴车,张碧琪是早已被他点了穴道的,他让东方景和和张碧琪躺在车上,亲自驾车送往七王子朱建的王府。不能和他回去,但已是把霍风二人都受了重伤之事告诉他。 这次他是带了四名东厂的卫士来的。但由于事起仓卒,这四名卫士却并非一流高手。不过虽然并非一流高手,武功也还是要比张铁虎稍强的。 郑元昌等了一会,不见霍天云和风鸣玉冲出来,不觉起了疑心,虽然仍是不敢立即就冲进去,但已是开始怀疑霍天云刚才那番做作,乃是虚张声势了,心中正在琢磨恶毒的主意。 一个手下悄悄说道:“不如回去多找点人手再来?” 郑元昌冷笑道:“他们会在这里坐以待毙?不会跑么?” 那个手下也甚机灵,登时一醒,说道:“郑都统,依你看,他们是正在运功疗伤?” 郑元昌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那人说道:“小人倒有一个主意。” 郑元昌道:“什么主意?” 那人说道:“放一把火将屋子烧掉,看他出不出来?” 郑元昌笑道:“好,我也正是打这个主意!”当下喝道:“姓霍的小子和姓风的丫头,把你们的兵刃扔出来,跟着乖乖的自己反缚双手走出来,否则我可要不客气放火了!” 第1113期 用贺表威胁郑元昌 风鸣玉自知无力逃脱,在霍天云耳边悄悄说道:“大哥,走得一个是一个,趁着他们尚未放火,你赶快冲出去,别要理我!” 霍天云哈哈一笑,提高声音说道:“郑元昌,你放火好了。可惜你火头再大,也烧不掉那张给瓦剌大汗祝寿的贺表。” 这次可轮到郑元昌大吃一惊了。要知这张贺表上列有给瓦剌大汗送寿礼的文武百官名字,而且对瓦剌大汗自称“外臣”。他们给实际上已是等于敌国的君主祝寿,(两国虽未宣战,已是频年交兵。)这事是瞒住皇帝进行的。虽说皇帝亦是主和,这秘密给皇帝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落在“外人”手中,总是不妥。尤其是落在和金刀寨主有关系的人手中,更是大大的不妥。 那晚瓦剌大汗召他入宫,他的这张贺表尚未呈上,就碰上霍天云、上官英杰等人闯宫,混乱中他只顾逃命,过后方才发觉这张贺表已经失去。当时他也曾怀疑这张贺表是落入“敌人”之手,但还抱着万一希望,希望是在混乱中自己不慎跌落,这张贺表说不定早已给践踏得稀烂了。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总是他心头上的一个刺,令他魂梦难安。 这件事情如今从霍天云口里说出来,虽然他早已有此怀疑,但一旦得到证实,这一惊仍是非同小可! 不过在惊魂稍定之后,他却也放下了心上的另一块石头了。 霍天云要拿这张贺表来威胁他,显而易见,他和风鸣玉确实是业已受了重伤,无能为力了。 郑元昌哈哈大笑,说道:“好,那咱们就谈一谈这宗交易吧!”砰的一脚踢开两扇半掩的板门,把手一挥,叫四名东厂卫士全都跟他进去。 霍天云和风鸣玉仍然盘膝坐在地上,对他们的闯进,恍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郑元昌道:“把这张贺表交出来吧,我让你们平安离开此地。” 霍天云这才抬起头来,冷冷说道:“你没有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么?这张贺表要是在我身上,我怎能说你们的火头再大,也烧不掉?” 郑元昌道:“这样重要的物事,你不随身携带?” 霍天云道:“不用你替我担心,我早已交给最靠得住的人替我保管了。就因为它太过重要,我怎肯冒不必要的风险把它带在身边?” 第1114期 拿性命做赌注 郑元昌半信半疑,问道:“你交付何人,说出来换你性命。” 霍天云淡淡说道:“我早就不打算活着回去。但你杀了我,也得不到那张贺表了。” 郑元昌嗯了一声道:“你当真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霍天云道:“性命谁不爱惜?但既然只有这张贺表才能换取我的性命,这宗交易我自是不能不份外小心!” 郑元昌道:“你的意思是……” 霍天云道:“要看你如何和我交易。老实说我不是三岁小孩,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要是我先说出来,岂非白白赔了一条性命。这样的生意可不划算。” 郑元昌道:“那你划出道儿来吧。” 霍天云道:“我现在不想走动,待我什么时候想走再告诉你,那时我会让你们陪着我一起去取那张贺表,这样的交易才算公平。” 郑元昌怒道:“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你不过是想先养好了伤再谋兔脱!” 霍天云冷笑道:“交不交易,随你的便。不错,我是受了伤,但我告诉你,你若妄图加害我们,不待你们动手杀我,我自己就会先自断经脉而亡。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嘿,嘿,不过那张贺表你也休想得到手了。” 说罢,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们的叫嚣。 其实那张贺表他那能托付给谁,实际还是在他身上的。而他此时的功力,亦是不足自断经脉。 这是他第二次摆下的“空城计”,但既然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如此冒个大险了。 郑元昌拿他没有办法,杀既不敢,等又不甘。过了一会,只见霍天云头顶冒出热腾腾的白汽,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颗从他额角滴下来,汗水殷红如血。 郑元昌虽然不是第一流的武学名家,也看得出霍天云是正在凝聚真气,默运玄功,自行推血过宫,把瘀血蒸发化为汗水。 “要是给他恢复了几分功力,我们五个人只怕都不是他的对手!”郑元昌心想。 是拼着不要那张贺表来杀掉霍天云呢?还是等待有利于自己的变化呢? 当然最好是能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制服霍天云,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惜急切之间郑元昌又想不出来。 正当他患得患失,踌躇莫决之际,他的一个手下在他面前做了一个手势。 第1115期 暗袭失败 郑元昌瞿然一省,色然而起,向那手下点了点头,再向另外一名手下打个眼色。 原来作手势这名卫士精于分筋错骨手法,只要他出手得快,一抓着霍天云,霍天云势必全身酥软,有气力也使不出来。当然更谈不上可以运功自断经脉了。 另一名手下则以剑术精妙见长,懂得用剑刺穴。但未练过内功,内力不强,比起那个精于分筋错骨手法的卫士,相差甚远。 郑元昌所作的安排是由第一个卫士用分筋错骨去制服霍天云,由第二个卫士用快剑刺穴去制服风鸣玉。要他们同时进行偷袭,让霍风二人无暇互相照顾。 他们之间的“交谈”是分别用手势和眼色进行的,霍天云仍在闭目运功,风鸣玉亦似视若无睹。 郑元昌从张铁虎口中已经知道,风鸣玉是喝了一口放有酥筋软骨散的毒茶的,料想此时药力应该早已发作。而且她是个年轻女子,本身原有的内力料也不会很强,毒发之后,内力即使尚未完全消失,也是不足为虑了。比起霍天云来,她应该是较弱的一环。故此郑元昌安排那个剑法精妙而内力较差的手下去对付她。 他料得不差,不过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错,风鸣玉此时已是毫无内力,甚至气力也都比不上一个普通的三尺童子,但她学过的武功却是不会跟着内力的消失而消失的。 那名卫士,在同侪中以“剑术精妙”见称,但若比起风鸣玉来,却不知相差了多少倍! 假如郑元昌换个安排,以那个内力较厚精于分筋错骨手的卫士来对付风鸣玉的话,她势将毫无办法抵御,如今是这个用剑的卫士,可就正好给了她一个可以施展平生所学的机会了。 那名卫士悄悄走到她的后面,唰的一剑就刺过去。她听风辨器,已经知道敌人的剑势如何,反手顺势一推,双指轻轻在无锋的剑脊一带,借力打力,剑锋反削之势更快,登时把那名卫士捏着剑诀的左手四根指头全部削去,只剩下一根拇指。俗语说“十指痛归心”,四指被削,那名卫士如何禁受得起,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嗥,痛得在地上打滚,几乎晕了过去。 对付霍天云的那名卫士吃亏更大。他的手指刚刚碰着霍天云的身体,就给霍天云一招“顺手牵羊”,反而抓着他的手腕,拉到身前。 第1116期 精疲力竭 霍天云左手顺势一牵,右掌运力向他背心击下。 只听得“蓬”的一声,那名卫士铁塔也似的身躯飞了起来,另一名卫士张臂接他,也给撞翻,余势未衰,飞出大门外面,方始跌下,摔得头破血流。 郑元昌见他一击之力,威猛如斯,不禁为之大骇。本来想要上前的,也吓得连忙退后。另一名未受伤的卫士更是吓得慌忙退出门口。 其实霍天云虽然恢复了一两分内力,但若只凭他这点内力,要摔倒那个卫士都难,那能一掌就把他击出数丈开外? 霍天云之所以能够如此,说穿了也还是借力打力的功夫,暗算他的那个人内力甚强,那人是用了全力向他抓下的,给他顺势一拖,全身冲前,他再加以一击,等于是两个人的力道合在一起把那人抛出去。霍天云用上的力道其实远远不如那人,起的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作用而已。 一名卫士给削断手指,一名卫士摔得头破血流。另外两名卫士吓得心惊胆颤,不约而同地说道:“郑都统,点子扎手得很,不如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郑元昌哼了一声,说道:“我都不害怕,你们害怕什么?你们若是要走,就回乡下去吧!东厂的饭碗你们也不用端了。”意思即是:要顾性命,职位就不能保。 那两名卫士道:“他们受了伤,怎么办?” 郑元昌道:“这点伤死不了的,你把他们拖出外面,给他们裹伤。” 原来郑元昌的武学造诣比那两名卫士高得多,他惊魂稍定之后,便即看出了霍天云和风鸣玉都已是精疲力竭,比刚才更加不济了。 风鸣玉软绵绵的靠在霍天云身上,只觉昏昏欲睡,眼睛都已张不开来。 霍天云略为好一些,但刚才那一掌亦已把他蓄积的内力耗尽,此时正在冷汗直流,外衣都已湿透。 霍天云故作镇定,喝道:“有胆的上来,我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有利钱。姓郑的,那张贺表你得不到,谅你纵能逃出我的掌下,你的性命也保不了。” 他伤上加伤,这次虽然是把残余的一点气力都用了出来,但因中气不足,说话的声音却是不知觉的颤抖了。 郑元昌哈哈大笑,说道:“贺表我不打算要啦。你要自断经脉而亡,那也听便。不过这位姑娘如花似玉,我可舍不得她送命的。七王子正想找一个懂得武功的妃子,嘿嘿、哈哈……” 第1117期 霍天云遭毒手 风鸣玉已是迷迷糊糊,听不清楚,只知道郑元昌是在说她。问霍天云道:“大哥,他说什么?” 霍天云道:“狗嘴里不长象牙,别理会他。” 郑元昌哈哈笑道:“风姑娘,我是要送你到王府里去做新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哪!” 风鸣玉凄然说道:“大哥,趁你还有一点气力,先把我杀了吧!” 霍天云心神大乱,说道:“别怕他,咱们要死也死在一起。” 郑元昌道:“要死那还不易,不过你们要想死在一起,可得我点头才行。霍天云,你若肯把贺表交给我,我倒可以成全你的心愿。”弦外之音,霍天云若然不肯,那他可就要把风鸣玉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逼住她去做朱建的王妃了。 霍天云一咬牙根,说道:“好,我给你,你来拿吧!”打定主意,只要他行近身边,就以残余的功力作最后一击。 郑元昌却似知道他的心意,说道:“你掷在地上,我自己会拾。” 霍天云冷笑道:“胆小如鼠,可笑可怜。好,你不敢拿,我就把它毁了。” 郑元昌已经探出贺表是在他的身上,倒是害怕他真的毁掉了。当下赶忙叫道:“葛老三,把你的链子锤给我。”这名卫士是用一对链子锤当作兵器的,此时正在院子里给断指的同伴裹伤。 郑元昌接过他抛进来的链子锤,喝道:“你以为我没本领取吗?我就取给你看!” 他执着链子锤的中间,把铁链舞成一个圈圈,向风鸣玉套下。 他口里说要对付霍天云,却突然袭击风鸣玉。这正是声东击西之计。原来他对霍天云还有几分顾忌,先拿住风鸣玉,料他心神必将更乱。 霍天云一声大吼,喝道:“无耻小贼!”也不知那里来的气力,一抓就抓着链子。郑元昌几乎给他拉跌,慌忙撒手。霍天云站立不稳,跌倒地上。 霍天云夺过了链子锤,用力掷出,可惜却给郑元昌躲开。说时迟,那时快,郑元昌已是把第二柄链子锤向他打来,这次是手握铁链,锤头向着霍天云的天灵盖打下了。 霍天云气力已经用尽,“卜”的一声,给铁锤打个正着。 第1118期 郑元昌脑袋开花 只听得一声尖叫,有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但晕倒的却不是霍天云。 不错,他是被郑元昌击个正着,但不幸中之幸的是,不是击中天灵盖,而是打中了他的肩膊。 晕过去的是风鸣玉。她只道霍天云决计躲闪不开,势必给打得脑浆迸流,她本来早已心力交疲,如何还能抵受得住这么大的惊吓。 霍天云虽然没有晕倒,但受了这么重的一击,亦已倒在地上,只觉眼前金星乱冒,神智渐渐迷糊。 郑元昌哈哈大笑,说道:“姓霍的,看你还敢逞强?嘿,嘿,如今我倒不想杀你了,拿着活的比死的更好!”得意之极,跟着大声呼叫:“你们这班饭桶,还不赶快进来,帮我捆绑……” 哪知话犹未了,只听得一连串急骤之极的撕心裂肺的惨呼,比起刚才风鸣玉那声尖叫更加凄厉! 惨叫连声,几乎混成一片。但郑元昌还是听得出四个不同的声音。正是被他斥骂的那四个“饭桶”手下。 虽说他这四个手下本领不强,但在江湖上也还算得是二流角色,并非只是“饭桶”的。有谁能在这瞬息之间,对四个人都下了毒手呢? 大喜之后,骤然大惊。郑元昌的笑声好像着了魔术,突然“冻结”了。 他笑不出来,那个人都已进来了。是一个头戴阔边熊皮帽,帽檐几乎遮过了半边脸孔的魁梧汉子。 这汉子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刀头还在滴血! 郑元昌情急拼命,一声大吼“不是你,便是我!”舞起链子锤,向那人猛击! 那人冷冷说道:“凭你这点本领,丧命的当然是你,不会是我!”迎着锤头,反手便是一刀。 火花四溅,金铁交鸣。铁锤本来比钢刀沉重,却给钢刀反磕回去,而且去势极疾。 郑元昌想要“撒锤”,已经迟了。链子锤闪电般的反击回来,打着了他的脑袋。他的脑袋开了花,和他那四个“饭桶”一样,也不过只是见面一招,就给对方送进了鬼门关。 这个人走到霍天云身边,看了一看,颇有诧意,便搜霍天云的身。 第1119期 太湖副寨主佘迪民 霍天云惊疑不定,心里想道:“他把郑元昌打死,料想不会是东厂的人。但他为何要来搜我?”霍天云此时已是丝毫没有气力抗拒,只能希望此人不是鹰爪了。 那人从霍天云身上搜出那张贺表,也是显出又喜又惊的神色,说道:“兄台可是天山派的霍天云?” 原来他在闯进张家之时,刚好听得郑元昌叫出霍天云的姓,可惜郑元昌只是喝骂“姓霍的”,并未叫出名字。不过他亦已思疑是霍天云。 霍天云和上官英杰风鸣玉等人前往瓦剌一事,他早就听到消息的。如今搜出了汪直领衔的朝中文武给瓦剌大汗的祝寿贺表,他自是可以断定必是霍天云无疑了。 霍天云道:“不错,我就是霍天云。阁下何人?” 那人说道:“我是从太湖西洞庭山来的佘迪民。” 霍天云在江湖上业已闯荡几年,虽然还没有到过江南,佘迪民这个响噹噹的名字他可是听过的。 太湖有三十六家水寨,总寨主是西洞庭山的王元振,佘迪民是王元振的副寨主。 霍天云又惊又喜,可又还有点不敢相信,说道:“原来是佘副寨主,多谢救命之恩。但不知佘副寨主何以会离开太湖,跑来京师?我好像听说倭寇近年在沿海劫掠,业已波及太湖。” 佘迪民笑道:“我来京师,正是和霍兄同样的目的。” 霍天云道:“你知道我是因何而来?” 佘迪民道:“霍兄既然藏有这张贺表,想必是要向皇帝揭发汪直阴谋的了?” 霍天云道:“不错。” 佘迪民道:“我也给你看一样东西。”拿出两封信来,在霍天云眼帘下展开,让他看个清楚。一封是汪直写给倭寇头子的信,一封是倭寇头子的回信。 佘迪民笑道:“我这封汪直的信和你那张贺表的字迹相同,霍兄当不会怀疑是假的了?” 霍天云道:“这两封信你怎样得来的?” 佘迪民道:“是从倭寇派去给汪直送信的密使身上搜到的。” 霍天云再没怀疑,说道:“得遇佘副寨主,真是不幸中之大幸,霍某死可无憾了。就烦佘兄把这贺表一并拿去,火速离开此地吧。”他和风鸣玉都已不能走动,说这话的意思自是不想连累佘迪民了。 第1120期 宇文成都负伤逃命 佘迪民道:“霍兄先莫说话!”手掌立即贴着霍天云的背心,一股柔和的力道轻轻震动霍天云的相应穴道,这是佘迪民从古法按摩学来的推血过宫手法。 可惜他和霍天云练的内功不是同一路子,霍天云的真气仍是无法凝聚,不过血脉稍为通畅,却也恢复了一两分气力了。 霍天云道:“佘兄别要为我太过耗损内力,提防还有敌人会来。” 佘迪民道:“霍兄,东方景和是不是已经给你打伤了?” 霍天云道:“谁是东方景和?” 佘迪民道:“他是七王子朱建手下的第一号人物,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据说并世无双。” 霍天云道:“我是和一个绵掌功夫极为厉害的人斗得两败俱伤,如你所说,那一定是东方景和了。但你怎么知道他已受伤?” 佘迪民道:“我是昨天打听到李镖头的妻子张碧琪住在此处的消息,今天特地跑来探一探的。在路上碰见了东方景和,他身法呆滞,一看我就知他是受了内伤。我不想在路上惹事,故而没理会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出来的是:东方景和武功极强,佘迪民虽然知道他受了伤。却不知道他伤有多重,自忖实是没有把握胜他。 霍天云道:“你只碰上东方景和一个人吗?” 佘迪民尚未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说道:“不错。但郑元昌和他的四名手下已是都给我杀掉了。东方景和受了伤,要跑回王府,料想也得有一两个时辰,霍兄,你倒是不用担心强敌就会来到。要是一般的鹰爪,我自信还可应付。” 霍天云道:“东方景和是和宇文成都一起来的,你只碰上东方景和,那么宇文成都,他、他恐怕……” 话犹未了,忽听得外面有脚步的奔跑声音。 霍天云道:“佘兄,快,快去看看。” 原来宇文成都受了重伤倒在屋后,佘迪民进来的时候没发现他。 他受伤的虽然很重,但因受的乃是剑掌,内伤则还不及东方景和,他悄悄敷上了金创药,已是稍为好了一些,此时听得霍天云在屋子里面说到他的头上,他自是必须忍着疼痛,拼命逃跑了。 佘迪民出去一看,只能远远的隐隐看见他的背影了。要追当然是可以追得上的,但佘迪民可不敢去追。 第1121期 离开张家 要知他虽然业已给霍天云推血过宫,但因霍天云内伤极重,如今也只是勉强能够走动而已,莫说碰上武功高强的敌人,即使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笨汉,也能将他击倒。佘迪民怎么放心得下,自是不敢远离他了。 佘迪民这才有空察视刚才被他劈翻的那四名郑元昌的手下,三个确实已经毙命,有一个尚未断气,发出微弱的呻吟,佘迪民补上一刀,这才放心进屋。 霍天云道:“杀了宇文成都没有?” 佘迪民道:“是有一个人跑了,但不知是否宇文成都。” 霍天云一皱眉头,说道:“你怎么不追上去杀他?” 佘迪民道:“霍兄,十个宇文成都也比不上你的性命宝贵。你刚才说得对,此地不能久留,咱们快走吧。” 霍天云道:“佘兄,你把那张贺表带走,我可不想再给你添上两个累赘了。” 佘迪民道:“你再说这样见外的话,那就是不把我当作朋友了。” 霍天云见他说得如此诚恳,虽然不愿意连累他,也只好站起来了。 他掐了掐风鸣玉人中,风鸣玉中毒昏迷,气力是半点使不出来,但却并非受伤。她迷迷糊糊的半张眼睛,说道:“大哥,咱们是在泉下相会?” 霍天云道:“玉妹醒醒,太湖的佘副寨主来了,咱们到他那里躲躲。” 风鸣玉也听得不清楚,打个哈欠,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大哥,你、你到那里,我、我就跟你到那里,不、不必问我。” 她软绵绵的靠在霍天云身上,佘迪民拉着霍天云,霍天云搀扶着她,三个人这才能够缓缓走出这间屋子。 此时已是将近黄昏的时份了。 佘迪民心里好生焦急,如此走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他居住的地方?而且一到路上,又怎能不惹路人的注意? 但要是随便在附近找一家农户投宿吧,东厂的人,七王子朱建的人,最多不出两个时辰,必然是会来的,他们又怎能不在附近大事搜查? 正自焦急无计,忽见有个庄稼汉推着一辆木头车迎面而来,车上堆着禾秆草,堆得足足有三个人高。原来贫穷的农家冷天无物御寒,这人是把晒干的禾秆草运回家中当作被褥的。 佘迪民心念一动,拦在木头车前。 第1122期 冬天里摇扇子的书主 佘迪民刚才连杀五人,衣裳上血迹斑斑。那推着木头车的汉子大吃一惊,颤声叫道:“你、你干什么?” 佘迪民道:“你别慌,我买你这辆车。十两银子够不够?” 一辆木头车加上不值钱的禾秆草,顶多不过值二三两银子,那庄稼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车上的禾秆草要不要我搬开?” 佘迪民道:“我正是要你这车禾秆草御寒。十两银子,你肯不肯让与我?” 庄稼汉起初还害怕他是强盗,想不到竟是天降财神,连忙说道:“卖、卖!” 话犹未了,佘迪民已把一锭十两重的元宝塞入他的手中。那汉子手指发抖,几乎接不稳银子。佘迪民蓦地想起一事,说道:“我还要和你买一样东西?” 那汉子道:“你、你还要什么?” 佘迪民道:“你这身衣裳,也是十两银子!”说罢,又是一锭十两重的元宝塞过去。 那汉子道:“你、要我脱光衣服,这这……” 佘迪民笑道:“只要你的外衣。除了这锭银子,我还给你这件皮袄交换,你可以反穿皮袄,回家里再洗干净它。那你就不用害怕受冷了。” 这汉子的家就在附近,不到百步之遥。反穿皮袄。血迹就不会给人看见。一件皮袄足可抵得上十套粗布衣裳,何况还有银子。这汉子心想:“此人不知是疯子还是强盗,但只求银子到手,那也不必去管他了。”四顾无人,赶忙脱下外衣与佘迪民换了皮袄,立即飞快跑回家去。 佘迪民穿上那庄稼汉的外衣,笑道:“霍兄,委屈你和风姑娘钻进禾秆草堆中。”他穿着粗布衣裳,推着木头车走,心里想道:“此时即使碰上鹰爪,料想也可以蒙混得过去。” 他推着木头车,当然不敢进城,打算到西山近郊再去找农户投宿。 走了约莫六七里路,太阳已经下山,路上冷冷清清已是少见行人了。 佘迪民正在加快脚步,忽地发现有一个人迎面走来。 这个人不过三十左右年纪,穿着锦缎长衫,头戴貂皮帽子,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像个书生打扮。 但时节已是冬天,在冬天里手摇折扇,此事却是稀奇。 第1123期 西门羽拦途截劫 佘迪民正自心内嘀咕:“此人不知是友是敌,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了!” 果然心念未已,他推着的那辆木头车突然碰上了阻力,竟是推不动了。原来是那个少年伸出搨扇抵着车子。 一柄小小的搨扇居然能够阻止他推车向前,饶是佘迪民艺高胆大,也不禁吃了一惊。他力贯双臂,说道:“尊驾请让一让。我要赶路!” 这次少年的搨扇抵挡不住了,但他却顺势使出了个卸字诀,搨扇轻轻一带,木头车滑过一边,几乎倾覆,震动稻草,霍天云的头部露了出来。 佘迪民忙用“千斤坠”的功夫定着车子,喝道:“阁下是特地来找麻烦的么?” 那少年哈哈一笑,说道:“刚好相反,我是好意来和你做一宗卖买的!” 佘迪民道:“什么卖买?” 那少年道:“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买你这辆车子,车子上的东西都归我!” 佘迪民道:“我这辆木头车是不卖的,一百两、一千两都不卖!” 那少年冷冷说道:“这就奇怪了,你这车稻草值得几文?为什么一千两银子都不卖?” 佘迪民道:“不卖就是不卖!” 少年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语,一千两银子你都不肯卖,你当然是不能冒充庄稼汉的了。我猜你这辆木头车也是用几两银子换回来的吧?一转手就可以赚几百倍利钱,你都不放在眼内,你的车上有什么宝物?你开个价吧,即使你漫天讨价,我也不会就地还钱。” 佘迪民道:“我的车子怎样得来,你管不着。你是什么人?”他捉摸不透对方路道,一时之间,尚未敢把这少年当作敌人。 那少年笑道:“我是谁,你的同伴大概应该知道……” 话犹未了,只听得霍天云果然就叫了出来:“他是西门化的侄儿西门羽!佘大哥,下手不必留情!” 霍天云是知道西门羽武功的深浅的,一看他的叔父西门化并没和他一起,先就放下了心,心想以佘迪民的武功,定然可以杀得了西门羽。 哪知他这么一说,西门羽也是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了。想道:“霍天云要仰仗佘迪民来对付我,他受重伤之事不会假了!”立即哈哈大笑,说道:“霍天云,你怎么做起缩头乌龟来了,给我滚下来吧!” 第1124期 西门羽武功突进 佘迪民喝道:“割鸡焉用牛刀,我这个无名小卒陪你走几招吧!” 西门羽笑道:“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何须如此自谦?不过,你虽然不是无名小卒,想在京师逞能似乎还差了那么一大截!” 佘迪民冷冷说道:“屠牛要用利刀,杀鸡钝刀子已是足够!” 西门羽哈哈一笑,说道:“很好,那就让咱们看看谁是山鸡谁是凤凰!” 笑声中搨扇一合,倏的就点向佘迪民太阳穴。 佘迪民钢刀一立“噹”的一声碰得火花四溅。原来西门羽这把扇子乃是精钢铸炼的摺铁扇。“百炼钢成绕指柔”的说法或嫌夸大一些,但这把摺铁扇确是一件罕见的外门兵刃,不但开合自如,比纸制的折扇还要灵便。而且小小一柄扇子兼具两种武器的性能,合拢时可当作判官笔点穴;四边扇骨锋利,张开来又可当作柳叶刀使。 佘迪民刀重力沉,在刀扇相交的那一刹那,内力尽发,猛劈过去。西门羽轻轻一带,佘迪民的刀锋给他引过一边,但西门羽步法亦已不稳,踉踉跄跄的倒退三步。 佘迪民大步踏上,探臂扎刺,刀锋外撩削腕刺肋。西门羽好像是醉八仙的步法,摺铁扇倏地张开,向佘迪民面门一拨。佘迪民立即变招,横刀拍下,刀风虎虎,比起刚才那招,威势更是吓人。西门羽这次不敢硬接,但摺铁扇已给刀风带动。西门羽顺势又把摺铁扇当作判官笔用,点向佘迪民胁下的“愈气穴”。佘迪民这一招余势未衰,刀光霍霍展开,西门羽的摺铁扇怎能碰着他的身体,刀扇一交,西门羽立即收回扇子,又退了一步。 原来西门羽虽然懂得以柔克刚的内家功夫,但所谓“以柔克刚”也必须有和对方大致相当的内功造诣才行,否则对方以狮子扑兔之力,小兔子就只有逃跑的份儿了。西门羽的内功并不算差,但还克制不了佘迪民差不多已经练到登峰造极的外功。 但这么几招一过,已是把霍天云看得大为诧异了。 要知佘迪民是江南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刚才杀郑元昌也用不到三招。西门羽的本领霍天云是曾经见过的,比之郑元昌高明不了多少。故此在他们交手之初,霍天云只道佘迪民最多是在五招之内,就可以杀掉西门羽的。不料转眼已是过了十招,西门羽虽然略处下风,也还是有攻有守。 第1125期 两败俱伤 十招过去了,二十招过去了,三十招都过去了,佘迪民虽然是攻多守少,依然未能打败西门羽。 霍天云看得大为诧异,暗自想道:“相隔不过两年,按说他的功力不会精进如斯,难道他是得到了什么武功秘笈?” 天色渐渐黑了,天寒地冻,路上早已没有行人。但霍天云却不能不担心鹰爪闻风而来,因为距离东方景和负伤而逃已是约莫有一个时辰了,料想他此时应该回到了王府了。 霍天云着急,佘迪民更着急,这一战不仅关系他个人荣辱,还有霍天云和风鸣玉两条性命在他手上,要他保护的。 西门羽知道他是要速战速决,故意采用绕身游斗的战术和他慢慢的磨。 佘迪民猛地喝道:“我和你拼了!”西门羽正自把摺铁扇合拢,当作判官笔用,点他胸部的关元穴。按说佘迪民是应该先行避招,然后进招的。他对敌人的点穴却根本不予理会,扑上去快刀疾劈。 关元穴乃是死穴,西门羽想不到他竟然并不躲闪,使出这等狠辣的同归于尽的打法! 快刀如电,西门羽来不及收招。只听得“卜”的一声,接着一片断金戛玉之声,他点中了佘迪民的关元穴,但摺铁扇却已给劈得稀烂。 佘迪民晃了几晃,并没倒下。原来他的功力深湛,虽然给点中了死穴,也没毙命,不过却也支持不住摇摇欲坠了。 西门羽把手一扬,断了的扇骨箭一样的向佘迪民射去。 佘迪民钢刀劈出,半截扇骨又再削为两段。但就在此时,只见金星闪烁,一蓬细如牛毛的梅花针从扇骨里面射出来。原来他这扇骨是管状中空,内里藏有数十枚淬过剧毒的梅花针。佘迪民关元穴刚被点中,气力不加,刀风激荡已是不能把梅花针全部扫落,中了两枚。一枚正中虎口,钢刀也跌落了。 西门羽哈哈大笑,说道:“佘副寨主,给我躺下来吧!” 佘迪民却并没有躺下。他一咬舌头,喷出一口鲜血,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和身扑上,一掌劈落。西门羽搨扇已毁,只能和他对掌。 双掌相交,西门羽跌出一丈开外。佘迪民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叫,晃了两晃,木头似的也倒下去了。 第1126期 般若真经在谁手上 西门羽爬起身来,冷笑说道:“嘿、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佘迪民,你也算够狠的了,可想不到会变成我的俘虏吧?嘿、嘿,我没有死,却也不想你亡。你是王元振的副手,活的比死的值钱!”佘迪民业已昏迷,但呼吸尚未断绝。西门羽兀是放心不下,又再补点了他三处穴道。 西门羽虽然还能走动,伤得亦已不轻。此时便似刚刚在大病一场过后。脚步虚浮。走起路来,也不觉摇摇晃晃了。 他掌心里扣着三枚喂毒的透骨钉,喝道:“霍天云,佘迪民已经被我擒下,如今你想做缩头乌龟也不行了,给我滚下来吧。”他可不知稻草堆中,除了霍天云,还有一个风鸣玉。 霍天云心想:“我死了不打紧,玉妹可千万不能落在他的手上。”他听得出西门羽说话中气不足,内伤料想不轻。但因自己伤得更重,马上和他一拼的话,只怕还是拼不过他的。 他躲在稻草堆中,咬破舌尖,默运玄功。用这种自残身体的办法来刺激功能,本来不是正宗内功,而且甚耗元气,但救燃眉之急要紧,霍天云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但想只要恢复一分功力,就可以和西门羽再拼一拼。 西门羽虽然知道他受了重伤,对他可还颇有忌惮,不敢登车搜索。当下把三枚透骨钉射入稻草堆中。 幸亏他的内力不强,透骨钉打进稻草堆中,最后一点劲道亦已消失,根本伤不了人。 西门羽又再喝道:“霍天云,你还不滚出来,我一把火烧了这车稻草。” 霍天云这才在稻草堆中闷声说道:“西门羽,你想不想要般若真经?” 西门羽怔了一怔,忽地哈哈笑道:“般若真经在你手上?哈哈,你骗别人或许骗得过去,想要骗我,那可正是贡院面前卖文章了!” 这次轮到霍天云一怔了,不错,般若真经的确不是在他手上,他骗西门羽不过是缓兵之计,希望拖得片刻就是片刻。但西门羽这种说法,却好似般若真经业已在他手上似的。 不过西门羽虽然识破了霍天云的谎言,却也不敢放火,他知道霍天云身上有汪直领衔的给瓦剌大汗祝寿的那张贺表,怎舍得一把火烧掉。过了一会,见霍天云依然没有动静,他的胆就渐渐大了。 第1127期 力诛强敌 车上有一杆禾叉,西门羽拿了过来,喝道:“霍天云,要命的快快滚出来!”霍天云此时已经凝聚了一点真气,但说到恢复功力,却连原来的一成都还未到。要是忍耐不住,此际便即和他硬拼,定然凶多吉少。 西门羽冷笑道:“堂堂天山派的弟子,居然做起缩头乌龟来了。嘿,嘿,就只怕你要做缩头乌龟也不行!”冷笑声中,提起禾叉,向稻草堆中猛戳。 忽听得“嘤咛”一声,但不是霍天云被他刺中,而是风鸣玉的脚板碰着了叉尖。霍天云本来已经搂着她往稻草堆中的深处躲的,但双脚却是无法遮拦,叉尖刺破她的弓鞋,刚好碰着她脚心的“涌泉穴”。 这个穴道是足少阳经脉的起点,风鸣玉受到这么强烈的刺激,突然醒了过来。本能的用力挣扎,此时霍天云亦是吓得慌了,抱持不住,风鸣玉滚下了木头车。 西门羽一见,又惊又喜,冷冷笑道:“原来还有一个这么美貌的雌儿也在车上。风姑娘,你跟了我吧!” 霍天云猛地喝道:“云龙三现!”风鸣玉其实还是未曾清醒过来,只是稍为有点知觉而已。但由于这一年来,她与霍天云朝夕切磋,还是本能的会接受他的指示出招。 她一跃而起,剑尖抖出三朵剑花,正是她的爹爹临终之前传给她的三绝招之一“云龙三现”。 可惜她是中了酥骨散之毒的,内力早已全消,此际之所以能够跃起,不过是一时受到强烈的刺激之故,跃起还不到三尺高,那一招刺出也是毫无内劲。纵使给她刺着了对方,压根儿也伤不了对方的。 但这一招却是精妙之极的上乘剑法,西门羽曾经亲眼见过他的叔父西门化也曾在风鸣玉这一招底下吃过亏的,如今蓦地看见风鸣玉使出此招,焉得不惊? 他急忙把禾叉使个“雪花盖顶”护着头颅,迅即卧到地上,在地上接连打滚。 这正是霍天云下手的最好时机,他自是不能错过了。当下左脚一撑车厢,身形如箭飞出,手中长剑藉着这股急劲猛刺下去,只听得西门羽一声惨呼,长剑从他后肩穿入,穿过了琵琶骨,把他“钉”在地上。 风鸣玉刚刚跃起,便又摔倒。这次可是完全昏迷了。霍天云亦已心力交疲,到了油尽灯枯田地…… 第1128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霍天云长剑脱手,把西门羽钉在地上,他自己也跟着摔倒,站不起来了。 他站不起来,只能尽最后一点气力,爬到佘迪民身边,低声唤道:“佘大哥,佘大哥!”伸手探一探他的鼻息,呼吸倒未断绝。霍天云稍稍宽心,但他亦已知道佘迪民虽然未死,伤得却是比他更重。他最后一点指望都消失了。 就在此时,忽又听得蹄声得得,听得出是四骑马正在向着此处跑来。 霍天云心道:“但愿这次来的,不要再是鹰爪才好!” 那知偏偏不如他的所愿,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人说道:“那小子和那丫头要不是早已跑掉,恐怕也会给郑元昌抓去了。何况在郑元昌之后,还有一个西门羽也跟着去了呢。咱们这趟,恐怕、恐怕……” 这个人不是“鹰爪”,但却是比“鹰爪”品格更低的奸细,他是张碧琪的堂兄张铁虎。 跟着另一个人说道:“得不到手,看一看也是好的。我并不想和他们争夺,只要他们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那时自有王爷和他们的长官交涉。” 这个人是连占山的师侄罗大魁。以前是在御林军中做个不大不小的军官的,如今听他的口气,则似乎是已经改投七王子朱建的门下。 罗大魁的本领要比张铁虎高出许多,但若在平时,霍天云也未曾将他放在眼内。可是此刻,此刻的霍天云已是奄奄一息,张铁虎一个人就可以完全制服他,他已是根本不可能和罗大魁交手的了。 原来张铁虎本是押了妹妹,和东方景和一起,逃往七王子朱建的王府的,途中先后碰上了郑元昌这帮人和西门羽。未到王府,王府已经派人出城准备迎接东方景和回来了。所派的人就是罗大魁和另外四名武士。 罗大魁问明了经过情形,迅即作出决定,叫两名武士护送东方景和与张碧琪回去。他与另外两名武士则要张铁虎带路,再来张家。 霍天云尽最后一点气力把汪直私通倭寇的证据从佘迪民身上掏出来,准备必要关头,他先毁灭两份文件,再行自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蹄声戛然而止,罗大魁一行四人已经到了。 张铁虎失声大呼:“那、那不是西门羽吗,他、他给霍天云杀了!”惊弓之鸟,转身便想逃走。 罗大魁一把抓着了他。 第1129期 束手待毙 罗大魁笑道:“你怕什么,也不看个清楚就跑?” 西门羽被长剑“钉”在地上,当然最为惹人注目。张铁虎第一眼看见了他,就吓得慌了。此时被罗大魁拉住,定睛再瞧,跟着才又发现了风鸣玉。 张铁虎“咦”了一声道:“这雌儿正是姓风的那个丫头啊!” 罗大魁笑道:“你再看这边,这边还有两个人呢!” 张铁虎又惊又喜,说道:“原来霍天云也倒在这里了,这个躺在他旁边的却不知是谁?” 罗大魁也认不得佘迪民,说道:“管他是谁,死活都要!” 张铁虎道:“霍天云不知死了没有。”想起刚才吃过霍天云的那些苦头,恨恨说道:“姓霍的,你也有今日!”狠狠的踢霍天云一脚。 罗大魁手掌在他肩头轻轻一搭,张铁虎的脚尖尚未踢着霍天云就软绵绵的垂了下来。张铁虎愕然问道:“罗大人,你、你这是……” 罗大魁冷冷说道:“你难道不知霍天云是王爷想要的人之一,死了的就远远不及活的值价了。” 一个卫士道:“西门羽是在这里了,但郑元昌那帮人却一个不见,倒是有点古怪。” 罗大魁道:“你跟张铁虎到他家里看看。” 霍天云早已把性命置之度外,但未到最后关头,他还是不肯放弃与敌一拼,死里求生的计划的。在罗大魁来到之前片刻,他已经第二次运用咬破舌头来刺激身体潜能的方法凝聚真气,只盼能够恢复一分功力,便有希望在对方冷不及防的情况之下,与敌人拼个同归于尽。 哪知这次由于他在中了喂毒暗器之后,又再连番激战,伤上加伤,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连这个方法也失灵。他强自运功,非但一点真气都凝聚不起来,反而腹痛如绞,想要在最后关头毁灭文件的气力都没有了。至于自断经脉而亡,那当然更是决计办不到了。 西门羽忽地发出呻吟,叫道:“是、是罗、罗大、大魁吗?救、救我!”原来他被长剑穿过肩头,伤得当然极为厉害,所以刚才登时痛得昏迷,但还是没有死的。 罗大魁拔出长剑,西门羽痛得哇哇大叫。罗大魁跟着替他敷上金创药。 第1130期 真经之谜 西门羽呻吟道:“霍天云,他、他……” 罗大魁道:“他怎么样?” 西门羽道:“他没有死,得、提、提、防……” 罗大魁道:“你放心,我当然会提防他的。你歇歇吧。” 西门羽实在伤得太重,虽然敷上了金创药,痛得仍在不住抽搐。但他的神情显然似有紧要的事情非说不可,罗大魁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和你做一桩交易。” 罗大魁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交易?” 西门羽道:“他、他身上的东西归、归我。我拿两篇般若真经的武功和你交换!” 罗大魁又惊又喜,失声叫道:“般若真经在你手上?” 西门羽已经无力说话,只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不错。 霍天云比罗大魁更为惊诧,心里想道:“原来般若真经果然是给他们叔侄先拿到手了,怪不得他的武功突然精进如斯!唉,但上官大哥和谷姑娘这次可是要白费心力,白上一趟灵鹫峰了。”他尚未得知有关灵鹫峰取经的真实消息,对西门羽的话自是不能不信。不过西门羽倒也并非存心骗罗大魁的,此事后文自有交待。 罗大魁听他说出般若真经四字,忙不迭的答应:“咱们兄弟一般,你说怎样就怎么样!” 西门羽松了口气,又昏迷过去了。 张铁虎和那个卫士已经回家一转,此时匆匆跑来,跑得气喘吁吁,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全无血色。 罗大魁斥道:“你们碰上鬼魅么?吓成这样!” 张铁虎道:“当,当真是见了鬼了!郑、郑大人和他四名手下全、全都给人杀了,个个都是给劈、劈开两边,哎、哎呀!真、真是吓人哪!” 罗大魁道:“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张铁虎道:“没、没有。”其实他们当时发现了那血淋淋的场景,哪里还敢屋前屋后巡查? 罗大魁跟着一想,也自知是多此一问了。心想:“要是霍天云还有同党,埋伏在那边的话,还怎能容得张铁虎回来?” 罗大魁虽然武功远胜于张铁虎,但听得郑元昌这班人被杀得干干净净,也是不能不暗暗吃惊! 第1131期 搜索霍天云 罗大魁心里想道:“郑元昌武功不弱,不知是谁把他们杀掉的?霍天云是早已受了重伤的,若说他在受了那么重的内伤之后,居然还能力杀五人,未免令人难以置信。倒在霍天云身边这个人不知是谁,若然是他所杀,则此人一定也是个极不寻常的人物了。”他探一探佘迪民的鼻息,发觉佘迪民也还未曾断气。为防意外,补点了佘迪民两处穴道。 “张铁虎,你给我背这个人!”罗大魁指着佘迪民说道。 佘迪民浑身污血,张铁虎心里当然是极不愿意,说道:“死尸也要带回去?” 罗大魁道:“不错,莫说他现在还有口气,即使当真已经死了,我也得把他的尸体搬回去才能查究他的来历。” 张铁虎道:“这里有辆现成的车子……” 罗大魁道:“这辆小小的木头车子只能装两个人。西门羽受了重伤,他当然是要放在车上的。霍天云也必须让他活着,非在车上不可。这个女娃儿只是中毒,并没受伤,背着她走,倒还无妨。” 张铁虎道:“那么我背这女娃儿。” 罗大魁冷笑道:“你倒会挑好的差事干。她是风从龙的女儿,可要得提防给人中途截劫的,你的本领保得住么?我自己背吧。” 张铁虎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背起佘迪民。 罗大魁正要叫两个手下把霍天云抬上车去,忽地心念一动,想道:“西门羽愿意把两篇般若真经交换他身上的东西,我何不先搜一搜他的身子,看一看到底藏有什么居然能够令得西门羽如此动心的宝贝,要是当真比般若真经还更宝贵的话,我就来个掉包。反正西门羽也找不到人证和我分辩。还不是凭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霍天云感觉得到他在伸手摸索,情知那两份机密文件已是决计难以保全,不由得心里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应该趁着刚才还有一点气力的时候,先把那两份文件藏在路边的。纵然未必有机会可以把这秘密告诉自己人,甚至或许仍免不了要给敌人搜去,但总胜于像目前这样,让罗大魁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手。 他本来已经是奄奄一息的了,此时一急之下,险些就晕了过去。 第1132期 突来救星 忽听得霹雳似的一声大喝:“鼠辈,胆敢害人!这次撞在我的手上,可饶你们不得了!” 声到人到,来的是个三绺长须的道人。 他骂罗大魁等人“鼠辈”,而罗大魁和他的两个手下,也当真是好似老鼠见着猫一般。 “咕咚”一声,罗大魁吓得陡然一震,他本来正在抓着霍天云的,一震之下,抓得不牢,霍天云跌倒地上。 霍天云早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听得这人的声音似曾相识,想睁开眼睛来看,却已睁不开了。忽地只觉得好像腾云驾雾一般,一阵地转天旋,登时不省人事。 罗大魁那两个手下正要把西门羽抬上车子,一听见道人的大喝,也吓得把西门羽抛过了一边,两个人分头逃走。 那道人喝道:“往那里跑!”飞身一掠,先追上东面跑得较远那个,一剑从他前心插入,穿过后心。 西面那人颤声叫道:“道爷饶命!”道人冷冷说道:“饶你一次,已是破例,这次饶是不能饶你了,赏你全尸吧!”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追到这人背后,这人硬着头皮,乱舞双刀,待要招架。道人一掌劈出,十步开外,掌似奔雷,这人双刀脱手,扑通倒地,登时气绝。 罗大魁心胆俱寒,正要再抓霍天云作为人质,道人闪电般的剑光已经指到他的面门。 罗大魁逼得拼命招架,他是点穴名家,一对判官笔也曾会过许多高手,但也只不过在这道人剑下走得五六招,身上就穿了七八个窟窿。当然也是一命呜呼了。 道人弹指之间,就杀了罗大魁和他的两个手下,张铁虎吓得魂飞天外。 道人喝道:“是鹰爪孙一个也莫想逃!”他的剑尖还在滴血,又已指到张铁虎面前了。 也是张铁虎“福至心灵”,他仍然背着佘迪民,并不求饶,也不躲避,却连忙大叫:“我不是鹰爪!” 道人本来因为摸不清他的底细才没立下杀手的,否则还焉能容他分辩?道人不认识张铁虎也不认识佘迪民,听他自辩并非鹰爪,倒也有点相信,跟着便即喝道:“那你是什么人?” 第1133期 给张铁虎骗过 张铁虎道:“我是虎威镖局的镖师。” 那道人道:“哦,你是虎威镖局的,姓甚名谁?” 张铁虎自报姓名,倒是毫不遮瞒的把自己的真名实姓说了。 那道人怔了一怔,说道:“你姓张的吗?那么你和故总镖头张震山是怎么个称呼?” 张铁虎道:“故总镖头正是我的叔父。” 一直至此为止,他都没有说谎。 那道人半信半疑,再问:“你背着的这个人是谁?” 张铁虎道:“也是我们镖局的一位镖师。”胡乱给佘迪民捏造了一个名字。 那道人道:“是谁伤了他的?” 张铁虎指着西门羽道:“是这个人伤了他的。”这次也没说谎。 这道人认得西门羽,说道:“你把他放下来让我看看。”看看佘迪民的伤,心里想道:“此人果然是给西门羽的毒针伤的。但我已无法兼顾了,只好聊尽人事吧。”当下把自炼的一粒九花玉露丸纳入佘迪民口中。九花玉露丸能解百毒,虽然不是毒针的对症解药,却是可以暂保佘迪民的性命了。 道人再问:“为什么他们要打伤你的同伴?” 张铁虎道:“他们来抢我的妹妹,恰好我和这位朋友在场,这位朋友仗义阻拦,先给他们打得重伤。” 道人说道:“为什么又没打伤你?” 张铁虎故意作出惭愧之极的模样说道:“我、我自知不是他们对手,阻拦只是白送一条性命,我,我只敢在旁边求饶,因此,只,只捱了几下。” 道人说道:“你的妹妹呢?” 张铁虎道:“早已给他们抢去了。我这朋友受了重伤,我求他们许我把朋友带走。” 道人心里想道:“这张铁虎虽然贪生怕死,对朋友倒还有点义气。”当下说道:“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张铁虎道:“怎敢欺瞒道爷?” 那道人突然一抓向张铁虎抓下,竟是一招极为厉害的杀手。 张铁虎大吃一惊,本能的使出叔父生前教给他的“虎爪手”化解。 那道人迅即收掌,说道:“不错,你是得到张震山传授功夫的子侄。”张铁虎这才知道道人乃是试他功夫,吓出一身冷汗。 第1134期 白鹤观养病 道人试出他的确是得到张震山衣钵真传的子侄辈之后,对他已是再无怀疑,说道:“你赶紧带你的朋友去求医吧,据我所知,有一位贝宗叶贝大夫是当今国手,趁早请他医治,贵友性命或者可以保全。只是这位贝大夫甚为贪财,你给他这锭金子作诊费吧!”说罢掏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黄金交给张铁虎。 张铁虎保全了性命,还得到了一锭黄金,真是喜出望外,赶忙欢天喜地的跑了。 他欢喜的不仅是得到这锭黄金而已,佘迪民也还在他的背上。虽然他不知道佘迪民是什么人,但也知道这人定非等闲之辈,说不定要比十锭黄金更为值钱的。心里想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罗大魁把这半死不活的人给我,想不到倒是给我一个财神了。罗大魁已死,没人和我争功,我把这人拿去献给谁呢?” 那道人也不敢久留,心里想道:“霍天云、风鸣玉的本领都不在我下,他们竟然受了如此重伤,敌方实是不容轻视。我可得赶紧把他们藏起来才好。”当下把霍风二人搬上那辆木头车,趁着天色已黑,路上没有行人,赶紧推车飞跑。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天云方始好像从恶梦之中醒来,听得见声音,眼前也感觉光亮了。 “好了,好了,终于醒过来啦!” 霍天云缓缓张开眼睛,只见两个道人坐在他的身旁。 左面的三绺长须道人他似曾相识,不觉凝眸注视。 “霍兄,不认识我了么?”道人笑道:“你还记得广元的苦竹庵么?我是和无相上人下棋的那个……” 霍天云神智渐渐恢复,道人的话未说完,他已经想了起来,失声叫道:“一阳道长,当真是你!” 原来这个道人不是别个,正是昆明太华寺的一阳道人。 去年他在广元的苦竹庵无相上人处作客,曾经与霍天云、上官英杰等人见过,而且那次他还曾经出手替霍天云无相上人赶跑一帮到苦竹庵骚扰的鹰爪的。那帮鹰爪之中,就正有罗大魁等人在内。 一阳道人说道:“这里是白鹤观,这位道友是本观主持白鹤道人。我是从昆明来京师云游,在他这里暂且挂单的。白鹤道兄侠义心肠,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病。” 第1135期 风鸣玉尚在昏迷 原来一阳道人和虎威镖局的故总镖头张震山颇有交情,这次来到京师,得知虎威镖局所遭的祸事,便去打听张震山女儿的下落。东厂本来是要利用张碧琪为饵,诱李浩明的一班侠义道朋友上钩的,一阳道人打听张碧琪的住址,自是不必很费气力,就打听到了。也是合当霍天云有救,恰巧就碰上了他。 白鹤道人把早已准备好的稀粥喂给霍天云吃。说道:“霍大侠,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了。” 霍天云吃一惊道:“已经七天了。” 一阳道人说道:“幸喜你的内功深厚,倘若换了别一个人,中了雪蛛之毒,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决计难以活命!” 霍天云恢复了一点精神,立即问道:“鸣玉呢,我记得她是差不多和我同一时候昏倒的。” 一阳道人说道:“你放心,她也已经救回来了。白鹤道兄特地请了一位老大娘来服侍她。” 霍天云道:“她怎么样了?” 一阳道人说道:“她的病症可有点古怪,并无内伤,也不似中毒。但神智却是迷迷糊糊,一直没有清醒。我们推断,可能是中了一种罕见的迷香,只要一获解药,立即就可以好的。” 霍天云道:“我可以去看她吗?” 一阳道人说道:“你现在也还不能移动,过两天你好一点再去探望她吧。” 霍天云道:“还有一位佘迪民呢,他又怎么样了?” 一阳道人怔了一怔道:“佘迪民?” 霍天云道:“不错,他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那天我全靠他抵御强敌,否则我早已丧命了。但我记得,当时他亦已受了重伤,你救了他回来没有?” 一阳道人大吃一惊道:“我知道佘迪民,但那日我可没有见着他呀!” 霍天云道:“怎的会没有见着,他是倒在我的身边的!” 一阳道人赶忙问道:“他受的是什么伤?” 霍天云道:“我只记得在我昏迷之前,他是和西门羽交手的。” 一阳道人已知不妙,说道:“我是见过两个人,不过却都不是佘迪民!啊呀,难道、难道我是被那厮骗了?” 霍天云道:“你不认识佘迪民?” 第1136期 上官英杰冒充郎中 一阳道人苦笑道:“要是我认识他,我就不会上这个当了。我只是听过他的名字,从未见过似的。” 白鹤道人安慰他道:“霍大侠都未说呢,你怎么知道是上当了?” 霍天云连忙问道:“你碰上的那两个人,是怎么个模样的?” 一阳道人说道:“一个自称是虎威镖局前总镖头张震山的侄儿,他背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说是同他一样的虎威镖局镖师。” 当下把那天与张铁虎遭遇的经过,从头说给霍天云知道。 霍天云叹口气道:“你碰上的那个张铁虎倒是不假。” 一阳道人说道:“他真的是张震山的侄儿,那,那,……” 霍天云道:“身份不假,但可惜他早已背叛了他死去的叔父,变成了出卖妹妹的鹰爪孙了!” 一阳道人道:“他背的那个人呢?” 霍天云道:“那个人倒是如假包换的佘迪民!” 一阳道人叫苦不迭,“砰”的劈碎了茶几一角,恨恨说道:“我纵横江湖数十年,想不到竟然在阴沟里翻船,给鼠辈戏弄!” 白鹤道人说道:“其实这也怪不得你,那天的形势,那辆木头车也只能容两个人,你是无法兼顾佘迪民的。” 一阳道人说道:“要是知道是他,无法兼顾,也得兼顾。哼,张铁虎这么可恶,要是给我再碰上他,我非剥他的皮,拆他的骨不可!” 白鹤道人笑道:“要是再碰上他,你倒千万不可忙着杀他。” 一阳道人说道:“对,我这就出去找他,着落在他的身上,把佘迪民找回来。” 可是接连几天,一阳道人出去明察暗访,却是丝毫也得不着张铁虎的消息。有一次他还给鹰爪跟踪,好在发觉得早,一到无人之处,他就把两名鹰爪打得昏迷过去,这才摆脱得了追踪。 原来张铁虎早已躲到七王子朱建的王府之中了。 这一天,上官英杰来到了朱建的王府门前。他是经过了改容易貌,冒充江湖的走方郎中在王府门前出现的。 第1137期 夸下海口 上官英杰在王府附近摇动铜铃,一面摇铃一面大声替自己吹牛:“赛半仙七代祖传神医,擅医奇难杂症。担保药到病除,医不好不要银子!” 果然过了不多一会,王府里就有人出来,请他进去了。 王府的管家亲自接见他,他大摇大摆走进去的时候,正是原来的主治大夫贝宗叶灰溜溜的退下来之时。 原来贝宗叶听得王府请来一个江湖郎中接他的手,自是不禁要大加反对。但管家却怕拖延下去,东方景和病况更劣,因此非但不理他的反对,还冷言冷语的讽刺了他一顿。 不过管家对这个“江湖郎中”其实也是毫无信心,只不过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情,让他姑且一试而已。 “你当真有那么大的本领,不管什么奇难杂症都医得好?”管家瞅着上官英杰,一开口就毫不客气的这样问他。 上官英杰胸有成竹,大剌剌地答道:“胸中若无实学,焉敢口出大言?” 管家说道:“好,你既敢夸下海口,我就让你一试,先医我们的一个中了毒的病人。但我可得有言在先,你若然把他医坏了,可不能只是不要银子就可了事!”这话本是贝宗叶对王府管家提出的警告,因为他怕江湖郎中一沾手,只有把东方景和的病弄得更糟。管家如今就把这个警告原封不动的拿出来责成上官英杰。 上官英杰哈哈一笑,缓缓说道:“我若是医他不好,愿赔一条性命!这样可以了吧?” 管家见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倒是不禁有点半信半疑了。当下便即亲自领他前往诊病。 东方景和已是奄奄一息,但脉搏的跳动却还不算怎样凌乱。上官英杰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虽然不懂医术,亦可看得出来,他的真气尚未完全涣散。 “此人内功之深厚,确是可算得武林一等一的人物。他中毒已经十天,居然还能苟延残喘,倘若换了是一年前的我,恐怕也未必能够。”上官英杰心想。他可不知,东方景和能够支持这么多天,一方面固然是由于本身功力的深厚,另一方面,也是贝宗叶的用药得宜之故。贝宗叶虽然不能解他之毒,毕竟也还是极有本领的名医的。 第1138期 奉若神明 “他中的是什么毒?”管家问道。 上官英杰佯作大吃一惊的神气,说道:“他中的毒委实非同小可,是一种罕见的毒物,名为雪蛛。” 管家听他的说话和贝宗叶相同,心里想道:“看来这个走方郎中倒似乎颇有几分本领。”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你可听过天下五大剧毒的名称么?” 管家说道:“请先生说来听听。” 上官英杰说道:“一是孔雀胆,二是蝮蛇涎,三是金蚕蛊,四是黑心兰,第五便是雪蛛了。” 管家说道:“你说是说得对了,但不知你是否能够医治?” 上官英杰说道:“可惜他不是刚刚中毒之时你们就请到我,要是我诊断不错的话,如今他已是中毒十天了。” 管家吃一惊道:“没救了吗?你说过的……” 上官英杰微微一笑,说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你不必担心。不过,假如他刚刚中毒的时候,就让我医,三天之内,我可以包保他恢复如初。如今嘛……” 管家忙问:“怎么样?” 上官英杰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今嘛,可得七天的功夫才能复原了。明天可以起床,三天大概只能扶着墙壁走路!” 管家大喜道:“当真?” 上官英杰笑道:“当然是真的,而且马上就可见到一点效力。” 当下他把戈古朗的解药喂给东方景和吞服一颗,又装模作样的给他推拿片刻,果然东方景和立即就醒来了。 一切均如上官英杰所言,第二天一早东方景和就能起床,第三天就可以扶着墙壁走路。 王府上下,登时把上官英杰奉若神明。 用不着等到第三天,第二天在东方景和能够起床之后,他们就请他去医治宇文成都了。 宇文成都是瓦剌人,管家恐怕上官英杰起疑,把他说成是王府的客卿。此时他们也才开始把东方景和的身份说给上官英杰知道。当然这也是表示把他当作了“自己人”,对他开始信任了。 第1139期 医宇文成都 比较起来,宇文成都所受的内伤远不及东方景和严重,在贝宗叶悉心医治之下,早已好了一大半。 他受的外伤则是给风鸣玉以一招“云龙三现”挑断三处筋骨的,比较严重得多,但那日经过韩乱草给他续筋驳骨、治理外伤,亦已好了许多了。 但韩乱草因为不甘心让他武功恢复,在替他续筋驳骨之时,却是做了手脚的。韩乱草在他伤口敷上一种草药,这种草药固然有令他伤口愈合之功,却留下后患。韩乱草走了之后方始发作,一发作起来,痕痒难熬,宇文成都往往忍不住把伤口抓得鲜血淋漓,而且在发作的时候,根本无法凝聚真气。 贝宗叶已经怀疑到是韩乱草捣的鬼,但他却无法知道韩乱草用的是什么药。除非把宇文成都已经驳好的断骨又再拗断,由他用药洗净骨中之毒,方可免除宇文成都所受的这种苦难。但续筋驳骨不是贝宗叶所长,断骨附近刚长肌肉,拗断之后,可能就此变成残废。而且韩乱草是否真的“捣了鬼”,这也只是贝宗叶的猜疑而已。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上官英杰也不愿意让宇文成都恢复武功,不过为了取信于人,为了大局着想,只好替他医治了。“如今我的武功已是在他之上,大丈夫理当光明磊落的取胜,纵使他的功力完全恢复,我又何惧于他?”上官英杰这么一想,便即着手替他治疗。 上官英杰是早已得到韩乱草给了他解药的,用不着用贝宗叶那种办法医治。对症解药一服,见效自是更快。第二天宇文成都就止了痕痒,第三天已经可以凝聚真气。 宇文成都大喜过望,照这样下去,他自忖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便可恢复原来的功力,对这位“神医”自是大加夸赞,王府的人也更加相信上官英杰了。可笑宇文成都恐怕连做梦也猜想不到,这个他大加夸赞的“神医”,竟是和他曾经几度交手的仇敌。不过四个月前,他们还曾性命相搏的。 这日上官英杰和王府管家正在闲聊之际,一个下人气急败坏的进来禀报:“朱管家,不,不好了!” 管家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下人道:“那、那人的病情突然恶化,好像、好像只剩下一口气了。” 第1140期 第三个病人 管家皱眉道:“贝宗叶枉称京师第一国手,怎的本领如此之糟?医不好东方景和与宇文成都也还罢了,连这个人的性命也保不住。他曾经说过,这个人的伤虽不算轻,却是远不如东方景和那么重的。他也曾夸口过,最少在三个月之内,这个人不至死掉,如今才不过十天!” 下人说道:“管家有所不知,贝大夫赌气不肯医他了。这两天他都没有继续服药。” 管家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下人说道:“我见这位大夫这两天忙着医东方先生和王爷的客人,除了贝大夫,咱们又不方便再请外面的大夫。” 管家说道:“好在咱们有尚大夫在这里,贝宗叶赌气不肯开方,就让他去吧。一客不烦二主,尚大夫请你现在就去诊治,给我们再挽救一个病人的性命如何?” 上官英杰心里暗暗叫苦,暗自想道:“东方景和与宇文成都的伤我能医治,这个人受的却不知是什么伤,我这一去诊治,只怕立即就会露出马脚。”但不去更加不妙,只好打定主意,随机应变,当真没有办法之时,也只能溜之大吉了。 他又再想道:“这个人他们敢于躭搁几天,才来找我医治,他在王府的地位一定是远远不及东方景和,却不知是什么人?” 管家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为了表示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己人”,便告诉他道:“这个人并非我们王府里的,是个未明身份,有强盗嫌疑的疑犯给我们捉了来的。不过,王爷的意思也还是想留下他的活口好问口供。” 上官英杰在他引领之后,进入病房,只见这第三个病人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魁梧汉子,但此时已是病得形销骨立,空有一副魁梧的架子,脸上全无血色了。 上官英杰装模作样的替他把脉,仔细察视他的伤势,发现他的胸膛有几个小小的针孔。 上官英杰惊疑不定,说道:“这人中的是毒针吧?” 那人说道:“不错。毒针早已由贝大夫用磁铁吸出来了,在这儿!” 管家说道:“不过贝宗叶可是只有本领吸出毒针,却没本领解他的毒。” 上官英杰道:“让我瞧瞧!”接过下人递来的托盘,托盘上搁着三枚小小的梅花针。 上官英杰一看之下,大喜过望。原来他已经认出了这是西门化所用的毒针。 第1141期 中了西门化的毒针 要知西门化是他师父生前的好友,如今却是他的大对头。西门化的毒针解药,他的师父留有几颗给他。两年前谷飞霞中了西门化的毒针,就是得到他的解药医好的。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此人中了西门老贼的毒针,居然能够支撑十天,内功造诣虽然不及东方景和,却也应该算得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人物了。他是谁呢?” 虽然不知此人来历,但有一点上官英杰已是可以断定:他中的是西门化的毒针,十九当是侠义道无疑了。 此人已是奄奄一息,身子比前几天的东方景和还更虚弱。 上官英杰能解西门化毒针之毒,但要令得如此虚弱的病人复原,他却是不懂用药的。 幸而他也有点急智,问那管家道:“府中可有上好的人参?” 管家哈哈笑道:“王府里百药俱备,长白山的老山参也有数十株,你要用多少?” 上官英杰道:“那请马上给他喝一碗参汤。” 管家吩咐下去,果然不到半枝香的时刻就送来了。 “贝宗叶说过他好像也是中了毒的,单凭参汤可以救活他吗?”管家问道。 上官英杰笑道:“当然是双管齐下,你放心,他中的毒还没有东方先生那样厉害呢,我会医好他的。” 当下撬开那人嘴巴,把参汤送解药让他咽下。 上官英杰再向下人仔细查问这人的病状。 那个昨晚服侍病人的仆人说道:“昨晚曾有寒热交作的症状,后来热一退了,人也就昏迷了。” 上官英杰虽然还没有做大夫的本领,但普通的医学常识多少还是懂一点的。知道这是由于重病拖延引起的并发症,心里想道:“且先用人参保住他的性命,三两天料想不会断气。慢慢再想办法找个名医替他调理。” 过了一会,那人果然醒过来了。他刚刚恢复知觉张口就骂:“不要你们这些鹰爪孙献假殷勤,通通给我滚出去!”声音微弱,而且嘶哑,但他骂的什么,还是可以听得出来。 管家说道:“这位大夫救了你的性命,你还骂人?” 第1142期 和贝宗叶合作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会有什么好心肠,你们想要什么当我不知道?我宁愿死在你们这班鹰爪孙的手上,也不愿……”说到此处,早已是声嘶力竭,底下的话已听不出是说什么了。 上官英杰道:“你歇歇吧,明天我再来看你。”给他放下蚊帐。 服侍他的那个下人苦笑道:“这人脾气好大,贝大夫不肯医他,一半固然是为了赌气,另一半恐怕也是为了给他骂走的。” 管家说道:“我看贝宗叶其实乃是浪得虚名,他根本就没有本领医好咱们王府里的任何一个病人。你说的那两个原因,恐怕也都只是他的借口而已。” 上官英杰说道:“依我看贝大夫的医道还是甚为高明的,不过他的运气不好,碰上这样的奇难杂症。” 管家说道:“尚大夫,你真是个厚道人,佩服佩服。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这位号称京师杏林第一国手的贝大夫,是怎也比不上你的了。” 上官英杰多谢了管家的称赞,跟着吩咐那个下人:“今晚午夜时分和明天一早继续灌他饮一碗参汤。” 出来之后,上官英杰已是得了一个主意:“名医就在眼前,我何须求助别人?”于是他便独自去找贝宗叶。 贝宗叶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正自气闷。 王府不用他看病了,但又不肯让他回家。有个韩乱草私逃的前车之鉴,王府管家怕他泄漏秘密,自是要对他严加看管了。 还幸贝宗叶和韩乱草有很大的分别,贝宗叶富有家财,名气也是高踞京师首席的名医,王府只是不许他出去,对他也还没有怎样难为。 不过等于囚犯一样的被软禁在王府之中,贝宗叶自身的感受,却不仅只是气闷,而且颇为惶恐不安了。 他听得有人敲门,还以为是管家派来的人找他,那知开门一看,却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对头”上官英杰。 贝宗叶冷冷说道:“老弟,你得意啦,来我这里干什么?” 上官英杰恭恭敬敬地说道:“晚辈是特来向前辈请教的。” 贝宗叶还以为他说的乃是反话,气往上冲,说道:“你别以为医好了几个病人,就了不起了!” 第1143期 笼络贝宗叶 上官英杰说道:“贝大夫说得对极,晚辈医好这几个病人,其实也并不是晚辈的功劳。” 他这一说倒是颇出贝宗叶意料之外的,他怔了一怔,不觉问道:“那你以为是谁的功劳?” 上官英杰说道:“这都是前辈的功劳,晚辈不过凭着一点运气,坐享其成而已。” 贝宗叶冷冷说道:“你是特地来奚落我的吗?” 上官英杰神色越发恭谨,说道:“晚辈岂敢无礼,说的可都是真心说话。要不是前辈用药得当,这三个病人早已死了,焉能活到今天?其实晚辈替他们治病之时,他们已是好了六七分的,转到晚辈手上,那当然容易好了。”这话倒也并非完全虚假,不过却也是把贝宗叶的“功劳”夸大了。 一般人都是爱戴高帽的,何况是几十年来都被人当作是京师第一杏林国手的贝宗叶,他见上官英杰说得诚恳,自觉有了面子,但心里仍有疑团,便问上官英杰:“你知道就好。但运气是你的好,那我也没话可说。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上官英杰说道:“我一来是向前辈道谢,二来是不揣冒昧,妄自高攀,希望贝老前辈答允,今后与我会诊。” 这一下又是大出贝宗叶意料之外,说道:“你因何要我会诊?” 上官英杰说道:“我不能贪前辈之功,只求前辈予以提携,于愿已足。老前辈许我会诊,将来医好了病人,我也可以沾一点光呀!” 贝宗叶眉头一皱,说道:“你是可怜我被王府冷落,要分一点功劳给我?”他还在疑心上官英杰说的乃是“反话”。 上官英杰说道:“老前辈千万别这样想,老前辈本领比我高明百倍,说是会诊,其实我是想这个机会,学前辈一点本领的。老前辈如何处方,晚辈不敢妄参末议。” 贝宗叶心中暗想:“此人虽然是接我之手,靠我替他打下了医好病人的基础,但三个病人之毒,毕竟是他解的,在医道上不能说他没有真实的本领。但如今他分明已经可以独自医好病人,为什么还要把功劳分给我呢?哦,对了,他虽然不无本领,但毕竟是个走方郎中,在京师毫无名气,想在京师立足,做个名医,还得靠我提携才行。嘿嘿,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我也乐得接受他的好意!” 第1144期 与贝宗叶会诊 贝宗叶平生在名利圈中打滚,只道别人也是如此,当下成了“互相利用”的念头,对待上官英杰的态度也就登时变了。 “向我学本领我不敢当,但我平生最爱提携后进,老弟若是有志在京师行医,我自当为老弟揄扬,碰上难医的病症,老弟若是不耻下问,我亦自当与老弟切磋。只是老弟刚才说的那番说话,若然只是说给我听,恐怕、恐怕……”一副“老前辈”的口吻,但也表现出了一副“患得患失”的心情。 上官英杰当然懂得他的意思,立即说道:“我正想请老前辈一起去见王府的管家,当着他的面,把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贝宗叶大喜过望,说道:“像老弟这样的谦厚君子真是难得,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的了,好,咱们这就去吧。” 王府的管家听了上官英杰“归功”于贝宗叶那番说话,他的想法和贝宗叶大同小异,只道上官英杰是看在贝宗叶是杏林老前辈的份上,给回他多少面子,以后在京师立足,也可以得到贝宗叶的帮忙。心想:“既然他有意抬捧一下贝宗叶,让他两人会诊,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样的“顺水人情”,他当然是乐得做了。 上官英杰不想太着痕迹,先和他去看看东方景和。 东方景和已是可以扶着墙壁走路,虽然并非精神奕奕,亦可以谈笑如常了。一见贝宗叶便道:“贝大夫,你和这位尚大夫真是英雄所见相同,你们都是一看就看出我是中了雪蛛之毒的。不过你说雪蛛之毒极为难解,这就不大对了。我服了这位尚大夫的药,今天不过是第四天,你看我就快要恢复如常啦。” 贝宗叶替东方景和把过了脉,知道他中的毒的确已经解了,不由得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暗暗对上官英杰佩服。听了东方景和这番话,更加不好意思。 上官英杰忙道:“东方先生有所不知,其实你能够这样快复原,一大半是贝大夫的功劳。”把曾经和管家说过的话重说一遍。 贝宗叶对上官英杰颇为感激,此时亦不敢摆“老前辈”的架子了,说道:“我有什么功劳?纵有也小得很,解药总是你老弟的。不过古今医书,我纵然不能说是已经遍览,读过的自信也还不少。雪蛛之毒该用什么解药,我在前人著述之中,却未找到。老弟年纪轻轻,如此见多识广,令我好生佩服。” 第1145期 上官英杰故弄玄虚 贝宗叶对上官英杰能解雪蛛之毒,一方面固然是暗暗佩服,另一方面也难免有既羡且妒的心情,想要知道这种世间罕有的剧毒,究竟是用什么药物才能解的。他虽然没有明说出来,话中之意,已是相当明显的透露了这个希望。 上官英杰说道:“实不相瞒,晚辈之所以能解雪蛛之毒,其实只是全凭运气。我曾在大戈壁中被雪蛛咬过一口,幸好在昏迷之前,胡乱找到一种草药嚼服,想不到这种草药居然就正好是雪蛛毒的解药。” 贝宗叶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有一种毒物,在它附近就必定有一物可以治它。只不过雪蛛生在沙漠,极难碰上,古代的名医,可能谁也没有碰见过这种毒物,被雪蛛毒死的旅人,又没有这种医药的常识,以至自古迄今,也就没人找得到解药了。不过,老弟虽然是因祸得福,找到解药。但老弟之所以能够治愈东方先生,却也不能说是全凭运气的。……” 上官英杰何等聪明,早已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说道:“我给东方先生的解药,主药就是那种草药,另加几样功能生肌去腐的配药炮制而成。这几种配药都是十分普通的,我也不必细说了。” 要知有了主要的草药,还要加以提炼,再加若干配药,才能制成药丸的。贝宗叶当然希望知道详细一些,但上官英杰这么一说,他以京师第一国手的身份,自是不好意思再去请问人家所用的“普通”配药了。他那里想得到,上官英杰也是根本不知道的。 当下贝宗叶替东方景和开了一张功能培元益气的药方,跟着和上官英杰再去为宇文成都“会诊”。 宇文成都复原得更快,此时已是恢复了三成功力,正在练拳了。 贝宗叶本来心里有个疑团,想问上官英杰,宇文成都那种古怪的症状,是否给人暗中下了毒的。但由于刚才碰了一个小小的软钉子,他的自尊心又太强烈,恐怕一再的要向上官英杰“请教”,王府的人也会瞧不起他,因此也就不便再问了。 他开过了善后的药方,跟着去看第三个病人。 贝宗叶替他把了脉,沉吟片刻,说道:“他的毒虽然解了,身体还是虚弱得很,你只用了人参替他补气,对吗?” 第1146期 倔强的病人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可是用得失当?” 贝宗叶道:“人参是应该用的,不过他肝火旺、肾水不足,水火不济,金木相克,五行失调。恐怕还要辅以其他药物。” 上官英杰说道:“我正是因为他的症状比较复杂,所以特地等待老前辈来给他处方。” 贝宗叶说的那套医学上的五行生克道理,上官英杰一点不懂,但好在他应对得宜,贝宗叶非但看不出他是个冒牌大夫,反而以为他是有心抬举自己。 “这小子倒是很会做人,”贝宗叶心里想道:“其实他能够解毒,给病人善后的药方有什么难开?他特地让我显点本领,旁人无知,我倒是可以挽回面子了。” 那人醒了过来,张口又骂。上官英杰说道:“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怪不得贝老前辈你不愿医他了。”他故意偏袒贝宗叶,贝宗叶越发高兴。 “是呀,这人确是不知好歹。这次我是全看在你老弟的面子。”贝宗叶道。 上官英杰笑道:“其实我也不愿意医他的,不过王爷吩咐要保全他的性命,没办法,只好医他了。老前辈讨厌他,明天我来替老前辈换药,老前辈不必再来了。” 贝宗叶道:“无须换药,这张药方连服三剂,以后就只用人参便行了。” 那人骂道:“你们不愿医我,我也不愿在你们这班鹰爪的手中苟活!”他发狠就要摔掉药碗,好在他气力不济,药碗在上官英杰手中,只是泼掉少许。上官英杰只好用强灌他服下。 第二天这人好了一些,上官英杰独自去看他,找个借口把下人支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并不是王府的人,是有心来帮你的忙的。告诉我,你是谁?” 那人怎敢相信,骂道:“鹰爪孙又来骗我,哼,你想向什么王爷邀功,可知我并不是三岁小孩!” 上官英杰尚未知道此人底细,当然也不敢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而且估计即使告诉了他,他也未必就肯相信。 第三天上官英杰正在和王府管家说话,忽有下人来报:“西门先生求见王爷,王爷请你接见。” 管家说道:“好,你请他进来吧。” 上官英杰听见“西门先生”四字,不觉心头一动。 第1147期 病人是佘迪民 上官英杰说道:“大人有客,在下告退。”他走下台阶之时,刚好和那个客人打了一个照面。 不出他的所料,这位“西门先生”果然就是西门化。 上官英杰放慢脚步,绕过客厅的后窗,缓缓走回自己的住所。 只听得西门化说道:“朱管家,我是来打听一件事的。” 管家道:“西门先生请说,在下若有所知,自当奉告。” 西门化道:“杀害我那侄儿的凶手,听说当天已给王爷的手下所擒,请问可有此事?” 管家情知瞒不过他,说道:“不错,是有此事,王爷希望留下一个活口,也好知道他是何人。可惜我在他的口里套不出一句话。” 西门化道:“不用套他的口供,你把他交给我,我告诉你们他是何人。” 上官英杰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要是把那个病人交给了西门化,我可是没法救他了。” “他是何人?”管家未曾答复是否准许西门化的要求,先问他道。这也正是上官英杰最想知道的事。 西门化道:“朱管家可知道太湖有个强盗头子名叫王元振的么?” 管家说道:“在下虽然孤陋寡闻,这个名震江湖的大强盗又焉能不知?他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寇的总瓢把子,对吗?” 西门化道:“不错。杀害舍侄的那个凶手,就是王元振的副手佘迪民!” 上官英杰听到此处,不禁大吃一惊,暗自想道:“倘若王府的管家当真要把佘迪民交给西门化,我只好拼着暴露身份,豁出这条性命,也要把佘迪民救出去。” 上官英杰在窗外看不见管家的脸色,但从他那充满兴奋的颤抖声音,也可猜想得到他是又喜又惊的了。 “西门先生何以得知此人就是佘迪民?”管家问道。 “在重伤之后还能击毙舍侄的人,江湖上没有几个,我已经验过了舍侄的伤,他是给金刚掌的掌力击毙的。佘迪民是少林派俗家弟子,金刚掌力胜过他的只有少林寺的三位高僧,杀害舍侄的既然不是和尚,除了他还能是谁?”西门化道。【燕注:此处与前文有异,应是梁公笔误。按前文中,佘迪民在重伤西门羽的同时已被西门羽击昏过去,随后西门羽又被霍天云飞剑穿身,但随后罗大魁等人来到,霍天云急昏过去,这时西门羽仍然未死,还曾提出以般若真经武功与罗大魁交换霍天云身上的密件,随即也昏了过去。再后一阳道人来到,杀死了罗大魁等人,救走了霍天云和风鸣玉,但未提到杀死了西门羽,而这时,昏迷中的佘迪民已被张铁虎背走,也不会再有杀死西门羽的可能。】 “西门先生见多识广,佩服,佩服!”管家说道。似却仍然没有答复西门化的请求。 第1148期 谎言已死 西门化说道:“佘迪民既然是在王府,请朱管家给老夫一个人情,许我把他带回去为舍侄报仇。这点小事,料想朱管家可以作得了主。” 管家说道:“西门先生,可惜你来迟了几天。” 西门化吃了一惊,说道:“朱管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佘迪民已经送到别处了么?” 管家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已经到地府去了。” 此言一出,屋内的西门化和窗外的上官英杰都是为之一愕。 “什么,他已经死了?”西门化问道。 管家说道:“不错。要是你早来五日,他还活在人间。” 西门化道:“他怎么死的?” 管家缓缓说道:“西门先生,你忘记了他是中了令侄毒针的么?他能够拖延七八天方始断气,我们已是尽了力了。说老实话,要不是他的内功底子极好,换了别一个人,恐怕还拖不到七天呢。” 西门化是知道自己的毒针的厉害的,对管家所说,不由得不相信几分,说道:“他的尸体呢?” 管家说道:“由于我们不知道他的来历,早已化骨扬灰,撒到河里去了。谁耐烦去埋葬他。” 原来这个管家是有他的算盘,心里想道:“佘迪民是江南黑道上仅次于王元振的第二号人物,身为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身份何等重要?我们也是死了好几个得力武士才把他捉回来的,这个功劳岂能平白拱手让你?” 西门化忽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有一个人从这里出去,那人是什么人?”要知他是上官英杰师父的好朋友,看着上官英杰长大的。上官英杰改容易貌,他虽然认不出来,但匆匆一瞥,也隐隐感觉此人似曾相识。 管家说道:“那人正是我们重金礼聘来的大夫。可惜他也解不了佘迪民之毒,西门先生的独门毒针,委实是太厉害了。” 西门化道:“我可以见一见他吧?” 管家说道:“他给东方景和治病去了。难道西门先生不敢相信我的说话,还要亲口问他?” 话说到这个地步,西门化自是不便坚持要见这个“大夫”了。只得说道:“朱管家多心了,我只是觉得这人似乎有点面善,却想不起来,不知是在那里见过的?” 管家笑道:“他是个走方郎中,云游四海,西门先生见过他那也不足为奇。” 第1149期 西门化查根问底 西门化道:“东方先生伤势如何?” 管家说道:“好得多了,不过目前尚需静养,遵大夫嘱咐,暂时谢绝亲友探病。” 他怕西门化要见东方景和,索性在他开口之前,先来一个婉拒。西门化果然说道:“这次我从藏边回来,本来是想和东方先生切磋上乘武学的,想不到他竟然突遭意外之祸,真是可惜。只好待他康复之后,再向他讨教了。朱管家,请你代我问候。” 上官英杰听得“藏边”二字,却是禁不住心头一动,暗自想道:“大吉岭的灵鹫峰正是在西藏与天竺交界之处,他说从藏边回来,又说要和东方景和切磋上乘武学,莫非他当真已经得到什么武功秘笈,或许说不定就是般若真经?” 管家说道:“好的,过两天待他精神更好一些的时候,在下自当代西门先生致意。” 西门化忽道:“我尚有一事不明,想向朱管家请教。” 管家不觉一皱眉头,说道:“不必客气。但我这个管家,管的只是王府里的事情,所知有限。只怕未必能够给西门先生解惑。” 西门化道:“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倘若是不能告诉我的,我当然也不敢勉强。” 管家说道:“那么西门先生姑且说来听听。” 西门化道:“老夫虽然本领低微,当世的武学高手,相识的也还不少。东方景和的武功就是我所佩服的高手之一。所以他这次受伤,我不禁有点奇怪。” 管家道:“奇怪什么?” 西门化道:“据我所知,佘迪民虽然也算得是一流高手,但比起东方景和尚还大有不如。他如何能够重伤东方景和?不知当日与东方先生交手的,是否尚有他人?” 管家心里想道:“那两个人未曾擒获,倒不妨告诉他。”便即说道:“西门先生好眼力,猜得一点不错。东方先生是和另外两个人斗得两败俱伤的。” 西门化道:“那两个人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管家说道:“听说是天山派的霍天云和另外一个女子。” 第1150期 西门化毛遂自荐 西门化道:“另外那个女子,想必是风从龙的女儿风鸣玉了。东方先生败在这两个人之手,那就怪不得了。” 管家说道:“说来惭愧,事发至今,将近半月,我们仍未找到这两个人的踪迹。其实即使打听到了他们下落,我们也是找不出高手去捉拿他们了。” 西门化哈哈一笑,缓缓说道:“王府高手如云,朱管家,你是太客气了。不过,话说回来,捉拿这样两个不但本领高强,而且轻功超卓的人,人多了去会给对方闻风先遁,人少了去又怕难以对付。要再找一个像东方先生那样武功深湛的人,去对付他们,确实是有点难的。” 管家说道:“可不是吗?一个东方景和恐怕还对付不了,要找就得找两个像东方景和这样的人物。” 西门化又是哈哈一笑,说道:“那也不必太过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夫的本领虽然比不上东方先生,但新近练成了几样功夫,说不定还可以和霍天云、风鸣玉斗上一斗。” 管家把霍、风二人的名字透露给西门化知道,用意就正是想他自告奋勇的。心想:“这老家伙交游广阔,自身本领虽然有限,但却可以代遨能人。他肯出力,我也乐得用一用他。”于是说道:“西门先生肯帮我们的忙,那是最好不过。不管是西门先生擒获那两个男女强盗也好,或者是先生的贵友立功也好,我们的王爷定当有一番心意报答先生。” 西门化哈哈笑道:“如今才去邀人助拳,那是太迟了。老朽不自量力,要是给我知道他们的下落,我就单人匹马,先去和他们斗上一斗!” 管家只道他是吹牛,不过当然也不便说破他,于是装作郑重其事的先向西门化道谢,连连说了几声“拜托”。西门化自觉有了面子,这才把对佘迪民之死的怀疑搁过一边,洋洋得意的告辞。 上官英杰却是不禁起了疑心,暗自想道:“这老贼所说,倒不像是吹牛,难道他真是得了什么武功秘笈?”他怕给西门化出来碰见,赶快溜回自己的住所。 但他席未暇暖,管家又派人来找他了。 第1151期 要上官英杰代守秘密 上官英杰已经猜到几分,果然王府的管家一见了他就说道:“尚大夫,这次多蒙你尽心尽力为我们医治病人,我们早已把你当作自己人,希望你帮我一件事情。” 上官英杰说道:“大人何必如此客气,尽管吩咐,在下岂敢不从?” 管家说道:“你医好的那个中了毒针的病人,是一个身份很重要的强盗头子,名叫佘迪民。王爷不想让他落在别人之手。” 上官英杰说道:“他如今是在王府之中,王爷不点头,谁能将他带走?” 管家说道:“当然没人敢和王爷硬讨。但这个秘密,我们也不想给外人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大人放心。在下自当守口如瓶,决不向外人泄漏。” 管家这才把西门化刚才来要人的事告诉他,说道:“这个人和东厂的关系比和我们更密,所以我们不想被他惹出麻烦。要是他来问你,你就说那个病人已经死掉好了。” 上官英杰说道:“他来找我,我不见他,岂不更好?” 管家说道:“多少也得给他一点面子,倘若他一定要见你,恐怕你也只好见他。” 上官英杰说道:“你可以推说,我正在给东方先生治病,他等候的话,最少也要等几个时辰。推搪他几次,他自是没这耐心再来了。” 管家笑道:“这个办法也可一行,不过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办法。我会斟酌情形办的,你先去看病人吧。啊,且慢,有件事你须得提防。” 上官英杰道:“何事须得提防?” 管家说道:“佘迪民的武功很好,你当然要尽心医好他,不过当他可以起床的时候,你就要设法不能让他恢复气力。我这里有大内秘制的酥骨散……” 上官英杰笑道:“令他气力消失的本领我还是有的。用不着酥骨散。因为他内伤太重,用了酥骨散恐怕他的病会复发,那时我也未必有把握能够挽救他的性命了。大人要是不放心的话,在他好了两三分的时候,可以给他戴上镣铐,加派守卫。” 管家点了点头,说道:“有你这样一位有神奇本领的大夫,我当然放心得下。好,现在你可以去了。” 上官英杰胸有成竹,当下便即去给佘迪民复诊。 第1152期 遣开下人 佘迪民的病房被王府管家安排在内院深处,假如从大门进来,要经过七重门户方能到达,每重门户都有卫士把守。在这样严密的防卫之下,自是无虑一个重病的人能够逃走了。管家这样的安排,其实并非为了看守病人,而是提防外面的敌人闯进来劫走要犯的。 最接近病房的人是院子里的两名卫士,房中还有一名“服侍”病人的家丁。 上官英杰对那家丁说道:“我要替病人推血过宫,病人必须宁静。你出去吩咐他们,这一个时辰之内,不许任何人踏进这间房间。你也不用在这里侍候,天黑之后回来不迟。” 王府中人,早已把这位“大夫”奉若神明,那名家丁怎敢不遵嘱咐?心里想道:“有差不多两个时辰给我出外溜溜,那敢情好!我近来手气正旺,乐得去掷几把骰子。”王府的下人无需轮值的时候,是经常在内院聚赌的。 这个家丁为了讨好当时得令的大夫,说道:“院子里这两位卫士,我也请他们到门外把守好不好?” 上官英杰淡淡说道:“也好,在院门外面,他们说话也可以大声一些,免得受了拘束。” 家丁走了出去,上官英杰对佘迪民说道:“我知道你练过内功,懂得吐纳之法。你试一试凝聚真气。能够凝聚一点就是一点,我给你推血过宫。” 佘迪民服了贝宗叶的处方,并发的症状已经大大减轻,这三天来,他每一天又都是给强灌上好的参汤的,精神也比那天好得多了。不过由于他内伤很重,虽然好了许多,仍是未能起床,气力也还不及一个普通的人。 但虽然如此,上官英杰已经知道他可以开始运气了。“推血过宫”可以帮助一个练过内功的人凝聚真气,这是武林中人都懂得的。上官英杰无须贝宗叶指教。相反,在“推血过宫”这门本领,贝宗叶倒是远不如他。因为贝宗叶虽然医术高明,却并非武林高手。 佘迪民一听上官英杰懂得武功,疑心更甚,冷笑说道:“你想在我的身上捣什么鬼?我偏不听你的话!” 第1153期 说出秘密 上官英杰低声说道:“我不是王府请来的大夫,我,我是……” 佘迪民怎敢相信他的说话,上官英杰话犹未了,佘迪民已是冷笑斥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会上你们的当?你想骗取我的口供,那是做你妈的梦!” 上官英杰笑道:“佘副寨主,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佘迪民,对吧?我早已知道你的来历,还何须骗你口供?但你可知道我是谁?” 佘迪民怔了一怔,不觉问道:“你,你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我复姓上官,名叫英杰。咱们虽然从未见过,但霍天云可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出事那天是和他一起的。” 佘迪民呆了片刻,蓦地圆睁双目,怒声喝道:“你们害死了霍天云,却由你这厮冒充他的朋友骗我!”好在他大病不过开始好转一两分,说话有气没力,虽然怒声喝骂,也还比不上普通人说话响亮。在院门外把守的卫士是听不见的。 上官英杰说道:“你相信霍天云是个硬汉子吧?” 佘迪民怒道:“霍大侠当然是个响噹噹的汉子,何须你说?” 上官英杰说道:“好,那么我再问你,你既然相信他是硬汉子,你也应当相信他是不会受刑招供的了。我把他的一件秘密说出来,这个秘密,我想他一定已经告诉了你的。” 佘迪民虽然疑心未释,但已禁不住心头一动,暗自想道:“且听听他说的是什么秘密。”便不再骂。 上官英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他身上有一份由汪直领衔的给瓦剌前大汗的贺寿表,这张贺寿表可说是朝中私通敌国的奸臣名单,他把这张名单带来京城,是准备向当今皇上揭发那班奸臣的!” 佘迪民想道:“以霍天云的武功和机智,假如当真被捕,被捕之前,也当毁掉这张名单。又即使没有毁掉,他也不会把自己的计划供出来。不过也说不定王府里有聪明人猜想得到他的这个计划。”当下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这个秘密?”声调稍见缓和了。 上官英杰说道:“当时我是和他一起在场的。事后应当如何做法,也是曾经我们一起商量的。” 第1154期 暖玉箫吹散疑云 上官英杰说道:“汪直领衔的给瓦剌大汗祝寿的这份贺表,是交给郑元昌带去的,那晚瓦剌大汗召见郑元昌,正值我们入宫行刺大汗,行刺虽不成功,这份贺表却给霍大侠夺了过来。至于利用这份贺表揭发奸臣的计划,则是经过和金刀寨主商量的。” 佘迪民见他说的和霍天云说的相符,不觉相信了八九分了。 但还有一两分未敢放心的是:“这些事情会不会是郑元昌告诉他的呢?不过依常理而论,郑元昌失了贺表的秘密,他应该是不想给别人知道的。至于这个计划经过金刀寨主同意,他是更不会知道的了。不过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理该如此,未必就一定如此。金刀寨主参与密议一事,说不定也是他们偶然猜中的。” 上官英杰低声说道:“佘副寨主,你还不能相信我么?” 佘迪民道:“你当真是上官英杰?” 上官英杰笑道:“上官英杰的名声一向可不怎么好,我若要骗你,大可冒充别的侠义道,何必要冒充他?” 佘迪民道:“上官英杰早已改邪归正,我虽然孤陋寡闻,也还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多谢你这句评语。好,那么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是上官英杰?” 佘迪民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上官英杰是武林天骄这一派的唯一传人!” 上官英杰笑道:“那就容易证明了。”取出藏在衣内的暖玉箫,对着佘迪民轻轻一吹。一股暖气吹了出来,佘迪民如沐春风,有说不出的舒服。 暖玉箫是武林天骄传下来的一件武林异宝,数百年来,不知多少武林中人曾经谈论,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总寨主王元振更是从上官英杰师父的手中亲眼见过这枝玉箫的,当时上官英杰尚还未入师门。是以佘迪民虽没亲眼见过,却也是颇为“熟悉”的了,何况只有在暖玉箫中才能吹出热风,是以他一见就知不假。 佘迪民疑心尽去,说道:“上官兄,请恕我适才无礼。” 上官英杰笑道:“要是我在你的处境,我恐怕还不会这样容易相信别人呢,这可怪不得你。好,那么你现在想必也敢让我给你推血过宫了。” 佘迪民笑道:“如今不相信你还相信谁?难道要我相信那个自称京师第一国手的贝宗叶?” 第1155期 推血过宫大耗内力 上官英杰笑道:“贝宗叶这个京师第一国手的称号,倒不是自己吹牛,的确是凭着真实的本领得到杏林公认的。这个人也不算很坏,只是有点贪财。” 佘迪民闭上眼睛,试行默运玄功、凝聚真气。半晌,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我的内力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不济事了。” 上官英杰说道:“不用心急,我替你推血过宫。” 他不仅给佘迪民推血过宫,而且助他凝聚真气。推血过宫已经是要消耗内力,再助他凝聚真气,那就更要耗损本身的真气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给佘迪民打通了奇经八脉,他把真气输进佘迪民体内,也感觉得到他体内的真气鼓荡了。 上官英杰累得满头大汗,心里想道:“幸亏我在服了朱果之后,功力比前倍增,否则只怕未能替他打通经脉,我自己先要元气大伤。”如今他虽然元气未伤,内力已是耗了一半。 佘迪民张开眼睛,赞道:“上官兄,你的内功深厚,实是小弟平生罕见。我如今已是能够把真气导入丹田,虽然尚未能够运功御敌,估计亦已恢复了两分功力了。以后我可以自行凝聚真气,不必你再来了。而且照这样下去,多则五日,少则三天,相信我就可以恢复六七分功力。那时我和你闯出王府,一同去找霍天云。” 上官英杰笑道:“我却盼你越慢恢复越好!” 佘迪民怔了一怔,说道:“为什么?你不想我快点好?” 上官英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是盼望你好得越快越好,但却不能给别人看出来,在别人眼中,你要恢复得越慢越好。” 当下把王府管家吩咐他的那番说话,悄悄告诉佘迪民。 佘迪民笑道:“原来你也学会了他们阴一套阳一套的做法。” 上官英杰说道:“这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对这些人难道不讲诡诈,还讲仁义吗?你不必客气,明天我再来助你恢复功力。” 佘迪民道:“那就索性假戏做得逼真一些,过两三天我假装只好了一点点的时候,你就可以叫他们给我戴上镣铐。” 第1156期 管家和贝宗叶同来。 上官英杰道:“你假装起不了床,他们看不出来的。” 佘迪民道:“我是恐防王府中还有像东方景和这样的高手,要是我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一半,那就无须贝宗叶来给我诊脉,他们也可以看得出来。” 上官英杰说道:“据我所知,府中虽然高手如云,但真正的第一流高手却似乎没有。东方景和与宇文成都最少还得卧床数日。至于贝宗叶你更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说好,在他那日给你处方之后,就不用他再来的了。他怕了你的臭脾气,你见他就骂,他也正乐得不用再来呢。” 佘迪民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的好。反正你有暖玉箫,纵然给我上了镣铐,你也可以随时给我弄断,是不是?” 原来暖玉箫坚逾金铁,普通钢铁铸造的手铐脚镣给他一敲就断。这是佘迪民早已听得王元振说过的。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要是寻常镣铐,我这暖玉箫足以对付。但只怕他们另有手段。总之你安心调养吧,我会见机而为的。” 他估计差不多已到了一个时辰,于是藏好了暖玉箫,说道:“服侍你的那个下人,恐怕就要回来啦,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哪知他刚刚打开房门,便听得有脚步声走进这个院子。 上官英杰喝道:“是谁?我不是已经吩咐过你们吗?” 话犹未了,那两个人已经踏进院子,看得清楚是谁了。 上官英杰不觉呆了一呆,底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王府的朱管家,一个是贝宗叶。 管家说道:“他们已经告诉我,你是在替病人推血过宫,要一个时辰。还差一刻钟左右未到时限。但贝大夫说,推血过宫一般有半个时辰也足够了,所以我就和他进来啦。这不关下人的事,你别怪责他们。” 上官英杰只好说道:“我是因为他的内伤较重,没有把握在半个时辰之内做完推血过宫的手术,故而把时限延长一些。朱总管和贝大夫一起来,那正是最好不过。请贝大夫复诊。” 贝宗叶道:“有你老弟治理,我本来无须来的。但朱总管说多一个人会诊也好,我就厚着脸皮来啦。老弟,你可别误会我是要和你争功。” 第1157期 贝宗叶复诊 上官英杰说道:“那里的话,我本来就因自知经验与本事两俱不足,特地请老前辈来作主治大夫的。只因前辈那日说过,那张处方可以连服数日,无须换药,我才不敢麻烦前辈罢了。” 他口里这么说,心中可是不能不稍稍起疑了:“那天我提要请贝宗叶会诊,朱管家言语之间对他还是一副轻视的态度的。怎的今天又特地要把他找来呢?”但随即再想:“说不定他是要趁此机会,希望重新获得王府的看重,故而他虽然讨厌佘迪民,也不能不多来一两趟。这次料想是他毛遂自荐的。” 果然贝宗叶跟住就说:“不错,那天我是这样说过。但今天老弟替他推血过宫,说不定是要换几味药了。老弟不反对我一同斟酌吧?” 上官英杰说道:“用到斟酌两字,那是太抬举我了。但凭前辈处方,晚辈也好学点本事。” 贝宗叶道:“老弟太客气了,推血过宫,做完了没有?” 上官英杰说道:“已经做完,我正想去向前辈禀报。” 贝宗叶道:“好,那咱们这就进去看看。” 佘迪民装作有气没力的模样,一见贝宗叶进来便骂:“你们这班鹰爪孙,又来作贱老子,哼、哼,你要老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子倒宁愿你把毒药给我服了还好……”骂到后来,声嘶力竭,不可复闻。 管家笑道:“他今天能够多骂几句,看来是比以前好一点了。”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他这假戏真做,倒是做得恰到好处。”要知倘若佘迪民不是表现出较前好了一点的话,贝宗叶立即就会起疑。但若复原太快,只怕同样也会起疑。 贝宗叶眉头一皱,说道:“他骂我我不着恼,不过对他的身体却是不好。还是让他安睡几个时辰吧。”当下取出一颗药丸,用冷开水送服,强灌佘迪民吞下。不过片刻,佘迪民果然入睡。呼吸甚是均匀。 上官英杰初时有点猜疑不定,但想:“他们已经知道是佘迪民,料想是更加不会害他了。” 贝宗叶当下便替佘迪民把脉,这次把脉的时间特别长,上官英杰不禁有点惴惴不安。 第1158期 请上官英杰参详 “怎么样?”那管家问道。 贝宗叶道:“尚老弟的推血过宫本领真是高明,这病人已经好得多了。照这样下去,可能比我的预期复原更快。三天之后,大概可以起床,七天之后,可以走动。” 上官英杰听得他这么说,方始放下心上一块石头,想道:“他的医道虽然高明,看来尚未知道我是用了上乘的内功替佘迪民凝聚真气。”原来贝宗叶的“预期”其实已是比上官英杰的“估计”多了几天。上官英杰凭着佘迪民业已恢复的两分功力估计,他应该明天就可起床,三天之后开始可以走动,七天之后,不但行动可以一如常人,甚至轻功也可施展了。 贝宗叶继续说道:“不过还有一点余毒未清,病后体虚,也还要多用几味补药,不能只是用一味人参了。” 上官英杰道:“请老前辈处方。” 贝宗叶道:“好,我拟了药方,再请老弟斟酌。” 上官英杰说了几句客气的话,管家笑道:“你们都别忙着客气,待贝大夫开了药方再说。” 纸笔早已齐备,贝宗叶提笔便即处方。 这张药方开得很长,比上一次的处方多用了十几味药。 药方写是:乳香(钱半去油)、末药(钱半去油)、土必(钱半酒炒)、象胆(一钱)、红花(钱半酒炒)、田七(钱半)、沉香(钱半)、血珀(三钱酒炒)、归尾(钱半酒炒)、熊胆(钱半)、麝香(三分)、人参(五分)、枚片(五分)、独活(钱半)、玉桂(五钱)、鹿茸(三钱)、芙蓉膏(二钱)、厚朴(一钱酒炒)。 贝宗叶把药方递给上官英杰,说道:“老弟,你仔细过目,要是我用药不当,你可千万不要客气。” 上官英杰说道:“老前辈太谦虚了,京师第一国手,焉能用药不当!” 不过他是说过要跟贝宗叶学点本领,尽管看不懂,也不能不装作行家佩服行家的态度,把药方拿在手中仔细的看,一面看一面点头赞叹。 贝宗叶道:“话不是这么说,多一个人参详总是好些。这个病人本是由你主治,而且已经医好了一大半的。你对他的病情应该比我熟悉,王爷希望他越快复原越好,所以请你务必不可客气,仔细谁敲,不但要看每一味药是否用得对,份量和炮制的方法也要认真研究!” 第1159期 识破假冒 上官英杰只能不懂装懂,说道:“贝老前辈真是不愧为京师第一高手,用药配方都是恰到好处,晚辈佩服之至!” 贝宗叶面有得色,说道:“血珀用酒来炒,许多大夫都不敢用,你说如何?”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这必是他的得意之作,他要显显本领,我赞他几句就是。”他料想贝宗叶决不敢用不对症的药来医佘迪民,于是想出几句话赞道:“庸医如何能与名医相比?血珀用酒来炒,药力发挥更快,治重病正该如此!”贝宗叶微微点头,似乎认为他说得对。 那个服侍佘迪民的下人回来了,带来一大包药。 贝宗叶笑道:“也幸亏是在王府,否则我用这许多药,北京城里的一般药材铺恐怕也不能全备无缺呢。” 当下他把那张药方交给下人配药,一面说道:“我早已想大概是要用这些药,诊断过后,果然如我所料。” 贝宗叶待他配好了药,说道:“你即时煎给他喝。这剂药要煎两个时辰,那时病人刚好醒来。” 那下人应了一个“是”,贝宗叶忽道:“且慢!” 那下人道:“贝大夫有何吩咐?” 贝宗叶道:“你本来是王府药库的管事,辨别药物我当然是信得过你,不过为了小心,你还是给尚大夫过目的好。” 那下人道:“是!”便把配好的药摆在上官英杰面前,待他看了片刻,问道:“小人没拾错药吧?”言辞之间,对贝宗叶要上官英杰核对他的配药,似乎颇为有点不满。 上官英杰只认得田七、沉香、麝香、人参、玉桂、鹿茸、归尾几味药物,认得的还不到一半,但心里想道:“此人既然是在王府掌管药库的,贝宗叶一向也是由他按方配药,料想不致有错。”便道:“没错!” 这两个字刚刚吐出唇边,忽听得王府管家哈哈一笑,突然抓着了佘迪民的后心,把他举了起来。 上官英杰吃一惊,叫道:“总管大人,你,你这是……” 管家喝道:“给我退开几步,别想在我手中抢人,我掌力一吐,立即可以震断他的经脉!”左掌一挥,劲风飒然,上官英杰不觉退了几步。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管家的武功也是颇为不弱的。 第1160期 投鼠忌器 上官英杰刚刚替佘迪民推血过宫,耗掉大半功力,但虽然如此,这个管家能够令他也感觉得到一股强劲的劈空掌力,可知这个管家的武功虽然比之东方景和尚有不如,但放在江湖上也可算得是一流高手了。 不过上官英杰倒不是为了怕他,而是投鼠忌器。佘迪民已经被他抓在手中,以他的功力,确实是可以掌力一吐,便即震断佘迪民的经脉的。 而且上官英杰虽然知道事情不妙,但非到最后关头,他仍是不想暴露身份的,只盼能够蒙混过去。 他退了三步,装作极其惶惑的神气说道:“总管大人,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是你要我替他医治的病人,我抢他作甚么?我只是不解,病人正需好好休息……” 话犹未了,管家已是冷笑道:“他是病人,一点不错。但只怕你却不是大夫!” 上官英杰面色一沉,说道:“总管大人,你不相信我的医术?虽然我不是像贝大夫那样有大名气的大国手,这次医好三个病人,我总算也出了力,怎能说我不是大夫?” 管家冷冷说道:“你瞒得过我,可瞒不过贝大夫。贝大夫,你和他说!” 贝宗叶咳了一声,缓缓说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这个病人是肝火太旺、肾水不足,水火失调,以至内感加重的么?”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贝老前辈诊断高明,我是很佩服的。”他想,当日贝宗叶这样诊断之后,佘迪民吃了他的药甚为见效,可知诊断无误。而那日王府上下还是看在自己面子才要他会诊的,料他也不敢胡说。 贝宗叶继续说道:“我的这个诊断当然无误,不过今天我却故意用错了药。” 上官英杰大吃一惊,心道:“这一招阴损招数,我倒没有想到。” 贝宗叶接着说道:“血珀是药性甚为燥热的,只能用绿豆水来浸,怎可用酒来炒?象胆和熊胆相克,怎可同时使用?玉桂也是辛练的药物,用之于‘热底’的病人大大不宜,用上五钱,更是逾份。还有芙蓉膏,你知道是什么吗,那是鸦片。不是瘾君子的‘老枪’,普通人吞服鸦片是可以致命的,用芙蓉膏入药,最多只能用五分,用上五钱,那是超过十倍了!若然当真给他服下,必死无疑!” 上官英杰汗流浃背,说道:“实不相瞒,晚辈亦曾起疑,但想以老前辈的医术何等高超,既敢这样用药,或许是另有妙理在内,非吾辈凡夫俗子所能懂的,是故不敢质疑。” 第1161期 着了圈套 管家说道:“你不是说过要跟贝大夫学点本领的么?学问、学问,既有所疑,何以不问?” 上官英杰故意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我弄巧反拙之故,事到如今,我只好不顾面子和你们实说了。实不相瞒,我是想私底下问贝大夫的,免得当着你总管大人面前失了面子。” 管家冷冷说道:“原来你不但武功高强,且还能言善辩,佩服,佩服!可惜你还着了我们一个圈套,我倒要看你如何辩解?刘三,你和他说!” 那个本来是掌管药库的下人说道:“尚先生,我也和你说老实话,这一大包药,除了田七、人参、鹿茸、玉桂、归尾几样常见的药物之外,其他的药物都不是药方上开的。我故意拾错药,试一试你能否看得出来!” 上官英杰做声不得,管家喝道:“你得从实招供,你到底是什么人,冒充大夫,混入王府,意欲何为?” 上官英杰说道:“你管我是不是真的大夫也好,我给你医好病人,多少也有点功劳。” 管家冷笑道:“我已经查清楚,韩乱草是丐帮弟子,他在宇文成都身上做了手脚,要不是他给了你解药,你怎能解得了毒?至于东方景和和这个佘迪民是中了喂毒暗器的,谅你也不会有那两种独门暗器的解药。不过,事实上你是给他们解了毒了,所以我们必须查究是那位武林高人,给你的解药?还有,你和韩乱草的交情如此超乎寻常,纵然不是丐帮中人,也必是和丐帮同一鼻孔出气的乱党。指使你来行骗的是什么人,你都要一一从实招来!” 这个管家虽然没有完全说对,却也猜中了一大半。 上官英杰无言可辩,只好装作大发脾气,说道:“我给你们医好病人,你们不多谢我也还罢了,却把我当作犯人审问,好,那就随你们的便,你们喜欢怎样猜疑就怎样猜疑,我偏偏不告诉你们!” 院子里那四名卫士早已进了房间,为首的说道:“总管大人叫你自己招供,已经是给了你面子了。哼,你这小子敢情是敬酒不吃,一定要吃罚酒?总管大人,他不肯说,让我们叫他说吧!” 第1162期 四名卫士一败涂地 管家说道:“也好,让他吃点苦头,看他说是不说?” 话犹未了,四名卫士,已是从前后左右,一齐扑上! 只听得“呼”的一声,一名卫士给上官英杰用大摔碑手的手法抓了起来,摔出门外! 接着两声低沉的尖叫,两名卫士被他点着穴道,倒在地上。 再接着“蓬”的一声,从背后袭来的那名卫士,给他反手一掌,碰个正着,双掌相交,这名卫士踉踉跄跄的退出了六七步,方始稳定身形。四名卫士之中,这人是功力最高的,练有铁砂掌功夫,但仍是不足以当上官英杰的一击。 上官英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道:“原来我的内力已是如此不济了,此人不过是二流角色,我这一掌竟然未能将他打翻。”不过在他心目中的“二流角色”,放在江湖上其实已经算得是一流好手。 兔起鹘落,从四名卫士一齐涌上到各被击倒,不过是片刻间事。王府管家不觉大惊失色,那个京师第一杏林国手的贝宗叶,更是吓得躲到墙角,直打哆嗦。 王府管家抓着佘迪民当作盾牌,拦住门口,缓缓说道:“你不怕你的朋友送命,那就逞强吧!” 上官英杰喝道:“你已经知道他是佘迪民,你还敢把他弄死?”这句话其实已是等于夜行人之吹口哨,不过给自己壮胆罢了。 管家看出上官英杰色厉内荏,哈哈笑道:“正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要是能够留下活口固然最好,留不下的话,那也无妨了。” 上官英杰怎敢用佘迪民的性命来做赌注?管家拦在门口,他只好放弃夺门硬闯的念头。心里想道:“只要他肯留活口,我且先逃出去,再作打算。” 管家喝道:“如今我是要知道你的姓名来历,背后何人,快快从实招来!” 话犹未了,只见上官英杰已是倏的转身,身形倒纵,“噹”的一声,用玉箫打断了窗门的铁枝,窜出去了。 他刚刚窜出院子,便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这小子!”这人拦着上官英杰的去路,接着笑道:“总管大人,用不着逼他招供啦,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是上官英杰!” 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门化。 原来西门化疑心不释,去而复来。 第1163期 西门化武功大进 他知道上官英杰替佘迪民看过病,于是这次先去和贝宗叶说。贝宗叶本来亦已是对上官英杰有点疑心的,两人一说之下,疑心越盛。于是由贝宗叶去禀报王府管家,定下计谋,拆穿上官英杰的冒牌。 管家初时本来是不想西门化插手的,但西门化既然不请自来,此时他又正需要高手替他捉拿上官英杰,只好答应西门化的要求了。 “西门先生,只要你能够把上官英杰拿下,我问了佘迪民的口供,立即就交给你,任凭你替令侄报仇!”管家说道。 西门化哈哈笑道:“捉拿一个后生小辈有何难哉?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宗卖买就这样说定啦!” 回过头来,向着上官英杰喝道:“念在你的师父生前和我的交情,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免得多吃皮肉之苦!” 西门化虽然是上官英杰的长辈,但若论真实的武功,上官英杰早已超过了他。过去几次交手,也都是上官英杰占了上风的,他自是不惧西门化的恫吓。 他见西门化装模作样,正合心意,当下默运玄功,提一口气,陡地喝道:“我正要找你这老贼算账,多谢你自己送上门来。有胆的你这次莫逃!”大喝声中,一掌劈去。 西门化冷笑道:“过去我是让你,你这小子就胆敢轻狂?今日叫你识得老夫厉害。” 双掌相交,砰的一声,西门化退了三步,上官英杰则如陀螺疾转,打了几个盘旋,方始稳得住身形。 见面第一招,比较之下,竟然是上官英杰吃的亏更大! 这一下,可是大出上官英杰意料之外了。要知他在服食朱果和练了般若真经的一种内功心法之后,功力已是倍增。虽说他由于给佘迪民推血过宫,功力耗掉一半,但他本来就是胜过西门化的,即使是用未得奇遇之前的功力,按说也不至于打不过西门化的。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化已是退而复上,左掌右抓,左掌劈向上官英杰胸膛,右手五指成钩,同时向上官英杰的脑门抓下。招数奇幻之极,一抓之下,嗤嗤作响,显然内力之强,果然大非昔比! 第1164期 使出惊神笔法 上官英杰大为奇怪,心里想道:“这老贼的武功怎的突然精进如斯?难道他在灵鹫山上也曾得服朱果?但即使服了朱果,若得不到般若真经的上乘内功心法,也是枉然。”要知靠药物之助,内力陡然大增,对身体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在服食朱果之后,就曾经腹痛如绞,倘若不是练了真经上一种导纳真气的内功心法,只怕他们早已命丧灵鹫山上了。故此最重要的还是上乘的内功心法,懂得了运用内力的法门,辅以药物,方始相得益彰。没有药物,假以时日,也能练得内力大长。 上官英杰最后一次和西门化交手,距今不过半年多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按常理来说,他的武功是决不可能一下子就达到目前这个境界的。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化一抓之下,劲风飒然,“嗤”的一声,已是把他的上衣撕破一幅,要不是上官英杰闪避得快,琵琶骨都险些给他抓伤。 上官英杰急忙取出暖玉箫,一个盘龙绕步,闪开正面,对着西门化的后脑吹出一股罡气。 西门化反手一抓,竟然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抢他的玉箫,劲道之强,比起刚才那招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手上发招,嘴里冷冷笑道:“你的暖玉箫又能奈我何哉?在你手上济不了事,不如给了我吧!” 上官英杰越发骇异,心道:“这老贼内力既强,招数又怪,完全不是他原来所学,难道世间还有另一部般若真经?” 不过西门化这一抓却也未能将他的暖玉箫抓到手中。 上官英杰一个“风飐落花”的身法,口中念道:“若使龙城飞将在”,飞身跃起,玉箫倏的点下,迅即再念:“不教胡马渡阴山!”玉箫横封,在这一点一横之间,已是闪电般的遍袭西门化十八处穴道,最后玉箫横封,果然遏阻了西门化的凌厉攻势。 原来他的暖玉箫固然是一件武林异宝,用暖玉箫使出的“惊神笔法”,更是天下无双的点穴功夫。 西门化不惧他玉箫中吹出的罡气,对他的“惊神笔法”却还是不能不有点儿顾忌。 上官英杰尽展平生所学,片刻之间和他斗了五七十招。 第1165期 惊神笔法被人喝破 双方竭尽所能,在这七十招之内,恰恰打成平手。上官英杰对西门化武功之强,固然是大感诧异,西门化斗到七十招开外,尚未能够取胜,亦是始料之所不及。 西门化心里想道:“他给佘迪民推血过宫,最少也该耗掉一半功力,怎的本领依然不减从前?般若真经早已落在我的手中,难道灵鹫峰上还有另一部可以比得上般若真经的武功秘笈被他得到?” 双方都以为自己得到的是真正的般若真经,越打越觉得奇怪。 但上官英杰毕竟是因为耗掉一半功力在先,久战下去,就难免吃亏了。七十招过后,旁观的人虽然尚未看得出来,他自己却是感觉得到气力不济了。 上官英杰陡地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招数一变,变为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暖玉箫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竟然是不顾自身的两败俱伤打法。 西门化何等老练,立即便知他的用意,心里笑道:“你想速战速决,那只是一厢情愿,我怎会给你牵着走?嘿、嘿,我已是胜券在操,还何须和你拼命?” 一个是攻如雷霆疾发,一个是守如江海凝光。西门化把防御的圈子越缩越小,双掌盘旋飞舞,双脚牢牢钉在地上,出招不离身前三尺之地。但饶是上官英杰的攻势如何凌厉,玉箫到了他身前三尺之处,却是感到有如碰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一攻一守,其实已是主攻的一方危机隐伏。但在旁人看来,却似乎是上官英杰颇占优势。 王府的管家早已把佘迪民藏好,出来观战,他见西门化形势“不妙”,便想上前插手。不料脚步刚刚踏进方圆一丈之内的圈子,立即感觉到无形的压力有如汹涌的暗流,身不由己的踉踉跄跄接连后退,要不是他的内功也有相当火候,险些就要摔倒当场。 忽听得有人赞道:“好一招游龙探爪!惊神笔法,果然名不虚传!” 惊神笔法是上官英杰的本门绝学,西门化是他的师父生前好友,识得惊神笔法不足为奇,如今在王府之中突然给人喝破,上官英杰可是不禁大吃一惊,心头一震了:“想不到王府之中,除了东方景和之外,居然还有如此能人!” 他回头一看,只见说话这人,是个锦袍玉带、气度高华的中年汉子。 管家脚步未曾站稳,这个衣服华贵的中年汉子一把将他扶住。 第1166期 王爷观战 管家大吃一惊,叫道:“王爷,你也来了!” 上官英杰闻得此言,不禁也是又惊又喜。原来这个锦袍玉带的中年汉子,不是别个,正是这座王府的主人,七王子朱建。 他惊奇的是:朱建竟然识得他的惊神笔法,欢喜的是:他想到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两句老话,朱建以王爷的身份,前来观战,或者会给他以可乘之机。 朱建问道:“和西门先生交手的这个人是谁?” 管家说道:“禀王爷,奴才也是刚刚知道,听说他是上官英杰。这次给他冒充大夫,奴才失察,实是该死。” 朱建说道:“哦,原来是武林天骄的衣钵传人,这就怪不得了。不错,不错,果然是源自穴道铜人秘本演变而成的惊神笔法!”他嗜武如命,此时已在情不自禁的凝神观战,那里还有功夫责备管家的什么“失察”之罪。 看了片刻,朱建回头笑道:“你也太过不自量力了,西门先生和武林天骄的传人全力拼斗,你如何插得进手?” 管家满面通红,说道:“王爷,请进去吧!” 朱建双目一瞪,说道:“进去,进去做什么?” 管家说道:“那个病人是王元振的副手佘迪民……” 朱建眉头一皱,说道:“我已经知道了,要是他没意外,就用不着告诉我。” 管家说道:“贝大夫给他服了宁神药物,如今正在安眠。王爷要不要进去看看?”原来他是怕王爷在此观战,倘若西门化打不过上官英杰,此时表面看来,还是上官英杰占了上风的。万一发生什么风险,他可担当不了。 朱建本来是由于知道这个病人是佘迪民之后,特地想来问话的,不过此时他已是被两大高手的恶斗吸引住了,原来的目的早已置之脑后,纵有天大的事情,只怕他也要暂且搁过一边。 朱建双眼一翻,把手一挥,说道:“他既是安然无事,这不就结了吗?要进去,你自己进去!” 管家不敢再说,可也不敢退开。他虽然自知本领不济,保护王爷的责任他还是应该尽的。 第1167期 朱建武学广博 朱建身旁的一个卫士说道:“我的师兄亦已来了,你进去吧。” 这个卫士名叫褚元壮,精于八卦刀,在王府里是五名之内的高手,他的师兄名叫季元清,刀法与他不相上下,内功比他更高。他们两人还练成了一套两仪刀法,联手对敌,生平未尝一败。王府中顶儿尖儿的高手,除了东方景和之外,就数到他们两兄弟了。 季元清是奉命到东厂去办一件公事,刚刚回来的。 管家见有季褚二人保护王爷,心里想道:“西门化即使打不过上官英杰,但加上他们二人,却是无论如何可保无忧的了。”这才放心进去。 朱建看得忘形,口讲指划:“妙呀,这一招一笔点四穴的手法,比连家的点穴功夫高明多了。好,下一招该点冷渊、玉壶,……你们瞧,我说得不错吧。咦,奇怪,这一招是该点带脉穴道的,为什么点到督脉来了?啊,对对,上乘武学本来可以不拘成法,但这样的变化却是我从未想到的。咦,西门先生这几招擒拿手法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是那一派的呢?” 原来惊神笔法创于宋代,来源则是得自藏于宋宫的国宝“穴道铜人”,“穴道铜人”本是用于研究医学的针灸一科的,由于详列人身的经络穴道,比任何一派所知道的穴道为多,故而也成为研究武学中点穴一门的“宝典”。穴道铜人后来给金人夺去,但宫中还保存有部份残篇古本,朱建从大内的藏物之中清理出来,据为己有。 他生性嗜武,王府中各家各派的好手几乎都有,是以他在武学上的见识实是比他手下的任何一个武士还更广博。他口讲指划,谈论上官英杰所使的惊神笔法,有对有错,但说对的平均在十招之中总有五六招,还是比说错的稍多一些。 西门化识得惊神笔法,不过对惊神笔法的奥妙,他的所知也还不如朱建,听了朱建谈论,得益不少。 他本来就已占了上风,只不过旁人尚未能够看得出来而已。此时听了王爷的谈论,触类旁通,对惊神笔法就更加容易应付了。 上官英杰情知不妙,突然急攻七招,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第1168期 两仪刀法斗玉箫 西门化冷笑道:“好小子,想拼命么?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冷笑声中,退后三步,心里想道:“你若不急躁,或许还可以多支持一会。” 他退后一步,就消解上官英杰的一分攻势,估计上官英杰这次的攻势最多只能续发二十一招,他只须连退七步,那时上官英杰已是强弩之末,他一招杀手,上官英杰不死也得重伤。 那知上官英杰攻得急退得也快,闪电般连续七招,把西门化逼退三步之际,突然一个鹞子翻身,倒纵出去。西门化的“厉害”尚未见到,他却已是到了朱建的身边。 褚元壮一刀劈下,和玉箫碰个正着,火花飞溅;季元清刀中夹掌,拼命遮拦。只听得“卜”的一声,接着“嗤”的一响,上官英杰的玉箫敲着他的左肩,但他一抓之下,也抓破了上官英杰的衣裳。 季元清的琵琶骨险些给玉箫敲碎,吃的亏当然是大得多,但毕竟是把上官英杰暂时挡住了。 褚元壮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厚背朴刀损了一个缺口,不由得暗暗吃惊,但一看师兄遮拦得住,胆子就大了许多,立即退而复上,喝道:“上官英杰,你莫逞能,你有惊神笔法,我们也有两仪刀法!” 两仪刀法,果然非同小可,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上官英杰急切之间,竟是胜他们不得。 西门化知道季褚二人是在王府之中仅次于东方景和的人物,心里想道:“且让他们师兄弟先吃一点亏,那时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这小子拿下,在王爷面前,岂不更有光彩。” 一来他要保持身份,不愿与季褚二人联手群殴;二来他也正乐得稍歇一会,养足气力。等到这两人遮拦不住之时,上官英杰亦势将成为强弩之末,那时他自可手到擒来。 上官英杰却不知道他心思,给季褚二人缠住,心里暗暗叫苦。要知他取胜不难,但最少也得在百招开外。西门化一加入战团,他立即就要抵挡不了。 朱建啧啧赞赏:“一山还有一山高,这话当真不错。两仪刀法已经是神妙无方,那知惊神笔法还更属害!”按说他本来是应该远远避开的,他却反而越走越近了。 季元清忙道:“王爷,请你进去吧!待西门先生和我们拿下这小子,再向你请赏!” 第1169期 王爷“试招” 他说“待西门先生和我们拿下这小子,再向王爷请赏。”话中之意,显然是恐防王爷会有危险,向西门化求助了。 西门化摆足架子,说道:“有我在此,王爷大可放心观战。要是你们当真拿不下这个小子,我再出手不迟。” 那知王爷并没躲过一边观战,反而快步上前,说道:“你们不懂惊神笔法,待我试试几招!”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举动,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西门化赶忙跑过去保护王爷,但已迟了一步。 只听得上官英杰喝道:“来得好!”箫交左手,一个肘底穿掌,使出“游空探爪”的擒拿手法,立即迎着朱建抓去。 他左手使箫,用于应付季褚二人不到四成功力,本来是抵挡不了两仪刀法的。但他打定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拼着肩头给季元清斫一刀,非要抓着朱建不可。 朱建武学甚博,平时也常常和手下武士拆招,那些武士岂敢不让主公,打法当然和真正对敌不同。故此他把平生所学用于“实战”,这次可说是第一次。 他根本不懂得怎样配合作战这一套,而且他本意也只是想自己“试招”,要季褚二人退下的。季褚二人不敢退下那是他们的事,朱建根本就不理会他们,只顾自己出招。他毛手毛脚,所踏的方位也完全不对。 两仪刀法,变化繁复,必须配合得天衣无缝,朱建硬生生的把褚元壮挤开,季元清这一刀若然砍下,被砍中的人势必就是王爷而不是上官英杰了。 西门化飞身扑来,也是因为这个原故,根本无法出手去攻击上官英杰。朱建挡在前面,又不知道趋避,变成了上官英杰的一面盾牌。 朱建喝道:“喂,你为什么不用惊神笔法?”喝声中骈指如戟,疾点上官英杰虎口的关元穴。 他这一招可是不折不扣的从“穴道铜人”秘笈学来的点穴功夫,和惊神笔法同出一源的。手法的奇妙,竟然不在上官英杰所学之下。 武学高明之士,碰上自己所熟悉的上乘武功,本能的会按照自己所学应付。上官英杰无暇思索,立即变招,喝道:“惊神笔法来了!” 第1170期 拘泥成法王爷落败 朱建识得此招,心中大喜,叫道:“你们看我破他这招玄鸟划沙!”哪知他反手一截,却没截着上官英杰的手腕,上官英杰中指一弹,却已弹着他的曲池穴。朱建叫道:“乖乖,不得了!”身似陀螺疾转,这一转“歪打正着”,恰恰避开了上官英杰接着而来的变招一抓,转出了季褚二人双刀合璧的圈子之外。上官英杰又给两仪刀法挡住了。 西门化不知王爷是否受伤,见他摇摇欲坠,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当然是救治王爷要紧,顾不得攻击敌人了。 朱建呻吟道:“我,我半边身子酸麻,手也举不起来了。” 西门化一看,便知他是给点中了“曲池穴”,说道:“不要紧,我给你解穴。”他把内力透过掌心,很快就给朱建推血过宫,解开了他的穴道了。 “王爷功力非凡,丝毫没受内伤,佩服,佩服,换了别一个人,非得卧床三日不可。”西门化为了替朱建挽回面子,故意如此恭维。不过他的这顶“高帽”,尺寸虽然大了一些,也还不算太过离谱。朱建的内力的确是有了几分火候,手少阳经脉方不至于受伤的。 朱建不理睬西门化,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忽地张开眼睛,叫道:“不对,不对!” 西门化一怔,问道:“王爷,什么不对?” 朱建叫道:“喂,上官英杰,你的惊神笔法好像使得不对啊!玄鸟划砂之后跟着应该是金鹏展翅,你反击也只能点我胸口的穴道,为什么点我的曲池穴?你用的是什么鬼招数?” 上官英杰笑道:“上乘武学,原不必拘泥成法,临机应变,自创新招,有何不可!” 朱建瞿然一省,喃喃自语:“上乘武学,无须拘泥成法,这个道理和熟读兵书,只知依书行事,不如不读兵书的道理一样。怎的我却想不到这个道理。对极,对极!他刚才点我的曲池穴虽然是自创的新招,指法却还是惊神笔法的笔意。不过这随机应变四字说来容易,却难做到。” 他忍不住又问:“按说你在坎位进招,不会点着我的曲池穴的,怎的你却做到了。” 上官英杰说道:“你也可以做得到的,只要你的内力比现在高出一倍就行。” 第1171期 西门化暗暗吃惊 朱建嗒然若丧,自言自语道:“我练了十年内功,方有今日造诣,若要增强一倍,岂不是又要十年。” 上官英杰一招“抽撤连环”,荡开季褚二人的八卦刀,说道:“不止十年,要二十年,内功由浅入深,越到后面,进境越难!” 朱建忽地想起一事,回过头来对西门化道:“西门先生,你与其奉承我不如和我说实话,我更喜欢。” 西门化怔了一怔,说道:“我不懂王爷的意思,我几时敢在王爷面前说过谎话?” 朱建说道:“你刚才赞我功力不凡,其实你才真正是功力不凡!” 西门化眉开眼笑,说道:“多谢王爷给我脸上贴金。不过我是倚仗武功在江湖上混饭吃的,王爷是庙堂之上的天潢贵胄,身份不同,怎能相比?以王爷的身份,有此武功,那已是极之难能可贵的了!” 他这段话本来说得甚为得体,但朱建却听不进去,说道:“什么难能可贵?你瞧,这个上官英杰不过二十来岁,练内功最多也不过十年,我在他手下却接不了三招,这个‘难能可贵’不是狗屁吗?西门先生,我希望你还是说实话的好!” 西门化摸不着头脑,只好问道:“不知王爷是要我说什么实话?” 朱建说道:“西门先生,打开天窗来说亮话,我有一事未明,想要向你请教!” 西门化连忙说道:“不敢!不知王爷所指何事?” 朱建说道:“西门先生,我的内功虽不及你,眼力还是有一点的。一年之前,我见过你和东方景和试演武功,那时你的武功虽然也算不错,却是远远不及现在。尤其内力方面,依我看来,你比一年之前增强了一倍也还不止!何以你在这么短的一年之内,内力能够如此突飞猛进?盼先生有以教我!” 西门化听得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上灵鹫取得般若真经的这个秘密,莫非他已有所闻?他绕着圈子说话,是套取我的口风的?” 西门化千方百计,才能取得般若真经,他梦想成为武学大师,最害怕的就是般若真经不能据为己有。即使是王爷想要,他也决计不肯交出来的。 第1172期 缓兵之计落空 西门化当然不肯吐露秘密,只好故作谦虚,说道:“王爷太夸赞我了,我的武功虽然略有进境,距离‘突飞猛进’四字,可还差得太远。” 朱建冷笑道:“你又不肯说老实话了,依我看,你是得了什么武功秘笈吧?” 西门化忙道:“没有,没有。小老儿数十年来,只是专练本门武功,那来的什么别派秘笈?” 上官英杰忽道:“西门化,你把般若真经取去,却在原来的藏经玉匣之中装下机关,藏了你的毒针,侥幸我没给你的毒针害死!” 其实上官英杰早已知道真正的般若真经就是自己在灵鹫峰石窟中得到的那一部,倘若西门化也得到什么“真经”,那“真经”恐怕多半乃是假的。不过他还是要“指证”西门化取得了“般若真经”。 原来他此时已经大占上风,怎样破“两仪刀法”他亦已胸有成竹了。不过胜季褚二人不难,要胜西门化却是不易。是以他必须想个办法叫西门化暂时不能出手,他方有逃出王府的希望。 他知道这个王爷嗜武如命,要是他相信“般若真经”是在西门化手上,非缠住西门化给他讲解“上乘的内功心法”不可。 果然朱建便即哈哈笑道:“我的所料不差,原来你果然是得到了比易筋、洗髓二经更为宝贵的天竺武功秘笈!” 西门化忙道:“王爷,你别相信这小子的胡说。他是贼喊捉贼,依我看般若真经多半是在他的手上。” 朱建说道:“不对。他若然得到般若真经,不会打不过你。” 西门化道:“那是因为他尚未练成真经上的功夫之故。” 朱建说道:“除非你在他的身上搜出一部般若真经,否则我不会相信你的说话。” 西门化道:“好,那我先把这小子拿下,然后追查真经下落。因为他是未必会把真经藏在身上的。” 朱建无可无不可地说道:“也好,总之你着落在他的身上,我就着落在你的身上!” 西门化设下“伏笔”,心想:“只要我能够把上官英杰带出王府,我也无须必定要你做我的靠山。”他生怕王爷改变主意来缠他,也顾不得要保持什么身份了,立即跑出去参加围攻上官英杰。 第1173期 王爷喝止 上官英杰和西门化单打独斗,已是难以应付,何况还有季褚二人助攻?十数招一过,险象环生。这还是因为西门化不敢太过显露本领,避免给王爷怀疑他已经得了般若真经之故,否则上官英杰只怕早已伤在他的掌下。 朱建忽地眉头一皱,说道:“三个打一个,这不公平,季元清、褚元壮,你们两个回来!” 西门化道:“对,你们退下最好,他是我的仇人,理该由我独力擒他!” 他抖擞精神把新近练成的武功配合以分筋错骨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上官英杰支持了一会,内力越来越是不济,给他攻得手忙脚乱。 朱建不觉又是眉头一皱,说道:“他的惊神笔法使得那么奇妙,按说内力不该和西门先生差得如此之远的,这是什么原故呢?” 季褚二人刚才双战上官英杰几乎吃了大亏,此时自是不免有“相形见绌”之感。他们对西门化本来无甚好感,此时又有点气恼西门化在王爷跟前扫了他们的面子,褚元壮便道:“据朱总管和贝大夫告诉我,上官英杰是替佘迪民推血过宫,先耗了一半内力的。”季元清接着说道:“我们和他斗了半场,西门化先生再来捡现成,当然是占了便宜啦。” 朱建说道:“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他打不过西门先生了。不过如此说来,这场比武可也不能算是公平呢!” 话犹未了,只见上官英杰已经着了西门化一掌,接连退出三步,身形摇晃,西门化跟踪急上,眼看就要将他抓住。 朱建忽地纵身跃出,喝道:“西门化先生且慢!” 上官英杰被西门化的掌力一震,脚步踉跄,一个盘旋,斜身窜出。季褚二人大惊之下,生怕他转身攻击王爷,趁着他身形未稳,双刀齐上。 朱建喝道:“大家且慢动手!” 西门化被朱建拦在他面前,当然是不敢动手了。 季褚二人本来就是忌惮上官英杰的,纵然上官英杰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乐得听从王爷吩咐,止步凝身,不过两仪刀法的起手式仍是保持,分立上官英杰两旁,采取监视姿态。 西门化道:“这小子我马上就可拿下,不知王爷何故阻拦?” 第1174期 缠夹不清 朱建说道:“你们两人的武功我都非常欣赏,不过上官英杰损耗内力在前,难以尽展所长,这场比武本来是应该更加精采的,也就难免因此打了折扣。西门先生,你是个大有身份的人,对你来说固然是胜之不武;对我来说,也减少了眼福。因此依我之见,不如你过两天再来,待他养好气力,再来比过!” 西门化给他弄得啼笑皆非,想道:“人家都说读书人才有书呆子脾气。谁知这个嗜武如命的王爷,也有书呆子脾气。”于是说道:“王爷明鉴,这可不是比武啊,怎能养虎贻患?” 朱建说道:“你们打了这许久,你想胜他,他也想胜你。为什么还不能算是比武?” 西门化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和朋友切磋,才是比武,他可是咱们的敌人!” 朱建说道:“我今天才认识他,我和他可并没冤仇!” 西门化道:“佘迪民是朝廷重犯,他是来救佘迪民的。” 朱建说道:“朝廷之事,用不着你管!而且他也并没有劫走佘迪民,佘迪民我本来就不想他死的,上官英杰救了他的性命,正合吾意。” 西门化道:“唉,王爷,我说的‘救’字,可不是指他医好了佘迪民的病,救了佘迪民性命这个意思。” 朱建说道:“哦,医病救命不能算‘救’,这倒新鲜,那你倒说说看,你用的这‘救’字又是什么意思?” 西门化道:“我是指他要把佘迪民救出王府!” 朱建说道:“他没有呀!” 西门化道:“他虽然未能劫走佘迪民,那是因为他力有不逮之故,他总是要把佘迪民劫走的。” 朱建说道:“他尚未做出来就不能算数,倒是我听得管家说,你要把佘迪民救出去!” 西门化道:“我并不是要救他出去,我是要把他拿去替我的侄儿报仇!” 朱建说道:“哦,你刚才还懂得说佘迪民是朝廷重犯,朝廷重犯岂可任你私人处置?” 西门化只能气恼王爷缠夹不清,可不能当面驳他。只好把眼睛望着褚、季二人,希望他们能够说几句话,转移王爷的心意。 第1175期 王爷不肯放人 那知季褚二人气恼西门化自高自大,看他们不起,却都默不作声。 西门化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和王爷理论:“佘迪民是朝廷重犯,王爷不许我将他带走,我只能从命。不过上官英杰也是我的仇人,他并非朝廷所要缉拿的钦犯,如今我是按照江湖规矩与他算账,要是我能够独自擒他,我总可以将他带走吧?” 朱建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来:“不能!” 西门化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形状尴尬之极,瓮声说道:“王爷,请你给老夫几分薄面,这种江湖上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吧。” 朱建说道:“我才不管你什么江湖上的规矩呢,总之这个人我要,我不能让你将他带走!” 西门化道:“王爷,你要他做什么?” 朱建说道:“我要他和我切磋惊神笔法,我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当今之世,唯一懂得全部惊神笔法的人,你把他带走,我到那里再找?” 西门化道:“王爷,他并不是你的朋友,你不怕他害你?他又肯和你切磋么?” 上官英杰笑道:“我固然不敢高攀王爷,但多蒙王爷看得起我,我又岂能恩将仇报,你当我是和你一般的小人么?” 朱建大喜道:“上官英杰,你这么说,你是愿意和我切磋惊神笔法的了?” 上官英杰笑道:“王爷,你既然是诚心以武会友,我岂能不识抬举?”他说这话,倒也并非假意。朱建惊神笔法的造诣虽然远不如他,但朱建从大内残存的古谱之中所学到的,也确有一些可以与他相互参详的地方。“难得碰上这么一个嗜武成痴的人,假如他不是王爷,倒也不妨真的和他交个朋友。”上官英杰心想。 西门化连忙嚷道:“王爷,你可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 朱建说道:“好,你若不喜欢我把他留下,那你把般若真经拿出来和我交换吧!” 西门化道:“我已经说过般若真经不在我的手上,王爷,你肯把上官英杰交给我,我才能着落在他的身上,把般若真经逼出来!” 朱建哈哈笑道:“现钟不打,你要我反去练铜?倘若般若真经真的是已经被上官英杰得到,那我更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不会问他要么?” 第1176期 有人来劫佘迪民 西门化不愿交出那部他自以为是真的“般若真经”,但上官英杰是他最忌惮的仇人,他又不甘放弃,王爷缠夹不清,弄得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朱建摇头晃脑地说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要般若真经还是要上官英杰,快说,快说!我可没功夫等你!” 西门化顿足叹道:“王爷,唉,王爷,你真是……”“真是”什么,他可说不下去了。 朱建怒道:“我怎么啦,你不高兴,尽可滚开,又不是我请你来的!” 褚元壮、季元清齐声帮腔:“西门化,你莫倚老卖老,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王爷不敬!” 朱建缓缓说道:“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我数到十下,你若还不作选择,我就什么也不给你,只能叫人把你轰出去了!一,二,三,四……” 刚数到一个“四”字,忽听得有人喝道:“给我滚出去!” 声音是从内院传出来的,在这个人大喝的同时,夹杂着连续的几声尖叫。 众人还未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情,只见一个人果然就从里面的院子滚了出来,是名副其实的滚,像陀螺一样在地上滚动,撞开了角门,滚出来的! 这个滚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府的管家。 尖叫声倏然静止,但紧接着又是“乓”的一声,又一个人出来了。这个人不是“滚”出来的,是给抛出来的。 这个人是在院子里看守佘迪民的四个卫士之一。 朱建喝道:“你们还不赶快扶他起来,问问他……”原来这刹那间,在这个院子里的一众卫士不觉全都呆了。那个管家武功不在季、褚二人之下,给摔出来的那个卫士也是在十名之内的。但从尖叫之声初起到给人摔了出来、或自己滚了出来,只不过片刻间事。显然是一个照面,就给来人击倒。 毕竟还是王府的管家本领不凡,不待有人扶他,他已是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叫道:“王爷,不好了,有人来劫佘迪民!”至于那个卫士却还爬不起身。 朱建喝道:“什么人这样大胆?” 用不着管家回答,劫佘迪民的人已经闯了出来。 上官英杰一见,不禁喜出望外! 第1177期 霍天云等人来了 从院子里闯出来的一共是四个人。 头一个是一阳道人;第二个是霍天云,佘迪民伏在他的肩头,他一手环抱着佘迪民,一手舞剑,紧紧跟在一阳道人后面。第四个是丐帮中的神医韩乱草,也就是帮忙上官英杰改容易貌,混进王府的人。 原来一阳道人四处打探消息,终于给他碰上了丐帮的人,得与韩乱草会面。不但知道了佘迪民的确是囚在王府,而且知道了上官英杰也在王府,自是喜上加喜,迫不及待的来了。 霍天云练的是天山派正宗内功,功力深厚,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此时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功力,因此他不管别人拦阻,无论如何也要与一阳道人同来救友。 韩乱草则是给他们带路的。他在王府中住过几天,也曾给佘迪民诊过病,旧地重来,来到之时,又恰值上官英杰大闹王府之际,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佘迪民。 王府管家与内院的四名卫士如何抵挡得住一阳道人和霍天云这样的一等一高手?除了管家和一名武功较高的卫士能够接一两招是给摔出来之外,其他三名卫士都是一照面就给他们点着穴道的。 一阳道人见朱建锦袍玉带,料想定是王爷,一冲出来,立即向他扑去。 朱建百忙中挥袖一拂,“嗤”的一声,衣袖被削了一幅,但一阳道人这一剑却也落了空,上官英杰急忙叫道:“此人是小弟朋友,道长请莫伤他!” 一阳道人不觉呆了一呆,不过他虽然不懂何以七皇子朱建竟然变成了上官英杰的朋友,却也无暇询问。只好放开他了。 朱建吓出一身冷汗,但还是不忘赞道:“好剑法,使得这样快剑的人,我还未曾见过。” 一阳道人笑道:“多谢王爷谬赞。”迎上向他疾扑过来的西门化。 西门化呼的左掌劈出,右臂一伸,分筋错骨手法欺身直上,抓向一阳道人的琵琶骨。一阳道人一个移形易位,唰唰唰,闪电般的连环三剑,剑剑指向西门化的要害穴道。西门化虽然能用掌力震歪他的剑点,却也给他杀得有点手忙脚乱。两人都是不禁心中暗暗吃惊,一个想道:“想不到王府之中,除了东方景和之外,还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老家伙!”一个想道:“我练了般若真经上的功夫,只道已经天下无敌,那知上官英杰尚未能够擒下,又来了这么一个劲敌。不知天下还有多少我未知道的能人!”与此同时,季褚二人亦已上前拦截霍天云了。 第1178期 王爷看得如醉如痴 双刀左右劈到,配合得恰到好处,霍天云心头一凛:“这两个人的刀法不同凡俗,我背着佘大哥,倒是不能掉以轻心了。”当下长剑划了一道圆弧,把双刀圈在当中。季褚二人只觉剑气森森,好像对方的利剑随时都可以在自己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似的,不由得心头大骇。 数招一过,季元清见不是路,突然一个盘龙绕步,转过侧边,呼的一刀,向伏在霍天云的肩头尚未醒来的佘迪民斫去。 霍天云喝道:“不要脸!”一招“横云断峰”,挡住了季元清的钢刀,说时迟,那时快,褚元壮亦已一刀劈到,和他师兄一样,把佘迪民当作攻击目标。 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杀害佘迪民,但霍天云可不敢拿佘迪民的性命作赌博,他是非得全力保护佘迪民的安全不可的。 如此一来,登时攻守易势。霍天云无法强攻,只好采取守势。不求有功,先求无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佘迪民受伤。 他使出了天山剑法的大须弥剑式,剑尖上好像坠着铅块,东一指西一划,剑势缓慢,表面看来,似乎远远不及先前的凌厉,其实却是变化深奥,不但防守得严密非常,而且隐隐含有反击之力。季褚二人那里攻得进去?但霍天云吃亏在功力未曾完全恢复,又要分心照顾佘迪民,尽展平生所学,也只能堪堪和他们打成平手了。 朱建武功不是很高,却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看一阳道人的剑法,看看霍天云的剑法,有如在山阴道上,应接不暇,看这一边又舍不得那一边,看得如醉如痴,啧啧赞赏,叹道:“一个是狠捷轻灵,一个是雄浑朴厚,上乘武学所谓的重、拙、大境界,想来也不过如此了。谁的剑法更好一些,真是令人难以月旦!” 院子里剩下来的其他武士不敢去沾惹一阳道人和霍天云,于是都拥上去想捉拿韩乱草。 上官英杰知道韩乱草武功平平,当下脚尖一点,身形腾空而起,抢在一众卫士的前头,落在韩乱草身边,喝道:“我尚未曾尽兴,你们要打,我陪你们玩玩!” 惊神笔法展开,倏忽之间,点了三名卫士的穴道,余人不敢逼近,但众寡悬殊,上官英杰也没把握带着韩乱草突围。 第1179期 以人质作威胁 一阳道人在和西门化剧斗之中,忽地一个倒纵,唰唰两剑,刺伤两名卫士,喝道:“你们不让我出去,我也不打算活着出去,杀你们一个够本,杀你们两个有利!” 这两名卫士给他刺中了关节要害,在地上打滚,惨叫狂嗥。西门化虽然迅即扑上去与他缠斗,却仍然阻止不了他又再刺伤一名卫士。 朱建看得心惊胆战,叫道:“好,好,让他们走吧。” 那些卫士见一阳道人如此凶狠,巴不得王爷说这句话,立即散开。 上官英杰笑道:“王爷,失陪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与你切磋武功。” 不料正当他们要出去的时候,忽听得有个人大声叫道:“王爷,不用害怕他们,他们跑不了的!” 说话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王府管家。 他的手里抓着一个人,这个人是李浩明的妻子张碧琪。 原来他刚才不是因为惊恐而逃避,他是去把张碧琪拿来作人质的。 霍天云本来亦已有点猜疑,张碧琪可能是被关在王府,但此时一见,证实了他的所料不差之后,却还是不能不大大吃惊。 张碧琪和风鸣玉一样,一到王府,就给这个管家逼她喝下酥骨散的毒茶的。酥骨散对性命无碍,但武功却已消失,气力使不出来。 她有气没力地叫道:“别管我,你们能闯出去快闯出去!” 王府管家冷笑道:“你们要是当真不管她,我马上将她杀了!” 霍天云可怎能不管她?莫说她是风鸣玉的好朋友,即使不是,他也不能让她惨遭毒手。 “你们想要怎样?”霍天云喝道。 管家在王爷耳边说几句话,王爷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他的主张,让他处置此事的模样。 管家得了王爷允许,哈哈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委屈你们在王府留下,王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上官英杰说道:“王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把我当作朋友,为何又要扣留我们。” 朱建说道:“对不住,你们要把佘迪民劫走,我也怪不得管家要留难你们了。这样吧,大家退让一步,你们把佘迪民留下来,我让你们都走。” 第1180期 一阳道人要同归于尽 要知佘迪民身为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朝廷的第三号钦犯,(第一号金刀寨主,第二号王元振。)身份自是比张碧琪重要得多。朱建虽然有点“书呆子”脾气,却也颇知权衡轻重的。 一阳道人和霍天云本来就是为了救佘迪民而来,当然更不能让他留下。 上官英杰苦笑道:“王爷,你这个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如意了,一个换一个,这还有什么交情可言?” 朱建嘻嘻笑道:“这叫做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我不占你的便宜,你也不占我的便宜,做朋友正该如此啊!” 霍天云怒道:“有本领你们把佘迪民从我手上夺过去,要我抛弃朋友只图苟全性命,那是万万不能!” 一阳道人道:“上官兄,你见过水和油能够混在一起的么?我真不懂,你怎能和一个什么王爷结交朋友!依我说,别和他们啰唆了,大家杀个痛快,死则同死,生则同生,咱们一条性命最少可以换他们三五条性命,决计不会吃亏!” 管家笑道:“一阳道长太谦了,你和霍天云料想是可以保得住性命逃出去的,上官英杰可就不一定了。至于佘迪民那是必死无疑!动手之前,我希望你们多加考虑,这样的拼命值不值得?佘迪民的一条性命,恐怕不止值普通人的三五条性命吧?这笔账我看你们还要好好算一算!” 他说的倒是实情,要想闯出王府,霍天云本领再高也是难以兼顾佘迪民的。 一阳道人怒道:“顾不得那许多了,你们不肯放人,我首先就杀你。” 管家笑道:“我是决不会赔本的,你一动手,我先就杀掉她。我这条性命换虎威镖局总镖头夫人的性命似乎也还值得!” 朱建摇头晃脑说道:“善哉,善哉,上天以好生为德,你们怎能动不动就要杀人?” 一阳道人怒道:“老道生平杀人不计其数,但只怕也还没有你这位王爷杀的人多!如今你倒假慈悲了?” 朱建说道:“不对,不对,我生平从没杀过人。”一阳道人道:“你手下杀的呢?”朱建道:“那可不关我的事。” 一阳道人无心与他辩论,喝道:“废话少说,我数到三字,你不放人咱们同归于尽!” 第1181期 公平交易 刚说到“二”字,上官英杰忽道:“一阳道长且慢!” 上官英杰回过头来,笑道:“王爷,你虽然不是很够朋友,我倒愿意放你一个交情。” 朱建也有点害怕他们拼命,心里想道:“东方景和尚未痊愈,西门化也未必肯真心助我,仗着我手下这些人,纵然可以把他们杀掉,只怕最少也得损折一半,好,且听他说什么。”便道:“是啊,还是以和为贵的好,请你说说看,放的什么交情?” 上官英杰说道:“我和你公平交易,一个换一个。要是你不肯答应,你们最少要死多三四倍,所以说是公平交易,其实还是你们占了便宜的。这个交情够朋友吧?” 朱建说道:“怎样换法?” 上官英杰说道:“你不是说过,希望和我切磋惊神笔法吗?” 朱建说道:“不错,这便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我成全你的心愿,我留下来,李夫人你可得将她放走。” 朱建喜道:“那么佘迪民呢?你们……” 上官英杰截下他的话头说道:“佘迪民已经在我们手上,用不着你们放走他。我们自然会和他出去。” 朱建踌躇道:“这个、这个……” 上官英杰说道:“我不但可以和你切磋惊神笔法,还可以送你一份礼物。”。 朱建说道:“什么礼物?” 上官英杰说道:“交易成功之后才能告诉你,也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朱建说道:“为什么只能告诉我一个人?” 上官英杰说道:“因为这份礼物对你有莫大的好处,但也是西门化这老匹夫想要的。所以我不能够现在就说出来,让他知道。” 西门化叫道:“王爷,别相信他的胡扯!” 上官英杰说道:“我是说一不二,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人么?老实说交易不成,对你也没好处。我和一阳道长联手,合力先杀了你!” 朱建沉吟莫决,暗自想道:“西门化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我倒是宁可相信上官英杰,不相信他,倘若我手下的武士死了一半,汪直就更要压在我的头上了。” 管家在朱建耳边悄悄说道:“王爷,上官英杰的武功非同小可,你把他留在身边,恐怕会有祸患,除非他的武功已经消失!” 第1182期 要上官英杰喝一杯酒 朱建瞿然一省,心道:“对啊,我真糊涂,这主意怎么没有想到?”其实他虽然嗜武成癖,显得有点“书呆子”脾气,但管家给他一点即透,可也不能算是真糊涂了。 上官英杰道:“大丈夫一言而决。王爷何故踌躇?” 朱建说道:“好,我和你做这宗交易,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阳道人怒道:“上官兄,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什么王爷的话也能相信?哼,他还要枝节横生,附加条件呢,你都依他?” 上官英杰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不会害他,我相信他也不会害我。” 一阳道人急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要牺牲自己,让我们脱出虎口。这可不行!” 朱建说道:“上官英杰,多谢你相信我,可惜你的朋友不相信我。大丈夫一言而决,你自己说吧!”倒过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上官英杰道:“我说行就行,道长,你替我多照顾佘迪民吧。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回来可不依你!”一阳道人见他这么说,只能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霍天云知他智谋百出,心里想道:“他能够混入王府,冒充大夫,直到如今方始给人发觉,说不定这一次他亦已是胸有成竹,不怕王爷加害的了。与其同归于尽,不如让他试试。”于是说道:“上官兄,你既然执意要留下来和王爷切磋武功,我也不敢勉强你跟我们同生共死,不过,他要你答应的条件是什么,你可得先问清楚才好!” 朱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的条件不过是要他进一步表示友谊罢了。待会儿我自会告诉他。” 霍天云道:“不行,我一定要你当众说出来!” 上官英杰笑道:“当众交易,格外显得公平。王爷,你既然只是要我表示友谊,那就和我送给你的礼物不同了。你是我的朋友,他们也是我的朋友,你不怕对我的朋友说吧!” 朱建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在我把李浩明的妻子交给你们之前,我想先请你喝一杯酒。” 张碧琪嘶声叫道:“不行,你可不能喝他的毒酒!” 朱建说道:“笑话,我要害他,何必要用毒酒?” 第1183期 请贝宗叶陪喝 张碧琪道:“酥、酥骨散……”刚说得三个字,就给王府管家点了她的哑穴。 霍天云瞿然一省,说道:“是啊,毒酒也不一定是马上就取人性命的,像李夫人现在的模样,亦是难免受制于人。” 上官英杰说道:“为朋友不辞两肋插刀,何况是喝未必会送命的毒酒?更何况不一定是毒酒呢。” 朱建喜道:“对啊,当然不是毒酒,当然不是毒酒!试想我还要向你请教惊神笔法呢,岂能把你害死!” 说话之间,季元清已经把酒端了出来,给他斟了满满一杯。 朱建说道:“请你喝了这一杯酒,我马上放人。” 上官英杰说道:“一杯不够,再斟一杯!” 朱建大喜道:“很好,很好。你是海量,多饮几杯亦是无妨。” 上官英杰道:“谁告诉你我是海量,这第二杯酒,不是我喝的,是我要请另一个人喝的。” 朱建吃一惊道:“你要谁喝?” 管家也连忙喝道:“上官英杰,你可不能枝节横生!”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王爷,你可以附加一个条件,我为什么不可以?你放心,你对我的友谊已经表示过了,所以这杯酒我不是请你喝的。” 朱建松了口气,重复再问:“你请谁喝?” 上官英杰说道:“请贝大夫喝!” 贝宗叶此时正躲在一边,避免接触韩乱草的目光,想不到上官英杰突如其来,指名要他陪喝毒酒。他吓得面色苍白,慌忙说道:“上官英杰,我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何苦害我?” 上官英杰说道:“我都敢于相信王爷不会用毒酒害人,你却竟敢怀疑王爷,真是大胆!” 管家心想:“让贝宗叶喝下这杯酒,再给他解药那也无妨。”他知道王爷急于要上官英杰喝下这一杯酒,于是反而给上官英杰帮腔,说道:“贝宗叶,你真的敢怀疑王爷吗?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放心喝,你若死了,我给你填命!” 贝宗叶当然不相信王府管家肯给他填命,但此时他已稍为镇定下来,比较能用心思想一想了。 第1184期 要把贝宗叶带走 贝宗叶暗自想道:“王爷要得到他的上乘武学,料想不会用毒酒害他性命,大不了是酒中混合了酥骨散!” 这一层他倒猜到了,但却是有点气愤,说道:“上官英杰,我待你可不错,这几天我还帮忙你医好你的朋友佘迪民,为何你单单挑我陪你喝酒。” 上官英杰笑道:“你待我岂止不错,这几天来你还和我会同处方,说老实话,我是不懂医术的,在这方面,可是叼教不少呢。因此,这一杯酒可当作是临别的谢师酒。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你,只能借花献佛了。” 贝宗叶道:“胡说八道,你留在王府,又怎会见不到我?我也不敢收你这个弟子。” 上官英杰笑道:“我没资格做你的弟子,那就当作是酬谢你肯和我合作的敬酒吧。当然我是留在王府,我是给你饯行的。” 贝宗叶吃一惊道:“谁说我要离开这里?” 上官英杰道:“我说的!” 管家说道:“上官英杰,你怎能一再的节外生枝?” 上官英杰说道:“我要提的附加条件本来就没有说完,这只是和王爷公平交易,岂能说是节外生枝?” 朱建说道:“你要贝大夫离开王府,你才肯留下?”心想:“这也没有什么,反正我现在也不需要这位贝大夫了。”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你们留下了我,也得让一个人陪我的朋友出去。” 朱建说道:“你要他出去做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虽然我其实不懂医术,但也替你医好了东方景和与宇文成都。可我这位朋友尚未痊愈,他是正在服贝大夫的处方的,古语有云:投桃报李,王爷,你也不想欠我的人情吧?你代付诊金,让贝大夫替我的朋友治病就算是两不亏欠了。” 朱建急于要他喝下毒酒,点头说道:“唔,也有点道理,也有点道理。那么我让贝大夫陪你喝酒,跟你的朋友走,你不再有另外的要求了吧?” 上官英杰说道:“没有了!” 贝宗叶想不到王爷要“牺牲”他,面红耳热,想要抗辩,可又不敢。韩乱草笑道:“贝大夫,咱们是同行,依我看你和我一起切磋医术,要比你独自留在王府的好。王府虽然锦衣玉食,但你愿意一辈子留在王府吗?” 第1185期 贝宗叶自制解药 贝宗叶瞿然一省,心里想道:“我知道王府许多秘密,要不是得到王爷的允许,那个管家一定不肯把我放出去的。那也等于坐一辈子的牢了!坐一辈子的牢,纵然吃的是山珍海错,又有什么滋味?” 他估计王爷不会用致人死命的毒酒来害上官英杰,便即说道:“好,王爷都愿意和你交朋友,我岂能不识抬举,不领你的情份?”当下举起酒杯,与上官英杰同时,把杯中的酒喝个干净。 朱建哈哈笑道:“好,把李夫人交给他们吧。恕我不送客了。西门先生,你也请便。” 西门化恐怕他们一出王府,霍天云和一阳道人说不定就要与他为难,慌忙首先告退。 贝宗叶道:“朱总管,我可以和你私下说几句话吗?” 朱建生怕又生枝节,挥一挥手,说道:“不必了。你的诊金,我会叫他派人送到你医馆的。我想你要说的也不过是诊金的事情吧?放心,我不会少给你的。” 贝宗叶想说的话是不能当众说出来的,好像哑子吃黄连一样,不敢否认王爷的话,跟随韩乱草等人出去。 管家本来有意思给他解药的,但他既然不能留在王府,这解药纵然他出口求索,管家也不能给他了。 一阳道人要了一匹马车,管家遵从王爷的命令,也不敢派人跟踪。 回到了一阳道人寄寓的道观,韩乱草把贝宗叶扶下马车,故意说道:“贝大夫,请!” 可怜贝宗叶已是奄奄一息,一步路也不能走动了。 “你明明知道我是服了酥骨散,何必来捉弄我?”贝宗叶断断续续说道。 韩乱草道:“贝大夫医术果然高明,那么想必也是能够自医的了。” 贝宗叶道:“假如你们能够给我配药,或许我配出的药功效不及原来的解药,但相信多一些时候,我是可以消解这种酥骨散的毒的。” 韩乱草笑道:“你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岂能让你变成废人?好,你歇会儿,喝过一碗参汤,便即处方吧。” 一阳道人这才懂得上官英杰要贝宗叶跟他们出来的用意。要知风鸣玉和张碧琪都是中了酥骨散之毒的,上官英杰正是要从贝宗叶的手中取得解药。 果然按照他的处方配药,风鸣玉和张碧琪服食了三天,内力便已恢复了七八成。 第1186期 王爷索取礼物 她们是练过上乘内功的人,酥骨散的毒性一解,复原起来倒是比贝宗叶快得多。 韩乱草当日就回丐帮报讯,谷飞霞得知消息,搬到道观与风鸣玉作伴。 风鸣玉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张碧琪终于脱出虎口,难过的是,上官英杰舍身救友,却被留在王府。依她的性子,马上就想去王府救上官英杰出来。 倒是谷飞霞劝她安心等候,谷飞霞笑道:“他的鬼门道多得很,没有把握出来,他是不会留在王府的。你刚刚复原,稍待几天吧。要去也只能由霍大哥和我去。再说,佘副寨主的伤也还没有好呢。”好说歹说,这才把风鸣玉劝止了。 等到第三天,还是没有上官英杰的消息。 上官英杰怎么样了呢? 那日霍天云与佘迪民等人走了之后,管家安排了一间静室,严加守卫,让上官英杰歇息。 上官英杰默运一会玄功,朱建来了。 上官英杰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王爷,你可真是太不够朋友了,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毒酒,如今我可是一点气力都使不出来啦。” 朱建笑道:“你别担心,不会害死你的。你几时教会我惊神笔法,你的武功便即可以恢复。谁叫你的本领太强,若非这样,我纵然信得过你,我的手下也放心不下。” 上官英杰说道:“多少我也得有点气力,否则许多招式,我就不能比划出来。” 朱建说道:“这一层我早就替你想好了。来人……” 管家拿了一杯茶进来,朱建说道:“喝了这杯茶,武功虽然不能恢复,寻常人的气力却是有的。以后,你每天喝一杯茶,保你百病不侵!”原来他是把一枚解药分成十份,十分之一的解药当然是无济于事的。朱建本身的武功不弱,上官英杰只有普通人的气力,那就无需有人保护,朱建也不会害怕他了。 管家退下,朱建问道:“你说还有一份礼物送给我,那是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我答应过你的决不食言,迟早总会给你。” 第1187期 透露心法逗引王爷 朱建急于一窥武林天骄的不传之秘,心里想道:“除了上乘武学,我本来也不稀罕他的什么礼物。”便道:“也好,那咱们先切磋惊神笔法。” 上官英杰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所学倾囊相授。但因这路笔法太过繁复,奥妙之处,更是非有上乘内功相辅不行。朱建练了两天,领悟的尚还不到十之一二。倒是上官英杰在与他相互切磋之中,参阅他的得自大内秘藏的古谱,得益更大。 不过朱建领悟十之一二,已经是喜不自胜了。第三天他在练了一路专点奇经八脉的笔法之后,不禁说道:“贵派的开山祖师果然不愧武林天骄的称号,所创的这套惊神笔法,当真可说得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武林绝学。” 上官英杰笑道:“我不会假作谦虚,敝派祖师当然是一代的武学宗师,所创的武功也足以自成一家,与各大门派一争雄长。不过说到武林绝学四字,惊神笔法尚未克当。” 朱建说道:“哦,还有什么胜过它的?是天山剑法么?” 上官英杰说道:“天山剑法当然亦是武林一绝,但和惊神笔法相比,却只能说是各有千秋。” 朱建问道:“那你说是那门武功能胜过它?” 上官英杰说道:“依我看来,能胜过它的只有一部武功秘笈,也只有那部秘笈上的功夫,才真正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武林绝学。” 朱建急忙问道:“究竟是那一部武功秘笈?” 上官英杰这才缓缓说道:“还用问么,当然是般若真经了。” 朱建说道:“当真有传说那么神奇?” 上官英杰说道:“恐怕比传说还更神奇呢。西门化的武功如何,你是知道的。仅仅相隔一年,他不是已经判若两人么?别说他是修习过这部秘笈的人了,我仅仅是从和他交手之中领悟的一点内功心法,似乎也不同凡俗。王爷,你可有兴趣一知?” 朱建心痒难熬,说道:“快说,快说!” 上官英杰料想以他的武学基础,也学不成上乘武功,于是稍为透露一点他已经学成的经上的内功心法。朱建武功不高,可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懊恼,连连叹息。 第1188期 挑拨王爷对付太监 上官英杰说道:“王爷因何叹气。可是我说的内功心法不值王爷一哂么?” 朱建说道:“不,不。你领悟的一鳞半爪已经是深不可测,真经上的功夫更不知是何等神奇!唉,只可惜是落在西门化手中,这老儿可不像你这样够朋友。” 上官英杰故作诧异,说道:“王爷的面子他都不给?” 朱建说道:“他有了大靠山,还用得着巴结我么?” 上官英杰说道:“除了当今皇上,还有什么人能赛过王爷?” 朱建说道:“东厂总管汪直。” 上官英杰故意哈哈大笑,说道:“王爷说笑话了,想那汪直不过是个太监,岂能与王爷相比?” 朱建说道:“不是说笑,他得皇上宠信,只手遮天,权柄可大着哩!如今皇上又让他兼领西厂,连锦衣卫也要听他指挥,满朝文武谁敢对他说半个不字。” 上官英杰咋舌说道:“这么厉害,那王爷也要怕他三分了?” 朱建愤然说道:“怕是不怕他的,但无奈皇上给他操纵,我也没有办法动他。” 上官英杰说道:“动不了汪直,西门化也不能动吗?” 朱建说道:“俗语有云:打狗要看主人面,假如由我派人去对付西门化,抢他的般若真经,一来难以找得到和他匹敌的高手;二来更重要的是,他背后有东厂撑腰,我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东厂那班探子的耳目。纵然我找得到人对付西门化,汪直也知道是我干的。那时他向皇上告状,皇上必定帮他。” 上官英杰说道:“如此说来,王爷若想得到般若真经,是必须先扳倒汪直的了?” 朱建说道:“皇上只听信他的说话,要扳倒他谈何容易?”他不作正面答复,但语意已是十分明显,他是希望扳倒汪直的。 上官英杰乘机再来火上加油,说道:“小人得志,竟敢压在王爷头上,直是令人气恼!我也要为王爷抱不平了!” 朱建说道:“这话你对我说不打紧,在外面可千万不能乱说!” 上官英杰忽地说道:“我倒有个办法,或者可以使得汪直失宠。” 第1189期 “礼物”揭秘 朱建吃了一惊,说道:“你有什么办法扳倒汪直?” 上官英杰说道:“王爷,你还记得我答应过送你一件礼物么?” 朱建说道:“礼物我倒并不稀罕,不过听你的口气,你把这两件事情并提。难道你的礼物竟是和扳倒汪直有甚关连?”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正是大有关连,否则那天我也不用避忌西门化这老儿了!” 朱建惊疑不定,说道:“有这么大的作用,你这礼物究竟是什么?”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一份由汪直领衔,给瓦剌前大汗祝寿的贺表,还有汪直和倭寇私通的证据!” 朱建的神色虽然更见吃惊,但过了片刻,却摇了摇头,说道:“你这礼物不行!” 上官英杰道:“为何不行?” 朱建说道:“当今皇上本来就是主和的,汪直纵然是瞒住他给瓦剌大汗祝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而且,我、我,我收藏了宇文成都在家里,要是由我告发汪直,汪直不会反咬我一口?至于说到他私通倭寇,若有确实证据,倒还可以利用。不过,倭寇不比瓦剌,瓦剌还可说是咱们的敌国,倭寇在皇上的心目之中,不过是一帮流窜沿海一带的‘虾夷’,汪直管领东西厂,他是可以藉辞要刺探匪帮的秘密,才假意和倭寇往来的,只怕也未必板得倒他。” 上官英杰知道朱建最大的心病,还是因为他收容了宇文成都,便道:“他和倭寇私通,不只是互相派人联络,有他亲笔写给倭寇头子的书信为凭的。 “和倭寇私通之事暂且不管,先说他勾结瓦剌的事……” 朱建不待他说完,便即说道:“对,比较起来,私通倭寇是小事一件。但要揭发他勾结瓦剌,我可得要防他反啮!” 上官英杰说道:“依我看来,王爷收容宇文成都一事,和他给前大汗祝寿一事,大大不同!” 朱建说道:“当然是不同的,我收容宇文成都,只是为了爱惜他的武功。他是在本国失意之后,汪直为了要巴结瓦剌的新贵,不理睬他了,他才来投奔我的。这和汪直的私通敌国,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但这只是我和你的看法,皇上可未必这样想。” 上官英杰笑道:“王爷,我还没有说完呢,我说的不同,并非仅仅指这方面!” 第1190期 晓以利害 朱建说道:“哦,那你的所谓不同,是指那一方面?” 上官英杰说道:“汪直通番卖国的证据是拿在我们手里,要是皇上不问他的罪,我们会公诸天下,让天下百姓起来问他的罪!你收容宇文成都,我们知道,但我们不管。这就是最大的不同了!” 朱建说道:“你说的‘我们’,我还弄不明白,除了你之外,是指……” 上官英杰似笑非笑地说道:“佘迪民从那里来,霍天云从那里来,王爷料想已经知道,以王爷这样聪明,‘我们’是谁,想必也能猜想得到!” 朱建不觉变了面色,半晌说道:“你是说金刀寨主和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总寨主王元振!”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不错!他们一个在北方抵御瓦剌,一个在南方抗倭,汪直既向瓦剌称臣,又与倭寇私通,他们当然放不过汪直!” 朱建说道:“所以他们要假手皇上除他。”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我们并非没有能力除奸,但由皇上明正典刑,让天下百姓知道皇上有抵御外敌的决心,那就不但对‘我们’有好处,对皇上更有好处!王爷,你是聪明人,其中道理,料想用不着我多费唇舌了!” 朱建想不到一件“礼物”,引出这样重大的事情,一时间不觉心上有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暗自思量:“掀起如此偌大的滔天巨浪,只怕我也担当不起!” 上官英杰逼紧一步问道:“王爷,你想清楚没有?” 朱建苦笑道:“我懂得你们的意思了。汪直通番卖国,你是要让皇上知道你们知道。皇上要是不答应你们的要求,你们就会让天下皆知皇上乃是包庇国贼,甚至本身也是个但求屈辱的坏皇帝了?”别瞧他有点“书呆子”脾气,他从上官英杰的立论的反面来说,理路倒是相当清楚。 上官英杰说道:“不敢。但我想皇上也不愿意让百姓误会他是个坏皇帝吧?尽管王爷知道他的心意其实亦是主和。” 朱建连忙说道:“我当你是朋友,我刚才说的只是揣测之辞,你可不能胡乱说出去!” 第1191期 患得患失踌躇莫决 上官英杰笑道:“出卖朋友的事,我是从来不干的,王爷不用担忧。”弦外之音,要是王爷做出对不住朋友的事情,那就难保他不会说出去了。 朱建想了片刻,忽地说道:“你的这份‘礼物’,其实是要我代你转送给皇上的,我有什么好处?” 上官英杰说道:“扳倒汪直,不就是对你的好处吗?先别说那部般若真经,你堂堂一位王爷,岂能容忍一个太监压在你的头上。所以真正说起来,这份礼物还是送给你的。” 朱建说道:“我只怕羊肉未吃,先惹一身骚。” 上官英杰道:“照我刚才所说的办法,你以为没有把握?” 朱建说道:“你的办法,其实是胁逼皇上。” 上官英杰说道:“你若一定要用这两个字,我们也是为了要保全皇上的江山才逼他内除国贼的。这‘胁逼’可是一番好意。” 朱建说道:“不管你怎样说,这总是非常冒险的一招。圣意难测,只怕万一弄巧反拙!” 上官英杰说道:“皇上圣明,纵然一时发怒,过后也会体谅我们的苦心。” 朱建淡淡说道:“那可不一定啊!” 上官英杰道:“你不试一试怎知成不成?” 朱建说道:“要是皇上问起,我是怎么取得汪直通番卖国的证据的呢?” 上官英杰说道:“请王爷设法让我去面奏皇上。” 朱建患得患失,过了一会,又再问道:“你说的那份祝寿表,可否让我先看一看。” 上官英杰说道:“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立即去拿来给你。” 朱建说道:“不是在你身上的么?” 上官英杰笑道:“如此重大的秘密文件,我怎能带在身上。不过,我可以在两个时辰之内,取来给你。” 朱建心里想道:“要他出去取来给我,那岂不是先得给他解药了?他虽然说得很够朋友,我可不能不防他对我不利。” 上官英杰似乎知道朱建的心思,说道:“王爷,你恨汪直,我们也恨汪直,最少在这件事情,我们是可以同心合力的。大丈夫一言而决,请你别再踌躇了!” 第1192期 宇文成都偷听秘密 但朱建仍是患得患失,委决不下。 不错,他是十分憎恶汪直,但用上官英杰的办法来扳倒汪直,他却是担心要冒的风险太大了。 半晌,朱建叹口气道:“上官英杰,你不要逼我好不好?须知这不仅仅是扳倒汪直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有关朝廷的和战大计,有关大明国运的事情。我岂能未经深思熟虑,就答应让你去见皇上?” 上官英杰说道:“王爷,你并非主张向瓦剌屈辱求和的吧?” 朱建说道:“我当然不愿意像汪直一样向瓦剌的大汗屈膝称臣。不过兵凶战危,为国家着想,能够不打仗总是不打仗的好!” 上官英杰冷冷地说道:“王爷,你见过老虎不吃人的么?” 朱建怔了一怔,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说道:“瓦剌以前的大汗是穷兵黩武,如今换了一个大汗,也还是穷兵黩武!你想瓦剌不来打咱们,等于是希望老虎大发善心,不再吃人。正因为有关国运,咱们必须催促皇上赶紧内除奸贼,外抗强胡!否则,嘿嘿,要想避免打仗,除非……” 朱建说道:“除非什么?” 上官英杰涩声说道:“除非大明做瓦剌的属国,皇上做瓦剌大汗的儿皇帝,而王爷你则只能做第三等的奴才头子,比汪直的地位更加不如!” 朱建怫然变色,说道:“上官英杰,你太放肆了!” 上官英杰说道:“我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请王爷仔细想想……”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人冷笑喝道:“上官英杰,你好大胆,竟敢蛊惑王爷!”“乓”的一声,这个人竟然把房门踢开了。 这个敢于踢开房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成都。 他的伤已经痊愈,并且早已从王府管家的口中,得知上官英杰怎样冒充大夫,混入王府,与及后来又怎样被西门化揭穿,但却因王爷爱才而终于将他留下等等的事情了。 虽说他已在本国失势,如今是连汪直也不肯收留他了,但无论如何,他还是站在他们大汗这边的。旧恨加上新仇,他自是不能放过上官英杰的了。 上官英杰笑道:“你的胆子也不小啊,丧家之犬,居然不知悔改,还敢跑到我们的京师来兴风作浪!王爷收容了你,你也竟敢偷听王爷的秘密,你是意欲何为?” 第1193期 王爷大为诧异 宇文成都喝道:“我不与你多说,祝寿表交给我!” 上官英杰一闪闪开,笑道:“你没有听见我刚才和王爷说的话?” 朱建不知所措,说道:“祝寿表不在他的身上!” 宇文成都改用大擒拿手法,呼的又是一抓,一面说道:“他的话岂能全信,不管是否在他身上,抓着他再说!” 这次上官英杰闪避不开,却伸出中指对着宇文成都虎口,作势欲弹。 宇文成都认得这是“弹指神通”的功夫,不觉心头一凛。要知他在灵鹫山那次和上官英杰交手,是曾经吃了大亏,几乎死在上官英杰手下的。此时虽然早已知道上官英杰喝了酥骨散毒酒,但骤然见他使出弹指神通功,还是不敢冒险轻试,当下急速变招,改抓为劈,掌劈他的琵琶骨。 变招缓了须臾,这一下上官英杰可又闪开了。 上官英杰笑道:“王爷,他要把我送给你的礼物抢去呢,你说该怎么办?” 朱建一来是忌惮宇文成都的武功了得,他一定要抓上官英杰,自己也无法阻止;二来秘密已给宇文成都偷听了去,要是真个翻脸,府中的武士可没本事将他活擒,给他逃了出去,投奔汪直,这个“漏子”可就捅得大了。 因此他只好无可无不可地说道:“上官英杰,那份祝寿表你藏在什么地方,说出来让宇文先生替你去取也好。” 宇文成都见王爷已有忌惮,胆气益壮,喝道:“上官英杰,你还不说,可休怪我下手无情!”大喝声中,连劈三掌! 上官英杰身形一飘一闪,倏的绕到宇文成都左侧,骈指点他穴道。以攻为守,化解了他的三招。 这一来,不但宇文成都吃了一惊,朱建也是大为诧异,心里想道:“奇怪,我每天只是给他服下十分之一的解药,按说他最多只能有普通人气力的,何以他竟然能和宇文成都抗手?” 宇文成都唰的拔出剑来,喝道:“莫在这里令王爷受惊,出去领死!”唰唰两剑,逼上官英杰夺门而逃。他如影随形的立即追出外面的院子,长剑挥了一个圈圈,把上官英杰身形笼罩在剑势之下。 第1194期 暖玉箫碰损青钢剑 上官英杰神色不变,在剑光笼罩之下,打了个哈哈,说道:“宇文成都,咱们虽说是有宿怨,但这次我好歹总是救了你的性命,你居然恩将仇报,未免太过没有人情味了吧?” 宇文成都怒道:“胡说八道,你怎么算得是救了我的性命?” 上官英杰说道:“你的病连大国手贝宗叶都医不好,要不是我给你解药,你岂能活到今天?” 宇文成都越发恼怒,“哼”了一声,说道:“你和丐帮的韩乱草串通了来摆布我,当我不知道么?在灵鹫峰上,你要取我性命,你忘记了么?嘿,嘿,好在我没有命丧你的手下,今日是轮到你落在我的手上了!” 上官英杰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恩怨应该分开才对。你以前不也是曾经几次三番要取我的性命么?” 宇文成都喝道:“我如今也还是要取你的性命,除非你把那份祝寿表交了给我,或许我可以免你一死。好,我没功夫和你啰唆了,我说到一个三字……” 朱建站在台阶上听他们说话,忽地心念一动,突然向宇文成都问道:“上官英杰当真上过灵鹫峰?” 宇文成都给王爷打断他念数字,只好匆忙先答王爷:“那还有假,我,我是……” 话犹未了,上官英杰忽地跃出剑光圈子,笑道:“乖乖,我可不能让你取了我的性命!” 宇文成都衔尾急追,长剑唰的刺向上官英杰背心,喝道:“往那里跑,给我倒下!”他用的是刺穴招数。 只听得“噹”的一声,就在宇文成都的剑尖堪堪的刺到他的背心之际,上官英杰已是取出玉箫,闪电般的反手一挥,把他的剑格开了! 他的这支暖玉箫乃是武林异宝,朱建本来想要他的。不过,这几天由于朱建要他讲解“惊神笔法”,只得让他暂时保有这支玉箫。朱建是准备在自己学成之后,再找个借口,巧取豪夺的。 暖玉箫和青钢剑一碰,火花飞溅,宇文成都的青钢剑损了一个缺口! 这一来不仅宇文成都大吃一惊,朱建更是既惊且诧了! 他并非对暖玉箫的威力感到惊异,他是想不通何以上官英杰在中了酥骨散的毒之后,居然还能有如此深湛的功力! 第1195期 有恃无恐 原来上官英杰之敢于喝下那杯溶有酥骨散的毒酒,他是有恃无恐的。 他所恃的就是他新近练成的、般若真经上的内功心法。 他在灵鹫峰上无意中得服朱果,功力大增,练成了真经上的内功心法之后,已是可以运用自如了。他正是要用酥骨散来考验自己新练成的内功。 不过酥骨散是大内秘制的毒药,厉害非常,他的功力虽然比前增加了几乎一倍,也还不能化解药力。 这三天来他每天喝了混和了十分之一解药的一杯茶,这点份量,换了别人,是至多只能恢复普通人的气力的,但他有上乘内功做基础,得到这点份量的解药,连服三天,却已是可以恢复一半功力了。 宇文成都重伤初愈,他恢复了一半功力,宇文成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噹”的一声,暖玉箫把宇文成都的青钢剑碰损一个缺口! 上官英杰笑道:“对不住,你要我倒下我是不能从命的。我倒要劝你躺下好好养病。你须知道你若是太过用气力的话,你的病一定会复发的。你既然要取我的性命,那我就不能再救你的性命了。” 宇文成都试出他的功力,心中大大吃惊,知道他并非虚声恫吓,但势成骑虎,却又如何能够罢休? 宇文成都一咬牙根,喝道:“好小子,我不管你是否练成了真经上的功夫,无论如何,今天我是要和你拼了!” “真经上的功夫”这五个字从宇文成都口中说出来,朱建不觉心头大动。于是他也就任由上官英杰与宇文成都厮拼,不加拦阻了。 宇文成都剑走连环,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口气连攻了十七八招。 他的剑法轻重狠辣兼而有之,在剑法上他一向是极为自负的。认真说来,纵然还比不上霍天云的天山剑法,亦已足以和一阳道人一争长短,在武林中是可以排名五名之内的了。 上官英杰身在“虎穴”,可必须保留一点气力。当下仗着兵器上的便宜,以虚实莫测的“惊神笔法”半守半攻,逐步化解他的攻势。 没过多久,王府的管家已经和季元清褚元壮等得力武士赶来,围绕在王爷身边。 管家悄悄和王爷说道:“据我所知,西门化和宇文成都都是曾经到过灵鹫峰上去找般若真经的。如今又已知道了上官英杰也曾上过灵鹫峰,他上灵鹫峰的目的,恐怕、恐怕……” 第1196期 管家进谗 朱建呆了一呆,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上官英杰骗我,那部般若真经其实是早已给他自己寻获了?” 管家说道:“小人不敢妄自猜度,但以常理而论,上官英杰决不会无缘无故的跑上灵鹫峰!而且他的武功又好得这样出奇,居然诸毒不侵,连酥骨散也影响不了他的内力!”其实是有影响的,管家故意夸大其辞,用心是要令到王爷对上官英杰加深疑忌。 管家继续说道:“王爷,你见多识广,涉猎的武学典籍之多,当世无人能及,你见过那一门的武功能令诸毒不侵的么?要不是他练成了世间罕见的秘笈功夫,如何能够这样?” 朱建怦然心动,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费人疑猜,不过西门化那老儿的武功也是突然好得出奇,唉,真不知那部在达摩祖师来华之初就已失传的般若真经,究竟是落在谁人手上。” 说话之间,上官英杰已经与宇文成都斗到五十招开外。上官英杰越斗越显精神,宇文成都重伤初愈,一轮强攻猛打过后,气力则似乎渐渐不支了。 宇文成都情急拼命,吸一口气,内力贯注剑尖,一招“白虹贯日”,当真是剑气如虹,平胸劲刺过去。 朱建赞道:“好一招凌厉的剑法!”话犹未了,只见上官英杰的暖玉箫划了一道圆弧,闪电般的已是把宇文成都的长剑裹住。 上官英杰一招“三转法轮”使出,宇文成都的长剑不由自己的跟他转动,上官英杰猛地喝道:“撒剑,躺下!” 只听得“噹”的一声,宇文成都的长剑果然给他绞脱了手,余势未衰,从宇文成都的手中飞出去,插在一棵树上,剑柄兀自颤动不休! 但宇文成都的剑是“撒”了,人却并未躺下。 他踉踉跄跄倒退数步,身形已似风中之烛,眼看就要倒下,忽地有个人把他扶住。 这个人是东方景和。他的伤本来比宇文成都更重,但他的内功造诣也比宇文成都更高,此时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功力。一扶住宇文成都,就知道宇文成都是给点了三处穴道。 第1197期 东方景和又要比试 但急切之间,东方景和却不知道他给点中的是那三处穴道。东方景和不由得暗暗吃惊:“惊神笔法果然是奥妙难测,怪不得武林中流传了几百年的说法,都认为惊神笔法是天下第一的点穴功夫。”要知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倘若是一般的点穴功夫,他一看便知,一出手也便能解穴的。如今他却给上官英杰的惊神笔法难住了。 以他的本领,要是多试几次,本来也有可能解开宇文成都被点的穴道。但他是王府第一高手,可不愿意在同僚面前失了体面。当下轻轻将宇文成都一推,宇文成都跌坐地上,垂首闭目,状如老僧入定。 有个卫士莫名其妙,上来想把宇文成都扶起,他的手掌刚刚触及宇文成都的身体,感觉忽然有如触电一般,给弹开去,骤吃一惊之下,禁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站在宇文成都身边,尴尬之极。 东方景和喝道:“你别打扰他,让他自行运功解穴。” 原来他虽然未能解开宇文成都的穴道,但在那旁人看来似是轻轻一推之际,却已用上了上乘内功,以本身真力,替宇文成都打通了奇经八脉中的任脉、督脉和手足少阳经脉了。这是一种“间接”的解穴功夫,也是东方景和的独门绝技之一。宇文成都本身的内力给外力引发,只要他继续运功与之配合,多花一点时间,便可把奇经八脉全都打通,那时不管是给点中任何穴道,已是不解自解了。 但此际正是宇文成都本身的内力给引发的时候,东方景和强加在他身上的内力也未消失,这个只有普通武功、本领平凡的卫士如何能抵御两大高手的内力? 上官英杰似笑非笑地说道:“东方先生,恭喜你贵体复原,武功亦已不减往日。” 东方景和沉声说道:“上官英杰,我来领教领教你的惊神笔法!” 上官英杰笑道:“怎么,你也要和我打一架吗?” 东方景和道:“不错,是你医好了我,我领你的情。但你装神弄鬼跑来王府骗人,我可也不能受你戏耍!” 上官英杰笑道:“那就算是功过相抵吧,你也不该将我难为呀。” 朱建说道:“印证武功,事属寻常。东方先生,你与上官大侠比试,请你们都看在我的份上,点到即止!” 第1198期 患得患失 朱建倒确实是不想取上官英杰性命的,但他好奇心切,却也想要知道上官英杰是否打得过东方景和。心中暗自想道:“东方景和是当今之世顶儿尖儿的高手,上官英杰在服了酥骨散之后,假如仍然可以与他相差不远,那就多半是已经得到了那部般若真经了。” 盘膝而坐的宇文成都忽地哼了一声,说道:“这小子挑拨,挑拨王爷……何须与他客气……” 此时,宇文成都已经把真气纳入丹田,东方景和帮他打通了奇经八脉中的四处经脉,他自己亦已打通了另外三处,但还有一处经脉尚未打通。虽然可以说话,究竟不宜分神。上官英杰劝说朱建去对付汪直之事说来话长,他一来不便在人前细说,二来也不能劳神多说,是以只好含糊其辞,料想东方景和会听得懂。 上官英杰笑道:“你才是挑拨是非呢。东方先生,我此来实是一番好意,对王爷对你们都有好处的。而且有一份礼物还要送给王爷呢,不信你问王爷!” 朱建说道:“大家都别横生枝节,难得有两大武学名家比试,别打断了他们的兴头!”对双方所说的话,竟然都是不置可否。 宇文成都说了那两句话,一口气运行得稍歪线路,引起丹田一阵疼痛。不敢多言,连忙重新运功,气纳丹田。心里想道:“且待我解开穴道,恢复了武功再说。料想王爷也不敢毫无顾忌的偏袒这个小子。” 东方景和面色阴晴不定,这刹那间心中已是转了好几个念头,王爷说完之后,他就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好意还是坏意,今日只是想见识见识你的功夫!王爷的吩咐我是自当遵守的,但我可要有言在先,我的拳头不长眼睛,要是误伤了你,你可也休得怪我!”不过他在说话之际,却向王爷使了个眼色。朱建心领神会,知道他说这话,有一半是敷衍宇文成都的。便即说道:“比试当然得拿出全副本领,要是能够恰到好处的点到即止固然最妙,万一有甚误伤,谁伤了谁,我都不怪。” 上官英杰虽然聪明绝顶,可也不能全部猜透他们的心思,此际不觉心中有气。 第1199期 龙争虎斗 “好,你的拳头没长眼睛,我的玉箫也认不得朋友,谁要是受了误伤都不能怪谁。请!”上官英杰冷冷说道。 东方景和喝道:“看招!”飞身跃起,一个“冲天炮”拳,长拳捣向上官英杰面门。上官英杰“移形易位”,玉箫反点对手脉门。东方景和拳风虎虎,玉箫落点荡歪。说时迟,那时快,他已是化拳为掌,抓向上官英杰的琵琶骨。眼看就给他抓个正着,上官英杰肩头一摆,滑似游鱼脱了出去。玉箫挥了一道弧形,一招之间,遍袭东方景和七处大穴。 东方景和逼得以攻为守,左掌抓他肘弯,右脚踢他下盘,这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上官英杰的玉箫已经碰着他的一处穴道,但在他强攻之下,内力尚未能贯注,也只好沾衣即退了。 按说东方景和的穴道已被点了一下,上官英杰的内力虽未用足,他的一条臂膊也该麻木不灵的,但出乎上官英杰意外,东方景和居然神色不变,只是哼了一声,喝道:“惊神笔法果是不凡,不过想要胜我,似乎尚嫌不足!” 原来东方景和有一门绝技,名为“挪移穴道”,可以把被点中穴道的地方所受的对方内力,移到身体另一处无关要害的地方。但虽然如此,他也是感到一阵酸麻的,不过他片刻便即恢复,上官英杰又正在给他逼退,看不出来罢了。 双方再度交锋,彼此都有戒惧。辗转攻拒,斗了五十多招,兀是未分上下。他们的奇招妙着,看得朱建如醉如痴,连呼“妙极,妙极!” 不过,时间稍长,毕竟还是上官英杰吃亏。东方景和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功力,他只仅仅恢复五成。而且是和宇文成都先自激斗了一场的。 五十招过后,上官英杰气力渐感不支,额角的汗珠,像黄豆般大小的淌下来了。 朱建瞿然一省,说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两位武功都是各有擅场,令小王大开眼界。不如到此为止,明日……” 话犹未了,东方景和已是双臂箕张,俨如饥鹰抓兔的向上官英杰扑下。原来他见即将可以取胜,有意要在王爷下令叫他罢手之前,抢先把上官英杰击倒。 只听得“卜”的一声,接着“嗤”的一响,上官英杰的衣裳给他撕去一幅,东方景和却踉踉跄跄的退出了六七步,方能稳住身形。 原来他这次是给上官英杰用重手法点着穴道的。虽有“挪移穴道”功夫,上半身已是麻木不灵了。 第1200期 惺惺相惜 上官英杰衣裳被他撕破一幅,趁势也跃过一边,收起玉箫,抱拳说道:“东方先生武功高明,在下甘拜下风。” 朱建跟着哈哈笑道:“你们二人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再打下去,也是难分高下!就此罢手了吧。” 东方景和半身麻木不灵,吃惊不已。心里想道:“要是他没服下酥骨散,我这挪移穴道的功夫,只怕也抵御不了他的惊神笔法!” 刚才那招,表面看来是各不输亏,甚至在旁观者眼中,还以为是他占了上风的,因为他给点中穴道,只有寥寥三两个高手看得出来,而上官英杰给他撕破衣裳,则是有目共睹。但他自己心里明白,上官英杰其实已是对他手下留情。须知上官英杰给撕破衣裳,可没给抓伤琵琶骨,假如上官英杰继续进招,他半身麻木不灵,如何能够抵挡? 东方景和又是惭愧又是感激,立即还礼说道:“上官大侠客气了,你的武功确实在我之上,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上官英杰和他打了一架,对他的武功也是颇为佩服,惺惺相惜,便即笑道:“多承东方先生夸奖,要是不嫌我高攀,咱们交个朋友吧。” 东方景和正要跟他握手,宇文成都忽地一跃而起,叫道:“此人是金刀寨主的说客,东方先生你怎可和他结交?” 此言一出,朱建的面色登时变了。 东方景和道:“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王府的客人!” 宇文成都急道:“你不相信我的说话,不信,你可以问问王爷。他的身份是他亲自对王爷说的,我已经都听见了。” 朱建承认固然不妙,不承认也难解释,不觉心中动了杀机,但又怕宇文成都武功高强,如今东方景和与上官英杰虽然尚未斗得两败俱伤,亦已是斗得都变成强弩之末了,自己身边的季褚二人未必能够拿得下宇文成都,要是闹翻之后,给他逃了出去,此事可是难以收拾。 他左右为难,尴尬之极,当下哼了一声,说道:“宇文先生,你也不必管他是什么人,我是大明王爷,我自有我的主意!你不必担心我会上他的当,我也不会上任何人的当!”虽然还给宇文成都几分面子,但谁也听得出来,这个“任何人”是指宇文成都的了。 第1201期 宇文成都要再决雌雄 宇文成都面色胀红,回过头道:“东方先生,你怎么说?” 东方景和说道:“上官大侠武功在我之上,我已经甘拜下风!” 其实宇文成都问那句话的意思,问的是东方景和本人对上官英杰采取什么态度,是敌是友,盼他说个分明。东方景和却故意假装不懂,只论武功,不涉其他。 原来东方景和是早已知道上官英杰的来意了的,他到得比宇文成都更早,在后窗偷听王爷和上官英杰的谈话,偷听到的也比宇文成都更多。 而且他也是和王爷一样,有他自己的打算。同样患得患失。 何以他也患得患失,原来他想做御林军的统领,但因汪直当权,御林军统领是接近汪直的人,除非把汪直扳倒,否则他就不能取而代之。故此他虽然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上官英杰结交朋友,却也希望能够利用他来扳倒汪直。 宇文成都冷冷说道:“东方先生,我看你不是武功比不上他,你是有意抬举他吧?”他是刚刚解开穴道的,东方景和与上官英杰交手的那最后一招,他可没有看得清楚。只看见东方景和撕破了上官英杰的衣裳,却不知上官英杰也在同一时间点着了东方景和的穴道。 东方景和也冷冷说道:“宇文先生,你的武功素称瓦剌第一,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可惜你竟然也是上官英杰的手下败将,却不知你刚才是否故意让他?” 宇文成都气往上涌,忽地说道:“王爷,这件事情你既然不管,那就请让给我管好了。” 朱建说道:“哦,你要怎么管法?” 宇文成都说道:“不错,我的武功是比不上东方先生,刚才也的确曾输了一招给上官英杰,但我还不甘心服输。东方先生可以让他,我却非出这口气不可。王爷,你最喜欢看人比武,想必不会拦阻我吧?我的剑法尚未使全,如今我就要和上官英杰再决雌雄!” 原来他此时已经恢复了三四分功力,但他亦已经看出上官英杰比他元气更伤,目前已是强弩之末。估计用不了十招,他有极大的把握将上官英杰置之死地。 他说到“再决雌雄”四字,立即跃出去要和上官英杰动手了! 第1202期 华家兄弟突如其来 朱建也明知他是藉“比武”为名,要把上官英杰置之死地,但因有所顾忌,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而偏袒上官英杰,只好任由他了。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忽听得有卫士喝道:“什么人胆敢乱闯,给我站住!” 来人可并没有“站住!”反而是来得更快了。 来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守门的卫士上前拦阻,也不见他们动手,卫士刚到他们的身边,就摔了个仰八叉。他们用的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武功。 原来这两个人是白驼山的华千岩、华千石兄弟,他们是怀着赎罪的心情来到京师,一来是想营救虎威镖局的总镖头李浩明,二来也正是想找他们的老对头宇文成都算账的。 有个老卫士认得他们,连忙喝道:“王爷在这里,你们不可胡闹!” 两兄弟齐声大笑,说道:“我们听得王府有人比武,机会难逢,正是要来趁这个热闹的!你们的王爷喜不喜欢,那我们可管不着了!” 季元清、褚元壮二人不知他们来意如何,生怕他们侵犯王爷,众卫士既然拦阻不住他们,这对师兄弟只好赶忙上前堵截了。 他们见过华家兄弟懂得“沾衣十八跌”的上乘武功,当然不敢怠慢,一出手便是“八卦刀”的绝招! 这对师兄弟练成了一套互相配合的刀法,一招“横云断峰”,中间藏了七种变化,季元清左手刀右展,褚元壮右手刀左展,迅即挥成一道弧形,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知有过多少成名人物败过在他们这招之下,他们只道纵然胜不了华家兄弟,最少也可以令到对方难越雷池。 不料他们这对师兄弟固然是刀法配合得好,但华家兄弟乃是孪生兄弟,更加心意如一。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两兄弟倏地一伸手就把他们的双刀夺下。 只见刀光如电,华家兄弟夺下钢刀,两人心意相通,不约而同的都是向着宇文成都掷去。 宇文成都正在拔剑向上官英杰刺出,两柄飞刀蓦地来到他的面前,百忙中他那里还顾得及伤害上官英杰,只好先挡飞刀了。 他用长剑同样使出一招“横云断峰”,这一招可比季褚的双刀合璧更加厉害,噹噹两声,把两柄飞刀磕得又倒飞回去。 第1203期 大闹王府 不过他虽然能够把飞刀打落,虎口亦已给震得酸麻。他生怕上官英杰乘机反击,连忙收剑护身。 上官英杰闪过一边,陡地感到眼前一黑,原来他气力损耗过甚,酥骨散的余毒又再发作。他连忙吸一口气,玉箫遥指宇文成都穴道。两人各有顾忌,这刹那间倒变成了僵持的局面。 说时迟,那时快,华家兄弟又已击倒几个武士,来得更近了。 东方景和喝道:“休得放肆!”双掌一招“野马分鬃”,左击华千岩,右接华千石。 华千石笑道:“听说你是王府第一高手,但我们可也不能占你的便宜!”对了一掌,立即从他身旁窜出,让哥哥与他单打独斗。东方景和一抓抓空,给华千岩缠上了。 华千岩拳掌兼施,势如巨斧开山,铁锤凿石。东方景和掌势虚悬,似劈似抓,似削似戮,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华千岩的三招攻势。华千岩感觉对方的力道似有似无,空灵缥缈,不觉也是暗暗吃惊:“此人内功造诣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果然不愧是京师第一高手,倒是不可小觑他了。” 那知东方景和更是有苦说不出来,他和上官英杰恶斗之后,虽然比上官英杰稍为好些,亦已变成强弩之末了。此时只能运用上乘武学的“卸”字诀,勉强化解对方的凌厉攻势。 华千石横冲直闯,打得众武士纷纷闪躲。上官英杰叫道:“王爷是我的朋友,不可惊吓了他!” 华千岩笑道:“别担心你的朋友,我们只找仇家。与我无仇无怨的人,不来打我,我也决不会打他!” 众卫士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放下了心,纷纷退回王爷身边了。 华千石喝道:“宇文成都,你要找人比武,我和你比!”声到人到,照面就是一拳。 宇文成都唰的一剑刺他穴道,却给拳风荡歪剑点。华千石喝声“着”!中指一弹,正中剑脊,宇文成都的长剑飞上半空。 宇文成都喝道:“我与你拼了!”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和身扑上。 双方一撞,宇文成都身形摇晃,华千石却也退了两步,原来宇文成都用的是西藏密宗的“天魔解体大法”,嚼破舌尖,可以把残余的功力集中于一击! 第1204期 击毙宇文成都 华千石喝道:“好,拼就拼,我还怕你不成!”“乓”的又是一拳直捣出去,宇文成都双掌齐出,接了这拳,这次他屹立不动,华千石身形又晃了一晃,但却没有给他的内力震退了。 华千石大喝道:“好,和你硬拼十招!”左掌斜按,右掌打出,宇文成都给他掌势带动,身向前倾,“蓬”的一声,胸膛给华千石的铁拳打个正着! 只见宇文成都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去,胸口血如泉涌,原来他的肋骨已给打断几根,用不到十招,第三招就已被华千石打得爬不起来。 过去他们在白驼山上曾经不只一次交手,每次都是难分胜负。这次华千石不知他是早已元气大伤的,全力扑击,三招击倒了他,实在始料之所不及,这刹那间,又惊又喜,不觉呆了。 东方景和与华千岩各以上乘内功比拼,此际亦是到了紧要关头。东方景和气力不济,用了一招“云手”,掌势如环,轻轻推出,意在化解对方内力。哪知却给华千岩乘势“黏”上,四掌相接,东方景和以“卸”字诀带他转了两圈,只觉对方的压力越来越是沉重,尽展平生所学,亦已无法化解,不觉心里一凉,“这次可要糟糕!” 上官英杰连忙叫道:“这位东方先生也是我的朋友!” 华千岩轻轻一(扌+履),把掌力缓缓收回,说道:“东方先生,你有如此高明的武学造诣,按说内力不该衰竭这样快的,莫非……” 上官英杰说道:“你猜得不错,东方先生刚刚和我切磋了一场!” 华千岩哈哈笑道:“这就对了。东方先生,你的武功比我高明得多,怪不得上官大侠和你结交朋友。我不是有心占你便宜的,得罪之处,莫怪,莫怪!”东方景和忙着调匀气息,急切之间不能和他说话,只好点头示意。 褚元壮上去把宇文成都扶起来,察看他的伤势,只觉他的身子已经僵硬,气息也已断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王爷,不好,宇文成都已经给打死了!” 朱建淡淡说道:“大惊小怪作甚,是他来投奔我,又不是我要倚靠他,死了就算了,赶快把他抬出去埋了吧!”褚元壮这才懂得王爷心意,慌忙应道:“是,是。这厮敢于挺撞王爷,本来该死!” 第1205期 查问张碧琪的下落 华千石忽道:“王爷,我是山野草民,说话粗鲁,要是得罪了你,你莫见怪。” 朱建见他三拳就把宇文成都打死,自己手下的武士,本领最强的东方景和又已是强弩之末,对他自是不禁有点害怕,连忙说道:“好说,好说。上官大侠是我的朋友,你是上官大侠的朋友。咱们就都是朋友,朋友说话,何须客气?” 华千石唱了个喏,说道:“好,那我就直说了吧。我不敢高攀,但你既然承认是上官大侠的朋友,你就不该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了!” 朱建愕然说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朋友的事?” 华千石道:“李浩明是上官大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听说他的妻子张碧琪被囚在你的王府之中,可有此事?” 朱建说道:“这个、这个……” 华千石道:“什么这个那个,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上官英杰笑道:“我代王爷答吧,这件事情,有是有的。但这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则是没有了。” 华千石道:“你说得明白些好不好,我还未懂得你的意思。” 上官英杰说道:“正因为王爷已经知道李浩明是我们的朋友,早在三天之前,已经把李浩明的妻子送回去了。”其实朱建是为势所逼,这才放人的。但上官英杰却不能不替他说几句好话。 华千石道:“送回那里?”口气仍是有点半信半疑。 上官英杰说道:“你放心,是霍天云大哥和一阳道长接她回去的。当然是安顿在安全的地方了。” 华千石这才放下了心,对朱建作了一揖,跟着对上官英杰道:“你何不早说,我几乎错怪了王爷。” 上官英杰笑道:“你一上来就大叫大嚷,我怎能和你细说?” 华千石笑道:“你也怪不得我着急的。你知道我误伤了邓百川的家人,后悔不已。张碧琪是他的故友独生女,我只能替他出点力权当赎罪了。” 上官英杰怕他不知分寸,真的以为朱建可做朋友,把不该说的秘密也说出来,忙道:“事情已经清楚了,那你们先回去吧。” 华千石说道:“好,那咱们一同走吧。” 上官英杰说道:“不,我是说请你们先走,我还要留在这儿。” 第1206期 东厂来人 华千石道:“咦,难道你结交了有权有势的新朋友,就不理我这个从山沟里出来的老朋友了?我老远的从白驼山跑来京师,你见了我,话也不和我多说几句,就要打发我走?” 上官英杰苦于无法向他解释,不禁大为尴尬。 朱建心里巴不得华家兄弟早走,但碰上这样尴尬的场面,口里也只好说道:“难得你们老远来到,要是你们喜欢的话,不妨在这里住几天,也好和你们的老朋友叙叙旧。” 华千石虽然是个浑人,但王爷用这样冷淡的口气“留客”,他也听得出来的,王爷其实是对他们并不表示欢迎。 华千石“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敢高攀,我在山沟里住惯了,也正是不喜欢在你们的王府住下。” 华千岩比弟弟懂事得多,此时他已调匀气息,连忙上前说道:“弟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王爷说话,上官大侠也决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留在王府,自必是还有事情未了,咱们莫要打扰他了,走吧!” 华千石道:“咱们也有事情未了……” 华千岩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是拉着他道:“咱们的事情过两天再和上官大哥说也不打紧。” 王府管家忽道:“什么事情,在这里说不可以吗?” 华千石道:“说出来也不打紧,只不过……” 管家淡淡说道:“不过什么?” 华千岩向弟弟使了个眼色,接下去道:“没什么,只不过是点私人事情。” 上官英杰道:“好,我送你们出去吧。” 不料他们尚未出去,却有外人先闯进来。 就在此时,忽听得人声喧闹。似乎是卫士要替来人通报,来人却径自闯关。 “不必麻烦你们了,贵府的大总管是我们的老朋友,我们和王爷也是熟人。王爷不会怪责你们不先禀报的!”其中一人说道。 卫士似乎不敢阻拦,这人话犹未了,已是和他的一个随从踏进这座院子。 管家吃了一惊,小声对王爷道:“是汪直的亲信,新任东厂指挥使的冯以宏。” 东厂由汪直统领,下面有三个指挥使分掌实权,这个新升指挥使的冯以宏可说是在东厂权力仅次于汪直的人物。 第1207期 来王府办案 他的那个随从来头亦是不小,名叫夏秉忠,是东厂十八名一等卫士之一。 不过,尽管他们的身份“不凡”,迳闯王府,却总是对王爷极不礼貌的举动。 朱建眉头一皱,说道:“他来这里做什么?汪直固然从未拜访过我,但即使是汪直前来,我也不能让他这样无礼。你给我挡驾!” 说时迟,那时快,冯以宏和夏秉忠已经跨过角门,进入内院,看得见朱建了。 卫士不敢阻拦他们,王府的管家想要“挡驾”也来不及。 朱建其实也知道来不及“挡驾”的,他说的那几句话不过是要向下人发泄一下心中的气愤,也是故意要让冯夏二人听见的。 冯以宏一进来便即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王爷请恕我们失礼,我们实是因为有件紧要的事情,特地来向王爷讨教……”说至此处,忽地好像发现什么大出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似的,说话突然中断。 朱建见他们来到,倒是不能不稍假几分辞色,忍住气勉强笑道:“难得你们东厂的人会屈驾来我这儿,讨教不敢当,你们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清?” 冯以宏忽地涩声说道:“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件事情也不必说啦,告辞!” 朱建怔了一怔说道:“你明白了什么?” 只见他的目光正在朝着华家兄弟望去,脸上的神色,似是又惊又怒。 华千石喝道:“你盯着我干吗,昨晚我还曾和你交过手,难道你就不认识我了?” 此言一出,自王爷以下,无不大吃一惊。 冯以宏冷笑说道:“原来你们有这么大的一座靠山,这就怪不得了!” 朱建虽然有点“书呆子”脾气,心思倒是动得很快,一听便知不妙,立即喝道:“你们明白了什么,又怪不得什么,我倒是全不明白呢?我的权势虽然比不上你们东厂,好歹也总是一位王爷,我的王府可不能让人要来便来,要去便去!” 冯以宏面色一变,说道:“王爷,你是要把我们留下么?” 朱建哼了一声道:“不敢,说明白了,就让你们走!” 冯以宏道:“实不相瞒,我们是来办案的!” 第1208期 虎头蛇尾 朱建怒极冷笑:“好哇,你们是恃着什么,跑到我这里办案来了?办什么案,不说明白,就不许走!” 冯以宏道:“虎威镖局的总镖头李浩明昨晚被人劫走!” 此言一出,朱建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要知李浩明是给关在九门提督府的大牢的,由东厂厂卫和提督衙门的总捕头负责看管,居然有人能够劫狱,这案件自是非同小可。【燕注:前文说,李浩明原关在京兆尹监牢,后被七王子朱建提走,而此期中却又说是关在九门提督府的大牢,而前面救走张碧琪时也未提要从朱建府中救走李浩明,看来梁公写这两处时,全然忘了前文中的设定。】 不过案件虽然惊人,犯人的身份却还不是钦犯,朱建稍为宽心,喝道:“你们以为是我派人劫狱?” 冯以宏道:“不敢。但只怕是劫狱的人逃至贵府。” 朱建说道:“哦,那就是说汪直怀疑我是窝藏人犯了?” 冯以宏见王爷发怒,不禁也有半点怯意,说道:“王府这样大,混进了一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王爷不知道那也不足为奇。” 王府管家说道:“听你们的口气,你们是知道犯人是谁的了?好吧,若然真是躲在我们王府,我们当然不会阻碍你们办案!” 管家已经猜到几分,但一来他知道王爷与汪直素有嫌隙,二来东方景和元气未复,王府也没能人可以对付得了那劫狱的犯人。是以他不敢明白表示可以协助东厂的厂卫办案,言下之意,不啻是说:“只要你们有本领,你们尽管出手,我们不管。” 冯、夏二人听得他这么一说,倒是更加有所顾忌了,心里想道:“你们要我自行了案,那不分明是偏袒犯人吗?看来只怕当真是王爷指使也说不定。” “多谢管家好意,不过我们原意也不过来知会王爷一声,并非胆敢在王府办案。好在如今已有线索,待我们回去先向汪公公禀报再说吧。”冯以宏道。说话之时,他见王府第一高手东方景和仍是和华千岩站在一起,毫无动手之意,不免更加忌惮。 上官英杰忽地说道:“王爷,汪直无端会怀疑到你头上,其中定有因由,王爷,我看你还是问个明白才好。” 冯以宏急道:“劫狱的人就在这里,你们不问犯人,反而要将我留难,这是什么道理?哼,哼,有胆的?……” 话犹未了,华千石陡地喝道:“我跟你投案,只要你有本事将我拿下!”声出招发,“乓”的一声便朝冯以宏胸口打去。 第1209期 一死一伤 冯以宏反手一拨,用的是劈挂掌卸劲手抉,解拆也算得宜,可惜功力相差甚远,这一拨只能卸开对方的五成力道。 只听得“乓”的一声,冯以宏水牛般的身躯像皮球般弹了起来,夏秉忠见势不妙,赶忙来援。 夏秉忠的职位在冯以宏之下,武功却在冯以宏之上,双掌齐出,掌势如环,一招“三环套月”,居然能够替冯以宏接下华千石余下的一半力道,不过身形亦已晃了两晃。 冯以宏一个鹞子翻身,脚尖着地,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情知难逃华家兄弟的掌下,拼了一死,硬着头皮喝道:“胆敢在王府行凶,你们目中没有王法了么?”他着重“王府”二字,用意自是要把责任推在王爷身上,只盼王爷在权衡利害之下,或许可以帮他。 华千石喝道:“我才不管你们的什么鸟王法,依你们的王法,昨晚我也不会去劫狱了。” 大喝声中,攻势丝毫不缓,闪电般的连击三拳,话未说完,夏秉忠已是中了一拳,急忙后退。 朱建举棋不定,叫道:“请你们看在我的份上,暂且手下留情!” 冯以宏在朱建开始说话的时候,三枚喂毒的铁蒺藜亦已飞了出去。 华千石挥袖一拂,毒蒺藜倒飞回去。一枚正中冯以宏的胸口。 华千石喝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冯以宏胸口中了一拳,内力早已消失。他这铁蒺藜淬的乃是含有鹤顶红的剧毒,无力运功御毒,发作极快,一倒下地,哼也未哼一声,登时毒发身亡。 夏秉忠夺门欲逃,华千石喝道:“你想回去报讯么?我依得你,王爷也依不得你!”别看他是个“浑人”,这句话可说中了王爷的心病。 朱建叫道:“留他一命,请他回来!”用的虽然是一个“请”字,显然已是为势所迫,拼着和汪直作对,也要扣留他了。 上官英杰玉箫一点,笑道:“你没听见王爷的话么,王爷叫你留下。”一点点着夏秉忠的软麻穴,夏秉忠已是不能动弹,不过还可以说话。 上官英杰像提小鸡一样把他提到朱建面前,笑道:“王爷,我替你问他口供好不好?” 第1210期 盘问口供 朱建一来不敢不依,二来他也欲知底细,便道:“好,你替我仔细问他。” 夏秉忠见冯以宏惨遭击毙,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不待上官英杰发问,先自嚷道:“这、这可不关我的事,我不过是奉命而为!” 上官英杰明知故问:“奉谁之命?” 夏秉忠道:“冯以宏是奉汪公公之命,汪公公叫他挑个得力助手,算我倒霉,他挑上了我。” 上官英杰问道:“汪直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夏秉忠道:“他得知李浩明被劫的消息,便即命令我们二人到王府侦查。” 上官英杰道:“为何汪直会疑心劫狱的人犯躲在王府?” 夏秉忠道:“这是西门化出的主意,大前天他从王府回来,就一直住在汪公公家里,冯以宏禀报劫狱消息之时,他也在场。” 上官英杰问道:“他是怎样和汪直说的?” 夏秉忠呐呐说道:“他,他说了一些不利于王爷的话,事关重大,我可不敢乱说。” 朱建忍不住说道:“他说我的坏话,此事早已在我意料之中。你不过转述他的话,无须顾忌,如实道来。” 夏秉忠道:“他说王爷府中,早已窝藏有重要人犯。” 朱建暗暗吃惊,说道:“什么人犯,他讲出来没有?” 夏秉忠道:“他说有两个要犯。一个是太湖三十六家副总寨主佘迪民。” 朱建道:“另一个呢?” 夏秉忠道:“另、另一个就是上官大侠。” 上官英杰笑道:“多承他抬举我,区区在下居然也成为重要的人犯了。他怎样说我?” 夏秉忠道:“他……他说上官大侠是金刀寨主派来的人,意图煽动王爷造反的。比……比起佘迪民的身份更重要呢。” 朱建咬牙说道:“西门化这老儿我待他不薄,想不到他竟然要和汪直联手来陷害我。” 夏秉忠继续说道:“因此出了劫狱这件事情,西门化就一口咬定十九也是和王爷有关的了。我本来不敢来的,汪公公叫我不要怕,他说他已修了本章,要是王爷不让我们回去,他明天就会上表参劾王爷!” 第1211期 骑虎难下 朱建冷笑道:“你倒是可以回去的,只可惜他最亲信的心腹冯以宏却是永远不能回去了。没办法,我只好等待他来参劾我啦!” 夏秉忠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说道:“小人但求王爷开恩,放我回家,我是决不会回到汪公公那里的。” 华千岩说道:“牢是我们兄弟劫的,十三名看守,其中包括了东厂八名厂卫在内,也是我们杀的,(华千石插口笑道:还有这个什么冯指挥使是我刚刚击毙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两人做事两人当,王爷若是怕受牵累,我们也不想连累王爷,让我们跟这位夏大卫士回去投案就是!”他和弟弟不同,华千石是个浑人,他却是个颇为懂得运用心思的人,情知朱建此际已是处于骑虎难下的局面,料想朱建也不敢让他们前往东厂投案。乐得说几句风凉话,将他逼紧一步。 华千石接着笑道:“对,王爷若要免受株连,最好叫你们的王府管家把我们兄弟捆缚起来,会同这位夏大卫士,押解我们前往东厂。”两兄弟一唱一和,把朱建弄得啼笑皆非。 朱建苦笑道:“这个时候,你们还何必说这种话。汪直处心积虑要陷害我,牵涉的事情也不仅只是你们这件案子!” 管家心中暗骂:“你们岂肯让我捆缚,要是我有能力把你们和上官英杰都抓起来,这个法子我难道还想不到!”此时他已揣摩到王爷的心意,于是也就像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起来:“是啊,王爷岂是出卖朋友的人,纵然你们愿意自行投案,王爷也不能把上官大侠也送去的!” 上官英杰笑道:“又纵然我也愿去,佘迪民却没法找回来送去给汪直的了。” 朱建说道:“我好歹也是一位王爷,汪直想压在我的头上,我还不至于真的就怕了他。季元清,你把这位夏厂卫先押下去,好好招待他。” 季元清带走夏秉忠之后,朱建沉吟片刻,说道:“上官大侠,你说的那件事情咱们尚未商量定妥,如今又出了这件事情,咱们一并商量。” 上官英杰向华千岩使了个眼色,华千岩说道:“你们有事商量,请恕我们先走一步!” 上官英杰说道:“我送你们出去。”送出门外,这才悄悄和华千岩说道:“李浩明的妻子和霍天云、一阳道长等人在白鹤观。”跟着把白鹤观的地址说给他们。 第1212期 “东风”自会吹来 华千石大喜道:“原来霍大侠亦已到了京师,李浩明的妻子有他和一阳道长保护,这我可以放心了。” 华千岩道:“上官大侠,这位王爷如今虽然是为势所逼,不敢为难我们,但恐怕也还不能把他当作真正的朋友。你独自留在王府,可得份外小心。” 上官英杰说道:“我懂得的。目前我有一件大事要做,必须和他联手。还得请你帮一个忙。” 华千岩道:“你们的大事我不敢问,若有需要我们之处,尽管吩咐。” 上官英杰说道:“这件事情你到了白鹤观和霍天云一说,他就会告诉你的。不是我不相信你们,此处说话不大方便。” 华千岩道:“我懂。请你只说要我们做什么吧。” 上官英杰说道:“你们见了霍天云,请他带两样东西,立即到这里来。什么东西,他是早已知道的。” 华千岩道:“好,既然如此紧急,那我们马上就去,不多说了!” 华家兄弟走了之后,上官英杰回到府中,管家带领他进入一间密室,朱建与东方景和早已在室中等候。 上官英杰说道:“王爷,你们商议定妥没有?” 朱建说道:“我已经决定豁了出去和汪直一拼!” 上官英杰说道:“怎样拼法?” 朱建说道:“依照你的计划!” 上官英杰说道:“好,那么事不宜迟,就请王爷安排我怎样去见皇上吧。” 朱建说道:“当然事不宜迟,汪直明天就要上表参劾我,我必须抢在他的前头,至迟今天晚上就要让你见到皇上。不过,目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因此要请你马上去借‘东风’!” 上官英杰说道:“你说的是那份贺表和那封密信?” 朱建说道:“不错。你交给何人保管,赶得及在日落之前取回吗?” 上官英杰笑道:“不用去借东风,东风自己会来。” 朱建怔了一怔,说道:“你是说你那位朋友会自己送来?”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我已经叫华家兄弟去通知我那位朋友了。” 管家冷冷说道:“上官大侠,你真是料事如神,料到我们的王爷必定会照你的计划去做!” 第1213期 霍天云迟迟未来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对王爷也有好处的事情,你不愿意王爷这样做吗?” 管家尚未出声,东方景和先已说道:“汪直是什么东西,一个没了鸡巴的太监也敢压在我们王爷的头上,我第一个瞧着先不服气,上官大侠,你莫多疑,这次王爷决意依照你的计划扳倒汪直,即使有什么祸患,我们也都是愿意为王爷效死的!”原来他希望当上御林军的统领,是以亦非扳倒汪直不可。在上官英杰未回来之前,他们亦是早已商量好的了。 管家生怕主子疑他不忠,不敢对上官英杰再出冷言冷语了,连忙说道:“上官大侠,你莫误会,我只是佩服你料事如神。” 朱建缓缓说道:“上官大侠,如今咱们是同一条船的人,利害相同,祸福与共,大家必须同心合力,彼此相信才好。好,话说至此,就只等待贵友来了。” 白鹤观距离王府不过十多里路,以华家兄弟和霍天云的脚程,最多两个时辰便可来回,可是直到黄昏时份,尚未见霍天云来到。华家兄弟可是中午时分就离开王府的。 朱建在焦急的等待,上官英杰比他更要着急。“华家兄弟会不会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呢?” 华家兄弟是碰上一桩事情,不过不是在路上,是在到了白鹤观的时候。 白鹤观建筑在西山的碧云峰下,前面是一片松林。 华家兄弟正在向白鹤观走去,忽听得松林里有人小声说话。 “如今已经证实了霍天云是躲在这座观中,料想你的妹妹也必是藏在里面。” “那还用说,依我看李浩明这小子十九也是藏在里面。” “李浩明可是你的妹夫呢,你怎的骂他小子?” “我不骂他骂谁,我本来可以做虎威镖局的总镖头的,谁知侄儿亲不及女婿亲,他会巴结叔叔,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和他说话那人笑道:“这次你立了大功,还怕没有官做?小小一个虎威总镖头有甚值得稀罕?” 原来说话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张碧琪的堂兄张铁虎。另一个是东厂的一等厂卫杜宗德。 霍天云那日在重伤之后给一阳道人救走,张铁虎是在场的。一阳道人不知他的底细,只知他是张碧琪的哥哥,放走了他。 第1214期 碰上煞星 张铁虎侥幸保全了性命,便到东厂告密。汪直从他的口中,知道把霍天云和佘迪民救走的人是个道士,是以连日来就叫他带领厂中的高手侦查京师各处的道观。 一来因为京师的道观为数甚多,二来汪直也不想打草惊蛇,只盼能够秘密逮捕,故此并非大张旗鼓的搜查。也是无巧不成书,刚好到了今天,张铁虎方始侦查到霍天云是藏在这座白鹤观。 杜宗德说道:“霍天云和佘迪民都是受伤极重的,霍天云大概已经恢复了几分武功,只不知佘迪民好了多少?” 张铁虎连忙说道:“杜大人,我知道你的本领高强,但据我所知,那个牛鼻子道士的剑法极为厉害,恐怕是不在霍天云之下的。咱们犯不着冒这个险现在就进去拿人。” 杜宗德虽然想要邀功,心中也有顾忌,听他这么一说,便道:“好,只要论起功来,咱们的功劳最大就行,也不妨让他们分点功劳。消息已经打听确凿,咱们这就回去吧。” 他可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是永远也不能回去了。 华千石陡地现出身形,和杜宗德撞个正着。当然他是有意碰撞这名一等厂卫的。 杜宗德的本领稍在夏秉忠之上,但也经不起华千石的一撞。 杜宗德踉踉跄跄的倒退了七八步,连忙用“千斤坠”的重身法定住身形,这才不至跌倒。 杜宗德又惊又怒,喝道:“你是什么人,走路不带眼睛的人么?” 华千石笑道:“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你是东厂的厂卫,跑到这里作甚?” 杜宗德心里发慌,只能色厉内荏的喝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还胆敢如此无礼!我们干的事情,也是你该问的么?” 华千石戏耍他够了,笑道:“我非但要问,还要管呢!其实你虽然没有见过我,见了我们兄弟也应该知道我们是谁了!” 华家兄弟昨晚劫狱,杜宗德并不在场。不过华家兄弟的相貌一模一样,当然是早已有人告诉他了。此时他定睛一看,见华千岩也正在拦着张铁虎的去路,两人的相貌果然一模一样。 杜宗德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叫道:“我们只是来游山的,并非为了公事。朋友,你可别要误会我是想来为难你们!”一边叫一面就拔脚飞奔。 第1215期 一阳道人嫉恶如仇 华千石喝道:“往那里跑!嘿、嘿,有本领的你就拿我归案!” 杜宗德道:“小人不敢!”华千石笑道:“你不敢我也不能放过你!” 杜宗德蓦地反手一扬,发出三枚喂毒飞镖。华千石挥袖一拂,三枚毒镖倒飞回去。华千石冷笑道:“口说不敢,出手倒是毒辣!”冲上去就是一拳。杜宗德左臂一穿,右掌斜劈,还了一照“羚羊挂角”,这是近身搏斗的小擒拿手法,他身为一等厂卫,这一招化解得颇为精妙。 华千石斗得性起,不理会他的擒拿手法有分筋错骨之能,欺身直进,五指如钩,抓他胸口。杜宗德喝声“着!”华千石未抓着他,他先抓着了华千石的肘部。 杜宗德一招得手,心中大喜:“原来华家兄弟的武功也只寻常!”立即用力想要抝断他的骨节。哪知他不用力还好,一用力只觉抓着的就像是一根铁棒似的,对方的骨节未断,他的五根指头的节骨却先断了三根,登时痛得杀猪般的大叫。华千石喝道:“我怕了你的鬼嚎,便宜了你!”一个肘锤撞去,正中他胸口的璇玑穴,登时一命呜呼。 华千岩拦住张铁虎的去路,张铁虎叫道:“我是李浩明的大舅,我是你们的朋友!” 华千岩笑道:“不对吧,我刚刚听见你骂李浩明这个小子,还要带人来捉他的。” 张铁虎叫道:“你让我见见舍妹,好歹看在舍妹的份上……”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人喝道:“好呀,你这奸猾小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日碰在我的手上,可饶你不得!你的妹子几乎给你害死,你还有脸见她,给我见阎罗王去!” 这人正是曾经受过他欺骗的一阳道人。一阳道人嫉恶如仇,说到“阎罗王”三字,早已拔剑出鞘,刺到他的面门。 张铁虎吓得魂飞魄散,叫道:“我、我不敢了,饶、饶命!” 一阳道人喝道:“口说无凭,你砍下你作恶多端的双手,我就相信你诚心改悔!”他知道张铁虎当然不会自己砍断双手,但因自己那日上了张铁虎的当,几乎害了佘迪民,这口闷气,至今未消,是以他有心要把张铁虎吓个半死。 张铁虎只觉头背凉飕飕的,似乎一阳道人的那柄长剑随时都可刺穿他的颈项,他吓得像没头的乌蝇,乱跑乱撞,忽地脚下一滑,跌了个仰八叉,只觉胸口一麻,登时不省人事。 第1216期 一阳误会 一阳道人喝道:“赖在地上装疯诈死么,起来!”哪知一拉之下,这才发觉张铁虎并非诈死,而是真的死了。 原来给华千石打落的那三支毒镖,其中一支刚好落在岩石缝中,镖尖向上。张铁虎正是在这块岩石前面摔倒的,上半身仆在石上,胸口给毒镖插个正着。毒镖见血封喉,哼也未哼一声,就送了性命。 一阳道人叹道:“自作孽,不可活!”插剑归鞘,回过身来,打量正在朝着他走来的华千石。 华千石道:“这位想必是一阳道长吧?” 一阳道人未见过华家兄弟,虽然目击华千石刚刚杀了一个东厂的厂卫,但在未知底细之前,还是必须有点戒备,当下说道:“不错,贫道就是一阳,你们是什么人,那里来的?” 华千石道:“我们是上官英杰的朋友,刚从朱建的王府来的。” 朱建与汪直不和,一阳道人亦已略有所闻,但在他的想法,这不过是狗咬狗而已,朱建的手下杀了东厂的人,也还不能就将他当作朋友。 “你们的王爷也自称是上官英杰的朋友呢,嘿嘿,但我不敢高攀。你们不留在王府,跑来这里做什么?回去告诉你们的王爷吧,要套交情,大可免了。” 华千石是个浑人,一时无暇细思,不知这是误会,心里想道:“这道士好没礼貌!”一气之下,冲口而出,便即说道:“我不是来和你套交情,我是来找霍天云的!” 一阳道人说道:“那你们赶快回去吧,在我这里,你们是见不着霍天云的。” 华千石只道他不许自己去见霍天云,怒道:“我没工夫和你多说,我要立即和霍天云见面。用不着你带引,我自己会进去!” 一阳道人冷笑道:“你自己会进去,那你试试!” 华千石掌势划了半道弧形,使上牵引之劲,说道:“看在你是上官大哥朋友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让开!”掌势一带,想把一阳道人牵过一边,那知双掌相交,竟然粘上了,一阳道人纹丝不动,可是他也推不开华千石,双方功力悉敌,僵住了。 第1217期 仍然不许华家兄弟进去 华千岩伸出手掌在弟弟背心轻轻一拍,一阳道人虎口一震,与华千石粘着的手掌登时分开,不由自主的退了三步。华千石的身形也晃了一晃,莫名其妙,“咦”了一声,问道:“这道士狂妄自大,瞧咱们不起,哥哥,你为何不许我与他分个高下?” 原来华千岩那轻轻一拍,用的乃是上乘武学中的“隔物传功”,内力透过弟弟身体,却不至于伤及双方。 一阳道人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给华千岩用“隔物传功”震退,当然亦已知道华千岩的用意只不过是要把他和华千石分开而已,否则他们两兄弟的内力合击自己,恐怕就不只是给震得连退三步了。 但一阳道人生性倔强,尽管知道华千岩手下留情,但华千岩毕竟是帮了弟弟,令他吃了点亏,不由得仍是气往上冲,唰的拔出剑来,喝道:“好,你们兄弟俩并肩子上吧!” 华千岩笑道:“道长,你误会了!” 一阳道人道:“误会什么?” 华千岩道:“我们真的是上官英杰的朋友,并非朱建的手下。是上官英杰托我们来这里传话的。” 一阳道人半信半疑,说道:“他要你传什么话?可有信物为凭。” 华千石怒道:“这口信是捎给霍天云的,霍天云和我们是老朋友,用得着什么信物?” 那知由于霍天云料想不到华家兄弟会从白驼山跑来京师,这几天又忙于别的事情,是以根本就没有对一阳道人提过华家兄弟的事。 一阳道人冷冷说道:“你们不愿意对我们说,那我也就不能让你们进去。” 华千岩已给一阳道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见一阳道人仍是不许他们进观,不觉心里也是很不高兴,说道:“事情本来简单之极,你让我们一见霍天云,我们说的话是真是假,不就立即可以明白了吗?” 一阳道人说道:“我已经告诉你们,你们若要见到霍天云,不如回到你们的王府,说不定还有机会。” 华千岩只道他要赶走他们兄弟,心想:“这臭道士不通情理,我何必与他歪缠。”当下一声长啸,叫道:“霍大侠,霍大侠,请你出来!”他用的是传音入密功夫,震得一阳道人的耳鼓嗡嗡作响。 第1218期 风鸣玉认友 一阳道人虽然剑法非凡,也不由得心中一凛:“这两人联手,我可打不过他们。”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谁找霍天云?哦,原来是你们兄弟!” 从道观里跑出来的是风鸣玉,她得到贝宗叶配制的解药,功力早已恢复如初了。 华千石气犹未消,一见风鸣玉出来,便即说道:“风女侠,你评评理。这位道长不许我们进去见霍大哥,你对他说,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风鸣玉笑道:“我实话实说,两年之前,你们是坏人;后来你帮我们对付西门化和宇文成都,从那时起你们就已经是好人了。” 一阳道人这才知道华家兄弟果然是上官英杰和霍天云的朋友,上前陪了个礼,笑道:“请恕贫道适才无礼。实不相瞒,我们前几天才从朱建的王府之中把李浩明的妻子接了回来,话说是接,其实乃是经过一场大闹,逼使那位王爷不能不放人的。我未知你们的来历,你们从朱建的王府来此,我自是不能不加戒备。” 华千石性情戆直,听他说得有理,气也消了,忙道:“这都怪我不对,我没说得清楚。” 风鸣玉道:“怎的你们会从朱建的王府来?” 华千岩道:“说来话长,先告诉你一个喜讯,李浩明已经给我们救出来了!” 一阳道人道:“哦,原来是你们劫的狱!” 华千石道:“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 一阳道人道:“我是刚刚从外面打听到这个消息回来的,但只知有人劫狱,谁人劫狱,劫的是谁,一概不知。当然我也料到几分是李浩明可能被人劫走,但未经证实,这个消息,我自己也还是半信半疑的。” 风鸣玉大喜过望,叫道:“那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赶快进去告诉碧琪姐吧。”她一面跑,想起一事,一面问道:“李浩明如今是在那里?” 华千岩道:“他没受伤,他自己到丐帮那里去了。他一到丐帮,料想就会知道你们在这里的。”风鸣玉忙着把喜讯告诉张碧琪,华家兄弟要说的紧要事情,倒是不能不暂时搁下来了。 第1219期 霍天云已去王府 张碧琪的内功造诣远远不及风鸣玉,她得到贝宗叶配制的解药,酥骨散的毒是已经解了,但只能勉强起床,行动还不方便。 风鸣玉匆匆跑进她的房间,把喜讯告诉她。然后出来和华家兄弟说道:“碧琪姐姐本来要出来见你们的,我叫她别要走动,还是让你们进去和她细说的好。对么?” 华千岩道:“我们无暇细说了,李浩明一到丐帮,必定会知道你们的住址,料想至迟明天,他也会赶来这里夫妻相会的了。请恕我们不进去啦,你替我们问候李夫人吧。” 风鸣玉道:“你们有什么紧要的事?” 华千石早已等得不耐烦,抢着说道:“霍天云大哥怎的还不见出来?” 风鸣玉道:“要是你们早来半枝香时刻,还可以见着他。如今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华家兄弟大吃一惊,齐声问道:“不在这里,那他到那里去了?” 风鸣玉说道:“正是到朱建的王府去啦!” 一阳道人笑道:“我早就告诉你们,你们要见霍天云,赶回王府,或许还可见着。大概你们以为我刚才是骗你们的吧?” 华千石苦笑道:“唉,你刚才没说清楚,我怎敢相信?但他既然去了王府,那就好了。” 华千岩摇了摇头,说道:“不好!” 华千石道:“什么不好?霍大哥早已动身,不是可以在上官英杰预期的时间之内,更早到达王府吗?” 华千岩道:“风姑娘,他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去王府的?” 风鸣玉莫名其妙,说道:“什么东西?我知道他只是随身一剑,可没听他说过要带什么东西!” 华千石道:“那他跑去王府做什么?” 一阳道人道:“他是因为上官英杰留在王府,如今尚未回来,放心不下,故此特地去打听消息的。” 风鸣玉瞿然一省,问道:“是上官英杰要的东西吗?” 华千岩道:“不错。” 风鸣玉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华千石道:“我不知道。上官大哥没告诉我。” 一阳道人笑道:“此际他们可能见着面了,上官英杰自然会告诉他的。你们不知道那也不紧要啊。” 华千岩道:“不,恐怕来不及了!” 第1220期 猜出哑谜 一阳道人吃了一惊,皱眉说道:“什么事情,如此紧逼?” 华千石道:“我也不知道啊。上官英杰只是这样吩咐我们,叫我们见了霍天云,请霍天云立即带两件东西赶到王府给他。” 风鸣玉如有所悟,说道:“他说的是两件东西?” 华千石道:“不错。记得我还曾经重复问他一遍的,决没听错。” 风鸣玉正要说话,忽见又一个人走了进来,风鸣玉大喜道:“佘大叔,你可以走动啦,来得正好,帮我们参详参详。” 进来的这个人是佘迪民。他本来伤得甚重,好在功力深湛,经过几天调治,已是可以不用扶着拐杖走路了。 佘迪民道:“你们刚才说的我已经听见了,但我想要知道上官英杰是在什么情形之下和你们说的?除了请霍天云把那两件东西送去给他之外,还交待了一些什么?” 华千岩只好从头说起,把他们怎样闯进王府,与及刚刚好给他们碰上的东厂派人来到王府与王爷闹翻的那件意外事情说给大家知道。 佘迪民道:“哦,原来是东厂的人死在王府之后,朱建才要上官英杰留下的。如此说来,敢情是上官英杰想要帮忙朱建对付汪直,才急于要那两件东西的。” 华千石猛地一拍脑袋,说道:“对啦,我又想起来了!” 一阳道人连忙问道:“想起什么?” 华千石道:“上官大侠说,他有一件大事要做,这件事情是必须和朱建联手的。他要做这件事情,就要得到在霍天云手上的两件东西。” 佘迪民笑道:“我知道了。其中一样,本来是我保管的,但后来却交给了霍天云。风姑娘,你可知道他藏在何处吧?” 风鸣玉道:“他出门的时候,已经把藏有这两件密件的盒子给我。” 一阳道人道:“是什么密件,可以告诉我吗?” 风鸣玉道:“当然可以,一件是由汪直领衔的给前瓦剌大汗的贺寿表;一件是倭寇头子写给汪直的密函。我们的计划,就是想凭这两件证物,把汪直告到皇帝那儿的。” 第1221期 风鸣玉去送信 华千石道:“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想必是上官英杰已经得到朱建答应帮他的忙,帮忙他面奏皇上。” 一阳道人道:“这太危险吧,怎知这位王爷可不可靠?” 风鸣玉道:“但要是自己闯进禁宫,风险更大。好歹也得试他一试。” 华千石道:“好,那么要是姑娘相信我们……” 风鸣玉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但事关秘密,朱建恐怕是不愿意这个秘密给你们知道。” 华千石瞿然一省,搔了搔头,说道:“不错,我们打伤了许多朱建的手下,对他说话也不客气,后来他只挽留上官英杰,却不挽留我们,不,不仅不挽留,甚至是对我们下了逐客令的。看得出他的确是不喜欢我们兄弟的。唉,那怎么办?” 风鸣玉道:“不必担心,我已经痊愈了。我可以送去。” 一阳道人道:“不如让我去吧?” 风鸣玉道:“你要在这里主持一切,别忘记佘大叔和碧琪姐都还是只能勉强走动呢。华大哥,华二哥,你们留在这里,帮忙道长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事情,那就更好了!”风鸣玉本是有如璞玉,毫没机心的,但经过这几年磨练,多少也懂点事了。 华千石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说道:“对,张铁虎和东厂那名鹰爪孙刚刚给我们打死,说不定他们的人还会再来了。我们留在这里也好。” 一阳道人兀自踌躇,风鸣玉笑道:“我不过是送东西,又不是去王府打架,何须如此担忧。霍大哥如今想必亦已到了王府了。” 一阳道人知道她与霍天云双剑合璧,几乎可说是天下无敌。心想要是朱建靠不住的话,风鸣玉到了王府,可以与霍天云联手,那就更不怕被困王府。如此一想,这才放心让她前往。 风鸣玉和一阳道人却未想到,霍天云在路上也碰上一桩事情,如今尚未踏进王府。 原来与张铁虎一起来侦察的,不只一个东厂厂卫,还有两个一等厂卫在霍天云走出了白鹤观之后,已经暗地跟踪在他的背后了。 这两人保持着目力仅仅可及的距离,但霍天云乃是江湖上的大行家,走了不多一会,亦已发觉有人跟踪了。 第1222期 窃窃私议 前面有座地势较高的台丘,霍天云加快脚步,经过转角之处,藏身一堆石头后面。 那两个厂卫急急忙忙追上来,在台丘高处放眼一看,只见路上有几个推着木头车的庄稼汉,霍天云却不见了。 那两人吃了一惊,一个说道:“奇怪,他怎的跑得这样快?” 一个说道:“他是天山派著名高手,要是施展轻功,在这一段时间,跑出二三里外,那也不足为奇。” 另一个道:“青天白日,要是在路上施展轻功,不怕惹人注意?除非他已经发觉咱们是跟踪他。” 他的伙伴说道:“咱们下去问那几个推车的汉子不就知道了?” “不好。你忘记了咱们的跟踪,是要绝对保守秘密的吗?随便向路人探问,你也不怕人家疑心?” “那怎么办?” “无须着急,这条路是通往王府的,我猜想他多半是到七王爷那里,去找他的好朋友上官英杰去了。” “对,那咱们就赶快前往王府吧,随便找个借口,拜访王爷。” 走在前面那个厂卫蓦地想起一事,说道:“不好!” “又有什么不好?”伙伴问道。 那人说道:“据我所知,汪公公已经派了冯以宏和夏秉忠前往王府,听说是怀疑王爷和昨晚劫狱之事有关的。按说这两个人早就该回来了,却还未见他们回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咱们糊里糊涂的闯进去,只怕、只怕……” “你怕什么,怕王爷和汪公公作对?他虽是王爷,恐怕也不见得有这胆子吧?” “他敢收藏佘迪民和上官英杰,那也说不定啊。” “或许冯夏二人备受招待,此时刚好从王府出来也说不定。咱们走到附近瞧瞧,王府的人总不至于有胆将咱们绑架!” “也好。”前头那厂卫说道,口中说话,把手一扬,发出透骨钉和袖箭,向草丛中乱发,原来他已经疑心霍天云可能是躲在附近了。有两枝袖箭射进那堆乱石当中。 第1223期 盘问厂卫 只听得“叮叮”两声,两枝袖箭反射回来,来势比那厂卫刚才的发射更急。这名厂卫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高手,一听袖箭破空之声,便知不能硬接。幸亏他躲闪得快,但那两枝袖箭也几乎是擦着他的额角飞过了。 那厂卫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喝道:“那条线上的朋友?” 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以“弹指神通”的本领弹开袖箭,已是现出身形,转眼间就到了那两名厂卫的面前了。 “我是谁你们还不知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霍天云!你们并肩子上吧!”霍天云哈哈笑道。 两名厂卫情知霍天云已经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料想霍天云不会放过他们,硬着头皮,齐声喝道:“我与你拼了!” 他们虽然是一等厂卫,却焉能是霍天云敌手?不过数招,身材较高的那名厂卫打得昏了头,霍天云故意卖个破绽,他也看不出来,手舞鬼头刀,竟然欺身扑进,只听得“唰”的一声轻响,这名厂卫胸口中剑,登时倒地。 霍天云眉头一皱,对另一个卫士喝道:“你可别要像他这样,自己找死!”话犹未了,剑尖已是刺着这名厂卫的虎口,他手中的长剑,噹啷坠地。 厂卫忙道:“霍大侠饶命!我,我不过是奉命而为……” 霍天云不待他说完,早已一把抓着了他,冷冷说道:“不必啰唆,你说实话,我就饶你。” 那名厂卫忙不迭的答应:“霍大侠要想知道什么,小人若有所知,定当奉告。” 霍天云道:“你刚才说昨晚有人劫狱,劫什么狱?” 厂卫说道:“劫九门提督衙门的大牢,虎威镖局的总镖头李浩明给劫走了!” 霍天云又惊又喜,问道:“是谁劫狱?” 厂卫说道:“不知道。汪公公正在派人侦查。” 霍天云道:“为什么要查到朱建的王府?” 厂卫说道:“汪公公怀疑是王爷指使的人劫狱。” 霍天云道:“何以有此怀疑?” 厂卫说道:“汪公公已经知道王爷包庇两个钦犯。” 霍天云道:“你说的这两个钦犯,敢情就是佘迪民和上官英杰?” 第1224期 私探王府 那厂卫道:“不错。”霍天云道:“汪直是怎么知道的?说!” 厂卫迟疑未答,霍天云冷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侦查王府的秘密,好,你不说,我把你揪去见朱建!” 厂卫吓得变了面色,只得说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西门化那老儿告的密。这老儿心狠手辣,谁要是犯了他,往往给他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霍大侠你知道就好,可别要说出去,是我告诉你的。” 霍天云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不会放过这老贼的!你不必害怕,很快他就只能担心别人整治他了。” 厂卫松了口气,说道:“霍大侠,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出来了,可以走了吧?” 霍天云道:“不是我信你不过,你的伙伴死了,你居然有本领逃回去,不怕惹起西门化疑心?还是躺几个时辰吧!”说罢,出指如电,点了这名厂卫的昏睡穴。 “听他所说,朱建和汪直似乎不仅止于怀有心病,而是可能演变成势如水火了。但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劫走李浩明那个人也不知是否真的藏在朱建的王府?那个人若是朱建手下,我去打探,他也不会告诉我的。嗯,还是不必胡猜了,按照原来的计划,偷入王府,先找到了上官大哥再说。”霍天云心想。 他来到朱建的王府,已是黄昏时份。 一来由于他对朱建尚未敢信任,二来他也不想躭搁时间,要是通名求见,只怕要受卫士阻拦,于是施展轻功,从王府后园逾墙而入。 他没到过王府,正想抓个人逼问。有两名卫士已经发现了他,这两名卫士是埋伏在假山后面的,恐防他是东厂派来的人,在他经过之时,悄悄的窜出来立即对他偷袭,一个用分筋错骨手法抓他琵琶骨,一个用蛾眉刺刺他后心麻穴。 只听得“哎哟”一声,抓他琵琶骨那人手指刚刚触及他的肩头,就给他用“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摔了个四脚朝天,另一个卫士给他挥袖一拂,蛾眉刺飞上半空,人也踉踉跄跄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尚未稳得住身形。 第1225期 化敌为友 霍天云喝道:“我不是来打架的,……”正想说明来意,忽觉背后劲风飒然,又已有人背后袭到。 霍天云心中一凛:“此人武功倒是非同小可!”反手一招“拂云推月”,借力打力,那人用的也是柔中带刚的拨劲虚跌手法,四掌相接,彼此都给对方的那股牵引之劲带动,各自向旁斜窜三步。 交手一招,彼此也都知道对方是谁了。 那人大喜说道:“霍大侠,你来啦!” 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王府的第一高手东方景和。 霍天云冷冷说道:“侥幸未死,特来与你一决雌雄!” 东方景和笑道:“不必了,霍大侠内功深厚,剑法通玄,我是甘拜下风。”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你不必故作谦虚,我没把握胜你,谅你也没把握胜我。但这笔账……” 东方景和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笑道:“霍大侠,那天咱们乃是两败俱伤,你固然是中了剧毒,我也险些进了鬼门关,彼此扯了个直,还算什么账呢?再说你中的毒镖,乃是丘逢时用他师弟的独门暗器打你的,丘逢时已经死了,你要算账也只能找西门化这老贼去算!” 霍天云听他说得有理,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奇怪,但气已消了,便道:“怎的你也骂起西门化来?好,倘若你说的是真心话,咱们倒不妨化敌为友。” 东方景和笑道:“霍大侠,实不相瞒,我们只怕你不肯来呢。你肯来我们是欢迎唯恐不暇!” 那个给霍天云用“沾衣十八跌”功夫摔了一跤的卫士此时方始爬起身来,连忙说道:“啊,原来是霍大侠光临,只怪我们有眼无珠,错把你当作东厂的人,你别见怪。” 另一个卫士也跟着说道:“我们本来有人在大门口迎接你的,谁知你不是从大门进来。请恕误会。” 霍天云半信半疑,心想:“他们异口同声,难道真的是欢迎我。看来似乎不是说笑。” “好,要是你们真的把我当作朋友,那么我现在想见上官英杰,可不可以?”霍天云问道。 第1226期 大失所望 东方景和笑道:“当然可以,王爷和上官大侠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霍天云半信半疑:“他们又不是鬼谷仙师,怎能知道我会来到?再者,上官大哥盼我来犹有可说,王爷因何也盼我来?” 正自思疑未定,东方景和已经带到他进入密室,脚步未曾跨过门坎,先自扬声:“上官大侠,你的朋友来了!” 上官英杰一声欢呼,跳起来叫道:“霍大哥,你来得正是时候!” 霍天云把眼一看,只见和上官英杰一起在这密室中的是个蟒袍玉带的中年汉子,料想当是朱建无疑。 霍天云道:“这位是七王爷吧,请恕小民无礼。” 朱建说道:“阁下想必是霍天云霍大侠了!小王正在盼望大驾光临,客气话大家都不必说了,咱们这就走吧!” 霍天云怔了一怔,说道:“王爷要我上那儿?” 朱建吃了一惊,说道:“这件事情,霍大侠还未知道吗?” 霍天云莫名其妙,把眼睛望着上官英杰,说道:“我刚刚来到,请恕未知。上官大哥,你刚才说我来得正是时候,这又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不禁也是大感诧异,连忙问道:“华家兄弟没有对你说吗?” 霍天云道:“华家兄弟?你说的是白驼山的华家兄弟吗?” 上官英杰已知不妙,说道:“是呀!我叫他们到白鹤观请你来的,难道……” 霍天云道:“我没碰上他们。” 上官英杰说道:“那你怎的会来?” 霍天云道:“我是不放心你,特地来探望你的。对啦,我也正想问你,华家兄弟怎的……” 上官英杰已知他想问什么,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回答:“李浩明已经给人救出来了,那人就是……” 霍天云恍然大悟,说道:“哦,我知道了,原来昨晚是华家兄弟劫的狱。” 上官英杰说道:“你知道那就不必多说了,王爷正在与我商量一件大事……” 第1227期 风鸣玉来到 霍天云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敢情是王爷愿意帮忙咱们入宫,谒见皇上?” 上官英杰说道:“正是。” 朱建说道:“霍大侠来了就好,那两样东西,霍大侠想必带来了吧?” 霍天云道:“王爷说的可是汪直那份给瓦剌大汗的祝寿表与及他和倭寇头子的密函?” 朱建说道:“不错。”心里有点奇怪:“你明明知道,何必还要多问?” 霍天云说道:“可惜我不知道你们正在准备去觐见皇上,这两样东西都没带来。” 朱建已经知道有点不妙,但从霍天云口中得到证实,还是不禁大吃一惊,叫道:“苦也,苦也!” 霍天云道:“待我立即赶回白鹤观去取!” 朱建叹了口气,说道:“来不及了。白鹤观是在城西郊外的吧?” 霍天云道:“不错,但我在三个时辰之内便可来回,明天一早……” 朱建说道:“明天一早,已是迟了。” 霍天云道:“何以必须今天晚上?” 东方景和料想今晚不能取得密件之事已成定局,无须急急,这才抽空把王府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霍天云。 朱建说道:“我料汪直今晚不见他的手下回来,明天必定会到皇上跟前告我勾结钦犯,说不定还要告我谋反的。待到明天,恐怕他已取得圣旨,率领他的东厂厂卫前来逮捕我了。这可怎办?这可怎办?” 正自彷徨无计之际,忽听得外面有人喝道:“什么人?” 跟着听得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叫道:“霍大哥,是你和上官大哥都在这里吗?” 正是风鸣玉的声音。 原来风鸣玉和霍天云刚才一样,也是恐防王府的卫士即使不用武力阻拦,也会诸多盘问,故而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悄悄进来的。 她的轻功比霍天云更高明,进了王府,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也是她的运气不错,没有多久,就给她听见了霍天云和朱建谈话的声音。 院子里把守的卫士接受了刚才的教训,这次不敢先发暗器了。 霍天云又惊又喜,说道:“风妹子,我们都在这里,你快进来!”东方景和立即把密室的门打开。 第1228期 交出密件 朱建看见进来的不过是一个年纪看来还未到二十岁的少女,不禁又是诧异,又是吃惊,暗自想道:“我手下的卫士,十有八九,都是由我重金礼聘来的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我只道王府守卫森严,想不到外面的人,竟然还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上官英杰和霍天云也还罢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是来去自如,到了我的面前,他们方始发觉。假如这个小姑娘是刺客的话,岂不糟糕之极!”他本身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他的那班卫士也是经过他“法眼”鉴定,认为本领都很不错的。哪知一比之下,不仅相形见绌,简直是一班饭桶。想到自己纵然在警卫森严之下,但像霍天云和风鸣玉这样的人,要取自己的首级也是易如反掌,思之实是不寒而栗。 风鸣玉还认得东方景和,笑道:“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你!” 东方景和忙道:“我和你的两位大哥早在这里化敌为友了。日前冒犯姑娘之处,还请恕罪。” 风鸣玉笑道:“只要你们愿意,和我们一同对付汪直,我不会算旧账的。这位是你们的王爷吧?” 风鸣玉裣衽一礼,朱建说道:“这位姑娘是……” 东方景和说道:“这位风鸣玉姑娘是风从龙风大侠的女儿。” 朱建吃了一惊,说道:“原来是风大侠的千金,怪不得本领这样俊,请问姑娘此来——” 风鸣玉道:“我已经见过了华家兄弟……” 她话犹未了,朱建便即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么我们计划的事情,风姑娘是知道的了?” 风鸣玉道:“不错。他们都已告诉我了。但不知是真是假……” 朱建忙道:“当然是真的,那两样东西,姑娘……” 风鸣玉道:“已经带来了!” 朱建大喜说道:“那么请快给我,如今还来得及,我和上官大侠马上入宫去见皇上。” 风鸣玉把那两件密件交给朱建,朱建匆匆一看,认得果然是汪直的笔迹,大喜说道:“有这两件东西,纵然扳不倒汪直,皇上也不敢重用他了。嘿嘿,汪直有所顾忌,他也只有向我低头的份儿啦!” 第1229期 霍风二人一同入宫 俗语说“言为心声”,朱建得意忘形,不觉说出心里的话。上官英杰听了,却是不禁心头一凉,想道:“他只顾自己的利害,绝对不会真心帮我。这件事情说不定还有波折。”要知上官英杰等人,想要在皇帝面前揭破汪直通番卖国的目的,不仅在于扳倒汪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改变朝廷的所谓“和战大计”,要朝廷不再去打金刀寨主和王元振,希望官军能够和义军携手抵御外敌的。 不过,目前而论,他们和朱建总也还有利害相同之处,“且待进了禁宫,见一步走一步吧!”上官英杰心想。 霍天云道:“王爷,请你让我和上官大哥一起去好不好?” 朱建患得患失,但想此行祸福难料,多一个高手做随从,对自己总是利多害少,便道:“也好,那就委屈你们两位都充当我的卫士吧。” 风鸣玉忽道:“王爷,我也想去。” 朱建怔了一怔,说道:“风姑娘,你怎么能去?” 风鸣玉笑道:“我可以女扮男装。” 朱建说道:“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女扮男装,也不像武士的。” 风鸣玉道:“我可以充当你的书僮,你是亲王身份,带一个书僮随行服侍你,情理也讲得通。” 朱建沉吟不语,上官英杰却是担心风鸣玉身体尚未复原,问道:“你当真已经痊愈了么?” 风鸣玉笑道:“我能够找得着你们,什么地方还不能去?” 上官英杰心想:风霍二人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此去禁宫,说不定要动武的,便道:“王爷,请让风女侠一同去吧。她的轻功最为高明,说不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朱建说道:“我知道。好,那就委屈风姑娘做我的书僮吧。但请风姑娘紧记,进了禁宫,可要尽量避免开口说话。” 风鸣玉道:“王爷不必担心,我懂得的。” 王府要做一件事情,咄嗟立办。不过片刻,管家已是挑了一套适合风鸣玉身材的书僮服饰送来给她了。风鸣玉在内室换过衣裳,出来让大家一看,果然像是一个俊俏书僮。 第1230期 入紫禁城 管家早已准备好一辆华丽的马车,比普通的马车大一倍有多,铺有锦垫,垂着珠帘,十分舒适。陪同入宫的王爷手下,只有东方景和一人,连同霍天云、风鸣玉和上官英杰共是四人。风鸣玉暗自想道:“三对一,看来这位王爷倒是相当信任我们,否则不敢冒这个险。” 入黑时份,来到了紫禁城,紫禁城里面围着的是数以百计的宫殿。风鸣玉揭开一角珠帘,偷望出去,只见一片金碧辉煌。原来宫殿的屋瓦,都是特制的金色琉璃瓦。紫禁城前面,有一条金水何,蜿蜒曲折,流入午门内边,河上有五座秀丽的白玉桥,朱建告诉他们,这五座桥的总名叫金水桥。沿着河的两岸,还有曲折多姿的白玉栏杆,形似玉带。 朱建笑道:“可惜咱们现在不能从午门进去,你们想要大饱眼福,只好等待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我再和你们来了。” 原来紫禁城有四个门:正门叫午门,城上有一组壮丽的建筑,俗称五凤楼,天安门就在它的前面。北门叫神武门,亦即紫禁城的后门,面对着巍峨秀丽的景山。东门叫东华门,西门叫西华门。百官朝拜从午门进来,平时是不许外臣进出的。不是“早朝”的时间,皇帝接见臣下,则从东华门或西华门引进。神武门通常是让太监出入的。此时朱建在晚上求见皇上,只能走神武门了。 在进入神武门之前,朱建放心不下,又把入宫之后应该注意的事项向他们交待一遍。 风鸣玉有点担心,说道:“晚上去见皇上,皇上肯见咱们吗?” 朱建说道:“皇上喜欢晚上饮酒作乐,经常很晚方始睡觉,有时甚至闹个通宵达旦的。这个时间,别人当然决计不能求见皇上,但我们几位亲王却是例外,除非皇上今晚情绪不佳,通常他也欢迎我趁热闹的。不过你们却必须在侍卫的值夜房中等候,不能立即陪我去见皇上。”这句话他已经是交待第三遍了。 风鸣玉笑道:“王爷,你放心。我纵然好奇,在禁宫里面也不会乱闯的。”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汪直是皇上最宠信的太监,他可以在晚上去见皇上的吧?” 第1231期 只盼汪直不在宫中 朱建说道:“他当然可以。他之所以得宠,就是因为他能够常常想出新鲜的花样供皇上作乐,这才短短几年之间,便从一个普通的小太监升到司礼太监的高位的。不过,他如今已经是东厂的总管,最近又兼任西厂总管,总揽侦察文武百官的大权,远非昔日可比。他早已用不着形影不离的侍候皇上啦,据我所知,他如今是每隔三五天才叩见皇上一次,禀报他的侦察所得,等于是大臣述职一般。平时的日子,他大都是住在东厂的。” 风鸣玉道:“要是今晚刚好碰上他呢?” 朱建苦笑道:“那只好是碰碰运气了,但我想不会这样巧的。”语气明显得很,要是汪直今晚也在宫中,他只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莫说敢于当着他的面,在皇帝面前告发他了。 上官英杰一直没有说话,心中则已打定主意:“要是当真在宫中碰上汪直,我就先下手为强!” 风鸣玉正想再说,马车已经到了神武门前,朱建连忙悄悄说道:“从现在起,你们可千万不能乱说话了。” 神武门的守卫当然认得这位七王爷,当下唤来一名太监带领他们一班人从钦安殿侧经过,进入御花园。朱建问道:“皇上今晚可有什么新鲜玩意?” 那太监说道:“听说有个什么红毛国进贡八个时辰钟给皇上,那些时辰钟可古怪得很,有美人或武士按时按刻跳出来报时辰的,还有许多小巧的玩意,我也说不上来。皇上晚膳过后,就在坤宁宫后面新辟的钟表房玩这些钟表去了。想必如今兴犹未尽呢。” 朱建暗暗欢喜,心里想道:“皇上赏玩钟表,侍候的宫女和太监不会太多,正好向皇上密奏。” 坤宁宫在御花园后面,进坤宁宫先得经过御花园。上官英杰等人跟在朱建后面,只见园中到处挂着五彩缤纷的琉璃风灯,光如白昼,园中有古松古柏,有许许多多知名或不知名的花卉,假山、荷塘、亭榭,参差错落,构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图,当真是有如人间仙境。只是他们心情紧张,却是没有逸致闲情去欣赏了。 第1232期 东方景和巧言搪塞 到了御花园西角的一幢房子,那太监说道:“请王爷的小管家和三位侍卫大哥在此歇足。”原来已经到了供给大内侍卫歇宿用的一处宫殿了。按照规矩,王爷带来的人进入禁宫,只能到此为止。不奉皇帝之召,是不能越过雷池一步的了。 太监带领朱建进坤宁宫,自有大内侍卫从值夜的班房出来,接待上官英杰等人进入他们的住所。 那名接待他们的侍卫和东方景和是相识的,笑道:“怎的今天多了两位贵王爷的随从,还带来了这位小管家?”尊称年纪小的王府家人为“小管家”,这是他们的习惯用语。 东方景和笑道:“王爷很喜欢这个小书僮,特地带他入宫开开眼界。这两位是王爷最近请来的卫士,你知道我以后恐怕是不能时常跟随王爷的了。所以叫他们今晚陪同入宫,让他们得到一点经验,也好熟习一些宫中礼仪。” 那大内卫士笑道:“我知道你想谋取御林军的官职,听你的口气,敢情是已经得到王爷的答允了,恭喜,恭喜。” 东方景和说道:“王爷是答允向皇上推荐了,但可还得汪公公点头才行。对啦,你最近可见到汪公公没有,我求你美言两句。” 侍卫笑道:“我是人微言轻,在汪公公面前,哪有我说话的地方。我也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月没见着他了。不过,假如你不是想当御林军的正、副统领,我想有了王爷的推荐,总可成事。” 东方景和当然不会把自己正是想要当上御林军统领的心思告诉他,他求这侍卫帮忙,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他在汪直面前讲好话,只是想打听汪直是否在宫中而已。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想道:“皇上在坤宁宫,坤宁宫就在御花园后面,要是汪直今晚在宫中的话,他不会说半个月来直至如今都没见过汪直的。” 侍卫对上官英杰和霍天云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大家也都是卫士身份,倘若不是皇上驾临,你们在此处倒也不用太过拘束。” 说话之间,他已是带领东方景和等人踏入一间房间了,房间里一名大内侍卫站起来迎接。 第1233期 大内高手试武功 这名侍卫的身份高得多,东方景和认得他是有“御前带刀一等校尉”官衔的尚昆阳。另外还有两名侍卫和他一起,也都是一等侍卫。 尚昆阳迎接他们进去,笑道:“东方大哥,咱们许久不见,我正想到王府拜候,你却先来了。还多了几位新朋友。这可真是太好了!”一面说一面关上大门。 带领东方景和进来的那个侍卫说道:“尚大人是听得有王府的新朋友来到,特地抽空出来陪客的。” 上官英杰和霍天云齐声说道:“不敢当!”当下各自胡乱捏造了一个假名字。 尚昆阳说道:“这两年来我没在江湖走动,江湖上出了两位武功高强的人物,我竟然还不知道,真是惭愧。” 上官英杰说道:“小弟乃是无名小卒,尚大人怎能知道?”霍天云也道:“我更是出道还没多久的。” 尚昆阳哈哈笑道:“两位大哥太客气了,七王爷乃是武学的大行家,两位若非身怀绝技,王爷怎会重用。东方兄,咱们是老朋友,这两位大哥擅长什么武功,他们太过谦虚不肯说,你说出来给我听听好吗。” 东方景和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何宗派,只知他们的武功不拘一格,比小弟高明得多。” 此言一出,四名大内侍卫不禁都是一惊,亦都是不约而同的想道:“东方景和给他的新同僚捧场,却也未免捧得太过份了。怎的如此不惜自贬身份。” 要知东方景和乃是早已成名的武林中顶儿尖儿的角色,朱建礼贤下士,特派王府总管以客卿之礼前往礼聘,好不容易才将他请来的。莫说尚昆阳,即使大内总管和御林军统领谈起东方景和的武功,也都是十分佩服的,如今他竟然如此推崇两个“不见经传”的新人,众人自是不敢完全相信了。 尚昆阳半信半疑,笑道:“何幸得会高贤,咱们亲近亲近。” 他首先向霍天云伸出手来。和新认识的朋友行握手礼,这是一件极普通的事情,霍天云明知他是存心较考自己的武功,在礼貌上也是不能拒绝的。 霍天云不动声色,说道:“多承尚大人谬赞,高贤二字愧不敢当。”当下伸出手来,坦然与他相握。 尚昆阳练的是大力鹰爪功,打算和霍天云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把他捏得叫痛才松手的。哪知他的内力已经加到八九分,对方仍是神色自如,恍若丝毫未觉。 第1234期 略施薄惩 好在霍天云并没运劲反击,但对尚昆阳来说,他以功能开碑裂石的掌力发出去,有如把石子掷进大海之中一样,连波纹都未荡起,却是不能不暗暗吃惊了。 他已经用到九分内力,最后一分可不敢发出去了。连忙松手,说道:“霍兄武功深不可测,佩服佩服。”这“深不可测”四字,可是他真正的体会,并非胡乱加上的褒辞。 上官英杰笑嘻嘻的站在一旁,说道:“多谢尚大人肯于折节下交,请尚大人指教。”先自伸出手来。 尚昆阳已然和霍天云握过了手,上官英杰又这么说,他自是不能“厚此薄彼”了。心里想道:“我可不信还有一个武功那么深不可测的人。” 哪知他这一次的感觉虽然并非“深不可测”,却是比起刚才更加难受。 双手一握,尚昆阳几乎吃惊得叫了起来。握着的不像是血肉之躯,竟像握着一支烧红的铁棒。 尚昆阳咬着牙龈抵受,想把手掌抽出来,上官英杰却反过来紧紧握着。尚昆阳把全身气力都使出来,兀是未能摆脱,不由得变了面色,额角也开始沁出汗珠。 上官英杰不为已甚,这才把手松开,心里想道:“这厮能抵受我的独门内功,哼也未哼一声,也算难得的了,给他几分面子吧!” 尚昆阳如释重负,说道:“上官兄内功深湛,佩服、佩服!”心想:“假如他还不放手,只怕我就要出丑了。” 上官英杰笑道:“尚大人的武功也很不错呀,佩服、佩服!” 尚昆阳虽然没有“出丑”,其他三个侍卫看他脸上的神色,听他和上官英杰的对话,已是心知肚明,知道他们这位长官吃了亏了。 尚昆阳都要吃亏,其他的人虽然不忿上官英杰的“狂态”,却是谁也不敢轻试了。 风鸣玉进来之后,坐在桌子一角,一直没有说话。 有个侍卫不敢去惹上官英杰和霍天云,却想捉弄捉弄这个小书僮。盯着风鸣玉说道:“这位小管家怎的好像大姑娘一样,你怕陌生人吗?咱们都是自己人,何必害羞。来,来,咱们亲近亲近。”风鸣玉端坐不动。 东方景和道:“他是新来的书僮,不懂礼节,各位莫要见怪。” 那卫士道:“好,你不来那我就过去吧。” 第1235期 风鸣玉显本领 风鸣玉道:“我是下人,不敢和列位大人攀交。” 那侍卫笑道:“小哥儿,你嫌我粗鲁么?嘿、嘿,你不想和我交朋友也不行,咱们亲近亲近!” 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待要向前迈步了。 上官英杰霍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和你亲近亲近!” 那侍卫怎敢和上官英杰亲近,勉强笑道:“咱们都是侍卫的身份,用不着亲近也已经是朋友了。嗯,我逗这小哥儿玩的,你别认真。”神色尴尬之极,收回脚步坐下。 尚昆阳替他解窘,说道:“我们这班人开玩笑惯了的,你们初来,或许会看不惯,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上官英杰笑道:“我也是喜欢开玩笑的,就是脑筋笨,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开玩笑。” 那侍卫失了面子,心里很不舒服,忽地得了一个主意,斟了满满一杯茶,端起茶杯说道:“以茶代酒,我敬小管家一杯,算是给小管家赔礼。”说罢掌心一运劲,斟满热茶的茶杯向风鸣玉飞去。 这侍卫练的是绵掌功夫,内功亦有相当火候,茶杯平平稳稳的向前飞行,竟然没有溅出半点。 他是从上官英杰刚刚说的那“新鲜花样”四字想出的主意,料想风鸣玉接下他这一杯茶的时候,必然会给淋得满头满面,但给茶水淋头是伤不了人的,过后嘻嘻哈哈的赔个罪,当是“新鲜的玩笑花样”,又有东方景和来打圆场,谅对方也不敢发作。 茶杯飞出,东方景和想要阻止已来不及。此时他若代风鸣玉接下,未免有扫那侍卫面子之嫌,只好袖手旁观。 奇怪的是上官英杰和霍天云也都袖手旁观,而且两人相视而笑,好像颇为欣赏这名侍卫的新鲜玩意似的。 这侍卫越发得意,心里想道:“这两人的功夫虽然甚高,要接下这杯茶恐怕也得溅湿衣裳,他们袖手旁观,倒也算得识趣。” 心念未已,只听得风鸣玉说道:“不敢当!”她坐着不动,挥袖轻轻一拂,茶杯倒飞回去,去势比来势更快,杯中的茶同样没有溅出半点。 这一下那个侍卫可是大惊失色了! 第1236期 请东方景和出去 要知衣袖乃柔软之物,用衣袖来运劲反击,已经是困难之极的了。而且茶杯是斟满茶的,若非力度使得恰到好处,两股力道碰撞之际,杯中的茶水必定会溅出来。风鸣玉这轻轻一拂,实是蕴藏了好几种上乘的武功,比起那个侍卫高明了不知多少。 这侍卫看着茶杯向他飞来,不禁大惊失色。这才知道不仅是和东方景和一起来的那两个“王府卫士”的武功“深不可测”,连这“小书僮”也是怀有足以惊世骇俗的绝技。 他的武功不是很高,自知之明则是有的。情知只要伸手一接,就会出丑当场。 幸亏有尚昆阳不想他当场出丑,在他不知所措之际,赶忙使了鹰爪功,把茶杯抓到手中。 他的鹰爪功兼有内家外家之长,比一般专练外功的鹰爪功已是高明多了,但这么一抓,杯中的茶水还是不免溅出几点,但不至泼泻,面子总算可以勉强保住了。 尚昆阳打了一个哈哈,掩饰窘态,说道:“小管家好功夫,佩服,佩服!我这位兄弟和你开个玩笑,你莫见怪。” 经过了几番较量,大内侍卫是不敢再挑衅了。尚昆阳嘻嘻哈哈的说些京师里吃喝玩乐的“好地方”,算是给新来的客人聊尽地主之谊,东拉西扯,言不及义。 胡扯一会,有两个小太监进来。一个小太监手捧托盘,盘中有一壶茶,七个茶杯,说道:“这是刚泡的云雾茶。” 另一个太监说道:“东方先生,大内总管有请。” 风霍等人这才明白,室中共有八人,茶杯却只有七个的道理。 上官英杰不禁暗晴起疑:“为什么只请他一个人?” 东方景和也是不禁患得患失,心里着实有点忐忑不安,但也只好站了起来,跟那太监出去。 另一个小太监在各人面前斟满了茶也退出去了。 尚昆阳说道:“这是江西巡抚前天才进贡入宫的庐山云雾茶,请各位尝尝新。”他似乎是怕霍天云等人起疑,先把自己这杯茶喝了。 上官英杰首先举起茶杯,在唇边一沾。 第1237期 茶中有毒 尚昆阳道:“还不错吧?” 上官英杰道:“不错,很香!”突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尚昆阳的穴道。 原来他微一沾唇,已知茶中有“酥骨散”。在王府之时,他已曾以身试毒,一滴沾唇,对他自是毫无妨碍。 风鸣玉是深深受过酥骨散的毒害的,早有戒心,进了禁宫,滴水也不敢沾唇。霍天云亦是知此。他们一见上官英杰出手,跟着也立即出手。其他三名卫士,武功远远不及尚昆阳,哼也未哼得一声,都倒在地上了。 尚昆阳满面怒容,盯着上官英杰,要骂已是骂不出来。上官英杰笑道:“你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我只好让你先尝一尝筋酥骨散的滋味了。”其实云雾茶之中混有酥骨散,是连尚昆阳也不知道的。 上官英杰说道:“他们把东方景和单独叫出去,如今又在茶水中下毒,事情恐怕必定起了变化,是不利于咱们的变化!” 风鸣玉道:“那怎么办?” 上官英杰道:“先出去再说!” 霍天云道:“他们说皇上在坤宁宫,不知是真是假。咱们分道扬镳,去探一探。” 不料这间房间的大门是镶有厚厚的钢板的,门在外面反锁,任凭他们武功多高,亦是无法破门而出。 上官英杰仔细一看,窗门虽然也装了铁枝,但比较容易弄断。当下他与霍天云合力扭断一枝,风鸣玉用宝剑削断两枝,幸喜后窗并无卫士把守。那些卫士是奉命不许进这间房的。而且房间里有个武功高强的大内龙骑校尉尚昆阳,陪伴的客人又是王府卫士,他们当然做梦也想不到房间里竟会发生意外。他们打开铁窗,外院的卫士全无知觉。 霍天云悄悄说道:“咱们可得为朱建留下后路,如今也未知道他这一状能否告得进去,咱们必须尽量避免和卫士动武。” 他们那里知道朱建早已为自己留下后路了。 回过头来,且说朱建的遭遇。 那名太监带引他进入坤宁宫觐见皇上。他心里患得患失,但还不知道已经落入对头的陷阱。 第1238期 不是皇帝是汪直 朱建方自心中一动:“这地方好像不是钟表房?”只见大门已经打开,有个人躬身说道:“七王爷请进!” 朱建认得这个人是大内总管方维峻,以大内总管的地位是只能伺候皇帝的,朱建一见是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立即放下来了,想道:“太监怎敢骗我,倒是我多疑了。” 当下连忙还礼:“不敢有劳总管大人迎接。”便即举步跟随方维峻踏进这座宫门。 宫中规矩,即使贵如亲王,在觐见之时,也必须低头走路,不能把眼睛望着皇帝的,待到有御前侍卫唱名禀奏之时,便须跪下,皇帝叫了“平身”之后,方能平视。若是特别受到恩宠的亲王,皇帝就会加上一句:“家人相聚,不必拘礼。”那时才可以和皇帝对面而谈,免受许多拘束。 朱建心里有事,患得患失,惴惴不安,在觐见之时,自是要特别拘礼了。他踏入宫门,低头走了七、八步,尚未听见御前侍卫为他唱名禀奏,不知是何原故,只好自己先跪下来。 不料双膝刚刚着地,立即有人扶起,随听得一个刺耳的声音笑道:“王爷如此多礼,奴才怎么敢当?请起,请起,奴才这厢陪礼了!” 朱建羞得满面通红,抬起头来,只见坐在当中的那里是什么皇帝,是他的大对头汪直。 汪直是以太监身份揽权的,按照皇室的“祖宗家法”,太监与亲王见面,必须自称“奴才”。但此际这个“奴才”受了王爷的跪拜,却只是以一揖还礼,“奴才”二字,变成了对王爷的讽刺了。 不过,此时此际,朱建那里还能计较什么“身份”,他知道已经落入对头的掌握之中,吃惊已是更甚于羞愧! 在汪直两旁的是东厂的两个副指挥使,这两人的武功,据说都是不在大内总管与御林军统领之下的。朱建即使有东方景和保护,也敌他们不过。而他此时却是并无一个卫士在旁,这情形摆明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朱建只好说道:“原来是汪公公在这里,请恕小王冒昧了。但小王是蒙皇上召见的,不知皇上……” 汪直笑道:“皇上恐怕一时还未能抽空接见王爷,不过皇上已授我全权,命我代纳王爷奏禀。王爷因何事而来,请说!”这次他以“钦差大臣”自居,不再自称“奴才”了。 第1239期 猫捉老鼠? 朱建勉强笑道:“我无职无权,还能有什么军国大事来禀报皇上吗,只是来向皇上请个安而已。皇上既然没有空,小王告退了。” 汪直如何能容他走,笑道:“王爷何必如此急于要走,既来之,则安之。实不相瞒,我正想到府上进谒,难得在此相逢,咱们闲聊几句。” 朱建心中七上八落,只好说道:“汪公公有何指教?” 汪直打了个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爷此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叩问圣安的吧?” 朱建硬着头皮道:“你不相信,我也无话好说。” 汪直说道:“听说你除了东方景和之外,还带了两名新卫士入宫。这两名卫士的来头可是非同小可。” 他说一句,朱建的心就“扑通”跳一下,心想:“不知他已经知道了霍天云和上官英杰的来历没有?”但当着汪直的面,他可不能示弱,当下力持镇定,说道:“宫中似乎没有明文规定,限制亲王所带的随从人数。” 汪直笑道:“不错,是没有明文规定。不过,王爷既然只是例行的来叩问圣安,却带来了三名高手护卫,我不免有点少见多怪而已。” 朱建说道:“我是想让这两个新来的卫士熟习一点宫中礼仪。” 汪直忽地说道:“王爷为何不把佘迪民也一起带来?” 佘迪民的名字从他口说出,已经是“短兵相接”了! 大内总管方维峻佯作大吃一惊,说道:“佘迪民?汪公公说的这个佘迪民,可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总寨主王元振副手的那个佘迪民?” 汪直说道:“不错,这个佘迪民就正是那个佘迪民!不过方总管你也不必大惊小怪,我并非指控王爷和太湖土匪勾结,这个佘迪民是给他的手下抓来的。依我猜想,王爷大概是想等待他的伤愈之后,问出他的口供,再禀告皇上的吧,不知猜得可对?” 朱建绷紧的心弦松了下来,不禁大为奇怪,暗自想道:“我只道他是据此入我之罪,怎的他反而替我解释?而他的解释又正是和我已经想好的解释一样!奇怪,他是何居心呢?莫非他是像猫捉老鼠一样,故意将我耍弄?” 第1240期 试探口风 朱建思疑不定,只能顺着汪直的口风说道:“不错,我正是想向皇上禀报此事。” 方维峻道:“那佘迪民呢?” 朱建料想西门化已经把有关佘迪民的消息向汪直告密,当下眼睛对着汪直说道:“汪公公消息如此灵通,想必亦已知道佘迪民如今已经不在我的王府?” 汪直故意说道:“哦,他已经不在贵府了,我还未知呢。” 方维峻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给同党劫走了么?” 朱建说道:“他本来是受了重伤的,我和手下严密看管,同时给他治病。我的手下也是太过轻估了他,想不到他内功深厚,表面病容未减,功力已经恢复,一天晚上,给他逃出去了。”要知他若将错就错承认佘迪民是给劫走的话,势必又再枝节横生。 汪直忽地阴恻恻地说道:“我倒听得有个流言,只因说得太过离奇古怪,连我也不敢相信,故此我不敢向王爷动问是假是真?” 方维峻道:“不管是真是假,说来听听,又有何妨?反正只是转述外间的流言,说错了王爷也决不会见怪。”他像是说相声的搭档一样,与汪直一唱一和。 汪直缓缓说道:“我听到的说法是:佘迪民是王爷送出府中的,听说是交给佘迪民的好朋友带走了。” 朱建当然矢口不认,说道:“哪有此事。” 方维峻道:“佘迪民料想尚未逃出京城吧,王爷可知他的下落?” 朱建道:“我怎能知道他的下落?” 方维峻笑道:“王爷,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和他暗中来往,但料想他逃出王府,你必然会派人侦查。” 朱建说道:“当然派过人了。只恨我手下脓包,兀未打听得到。汪公公有东西二厂厂卫,与其问我,不如问汪公公。”他出言试探,试探汪直到底知道多少。要知佘迪民藏在白鹤观一事,是连西门化也未知道的。 汪直皮笑肉不笑的又再说道:“要不是王爷告诉我,我连佘迪民是否尚在王府都还未知呢。不过另外有件事情我倒是确实知道的。我也正想就此事请教王爷!” 第二次的“短兵相接”又来了! 第1241期 惴惴不安 朱建怔了一怔,说道:“不敢。请问汪公公欲知何事?” 汪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佘迪民是否在王府我不知道,但我的手下冯以宏和夏秉忠这两个人曾经到过王府,我是知道的。听说冯以宏已经在贵府给活活打死了,夏秉忠则被王爷扣留,不许他回东厂报讯。因此我想请教王爷,不知他们犯了什么罪?” 方维峻佯作大吃一惊,说道:“有这样的事?王爷,你快说吧,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朱建拼着豁了出去,咬一咬牙,说道:“不错,是有此事!汪公公,我也正想问你,他们是不是奉你之命来搜查我的王府的?他们对我颇为不敬,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方始留下一个活口的!你要向我问罪,咱们到皇上面前评理去!” 他料汪直再大胆,也不敢在这里用私刑对付他。他手上有汪直通番卖国的证据,要是当真在皇帝面前闹开,皇席恪于清议,也未必会包庇他的。 不料汪直又是哈哈一笑,说道:“问罪二字用得太重了。我岂会为了两个下人与王爷翻面?实不相瞒,我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对王爷其实还是一番好意的。” 朱建道:“什么好意?” 汪直笑道:“我知道王爷对我颇多误合,要是咱们能够坦诚相对,把误会消除,以后彼此能够携手同心,不是对大家都有好处么?” 朱建说道:“好,那我回去马上把夏秉忠送还给你,好让他亲自告诉你这件意外是怎样发生的。”他对汪直的忽松忽紧,实是莫测高深,而对这件事情,他也实是难以解释。 汪直笑道:“不劳王爷费心,我早已把他领回来了。”原来朱建与上官英杰等人刚出王府,汪直所派的人跟着就来了。王府的管家本来就不敢和东厂作对的,汪直的人一到,他乖乖的就把夏秉忠送走了。 朱建心道:“原来他早已知道。怪不得他今晚特地入宫,布下陷阱来对付我了。但以他的口气,他对我似乎也有点顾忌,莫非我手上有他通番卖国证据的这件事情,他亦已知道了?”想到此处,心中不觉又多一层忧虑,只怕汪直心狠手辣,说不定真会不顾一切,就在这里将他暗杀。 他一时摸不清汪直的心意,只好闭口不言。 第1242期 肮脏的交易 汪直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说道:“不错,那两个人是我派去的。事情的经过,夏秉忠亦已告诉我了。打死冯以宏的不是王爷手下,我当然不能错怪王爷。” 朱建松了口气,说道:“汪公公能够明白最好。” 不料汪直松一下又紧一下,哈哈一笑,又再说道:“不过王爷也不能怪我派人到你府上打探。王爷曾经收留佘迪民,当时我还是未知王爷心意的。而且、而且,嘿、嘿……” 朱建已经隐隐猜到几分,说道:“而且什么,汪公公不妨明说。” 汪直说道:“好,那就请恕我直说,据我所知,在王府的钦犯似乎不止一人,不知王爷又是抱着什么心意?” 朱建说道:“我倒希望先知道汪公公的心意。” 汪直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希望王爷与我尽弃前嫌,今后大家同心合力,效忠皇上。” 朱建说道:“这天下是我朱家天下,我身为亲王,当然效忠皇上。不过,有句话我可得先问个清楚。” 汪直说道:“王爷请问。” 朱建说道:“请问汪公公想要怎样与我合力同心?” 汪直笑道:“对,咱们当然不能空手说白话。王爷若有诚意和我合作,我自是应当有所表示。咱们先商量一宗交易吧,要是王爷同意这宗交易,我还有更重大的事情与王爷合商。包管对王爷和对我都是有利的。” 朱建说道:“不知汪公公要和小王做什么交易?” 汪直笑道:“这交易亦是交换,咱们各自换取想要得到的东西。” 朱建说道:“请汪公公说得明白一些。” 汪直这才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请穆统领来此,只请方总管的原因吗?”“穆统领”乃是御林军的统领穆大雄。 朱建怔了怔,说道:“这宗交易和穆统领有什么关系?” 汪直说道:“当然有的,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已经决定让王爷的亲信东方景和接替穆大雄,做御林军的统领。王爷有了兵权,想必也能够相信我是真心真意的要和你合作了。” 朱建又惊又喜,说道:“穆大雄愿意吗?” 汪直笑道:“我当然会另外给他一份优差的,他不愿意也得愿意。如今就只看王爷是否愿意接受了?” 第1243期 密件都是假的 朱建虽然有几分书呆子脾气,人可并不糊涂,汪直问他“是否愿意接受”,换句话说,即是问他“肯不肯交换”,他当然是听得懂的。 “汪公公想要什么东西,请予赐示,小王定当奉献。”朱建连忙说道。 汪直哈哈大笑,说道:“到了如今,咱们大可以打开天窗来说亮话了,我要什么东西,王爷还会不知道吗?” 朱建笑道:“让我猜一猜,看看能否猜对。听说汪公公最近喜欢赏鉴名人书法,我随身带有两卷当今一位大名人的真迹手书,只盼能中汪公公之意。”他故意称汪直为“大名人”,这一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汪直大喜说道:“王爷真聪明,一猜便着。王爷慨允转赠,汪某感激不尽。” 那份祝寿表和倭寇头子写给汪直的密函是藏在一只小小的锦匣中的,汪直如获至宝的接在手中,笑道:“我有个怪脾气,我最喜欢的字画,是不想让它传之后世的。所以我一看之后,就得付之丙丁。”“付之丙丁”,即是焚毁的意思。 朱建说道:“这两件墨宝,如今已是汪公公之物,汪公公喜欢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方维峻已经把一盏宫灯的灯罩除下,拿到汪直面前,准备让他焚毁密函了。 那知锦匣打开,汪直先把那份贺寿表铺平一看,一看之下,面色大变,冷笑说道:“王爷,你因何骗我?” 朱建又是吃了一惊,又是诧异,一急之下,也就顾不得“犯忌”了,说道:“这不就是那份给瓦剌大汗的贺寿表吗?有什么不对?” 汪直也顾不得掩饰了,大声说道:“你仔细瞧瞧,这人模仿我的书法虽然有几分似,难道你看不出来?” 汪直身为司礼太监,许多奏章都是他替皇上批覆的,朱建见过不少。仔细一看,果然不是汪直的真迹。 朱建大惊之下,连忙打开汪直给倭寇头子那封密函,汪直冷笑道:“不用看了,一件是假,两件、十件也都是假!” 果然这封密件非但不是汪直所写,而且根本就不是一封信,写的竟是一首岳武穆的“满江红”词。 第1244期 安排香饵钓金鳌 汪直厉声喝道:“王爷,你怎么说?” 朱建吓得面无人色,讷讷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是上了人家的当。” 汪直说道:“你没打开看过的吗?” 朱建说道:“我是仔细看过的,奇怪,放入锦匣之时,分明都是真的,不知怎的,如今却变成了假的了?” 汪直说道:“是谁给你的?” 朱建一时未敢回答,汪直说道:“你是不是有诚意和我合作?” 朱建当然指天誓日,说道:“汪公公既然不计前嫌,小王又怎能不识好歹?我若还有异心,教我不能好死!” 汪直放宽语调,说道:“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建定了定神,说道:“是霍天云给我的。”其实亲手交给他的是风鸣玉,不是霍天云。但此时他一来是不愿多生枝节,二来也是无暇多说了。 汪直哈哈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带来的那两名卫士,一个是上官英杰,一个是霍天云,对吧?” 朱建只得说道:“不错。不过,我、我……” 汪直笑道:“王爷,你不必解释。即使你本来要用他们来对付我,我也不会怪你!” 朱建满面通红,说道:“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汪直笑道:“不错,依我推侧,以王爷的身份,料想也不会和钦犯勾结的。大概是想把他们诱入宫中,以便更容易的活捉他们,献给皇上的吧?” 朱建连忙说道:“正是,正是!” 汪直说道:“那就容易办了,霍天云把假的给你,真的料想还在他身上。” 大内总管方维峻跟着哈哈笑道:“王爷,恭喜,恭喜!” 朱建愕然说道:“喜从何来?” 方维峻笑道:“据我们所知,霍天云和上官英杰,这两个人都是金刀寨主一伙的。他们身份的重要,不在佘迪民之下。王爷一举诱捕两个钦犯,我们也能分得一点功劳,这不是大喜事么?” 朱建说道:“不过这两个人的本领非同小可,如何可以活擒他们,还得仰仗汪公公和方总管设计!” 汪直笑道:“我们早已安排了陷阱对付他们了。王爷不用担心。” 朱建问道:“不知汪公公用的是什么妙计?” 汪直笑道:“且待东方景和来了再说吧。” 第1245期 东方景和感觉羞耻 朱建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要不要我写几个字,派人马上给他送去,将他召来?” 汪直笑道:“不劳王爷费神,方总管早已请他来了。” 话犹未了,果然便听得站在宫门外守卫的大内侍卫朗声禀报:“禀总管大人,东方先生候见。” 朱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原来他们一切都已计划好了,我被逼订城下之盟,也早已在他们意料之中!” 东方景和一见汪直在座,而他的“王爷”竟然陪坐一边,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不知是凶是吉,只好强摄心神,上前参见。行过礼后,向方维峻问道:“不知总管大人何事见召?” 方维峻哈哈笑道:“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诉你!” 东方景和只道他说的乃是反话,心里作着最坏的打算,口中淡淡说道:“我有什么喜事,要劳总管大人亲自给我报讯?” 方维峻笑道:“你就要当上御林军的统领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东方景和惊疑不定,那敢相信,把眼睛望向朱建。 朱建说道:“你还不赶快多谢汪公公,是汪公公栽培你的!” 汪直笑道:“我和你们的王爷是好朋友,我特地求王爷把你让出来,今后要借重你的地方正多着呢。只不知你可愿意接受?” 朱建和汪直都说了话,东方景和虽然疑团满腹,但却已可以断定不是假的了。当下只好依从朱建吩咐,上前重新向汪直施礼道谢。但当他说出“多谢汪公公栽培,我自当为皇上效忠,为汪公公尽力。”这几句“例行公事”的客套话,心里可满不是滋味。原来他虽然功名之念甚重,多少却还是有几分正义感的。如今要他向一个他一向鄙视的“奸宦”叩谢,在他得到高官的喜悦之中,却也禁不住有几分羞愧之感了。 汪直笑道:“东方统领不必多礼,如今我就正有借重你的地方。王爷,请你和他说吧!”他有心讨好东方景和,差事未接,便即称他统领。 第1246期 东方景和心乱如麻 东方景和听罢,方始知道汪直是想用他来对付上官英杰和霍天云。不禁患得患失,心乱如麻,暗自想道:“这宗交易,看来似乎是对三方面都有好处。汪直可以不用担心有人揭发他的通番卖国罪行;王爷分到一点权柄,而且他肯与汪直同流合污,也就不必提心吊胆的害怕汪直报复了。而我,得到御林军统领的高官厚禄,似乎更是平步青云。但其实得益最大的还是汪直,王爷与我只是他的傀儡而已。要是给人知道我被汪直收买,我岂不受天下英雄所笑?”但“御林军统领”这个职位对他却是极大的诱惑,明知是受汪直利用,也没勇气拒绝。 汪直只道他是害怕上官英杰与霍天云的本领,笑道:“东方统领,你不用担忧,任凭他们本领再高,你如今去对付他们,也只是瓮中捉鳖!” 东方景和半信半疑,说道:“不知汪公公有什么神机妙算?但实不相瞒,他们的武功确实是非同小可,单打独斗,我也未必打得过他们。” 方维峻笑道:“东方统领,你猜对了。汪公公正是已经安排了神机妙算,管保咱们可以把他们手到擒来!” 东方景和说道:“不知可否见告?” 汪直说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也好让你安心。我命太监赐茶他们喝,茶中混有酥骨散的。这件事连尚昆阳也不知道。此际料想他们已经中毒。” 东方景和说道:“既然如此,那么随便派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捆起来,何须把这功劳让给我呢?” 朱建说道:“这是汪公公有意栽培你的。你新任御林军统领,不立一件大功,恐怕别人不服。” 汪直跟着说道:“另外一层,我们也得担心万一会有意外。正如你刚才所说,他们的武功非同小可,假如中毒不深,一般的大内侍卫只怕也还未必对付得了。但有你和方总管两个人去,那自是手到擒来了!”这才是他的真心话。他肯说出真心话,为的也是笼络东方景和。他明白东方景和这种人的脾气,这种武功高强的人,多半有点不想“因人成事”的。如今让东方景和明白,自己的确是有“借重”的地方,而这“借重”又不至于令他担当太大风险的,料他自必心甘情愿的答应了。 第1247期 助纣为虐愧对良朋 东方景和患得患失,心乱如麻,终于点了点头,心中苦笑,涩声说道:“多谢公公栽培,景和敢不遵命!” 他并非心甘情愿,但御林军统领这个高位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汪直十分满意,说道:“东方统领,我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喜讯。只要你把钦犯擒来,我与王爷立即替你去向皇上禀奏报功,包你御林军统领一定到手!” 东方景和与方维峻领命而去,朱建方始松了口气,说道:“皇上尚未安寝吗?” 汪直笑道:“皇上的确是在钟表房,这可不是骗你的。皇上的脾气你知道啦,他有了新奇的玩意,那会这样早就进寝宫?” 朱建与汪直相视而笑,好像忘记了一刻之前,他对汪直还是充满敌意,如今竟已是如老朋友一般的莫逆于心了。 东方景和却是拖着沉重的脚步,与方维峻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坤宁宫。 他可没有王爷那样善忘,他想起了王爷怎样对他大骂汪直,怎样要他发誓不怕抄家灭族之祸也要去对付汪直。汪直许多不为外间所知的罪恶也都是王爷说给他听他才知道的。王爷加强了他对汪直的憎恨,但如今王爷却要他对汪直效忠…… 他想起了上官英杰和霍天云对他的肝胆相照,他几乎伤了霍天云的性命,但一知道他要对付汪直,立即就把他当作朋友,而上官英杰早在霍天云之前就已对他推心置腹,更是令他难忘。 他想起了不过两个时辰之前,他才亲口对他们说过化敌为友的话,而现在他却是要和大内总管去杀他们! 不知不觉已是走入御花园了。方维峻发觉他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模样,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别担忧,酥骨散之毒非同小可,而且我在园中还埋伏了八名好手,一呼即来。”他还以为东方景和是在害怕敌人太强。 他说得极有把握,心里也确有自信可以马到成功。哪知话犹未了,正当他经一座假山之际,突然觉得一股热风迎面吹来,一股刺骨的寒气跟着袭到。这刹那间,他还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已是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了! 第1248期 敌乎?友乎? 这两个向他突施袭击的人正是风鸣玉和上官英杰。那股热气是上官英杰从暖玉箫中吹出的罡气。 他们藏在假山上,同时跃下,同时出手,也同样的快如闪电! 风鸣玉的宝剑比上官英杰的玉箫长三寸,剑尖上吐出碧莹莹的寒光,先行刺到方维峻的胸膛。 方维峻身为大内总管,本领确也了得,在这变起仓促的瞬息之间,居然能够虽慌不乱,不似思索的便是一招“三环套月”双掌推出。 这一招是无极掌法的绝招,掌势如环,善能以柔克刚,牵动敌人。风鸣玉一剑刺出,只觉好像投入漩涡之中,竟是不由自己的跟着他的掌势滴溜溜一转。 不过风鸣玉也没有如他所料的身形倾仆,剑锋在他掌势划成的圈圈之中一转,仍然对准了他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的玉箫已是点着了他的穴道。上官英杰的“惊神笔法”是天下第一的点穴功夫,这一点恰到好处,饶是方维峻内功深厚,亦是立即不能动弹。不过倘若没有风鸣玉的利剑指着他的咽喉,上官英杰也决不能一招得手。 在风鸣玉与上官英杰向方维峻奇袭的同一时间,霍天云亦已出现在东方景和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不过霍天云并没出手。他只是盯着东方景和冷冷地问道:“东方先生,你是愿意做我们的朋友还是做我们的敌人?” 这句话尚未说完,方维峻已经倒下了。 上官英杰回过头来,加上两句:“你要是想做御林军统领,就把我拿下吧。我愿给你拿去让你向皇上领功。” 一个附近巡逻的大内侍卫听得似有声响,喝道:“谁在那边?” 东方景和从假山旁边探出头来,“嘘”了一声,说道:“禁声,是我!” 这个侍卫不但认识东方景和,而且是刚才看见,太监把他带入坤宁宫的。他亦已大致知道一点汪直想要重用东方景和的内幕,只是还未知道东方景和是和方维峻一起出来的。 东方景和故作神秘,倒是令他惴惴不安了。 第1249期 仍然是朋友 东方景和使出“传音入密”功夫,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那名大内侍卫的耳中。 “噤声!你只听我说,用不着回答。汪公公要拘捕七王爷那带来的两名卫士,他们是已经中了酥骨散之毒的。但怕万一会有意外,你去探探动静。其他七名侍卫,也请你一并代为传令,叫他们都到那里去。我在这里监视敌人!” 那名侍卫是知道刚才有个太监送去毒茶之事的,心里又惊又喜,想道:“想不到汪公公这么看重我。哼,这个东方景和,人家说他的武功怎么怎么好,却原来胆小如鼠。”他只道东方景和怕有意外,不敢亲自前往,他乐得领这个功。 东方景和遣开那个卫士,等于是用事实答复上官英杰了。他仍然是他们的朋友,不是敌人。 上官英杰笑道:“多谢你帮这个忙。只是累你掉了官职,我们可过意不去。”要知此事终须揭开,东方景和做不成御林军统领,乃是意料中事。 东方景和苦笑道:“我已经看透了,当上御林军的统领又怎么样,还不是汪直的傀儡。你们赶快走吧,我也必须离开禁宫了。但愿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上官英杰说道:“且慢,我们还要你帮一个忙!” 东方景和道:“帮什么忙?” 上官英杰道:“钟表房在那里?” 东方景和骇然道:“你们还要去见皇上?” 上官英杰道:“不错。” 东方景和道:“这,这个……” 上官英杰道:“你不要替我们担忧,我们也不想拖你落水。只请你快点告诉我们钟表房是在那里?” 东方景和是经常进宫的,钟表房也曾到过,说道:“好,我把地图画给你看。钟表房在坤宁宫的后面,右面是皇极殿,左面是隆宗门,两者之间,从右面数过去,第三间建筑就是。” 他藏身假山洞里,边说边在地上画出简明的地图,上官英杰擦燃火石,看着他把地图画好,已是牢记心中。 “祝你们马到成功,恕我不能给你们助力了。”东方景和与他们道别之后,便即离开禁宫。后来他到黄山归隐,成为一派宗师,那是后话。 第1250期 密件早已掉换 东方景和走了之后,上官英杰笑道:“汪直和朱建此际尚在坤宁宫等待东方景和回来向他报喜,咱们正好趁这时机赶在他的前头去找皇帝。” 风鸣玉道:“咱们不去先找汪直算账吗?” 上官英杰说道:“这奸贼自是死有余辜,不过杀一个汪直事小,时机稍纵即逝,咱们受金刀寨主托付,还是按照计划,赶快办妥正事紧要。” 他们一面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悄悄谈话,一面借物障形,绕过坤宁宫去找钟表房,在御林路埋伏的大内高手已给调走,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出了御林园,此时正在绕过坤宁宫了。 风鸣玉道:“我倒不是一定要杀汪直,不过,那两份密件……” 原来刚才是上官英杰去偷听朱建和汪直的密谈,风鸣玉和霍天云则是在外面给他把风的。在那密室里刚才发生的事情,上官英杰还未有空告诉他们。 上官英杰笑道:“那两份东西我早已拿回来了。如今已是在我的身上。” 风鸣玉诧道:“那两份东西是我亲手交给朱建的,我亲眼看见他放在一个锦匣里藏好,怎的却到了你的身上?” 上官英杰笑道:“在马车进入紫禁城之时,我偷换了的。那份贺寿表倒是我模仿汪直笔迹手抄的副本,那封给倭寇头子的密函我没见过,所以无法假冒。前几天我在王府里闲着没事,写了岳武穆的一首满江红词,本来准备送给东方景和的,临时改变主意,把它当作那封密函,以假换真一并放在朱建的锦匣之中。” 风鸣玉又惊又喜,笑道:“前几天一阳道长和我们谈起,他还担心你留在王府,恐怕会上那个王爷的当。原来你是早已对他有所提防的了。你的妙手空空之技也真了得,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做了手脚。嗯,要是你改行的话,也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神偷。”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坤宁宫后面的钟表房。 上官英杰捏了四颗小小的泥丸,伸指疾弹,四颗小小的泥丸弹无虚发,刚好打着在门外把守的四名大内侍卫的穴道,这四名侍卫登时变作了泥塑木雕。 “霍大哥,风妹子,请你们在外面把风,别让汪直的人进去。”上官英杰说道。风鸣玉犹有童心,本来想看看皇帝是什么模样的,却给霍天云拉着。 第1251期 风鸣玉要看皇帝 霍天云知她心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可胡闹!” 风鸣玉道:“大哥,让我偷看一下皇帝长得是什么模样吧,我不出声,谅他也不会发觉。” 霍天云道:“皇帝还不是像普通人一样,有什么好看?难道你以为他有四只眼睛,两只鼻子。” 风鸣玉道:“我并不认为见着皇帝是一种荣耀,不过既然进了禁宫,那也何妨看他一看。否则我回到山寨,弟兄们问起我来,我说没有见着皇帝小子,岂不是给他们笑话:如入宝山空手回?” 霍天云知她孩子脾气,抝她不过,心里想道:“她的轻功比我高明,让她进去也好有个照应。”便道:“好,那你伏在琉璃瓦面,暗中接应上官大哥,可千万小心,别要给人发觉。” 在门外把守的四名侍卫已经给点了穴道,里面尚未有人出来,风鸣玉趁此时机,使个“黄鹄冲霄”身法,跃上滑不留足的琉璃瓦面,果然落处无声。她竖起耳朵一听,听得叮叮噹噹的时辰钟报时声音,当下便即循声觅迹,在“钟表房”的瓦面,藏好身躯。霍天云则在宫外监视汪直可能派来的人。 上官英杰到了钟表房门口,只听得叮叮噹噹好像奏乐一般响个不停。原来明宪宗朱见深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少年心性,很喜欢新奇的玩意,他把“红毛国”进贡的八个时辰钟全都上了发条,让它们不停的报时。有个时辰钟每次报时,都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蹁跹起舞,莺声呖呖的用北京话说:“大明天子,万岁,万万岁”,有的时辰钟有鸟儿飞出来,还有报时之际有西洋人出来喷鼻烟的。朱见深乐得手舞足蹈,频频叫道:“有趣,真是有趣!” 上官英杰穿的是王府卫士服饰,大踏步走入钟表房。里面两个大内侍卫莫名其妙,连忙嘘了一声,说道:“皇上在里面,你是那位亲王的随从,不可乱闯!” 上官英杰笑道:“我正因为皇上在这里我才来的。”口中说话,倏的便即欺身扑上,左右开弓,点那两名卫土穴道。 这两名御前侍卫,本领可非外面的四名卫士可比。虽然不及大内总管方维峻,放在江湖上也可算得是一流高手的。 第1252期 大内高手一死一伤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两名大内一等侍卫都给他点中了穴道。 但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虽然是给点中要害穴道,这两名大内侍卫却并未如他所料的倒下。 左面那名卫士练的是绵掌功夫,内功造诣不凡。上官英杰的指头点着了他腹部的“愈气穴”,他一个吞胸吸腹,腹肌内陷,上官英杰的指头竟似被他吸住。 说时迟,那时快,他立即使出了分筋错骨手法,向上官英杰的琵琶骨抓下。幸亏上官英杰在服了朱果之后,功力大增,一觉不妙,内力迅即加强,劲透指尖。 这名卫士虽然抓着了上官英杰,但手掌已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道,跟着,身形晃了两晃,就倒下了。原来他的内功造诣毕竟还是不及上官英杰,即使上官英杰没有加强重手法点穴的威力,他也只能勉强支持片刻,终于还是要倒下的。如今穴道受了上官英杰内力的冲击,不仅要过两天穴道方能自行解开,而且在解开穴道之后,恐怕至少还得卧床十天半月。 右面那名卫士反应又不相同。他练的是大力鹰爪功,上官英杰指头点着他胸口的穴道,只觉如触铁石。他大吼一声,一掌向上官英杰劈下。声势比那个练有高深内功的侍卫更为猛烈。 上官英杰肩头一耸,只听得“蓬”的一声,给那卫士重重的打了一掌。 但这卫士不打这掌还好,一掌打个正着,跌倒的却不是上官英杰反而是他了。 原来上官英杰在这刹那间无法同时兼顾,他是故意让他打着的。上官英杰看出他是外家硬功,自身不是要害之处不怕给他打着。 上官英杰有“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对方用多少力道打来,就有多少力道反弹回去。 而且由于他全力发掌,本身更是难以抵御上官英杰的内力冲击他的要穴。不但跌倒,奇经八脉也受了伤! 只见他水牛般的身躯像皮球般抛了起来,摔出三丈开外,一声惨呼,口中狂喷鲜血! 第1253期 拜见皇上 原来这名大内侍卫的鹰爪功有开碑裂石之能,这一抓的力道何等猛烈,如今全都给上官英杰以“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反震回来,等于是自己抓向自己的胸膛!他的奇经八脉已经受伤,伤上加伤,如何还能抵受得住?只听得“蓬”的一声,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狂喷鲜血,不过片刻,便即气绝身亡。 这一摔刚好是摔在皇帝身旁,他是倒毙在皇帝朱见深的脚下的。 上官英杰一在钟表房出现,立即便有两死一伤,伤的是那个练有绵掌功夫的侍卫,他给上官英杰以重手法点了穴道,早已不省人事。死的除了这个吐血而亡的侍卫之外,还有一个小太监,他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既没练过武功,平生也没经过风浪,见这卫士倒毙身旁,吓得心胆俱裂,他是给吓死了的! 这刹那间,朱见深也吓得呆了!不过他毕竟是个“九五之尊”的皇帝,一向手操生杀予夺的威权,多少有点胆量,故此虽然是给吓得六神无主,还不至于像这小太监一样竟给吓死。 他定了定神,颤声叫道:“有,有刺……” “有刺客”这三个字还未说得完全,上官英杰已经是转过了身,向他走来了。 朱见深是有点小聪明的皇帝,大吃一惊过后,蓦地想起,他身边两名一等侍卫在这人手下都是不堪一击,外面四名卫士毫无声息,显然亦都是给此人“料理”了。假如此人真是刺客,此际他要杀自己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自己要是大叫大嚷,收到的效果只能是催促他早点动手,如何能够等待到远处的侍卫奔来救驾? 总算他见机得快,不用上官英杰喝他“噤声”,他已是不敢再嚷了。 上官英杰向他走去,缓缓说道:“对不住,累得皇上受惊了。皇上放心,我不是刺客。”说至此处,他已经走到朱见深面前,略一踌躇,行了一个长揖到地的多拜之礼,说道:“小民上官英杰拜见皇上,请恕冒昧求见之罪!” 本来任何人见到皇帝都是必须行跪拜大礼的,上官英杰长揖不跪,可说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但此际朱见深得他一揖,却已是受宠若惊,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也登时放下了。 第1254期 皇帝胡乱封官许愿 朱见深惊魂稍定,这才看清楚上官英杰穿的是王府卫士服饰,他又惊又喜,连忙说道:“原来你是雍亲王(朱建的封号)的卫士,朕一向听说他的手下能人甚多,你想必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了。朕最喜欢有真才实学的人,那两个卫士本领不济,你打死他们朕也不会怪你。你说吧,你想做什么官?要是你愿意留在京城,朕就让你当御林军的统领,要是你愿意带兵,朕可以让你做个统镇三关的总兵!” 他是知道朱建有点怪脾气的,此时捉摸不定,不免胡乱猜测:“朱建和汪直素有心病,不忿我让汪直独揽大权,莫非是用这个卫士来向我示威,叫我知道他的手下胜于汪直手下,逼我以后听他的话?”心又想:“或者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此人也是像朱建一样,自视甚高而又不知轻重,他不甘心于只做一个王府卫士,故而要在我的面前卖弄本领?”他自以为猜得不错,上官英杰既然不是刺客,那还不是想求功名利禄是想什么?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要重用上官英杰,他的“封官许愿”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他口中说话,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即使他不是刺客,朱建也不是要用他来要胁我,他们这个恶作剧也是太荒唐了,我岂能容得他们如此胡闹?待方总管进来,我再整治他们!”甚至怎样“整治”,他亦已想好。他是要把上官英杰凌迟处死,把朱建削职为民。 他打好如意算盘,哪知话犹未了,上官英杰即已说道:“皇上你猜错了。我既不是七王爷的卫士,更不是来向你求官的!” 朱见深大吃一惊,颤声说道:“那、那你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我是金刀寨主周山民的朋友。金刀寨主曾经在雁门关外,帮你打过几次胜仗,打得瓦剌不敢进犯中原。我想,你是应该知道他的吧?” 朱见深吓得面如土色,脑筋也糊涂了,失声叫道:“方、方总管……”接触到上官英杰锐利的目光,蓦地想起自己的性命在他掌握之中,连忙住口。 上官英杰笑道:“方维峻已经给我点了穴道,最少要十二个时辰方能醒来。陛下叫他做什么?我可以代劳吗?” 第1255期 两个条件 朱见深忙道:“没、没什么。我只想知道金刀寨主叫你来做什么?” 上官英杰笑道:“皇上不必害怕,金刀寨主并非叫我来做刺客。” 朱见深松了口气,说道:“周山民的父亲周健本是大同总兵,朕也知道他当年反出边关是不得已的。周山民要是愿意重归朝廷,朕可以让他世袭罔替,做他父亲当年做过的职位,大同总兵外加兵部侍郎的头衔。” 上官英杰笑道:“皇上你也太喜欢随便对人封官许愿了。不过,我都不愿意做你的御林军统领,金刀寨主当然更不会希罕当你的什么边关总兵、兵部侍郎!” 朱见深道:“那、那么你们是、是要……” 上官英杰面色一端,说道:“我们求陛下两件事情。第一件,我们要你按照国法,严办汪直之罪。” 朱见深道:“他犯了什么罪?” 上官英杰道:“请你先看看这两份东西。” 朱见深看了那份由汪直领衔给瓦剌大汗祝寿的贺表,列名的文武大官竟有数十人之多,不禁也暗暗吃惊。 上官英杰说道:“另一封信是他写给倭寇头子的私函,皇上没有空,那也用不着细阅了。” 朱见深装模作样的拍桌子道:“汪直如此胆大妄为,真是可恶!我一定严办他。第二件又是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金刀寨主帮你抵御瓦剌的入侵,你的江山都是他保住的。你不打瓦剌,反而打他。你对得住他吗?” 朱见深汗流浃背,说道:“这是大臣的廷议。瓦剌兵强马壮,因此朝廷的决策不能不忍辱负重,以和为贵。” 上官英杰冷笑道:“要不是有金刀寨主在雁门关外作中流砥柱,瓦剌早已打到京城来了。你们想委屈求和只怕都求不成!” 朱见深道:“是,是。朕是一时糊涂,听了他们的糊涂主意!” 上官英杰厉声说道:“听说朝廷正准备与瓦剌秘密谈和,和约中有一条是双方联合出兵‘袭匪’,所谓‘匪’即是金刀寨主,有这事么?” 朱见深吓得面如土色,说道:“哪、哪有此事,请你们莫要相信谣言!” 上官英杰冷笑道:“不见得是谣言吧?你们在大同的官兵最近还曾去打过金刀寨主,只不过不是和瓦剌兵一道罢了。” 第1256期 言不由衷 朱见深汗流浃背,说道:“朕,朕不知道有此一事。总兵官在他的防区之内‘袭匪’是先向兵部呈报的。兵部尚书尚未有奏折给朕禀明此事。” 上官英杰明知他是藉辞搪塞,却不便当面拆穿他的虚伪,冷冷说道:“陛下若然当真受人蒙蔽,那么我们希望今后不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朱见深连忙说道:“不会有了,不会有了。”显然是一副敷衍的态度,言不由衷。 上官英杰面挟寒霜,锐利的目光好像看得穿皇帝的肺腑似的,看得他心里发颤。“这第二件事情,请陛下千万不可等闲视之。这是有关陛下社稷的大事!”上官英杰说道。说至此处,顿了一顿。 朱见深忙不迭地说道:“是,是,请先生赐教,寡人洗耳恭听。” 上官英杰沉声说道:“金刀寨主请陛下乾纲独断,不向外敌屈膝,贬斥主和的佞臣。金刀寨主愿意辅助陛下抵抗瓦剌的侵略,请陛下莫再同室操戈,不打瓦剌,反而打他!” 朱见深道:“金刀寨主忠君爱国,朕所深知。不过,他既然愿意为国家出力,何不在朝为官?”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要是他出来做官的话,早就给奸臣害死了。” 朱见深勉强笑道:“他太过虑了。朕知道他忠君爱国,当然把他视同心腹,怎能让奸臣害他?” 上官英杰道:“汪直是陛下心腹,这也是天下人共知的。” 朱见深道:“过去朕并不知他怀有二心,瞒着我私自勾结瓦剌。但如今已经知道了,我自会严办他的。这件事情,我亦已答应了你们了。” 上官英杰说道:“空言无补于事,请陛下恕我放肆直言,我们只相信事实。这两件大事,陛下未做到之前,恐怕也难怪金刀寨主会有顾虑,他在雁门关外当个寨主,这才可以更加有效的为朝廷出力!” 朱见深心里很不高兴,嘴里却不能不说:“既然金刀寨主不愿为官,朕也不便勉强他。你回去告诉他,请他放心,这两件事情,朕依从他的意思去做就是。” 上官英杰道:“陛下此话当真?” 第1257期 皇帝最害怕的事情 朱见深怫然不悦,说道:“君无戏言,朕岂能骗你!” 上官英杰淡淡说道:“金刀寨主也不害怕陛下不守诺言。这次来的时候,依我的意见,本来是要取得陛下的御笔为凭的,金刀寨主说是无需,只须陛下知道他的心意便行。” 话中有话,言下之意,金刀寨主早已成竹在胸,假如皇帝违背诺言,他是自有办法对付的了。 朱见深不觉心头一凛,忍不住问道:“临行之时,金刀寨主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也没什么。金刀寨主说,这两件事情,如果皇上不肯答应,或者答应了却做不到的话,那么,那么……” 朱见深道:“那么他将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他要把陛下纵容汪直,不惜向外敌屈膝求和的事情,公之天下。他说朝廷纵然不肯抗敌,相信老百姓是要抗敌的。他将竖起义旗,抵抗瓦剌的入侵,看看老百姓是愿意帮陛下‘袭匪’,还是愿意帮他抗敌!” 朱见深并不糊涂。听得上官英杰这么一说,其中的利害他自是可以想得到的。这一下他才是真正的吃惊了! 要知金刀寨主若然当真公然声讨朝廷媚外仇内的罪状,登高一呼,四方响应,一定有更多的人参加义军,那时只怕朱见深的皇帝也做不成了! 朱见深冷汗直流,忙道:“你们切莫多疑,朕说过的话当然算数。请你们千万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上官英杰说道:“好,那么我们以一年为期,一年过后,这两件事情,陛下倘若不能做到,我再来拜访陛下。” 他没忘记礼节,说至此处,向朱见深作了个揖,说道:“但愿我不必再来此处,告辞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叫道:“小心暗算!” 上官英杰来不及转身,百忙中反手一挥,只听得嗤嗤声响,金芒闪烁,一把梅花针从他背后袭来,给他袖风拂落。 原来风鸣玉伏在琉璃瓦面,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在上官英杰行礼之时,她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一闪,也不知是从那里钻出来的。但来得这样鬼祟,风鸣玉自是不能不提醒上官英杰留心暗算了。 好在她及时出声,否则只怕上官英杰武功再高,也非着了暗算不可。 暗算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对头西门化! 第1258期 风鸣玉斗御林军统领 风鸣玉此时亦已看清楚是西门化了,论起冤仇,她和西门化的冤仇,实是比起上官英杰和西门化的冤仇更深。她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在力毙了速兀之后,突遭西门化毒针的暗算,以致元气大伤,终于毒发身亡的。 此时她看清楚了是西门化,这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不假思索,立即就跳下去,叫道:“上官大哥,让我手刃这个老贼!” 她一跃而下,人在半空,脚尖尚未着地,忽地一股劲风迎面袭来。 原来正当上官英杰对皇帝揭发汪直的罪恶之时,也正是汪直的手下向他报告坏消息的时候。 一连串出人意外的坏消息:尚昆阳中毒、方维峻被人点了穴道、东方景和不知去向,朱建带来的那两名“卫士”和“小书童”又已逃走,……几乎把汪直吓呆了。 但他毕竟是条老狐狸,心神一定,立即就能作出虽不中亦不远矣的判断,断定上官英杰等人并非逃走,而是去找皇帝。当务之急乃是“救驾”,救驾的人必须是一等一的高手,人多反而不妙。 奉他之命,首先来到“钟表房”救驾的,一个是西门化,一个是御林军统领穆大雄。 他们恐防刺客劫持皇帝,当然不敢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来。他们是由宫中一条秘密的通道来到钟表房的。钟表房有一面中空的墙壁,他们从复壁之中钻出,故此饶是上官英杰武功卓绝,亦是丝毫不能察觉。 幸亏有风鸣玉伏在瓦面,居高临下,西门化的暗算才瞒不过她的眼睛。但她一时心急,另一个人却趁她尚未发现之时,从复壁突然钻出,向她偷袭了。 向她偷袭的是御林军统领穆大雄。 穆大雄刀中夹掌,趁着风鸣玉身子悬空,一招“横云断峰”,挥刀疾劈,斩她双足。 在这危机瞬息之间,显出风鸣玉超妙的轻功,只见她身形一拧,霎然间便似身剑合一似的,剑光四面荡开,噹的一声,格开了穆大雄的宝刀。 穆大雄身为御林军统领,本领当然亦是不凡,刀剑相交之际,左臂一伸,竟然不避剑锋,抓到了风鸣玉的胸前。这一招用得险极,也用得狠极,若是给他抓着,立即便是开膛之祸。 第1259期 双方都是暗暗吃惊 风鸣玉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招进招,唰的便是反手一剑。这一招拿捏时候,妙到毫巅,穆大雄这一抓若然抓下,等于是把指头伸出去迎接她的剑锋,势必五指齐断无疑。穆大雄不由得赞道:“好快的剑法!”收指变掌,一个“铁门闩”护着胸膛,右手的宝刀劈出,拦腰截斩。风鸣玉脚尖着地,已经稳住身形,一个“风飏落花”的身法,斜窜三步,俨似蜻蜓点水,说时迟,那时快,明晃晃的剑锋又已刺到穆大雄的左胁。穆大雄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着,一个“跨步登山,横身打虎”的招数,护胸的左掌变作长拳捣出,那知风鸣玉的剑法也是中途一变,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要不是他的拳头缩得快,只怕也是断臂之灾。 两人在电光石火之间交换几招,招招惊险,谁人稍有不慎,必将血染尘埃。数招一过,双方不禁都是暗暗吃惊。 风鸣玉心道:“想不到宫中还有这样的高手,此人的本领似乎比东方景和也差不了多少。” 风鸣玉固然吃惊,穆大雄吃惊更甚,心道:“怎的一个小书童也这么了得!”要知他身为御林军的统领,当着皇帝面前,要是连一个“小书童”也打不过,还有什么颜面。 另一对上官英杰与西门化厮拼,双方也都是暗暗吃惊。 上官英杰玉箫连指,片刻之间,连袭西门化七处穴道。西门化掌劈袖拂,一一化解。激斗中上官英杰的玉箫点他左掌的劳宫穴,西门化看出破绽,右掌一扬,一招“迅雷轰顶”疾劈下去。他的身材比上官英杰高半个头,拼着给他点中穴道,这一掌朝着上官英杰的天灵盖打下去,就能取了上官英杰的性命。 上官英杰陡地喝道:“来得好!”玉箫并未收回,左掌伸出迎击,双掌相交,“蓬”的一声,西门化给他震退了三步,左掌掌心的劳宫穴也给他点个正着。 按说这一招两式,上官英杰都已胜了,他是应该欢喜才对,但恰恰相反,他非但没有欢喜反而大吃一惊。 要知他在服食朱果之后,功力已是大胜从前。数日之前他和西门化在朱建的王府交手,那时他由于“酥骨散”的毒尚未全解,功力只及平时一半,结果那次交手,是西门化稍稍占了他一点上风,当时已是大出他意料之外了。因为西门化功夫的深浅他是知道的,过去在他未服食朱果之前,西门化的内功本来就不及他的。服食朱果之后,他又初步练成了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估计本身功力已是差不多比以前增加一倍。 第1260期 西门化进境神速 按说他只须恢复一半功力,亦即是相等于他在修习般若真经内功心法之前的功力,已是足以对付西门化了,但那次交手,却是西门化占了上风。 那次交手的结果,已是令他不胜诧异;如今则不仅诧异,而是大为吃惊了。 不错,这次一交手就是他占了上风。但这次交手,他的功力却是已经完全恢复了的。 他这一掌,已经用到八分内力,本来以为一掌就可以将西门化打翻的,但西门化只不过后退三步。 更令他吃惊的是他分明已经点中了西门化的“劳宫穴”,西门化竟然也没倒下。非但没有倒下,而且一退复上了。 “惊神笔法”是天下第一点穴功夫,“劳宫穴”又是手少阳经脉的聚会之点,一给点中,内功立即就要大大受损,纵然不死,最少也会半身不遂。 但西门化却似乎并没受到多大影响,他退而复上,挥掌反击,依然掌风呼呼! 本来武功练得越高,进步越慢。因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被认为是难能可贵。如今不过相隔几天,西门化的武功看来已不只是进一步而是进几步了。 上官英杰由于不懂古代的梵文,那部般若真经他当时靠若波法师的口译,只不过练了其中的一门内功心法,其他功夫则还是未曾修练的。 不过虽然未曾修练,从若波法师口中,他也知道其中有一门“颠倒穴道”的功夫。只可惜若波法师已经死了,懂得梵文的无相上人又远在广元,他不能前去求教。 西门化被他点中“劳宫穴”居然行若无事,他不禁疑心大起,暗自想道:“莫非他在灵鹫山拿去的那部玉匣藏书,也是真的般若真经?他已经练成了真经上的颠倒穴道功夫?但我得到的这部业已证明确定真的无疑,当年那位天竺高僧似乎并无同时埋藏两部真经之理?” 他大惑不解,只好暂且不去想它,全力攻敌。心想:“以他的进境之速,今日若然杀不了他,再过一年半载,恐怕我也未必能胜他了。” 其实西门化的武学进境虽然堪称“神速”,但他给上官英杰点中了劳宫穴,也还不是像他表面那样轻松的。 第1261期 风鸣玉誓报父仇 他掌心的“劳宫穴”被点,丹田也似给利针刺了一下似的,霎时间真气逆行,要不是他运功运得及时,把逆行的真气重新导引纳入丹田,后果不堪设想。即使不至身亡,只怕也有走火入魔之祸。他接连退却三步,就是为了缓和真气逆行的冲击的。 西门化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已经练成了颠倒穴道的功夫,怎的还是几乎禁受不起?难道他果然是得到了般若真经?但天下又岂能还有一部真经之理?” 两人各自思疑,拼斗更烈。上官英杰虽然占得上风,但西门化往往有出人意表的古怪功夫使出来,一时之间,上官英杰却也胜不了他。 风鸣玉矢志要报父仇,她与御林军统领穆大雄恶斗,剑法也是越来越见凌厉。穆大雄渐渐有点抵挡不住,但他还是紧紧缠斗。风鸣玉喝道:“我要杀的只是西门化这个老贼,与你无关,你要保全性命,快快让开,否则可休怪我剑上不长眼睛!”要知她欲报父仇,首先必须摆脱穆大雄的缠斗。 就在此时,只听得霍天云一声长啸,这是叫他们从速撤退的信号。原来他在外面也碰上了劲敌了。 和他交手的就是那两个跟随汪直入宫的东厂副指挥使,这两个人的本领都是和穆大雄的本领在伯仲之间的。 霍天云以一敌二,堪堪抵敌得住,眼看大内侍卫已是从四面八方赶来,他生怕在钟表房里的上官英杰与风鸣玉未知危险,故此发啸招唤。 朱见深吓得心惊胆颤,挨着墙边走过去,想要躲入复壁,但两条腿不听使唤,走这几步,竟是难如登天。 风鸣玉使出父亲临终之际所传的三绝招之一,唰唰唰连环三剑,剑光抖动化成无数圈圈,穆大雄识得这一招“三转法轮”的利害,他若然拼死抵挡,或许可以抵挡得住,但只怕也要难免受伤,想起风鸣玉刚才所说的话,连忙闪过一边,风鸣玉果然不去伤他,径向西门化冲去。 西门化叫道:“皇上有难,你们快来救驾!”大叫声中,他移动脚步,竟然朝着朱见深靠拢。 朱见深魂不附体,慌忙叫道:“你们快、快!……”话犹未了,只听得“嗤”的一声,西门化尚未靠近皇帝,右臂已是着了风鸣玉的一剑。 第1262期 硬把皇帝挤开 西门化也好生了得,倏的一个转身,已是把上衣扯了下来,反手抖开,向风鸣玉罩下。 风鸣玉正使到第二招杀手绝招云龙三现,抖起的三朵剑花被他上衣一拂,剑光流散,恍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直洒下来!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西门化那件上衣被戳破无数小孔,俨若蜂巢。但她这一招凌厉的杀着,却也给西门化这股力道牵动,把她的剑尖引过一边了。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化已是从朱见深身旁硬挤了过去,他保命要紧,竟然不理会皇帝的尊严,硬生生的把朱见深挤得向后直退,弄得朱见深的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身为御林军统领的穆大雄,可以不理西门化的死活,却不能不管皇帝的死活,明知这是西门化的奸计,也只好舍命上去“救驾”。 风鸣玉第三招刚要使出,西门化已是把朱见深挤到她的面前,风鸣玉这一剑如何能够再刺出去。幸亏她的剑法亦已到了收发随心境界,百忙中硬生生的把剑势煞住。 几方面的动作都是快如闪电,就在这一刹那,西门化已是按动机关,走入复壁,他一进去,复壁又关上了。 与此同时,穆大雄的宝刀亦已劈到了风鸣玉的后肩,要知风鸣玉虽然不会刺杀皇帝,但穆大雄却怎知她的心意,为防万一,自是不能不出险招。 上官英杰焉能容他伤及好友,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闪电般的出招。 只听得“噹”的一声,火花飞溅,他的暖玉箫是武林异宝,穆大雄的宝刀非但劈不断它,反而损了一个缺口,上官英杰在恶战西门化之后,功力也还是比穆大雄胜过不只一筹。 在兵器上和功力上穆大雄都吃了亏,宝刀反震回去,几乎斫着自己的额头,上官英杰趁势一点,点着他膝盖的环跳穴。 风鸣玉说道:“上官大哥,我答应了不伤此人的!”上官英杰道:“好,请起来吧!”玉箫再点,解开他的穴道,不过他的那把宝刀已是落在地上了。 穆大雄这一刀本来足以把风鸣玉斩为两截的,想不到他要取风鸣玉的性命,风鸣玉反而替他求情。穆大雄又是惭愧,又是吃惊,又是感激。他站了起来,尴尬之极,不敢去拾宝刀。 第1263期 气死皇帝 朱见深吓得魂不附体,颤声说道:“不,不关朕的事,朕并无伤害你们之意,都是他们胡作非为。”这“胡作非为”四字,连穆大雄也骂上了。穆大雄低下了头,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快来抓刺客,抓刺客啊!”四面八方赶来钟表房“救驾”的侍卫已经发现霍天云了。霍天云此际正在宫墙外面和那两个东厂高手打得难分难解。 朱见深生怕上官英杰要把他抓作人质,纵然不至有性命之忧,“至尊”的尊严亦将扫地。接着连忙说道:“穆大雄,你。你……” 穆大雄也怕给抓作人质,不待皇上下旨,抢着说道:“没有人伺候皇上,奴才不敢放心。” 朱见深其实也要靠他壮胆,并非想叫他“送客”的,喘过口气,继续说道:“你找个太监来,传朕的旨意,不许留难这几位义士。” 上官英杰哪有工夫等他传呼太监,冷冷说道:“不用陛下操心,你的这班大内侍卫料想也留不下我们。只盼陛下别忘刚才说过的话,早早办妥那两件大事,用不着我们再来入宫催促陛下!” 上官英杰与风鸣玉一走,朱见深叹了口气,咬牙说道:“刚才和你一起进来的人是谁?真是气死朕也!他竟然只顾自己逃走,不管朕的死活!” 穆大雄道:“他是汪直的人,名叫西门化。奴才罪该万死,不知他会这样对待陛下。” 朱见深道:“你对朕忠心,朕知道。刺客抓不着朕不在乎,这个人可非处死不可!” 西门化是否给皇帝处死以后再表,先表上官英杰等人如何闯出禁宫。 第一批赶来“救驾”的侍卫已经来到,正要上去围攻霍天云。 上官英杰与风鸣玉也正好是及时赶到。 上官英杰玉箫挥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最先来到的五名大内侍卫,不过片刻之间,就有三个人给他点着了穴道。他用的是分筋错骨的重手法点穴,知觉并未消失,人也可以动弹,但却疼痛难当。那三名卫士在地上打滚,发出杀猪般的惨号。另外两名卫士吓得连忙后退,第二批卫士来到,见此惨状,不禁也都是窒了一窒,一时间竟是谁也不敢上前。 与此同时,风鸣玉亦已上前助战,帮霍天云“料理”那两个东厂高手了。 第1264期 闯出禁宫 那两名东厂高手,一胖一瘦。胖的那个身法倒是比瘦的那个更为轻灵。他使一对判官笔,盘旋飞舞,俨如毒蛇吐信,正在寻暇抵隙,点霍天云的穴道。 瘦的那个刚好相反,下盘功夫极稳,用的兵器是一根重达四十八斤的熟铜棍。舞得虎虎生风。 此时那个瘦子正在以一招“泰山压顶”的打法,铜棍高高举起,横砸下来。这本是一招笨招,但配合上那个胖子的点穴手法,却变成了极其厉害的一招杀手。 要知他这根铜棍八尺多长,霍天云在另一名高手的牵制之下,无法施展腾挪闪展的功夫,只能硬接。论功力、论剑法,若然是单打独斗的话,霍天云都可以不用怎样费力就伤了那人的,但此时此际,霍天云只要给他缠上片刻,那胖子的判官笔矫若灵蛇,立即就会乘虚而入。 霍天云一咬牙根,横剑削出,剑中夹掌,拼着两败俱伤。 眼看双方都是难免血溅尘埃,风鸣玉可来得正是时候。 胖子双笔斜飞,堪堪点到霍天云的穴道。陡然间只见冷电精芒,耀眼生缬。风鸣玉喝道:“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刺穴功夫!” 风鸣玉使出家传绝招,剑法如电,后发先至,胖子的笔尖尚未沾着霍天云的衣裳,已是给她刺着三处穴道,哼也未哼一声,登时就倒下去。 霍天云力贯剑尖,三尺青锋顶住对方那根八尺多长的铜棍,宝剑笔直,那人反而给震得身形摇晃。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蓬”的一声,霍天云剑中夹掌,已是一掌打着他的胸膛。 那人摔出三丈开外,铜棍脱手飞出,刚好又打伤了一名卫士。 此时第三批侍卫亦已来到,目睹惨烈的恶斗,亦是不禁心惊。 上官英杰早已捏碎了一块鸡卵大的石头,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打出。 侍卫之中有六七个人是手拿着火把的,上官英杰不打人而打火把,双手连扬,不消片刻,火把齐灭,虽然他不欲伤人,也有几名卫士给碎石波及,哇哇大叫。 上官英杰喝道:“有胆的你们追来吧!”趁着黑暗,他们三个人已是施展轻功,穿过人丛逃出御花园了。 第1265期 西门化早已逃跑 一众侍卫不敢追赶,有人叫道:“救驾要紧,别中了刺客调虎离山之计。”一呼百应,纷纷拥入钟表房。 他们看见御林军统领穆大雄陪着皇帝,皇帝没缺眼睛,也没少鼻子,看来丝毫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登时黑压压的跪下一片,争着嚷道:“皇上鸿福齐天,奴才保驾来迟,累得皇上受惊,罪该万死。” 朱见深哼了一声,说道:“那几个刺客怎么样了?” 为首的卫士队长叩头如捣蒜,说道:“禀、禀皇上,奴才恐防刺客还有党羽,保护圣驾紧要,是以,是以……” 朱见深道:“是以你让他们跑了,对么?”卫士队长不敢说话,只是叩头。 朱见深叹了口气,暗自想道:“那个金刀寨主派来的使者,说他们这班人都是脓包,果然不假。唉,刺客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这可如何了得?”想起上官英杰对他的恫吓—那两件事情,他若是不依照金刀寨主的意思去办,三个月后,这三个人还会再来。不禁不寒而栗。 侍卫队长见皇上叹气,更是不寒而栗,越发不敢抬头。 幸好朱见深在叹过了一口气之后,语调倒是宽和许多,说道:“刺客本事高强,你们抓不着刺客,朕也不怪你们。但有一个人几乎害了朕的性命,你们非得抓着他不可。”说罢,按动机关,打开复壁的门。 侍卫队长大吃一惊,说道:“那、那刺客还在宫中吗?” 朱见深道:“朕不知道,你们进去自己找!” “刺客”怎能知道壁上的机关?那侍卫长又是吃惊,又是诧异,悄悄问穆大雄:“那刺客是谁?” 穆大雄低声说道:“是西门化。他不是刺客,但他对皇上犯了大不敬之罪,比刺客还更可恶!” 众侍卫不敢多问,赶忙钻进地道搜查,那里还有西门化的影子?西门化早已在“刺客”之前逃出宫中去了。 此时上官英杰一行三人,亦已出了紫禁城,正在回转白鹤观的路上。 东方微露曙光,天色尚未大白。他们正自飞快的跑,忽听得有呻吟声。风鸣玉游目四顾,未曾发现生人,先发现路旁有几具尸首。风鸣玉大吃一惊,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过去看看。” 第1266期 受伤的厂卫 她只道这几个人是被强盗所杀,正在呻吟的则是受伤未死的人。 上官英杰眉头一皱,说道:“这件事情可有点奇怪。” 风鸣玉道:“奇怪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京城近郊,怎会有这么大胆的强盗公然杀人。” 风鸣玉道:“这有什么稀奇,官兵只知欺压百姓,真正碰上强盗,他们就不敢多管闲事了。” 上官英杰说道:“话是不错。但在所谓‘天子脚下’的京畿,毕竟不同荒郊野岭,纵然官兵不管,强盗也不能不有点顾忌的。况且白鹤观就在附近,要是当真有大帮强盗杀人越货,一阳道长他们也不能不管呀!” 风鸣玉道:“咱们不必争辩,反正还有活口,过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没走多远,他们就在路旁发现两个受伤的人,都是只有一处伤口,但伤的可正是要害。一个伤在胸口,一个伤在小腹,落在武学行家眼中,一看就知是给快剑所伤。剑尖若不是稍歪半分,这两个人只怕早已送了性命。看来这个用快剑刺伤他们的人,乃是以寡敌众,因此无暇再补一剑。 那两个伤者一见上官英杰和霍天云,眼睛登时闪亮,挣扎着嚷道:“求求你们看在都是自己人份上,救我们一命。” 霍天云诧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腹受伤那人伤势较轻,说道:“你们是那个王府的卫士,闲话少说,请马上把我们送回东厂!” 用不着他们自报身份,他这么一说,连风鸣玉都知道他们是汪直手下的东厂厂卫了。风鸣玉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心里想道:“到底还是上官大哥眼力高明。” 上官英杰笑道:“对不起,这闲话可不能少说。不说清楚,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既然你们是东厂厂卫,何人这么大胆敢将你们杀伤?再说你们的服饰也不对,你们真的是汪公公手下吗?” 那人忍住疼痛,忍住气愤,说道:“老实告诉你吧,是汪公公派我们穿了便衣来白鹤观捉拿钦犯的。谁知那些人竟敢拒捕,我们去了一百多人,伤亡恐怕在一半以上。我那些不讲义气的伙伴,只顾自己逃命,扔下我们不理!” 第1267期 谷飞霞在白鹤观 上官英杰道:“白鹤观的人有没伤亡?” 那人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道士最凶,好像地狱中冲出的恶鬼一般,见人就杀。我就是给他刺伤的。不过我们的人多,这个恶鬼杀伤了我们那许多人,料想我们的人也不会放过他的!”虽然怒气冲冲,言下似乎犹有余悸。 上官英杰说道:“你好好躺一会吧。对不住,我们可没工夫陪你了。” 那人大惊道:“你,你们是那个王府的卫士,自己人怎能见死不救?” 上官英杰笑道:“我们可要赶着去会你说的那个恶鬼一般的道士,所以请恕失陪了!我们也不是什么王府卫士,是那个恶鬼的朋友!” 这人又惊又怒,几乎晕了过去,风鸣玉见他可怜,把一瓶金创药放在他的身边,说道:“你给你的同伴敷上,这是上好的金创药,立即可以止血。你死不了的。” 那人半信半疑,拿起那个瓶子仔细端详,风鸣玉道:“信不信随便你,我可没功夫服侍你们。” 一行三人加快脚步,不久就到了白鹤观。观门虚掩,地上血迹斑斑。 进去一看,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首,好在都不是白鹤观的人。 观中静悄悄的一片阴森,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接他们。 上官英杰叫道:“一阳道兄” 此时方始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啊,你们回来了!”从后院跑出来的是谷飞霞。 上官英杰道:“啊,你也来了,一阳道长他们呢?” 谷飞霞道:“他们上山去了。白鹤观昨晚被厂卫围攻……” 上官英杰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有没有人受伤?” 谷飞霞道:“华家兄弟受了伤,不过不是给敌人伤的。” 上官英杰无暇多问,说道:“好,你先带我们去和他们会面。” 谷飞霞带引他们上山,此时方有余暇细说昨晚经过。 “幸亏来的厂卫虽然有一百多人,其中高手却是不多。华玉峰大哥和我来探消息,昨晚三更时份来到白鹤观刚好碰上。华家兄弟和一阳道长打得最狠,我们来到之时他们已经杀伤许多厂卫了。华家兄弟可能因为气力消耗太甚,赶走那班厂卫之后,他们就瘫痪了。” 第1268期 邓红玉也来了 “你们见着皇帝没有?事情办得怎样?”谷飞霞问道。 上官英杰说道:“见着了。事情的结果虽然不算美满,也还不坏。但说来话长,且待见了一阳道长他们,再详细告诉你吧。” 谷飞霞道:“你们要不要换过一套衣裳?” 上官英杰笑道:“这套王府卫士的衣裳,对我们倒是颇有好处,暂且不必换它。” 谷飞霞道:“好,这就走吧!” 那日上官英杰在王府喝下一杯毒茶之事,谷飞霞虽然并不在场,亦已知道。此时见他步履如飞,一眼就看得出并无中毒或受伤的迹象,方始放下了心。她本来也有许多事情要告诉上官英杰的,此时忙于上山,大家都是无暇交谈了。 上官英杰是个急性子,不知不觉就跑在前头,把谷飞霞甩在后面。 转过一个山坳,山顶已经在望。上官英杰正要扬声呼唤,忽觉微风飒然,一柄长剑陡地从一棵大树后面刺出来! 这一剑来得迅捷无比,幸亏上官英杰的武功已臻化境,不假思索,中指一弹,铮的一声,就把那柄长剑弹开。不过,虽然是弹开了,虎口亦已隐隐感到酸麻。 那人沉声喝道:“大胆鹰爪孙,竟敢找上门来。哎呀,不对,你好像是……”这人正是一阳道人。他给上官英杰一指弹开长剑,吃惊亦是不小。 上官英杰道:“道长,是我。霍大哥和风姑娘也都回来了。” 原来上官英杰因为面有刀疤,容易给人记认,因此他不仅身上穿的是王府卫士服饰,脸部也是经过化装的。一阳道人骤眼一看,竟然认不出他。 两人尚未来得及交谈,树林里又出现了三个人。李浩明走在前头,他的妻子张碧琪跟在后面,在她旁边,和她手牵着手的是个黑衣女子。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大喜叫道:“邓姑娘,你也来了。令尊可好?” 这个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邓百川的女儿邓红玉。 邓红玉嘘了一声,说道:“上官大哥,小声点儿。华玉峰大哥正在替华千岩、华千石兄弟运功疗伤。” 上官英杰听了她的话,不觉感到有点奇怪。 第1269期 化解了杀夫之仇 要知邓红玉的丈夫张铣是给华家兄弟打得重伤,后来又给宇文成都刺了一剑,掌伤加上剑伤,终于不治身亡的。她一直把华家兄弟当作杀夫仇人,上官英杰和她父亲是忘年之交,她也曾当着父亲的面请求过上官英杰帮她报仇的。当时上官英杰也曾答应了她。 世事变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后来华家兄弟改邪归正,上官英杰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不知如何去解开他们和邓红玉所结的梁子了。 此际他听了邓红玉这几句话,不禁一怔,心里想道:“听她的口气,倒像是颇为关心华家兄弟的伤势。奇怪,怎的她会突然有此转变?”他本来以为不知要费多少唇舌,才能劝得动她放弃替夫报仇之念的。 邓红玉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叹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华家兄弟杀了宇文成都,这次又救了我的性命,我已经知道他们确实改过向善,我不替丈夫报仇,想来弧哥也不至于在泉下怪我了。” 原来邓红玉这次是奉了父亲之命来探听李浩明、张碧琪夫妻的消息的。她的父亲邓百川和张碧琪的父亲张震山过去是并驾齐名的南北两大镖头,因此她和张碧琪也曾是儿时好友。 昨晚她打听到了张碧琪在白鹤观养伤的消息,便即独自跑来访友。那知无巧不巧,正巧碰上那班跑来偷袭白鹤观的东厂厂卫。 邓红玉武功虽然不弱,但好汉尚且不敌人多,何况她是女流之辈,气力上总是不免吃亏。未踏入白鹤观,她就给敌人擒了。那人也是东厂中有数的高手。 其后激战展开,华家兄弟奋不顾身冲入敌阵。那人抓着邓红玉作人质,威胁要用铁砂掌的掌力震断她的心脉,千钧一发之际,华千石欺身扑进,使出反接隔物传功的上乘武学,把那一掌掌力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打死那人,这才救了邓红玉的性命。 谷飞霞道:“我和李镖头是从丐帮分舵来白鹤观打听消息的,来到的时候也正是红玉姐姐最危险的时候,我们冲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冲到她的身边。当时真是为她捏了把冷汗。至于华家兄弟杀了宇文成都一事,则是一阳道长在恶战过后方能告诉他的。那时华家兄弟已经不省人事了。”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道:“他们伤得很重吗?” 第1270期 华家兄弟走火入魔 谷飞霞道:“据玉峰大哥说,他们不是给敌人打伤的,可能是因为气力消耗太甚,引起了走火入魔。” 原来华家兄弟练的内功心法不得其正,练得越深,走火入魔的危险越大。半年之前,他们在白驼山和宇文成都兄弟恶斗之时,已经发生过一次。那次幸亏有华玉峰救了他们。华玉峰的内功心法和他们本是一祖所传,但他们得的只是一鳞半爪,不及华玉峰所得的齐全。故此也只有华玉峰才能使他们免除走火入魔之险。 但那次因为华玉峰急于要和上官英杰他们上灵鹫峰找寻般若真经,只能替他们打通奇经八脉,在半年之内,可以保得他们平安,却无暇把祖传的正宗内功心法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可以永远消除走火入魔的危险。 上官英杰想起此事,瞿然一省,说道:“对,半年之期早已过了。看这情形,在这段期间,他们的功力定是颇有增进,因此虽然过了期限,仍未发作。但功力越深,症状越重。这次在恶斗之后,恐怕比上次还更危脸。” 上官英杰这么一说,大家都是不禁有点为华家兄弟担心,于是一齐加快脚步。 风鸣玉与张碧琪并肩同行,她一方面固然是为华家兄弟担心,一方面却也为张碧琪的康复而高兴。笑道:“姐姐,你好得可真快啊。昨天我离开白鹤观之时,你刚刚能够起床,现在已经能够走路了。” 张碧琪笑道:“我这是给逼出来的,敌人来围攻白鹤观,我不知不觉就跑得动了。” 邓红玉笑道:“她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浩明大哥一到,胜于贝大夫开给她的药方。” 李浩明走上来道:“这次我是多亏华家兄弟之力,要不是他们冒险劫狱,现在我恐怕还被关在天牢。” 邓红玉道:“不错,他们救了我的性命还在其次,更紧要的是他们救了你,我才愿意和他们化敌为友的。你不知道我的爹爹因为自己不能上京来帮你们夫妇的忙,不知多么忧急的。他曾说过,谁救了你们夫妻,谁就是他的恩人。” 李浩明道:“邓老伯对我们夫妻的关心,我们怎会不知?他老人家的恩情,我们一生感激不尽。”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山顶。为了怕扰乱华玉峰的心神,大家停止说话。只见华玉峰正在以手掌贴在华千石的背心,为他导气行血。 第1271期 报告经过 老大华千岩则盘膝坐在一边,似乎也正是在默运玄功,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汽。 上官英杰是个武学大行家,一看就知华千岩的奇经八脉已经得到华玉峰之助打通,此时正在自行运功,把真气纳入丹田。亦即是说他的走火入魔之险已是过去了。 华千石的内功造诣比乃兄稍逊一筹,但也因此症状亦是较轻。过了一会,只见华千石头顶亦已冒出白汽,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华玉峰看见他们来到,笑道:“霍兄,你来得正好,请来助我一臂之力。” 原来他已经替华千石解除了走火入魔之危,最后一步就只是要把真气纳入丹田了。到了这步,华千石已经可以自行运功,不过有高手相助,当然收效更快。霍天云练的是天山派正宗内功心法,和华玉峰所学的内功颇有相通之处,作他助手,最为适宜。 两大内家高手合力将华千石体内乱窜的真气聚来,加上他自己运功导引,不过片刻,已是大功告成。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全身血脉,无一处不畅通了。 华玉峰道:“行啦!”华千石一跃而起,正好是和他的哥哥同时起身。 华千石是个性子爽直的人,无暇向华玉峰道谢,立即跑上去紧握上官英杰的手大声嚷道:“你回来了,我放心啦!怎么样,你们见着皇帝小子没有?” 一阳道人这时也才有机会发问:“那个七王爷当真肯带你们去见皇帝吗?我可有点不敢相信。” 邓红玉道:“风妹子,听说你的身体也是刚刚好的,这次入宫,有没有和大内侍卫交手?” 华千岩笑道:“你们七嘴八舌,叫上官大哥、霍大哥和风姑娘怎样回答?” 众人静了下来,上官英杰代表他们三个人说出昨晚遭遇。 听到朱建对汪直屈服一事,一阳道人忍耐不住,首先嚷起来道:“我说得不错吧,‘贵’为什么王爷的人怎能和咱们一条心。” 上官英杰笑道:“话说回来,朱建这个人虽然不能是和咱们走一条路的人,在王公贵人之中,还算是不错的了。” 接下去说到怎样制服御林军统领与及一众大内侍卫之事,听得众人眉飞色舞。 第1272期 溜出京城 华千石道:“朱建虽然不是东西,想不到最得他重用的东方景和倒是一个血性汉子,那天我错怪他了。” 一阳道人说道:“怪不得来攻打白鹤观的这帮厂卫,人数虽多,却没一流高手在内。原来汪直把他手下三名最得力的顶尖儿高手都调到宫中对付你们去了。你们间接帮了我们这样大忙,我还未曾多谢你们呢。” 霍天云笑道:“道长怎么和我们客气起来了,你们昨晚一战,不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么?要不然我们恐怕还不能如此顺利的回到白鹤观呢。” 华千石性子急,说道:“闲话少说,你们见到了皇帝小子之后,谈得怎样,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快点告诉我们吧。” 上官英杰说道:“结果不能算是太好,也不能算是太坏。我代表金刀寨主提出的两个条件,皇帝倒是答应了。”当下把和朱见深会谈的经过,简单扼要的说给众人知道。 一阳道人一皱眉头说道:“我看这皇帝小子乃是口不对心,若然他当真愿意和咱们和好,他就不该任由那御林军统领穆大雄来对付你们了。只因穆大雄给你们制服,他落在你们的手上,为势所逼,才不能不答应的。” 上官英杰笑道:“他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和我们合作的,不过他为势所逼在口头上答应了我们,将来也会为势所逼,不能不让我们牵着他的鼻子走的。” 一阳道人说道:“上官兄,恐怕你想得太如意了。是否如此,还得有待将来的事实证明呢。” 华玉峰道:“两位宗兄,你们现在可以施展轻功了吧?” 华千石道:“跑几十里路,相信我们还可以和你比上一比。” 华玉峰道:“好,那么咱们快点回秘魔岩丐帮分舵吧。此地可不宜久留。” 上官英杰道:“且慢。经过昨晚一场大闹,从四个城门出去,恐怕有点不便。” 一阳道人道:“依你之见如何?” 上官英杰道:“翻过景山出城。” 一阳道人道:“景山不是正在皇宫后面吗?” 上官英杰道:“不错。正是因为它在皇宫后面,山上守卫反而可能没有那么严密的。咱们充作游客,纵然碰上了鹰爪,在山上料理他们也比较不那么打草惊蛇。” 第1273期 卫士假扮游人 风鸣玉笑道:“那我可不能再扮小书童了。”谷飞霞刚才从白鹤观出来的时候,已经给她带来了一套衣裳,风鸣玉走入森林,换过女装,在山涧边洗去了脸上的化装,恢复了原来的女儿面目。 上官英杰和霍天云本来穿有便服,只须脱去王府卫士的外衣便行,改装更为容易。不过改装之后,上官英杰脸上的刀疤也显露了。 此时朝阳初出,路上还没行人。他们便即按照计划,翻过景山出城。 不出他们所料,经过昨晚一场大闹,上自皇帝朱见深,下至太监宫娥,都是有如惊弓之鸟,生怕刺客再来。大内侍卫留下一半在宫中护驾,一小半和御林军在四个城门把守,盘查来往行人。近在皇宫后面的景山,倒是没有什么警卫。 景山不在紫禁城中,是可以让百姓上山游玩的。不过此时游人也还不多。 上官英杰等人虽然不便施展轻功,但见游人稀少,他们也走得很快。景山风景秀丽,他们却已无心欣赏了。风鸣玉笑道:“这可当真是应了一句俗语:走马观花了。” 正说话间,忽见三个游人跟在他们背后,却又不敢走近,对他们似乎甚为注意。这三个人也走得很快。 风鸣玉眼光一瞥,发现其中一人似曾相识,不觉心念一动:“莫非是昨晚和我们交过手的侍卫假扮的游人?” 她猜得不错,景山上的侍卫虽然不多,也还是有的。三三五五,扮成游人,约莫也有十来个。这三个人正是昨晚在坤宁宫外面的守卫,见过霍天云、上官英杰和风鸣玉三个人的。 风鸣玉觉得他们似曾相识。他们也觉得这个小姑娘似曾相识。再看一看,对上官英杰和霍天云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觉俱是想道:“莫非就是昨晚那两个七王爷的卫士和那个小书童?” 他们是知道这几个人的厉害,心里想道:“大内总管和御林军统领在他们手下都吃了大亏,我们如何招惹得起?何况他们现在一共有十个人之多,上官英杰、霍天云、风鸣玉之外,还有一阳道人、华家兄弟、李浩明夫妻与及华玉峰和谷飞霞。只怕出动了所有的大内侍卫,都未必能是他们对手。”不过他们却又不甘心放弃跟踪,只盼上官英杰等人看不出他们的破绽。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在碰上第二帮伙伴的时候,就分出人来回宫报讯,出动御林军追捕。 第1274期 吓走鹰爪 华千岩、千石是孪生兄弟,相貌一模一样,这三个假扮游人的侍卫不免对他们多看两眼,华千石脾气火暴,忍不住就要发作,哼了一声。 华千岩用眼色止住弟弟,示意叫他不可动粗。 风鸣玉心念一动,故意装作气喘吁吁,说道:“要是有一根拐杖,上山就方便多了。” 华千岩笑道:“你要找一根拐杖,还不容易,山上到处都是木材。”说罢,呼的一掌,劈下一枝株粗如儿臂的树枝,运掌如刀,转瞬之间削成一枝拐杖。 华千石腾的一脚,把面前一块石头踢得飞上半空,四分五裂,骂道:“这些绊脚石真讨厌!”装作不留神踢着石头,指桑骂槐。伸手一接,接下一块鹅卵大小的碎石块,用力一握,冷笑说道:“且看你硬不硬得过我的拳头!”手板摊开,那块石头已是给他捏得粉碎。 那三个卫士情知已给识破,连忙逃之夭夭。 上官英杰这一行人也迅即翻过山头,在御林军尚未得到消息之前,他们已是走出了北京城了。 在北京西郊的崇山峻岭之中,有三个秀丽的山峰,翠微山,卢师山和平坡山。秘魔崖就在卢师山上。华玉峰,谷飞霞走在前头带路,中午时分,走到山上。只见一块从山顶上凭空伸出来的岩石,好像张开了的狮子嘴巴。华玉峰道:“在这狮子嘴巴里,有一个崖洞,丐帮分舵的首脑人物,住在里面。”一阳道人最喜奇山异水,啧啧赞赏,说道:“这个地方可真隐秘,但要不是有熟人带路,可也真不易寻找。”上官英杰笑道:“我们第一次来找丐帮分舵的时候,就曾受过坏人的骗。当时那两个东厂厂卫,也是扮作游人的丐帮弟子的。” 忽听得刀剑碰击之声,原来在那块悬空的大岩石下面,有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一男一女拆招。另外还有一个女子旁边观看。谷飞霞低声说道:“咱们悄悄上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女的双脚一个盘旋,使的是进手招式,男的似乎急于招架,身形有点摇晃,微向前倾,女的连忙收刀,笑道:“游大哥,你慢慢来。今天已经好得多了,别太心急。” 那男子道:“我离山已有三月,只盼能够早日痊愈,可以回去。” 第1275期 愿有情人都成眷属 旁观那女子说道:“游大哥,你不必急于回转山寨,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我会替你禀告爹爹的。” 那男子道:“我已经好得多了。师妹,这儿的事情一了,你们就要回山的吧?或者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回去。” 旁观那女子道:“事情如果能够完满了结,华大哥、上官大哥、谷姐姐他们都会到山寨去的。山寨有足够的人,你不必急着赶回去了。对啦,我索性跟爹爹说,让你以后都留在丐帮,你说可好?” 那男子道:“吓,你们不要我了?” 那女子笑道:“不是不要你,是更加倚重你。咱们和丐帮应该有个担任联络的人,这个人选你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嘿嘿,你留在这儿,于公于私都有好处。彩云妹妹,我想你会懂得我的意思的。”说罢,似笑非笑的望着刚才和那男子拆招的少女。 原来这个男子是金刀寨主的弟子游迅中,和他拆招的那个少女是丐帮帮主陆昆仑的女儿陆彩云【燕注:梁公笔误,前文中陆昆仑与陆彩云是祖孙关系,自本期起,却变成了父女关系。照录未改。】。旁观那个女子则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周剑琴。 游迅中是在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之前最先奉了金刀寨主之命入京联络丐帮,并兼营救李浩明。他一抵都门,就遭厂卫暗算,受了重伤,幸得陆彩云将他救回丐帮的。 这一个月来陆彩云衣不解带的看护,他一天好过一天,如今已是差不多痊愈了。两人朝夕相处,不觉情愫暗生。 周剑琴口快,此际突然说破他们的秘密,羞得陆彩云满面通红。 “周姐姐,你说什么,我可不懂你的意思。”陆彩云嗔道。 周剑琴笑道:“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一些,我是希望游大哥将来带一个人回去。暂时我们让他留下,以后本利兼收!这个人就是你!” 陆彩云大发娇嗔:“你开玩笑开到我的头上,我可不依。”嘴里这么说,心里可是甜丝丝的。 游迅中瞧着她们闹,心中倒是别有感触。原来他本是一直暗恋这个小师妹,后来知道师妹有了心上人,也曾暗中难过许多时候。但在这一个月当中,他亦不知不觉受到陆彩云的真情感动,好像枯木逢春又发芽了。“姻缘各有定数,这句老话可是当真不假。幸亏我以前暗恋小师妹的心事,小师妹并不知道。”他想。 第1276期 回到丐帮分舵 游迅中对师妹的心事,周剑琴不知道,霍天云是知道的。此时霍天云正在向他们走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欢喜无限。心里想道:“愿有情人都成眷属,如今他们都找到了心上人,我心上的一块石头也可以放下来了。”原来周剑琴未碰上华玉峰之前,也曾一度属意于他的。 游迅中道:“别闹,别闹。你们听听,好像有人声。” 陆彩云道:“这地方外人怎能知道,除非是华大哥和谷姐姐他们回来。” 周剑琴瞿然一省,说道:“对啦,上官大哥听说昨晚已经和霍大哥、风妹子一起入宫,即使他们未能回来,白鹤观也应该有人来报讯了。咱们出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了?” 话犹未了,风鸣玉已经首先现出身形,笑道:“周姐姐,你别担心,你的华大哥就在后面。” 华玉峰、一阳道人、上官英杰、谷飞霞、华家兄弟等人陆续上来,周剑琴大喜过望,叫道:“啊呀,你们这支人马真是好像飞将军从天而降。好在不是敌人,否则我可要受陆伯伯的责罚了。”原来她和陆彩云出来陪游迅中练武,同时也是担任了把风之责的。 陆彩云欢喜得跳起来大叫:“爹爹,客人来啦!客人来啦!” 不过片刻,丐帮帮主陆昆仑和分舵舵主赵赶驴出来迎接,他们和一阳道人、华家兄弟都是闻名已久,初次会面。相见之下,皆大欢喜,不必细表。 这晚接风宴上,上官英杰把这次入宫的经过,对丐帮帮主再说一遍,陆昆仑道:“皇帝虽然不可轻信,但让他知道抵不抵抗外敌乃是与他的切身利害有关,他也不能不郑重考虑了。你们暂且在这里多住两天,看一看朝廷有何动静。那时咱们再定对策。” 群雄之中只有霍天云和风鸣玉是要回天山的,但也不急在一时,于是大家同意陆帮主的主张。 这两天时间,华玉峰把家传的内功传授华千岩、千石兄弟。同源异流,一点即透。他们得窥全豹,可以自行运功,第三天已经恢复如常。 第三天晚上,韩乱草从京师回来禀报,带来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西门化不知下落,他已经被列为“钦犯”,皇帝亲下“圣旨”要把他缉拿归案了。 第1277期 三个消息 陆昆仑诧道:“西门化这老贼不是一向暗中依附汪直,助纣为虐的么?怎的忽然变成了钦犯?”原来他尚未知道那天晚上,西门化为了逃命和皇帝争入复壁之事。上官英杰此时方有空暇,补述这件“小事”。 陆昆仑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这老贼助纣为虐,罪不容诛,他一心巴结汪直,想要青云直上,想不到一到生死关头,他也是连他们的皇上都顾不得了。嘿嘿,这对他来说,可真是前功尽弃了啦。” 风鸣玉道:“但是他这么一逃,咱们要找他报仇,可又不知要到那里去找了。” 上官英杰笑道:“不过他失去了大靠山,却也比较容易对付了。多行不义必自终,你也不用担心报不了仇。咱们还是听韩大哥带来的消息吧。” 韩乱草继续说道:“第二个消息是汪直调回原职,重新回宫做他的司礼太监了。” 霍天云喜道:“虽然不是将他撤职查办,总算也是削减了他的权力。皇帝小子也总算不是言而无信。” 一阳道人道:“且慢夸赞朱见深这个皇帝小子,汪直的东厂遗缺如今是谁补上?” 韩乱草道:“听说皇帝已经给了太监王照。” 一阳道人道:“这个王照是何等样人?” 韩乱草道:“汪直当司礼太监之时,王照是他副手。后来汪直出去执掌东厂,就由他继任司礼太监。如今两人又对调了。” 一阳道人一皱肩头,说道:“如此说来,王照乃是汪直心腹,东厂给他掌管,这不是换汤不换药么?” 陆昆仑道:“咱们也不能对皇帝小子期望太高,他能够知道人言可畏,削减汪直的权柄,已经是走了一步了。第三个消息又是什么?” 韩乱草道:“朝廷本来要调密云和潼关两地的总兵,带领他们的部属到雁门关外,名为把守边关,实是要和瓦剌暗中合作‘袭匪’的。所谓‘袭匪’当然是要对付金刀寨主啦。但如今已经另外下了圣旨,叫两地兵马仍然留驻原地了。” 陆昆仑喜道:“这个消息更好一些。经过了你们大闹禁宫,即使皇帝小子未能决心抗敌,最少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去‘袭匪’了。” 第1278期 佘迪民闭关练功 韩乱草说完了三个重要的消息之后,上官英杰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韩乱草道:“出入京城已经不用搜查,盘问可疑人物这种事情也较少了,不过东厂的厂卫和朱建的手下还在暗中侦查你们的下落。” 上官英杰笑道:“这是意料中事。东方景和博御林军统领而不为,朱建的王府失了这位第一高手定必大伤脑筋,他派人到处侦查,目的之一,恐怕也是要找这位高手回来。” 霍天云道:“我看他去意甚坚,料想是不会再入樊笼的了。尽管我曾经与他斗得两欺俱伤,我倒是很怀念这位朋友呢。” 韩乱草笑道:“凡是曾经和我们沾上一点关系的人都被厂卫光顾,我那药铺被封固然不必说了,贝宗叶的家里也有王府的人去查问过。” 一阳道人道:“这位贝大夫那天可是得到了朱建的允许陪我们回白鹤观的。” 韩乱草道:“朱建当然知道他不是我们的同党,想必是要打探他回来没有,好从他的口中找到一点线索。” 上官英杰笑道:“说起来这位贝大夫倒是受了我的牵累。”说起贝宗叶,不觉想起了佘迪民,便问陆昆仑道:“佘寨主今晚可以和我们一起喝庆功酒了吧?” 原来佘迪民因为身份比较重要,他回到白鹤观的第二天,丐帮便将他接去了。贝宗叶也被丐帮请去专司护理佘迪民之责。如今他们都是在秘魔崖的。但上官英杰等人来了三天,却还没有见着他们。 陆昆仑道:“据贝宗叶说,他正在闭关练功,辅药物之不足。恐怕要到明天才能开关。” 上官英杰道:“佘寨主内功深厚,在王府最后那两天,他已经可以自行运功疗伤了。有贝宗叶用药物给他固本培原,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料想亦可痊愈,何必留不必要的危险闭关练功?”原来闭关练功可比老僧入定,在“闭关”期间必须摒除杂念,力求达到“忘我”境界,不能容许有任何嘈扰的。练功顺利完成,功力便可恢复。但弄得不好,可也有“走火入魔”之险。 陆昆仑道:“他是急于回转太湖,我劝阻也劝阻不来。不过贝宗叶或者可以来喝今晚的庆功酒。赶驴,你去看看他。” 第1279期 王元振派来的使者 赵赶驴奉命前去探病,陆昆仑问霍天云等人:“你们准备几时走?” 霍天云道:“如今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我想和风妹子明天就回天山。” 周剑琴道:“爹爹急于知道咱们和皇帝小子会面的结果,当然是越早告诉他越好。我和华大哥也想明天动身。”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则未定行止,他想和霍天云到天山一游,顺便化解他和霍天云师兄岳鸣珂以前结下的过节。也想到金刀寨主那儿住几个月,或多或少帮金刀寨主一点忙。先往那儿,尚未决定。 一阳道人也要回昆明太华寺,但不急于离开。华千岩、千石兄弟刚刚练成华玉峰所传的内功心法,准备多住两天,待到根基巩固之后再回白驼山。 陆昆仑道:“如此说来,今晚的庆功宴也是饯行酒了。”霍天云和佘迪民曾经共过患难,不禁黯然说道:“可惜佘寨主不能参加,只有请陆帮主替我们向他道别了。” 此时已是入黑时分,庆功宴的酒席亦已摆好了。主客济济一堂,筵开三席,甚为热闹。 赵赶驴把贝宗叶请来赴宴,众人一见贝宗叶,纷纷向他打听佘迪民的病情。 贝宗叶说道:“他现在闭关练功,正在到了紧要关头,我在旁边也帮不了他的忙。只盼他能够功行圆满,顺利过关了。”闭关练功,风险甚大,但这个忙却是谁也帮不上的。大家都不禁有点惴惴不安,却也只能听其自然了。 刚刚酒过三巡,忽地有个八袋弟子(丐帮以所背的布袋分品级,九袋弟子,品级最高。)进来报道:“太湖王总寨主派了两个人来,求见帮主。” 陆昆仑听说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总寨主王元振差来的使者,连忙出去迎接。 群雄也都大为兴奋,听得脚步声响,不约而同的都站起来,要看看王元振派来的使者是谁。 只听得陆昆仑哈哈笑道:“你们来得正好,今晚的庆功宴也是接风宴了。”笑声中和两个客人走进大厅。 上官英杰跳起来叫道:“怪郎中,原来是你。来,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位同行。” 原来其中一个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有“阎王敌”之称的“怪郎中”邓不留。 第1280期 邓不留入京探病 另外一个使者是个年约三十左右肤色黝黑的魁梧大汉,陆昆仑哈哈笑道:“好教各位得知,这位兄弟就是数月之前打败倭寇九段高手,破获汪直私通倭寇密件的刘铁柱刘舵主。” 刘铁柱是桂林“一柱擎天”雷震岳大侠的关门弟子,大摔碑手的功夫早已驰誉武林,在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总舵中,是仅次于王元振、佘迪民的第三位人物,群雄知道他的更多。当下登时分成两堆,人数较多的一堆围着刘铁柱,人数较少的一堆围着邓不留。 贝宗叶虽然是号称京师第一的杏林国手,但若论名气之响,比起“怪郎中”邓不留之传遍四方,似乎还稍逊一筹。他见邓不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不觉有点看不起他,暗自想道:“这种走方郎中,多半是凭着几招江湖手法,浪得虚名。” 上官英杰替他们介绍,笑道:“你们是同行,当今之世,恐怕也没有第三位大夫的医术比得上你们的了,你们多多亲近亲近。” 贝宗叶笑道:“上官老弟,你的医术就比我高明。”他故意和上官英杰说笑,避免和邓不留说些应酬的捧场说话。 上官英杰说道:“我这是冒牌大夫,怎算得数。贝大夫,这次你倒是可以真正得到一位与你足以旗鼓相当的同行会诊了。”想起在王府与贝宗叶“会诊”,捉弄贝宗叶的“趣事”,说罢哈哈大笑。 邓不留笑道:“贝大夫,你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我这个穷郎中怎能和你富甲京师的大国手相提并论。不过,你若有患上疑难杂症的病人要我会诊,我倒是有兴趣的,我也不会要你分我一半诊金。” 贝宗叶见他不称赞自己的医术,却提自己的财富,只道他是心存讥刺,越发的心里不高兴,淡淡说道:“多谢你的好意,目前我虽然有个病人,大概也还无需你的会诊。” 上官英杰说道:“老邓,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你。你的行径可令人越来越奇怪了。” 邓不留道:“奇怪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你这个野郎中,素来不喜欢受拘束的,怎的却会在太湖水寨入伙,还当上了王总寨主的使者?” 邓不留笑道:“我可并没落草为寇,我也不是什么使者。是王元振请我出诊的,他的面子我不能不买,只好跟着刘铁柱跑来京师了。” 上官英杰心中一动,说道:“哦,敢情王老寨主已经知道了佘迪民的受伤消息了?” 第1281期 贝宗叶颇有妒意 心念未已,只听得刘铁柱在那边说道:“听说敝寨的佘副寨主抵达京师不久,就受了伤,至今已将一月。此事不知陆帮主可曾知晓?” 陆昆仑道:“佘副寨主正是在此处养伤。” 刘铁柱大喜说道:“我正是奉了王总寨主之命,入京探病的。老寨主还特地请了这位邓大夫前来为他治病,不知他现在的病况如何?可否就让邓大夫去给他诊治?”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王元振身为南方的武林盟主,消息果然灵通。只可惜邓不留迟来三日,要是早来三日,凭这‘怪郎中’的医术,佘迪民可能无需闭关练功,这个怪郎中也可为他恢复功力。” 陆昆仑面有难色,说道:“刘舵主请坐下,今晚你们恐怕还不宜去见佘副寨主。” 刘铁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敢情是他的病情有了变化?他、他……” 陆昆仑道:“你别着急。待我慢慢告诉你。 “佘副寨主受伤是很不轻,但幸亏我们请到了京师第一位杏林国手贝宗叶贝大夫为他医病,前几天他已经差不多好了一半了。” 刘铁柱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但却起了另一疑团,不待陆昆仑把话说完,便即问道:“既然他已经好了一半,会客料亦无妨了。为何我们不能现在见他。” 陆昆仑道:“他现在正在闭关练功。” 刘铁柱不禁又吃一惊,说道:“他痊愈可期,为何还冒此险?” 陆昆仑道:“他是急于回去把京师的消息禀告王总寨主。” 刘铁柱道:“何时开关?” 贝宗叶说道:“预定明天可以功行圆满,午时当可开关。” 刘铁柱是个武学大行家,知道在开关前夕,正是练功最紧要的关头,弄得不好,就有走火入魔之险的,不觉心上又压上一块石头了。 但为了礼貌的缘故,他只好抑制心中的烦躁不安,向贝宗叶道谢。 贝宗叶淡淡说道:“可惜邓大夫未能早来,我自惭医术不精,竭我所能,拖延一月,尚未能将他医好。但如今他正在闭关练功,邓大夫想与我为他会诊,恐怕也只能顺延了。” 第1282期 邓不留独自凝思 邓不留道:“闭关练功,本来无须外力相助,外人亦难相助。但情形不同,似乎也不可一概而论。” 上官英杰心中一动,问道:“邓先生,你说的情形不同,是否指单纯为了增进本身功力的闭关练功和兼为自己治病的闭关练功这两种不同?” 邓不留道:“不错。这是其中最显著的两种分别。若是前一种情形,单纯为了运功不当而引起的走火入魔病症,多高明的大夫也是无能为力。” 上官英杰连忙问道:“若是后一种情形,兼为治病而引起的走火入魔呢?” 邓不留道:“若是这种情形,那就有可能是因病者的某一机能尚未恢复正常而引起的了,病者气血未够健旺,真气运行到了机能受损之处,便如水流之受阻塞。” 上官英杰笑道:“你这番奥妙的医学议论我听得似懂非懂,但你也不必多说了。我只想知道,假如他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你可不可以助他脱险?” 邓不留道:“自古以来,医书上都没有治疗走火入魔的记载。我只是在想或者可以用医术济内功之不足而已。” 贝宗叶冷冷问道:“得聆高论,真是闻所未闻。只不知邓先生想出来没有?” 邓不留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提防会有今日之事。一路上想了几天,还没有想出好的疗法。” 贝宗叶说道:“我是孤陋寡闻,对内功的修练更是门外汉。我所知道的只是在闭关练功之时,切忌有人在旁扰乱他的心神,要是邓先生能想出高明的医术,可助人练功治病,那可真是医学上的一大贡献了。但只怕邓先生想出来的时候,佘迪民是吉是凶,亦早已成了定局了。远水恐怕不救近火吧?” 他语存讥刺,邓不留却是一改吊儿郎当的常态,神色甚为庄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陆昆仑道:“吉人自有天相,咱们既是帮不了佘迪民的忙,那也只能听其自然了。请大家入席吧。” 邓不留道:“各位请便,不必等我。我还要仔细想想。”说罢,独坐一旁,闭目凝思。 刘铁柱也没心情吃喝,但为了冲淡这种沉重的气氛,他换了话题向陆昆仑发问。 第1283期 走火入魔的迹象 刘铁柱道:“我这次奉命入京,更重要的是想要知道京师最近的消息,听说金刀寨主也派了使者来,和我们的佘副寨主是已经会过面的?” 陆昆仑道:“我正想明天派人到太湖西洞庭山给你们的王总寨主送信,难得刘兄已经来到,那就更好了。不过还是由这位上官兄告诉你吧,他和霍少侠都是金刀寨主的使者。” 上官英杰道:“不知刘大哥最想知道的是什么,让我先说。” 刘铁柱道:“我们得到汪直和倭寇头子的一封密函,由佘大哥带来京师,不知这封信的下落……” 上官英杰道:“这封信已经由我交给了朱见深这个小子了!” 刘铁柱怔了一怔,说道:“朱见深?这小子不就是当今皇上吗?” 上官英杰笑道:“正是皇帝小子。除了你们这封密函,我还交给他一份汪直私通瓦剌的证据。” 刘铁柱又惊又喜,说道:“啊,原来你们已经见着了皇帝小子了。和他谈得怎样?” 上官英杰正要把入宫面帝的经过再说一遍,忽地有一个丐帮弟子神色颇为慌张的跑进来,叫道:“帮主,帮主,不,不好了!” 陆昆仑皱眉道:“何事大惊小怪?我不是屡次告诫你们临危莫乱的么?”他还以为是探子发现了有敌人来搜山的行动。 那丐帮弟子喘过一口气,说道:“不是敌人,是我们自己人……” 赵赶驴莫名其妙,说道:“我们自己人,是那个自己人,出了什么事?” 那丐帮弟子说道:“是我们的客人佘迪民佘大侠,他……”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跳起来道:“他怎么样?” 那丐帮弟子道:“他发出怪声,声震屋瓦。时而像是呻吟,时而像是和人厮杀的吆喝。” 上官英杰和霍天云都是武学大行家,一听就知是真气运行受到阻滞,可能要引起走火入魔的迹象,不禁面面相觑。 那丐帮弟子说道:“我们也恐怕是佘大侠的病情有了变化,但我们又不敢进去看。特来请求帮主:怎么办?” 走火入魔,外人难以相助,陆昆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1284期 一声长啸立起沉疴 邓不留忽地一跃而起,说道:“还等什么,咱们快去。” 上官英杰大喜道:“你想出了解除走火入魔的法子?” 邓不留一面走一面说道:“还未有十分把握,但也可以一试了。” 上官英杰、霍天云、赵赶驴、一阳道人跟在后面,最后是号称京师杏林第一国手的贝宗叶。 贝宗叶嘀嘀咕咕:“临渴掘井,只怕比望天打卦也好不了多少。”意思是说:邓不留在病人临危之际才去想方设法,把握实属渺茫,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听天由命。 一阳道人听得心头气起,双眼一瞪,说道:“老子就是不信邪。临渴掘井也要比不掘好些!”贝宗叶那日被一阳道人押往白鹤观,知他性情暴躁,对他最为惧怕,吓得只敢心里嘀咕,嘴里可是不敢再说半句“触霉头”的话了。 众人到了那间静室前面,只听得佘迪民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像一支支利箭射进他们心里。群雄俱知佘迪民是个响噹噹的硬汉,若然不失常性,多大的痛苦,他也不会呻吟的。呻吟未已,忽听得又是三声大吼,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上官英杰悄悄问邓不留:“看这情形,恐怕他会发狂?”闭关练功一到癫狂状态,那就是走火入魔已经发作了。 邓不留道:“你们别慌,待我进去。形势虽险,尚未绝望!” 众人在外面守候,只听得佘迪民呻吟之声再起,但这次却没多久就静下来了。静室内听不到半点声音。每个人都是不禁忐忑不安。 过了约一支香时刻,忽听得佘迪民一声长啸,宛似龙吟,久久不绝! 霍天云面有喜色,风鸣玉悄悄问他:“你听这啸声是主凶主吉?”霍天云道:“他的真气似乎正在鼓荡,只要一纳入丹田,大功便告成了。” 贝宗叶不懂内功,听见他们说话,半信半疑。上官英杰和一阳道人练的不是正宗内功,不觉俱是想道:“但这也可能是真气不依脉络的线路运行,在体中乱窜的迹象。” 就在众人忧疑惊惧之中,静室的门打开了! 第1285期 佘迪民功力恢复 只见佘迪民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第一个先走出来。即使不懂武功的人见他这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亦已知道他是康复了。 跟在他后面走出来的邓不留却刚好相反,形容憔悴,双目失神,好像大病初愈的病人。 原来邓不留虽然不是武林高手,却也是练过内功的,他以银针刺穴之法辅以本身的内功,刺了佘迪民三十六处有关穴道,终于替佘迪民打通了奇经八脉。替佘迪民这等一流高手打通经脉,本身也必须有相当的内力,才能透过穴道,疏导他郁积的真气。但若只有浑厚的内力,不懂针灸之法也是不行。这也是佘迪民命不该绝,恰好碰上了既练过内功又是针灸圣手的邓不留。 这刹那间,双方都是喜出望外,佘迪民道:“上官大哥、霍大哥,你们都来了!那天在王府分手的时候,上官大哥你单独留下,我猜你是要借朱建之力求见皇帝,此事进行得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已经见过皇帝小子了。咱们一同去喝庆功酒再说吧。你知不知道,这庆功酒也是接风酒呢?你看是谁来了?” 刘铁柱跑上前来,说道:“佘副寨主,你得脱此难,这就好了!老寨主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全寨弟兄都在挂念你呢!” 佘迪民道:“多谢弟兄关心,真是过意不去。这位大夫敢情就是你们——” 刘铁柱道:“不错,这位邓大夫正是老寨主请来的,和小弟今天刚到。” 佘迪民虽然以前没有见过邓不留,江湖上有个“怪郎中”邓不留他是知道的,一听这个大夫姓邓,便即说道:“啊,敢情这位大哥就是江湖上人称‘阎王敌’的邓大夫吧?这次多蒙你助我脱险,却是累了你了。大恩不言报,我也不知道怎样多谢你才好?” 邓不留笑道:“你知道我绰号‘阎王敌’,可知道我另一个绰号叫‘怪郎中’。怪郎中有怪脾气,要是我不愿意医治的人,金山银山抬到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瞧它一眼。要是我想医的人,你不让我医,我也非插手不可。难得有你这个病人,让我一试我的新针疗法,我还应该多谢你呢!” 第1286期 贝宗叶心服口服 赵赶驴见他形容憔悴,双目失神,情知他耗了不少内力,说道:“邓大夫,你歇一歇再来喝庆功酒吧,我们虚位以待。” 邓不留笑道:“无需,难得今天喜事重重,英豪云集,我岂能扫了大家的兴。”他虽然疲累不堪,心情却是甚为兴奋。 霍天云走上前去,握着他的手道:“邓大夫,那年龙湫观之会,多承相助,我还未曾多谢你呢。” 龙湫观主持龙湫道人是霍天云师父的朋友,那年霍天云去拜访龙湫道人,刚好碰上龙湫道人给西门化和宇文成都害死这桩事情。后来霍天云周剑琴等人与西门化这帮人相斗,众寡不敌。幸亏邓不留反叛了西门化,跟着华玉峰也赶来相助,这才反败为胜的。邓不留也正是在那一次事件中才开始改邪归正的。【燕注:前文中龙湫道人是华玉峰的父执,和周剑琴一起与西门化等人相斗的也是华玉峰。梁公对此事的记忆又出错了。】 邓不留怔了一怔,说道:“这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干吗?” 心念未已,只觉一股热力从掌心透入,片刻之间,流转全身。当真好似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样,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 邓不留这才知道,原来霍天云是假借道谢为名,以本身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助他恢复精神。 霍天云练的是天山派正宗内功,内功之纯,群雄无出其右,不消片刻,邓不留脸色已经恢复红润。 邓不留笑道:“霍大侠,多谢你了。你说起龙湫观旧事,我倒想起西门化这老贼来了。听说他也在京师,你可知道他的消息么?” 霍天云道:“不仅知道,上官大哥还曾经两次和他交过手呢。” 邓不留转过头问上官英杰:“你是在那里碰上这老贼的?” 上官英杰笑道:“一次是在朱建的王府,一次是在皇帝的禁宫。说来话长,待会儿喝酒的时候,再告诉你。” 贝宗叶跟着上去和邓不留握手道贺,说道:“邓大夫,你这‘阎王敌’的绰号,当真是名不虚传。忝属同行,以后还盼你不吝指教。”这次他说的可不是虚伪的客套话,而是真正的心服口服了。 邓不留笑道:“我的医学是野狐禅,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说话之间,他们已是回到宴客的大厅了。 第1287期 大国手既感且愧 佘迪民一踏出静室,早已有人向陆昆仑报讯。陆昆仑听说他恢复如初,兀自半信半疑。此时见他踏入客厅,精神奕奕,出乎自己的想像之外,不由得大喜过望。 “邓大夫真是神乎其技,今晚大家能够这样高兴的喝酒,都是邓大夫的功劳。第一杯酒应该敬你。”陆昆仑道。 邓不留道:“不,应该敬贝大夫。” 佘迪民也道:“不错,要是没有贝大夫悉心为我医治,我早已活不到今天了。借花献佛,请贝大夫干了此杯。”要知在佘迪民心目之中,邓不留虽然是王总寨主请来的,属于“客卿”身份,但和贝宗叶相比,邓不留还是可以算做“自己人”的。对待客人当然应该比对待自己人客气一些。说罢,他斟了满满一杯酒,亲自递给贝宗叶。 一阳道人刚才虽然曾对贝宗叶不满,但此际佘迪民已经脱险,他是个胸无城府的人,那里还会心存芥蒂,早已把贝宗叶刚才“冷言冷语”的这回事情忘了。他跟着也斟了一杯酒,说道:“贝大夫,你这次帮了我们很多忙,这几天在白鹤观委屈了你,我也敬你一杯。” 跟着张碧琪和丈夫李浩明一齐上来敬酒,她是全靠贝宗叶医好的,说话的诚恳,自是比起一阳道人有过而无不及。 贝宗叶既感且愧,心里想道:“那天要不是他们押着我走,而我在七王爷的王府又有终身被软禁的危险,我怎肯跟他们到白鹤观?我给他们医病,不过是为势所逼而已,想不到他们竟是对我如此尊重。”这几杯酒喝下去真是有说不出的滋味,虽然似乎又甜又苦,却胜于王府的玉液琼浆。 大家向贝宗叶敬完了酒之后,跟着又纷纷向邓不留敬酒。邓不留笑道:“别灌醉我,说正经话要紧。你们怎样闯入禁宫,西门化那老贼如今又是怎么样了,快快说来给我下酒!” 听罢上官英杰和霍天云所说的从王府而到禁宫的经过,佘迪民与邓不留都是眉飞色舞。邓不留哈哈笑道:“西门化这老贼虽未伏诛,却也已经成了钦犯,可以聊泄我心头之愤了。”佘迪民道:“最值得高兴的是皇帝这小子不敢明目张胆的向外敌屈膝求和了。这个好消息我明天就要带回去给老寨主报喜。” 众人俱是兴高采烈,只有贝宗叶却是半喜半忧,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第1288期 贝宗叶要回家 上官英杰首先察觉,说道:“咦,贝大夫,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贝宗叶讷讷说道:“没,没什么,我,我……”欲说还休,神色显得有点尴尬。 陆昆仑道:“贝大夫有什么为难之事,但说无妨。你帮了我们这许多忙,我们自当投桃报李。” 贝宗叶道:“多谢帮主厚意,你们对我这样好,我本来舍不得离开你们的,但家人不知我的下落,只怕难免为我担忧,我也有点挂念他们。如今佘大侠已经康复,有邓大夫陪他回转太湖,我想也用不着我随侍了吧?不知,不知……”原来按照原定的计划,陆昆仑本来想请他陪伴佘迪民回去的。 陆昆仑笑道:“原来贝大夫思家心切,这也是人之常情。即使邓大夫没来,我们也不能强留你的。这个好办,明天我就叫人送你回去。” 贝宗叶放下心上一块石头,但却还是患得患失,说道:“不过我是知道七王爷一点秘密的,韩大夫(指韩乱草)带回来的消息,不是说王府曾经派人到过我的家里查问吗?” 韩乱草道:“他们的查问大概与秘密无关,据我所知,他们只是想打听你回家没有,希望从你的口中,得知我们是在何处。” 上官英杰接着说道:“至于你顾虑朱建怕你知道他的秘密,可能对你有所不利一事现在也无须顾虑了。” 贝宗叶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朱建最害怕泄漏的秘密,不外是收容佘大侠和打死东厂一个副指挥这两件事情,怕给汪直知道。如今他已经和汪直沆瀣一气,自也不用顾忌了。你尽管回去,他不会为了恐防你泄漏他的秘密而软禁你了。” 贝宗叶道:“还有一层,要是朱建问起你们……” 陆昆仑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明天我叫人送你回到家中的时候,稍为委屈你蒙上眼睛。你可以告诉他们,你从白鹤观给我们押走的时候,也是被蒙着眼睛的。要是你还未放心,我们还有另外的手段对付朱建。但目前你无须知道,只要你相信我。” 贝宗叶见陆昆仑替他设想得这样周到,感激涕零,自是不在话下。后来他凭着和朱建的关系,又在暗中帮过金刀寨主的忙,那是后话,不在本书范围了。 第1289期 上官英杰改往太湖 佘迪民连尽数杯,豪兴勃发,说道:“得晤良朋,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如今正是江南春好,我真想请各位同到江南赶上春,登洞庭山,揽太湖七十二峰之胜。可惜大家都是各有各的事情,明天便要分道扬镳,只能欢聚今晚了。” 霍天云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咱们虽然天南地北,仍是戮力同心,又何须伤离恨别?” 佘迪民道:“话虽如此,总是美中不足。” 上官英杰忽道:“佘大哥,我陪你回去一览太湖风光。” 佘迪民喜道:“这好极啦,我在朱建的王府多蒙你的照料,如今可以有个机会让我稍尽地主之谊了。”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不是说和我们一起上天山的么?” 上官英杰笑道:“天山过些时候再去,你们就让我先陪佘大哥吧。”原来他因为过去曾经与风鸣玉有过一段不寻常的感情,如今虽说心中已无芥蒂,但想到他们一双情侣,万里同行,且有私人的事情要办,自己插在他们中间,总是有些不大自然,因此改变了主意。 佘迪民嚷道:“对啦,你们可不能跟我抢客人!” 上官英杰说道:“我一来想拜会王老寨主,二来也想把此间的消息带回去给邓老镖头。”他和前龙翔镖局的总镖头邓百川是忘年之交,大家都知道的。霍天云与风鸣玉听得他这么说,也就不便勉强他了。 忽听得贝宗叶说道:“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啦!”“哇”的把刚刚喝进口里的一杯酒喷了出来。原来他在这次盛筵之中,禁不住百感交集,也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酒,已是不胜酒力了。 邓不留道:“好,我扶你去歇息。”佘迪民笑道:“贝大夫,你是诈醉吧?身为名医我不相信你会不知控制酒量。” 贝宗叶摇头晃脑的哼起小调来:“金子黄澄澄,银子白花花。朋情更可贵,金银不如它。邓老哥,我的医术不济,酒量不济,朋友之多也不如你,我真是羡慕你。” 邓不留笑道:“这些东西,你想要的话,都可以有的。不过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先睡一觉。咱们以后再说吧。”大家方始相信,这位京师的第一杏林国手,真的是喝醉了。 第1290期 疑真疑假费思量 邓不留将贝宗叶扶去歇息,出来笑道:“说老实话,对这位名闻天下的大国手,我以往只是佩服他的医术,对他的人品则是不敢恭维的。经他这么一次醉后吐真言,我倒是对他增了几分敬意了。” 陆昆仑笑道:“向善之心,一般人都是有的。除非他是汪直之流的丧心病狂之辈。” 此时大家的酒意都已有了七八分,陆昆仑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明天大家还要早起,不如早点安歇吧。” 霍天云蓦地想起一事,拉了邓不留和李浩明二人同行。 邓不留道:“霍大侠,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群雄之中,他的酒量最大,心思还是像平时一样灵敏。 霍天云道:“不错,有件事情,我觉得有点奇怪。” 邓不留道:“什么事情?” 霍天云道:“西门化的武功突然精进如斯,令我觉得有点猜想不透。”当下将那部在灵鹫山上找到的真经给邓李二人观看。这部“般若真经”本来是由上官英杰保管的,如今则已转交给他了。因为当今之世,除了广元苦竹庵的无相上人之外,天山派的掌门人霍天都亦曾习过梵文。无相上人业已年近九旬,说不定已经圆寂。故此由霍天云带上天山。 李浩明说道:“当年达赖喇嘛托我护送到五将山清凉寺的那部经书,和这部‘般若真经’倒是一模一样。不过我可不敢打开来看,也不知里面是否写有经文。后来我所保的这部真经,就在你我潼关相遇那天,给邓大夫借去了。欲知详情,可得问邓大夫啦。” 邓不留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偷了你所保的‘红货’,也不敢打开来看,就拿去给西门化这个老贼。这老贼告诉我,里面全是空白。但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霍天云道:“按说我们已得到了真的‘般若真经’,他就不应该再有真的‘真经’了。难道千多年前那位天竺高僧是留下两部的?依常理而言,似乎不必如此。” 邓不留道:“可惜我还要回到王老寨主那儿,否则我倒愿意为你查明真假。只要我碰上西门化,我就可以把那部‘真经’偷回来。不是夸口,我偷东西的本领只有在我替人医病的本领之上的。” 第1291期 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霍天云笑道:“我知道。不过,纵然他也真的得到一部般若真经,我们也不怕他,不必再去把它偷回来了。” 邓不留道:“你们双剑合璧,已是天下无人能敌,我不是害怕你们打不过他,只是恐怕他获得这一稀世秘笈,难免留下祸根。” 李浩明道:“要是他真的也得到一部,料想他必定不甘寂寞,迟早都会重现江湖。” 风鸣玉道:“但愿如你所言,他越早现身越好。”要知他们得到的“般若真经”,是尚未译成汉文的,虽然在他们相识的师友之中,并非没人懂得梵文,但究竟是不能即行修习。风霍二人此时都是不约而同的暗自想道:“从上官大哥两次和那老贼交手的情形看来,那老贼的武功进境之速,似乎还在上官大哥之上。要是再过三年两载,未能碰上那个老贼,双剑合璧是否能够胜他,恐怕也无把握。”不过他们不愿邓不留为此担忧,他们心中的忧虑,自也不便说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群雄按照原定的计划,各奔前程。霍天云、风鸣玉、华玉峰、周剑琴这两对同行,霍风二人准备先送华周这一对回到山寨,然后再往天山。上官英杰、谷飞霞、李浩明、张碧琪这两对,则和佘迪民邓不留邓红玉等人一路,准备先回到太湖的西洞庭山,见过总寨主王元振之后,再去苏州拜访邓红玉的父亲,前龙翔镖局的总镖头邓百川。良朋分手,不胜依依,自是不在话下。 上官英杰说道:“霍大哥,风妹子,我有一件小小的礼物送给你们。”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干嘛这样客气?” 上官英杰笑道:“我怕赶不上喝你们的喜酒。只好先送礼,以后才好意思补喝你们的喜酒。” 风鸣玉红晕双颊说道:“你和谷姐姐的喜酒,我们也不知会不会错过。我们可没有备办礼物送给你们呢。” 上官英杰说道:“不,你们给我的礼物已经够多了。风妹子,说到多谢,我首先该多谢你。” 风鸣玉懂得他的意思,上官英杰是因为和她结交之后,方始从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完全改邪归正的。这刹那间,她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和上官英杰的目光、霍天云的目光碰在一起。谷飞霞也含笑向她点了点头,霍天云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上官兄的诚意,却之不恭,我就替风妹子收下吧。”这刹那间,两对情人都有莫逆于心的奇妙感觉。 第1292期 上官英杰的礼物 风鸣玉道:“让我看看是什么?”霍天云打开来看,只见是一本小册子,寥寥数页,写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霍天云道:“这好像是一门上乘的内功心法?” 上官英杰道:“不错。是般若真经上的导气归元的内功心法。那日我们与若波法师同在藏经窟内,被西门化推下大石封了洞口,若波法师为求脱险,只好把般若真经这一段能够速成的练功方法译给我听。” 风鸣玉道:“何以他不自练?” 上官英杰说道:“必须本身的内功达到某一境界,练这导气归元的吐纳之法,方能速成,否则无益有害。他练的是西藏密宗功夫,与真经上这门心法柄凿不入。不过可惜他只能译这一小段,后来他贪食朱果。陷入雪槽死了。” 风鸣玉叹道:“这位法师本来也算不得太坏,他这么惨遭横死,我倒有点可惜他呢。上官大哥,你抄这副本给我们……” 上官英杰说道:“我想,你们练的是天山派的正宗内功,比我更纯。虽然你们不稀罕别派的内功心法,但要是能够速成的话,也不妨练练,用来对付西门化这老贼。” 他们和上官英杰的交情有如兄弟兄妹,自是无须客气。风鸣玉道:“好,我是急于杀这老贼为父报仇的,多谢你费这么多功夫抄给我,我也不和你客气啦。” 另一边,游迅中也在和陆彩云一起给周剑琴送行。游迅中差不多已经痊愈,但周剑琴却不许他一同回去。 周剑琴笑道:“你在这里比回到山寨更好,于公可以帮忙山寨在京师联络各方;于私你得到这么一位循循善诱而又体贴入微的师傅,对你的武功也大有益处。”陆彩云面上一红,说道:“周姐姐,你又来取笑我啦。”游迅中道:“师妹,你是寨主的女儿,你的命令我只有听从啦。” 大家把应该说的话都说了,尽管依依不舍,也只能分道扬镳了。 佘迪民、上官英杰这一路暂且按下不表。且说霍天云等一行四人,快马加鞭,不过三天就出了雁门关。一路上平安无事,在雁门关也只是受到例行的盘问。虽然盘查的官兵不会知道四人之中有一个金刀寨主的女儿在内,但他们稍为得到一些好处(华玉峰送给他们几两银子),便即放行,这种气氛,倒似乎是比以前缓和了。 第1293期 许许多多好消息 一路平安无事,回到山寨。金刀寨主看见女儿女婿和霍天云风鸣玉一起回来,自是欢喜无限。 周剑琴见面就嚷:“爹爹,我有许多好消息告诉你,呀,好消息太多,真不知从何说起?” 金刀寨主笑道:“当然是先说大的。说了国家大事,再谈儿女之私。” 周剑琴道:“那么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上官大哥和风妹子他们见过了皇帝了。” 金刀寨主喜道:“真的吗,你们和皇帝谈得怎样?汪直扳倒没有?” 风鸣玉道:“我只是暗中偷窥,和那皇帝小子面对面谈讲的是上官大哥。霍大哥,还是你告诉周伯伯吧,我怕讲得不清楚。” 金刀寨主听罢霍天云细诉那晚的经过,与及其后几天业已证实的一些朝廷措施。金刀寨主笑道:“朝廷撤回攻打咱们的官兵,汪直也被削去东厂的实权,可算得不错了。怪不得最近雁门关的官兵亦已较少跑来骚扰我们。看来皇帝小子似乎多少有点诚意。”接着问道:“这么说来,这一次的事情是上官英杰出的力最多,怎的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这里?” 周剑琴道:“他和佘迪民上太湖西洞庭山去了。” 金刀寨主道:“佘迪民不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吗?他也来了京师?” 周剑琴道:“正是。霍大哥在京师和他同过患难,你叫他告诉你吧。”当下,霍天云补述佘迪民之事。 金刀寨主更为欢喜,说道:“今后我们和王元振,王总寨主一南一北,戮力同心,那就更可以逼使朝廷不能不抵御外敌了。” 周剑琴道:“第三个好消息是李浩明夫妻已经脱险。风妹子曾经和李浩明的妻子同在白鹤观养过伤,有关他们夫妻的事情,风妹子,你告诉我的爹爹。” 金刀寨主听罢第三个好消息,笑道:“他们都各自干了一番事情,你在京师这一个多月却干了什么?” 周剑琴笑道:“我在丐帮里也帮了一点忙的。第四个好消息可以轮到我来告诉你了。” 金刀寨主道:“且慢,你说到丐帮,我可先要问你,丐帮有没有游迅中的消息?” 第1294期 未见韩原 要知金刀寨主视游迅中有如子侄,不见女儿和他一起回来,早就想问的了。此时方有空暇向女儿查问。 周剑琴笑道:“爹爹,我要告诉你的正是游师哥的好消息,他是因祸得福,如今就快要成为丐帮陆帮主的东床快婿了。” 金刀寨主又惊又喜,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从头说给我听。先说‘因祸得福’的‘祸’是什么?是不是他中了西门羽的毒针,带伤跑到丐帮?”西门化、西门羽叔侄所用的毒针厉害无比,游迅中功力不足,若是中了毒针,纵然治愈,亦有后患,金刀寨主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周剑琴道:“这倒不是,他是到了京师的第一天便即遭遇鹰爪的暗算的。好在恰值陆帮主的女儿彩云妹子碰上,将他救回丐帮。彩云妹子衣不解带的服侍他,就这样,这样,他们成了情侣。” 金刀寨主道:“如此说来,迅中如今还在丐帮养伤?” 周剑琴道:“爹爹放心,他的伤已经好了八九分了。是我替爹爹擅自做主,叫他留在丐帮,担任联络的。” 金刀寨主道:“好,你这主意出得不错。我们正需要像你游师哥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常驻京师替山寨办事。” 周剑琴得父亲夸赞,甚为高兴,说道:“爹爹你常说女儿不懂事,如今可知道女儿也并非只知胡闹的了吧女儿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金刀寨主笑道:“赞你一赞,你就得意忘形了。说吧,这第五个好消息是什么?” 周剑琴道:“韩叔叔在那里?” 金刀寨主忽地面色沉暗,说道:“你问他干嘛?这消息……” 周剑琴诧道:“我早就想问爹爹了,为什么我们回来这许久,还未见韩叔叔。是不是他的伤还未好?爹爹猜得不错,我这个好消息正是要当面告诉他的。” 原来周剑琴所说的“韩叔叔”就是金刀寨主三个副寨主之一的韩原,他本来是奉派和游迅中一起到京师的,半路碰上西门化的侄儿西门羽,他掩护游迅中逃跑,中了西门羽的毒针,后来被救回山寨去。这是周剑琴从瓦剌回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正是因此,金刀寨主放心不下,才让女儿和华玉峰前往京师替代韩游二人和丐帮联络,并打听游迅中的下落的。如今周剑琴回来,其他两个副寨主都见过了,只是未见韩原。 金刀寨主不谈韩原的伤是否已经痊愈,只道:“你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吧。” 第1295期 韩原二次受伤 周剑琴道:“西门羽这小贼恶贯满盈,已经给佘迪民杀了。” 金刀寨主怔了一怔,说道:“西门羽当真死了?”似乎有点惊诧的神气。 周剑琴见父亲如此神情,不禁也有点奇怪,说道:“佘迪民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金刀铁掌,名震江湖。他的本事,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西门羽这小贼虽然擅于用毒青子,比佘迪民的功夫可差得远呢。他给佘迪民一刀杀了,这又有什么稀奇?爹爹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霍大哥,霍大哥亲眼看见的。” 金刀寨主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想起了另一桩事,另一个人。” 周剑琴问道:“何人何事?” 金刀寨主沉吟未答,周剑琴又道:“韩叔叔是给西门羽这小子用毒针射伤的,咱们把这消息告诉他,他一定十分高兴。爹爹,是不是韩叔叔出差去了,不在山寨?” 金刀寨主道:“不是。但可惜他现在已是不能听你说话了。” 周剑琴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什么,难道韩叔叔,他,他已经不幸……” 金刀寨主道:“你别胡猜,韩叔叔还活着。不过——” 周剑琴道:“不过什么。他伤还未愈?”她知道韩原受伤之后,她的父亲是一面替他延医解毒,一面用本身的深厚内功,为他打通经脉,导气疗伤的。她不相信这样双管齐下,至今已经过两个多月,韩原还在重病之中,连听别人说话都不能够。 金刀寨主叹口气道:“你的韩叔叔第一次所受的伤早已好了。但他前几天又受了伤。” 周剑琴不禁又是一惊,问道:“这次又是何人伤他?” 金刀寨主说道:“尚未知道,起初我怀疑是西门羽这小贼再来伤他,现在方知不是西门羽。” 霍天云和风鸣玉听到此处,不觉都是心头一跳,不约而同地问道:“周伯伯,为什么你怀疑是西门羽这小贼?” 金刀寨主说道:“这次不仅是他受了伤,另外还有我们山寨里的十二位弟兄丧生在毒针之下。他们所中的毒针,和上一次韩原所中的那小贼的毒针一模一样。但毒性则似乎更大。” 霍天云叫了起来,说道:“这凶手一定是西门化了!” 周剑琴道:“韩叔叔是认识这老贼的,是不是他受伤之后,直到如今,都还未能言语?” 第1296期 霍天云毛遂自荐 金刀寨主点了点头,说道:“他是三天前受的伤,如今仍然昏迷未醒。”当下补述那天的事。 那日韩原带领一小队弟兄在后山巡逻,入黑之后未见回来。金刀寨主亲自出马找寻,这才发现那一小队总共十二名弟兄,太阳穴都有针孔。金刀寨主随身带有磁石,但把毒针吸出,亦已返魂无术。 韩原伤得本来最重,除了中一枚毒针之外,胸膛还有一个掌印。不过好在他的功力深湛,与那十二名弟兄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他虽然伤得最重,金刀寨主发现他的时候,尚未断气。 金刀寨主说道:“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要是我稍迟片刻才发现他,那就真是不堪设想了。他还有一口气,我以本身真力助他导气归元,虽然未见大效,总算把他的性命延到今天。 “但这次他中的毒针,毒性似乎更大,胸膛受的一掌也是毒掌,我自惭内功不济,三日来全力施为,也只能保住他一口气!我们山寨的叶大夫,医术本来甚为高明,但此次亦是无法解毒! “唉,你们给我带来许多好消息,我给你们的却是一个坏消息!”说至此处,金刀寨主不禁老泪涟涟。 周剑琴道:“可惜那怪郎中邓不留去了太湖,要是他在这里……”想起这话说了等于不说,徒惹老父伤心,就说不下去了。 霍天云听她提起邓不留,却是有所触发,忽地说道:“周伯伯别担心,让小侄试试。” 周剑琴道:“你会医病?” 霍天云道:“我不会医病,但我想起了邓不留那天替佘迪民医病,说过的话。他说佘迪民是因本身伤还未愈,故此真气运行受阻,单凭外力相助是不行的。因此他先用银针刺穴之法,让他本身气血可以稍为畅通,然后方能事半功倍。佘迪民和你韩叔叔虽然病情不同,道理却是可以引用的。” 周剑琴道:“但你可是不懂针灸的呀!” 霍天云道:“这几天来我学了一点般若真经上的内功心法,似乎可以用指压之力,运内力透入他的奇经八脉替代金针刺穴之法。我也不知成是不成,但不妨试试。” 金刀寨主素知天山派的内功最为纯正,又兼得了天竺武学秘笈的内功心法,料想更是不凡,大喜说道:“老弟出手,韩原可以有救了。跟我来吧!”当下便即带领霍天云去给韩原看病。风鸣玉周剑琴二人也跟着进去。 第1297期 救活韩原 只见韩原双目紧闭,脸色瘀黑,尤以眉心黑气最浓。金刀寨主不禁暗自担忧:“剧毒未解,纵使霍天云以上乘内功心法替他打通奇经八脉,但他的真气不能凝聚,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霍天云默运玄功,先以指压之法,替韩原推拿。金刀寨主和华玉峰在两边扶着韩原的身躯,让他保持着挺直的端坐姿势。 过了约半枝香,韩原的四肢已是微微能够动弹,肌肉也没有刚才那样令人触手如沙的感觉了。金刀寨主暗暗赞叹:“般若真经果然是名不虚传,只这门内功心法,已是有起死回生之妙了。” 心念未已,只见韩原忽地张开嘴巴,哇的一口带血的浓痰吐了出来,腥臭扑鼻。 金刀寨主大喜说道:“这可好啦,他醒来了!” 可是韩原仍然双目紧闭,如在梦中,嘴唇开阖,说出含糊不清的“呓语”,金刀寨主凝神细听,方始听出他是反覆在叫:“你这老贼,我做了鬼也不饶你。”霍天云连忙用手掌贴着他的胸口轻轻按摩,韩原的呼吸渐渐调和,没“呓语”了。霍天云松了口气,把手移开。 金刀寨主一喜之后,继以一忧,问道:“霍老弟,他中毒甚深,我们的大夫又无法替他解毒,怎么办?” 霍天云道:“寨主不用担忧,我还有一颗碧灵丹在身上。如今他的气血已经运行较畅,可以服药了。”碧灵丹是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灵药,功能消除百毒。虽然不是毒针的对症解药,最少亦可以减轻毒性。 金刀寨主知道天山雪莲六十年开花一次,极为难得,说道:“霍老弟,你只有一颗,我们可是不好意思要……” 霍天云微笑打断他的说话:“救人性命要紧,碧灵丹虽然难得,我回到天山还可以问家师要的。” 他一捏韩原下巴,韩原张开了嘴,他立即把碧灵丹塞入他的口中,跟着手掌贴着他的背心,把本身真气输送进去,加速药力的发挥。 又过了一枝香的时刻,这次韩原是真的醒来了,他一张开眼睛就叫:“咦,我这是在那里,西门化那老贼呢?”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伤他的那个人是西门化! 金刀寨主道:“韩兄弟,你醒醒,是我和霍少侠在你身边。玉峰和琴儿也回来了。” 第1298期 推测西门化的去向 韩原含泪说道:“寨主,我真惭愧,折了山寨许多弟兄,请你不要为我耗损功力,留着替弟兄报仇吧。杀害他们的那个老魔头是西门化。” 金刀寨主道:“我已经知道是这个老贼了。韩兄弟,你别自咎,西门化这老贼手段狠毒,本领又高,我也未必对付得了他。这次你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力了。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这老贼不但是你的仇人,也是霍少侠和风女侠的仇人,我们都是决计不会放过这个老贼的。这次是霍少侠救了你的性命,与我无关。” 韩原忙道:“霍少侠,你的救命大恩,只怕我是无以为报了。” 霍天云笑道:“韩寨主,我虽然不是你们山寨的弟兄,也算得是自己人吧。你这样说不嫌见外吗?报仇的事你交给我和鸣玉办好了,目前你最紧要的是安心养病。” 韩原道:“霍老弟,我不会说话,你别见怪。只盼你们能够手刃那个老贼,早日把好消息捎给我们。” 霍天云道:“你刚刚好转,不要多说话。”金刀寨主早已命人准备好一碗参汤,此时已经端来给韩原喝下。不久韩原便即入睡。 众人回转大厅,接风宴上,金刀寨主说道:“早在两个月前,我就接获消息,说是西门化这个老贼已经到了京师,投在汪直门下。所以我一直以为是他的侄儿西门羽干的这桩事情,不料他却突然会在此间出现。只可惜已经过了三天,又不知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霍天云道:“周伯伯,你得到的那个消息是确实的,不过这个老贼如今已是不能在京师立足了。” 金刀寨主诧道:“为什么?” 霍天云笑道:“因为他得罪了皇帝。”当下把个中原委说给金刀寨主知道。 金刀寨主沉吟半晌,说道:“如此看来,这老贼多半是去投奔瓦剌。” 霍天云道:“周伯伯,我们想明天就走。” 金刀寨主知道他们是想去追踪西门化,说道:“你们报仇心切,我也不便强留你们了。不过,你们二人若是到和林的话,这次可得格外小心。听说瓦剌如今是慕容珪和昆阳王当权,慕容珪这个人武功又高,人又阴狠,比宇文成都更难对付。” 霍天云道:“我们和他也曾不只一次交过手了,我们会格外小心的。” 第二天一早,霍风二人离开山寨,继续西行。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第1299期 霍天云忽患心痛 他们骑着金刀寨主送给他们的坐骑,快马加鞭,不过两天,便即进了瓦剌国境。 第三天正在快马疾驰之际,霍天云走在前头,忽地身躯起伏不定,似乎就要跌下马来的样子。 风鸣玉吃了一惊,叫道:“大哥,你怎么啦?”心里不禁甚为奇怪,想道:“霍大哥的骑术比我高明得多,此处又是平坦的草原,怎的他会骑不稳马?” 霍天云没有回答,突然间那匹马前蹄人立,跳跃起来,霍天云竟然给它抛开。幸而霍天云百忙中使出一个“鹞子翻身”的身法,头下脚上的去势这才倒转过来,安安稳稳的坐在地上。 他的那匹坐骑好像受了创伤似的,长嘶狂跑,转瞬就跑得不见了。 霍天云跌坐地上,好像平日练功的模样,盘膝闭目,对风鸣玉问他的话,恍似听而不闻。 原来他刚才突然感到心痛如绞,极力忍受也受不了,他怕摔倒,双腿不知不觉的紧紧一夹,那匹马也给他夹得疼痛难熬,一发脾气,就把他抛开了。这匹马是久经训练的战马,正如身经百战的战士一样,颇有几分基于“自尊”的傲气,平时是鞭打也不能忍受的。此时它当作是给霍天云“虐待”,摆脱了他,就再也不理他了。 风鸣玉已经隐隐猜想得到霍天云定是有点什么“不对”了,不过以霍天云这样高强的武功,竟然会给摔下马来,虽然没有摔伤,亦已足以令她大为惊异,大为担心的了。 她连忙下马,过去照料。金刀寨主送给他们的坐骑乃是一对经常作伴、恍似夫妻的雌雄名驹,公马跑了,母马也跟着跑了。但此时风鸣玉也顾不得坐骑了。 只见霍天云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汽,汗水淋漓。一看就知他正是在运用上乘的内功。 风鸣玉在旁边束手无策,心里想道:“他既没中毒,也没受伤,怎的却要用上乘的内功心法运功疗伤?” 霍天云面色一阵青,一阵红,虽没呻吟,脸上的肌肉亦已痉挛,可以想见他正在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风鸣玉几乎要哭了出来,幸好过了一会,霍天云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方始站了起来,说道:“玉妹,累你担心了,现在没事啦。” 风鸣玉道:“霍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是否你在禁宫大斗大内高手的时候受了内伤却瞒住我?” 霍天云道:“不是,我也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第1300期 劝风鸣玉暂时莫练真经心法 风鸣玉道:“那么,你怎的一身武功,骑马都骑不稳?” 霍天云道:“刚才我在快马加鞭之际,忽然感觉好像有一股浊气涌上心头,痛得有点难受。因此我只好赶快下来调匀气息。” 风鸣玉知道他说的“有点难受”其实已是“十分难受”,心想:“你分明是给摔下来的,却还怕我为你担忧,说成自己下马。”此时霍天云的脸色虽然业已恢复如常,她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说道:“霍大哥,心气痛这种病虽然常见,但练过内功的人却是非常罕见的,而且来得这样突然,我、我恐怕是什么疑难杂症也说不定。大哥,你要不要歇息几天,运功自疗?待养好了病再继续赶路吧。” 霍天云笑道:“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管他是否疑难杂症,只要我不至于病倒就行。到了和林,见了阿璞将军,那时再找个大夫一看不迟。” 风鸣玉道:“我知道你急于为我报仇,不过,西门化这老贼假如真是去投奔慕容珪,总不会这样快离开和林的。” 霍天云笑道:“那我留在这里干什么?在这里又不能找大夫看病,若说运功自疗,我亦早已疗愈了。” 风鸣玉想想也对,只好说道:“好,那就依你继续走吧。但你不可勉强自己,要是觉得精神不济,就应立即歇息。” 霍天云道:“好,我听你的话便是。可惜咱们失了坐骑,想走得快些也不能够了。” 风鸣玉道:“到了有牧场的地方,咱们再买两匹坐骑。总之你不要贪赶路程。” 霍天云走了一会,忽地想起一事,说道:“玉妹,你尚未开始练那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吧?” 风鸣玉道:“我的内功不及你,练这心法比你艰难得多,我怕躭搁路程,想都不敢一想。但你为何这样问我,是不是真经上的内功心法有什么不对?” 霍天云道:“真经上的心法确是奥妙之极的武学,不过最好你暂时莫练。” 风鸣玉打破砂锅问到底,再次问道:“为什么?” 霍天云道:“我就是怕它的某些奥妙之处,是咱们现在所有的武学还未能参透的。” 风鸣玉道:“霍大哥,你一定有点事情还瞒住我,请告诉我吧。” 霍天云道:“我刚才运功自疗,初时用真经上的心法,以为可以早点见效,不料,不料……” 第1301期 旧地重游 风鸣玉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不料怎样?” 霍天云道:“我用真经上的心法,不料痛得更加厉害。后来还是改用本门心法,方始能够把体内流窜的真气凝聚丹田。” 风鸣玉诧道:“怎的竟会如此?不过几天之前,你用真经上的内功心法替韩原导气归元,不是立见奇效吗,何以用到自己的身上却不济事?” 霍天云道:“我也不懂,但我想一定是还有什么诀窍我尚未能参透,所以我劝你最好暂时莫练。” 风鸣玉笑道:“水弱难负巨舟,以我现有功力,就是想练这种上乘心法,也不能够。” 两人继续前行,在雁门关外,有几百里“无人地带”,他们走了三天,莫说找不到牧场,连客商也没碰上一个。 不过,却也有一件值得风鸣玉高兴的事,她一直担心霍天云的“怪病”还会复发,可喜在这三天当中,却还没有复发。 “霍师哥内功深厚,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怪病,但被他化解之后,或许就从此不会再有了。”风鸣玉心想。 行行重行行,经过的地方越来越是荒凉,这一天从一座荒林经过,地是缺乏雨水的黄土,树木虽然不少,却大半是光秃秃的,瘦长的树干,伸出许多干枯的树桠,缀着寥寥可数的黄叶。霍天云心里想道:“和山明水秀相对的是穷山恶水,所谓穷山恶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风鸣玉本来是和他并肩而行的,不知怎的,忽然离开了他,向那座荒林跑去。 霍天云怔了一怔,叫道:“玉妹,你跑进树林干吗?” 风鸣玉如梦初醒,停下脚步,说道:“霍师哥,今晚咱们在这座树林过一晚好不好?” 此时方是中午时分,霍天云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还走得动。前头或许有较好的地方,走到天色晚了,再找宿处不迟。” 风鸣玉道:“我不是担心你走不动,是我想回去一看。” 霍天云一时尚未听懂,说道:“回去!回去那里?” 风鸣玉道:“就是这座荒林呀,这里是我曾经住过八年的地方。这里有我母亲和我师傅的坟墓。我的师傅也就是你的师母呀!” 第1302期 谁人来过? 霍天云瞿然一省,说道:“怪不得这个地方我觉得似曾相识,多年前我奉师父之命找寻师母的下落,曾经到过这里。不过记得当时是在这座林子的北面经过,我见林子太荒凉,也没进去。”【燕注:此言有误,前文中,在风鸣玉离开荒林的当日,霍天云来到此地,在林中见到了师母的坟墓。】 风鸣玉道:“距今多少年了?” 霍天云屈指一算,说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风鸣玉道:“那时我刚刚跟师傅练蹑云剑法,大约只有十二三岁年纪。” 她追忆往事,不胜凄怆,继续说道:“我记得我是七岁那年,来到这里的。爹爹力抗追兵,要妈带我逃生,不幸来到这里,又碰上了追捕我们的敌人,其中有东厂厂卫,也有瓦剌武士。我妈战死,我总算是不幸中之幸,得到师傅把我救出生天。我妈妈的坟墓是师傅筑的,后来师傅死了,又轮到我替她筑坟了。”【燕注:前文中,韩紫香是为了救凌云凤而死的。】 霍天云说道:“我师母的骸骨去年已由我师父替她迁葬,不过据我所知,师父还在这里留下她的衣冠冢的。” 风鸣玉道:“这件事我知道。去年我在周伯伯那里曾经见过你的师父。他说他不便给我的母亲迁葬,这事只能由我来做。但我想我爹当年是在这里和我妈并肩作战过的,所以这次我把爹爹的骨灰带来,我想还是让爹爹和妈妈一同葬在这里的好。” 霍天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师母,我应该到她的衣冠冢拜祭一番。还有你的父母,也是我的岳父岳母,给他们合葬的事,我更应该和你一起效劳。” 风鸣玉面上一红,心中又是悲伤又是欢喜,低声说道:“我总算已经长大成人,如今我和你一起同来,让妈知道也已有人替代她来照料我,亦可以告慰她在天之灵了。” 当下风鸣玉在前带路,把霍天云带到师傅和母亲的坟前。 可是一到坟前,他们却都不禁大为惊异了。 风鸣玉师傅凌云凤那座坟墓,周围的野草铲除得干干净净,墓前摆着一束鲜花。这束鲜花虽然是从荒林中采摘来的各种野花,不能和中土用人培植出来的名花争妍斗丽,但要在一座荒林里找到这许多野花,更足见那人对死者的情重! 她的母亲那座坟墓野草只剪除了少许,但墓前也同样有一束鲜花。 霍天云道:“难道是我的师父刚刚来过?但他已经将师母迁去天山,按常理来说,似乎又不会只隔一年又为了修葺衣冠冢再来一趟?” 第1303期 被人怀疑偷坟挖墓 风鸣玉道:“奇怪,是谁来给我的师傅扫墓?”但既然是无从猜起,也只好暂且不去理会它了。 想起当年与父母的死别生离,想起在丧母之后,那八年长的时光与师傅相依为命,风鸣玉跪在她们坟前,不禁泪如雨下。 霍天云道:“师妹,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武学亦已有成,足以告慰师母和岳母的在天之灵了。刚才你也说过,要是她们天上有知,看见咱们同来扫墓,一定也会欢喜的。别太伤心了,令尊的骸骨还待咱们安葬呢。” 风鸣玉抹干眼泪,在母亲这座坟墓的旁边开始动土。 他们以剑挖土,挖了一会,忽听得有个清脆的声音喝道:“什么人胆敢白日青天偷坟挖墓?”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以他们的武功之高,事先竟然丝毫也没察觉。 这女子秀丽脱俗,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也还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风鸣玉道:“我们不是偷坟挖墓,我、我们是——” 那女子凛若冰霜的斥道:“凌女侠的坟墓分明有人动过,你们还要狡辩!快快从实招来,你们是不是已经偷了凌女侠的拳经剑谱?” 风鸣玉道:“不错,凌女侠的拳经剑谱是在我的身上。但我可不是偷坟挖墓得来的,是我的师傅给我的。” 那女子道:“什么,你是凌云凤的弟子?” 风鸣玉道:“弟子怎敢欺骗前辈,请问前辈是家师的什么人?家师墓前那束鲜花,想必是前辈所献的了?” 那女子没有回答,仍然执着再问:“那么凌女侠的坟墓是谁曾经动过?” 霍天云道:“是我的师父动的!” 那女子道:“你的师父是谁?” 霍天云道:“天山派掌门霍天都!你若然和我的师母相识,应该知道他们的关系!” 那女子道:“你是霍天都的弟子?好,我试你几招,要是你能够胜得过我手上这根枯枝,我就相信你的言语!”说话之际,她已经随手折下一根光秃的树枝。以树枝当作三尺青锋来使,“唰”的一“剑”,朝霍天云的胸口刺来了! 别瞧只是一根枯枝,“剑势”可是凌厉之极! 第1304期 武功奇高的女子 霍天云是个武学大行家,一见她这凌厉的“剑势”,就知决计不能空手接招。 说时迟,那时快,那美妇人的树枝已经点到霍天云胸前,尚未沾衣,霍天云已是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树枝沾衣掠过,美妇人喝道:“还不亮剑,要找死么?” 霍天云动作也快,倏的一个“细胸巧翻云”,斜掠出一丈开外,青钢剑已经掣在手中,反手便是一招“举火燎天”,迎着枯枝疾削。 风鸣玉在旁观战,心里想道:“枯枝如何能够抵挡利剑,霍师哥只要一剑把她的树枝削断,这场试招就可告终了。”哪知结果竟是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霍天云本来也是抱着这个念头,打算一削断她的“兵器”,便即向她陪罪,免伤和气的。不料“双剑”一交,霍天云锋利的青钢剑竟然给对方的“树剑”牵引歪过一旁。 原来那美妇人用了一个“卸”字诀,树枝轻轻搭着他的剑脊,借力牵引,霍天云的剑势竟是不由自主跟着她转。 幸亏霍天云的内功造诣亦是不弱,迅即一招“夜叉探海”,剑势向前伸展,解消了树枝的粘劲。但气还未曾喘得过来,美妇人的第二招、第三招已是跟着刺来。 那根枯枝在她手中盘旋飞舞,俨似神龙夭矫,深得轻灵翔动之妙。树剑如影随形的跟着霍天云的利剑转动,霍天云无法削断树枝,渐渐竟是给她反客为主,逼使霍天云要跟着她的剑势来变换方位了。 美妇人的剑法越出越奇,越来越妙。虽然用的只是一根树枝,霍天云也似感觉到了那森森的剑气。 美妇人虽然说是“试招”,出手可不留情,不但剑势凌厉,而且劲风飒飒,连站在旁边观战的风鸣玉都感觉得到她那“树剑”发挥的内力。 身受威胁的霍天云比风鸣玉更多一层惊诧:“奇怪,怎的这个女人也会天山剑法?而且有几招竟比我所学的还要高明?”原来这美妇人使出的剑招虽然并非和天山剑法一模一样,但“剑意”却是相同。也正是因此,霍天云还勉强可以应付。 但也只是勉强应付而已,形势可是越来越处下风了。 风鸣玉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她捉摸不透这个女人是敌是友,见她本领如此高强,而出手又毫不留情,自是不能不担心霍天云的性命。心里想道:“师傅曾经说过,武学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看来这个女人似乎已经达到这个境界!” 第1305期 双剑合璧斗强敌 剧战中只听得“嗤”的一声,霍天云的衣袖给树枝刺穿三个小孔,这一招三式,“剑法”之快,真是难以形容。风鸣玉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假如她手上拿的是一把利剑,霍师哥的一条手臂恐怕已经保不住了。” 眼见霍天云的形势越来越险,风鸣玉如何还能袖手旁观?她大惊之下,唰的就拔出剑来,说道:“前辈剑法高强,请让晚辈一并讨教几招!” 美妇人哈哈一笑,说道:“你自称是凌云凤的弟子,我正想叫你和你的师兄并肩子齐上。不必客气,进招吧!” 说时迟,那时快,美妇人的树枝已经点向风鸣玉的胸膛。这一招名为“乘龙引凤”,剑势虽然凌厉,却非立意伤人的“杀着”。顾名思义,她使这招“乘龙引凤”,用意只是在于引出风鸣玉的剑招的。 风鸣玉不敢怠慢,全神凝注对手“剑尖”,眼看对方的树枝堪堪点到,立即一招“春云乍展”,宝剑挥成半道弧形,半攻半守,迎接敌招。 这几个月来她与霍天云朝夕相处,天山剑法中的双剑合璧已是练得更加纯熟,心意相通。霍天云用不着和她事先说好,自然而然的便是一招“春风拂柳”使将出去,剑势自左至右挥了半道弧形,和风鸣玉这一招“春云乍展”,配合得妙到毫巅。 美妇人“咦”了一声,赞道:“不错。”柔枝轻轻一拂,引开风鸣玉的剑势,反手一招,点她穴道,这根树枝,在她手上,还能当作判官笔使。 霍天云如何能让风鸣玉吃亏,唰的一剑,后发先至,刚好又和风鸣玉的剑势合成一道圆弧。只须双剑一合,美妇人内力再强,树剑在他们的剑圈中只怕也要给绞成寸寸断裂。 美妇人身形一飘一忽,步法轻灵之极,不知怎的,倏的就脱出双剑合璧的圈子。树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改成了和他们游斗。风鸣玉见她步法奇诡,不禁暗暗纳罕,蓦地想起:“这好像是师傅和我说过的穿花绕树身法。但师傅也曾说过,当今之世,只有她的一个好朋友练成这种身法。她的那位朋友似乎不会这样年轻?”心念未已,美妇人的“树剑”又已指到她的胸前。她无暇思索,只好凝神应敌。 双剑合璧,力战之下,这才堪堪扳成平手。不过那美妇人越攻越快,他们还是只能有招架之功,未能有还手之力。但虽然如此,那美妇人亦已是甚感惊奇了。 第1306期 霍天云怪病复发 美妇人正想适可而止,霍风二人未知她的心意,仍然双剑齐出,互为呼应,向她攻来。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当然不肯放弃。美妇人一个移形易位,避招进招,树枝在霍天云的剑脊上轻轻一拂。 她这一招本来只是要化解霍天云的攻势,哪知在她只用了三分力道的牵引之下,霍天云忽地“啊呀”一声,长剑脱手飞出。 这一下不但令得风鸣玉大吃一惊,那美妇人亦是始料之所不及。她已经和霍天云拆了一百多招,霍天云功力的深浅,她已是瞭然于胸,实在想不到霍天云竟会如此突然的“不济事”,简直是不堪一击! 正在她蓦然一愕之际,只见霍天云已经跌坐地上,面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红,坐也似乎坐得不稳了。 这美妇人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心念一动,登时猜到了其中缘故。 风鸣玉大惊之下,生怕这美妇人乘机伤害她的师兄,连忙冲上去保护。不料美妇人衣袖一挥,风鸣玉不由自己的退了几步。 只见那美妇人已是把霍天云扶了起来,左掌贴着他的背心。背心的大穴与心脉相连,只要她的内力一吐,霍天云就活不成了。 风鸣玉又惊又怒,喝道:“你是前辈高人,乘人之危,不嫌自贬身份么?”美妇人毫不理睬,对她的斥责恍似听而不闻。 风鸣玉发了急,把家传的快刀刀法化为剑招,明知打不过对方,却已豁了出去,对那美妇人展开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美妇人左掌仍然紧贴霍天云的背心,只用右手一根枯枝,左牵右引,轻挑慢点,把风鸣玉的攻势全都化解。风鸣玉想要向前迈进一步,都不能够。 霍天云原来乃是“怪病复发”,正在剧战之中。突然感觉一股浊气涌上心头,心头绞痛,来得比上一次还更厉害。 好在美妇人施救及时,手掌一贴他的背心,霍天云立即感到有一线热气俨如游丝钻孔,片刻之间,流转全身,被浊气封塞的穴道也顿然贯通,当真有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 霍天云止了疼痛,强开眼睛说道:“玉妹,你别胡来,这位前辈女侠是助我治病!”风鸣玉这才知道美妇人原来乃是一番好意,深自愧悔,连忙收剑。 第1307期 凌云凤的好友于承珠 过了一会,只见霍天云头顶冒出热腾腾的白气,脸色亦已恢复红润。 美妇人移开手掌,笑道:“你果然不愧是霍天都的高足,剑法和内功都已得到他的衣钵真传了。”接着对风鸣玉道:“你也不愧是凌女侠的弟子,你们师兄妹的双剑合璧我都几乎应付不了。故人有此高徒,我也可以心安了。” 霍天云站了起来,抹乾汗水,心里惊疑不定,向那美妇人行过了礼,说道:“多谢前辈治病救人之德,但请恕弟子冒昧一问,前辈的内功似乎与敝派同出一源?” 风鸣玉亦是迫不及待的接着发问:“听前辈所说,前辈乃是家师好友。不知可否赐示高姓大名?” 那美妇人笑道:“你的师父料想应该对你提过我的名字,我叫于承珠。” 此言一出,霍风二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风鸣玉道:“原来前辈就是于女侠,我可真想不到!”霍天云则叫道:“于师叔,请恕弟子刚才无礼!”重新行参见本门长辈之礼。 原来于承珠是张丹枫的唯一女弟子,霍天都则是张丹枫的“记名弟子”,他在未遇上张丹枫之前,武学造诣本来已经很不错的。后来得到张丹枫指点,豁然贯通,这才成为一派宗师。是以张丹枫虽然没有正式收她为徒,只肯谦居“师友之间”,但霍天都则仍是奉他为恩师的。(张丹枫和于承珠、霍天都、凌云凤等人的故事,详见拙著《萍踪侠影录》、《散花女侠》与《联剑风云录》。) 风鸣玉喜不自胜,继续说道:“师父临终之前,是曾对我说过,她生平最好的朋友就是于女侠。她本来要我找到你的,但我到了金刀寨主那儿打听,他都不知道你的行踪,家师的遗命我只好搁至如今了。不过我可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于承珠道:“想不到什么?” 风鸣玉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想不到师叔这样年轻貌美!” 于承珠笑了起来,说道:“我已是年将半百的老太婆啦,还说什么年轻貌美?你的师父只比我长两岁的。” 原来凌云凤因为一生屡受挫折,她与霍天都虽然是彼此相爱成为夫妻的,但结果却因各有志向而中途分手,晚年她又受了毒伤,在荒林里过极其艰苦的岁月,俗语说“忧伤令人老”,她自是不能不变成“老太婆”了。于承珠内功深厚,驻颜有术,故此年近半百,望之还像三十岁左右的半老徐娘。 第1308期 张丹枫尚在人间 于承珠忆念故人,喟然说道:“你们的师父本来应该是一对武林佳耦的,可惜他们两人性子都很倔强,各行其是,以致佳偶变成怨偶。天云,你的师父如今还是那样只知潜心武学,不理外间事情么?” 霍天云道:“我的师父已经改变很多了,前两年他曾到过金刀寨主那儿,对金刀寨主的事业甚表关心,而且鼓励我们学金刀寨主的榜样,为国为民,行侠仗义呢。” 于承珠叹道:“要是他早就能够这样,他和你的师母也不会仳离了。” 霍天云道:“师父对当年与师母分手一事,悔恨不已。故此那年他特地为了迁葬师母的事下山。” 于承珠道:“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你师母的心事我是知道的。尽管当年她坚决要和你的师父分手,对你的师父可还是念念不忘。如今她死后能够回到丈夫身边,总算多少可以弥补这一缺陷了。” 风鸣玉道:“于师叔,我的师父对你也是念念不忘。我跟了她这许多年,她提到外间的亲友,就只师叔一人。临终之际,她还一再嘱咐我,务必要找到师叔。” 于承珠道:“我知道她的心事,她是希望我把她的讯息带给你的师公。我真惭愧,直至如今我方能够在你师父坟前吊祭,倒是天都师兄先我而来了。” 她叹息过后,继续说道:“我最后一次也是在金刀寨主那儿和你的师父见面的,算起来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分手之后,我和外子到云南大理一位姓段的朋友家里居住。每隔一年或两年到石林去探望我的师父一次,在那边我们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是以一直未能抽身。” 霍天云又惊又喜,说道:“张师祖还在人间吗?” 于承珠道:“不错,他五十岁过后,就在石林隐居,如今已有三十年了,尚还活在人间。” 霍天云大喜道:“这个喜讯,我可得一回去就告诉师父,请师父带我们一起去石林拜谒师祖。” 于承珠道:“他老人家不愿外间有人知道他在石林隐居,从今年起,他连我也不准去探望他了。而且你们纵然去了石林,也不一定能够见着他的。” 霍天云、风鸣玉齐声问道:“为什么?” 于承珠道:“他晚年潜心剑术,要另创一套无名剑法,这套剑法包含极其深奥的武学,如今正是他将近完成的时候。他只怕人寿有限,万一在他有生之年未能达成心愿,那就是莫大的遗憾了。” 第1309期 张丹枫自知不久人世 风鸣玉道:“师祖只是见一见我们也没空暇么?” 于承珠道:“这门剑法要兼练上乘内功,他老人家目前正在练到紧要关头,这次当我拜别他老人家的时候,他告诉我,我一走他就要进行闭关练功的。” 霍天云吃一惊道:“师祖独自隐居石林,闭关练功,没人护持,万一有甚意外,可是危险得很啊。” 于承珠道:“他已经请来了两位老朋友,在他闭关练功的石林‘剑峰’之下把守。你们料也知道,闭关练功,是切忌骚扰的,那两个人和我师父的关系,介乎仆友之间,他们只知道尽忠于我的师父,奉命把关,即使是我要见师父,他们也不会放我进去的。” 霍天云心道:“怪不得师叔说,我们纵然到了石林。也未必见得着师祖了。不过闭关练功总有个期限,待他老人家开关之后,我们去拜谒他那也不迟。” 他正想问于承珠,师祖究竟要闭关多久,于承珠已在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我本来想见了天都师兄才说的,如今你们问起,我告诉你们也不妨。” 霍天云见她面色沉重,心头一跳,说道:“是有关师祖的事么?” 于承珠点了点头,说道:“师父精于太素脉,这次他把我召去,为的是要和我见最后一面!” 霍天云和风鸣玉不禁都是大吃一惊,齐声问道:“什么?你说师祖他老人家……” 于承珠道:“不错,他老人家自知不久人世,恐怕未必过得了今年,故此急于创立无名剑法。同时也是因此,他要我到天山去告诉天都师兄。我只盼他老人家的太素脉这次自诊不灵了。不过要是当真有甚不测,他老人家已是年近九旬,也算得福寿全归了。” 霍风二人知道了师祖的近况,不敢再提去石林拜谒之事。 于承珠继续说道:“我是上个月廿四日来到金刀寨主那里的,天都师兄和云凤姐姐收你们为徒之事,金刀寨主早已告诉我了。他说可惜我来迟三天,否则就可以和你们一起走了。所以我刚才见着你们,便即想到你们十有八九就是我的师侄了。不过我却还有怀疑,因为你们早来三天,按说似乎不应该反而迟我一天才到,是以我必须试你们一试。” 第1310期 于承珠详究病因 风鸣玉道:“我们的坐骑中途跑了。” 于承珠莫名其妙,说道:“坐骑怎么会跑?你们的坐骑不是金刀寨主送的么?”心想若是金刀寨主所赠,当然是训练有素的良驹,怎会抛下主人逃跑?再说以他们的武功,纵然是劣马也能制服,何况良驹? 风鸣玉道:“师哥就是因为怪病突然发作把坐骑吓走的,连带我的坐骑也跟着逃了。对啦,师叔,我正想向你请教,霍师哥这个怪病,来得这样突然,究竟是何因而致?” 霍天云把那天突然得到怪病的经过和病状说出来之后,于承珠沉吟半晌说道:“如此说来,似乎是因为练功不得其法所致。” 风鸣玉喜道:“对啦,师哥自己也是这样怀疑。” 于承珠道:“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刚才我用内力助你导气归元,察觉你对本门的内功心法造诣甚深,并没练错。” 霍天云道:“禀师叔,弟子最近曾练了一门天竺的内功。” 于承珠诧道:“天竺内功,是谁传给你的?” 霍天云道:“是从一部般若真经上得来的。”当下将上官英杰等人从灵鹫峰上取得“般若真经”,后来上官英杰又把这部真经送了给他的种种事情,一一说给于承珠知道。 于承珠更感诧异,说道:“这部真经,我也曾经听得师父说过,师父说它是极其高深的内功心法,决非邪派内功可比,怎的会引起这种怪病?” 霍天云道:“我这里有一段译文,请师叔一阅。” 于承珠看了之后,赞道:“真经的内功心法果然是精微奥妙,怪不得有人说它还在少林寺现藏的易筋、洗髓二经之上了。它和你的师祖所著的玄功要诀,有许多互通的地方,足以后先辉映。按说你有本门武学作根基,更不至于练气会练得走歪真气的,这是什么原故呢?” 她想了一会,说道:“你得到的译文尚未完全吧?” 霍天云道:“不错,只是真经上的一段。据上官英杰说,他当时为了急于求成,请那个懂得梵文的若波法师,将其中可以增进内力的练气法门先译出来的。后来若波法师死了,由于找不到懂得梵文的人,其余部份,尚未译出来。” 于承珠道:“那部般若真经在你的身上吗?” 第1311期 于承珠懂梵文 霍天云道:“上官大哥已经送了给我。弟子正想拿回去请教师父。” 于承珠道:“好,你把原经拿给我看。” 风鸣玉大喜道:“于师叔,你懂得梵文?” 于承珠微笑道:“稍微懂得一些。刚才我不是说过,我的师父有两个介乎仆友之间的老朋友吗,他们本来是天竺来的武学高手。” 霍天云道:“啊,于师叔,你说的这两个人敢情是黑白摩诃?” 于承珠道:“你的师父曾经和你提过他们?” 霍天云道:“正是。师父虽然没有和他们见过面,却也是知道他们的。” 风鸣玉道:“黑白摩诃,这名字好怪,他们是什么来历?” 于承珠道:“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一黑一白,哥哥叫黑摩诃,弟弟叫白摩诃,故此合称黑白摩诃,他们是做非法的珠宝生意的,收买贼赃,偷坟挖墓,无所不为。后来给我的师父收服,这才改邪归正。不过,他们以前虽然行为不端,对天竺的武学源流却是瞭如指掌,而且精通梵文。师父和我的梵文就是跟他们学的。”(按:黑白摩诃和张丹枫的故事,详见拙著《萍踪侠影录》。) 于承珠接过霍天云给她的“般若真经”,仔细翻阅一遍,冥思默索了约莫一枝香时刻,说道:“呵,我懂了。” 风鸣玉连忙问道:“是否译文和原文不符?” 于承珠道:“这倒不是,不过那人却漏了最重要的‘散功法门’一段不译。” 风鸣玉道:“什么叫做散功法门?” 于承珠道:“我给你们打个比喻,内力如水,武功如舟。原有的内功基础如江河或池塘。水弱难负巨舟,但水量蓄积过巨,超于江河池塘的容量,那就要泛滥成灾了。天云的内功造诣虽然不弱,练般若真经的上乘心法,究竟还嫌不足。散功法门,就是疏导‘洪水’的法门,而且它的疏导并非弃而不用,是导入四肢百骸,全身三百多个穴道,用于增强内力基础的。” 风鸣玉恍然大悟,说道:“我也懂了。” 霍天云道:“你懂了什么?” 风鸣玉道:“那若波法师并非不懂这个散功法门的重要,而是他存心害上官大哥。” 霍天云道:“但上官大哥却没这个怪病。” 风鸣玉道:“你忘记上官大哥曾服朱果么?他得遇奇缘,内力突增。等于从池塘变作江河,可负巨舟了。” 第1312期 于承珠译书 于承珠道:“好在本门的内功心法和这般若真经上的内功心法颇有相通之处,以天云贤侄现有的内功底子,练那般若真经上的散功法门,也并不难。” 当下于承珠便把那“散功法门”详加讲解,加上她从张丹枫得到的“玄功要诀”的心法,把两种上乘武学贯串起来,让霍风二人更可以事半功倍。 这么一来,不但霍天云听得心领神会,连功力较弱的风鸣玉也听得懂其中奥妙了。于承珠讲解完毕,风鸣玉道:“师叔,我学了这散功法门,可不可以练真经上的心法。” 于承珠道:“只要循序渐进,是可以的。” 风鸣玉喜道:“师兄,咱们练好真经上的内功心法,可就不用害怕西门化这老贼了。” 于承珠道:“西门化是什么人?” 风鸣玉把西门化所作的几件奸恶之事说给她听,于承珠道:“我僻处南疆二十年,想不到中原又出了许多邪派魔头。不过好在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侠义道的后起之秀出现更多。” 说至此处,她回过头问风鸣玉道:“你是不是要将你父母合葬。” 风鸣玉道:“弟子刚才就是要给家父筑坟。” 于承珠道:“好,那么咱们就在这里多住一天吧。我把那般若真经,全部译成汉文留给你们。” 风鸣玉喜出望外,说道:“这是最好也不过了。我也想重回故居一看,今晚咱们可以在师父以前居住的那间石屋过夜。” 霍天云与她合力挖土,本来已经做了一半的功夫不需多久就全部完成了。风鸣玉请于承珠题上墓碑:“风大侠从龙,韩女侠紫香夫妻之墓”。于承珠以金刚指力在石碑上刻出字来,入石三分,胜于斧凿。 风鸣玉带领他们回到故居,打扫干净,那间简陋的石屋一切还是像从前的样子,临走那天,她埋在灶中的几只山药蛋还未腐烂,只是少了一个师父。风鸣玉想起与师父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不禁感慨万分。 这晚风鸣玉和于承珠住在她从前和师父同住的那间卧房。霍天云则住在她们从前那间用来堆放柴草的屋内,“柴房”早已没有柴草,霍天云坐在地上,练那刚刚得到于承珠传授的内功心法。 卧房内那盏油灯,风鸣玉临走那天还是装满油的,没人动过,仍然可用。于承珠换了灯芯,点燃油灯,她随身带有纸笔墨砚,便在黯淡的灯光之下译书,准备穷一晚之力,译成全书。风鸣玉本来要陪她的,却被她催促早睡。 第1313期 往事重现? 风鸣玉回到旧居,百感交集,不知不觉入了梦中。 梦里有鲜花也有欢笑,她回到了童年。父亲母亲给她点燃了七枝红烛,为她庆祝七岁生辰。邻家的小朋友也应邀而来,做她的宾客。 她是的确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快乐生辰”的,那也是她和父母最后一次共同度过的生辰,如今又在梦中重现。 是幻是真?似梦非梦!邻家的小朋友忽然变成了上官英杰和霍天云。他们争着献花给她,她接受了霍天云的,上官英杰和霍天云打起来,忽然这两个人都不见了! 景色突变,没有了鲜花,没有了欢笑。温暖如春的小屋子变成了白雪皑皑的荒林。 荒林里有人厮杀,一大群强盗围攻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倒下去了,她的师父还在挥剑狠斗,啊呀,不妙,她的师父也中了暗器,摇摇欲坠了。母亲的鲜血,师父的鲜血染红了皑皑的雪地! 她大哭大叫,向师父跑去! 也还是往事又在梦中重现,她在梦中哭醒了! 真的是醒了么?刚才见到的只是梦境么? 她揉揉眼睛,只听得厮杀的吆喝声、兵器的碰击声竟是比梦中听得更加清楚了。 床前一灯如豆,她叫道:“师父,师父,你在那里?” 猛地醒起,师父早已死了。她记起来了,昨晚陪她在这里的是她的师叔于承珠。 但于承珠也不见了! 难道都是梦境?她咬了咬手指,很痛,分明不是梦了。 她拿起油灯,跑入柴房,只见她的师兄霍天云盘膝坐在地上,对她的来到,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师哥,你听见外面的厮杀么?”霍天云没有回答。她这才蓦地想起,霍天云是在练那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她如今已经恢复了清醒,知道不能骚扰她的师兄了。 她定了定神,拿起宝剑,跑出门去。 果然真的是往事重现,只见她的师叔于承珠正被困在剑阵之中。包围她的是一个魁梧老者和五个番僧。 但有一点和她曾经目睹的惨痛往事大不相同的是,于承珠并没受伤,雪地也无血迹,一片银白! 第1314期 五个番僧一个老者 围攻于承珠那五个番僧,一式打扮,用的兵器,也都是一根九环铁杖。五人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有如潮水一般。五根铁杖,四十五个铜环,摇动起来,叮叮噹噹的响个不停,震耳欲聋。风鸣玉听得心情烦躁,撕开一方手帕,塞着耳朵。 那五个番僧,气力甚是惊人,碗口大的禅杖在他们手中挥舞,便似孩子玩弄竹杖一样,挥洒自如。禅杖触及之处,石头碎裂,树枝折断,站在数十步开外的风鸣玉也感到扑面的劲风。 于承珠虽然被困核心,但却是不慌不忙的从容应战。只见她衣袂飘飘,一柄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那五个番僧潮水般的上落,随着她的剑尖一忽儿向东,一忽儿向西,忙个不停。风鸣玉看了一会,渐渐看得出来,表面上是于承珠受到围攻,实际却是群僧被她带动。稳握先手攻势的是她而不是那五个番僧。 那魁梧的老者虽然也随着群僧移动,但转来转去,总是不离正中的方位。他使的厚背阔边双股剑,剑势缓慢,挥动之际,也没风声,但风鸣玉已是看得出来,那五个番僧布成的阵势,全是仗他当中策应,这才能够勉强稳住阵脚的,否则早已给于承珠破了。 不过风鸣玉还有点害怕自己看得不准,心里想道:“他们六个打师叔一个,师叔纵然能够战胜,恐怕也得耗费许多气力!万一失手,那更不是当耍的。不如我上去助师叔一臂之力,让师叔可以早点打发他们。” 她主意打定,脚尖点地,一个“黄鹄冲霄”的身法,立即平地掠起,投入阵中。 呼的一根镔铁禅杖向她拦腰扫去,她的脚尖尚未着地,迅即点着杖头,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番僧的禅杖又已是一招“举火撩天”,戳向她的胸口,镔铁禅杖一丈多长,她的脚尖点在另一个番僧的杖头,用力一踩,禅杖并未下沉。侧翼攻来那个番僧的禅杖,使的是上撩招数,刚好与她平胸。 风鸣玉一剑刺出,使的是借力打力的剑法,意欲把对方的禅杖拨转方向,让他反打自己这边的人,哪知这个番僧的功力只有在她之上,决不在她之下。这一带竟是未能带动。被她踏着禅杖的那个番僧振臂一挥,喝道:“去!”风鸣玉也够机灵,未待他发力,便即身形再度腾起,一招“鹰击长空”,又朝那个魁梧老者的左肩刺下。 第1315期 上一辈的四大剑客之一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厚背阔边双股剑一招“金鹏展翅”,迎击风鸣玉凌空刺下的宝剑,只听得“噹”的一声,风鸣玉虎口发热,宝剑脱手而飞,她的身子也急坠下来,眼看就要碰上那个魁梧老者明晃晃的剑尖。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风鸣玉忽地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托起,似是腾云驾雾一般,她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平平稳稳的落到地面,已是在数丈开外了。 原来她是得于承珠之助,于承珠早已知道风鸣玉不是那老者的对手,老者出剑之际,她亦同时出手,挥袖轻轻一拂,以一股“巧力”把风鸣玉“送”出险境,同时拂开了那老者的双股剑。 于承珠冷笑道:“阳宗海,不见三十年,原来你别的功夫没有长进,吹牛的本领倒是大大长进了!嘿嘿,你说人家是米粒之珠,依我看来,你也不过是萤火之光!我这师侄目前和你相比或许稍逊一筹,但用不了三年,一定能够胜过你!” 风鸣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原来这个老者乃是三十年前曾和师祖并列为天下四大剑客之一的阳宗海,怪不得武功这么了得!师叔的本领虽然在他之上,但他有五个番僧相助,时间一长,只怕师叔也有可能给他们累得两败俱伤。可惜我本领不济,想帮师叔的忙,也插不进手。” 风鸣玉对武林掌故,所知甚少。还是近几个月来,她与霍天云朝夕相处,才知道较多一些的。据霍天云告诉她,三四十年之前,张丹枫、乌蒙夫、石惊涛、阳宗海被人称为四大剑客,阳宗海虽然名列榜末,论剑术,其实也和上面三个人相差甚远,但既然能够“名附骥尾”,那亦已经是非同小可了。 阳宗海大怒道:“我和你的师辈乃是同辈,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于承珠冷笑道:“当年你巴结权贵,钓誉沽名,妄自高攀,把自己吹嘘成四大剑客之一,我的师父因此对你薄施小惩,你曾经对他磕过了头,发誓从今之后,不敢再出来招摇的,你忘记了么?” 阳宗海气得哇哇大叫:“张丹枫若然未死,我还要找他算账呢。你这狂妄小辈,胆敢轻视于我,那就替代张丹枫受我一剑吧!”原来他误听传言,以为张丹枫已死,这才敢重现江湖的。这次他也正是因为打听到于承珠的行踪,特地纠合番僧,想把当年吃了张丹枫大亏的这口气,报复在于承珠身上的。 第1316期 霍天云拿强敌试招 于承珠笑道:“凭你也配和我的师父相比?真是可笑啊可笑!我听你吹牛吹了半天,只有一句话说得还稍微有点道理。” 阳宗海怔了一怔,说道:“哦,你也不能不承认我的话有点道理了吗?是那一句?” 于承珠笑道:“你说我这师侄是米粒之珠,米粒之珠,也还是珍珠!你不是萤火之光,腐草化为萤,你比腐草更臭!如何能与珍珠相比?嘿嘿,你多少还算得有点自知之明!”她把阳宗海比作萤火之光,当作了阳宗海自己亦已承认。 阳宗海大怒喝道:“气死我也!我非把你化骨扬灰不可,杀了你再杀那小丫头!”倒转阵势,发动强攻。 于承珠笑道:“可惜你没有这样本领,当心吹牛吹破肚皮!”她在五个番僧与阳宗海的强攻之下,衣袂飘飘,剑随身走,挥洒自如,端的有流水行云之妙。风鸣玉在旁边看得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忽听得有人赞道:“原来大须弥剑式还有这许多变化,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风鸣玉如梦初醒,回头一看,在她身边的可不正是霍天云是谁? 风鸣玉大喜道:“师哥,你已经练功完毕,恢复如常了么?” 霍天云道:“我得到师叔的指点,重新练那真经上的内功心法,果然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但师叔的剑法,更是精妙无比,玉妹,你快仔细瞧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眼福呀!” 风鸣玉道:“可惜我有许多还看不懂。” 霍天云道:“能看得懂多少就是多少。待会儿我和你一起练。” 风鸣玉有点莫名其妙,心里想道:“师叔目前虽然似乎稍占上风,但要取胜只怕还不容易。师兄怎能过一会儿就和我练剑?” 霍天云凝神观看,过了一会,于承珠的一套大须弥剑式已经使了一遍,正在从头再来。 霍天云忽道:“师叔,请你暂歇一歇,让弟子试一试学会了多少,好吗?” 于承珠笑道:“好,我也知道你心痒难熬了,你新练的内功也该试一试啦,就让你试吧!” 风鸣玉这才懂得师兄刚才所说的意思,忙道:“师叔,我和师哥一起练行吗?”她刚才一个人冲入阵中,几乎吃了大亏,生怕师叔不许。 于承珠笑道:“你和天云双剑合璧,大概是可以无须我替你担忧了。好吧,你高兴一试,那也无妨。”说话之际,一招“三转法轮”,荡开两根铁杖,冲破了一个缺口,立即飘身而出。 第1317期 双剑合璧闯敌阵 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和风鸣玉已是抢入阵中。 两个番僧的铁杖当头打下,霍风二人双剑齐出,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铁片的碎屑纷飞,两根镔铁禅杖都是“伤痕”斑驳,荡过一边。风鸣玉感到禅杖的力道比起她刚才所受好像轻了许多,情知这是师兄的化解之功,心中暗暗欢喜:“师哥的功力果然不但已经恢复,而且更胜从前了!” 阳宗海喝道:“让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丫头进来!”阵势一转,登时把他们卷进核心。 阳宗海居中策应,五个番僧潮水般的同进同退,风鸣玉觉得压力越来越重了。 霍天云看出这个阵势是按着五行八卦方位,叫道:“转乾方,走巽位,白鹤展翅!”风鸣玉依照他的指点,一招“白鹤展翅”,剑势斜飞,果然刚好迎上侧翼向她袭来的番僧。风鸣玉剑走轻灵,这一招“白鹤展翅”几乎削断那个番僧的手臂。幸亏他们这个阵势呼应得快,另外两个番僧迅即拥上,架开他们的双剑。 阳宗海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好,叫你这两个小子丫头知道我的厉害!”号令一发,倒转阵势,从“正五行”变为“反五行”,霍天云尚未深悉阵法的奥妙,登时又被困住。阳宗海抓着有利的时机,立下杀手!厚背阔边双股剑一招“雷电交轰”,向着霍天云的天灵盖劈下。 霍风二人心意相通,风鸣玉不待师兄指点,青钢剑已是划了一道弧形反削出去,她这一招“玄鸟划砂”和霍天云使的那招“举火撩天”,配合得正是妙到毫巅! 只听得断金戛玉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火星蓬飞,阳宗海的厚背阔边双股剑损了一个缺口。 于承珠袖手旁观,看得眉飞色舞,哈哈笑道:“阳宗海,你连我师父的徒孙都打不过,还敢以前辈自居?” 阳宗海沉住了气,指挥五个番僧,把圈子越缩越小。他的剑虽然损了一个缺口,但那是因为他的这把剑,剑质不如对方的宝剑之故,若论本身功力,他还是在霍天云之上的。不过,霍风二人双剑合璧,却也足以抵御他了。 番僧杖上的铜环也是一种扰乱敌人心神的武器,风鸣玉刚才在阵外旁观,还不觉得怎样,此时陷在阵中,四十五个铜环在她的耳边摇得震天价响,她可是不觉心情烦躁了。 第1318期 发挥威力 霍天云在震耳欲聋的铃声之中轻轻说道:“咱们试演新学来的大须弥剑式!”那五个番僧不知他说什么,阳宗海却听见了,哈哈笑道:“临渴掘井,有何用处?” 话犹未了,只见霍天云已是唰一剑向一个番僧刺去。正是于承珠刚才所使的大须弥剑式的一招。 天山派的大须弥剑式,风鸣玉都还未曾练得纯熟,于承珠变化出来的招式,是掺杂了张丹枫晚年所创的无名剑法的,“剑理”虽然相通,变化则更奇奥,风鸣玉刚才虽曾凝神观看,对她自创的新招还在半知半解之间。但好在她与霍天云配合有素,心意相通,一见霍天云使出新照,也不管自己用得对与不对,便即依据“剑理”,使出了从于承珠那里新学来的另一招大须弥剑式。 那五个番僧虽然是潮水般的同进同退,但正面接战的也只是两个人,另外两个从侧翼进袭的等于后备部队,要待正面这两个人出了一招之后,方始补上他们的空缺。如此循环回复,周而复始。动作虽然极其迅速,但在换人之际,毕竟还是有一丝间隙。 风鸣玉闪电般的出招,正好是抓住这丝暂间隙,攻向另一个番僧,令他不能与同伴呼应。 霍天云剑直如矢,向正面那个番僧刺去,那个番僧横杖一挡。不料霍天云的剑势中途突变,从直刺改为斜削,剑光一闪,禅杖上挂的九枚铜铃全都削落,哑然无声!要不是这番僧退得快,五根指头,险些也给削掉。 说时迟,那时快,居中策应的阳宗海已是一剑向他拦腰斩来! 风鸣玉逼退那个番僧,反手一刺,也是刚好和霍天云配合得天衣无缝。 “噹”的一声响过,阳宗海的厚背阔边双股剑又损了一个缺口。而且这次不仅只是兵刃“受伤”而已,他竟然给双剑合璧的压力,不由自主的逼退两步,胸中气血翻涌,虽然身体还未受伤,但显然在内力的比较上,已是输了对方一筹了。 阳宗海运气三转,方始消了胸中如受重压之感,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了。心里想道:“奇怪,这小子怎的越战越强,内力也好像比初交手时强了许多!” 原来霍天云新练成的内功心法,初时尚未能运用自如,在激战中豁然贯通,此际方始能够发挥威力。 第1319期 铜铃削落哑然无声 五行阵势,首尾相衔,此去彼来,阳宗海刚给他们逼退,另外两个番僧又已从两翼攻上。 风鸣玉道:“师哥,这次咱们对掉一个位置。”霍天云道:“好!”长剑一圈,剑势罩着一个番僧,风鸣玉手起剑落,使出霍天云刚才那招“沿杖削铃”的大须弥剑式,抓着那瞬息的间隙,剑光一闪,果然那根禅杖上挂着的九杖铜铃全都给她削落。 刚才是由风鸣玉掩护霍天云削铃,如今则是颠倒过来,由霍天云掩护风鸣玉削铃,效果更佳。不仅风鸣玉削落了九枚铜铃,打掩护的霍天云剑势一圈复展,也迅速的削落了另一个番僧禅杖上的九枚铜铃。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对番僧攻上来了。霍风二人重施故技,但这一次的结果却又不同。 阳宗海在五行阵中,本是担当居中策应的,此时他把阵势略略改变,一对番僧两翼包抄,他也同时出手,唰的一剑,在霍天云背后突施袭击。 虽然不能算是“偷袭”,但他以高出霍天云两辈的身份,在背后攻击,也可算是大失身份了! 他吃惊于霍天云的越打越强,这一击是全力施为,力透剑尖的。 霍天云无暇攻敌,反手一剑,独自硬接了阳宗海这招。阳宗海身形一晃,霍天云退了两步。不错,他的功力已是胜过从前,但单打独斗,比之阳宗海仍然稍有不如。 结果,这一次只是风鸣玉削落了一根禅杖上的九枚铜铃。 双方动作都快,第二对番僧攻上,风鸣玉亦已和霍天云会合,双剑合璧,刚好与阳宗海与那两个番僧工力悉敌。这一招双方顽拼,霍风以二敌三,阳宗海这边仍然占不到丝毫便宜,阳宗海心里更加吃惊了。 但这五行阵势,正反并用,攻守相连,法度谨严,霍风二人想要破阵,也还是谈何容易? 霍天云看出一个窍门,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风鸣玉心领神会,与他双剑齐出,紧紧追逼阳宗海。阳宗海的位置是阵势的枢纽,如此一来,不管用的是“正五行阵法”或“反五行阵法”,这个阵势都只能跟随他们转动了。 剧战中他们又削落了最后一个番僧禅杖上挂着的九枚铜铃,至此铜铃全部削落,哑然无声! 第1320期 借强敌来磨练自己 番僧禅杖上挂着的铜铃,可以用来扰乱敌手心神,也是一种武器。如今铜铃全部削落,风鸣玉只感心境一片清凉,登时精神大振。 她对大须弥剑式本来只是一知半解的。如今现炒现卖,经过了数百招的实战,亦已渐趋纯熟,虽然未能尽悉其中奥妙,比起开始与霍天云双剑合璧之时,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于承珠看得心花怒放,想道:“玉不琢不成器,这句老话当真不错。他们经过这场大战,胜于自己苦练一年!看来用不着我出手相助,这个阵势也是困不住他们了。”原来她允许霍风二人代她一试,用意也正是想借强敌来磨练他们的。她早有准备,不怕作最坏的打算,也不怕霍风二人会有性命之忧。 主客势易,五行阵眼看就要给他们攻破,五名番僧忽地脱下身上所披的大红袈裟,右手挥动禅杖,左手展舞袈裟,就像平地涌起五幅红云,把霍风二人裹在当中。 这五个番僧乃是从西藏来的密宗高手,内功造诣虽然不及霍天云的精纯,亦是颇不寻常。经过他们的玄功运用,袈裟变成了盾牌,霍风二人的攻势登时受阻,恢复了相持局面。 风鸣玉道:“怎么办?”霍天云道:“任它群魔乱舞,依然吾行吾素。”意思即是原定的战略不必变更。风鸣玉道:“对,就这么办。” 此时风鸣玉的大须弥剑式已是更加纯熟了,双剑合璧,宛如玉龙夭矫,在群僧合围之中左荡右决。但对付群僧为宾,对付阳宗海为主,阳宗海依然给他们逼得透不过气来。本来他是担任居中策应的,如今变成了不是他“策应”群僧,而是这五个番僧合力来帮他减轻压力了。 于承珠见他们打了这么久,恐防他们内力消耗过甚,说道:“你们出来歇歇,让回给我吧。” 霍风二人未曾答应,阳宗海和这五个番僧都已着了慌,他们经过这场恶斗,差不多已是强弩之末,再打下去,只怕霍风二人都对付不了,如何还能够再战本领更高的于承珠? 其中一个本领较弱的番僧,怯意一生,登时露出破绽。只听得“波”的一声,他们的袈裟给戳破两个小孔,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的垂下来了。 第1321期 大破五行阵 击破了最弱的一环,阵法已是露出破绽,霍天云改用追风剑式,反手一剑,又刺穿了一个番僧的袈裟,风鸣玉笑道:“师哥,我和你比比谁快!”脚尖点地,身形掠起,使出父亲所授的三绝招之一,抖起了三朵剑花,只听得“波、波”两声,两件大红袈裟同时给她戳破。她这一招名为“云龙三现”,若是练到炉火纯青之境,本来可以同时刺穿三件袈裟的,她毕竟还差一点火候。 霍天云说道:“师妹,你这一招又快又准,比起追风剑式,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风鸣玉的父亲生前号称“天下第一快刀”,他把刀法化为剑法,传给女儿,与天山剑法的“追风剑式”确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风鸣玉大为欢喜,心里想道:“原来我用家传的剑术,一样可以发挥双剑合璧的威力!” 心念一动,她再使一招父亲所授的“神龙入海”,与霍天云的追风剑式配合,把最后一名番僧,也是本领最强的那名番僧的袈裟也刺穿了。 这五个番僧是把袈裟当作“盾牌”的,袈裟全毁,他们的禅杖可是更加抵挡不住双剑合璧的威力,纵有阳宗海居中策应,亦是难挽颓势。 阳宗海见势不妙,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逃,一待于承珠出手,那时要跑也跑不了。主意打定,猛刺三剑,以进为退,把风鸣玉逼得侧身闪开,立即逃跑。 那五个番僧也是和他抱着同样心思,他一跑,人人争着逃跑,“五行阵”登时破了。 于承珠喝道:“打不过就要逃跑了么,那有这样便宜的事,多少带点记号回去!”把手一扬,只见金光闪闪,疾若流星飞掠,追上了正在拔脚飞跑的六个敌人。 原来她用的暗器乃是一朵朵小小的金花,登时“哎哟、哎哟”之声叫个不停,那五名番僧额头都“嵌”了一朵金花,阳宗海本领最高,也难幸免,不过他是给金花“嵌”在臂上,比起那五名番僧,总算没那么难看。 风鸣玉看得眉飞色舞,叫起来道:“师叔,你这手暗器真是妙啊!”要知六个敌人并不是向着同一个方向逃跑的,而且每个人跑的快慢也有不同,但这六个人却是同时给金花打着,要不是风鸣玉亲眼看见,实难相信世间竟有如此高明的暗器功夫。 第1322期 说上乘“剑理” 霍天云笑道:“于师叔有个外号,叫做散花女侠,二十年前,她的这手金花打穴的绝技就已名震江湖,你不知道么?” 于承珠道:“这是江湖上的朋友给我脸上贴金,这些年来,我疏于练习,已是大不如前了。” 风鸣玉笑道:“于师叔,你这手暗器功夫好是好了,就是花的本钱太大,像刚才打出的六朵金花,恐怕也要用上一两金子吧。这手功夫我练不来,也不敢练。” 于承珠笑道:“以往我打出的金花是收回来的,这次我要他们留下一点记号,就只好赔上一点金子了。” 霍天云道:“师叔给他们这个教训,让他们毕生难忘,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两个对着疮疤,能够知所警惕,赔上这点金子也算值得了。” 风鸣玉道:“师叔,我最羡慕你的这套大须弥剑式,以前我真想不到会有这种变化繁复,而每一招变化又都是匪夷所思的奇妙剑法的!” 于承珠笑道:“原来你是想要我这套剑法,你的眼光不错,这套剑式是天山剑法的精华所在,是我的师父和大师兄合力创出来的,当然要比金花打穴的功夫珍贵得多。” 霍天云问道:“大须弥剑式本来师父也曾教过我的,但师叔使出来,似乎和弟子原来学的又有点不同” 于承珠道:“你看出那些不同?” 霍天云道:“变化更加精微还在其次,最令弟子莫测高深的是它似乎没有固定的招式,我曾注意到师叔刚才在那五行阵中,曾经三次用过横扫六合一式,第一次是自左而右的横扫,第二次方向恰恰相反,是自右而左了,第三次更奇妙,一起式就是圆圈,然后剑势扩展,虽然仍是‘横扫’,但上下四方都已在剑势笼罩之内。” 于承珠喜道:“你观察入微,果然是极为难得的学武奇材,你须知道上乘武学是不拘一格的,只须依据‘剑理’,练到最高境界,根本不必讲究什么招式,随意所之,均能克敌制胜。但在看似毫无章法之中,仍是有章法可寻。这套大须弥剑式是你的师祖近年所创的‘无名剑法’一部份,当然与你所学的不同了。但所谓不同,却又与一般人所说的‘不同’不同,尽管不同,剑理还是相通。” 风鸣玉给她这几个“不同”弄得头昏脑胀,笑道:“这么深奥,看来我是想练也练不成了。” 第1323期 于承珠传授剑法。 于承珠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说到学武的聪明才智,依我看来,你决不在你的师兄之下。刚才你那几招从刀法变化出来的剑招,变化精奇之处,就足以与大须弥剑式比肩,而且和无名剑法的剑理,也隐隐相通。” 风鸣玉道:“这几招是我爹爹教的,我哪有本领自创新招。” 于承珠道:“你懂得它能够和大须弥剑式配合,懂得在适当的时机使用出来,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了。”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无名剑法,我的师傅穷数十年心力,也还未曾全部完成,我所得的更是一鳞半爪而已,你现在未能参透,那不要紧,只要懂得剑理,将来练到那个境界,自必豁然贯通。” 风鸣玉点了点头,说道:“师叔,我真希望你能够多指点我一些。” 于承珠笑道:“这还不容易吗,只要你肯学。我这次前往天山,就是要把师父的近况和他老人家晚年所悟的剑理告诉霍师兄的。咱们一路同行,到了天山之时,我所懂得的相信你也可以学会了。霍师兄更是闻一知十,聪明才智,胜我十倍。无名剑法的精髓,相信他一听就能比我领悟更多。你们跟随名师,将来的造诣也一定比我更大。” 风鸣玉道:“师叔对我太夸奖了,不过我们恐怕还不能追随师叔便即前往天山。” 于承珠怔了一怔,说道:“原来你们不是准备回山的吗?” 霍天云道:“本来是的,但现在改变了主意。” 于承珠道:“为什么?” 风鸣玉道:“为了我的缘故,我要到和林去报父仇。”当下将她的父亲如何给西门化害死的事情,说给于承珠知道。 于承珠道:“父仇不共戴天,何况此人乃是侠义道的公敌,你们是应该先去诛奸的。不过,现在已经是过午时份,你们在这里多住一晚,让我把这套大须弥剑式传给你们如何?” 霍风二人大喜说道:“这是最好不过了。”他们在这套剑法上已经颇有根基,用不了半天功夫,剑法中的精义已是了然于胸。 第二天他们与于承珠分道扬镳,于承珠道:“你们有什么要我代为禀告天云的师父吗?” 霍天云道:“没什么,师父关心的事情,师叔在金刀寨主那儿都已经知道了,用不着我再说啦。” 第1324期 前往和林报父仇 于承珠笑道:“我说的不是国家大事,是儿女私情。” 风鸣玉面上一红,说道:“我不懂师叔的意思。” 于承珠道:“我在金刀寨主那儿,听说你们是已经订了白头之约的未婚夫妇,我还未曾向你们贺喜呢。要不要我替你们禀明师父,让他也好有个准备,待你们回山之日,就替你们主持婚礼。” 风鸣玉满面通红,说道:“父仇未报,言之尚早。” 于承珠笑道:“如今你的武功已经大进,又有天云帮你的忙,双剑合璧,当今之世,能够胜过你们的亦已寥寥可数了。西门化纵然得到了真的般若真经,料想他也不是你们的敌手,何愁此仇不报!” 霍风二人拜祭过风鸣玉母亲和师傅的墓,便即与于承珠分手。 他们得到了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又得到了师祖剑法的真传,想法也是和于承珠一样:除非碰不上西门化,碰上了定然叫他难逃复仇之剑。 走了三天,这一天到了穆斯葛特山之南,过了这座山,还有两天路程就可以到达和林了。 山脚下是一片有牧民聚居的草原,天色已晚,他们到一个帐幕求宿。虽然他们可以露宿,但因所带的干粮和食水都已所剩无多,难得此处见到人家,正好增补所需的粮、水。 这个帐幕只有父子二人,蒙古牧民素来好客,他们虽是汉人,一样得到殷勤招待。 那老者是到过中国的,说道:“虽然我们和汉人打了几年仗,但我知道汉人和我们一样,都是愿意过太平的日子,不愿意打仗的。现在好了,自从去年前大汗去世之后,听说已经和汉人订了和约,不用打仗了。” 儿子说道:“爹爹,你别欢喜得太早,前两天我听到风声,听说新的大汗和大将军又要征发壮丁和马匹,准备和汉人再打呢。” 那老者叹口气道:“如此打来打去,何日方得太平?不过,你这消息未必可靠。” 儿子说道:“是真的呀。昨天有个朋友从山的那边来,他说他们那边已经开始抽丁了呢,只是未轮到咱们这里罢了。” 老者说道:“纵然可靠,也不一定就会打仗的。有两个中国的官员听说正在咱们格老(部落之长)家中,你知道么?” 第1325期 来了两位汉官 儿子说道:“怪不得我刚才放羊回来,看见有些人在格老的毡庐周围探头探脑,我赶着回家,没功夫打听,原来是来了汉客。” 接着笑道:“我们这里是很少汉人来的,所以汉人一来,大家都把他当作稀客,争着招待他的。甚至前两年和汉人打仗的时候也是如此,想不到,今天一天之内,就来了四位稀客,我们也沾上光了。” 老者接着笑道:“好在你们进来的时候,没人看见,我们住得又比较偏僻,否则我们的帐幕,只怕也要给人挤破。在格老家中那两位客人,别的人想去探问也不敢去。” 霍天云道:“老伯,你怎么知道这两个汉人是官员?” 老者说道:“我也是听得人家说的,他们说这两位汉人穿的是锦袍,骑的是骏马,马鞍都是银子打的。格老的报达(管家)亲自给他们牵马走近毡庐,如果客人的身份不是官员,格老不会这样隆重招待。” 儿子笑道:“爹爹,你的话头越说越远了。” 老者瞿然一省,笑道:“对,我是扯得远了,刚才我说到那里?” 儿子说道:“你说到我的消息纵然可靠,也不一定会打仗的。我不懂,为何来了两个汉人官员,就和不用打仗有关?” 老者说道:“这是格老家中的人传出来的,听说这两个汉官是来和咱们的大汗讲和的。所以格老才敢隆重招待他们。你还记得吗,去年前大汗逝世之前,不是也曾有汉人的官员来替咱们大汗祝寿吗?那班人当时也是来谈和的。记得他们路过此地之时,格老也曾亲自出去迎接,献给贵客哈达。” 老年人说话一般比较啰唆,他的儿子打断他的话道:“原来如此。但咱们暂且不必管格老的客人吧,咱们自己的客人来了老半天,你都未曾请他们喝酒呢。” 老者一拍脑袋,笑道:“对,我真是老糊涂了,你去烤一只乳羊吧。”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一皮袋马奶酒,斟在大碗里给客人喝。 霍天云道:“用不着这样费神,一只乳羊我们也吃不下,随便有什么就吃什么吧。”他一定不肯让那少年去宰羊,少年也只好依他了。 第1326期 主人醉倒 老者说道:“这怎么好意思,你们是远方来的贵客。” 霍天云笑道:“什么贵客,我们在中土其实和你们一样,是个山野小民!” 老者说道:“你们要不要去会一会那两个汉人官员?我们这里只有格老住的是毡庐,从此处往南走,大约有半铺路程(一铺是十里)。要是你们不用我带路,也很容易找到的。”原来他以为霍天云和那两个官员同是汉人,或许希望和他们一起前往和林。而他自己则不想借此巴结格老,故而说出这样的话。 霍天云笑道:“我刚刚说过,我们不过是山野小民,何必去高攀达官贵人!” 老者翘起大拇指赞道:“好,有志气,有志气!我敬你一碗马奶酒!” 说话投机,那老者不知不觉喝醉了,躺在地上,呼呼虏虏的打起鼾来。 少年笑道:“我爹又没酒量,又好喝酒,请莫怪他失礼。不过也难得他今天这样高兴。你们多喝两碗。” 霍天云道:“我们也喝够吃够了。明天我们一早就走,或许不能向你们辞行,请你们也莫见怪。” 少年懂得他的用意,是恐怕明天一早,他们父子还在梦中,不想惊醒他们好梦。 此时他自己亦已颇有酒意,不知是否能够一早醒来。正自踌躇,霍天云说道:“我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做相交以心,大家都莫客气。我们想补充一些干粮和食水,我就不客气和你要了。” 那少年大为欢喜,说道:“霍兄,你真是个爽快的人,好,就这样办吧。明天要是我贪睡不知醒的话,你们也不要见怪。”说罢把家中所存的干粮,都送给他们,装了满满一袋。 霍天云道:“好,咱们把剩下的酒都喝了吧!”和那少年每人喝三大碗,那少年也醉倒了。 风鸣玉道:“师哥,你好像是有意灌醉他?” 霍天云道:“不错,咱们去格老的毡庐一探。看看那两个汉人官儿是否咱们相识?” 风鸣玉笑道:“咱们把人家的东西吃光,喝光,拿光,撒手就走,不大好吧?” 第1327期 大内总管和御林军统领都来了 霍天云笑道:“我自有安排。”拿出十两银子,放在老者枕头底下,那袋干粮,也取出一半。 “要是刚才给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接受。如今咱们可以放心走了。”霍天云道。 风鸣玉笑道:“原来你灌醉他们,还有这样妙用。” 山脚下这片草原,虽是牧民聚居之地,但所谓“聚居”,帐幕与帐幕之间,还是距离颇远的,与汉人农村的“聚居”大不相同。 他们直奔山南,走了约莫五、六里路,果然发现一座毡庐,(这是哈萨克人和藏人贵族的一种独特建筑,兼有帐幕和房屋的形式,四面是土墙,但屋顶则覆以厚毡,不用瓦盖,里面铺以驼绒织成的“褥”替代床铺,房间也是绒幕间隔。)料想定是“格老”所住的了。 “你准备怎样?”风鸣玉问道。 “看清楚了这两个官儿是谁再说。”霍天云道。 风鸣玉道:“毡庐里定是黑沉沉的,擦燃火石,恐怕会惊醒旁人。” 霍天云正自沉吟,忽听得毡庐里,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两个人本来是咬着耳朵说话,但因更深人静,万籁无声,霍天云身具上乘内功,听觉比常人敏锐得多,却给他听见了。不过,还不是听得怎么清楚。 霍天云走近毡庐,伏地听声,向风鸣玉招一招手。 风鸣玉跟着他躺下来,低声问道:“听得出是谁吗?”她伏地听声的本领不及霍天云,只是隐约听出几个单字。 霍天云道:“是方维峻和穆大雄!” 方维峻是大内总管,穆大雄是御林军统领,这两个人在他们那次闯入禁苑之时,都是曾经和他们交过手的。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这两个人的身份可是非同小可,他们在说什么?” 霍天云摆摆手,示意叫她暂且不要说话! 他凝神静听,只听得方维峻说道:“还有两天,咱们就可以到达和林。但越近和林,我可越是发愁,不知怎么办才好?” 穆大雄道:“你愁什么?” 方维峻道:“你没听见格老今晚所说的那件事吗,前几天,他到过慕容珪的将军府,慕容珪设宴招待他,席上有个上了年纪的汉人作陪。” 第1328期 商量捉拿西门化 穆大雄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听他所说,这个上了年纪的汉人,好像、好像是西门化!” 方维峻道:“什么好像,必定是他无疑!” 穆大雄道:“你就是因为他的事情犯愁?” 方维峻道:“可不是吗,皇上要咱们将他捉回去,这件事咱们怎么能够办到?” 穆大雄不作声,方维峻继续说道:“咱们此来,乃是有求于人。说明白点,就是要巴结新任瓦剌的统领全国兵马的大将军慕容珪的。如今西门化已经成为慕容珪的座上客,咱们怎能动他一根毫发?” 霍天云低声和风鸣玉说道:“原来他们是来捉西门化的,这倒可以间接助咱们一臂之力。” 毡庐里静默了一阵,方始听得穆大雄缓缓说道:“依我揣测,皇上还是想与瓦剌谈和的,你说是吗?” 方维峻道:“这还用说,否则他怎会同意汪公公的主张,让咱们来向瓦剌的新大汗道贺?” 穆大雄道:“说的是,咱们虽然不是领有诏书的正式使节,但瓦剌大汗和慕容珪心里也会明白,咱们是可以代表皇上的使者了?” 方维峻道:“那又怎样?” 穆大雄道:“瓦剌倘若是有意谈和,咱们把皇上的意思透露给慕容珪知道,想必他也不会包庇西门化吧?” 方维峻道:“问题就在,瓦剌根本不想谈和。就是想和,也不是咱们皇上希望的那种只肯吃点小亏的和。” 穆大雄叹口气道:“咱们也得替皇上着想。他是为势所迫,要是他不惜吃大亏向瓦剌求和的话,金刀寨主就不能放过他。皇上不敢公然派出使臣,我想这也是最大的原因。” 方维峻道:“皇上怎么想,咱们暂且不管,瓦剌若要兴兵进犯中土,西门化可是最能帮忙他们的人。你还希望慕容珪可以把西门化交给咱们,这种妙想天开的办法,在他面前,提也不能一提!” 穆大雄道:“那么咱们设法诱骗他回去如何?就说经过汪公公求情,皇上答应可以重用他如何?” 方维峻冷笑道:“你以为西门化是三岁小孩,他那次不顾皇上死活,岂会不知皇上恨他?” 第1329期 通番卖国 方维峻继续说道:“再说,即使能够把西门化骗回去,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不错,皇上可能有点赏赐,但你已经做到了御林军统领,升官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官儿给你当了。难道你还想当兵部尚书不成?”明代政制,领兵的大将,如“经略”“督师”之类,往往由文人担任,至于兵部尚书,更是必须两榜出身的进士充当。一介武夫,做到御林军统领,那已是最高的官职了。 穆大雄不作声,方维峻继续说道:“西门化和汪公公的关系甚深,皇上不知道,你和我是知道的。要是咱们真的能够把西门化拿回京师,对汪公公的面子也不好看。虽说汪公公如今已不兼掌东厂,势力还是在的,皇上对他的宠信也还未衰。得到皇上一点奖赏,却得罪了汪公公,只怕还是得不偿失吧?” 原来大内总管方维峻乃是汪直的心腹,穆大雄虽亦趋炎附势,关系终隔一层。他倒是以“效忠皇上”为先的。 穆大雄道:“方兄说得是,不过,咱们怎么向皇上交差?” 方维峻道:“这还不容易,就说不知他的下落好了。” 穆大雄道:“皇上似乎已经得到密报知道西门化是逃往和林。” 方维峻道:“什么人向皇上告密?” 穆大雄道:“这我可不知道了。” 方维峻冷冷说道:“原来皇上因此加派你来。但这次咱们用的不是钦使名义,只能算是汪公公派来的人。” 穆大雄低声道:“这个我知道,我也明白。” 方维峻道:“但你还有不知道的呢,汪公公是要用这手段官复原职,你懂不懂?还有……” 说至此处,他们已是咬着耳朵说话,越说声音越小了。 不过霍天云虽然听不见,也能猜到几分,汪直无非是挟外力自重罢了。心里想道:“狗总是免不了要吃屎的,汪直的手段,不问可知,自必是通番卖国的了。” 但是否要把这两个人拿下来,阻止他们前往和林,霍天云一时之间,却还未能拿定主意。 忽听得“汪汪”的犬吠声,四条大狗突然向他们藏身之处扑来。 这是“格老”所养的四条“灵獒”,身体比野狼还大,凶猛之极。他养的这四条“灵獒”是用来替代卫士巡夜的,嗅到了生人的气味,就一齐扑来了。毡庐里格老的手下,听得吠声,也都惊醒。 第1330期 失落凤头鞋 霍风二人不惧灵獒,却不愿意伤及无辜的格老手下。两人同样心思,立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逃离现场。 两人轻功超卓,“六步赶蝉”,名实相副,几个起落,已是离开这座毡庐半里之遥。格老的卫士刚被惊醒,还在里面大呼小叫,未曾踏出毡庐。 但那四头灵獒,却跑得比他们还快,转瞬之间,便即赶上。它们似是曾经受过训练的战士一般,也知分进合击,两头扑向霍天云,两头扑向风鸣玉。 霍天云一个转身,双掌齐发,一头灵獒,登时给他打碎头盖,一命呜呼。另一头灵獒见机斜窜,霍天云竟然打不着它,只听得一声刺耳的狂嗥,这头未曾给他打着的灵獒,亦已倒地不起。原来它虽然未曾给打个正着,却也给霍天云的掌力震伤内脏,奄奄待毙了。 扑向风鸣玉那两头灵獒更加机灵,一头跳起咬风鸣玉的咽喉,另一头在地上打滚,咬风鸣玉的脚跟。 风鸣玉一个“黄鹄冲霄”的身法,身形平地拔起,剑光一闪,跳起来咬她的那头灵獒未咬着她的咽喉,咽喉先给她的剑尖穿过。 但那头咬她脚跟的灵獒在她跃起之际,却咬着她的鞋尖,风鸣玉用力一甩,把它踢开,一只鞋子给它扯了下来。 这头灵獒皮粗肉厚,风鸣玉人在半空,这一踢却是未能将它踢毙,只能令它受了点伤。它衔着风鸣玉这只鞋子,似是知道敌人厉害,夹着尾巴,跑回去了。 风鸣玉道:“倒霉,幸亏我带有两对鞋子,否则可要变成赤足大仙啦。”匆匆换过新鞋,与霍天云逃上山去。 跑至山腰,只见山下火把光亮,格老的卫士已经追了出来。 只听得方维峻的声音说道:“诸位请回去吧,包在我们二人身上把贼人拿回来献给格老。” 格老的侍卫长说道:“怎敢劳烦贵客?” 方维峻道:“这个小贼似是汉人,我们正该效劳,报答格老的殷勤招待。”原来他见着了灵獒衔回来的鞋子,是中土常见的一种妇女所着的凤头鞋子,已可断定是汉族女子无疑了。 格老的手下见“贼人”能够击毙凶猛如虎豹的三头灵獒,也是乐得有人代劳,当下假意推辞一番,便即接受他们“好意”。 第1331期 带犬搜山 方维峻和穆大雄带了那头灵獒,骑马上山。 此时霍天云与风鸣玉已经到了山顶,躲在一块岩石后面。 风鸣玉道:“干嘛咱们要躲避他们?” 霍天云道:“他们会自己找来的。你把那只鞋子放在当风之处。” 风鸣玉道:“干嘛?”霍天云笑道:“你不是怕他们不来吗?这样就准保可以把他们引来了。在这里动手,没人知道,不胜于在山下动手?” 风鸣玉恍然大悟,说道:“对,狗的鼻子最灵,这种蒙古人养的灵獒更是最佳猎犬,一定能够引它来到这里的!” 说了这话,没有多久,只见那头灵獒跑在前面,已然来到,跟着方穆二人亦到。那头灵獒蹲在他们藏身之处的五十步开外,汪汪的叫。原来它被踢怕了,明知“仇人”的藏身之所,却是不敢向前。 方维峻道:“灵獒蹲在这里,那个女贼一定是在这个山头了。” 说罢和穆大雄一同下马,准备展开仔细的搜索。 穆大雄忽地想起一事,说道:“老方,这个女贼恐怕不是易与之辈,你还记得阳宗海提及的那个人吗?” 方维峻道:“你恐怕这个女贼就是阳宗海所要追踪的那、那个……” 穆大雄道:“不错,我猜多半就是那个号称散花女侠的于承珠。听说于承珠是张丹枫最得意的女弟子,阳宗海也未必能是她的对手的。” 方维峻道:“张丹枫的女弟子又怎么样?我只恨余生也晚,未能赶上和张丹枫交手。哼,有咱们二人联手,张丹枫再生,我们都未必会输,何况他的女弟子?”他身为大内总管,比较少在江湖走动,对自己的本领极为自负,以为江湖上的传言,十九是言过其实,过去的那些成名人物,多半是浪得虚名。 那头灵獒吠得更厉害了,它见“仇人”没有动静,胆子大了一些,移近几步,正面对着霍风二人藏身的那块岩石大吠特吠。 方维峻向穆大雄打了个眼色,示意叫他和自己一起到那块岩石后面搜索。 忽听得有人哈哈一笑,霍天云和风鸣玉跳了出来。 霍天云笑道:“方大总管,你的伤养好了吗,幸会,幸会。我只是张丹枫的徒孙,你在我的手里栽了觔斗,还敢夸口要和我的师祖交手。哼,哼,真是可笑呀可笑!” 第1332期 疮疤被揭怒火攻心 方维峻那次在御花园给上官英杰冷不及防点了穴道,饶他内功深厚,自行运气冲关,也折腾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方能解开穴道。他身为大内总管,在一众大内高手之前,闹出了这么一个大失面子的事,引为奇耻大辱。 虽然他那一次吃的亏并非出自霍天云所赐,但那一次霍天云是和上官英杰一起,亲眼看见他吃亏的。此时方维峻又复听见他出言讥诮,揭他疮疤,胸中这口怒气,如何还能按捺得下? 方维峻大怒喝道:“你们这伙人就只知偷施暗算,有本领的和我见个真章!” 霍天云笑道:“我只怕你逃跑,你要和我较量,那是求之不得!” 方维峻取出了一对判官笔,说道:“穆兄,咱们并肩子上呀!”他见穆大雄似有畏缩不前的样子,心里暗暗骂他脓包。 穆大雄道:“这女娃儿武功平平,但可得提防他们双剑合璧!”原来那次霍风和上官英杰等人大闹禁宫,穆大雄是曾经见识过霍天云和风鸣玉双剑合璧的厉害的。他并不是不敢再战,而是恐防方维峻不知厉害,故此必须先提醒他。 霍天云笑道:“好,你怕我们双剑合璧厉害,咱们就分开来打,一个对一个,谁也不占谁的便宜,鸣玉,你喜欢挑那一个来试试你新练的剑法?” 方维峻怒火如焚,已是迫不及待,喝道:“姓霍的,我送你上鬼门关!” 霍天云笑道:“很好,我陪你玩两招。但你喜欢闯进鬼门关,请恕我不能奉陪。” 方维峻双笔一举,向他冲去,左点“期门”,右点“小白”,这两处都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霍天云笑道:“还算不错,但要点着我的穴道,我放下功夫不练,你也还得再练十年。”长剑轻轻挥了一道弧形,把他双笔引开,将他引入林中。 风鸣玉笑道:“好吃的果子已经给我的师哥拣了去,没办法,只好由我这个武功平平的女娃儿来向穆大统领讨教啦。穆大统领,我说你的运气可当真不差!” 穆大雄怔了一怔,说道:“要打就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鸣玉笑道:“你不是害怕碰上的‘女贼’是散花女侠于承珠吗?告诉你,散花女侠是我师叔,你要他碰上了她,焉能还有命在?我在你的眼中不过是武功平平的女娃儿,你用不着和我的师叔交手,还能说不是好运气吗?不过是不是真的好运气,那我还不敢给你写包票?” 第1333期 风鸣玉今非昔比 穆大雄见他们不用双剑合璧,先已放下一半心,再见霍天云又给方维峻引了开去(其实是霍天云引开方维峻),心中更无忌惮,哈哈笑道:“原来你不服气我说你武功平平,好吧,只要你在我的掌下走得满一百招,我向你磕头就是。” 风鸣玉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别反悔!” 穆大雄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怎会反悔?但你说过的话,可也得算数。” 风鸣玉知他心意,笑道:“我就是在你掌下性命难逃,也决不会叫师兄相助。你出招吧!” 穆大雄道:“哦,你还让我出招?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声出招发,身形一起,俨如饥鹰扑兔,伸开蒲扇般的大手,向风鸣玉头顶便抓。 那次他在禁宫与风鸣玉交手,不过两招,霍天云便即赶到,他这一边也有大内侍卫赶到,结果是演成混战,霍风二人凭仗双剑合璧闯出重围。认真说来,他尚未曾得与风鸣玉单打独斗,一决雌雄。不过,在那两招当中,风鸣玉的剑点给他掌风荡开,连他的衣裳都未刺着,因此他自认为是大占上风,对风鸣玉也就不免有点轻视之意了。 他那知道风鸣玉的武学造诣,即以当时而论,也是只有在他之上,决不在他之下的。不错,风鸣玉的内力比不上他,临阵经验比不上他;但剑法之精,轻功之妙,却是远胜于他。假若当时打下去,以一对一,双方各展所长,攻敌之短,时间一久,恐怕他也未必就能胜得了风鸣玉。 如今风鸣玉已经领悟了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又得于承珠指点她大须弥剑式的奥秘,穆大雄如何还敌得过她? 风鸣玉一个闪身,避开他的搂头一抓。挽了一朵剑花,叫道:“小心你的眼睛!”唰的一剑,果然是指向他的面上双睛。剑光飘瞥,也不知刺的是左眼还是右眼。 幸亏风鸣玉自己先行喝破自己的招数,穆大雄得以及时躲闪。当下霍的一个“凤点头”,双掌斜出,扫她手腕。这一招反击极其迅猛,委实是名家手法。 风鸣玉剑势反圈,忽地中途一变,从“长河落日圆”的招数变为“大漠孤烟直”,剑圈扩展,剑尖突然就伸出来,变得其直如矢,叫道:“我刺你胸口璇玑穴,你的劈空掌力是挡不住的!” 第1334期 好像师父教徒弟 风鸣玉在穆大雄的心目中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想不到隔别三月,这个“黄毛丫头”的剑法竟是精进如斯,令他不禁心头大骇! 但他毕竟是御林军统领的身份,岂能让风鸣玉好像教徒弟似的指点他如何出招,心里想道:“我偏偏不用铁门闩这招,也不见得抵挡不住。” 风鸣玉这一招“大漠孤烟直”来得快极,叫他双掌齐发(在他掌法即是必须用铁门闩这招)之时,剑尖已经堪堪指到他的胸膛。穆大雄执意不听她的指点,无暇思索,立即单掌劈出,另一掌横胸防护。 这一招“云横秦岭”,半守半攻,本来算得是稳健迅猛兼而有之的攻守兼备招数,但他却没料到风鸣玉的内力亦是早已今非昔比,他分出一掌反击,果然就抵挡不住风鸣玉这一招了。 只听得“嗤”的一声,穆大雄但觉胸口一片沁凉,也不知是否受伤,慌忙倒跃数丈开外,低头一看,只见胸口部位的衣裳,出现一个铜钱般大小的圆孔,不问可知,当然是给风鸣玉剑尖挑破的了。要不是她手下留情,穆大雄焉能还有命在? 风鸣玉笑道:“我说你单掌抵挡不住,你偏不信。再来再来!” 穆大雄又惊又怒,但却已是不敢有丝毫轻敌了。 两人再度交锋,穆大雄完全采取守势,他去了骄狂,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认真对付这个片刻之前他还不放在心上的“黄毛丫头”,果然稳住了阵脚。 他身为御林军统领,武功上确实也有过人之处。这套掌法名为“盘龙七十二式”,绵密异常,他脚踏五行入卦六位,每退一步,就消解风鸣玉一分攻势。 但风鸣玉的奇招妙着层出不穷,内力之强亦是不在他下。穆大雄本来企图消耗她几分内力之后,便即反击的,此时防守亦感艰难,这个念头不能不打消了。而且尽管他全力防守,有几招还是不能不听风鸣玉的指点,方能避免受伤。 风鸣玉越打越显精神,打得痛快淋漓,倒是不想太快打败穆大雄了。心里想道:“难得有这样的高手给我试招,我把新学会的大须弥剑式最少使它三遍,待至完全随心所欲再说。” 穆大雄已知要胜这个“黄毛丫头”是绝不可能的事了,此时他唯一的希望,只能希望方维峻可以打败霍天云,再来助他了。虽然这个希望亦是甚属渺茫。 第1335期 学得十足 他正在惴惴不安,忽听得树林深处,方维峻那刺耳的声音叫道:“岂有此理,你敢如此小觑方某,快快亮剑!” 接着听得霍天云的声音笑道:“只要你胜得过我手上这根枯枝,我便任你处置!这样的便宜你都不想占么?嘿嘿,不是我小觑你,你这一对判官笔,只怕也未必就能抵御我这根树枝!” 风鸣玉心里暗暗好笑:“于师叔用一根树枝考较师哥的武功,他也依样画葫芦的对付方维峻,倒是学得十足!不过,方维峻是大内总管,武功比穆大雄有过而无不及,霍师哥如此对付他,也未免太大胆了,万一失手……” 心念未已,只听得霍天云叫道:“废话少说,看招!”似乎是因为方维峻不肯自贬身份,迟迟未有出手,他只好先采攻势了。 方维峻大怒喝道:“好,我倒要看你这根树枝,如何能胜我的……”从他的语气之中,可以猜想得到他还要说:“判官笔”三个字的,但话声却突然中断了。 穆大雄和风鸣玉都是武学行家,不用目睹,已是可以知道,方维峻定是给霍天云的一根枯枝攻得手忙脚乱,根本就分不出心神说话了。 穆大雄本来只能指望方维峻能够战胜霍天云,他才可以转危为安,此时唯一的希望亦已破灭,他的一颗心如坠铅块,沉下去了。 风鸣玉则恰恰相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想道:“霍师哥为人素来稳重,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从来不敢夸口的。我替他担心,倒是多余的了!” “喂,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你管他们干吗?多用点精神和我再打,接招,接招!这一招先刺你的上盘志堂穴,再刺你的下盘巨骨穴,你可要小心了!”风鸣玉一面说一面出招,说到刺“志堂穴”时,果然就是刺“志堂穴”,说到刺“巨骨穴”时,果然就是刺“巨骨穴”。原来穆大雄自知希望破灭,已是无心恋战,不过他可也不能对一个“黄毛丫头”举手投降,风鸣玉仍要拿他试招,招招紧逼,他无可奈何,也只好和风鸣玉再打下去了。 他没猜错,他的伙伴,大内总管方维峻果然是给霍天云的一根枯枝,攻得气也透不过来。 他用的判官双笔乃是精钢铸造,以为这根枯枝一碰即断,不料第一招就几乎吃了大亏。 第1336期 枯枝克敌 方维峻一招“上下交征”,左手判官笔上挑,右手判官笔下击,只道他的这根枯枝,一碰即折。那知霍天云的树枝竟然从他的双笔交叉缝中穿过,倏的就点到了他的眼睛。方维峻也算应变得快,霍的一个“凤点头”,已是“移步换形”,斜窜出去。不过,饶是他闪得快,也还未能完全避开,只听得“噗”的一声,他头上戴的毡帽已是给树枝刺穿一个小孔,头皮也感到火辣辣的作痛。 方维峻又惊又怒,一个“鹞子翻身”,双笔一拖一带,一招之间,遍袭霍天云的四脉八穴。这次他已加了小心防备,以攻为守,心里想道:“只要我的眼睛没给你刺瞎,即使我也同时给你点着穴道,你总是要吃较大的亏。”要知点穴的功夫,必须有内力配合才行,否则对方纵给点个正着,内力透不进去,也是不能封闭对方穴道的。方维峻的判官笔是精钢铸造的,当然易于用力。霍天云的一根枯枝,根本就不能用重手法点戳对方身体,自是不能和判官笔相比。 霍天云心想:“怪不得他能位居一众大内卫士之首,这手双笔点四脉的功夫,在武林中也确实是罕有其匹了。”有意卖弄本领,哈哈一笑。说道:“我说你的判官笔比不上我一根枯枝,你好像很不服气,好,我就硬接你一招,看看你的判官笔能否打断我的树枝?” 方维峻正愁碰不着他的树枝,闻言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好,你硬接吧!”双笔齐出,一招“雷电交轰”,以最狠猛的招数刺出。 判官笔碰着树枝,忽地只觉一股极其柔和的力道从对方的树枝发出。方维峻的判官笔登时就给拨转了方向,霍天云只是经轻一带,他已是立足不稳,又再斜窜三步。 原来霍天云用的正是新练成的内功心法,树枝轻轻沾着判官笔,已是“卸”了他那股猛力。这种借力打力的功夫方维峻虽然也会,但却做梦也想不到霍天云使用得这么神妙,这才相信了上乘武学所说的“四两拨千斤”,确实并非夸大。 方维峻攻既不能,守亦不易。只觉霍天云手上的这根树枝俨似灵蛇吐信,游走不定,有隙即钻,随时都可能“咬”着自己。此时他方始知道,这根树枝在霍天云的手上,的确是比他的判官笔还更厉害。 霍天云用“树剑”使出了“大须弥剑式”,方维峻使出平生所学,勉强抵挡五十招已是累得不堪了。霍天云陡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功夫!” 第1337期 搜获密件 霍天云口中说话,手上的树枝已是一招“三转法轮”使出,闪电般的转了三个圈圈,转到第二个圈圈,方维峻那对判官笔已是给他绞出手去。 转到第三个圈圈,霍天云舌绽春雷,喝声“倒!”方维峻果然应声倒地!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霍天云力透柔枝,点了方维峻的三处穴道。 霍天云在他身上搜出两封书信,一封是写给慕容珪的,一封是写给西门化的,霍天云曾经见过汪直写给瓦剌前大汗的祝寿表,认得是汪直的笔迹,无暇拆阅,便即藏入怀中。 他取了密函,跟着便替方维峻解开穴道,冷冷说道:“你练成这身武功,也算不易,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替奸宦充当鹰犬,羞也不羞?论罪我不应当饶你,念在你尚非首恶,姑且从宽惩处,饶你一条性命。” 方维峻自忖必死,听了这话,如奉纶音,转身就走。 霍天云喝道:“且慢!” 方维峻愕然止步,说道:“密件你已取去,还要怎样?你自己说不杀我的!” 霍天云冷冷说道:“我的话你听清楚没有?不错,我可以饶你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想这样就走了么?” 方维峻面色灰白,愤然说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方某好歹也是大内总管,只能听命皇上,可不能任由你的处置。你把我杀了吧。” 霍天云冷笑道:“你甘为奸宦爪牙,和这个‘士’字似乎沾不上边吧?你听的是汪直的命令,皇上的命令在你的心目中似乎也比不上汪直的命令吧?不过,我也不是要折辱你,你自废武功吧!”按照江湖人物的一般观念,自废武功,总要比给别人废掉武功,多少尚能保全一点面子的。 方维峻惨笑说道:“好,好,从今之后,江湖上算是没有我姓方这号人!”作势要运功自断经脉,忽地袖子一挥,袖中飞出一把梅花针。 原来这把梅花针藏在袖中,本是准备拿来暗算霍天云的。但刚才一交上手,他已知道霍天云的本领决计不是他的暗器可以偷袭成功的。要知在交手之时,他可以料想得到,霍天云自必早已运上护体神功,而且掌风激荡,纵然他没提防,梅花针这种细小的暗器,一发出来就会给掌风荡得四散。 但现在可不同了! 第1338期 临死反啮 他想:现在霍天云已是把他当作任由宰割的砧上之肉,釜底之鱼,对他的防备可能较为松懈。 而且在他失了密件之后,他也想过,回到京师,纵然不给杀掉,官是一定没得做了。是以他必须行险以求侥幸,把汪直这两封信夺回来。这把梅花针是淬过剧毒的,本来是西门化所制炼的独门暗器,由于西门化和他的交情特别好,不但教会他用梅花针的本领,而且把一百枚梅花针送了给他。只要有一枚打着对方,便有见血封喉之效。 那知霍天云已经练成了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无须先行运功,不论碰着他身子的是人是物,沾衣即跌!(除非偷袭者的功力比他高得多,但若是这等人物,也不会偷袭本领不如自己的了。) 霍天云双臂一振,插在他衣裳上的梅花针全都反射回去。距离如是之近,方维峻避无可避,梅花针刺穿了他的衣裳,针针入肉!方维峻一声惨号,翻身便倒。 不过他的内功虽然不及霍天云,在武林中也算得是第一流的了。中了这许多喂毒的梅花针,仍然未至“见血封喉”。但这么一来,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就更惨了,体内如受千针所刺,千蛇所啮,在地上翻翻滚滚,嘶声叫道:“霍大侠,你做做好事,杀了我吧!” 霍天云不忍目睹他临死的惨状,闭上眼睛,点了他的死穴。 草坪上风鸣玉还在用穆大雄来试自己新练成的剑法,“舍不得”便即伤他。 穆大雄听得树林里传出来的方维峻临死前的惨叫。虽然他未知道方维峻已死,亦已吓得魄散魂飞。 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回到草坪来了。 风鸣玉道:“大哥,方维峻这厮怎么样了?” 这句话本来是应该由穆大雄问的,他却如何敢问对方? 霍天云道:“这厮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用西门化给他的毒针暗算我,自己害死了自己!” 穆大雄忽地跳出圈子,神色惨然地说道:“你们杀了我吧!” 霍天云道:“这人似乎比方维峻要好一些,玉妹,你饶了他如何?” 风鸣玉心地慈悲,本来不想杀人,笑道:“他陪我练了数百招,就凭这点情份,我也不会杀他的。何况还有师哥你替他求情。” 第1339期 拆看密函 穆大雄想不到他们竟肯如此轻易的便放过自己,一时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觉呆了。 风鸣玉笑道:“你是不是输得不服气,还想再打?” 穆大雄此时方始恢复清醒,叹了口气,说道:“多谢你们手下留情,我也不想做什么御林军统领了。你们放我回去,我就学东方景和一样,跳出名利是非之场,从此隐姓埋名,做一个山野散人就是。” 霍天云笑道:“归隐也不是不好,不过你目前还无须学东方景和。我倒是希望你继续当你的御林军统领。” 穆大雄心中苦笑:“可惜你不是当今皇上,我有辱使命,回到京师,方维峻又已死在你们手上,叫我如何复旨?皇上纵不杀我,汪直也不能饶我。” 霍天云忽道:“汪直这封信你见过没有?”他拿出汪直写给西门化那封信,匆匆看了一遍,递给穆大雄。 穆大雄咦了一声道:“当真是汪公公的笔迹,这封信我可以看的么?” 霍天云道:“我正是要你看看他们的阴谋,否则何必把信给你?” 穆大雄看过之后,不禁大吃一惊,说道:“想不到他们这样大胆!” 原来汪直这封密函,是叫西门化唆使慕容珪兴兵侵犯边关的。虽然他另外也有信给慕容珪,但那封信可不便说得如此详细。 霍天云道:“你明白了吧,汪直死心不息,他要借助外力,帮他恢复权柄。”原来汪直打的如意算盘是:只要边关失守,京师必然震动,那时主张求和的一派自必得势,而他作为主和派的首领人物,也自必可以恢复权柄,甚至皇帝都要求他出来主持谋和大计了。边关的守将,在他刚刚调任司礼太监之时,就已调换他的一个心腹。但他这个心腹手下,和他的关系,却是很少人知道的。 穆大雄愤然说道:“方维峻身怀这封密函,我也是给他们蒙在鼓中的。哼,他们不仅蒙骗我,皇上也给他们蒙骗了。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竟敢如此胡作非为的!” 霍天云冷笑道:“岂止胡作非为,简直是丧心病狂。穆统领,如今你已知道他们的阴谋,你打算怎办?” 穆大雄忽道:“我也有一封密函是方维峻未见过的。霍大侠,我不妨给你看看。”说罢拿了出来,原来是皇帝给他的捉拿西门化的密旨,圣旨写明“格杀不论”,捉不到活的,死的也要。 第1340期 交换密函 霍天云道:“如今方维峻已死,西门化则已知道是在和林,你打算怎样?” 穆大雄道:“愿聆霍大侠高见。” 霍天云忽地笑道:“这两封密函我和你交换好不好?我得到的这封汪直通番卖国的证据给你,你把圣旨给我!”穆大雄已经猜到几分,说道:“霍大侠的意思是——” 霍天云道:“我替你到和林办案,你替我把汪直这封密函拿回去呈给皇上。” 穆大雄心想:“这倒是个好主意,汪直这次是要动摇皇上的江山,不管皇上怎样宠信他,见了这封密函,料想也不会让他当权了。我的御林军统领大概也可以保住啦!” 他藏好那封密函,说道:“霍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霍天云想起一件事,说道:“西门化可认得你的笔迹?” 穆大雄怔了一怔,说道:“他是见过我写的字的,是否认得我的笔迹,那就不知了。” 霍天云道:“好,他见过就行,在似曾相识之间更妙。有几行字我想请你写给我看,不知你可肯帮这个忙?” 穆大雄折下一根树枝,说道:“我的性命都是霍大侠饶的,但请吩咐,敢不遵命?” 霍天云道:“好,先写西门先生几个字。”跟着他念一句,穆大雄就用树枝当笔,在地上写一句。他功力颇深,刻划得清清楚楚。写完了穆大雄才懂得他的计谋,笑道:“霍大侠端的妙计,他不是十分熟悉我的笔迹,霍大侠只须模仿得有几分相似,一定可以骗得过他。” 霍天云道:“我还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穆大雄道:“请吩咐。”霍天云道:“请你把两匹坐骑唤来。” 穆大雄撮唇一啸,把他和方维峻的坐骑从树林里叫出来。他们的坐骑乃是久经训练的御厩良驹,颇通灵性。 霍天云道:“我想早日赶到和林,借你们的坐骑一用,你舍得么?” 穆大雄当然心甘情愿,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回去问格老借一匹坐骑来。霍大侠、风女侠,祝你们此去和林,马到成功!” 霍天云与风鸣玉并辔下山,风鸣玉笑道:“咱们有这两匹好马,穆大雄就是后悔,他也追不上咱们了。” 霍天云道:“他和方维峻不同,他倒是对皇帝颇有忠心,并非只知趋附汪直的。再说,我替他保全官职,他如何还会跟来和林破坏咱们的计划?”说话之间,天色已经亮了。 第1341期 擒人易服 晨光熹微中忽见两骑马迎面而来,霍天云耳朵尖,远远的就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一个说道:“听说打死咱们三条灵獒的人是个女贼,是真的吗?”似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还带几分童音。 另一个人道:“是那两个汉人官儿说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是壮年人的声音。 那少年道:“如果真的是个女子,我倒很想见得着她呢。人家都说汉人女子弱不禁风的,但这个女贼,本领却大得出奇。” 那壮年人道:“小格勒,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也省得格老担心。说不定那两个汉官早已把女贼抓回来了。” 那少年道:“那两个汉官本领很大吗?” 那壮年人笑道:“他们一个是御林军统领,官职等于咱们瓦剌的龙骑都尉;一个是大内总管,等于是金帐武士的首领,要是他们没有惊人的本领,怎会做到这样大的官儿?” 原来这个少年乃是格老的儿子(瓦剌称为格勒),壮年人则是格老的侍卫长。小格勒喜欢趁热闹,随众追查贼踪,大家都回去了,他迟至最后,才肯跟侍卫长回家。 风鸣玉心里暗暗好笑:“女贼就在你的面前,且看你知不知道?” 说话之间,双方已经接近。小格勒“咦”了一声,说道:“你看,这两个人的坐骑是不是那两个汉人大官的坐骑,但这两个人却不像……” 话犹未了,霍天云一马当先,已是来到他们面前。 侍卫长发觉霍天云并非他们的“贵宾”,“啊呀”一声,拔出月牙弯刀就劈过去。霍天云夹手抢了他的兵刃,轻轻一拖,就将他拖下马来,顺手点了他的穴道。 小格勒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你是——”一个“谁”字还未吐出唇边,已是给霍天云点了穴道,拖下马来。 风鸣玉道:“何必和他们为难?” 霍天云道:“天色已亮,不须多久就会有人发现他们,决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我是用最轻的手法点了他们的穴道,两个时辰之后,就能自己解开!” 风鸣玉道:“为何要他们躺两个时辰?谅他们也阻止不了咱们前往和林。” 霍天云道:“我要借他们的衣裳一用,咱们改了装束,到了和林可以避免受人注意。”说话之际,已经剥了那两个人的外衣。 第1342期 有人埋怨天道不公 两人到树林里换了外衣,风鸣玉穿那小格勒的,正好合适。霍天云穿那侍卫长的衣裳,则稍嫌阔大一些,也还将就得过去。 风鸣玉道:“服装改了,可是咱们的相貌恐怕还是瞒不过别人的眼睛。” 霍天云笑道:“不用担忧,在白鹤观的那几天,我已经跟韩乱草学会了改容易貌之术。他还送了我几颗易容丹呢。” 经过化装,风鸣玉变成了一个蒙古的小伙子,虽然还是稍嫌清秀,有点脂粉意态,但若冒充富贵人家的儿子,料想别人也不会怀疑了。 霍天云拔了一撮马鬃毛贴在唇边,叫风鸣玉运剑给他修削,务求像是天生的须子。风鸣玉笑道:“你不害怕我削破你的嘴皮?”霍天云笑道:“即使在你未得于师叔指点之前,这点功夫,在你也只是雕虫小技。” 风鸣玉道:“多承谬赞!”运剑如风,果然把那撮鬃毛修削得疏密有致、长短合度,活像生成的须子。剑锋连他的脸皮都没沾着。 两人快马奔驰,平常人骑马要走两天的路程,他们当天晚上就到达和林了。刚好是入黑时分。 霍天云会讲蒙古话,风鸣玉在瓦剌长大,但因自小住在荒林之中,与师傅相依为命,少见外人,蒙古话说得反而没有霍天云流利。不过一般惯常的用语,她是应付得了的。 他们到一间客店投宿,踏进店门,刚好有几个客人聚在一起谈论,其中一个,正在说到“阿璞将军”! 霍天云连忙竖起耳朵来听,另一个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真是老天爷不长眼睛,坏人偏偏得势,好人偏偏……” 刚说到这里,他们已经发现来了陌生的客人,登时停止谈论。 掌柜的见他们服饰华美,坐骑都配银鞍,岂敢怠慢贵客,连忙殷勤招呼。 霍天云要了一间上房,掌柜的亲自带他们进去。 霍天云进了房间,忽地向那掌柜的低声问道:“阿璞将军出了什么事情?” 掌柜的吃了一惊,讷讷说道:“没、没有呀。你、你们是他的旧属还是相识?” 霍天云道:“非亲非故,不过我自小听得阿璞将军的大名,对他甚为钦佩,刚刚我听得那些人好像在说……” 掌柜的慌忙摇摇手掌,说道:“那你们就别要多管闲事了!” 第1343期 阿璞出了事? 霍天云掏出一锭银子,说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说给我听,我不讲出去好了。” 不料掌柜的却不肯接收,把银子推回给他,说道:“你是远方来的吗?” 霍天云道:“我们是从瓦纳来的。” 掌柜悄悄说道:“那就无怪你们没听见风声了。这几天,谁都不敢谈及阿璞将军的。我劝你还是别要打听的好!嗯,我已经说得太多了,银子你收回去吧。” 看他这副惶恐的神气,他肯稍稍透露一点口风,确实已是算得给了霍天云天大的面子了,若然要他“细道其详”,只怕给他金子,他也不敢! 霍天云道:“多谢你的忠告。我这一问,纯粹是为了好奇,既然可能会惹灾殃,我当然不敢打听了。不过,这锭银子我是想你替我加意照料坐骑的,你尽管拿去,不必客气。” 掌柜见他不提阿璞之事,这才放心要他的银子,说道:“客官放心,我马上亲自去马厩监督,要小厮把你们的坐骑洗刷得干干净净,用上好的饲料喂它。” 掌柜走开之后,风鸣玉甚是担忧,说道:“听他透露的口风,阿璞将军恐怕、恐怕已经遭到不测之祸,不知是不是慕容珪害他?” 霍天云道:“现在不必胡乱猜疑,过了三更,咱们亲自去看。” 阿璞的将军府在和林西郊,额尔金山下,面对斡难河的一条支流,是一个风景幽美的地方。 三更时份,霍风二人悄悄离开客店,来到将军府前面那条河边【燕注:前文中阿璞不是已经逃离和林了么?上官英杰等人还曾助他抵挡追兵的。难道上官英杰等人都不曾告诉过霍风二人么?否则他们怎么还会到和林将军府去找阿璞将军。看来,梁公忘记了前面的情节啦。】,两岸绿树成荫,可供他们隐蔽身形。 风鸣玉忽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看见门前有四个卫士交叉踱步了吗?” 霍天云道:“看见了,怎么样?” 风鸣玉道:“里面住的主人,我猜可能不是阿璞将军了?” 霍天云道:“为什么?” 风鸣玉说道:“阿璞将军不会摆这样官架子的,以前咱们也曾经在他的将军府住过两天,那时门口是根本没人把守的。” 霍天云笑道:“玉妹,你比以前精明多了。实不相瞒,我也早有疑心。这四个卫士我还可以断定他们不是阿璞将军的卫士。他的随身卫士一共不过十多个人,我都曾经见过的。” 风鸣玉道:“那怎么办?” 霍天云道:“既然来了,总要进去探探。” 话犹未了,忽见有人朝着他们藏身之处走来了。他们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那人喝道:“鹰爪孙,出来吧!” 第1344期 发现登马诺 风鸣玉听得声音好熟,蓦地想起一人,便即跃出去低声说道:“登大叔,阿璞伯伯怎么样了?”她说的是汉语,而且恢复了少女的口声。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阿璞将军的管家登马诺。 隔别不到一年,登马诺已经苍老许多,而且发如乱草,衣衫褴褛,要是在别处突然碰上,而他又未出声的话,风鸣玉一定不敢认他。 登马诺正在一刀向风鸣玉劈下,听她这么一叫,不禁呆了一呆,问道:“你是谁?”说话的声音轻许多了。 风鸣玉道:“登大叔,你忘记了我吗,我是风鸣玉!去年在你们的将军府住过的。” 登马诺吃了一惊,连忙小声说道:“别再说话,快快离开此地!” 但风鸣玉还是说道:“别害怕,我的霍大哥也来了。” 霍天云现出身形,用传音入密的内功,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登马诺耳中:“你先走,在那边山上的鹰嘴岩下等我。” 登马诺离开不久,那四个卫士已是跑上河堤搜索。 一个说道:“好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咱们可要小心点儿,免受人家暗算!” 一个说道:“你仍然怀疑是登马诺?” 先头那个道:“不是他还是谁?他恃着与慕容将军曾有八拜之交,捉住了他,他也可以免死。” 第三个道:“他昨晚刚来过,加上以前两次,要是今晚再来,就是第四次了。我不信他还有这个胆量。” 第四个武功最低,胆子也最小,心里想道:“登马诺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何况他是慕容将军的把兄,我们又不敢杀他,捉住他得到的好处不多,万一命丧他手,那就太不值得了。”他打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便即说道:“不错。俗语说事不过三,我想他也不敢再来的。今晚风大,说不定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第一个道:“我刚才曾经留心细听,不像是风吹树叶的声音,那是比风吹树叶更重的声音。”不过他也不敢确定就是说话的声音。 此时刚好刮起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霍天云默运玄功,在身旁的那棵树上按了两掌,迅速与风鸣玉离开。他们轻功卓绝,四名卫士毫无知觉。 “轰隆”一声,那棵大树突然倒了下来。 第1345期 将军府易主 四名卫士吓了一跳,连忙闪开。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停了。 为首的卫士说道:“这事可有点古怪!” “什么古怪?”第二个卫士问道。 “刚才刮的这阵风虽然不算小,按说也不能吹倒大树。” 第三个卫士是个比较细心的人,说道:“咱们不妨去瞧个明白。” 第四名卫士立即擦燃火石,拾起枯枝,烧起来作火把用。看了一会,笑道:“赫大哥,你多疑了。你瞧树心都已经枯朽了的,即使没有猛烈的大风,它也会自己倒下。” 原来霍天云刚才在树身按了两掌,乃是默运玄功,震伤树心的脉络,木质松散,水份也给他强劲的内力“挤”得流向别的部份,看起来就像枯朽一般。 第三名卫士心里想道:“别的部份并没枯朽,只是树心枯朽,除非是受虫蛀,否则不会如此。但似乎并没虫蛀的现象。”不过,他心里的疑团可不敢说出来。“但若是人力所为,这个人的武功可是到了难以思议的地步,我又何必多事惹他?” 其实不只他一人有此怀疑,第一个卫士的武学造诣比他高明,早已看出是一种极霸道的内功造成的。但也正因为他看得出来,他比其他的人还更吃惊。当下只好打了个哈哈,装作毫不怀疑地说道:“你说得不错,这棵大树是因为树龄太高,经不起风吹雨打,自己倒下来的。我确是多疑了。咱们回去吧。” 霍天云与风鸣玉此时早已到了山上,在鹰嘴岩下与登马诺重新相见了。 “鹰爪孙没有追来?”登马诺问道。 霍天云笑道:“我稍稍弄了一点玄虚,纵使他们看破,谅他们也不敢追来。登大叔,请你老实告诉我” 他早已猜想得到阿璞将军定是凶多吉少,说至此处,不忍出之于口。 “嗯,你要知道什么?”登马诺语调低沉,其实他不用问,也已知道霍天云要想知道的是什么了。 “你怎的不住在将军府中,却变成了这个样子?”霍天云思疑不定,只能这样引起话头。 “这座将军府早已换了主人了。如今是龙骑都尉的府邸,不是我家主人的将军府啦。”登马诺沉声说道。 霍天云吃了一惊,说道:“你是说这座将军府给慕容珪霸占了?” 登马诺道:“不是慕容珪,这个奸贼早已当上更大的官,是兵马大元帅了。” 第1346期 阿璞给害死了 风鸣玉道:“新主人是谁?” 登马诺道:“是赫连勃。他以前是慕容珪的副手,水涨船高,如今他已经当上了龙骑都尉!” “那、那么阿璞伯伯呢?”风鸣玉不能不问了。 登马诺眼泪滴了出来,说道:“我憋了半天,你们不问,我也要说了。霍大侠、风姑娘,你们骂我打我吧!” 风鸣玉道:“为什么我要打你?” 登马诺哭道:“主公是我害死的!” 霍天云大吃一惊,说道:“你别胡说,你怎会害死将军?定一定神,把真相告诉我们!” 登马诺哽咽道:“是慕容珪他们害死的。但这也不等于是我害死吗?慕容珪是我的结拜兄弟,我受了他的骗,主公因为相信我,也受了他们的骗,你说我是不是罪该万死?” 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霍风二人这才知道,原来阿璞本来不想回京城的,慕容珪执政之后,卑辞厚礼,求他回去。阿璞不知他的奸险,见他除了右贤王,而且取消了若干扰民的执政,又不再打仗了,以为他当真是同意了自己对国事的主张,同时又因为他是登马诺的八拜之交,对自己处处以晚辈自居,一想回去帮他整顿期廷,兴利除弊,对百姓也未尝没有好处,这就上了他的大当! 登马诺含泪说道:“本来在出事之前,这奸贼的阴谋亦已有人透露给主公知道了。这个人大概是慕容珪的亲信手下,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他在前一天晚上,送来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有人要害将军,将军快逃!我马上想到这个‘有人’的人,多半是慕容珪,我劝主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主公却因我和慕容珪的关系,叫我先去打听再说。最后主公虽然接受我的劝告,同意双管齐下,一方面由我去打听,一方面他先离开和林,但可惜已经迟一步了! “结果是他被赫连勃所领的追兵所杀,其时我还在慕容珪的元帅府,受他佳肴美酒招待!他向我发誓没有害阿璞将军之意,我也居然相信了他!待我酒醉饭饱出来,方始知道业已发生了弥天大祸,你说我该不该死!”【燕注:此说与前文矛盾。前文的情节是:阿璞回到和林后,被新大汗等人猜忌闲置,遂派登马诺代自己向慕容珪请辞,慕容珪明里答允,暗向大汗密告。登马诺随阿璞将军同行归隐。赫连勃率兵追杀,被上官英杰刺瞎双眼,追兵退去。】 霍天云忍住悲痛,问道:“小将军阿坚呢?” 登马诺道:“不幸中之幸,小将军总算逃出毒手,他业已平安逃至冰宫了。” 第1347期 西门化的下落 霍天云听说阿坚已经脱险,心里好过一些,说道:“登大叔,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这个人是瓦剌土生的汉人,约有六十左右年纪,以前被你们的右贤王暗中收买,派他到我们的京师,投奔汪直,他名叫,……” 他尚未说出名字,只见登马诺已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的是西门化这个老贼吧?” 霍天云道:“不错!怎的你也这样恨他?” 登马诺道:“他就是亲手杀死阿璞将军的凶手!半个月前,他偷偷跑来和林,他以前的主子右贤王为了与慕容珪争权,早已被慕容珪暗中害死……” 风鸣玉心头狂跳,迫不及待地说道:“此事我们已知,你只说最近的事。” 登马诺道:“他改投慕容珪门下,那晚他奉命与赫连勃一起追杀主公,主公武艺高强,倘若只有一个赫连勃,主公尚未至于被害的,这老贼为了向慕容珪邀功,狠追不舍,主公终于给他一掌打得重伤,未曾逃出和林,便即毙命!” 风鸣玉道:“你可知这老贼住在那里?” 登马诺道:“可能就是住在这座将军府里!” 风鸣玉大喜道:“真的吗?” 登马诺道:“我暗中打听,他有时住在慕容珪的元帅府,有时住在如今给赫连勃占了的将军府。今晚住在那里,我不能断定。”接着说道:“我自知本领远远不及慕容珪,要杀慕容珪替主公报仇,只怕是难于登天。不得已而思其次,要是能够杀掉赫连勃和西门化,这两个是直接行凶的人,也可以为主公稍泄冤愤……” 霍天云心里想道:“你可有所不知,西门化的武功,如今只怕已是在慕容珪之上。” 心念未已,登马诺继续说道:“我行刺慕容珪不成,其后曾经来过这里两次,想不到西门化这老贼的武功,亦是超乎我的估计,我、我……”原来他第一次被西门化所擒,第二次被赫连勃的武士打跑,这些倒霉的事情,他可是不大愿意说出来。 霍天云道:“登大叔,你不必蛮干,杀西门化这老贼之事,你交给我们吧!” 登马诺道:“我怎能要你们冒性命之险,替我的主人报仇?” 风鸣玉道:“登大叔,你不知道,这老贼和我的冤仇更深,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霍天云接着说道:“他和我也有深仇大恨,不只一次想要害过我的。而且你的主人也是我们尊敬的世交长辈,还分什么彼此?” 第1348期 登马诺做送信人 登马诺道:“慕容珪目前无法杀他,能够杀掉西门化这老贼也好。不过要杀这老贼恐怕亦不容易。他有时在元帅府,有时在将军府,即使你们武功高强,能够闯进龙潭虎穴,也不能够立即找着他。到了群殴之时,敌众我寡,那就难操胜算了。除非能够把他单独引出来。” 风鸣玉道:“我们也曾想过这层,我们倒有个办法把他引出来。” 霍天云连忙向她抛个眼色,示意叫她不要说下去,但她已经说了。 登马诺喜道:“既有办法,请你赶快告诉我吧!” 风鸣玉道:“这个、这个……” 登马诺道:“别这个、那个了。你要报父仇,我也要报主公之仇。办法先说出来,有甚为难之处,大家再商量。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 他说到这样的话,霍天云不能不说了:“这个办法,要有个人给我们送一封信。……” 听罢霍天云的计划,登马诺道:“依我看此计可行,就让我送这封信吧?” 霍天云道:“我们怎能连累你丢了性命,不如让我去玩一套密室留书。” 登马诺道:“你根本不知他住在何处,怎能‘密室留书’?你们不必为我担忧,慕容珪答应过不杀我的!” 霍天云道:“慕容珪的话怎能相信?” 登马诺道:“赫连勃与西门化无论如何不敢便即杀我,对付慕容珪我也会说另一套说话的,你们放心让我去吧。” 霍天云心想:“刚才听那几个卫士谈话,登马诺也曾被他们擒获两次又放出来的。说不定慕容珪真的多少有点顾念结拜之情。”他没法可想,只好让登马诺替他执行计划。 他那里知道,不错,慕容珪是曾答应过不杀义兄,但却只是以三次为限的。登马诺并没有如实的告诉他们。 三人又再回到将军府前的河堤上,登马诺放声大嚷:“你把我当作什么人,慕容珪这贼子与我有何相干,哼、哼,你们到底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这我不管,……” 他这么一叫,将军府的卫士当然跑出来了。这次出来的有个赫连勃的副手,此人是以前右贤王的心腹武士,名叫赫天德,武功和赫连勃也相差不了多少的。右贤王死后,他改投慕容珪,做了龙骑副都尉。 霍风二人早已溜走,赫天德追上来,三招两式,便把登马诺擒获。 他在登马诺身上搜出两封信,惊疑不定,立即将他押去见赫连勃和西门化。西门化今晚刚好是在赫连勃的“将军府”。 第1349期 信了几分 西门化看了那两封信,思疑不定,说道:“登马诺,这两封信是谁给你的?” 登马诺装作怒气冲冲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还正要问你呢!” 西门化道:“因何你要问我?” 登马诺道:“那人把信给我,叫我转交与你和慕容珪,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 赫连勃道:“那人什么模样?” 登马诺大声说道:“他要我给两个奸贼送信,我已经火起来了,黑夜中谁还耐烦仔细看他的模样?” 西门化道:“是汉人或是蒙古人,你总应该听得出来吧?” 登马诺道:“听口音似是汉人,但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西门化道:“你既然不愿意替他送信,为何不毁掉它?” 登马诺道:“我还没有跟他说清楚,你们的人已经来了。再说,我也想知道信里到底说的是什么呢,这样鬼鬼祟祟!” 西门化心想:“幸好他未曾拆开来看。”当下说道:“好,你下去吧。这次你已经是第四次犯禁了,饶不饶你,我可得请示慕容将军再说。”便即命令武士把登马诺暂时收禁。 密室中只有西门化和赫连勃两个人了,赫连勃道:“这一封信我认得的确是汪直的笔迹。他倒是比我们还更害怕新大汗与明朝皇帝讲和。嘿嘿,不过,这对我们倒真是好消息了。” 西门化道:“写给我的这封信也似乎是穆大雄的笔迹。” 赫连勃道:“穆大雄不是明朝的御林军统领吗?”西门化道:“正是。”赫连勃道:“何以他不亲自把信送来?” 西门化道:“据他信上说,皇上另外派有一个人跟他一起来的。他不想那个人知道汪直与我们私相往来的秘密,故此要在正式谒见慕容将军之前,约我单独见一次面。” 赫连勃道:“唔,也有道理。明朝皇帝虽然不敢和我们打仗,但他到底还是不想拱手把江山送与我们的。另外那个使者大概是忠于皇帝的,你熟悉明廷内情,可猜得到那人是谁?” 西门化道:“起初我猜是大内总管方维峻,现在则可以断定不是他了,因为他比起穆大雄,更加是汪公公的心腹。” 赫连勃道:“穆大雄约你何时何地见面?” 西门化道:“明天一早,在后山鹰嘴岩下单独见面。但见不见他,我正在踌躇未决呢。” 第1350期 西门化赴约 赫连勃道:“你顾忌什么?” 西门化道:“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字迹虽然不假,我到底还是未敢放心。赫连都尉,明廷派来密使的消息,你可听到风声?” 赫连勃笑道:“原来你怕有人冒充。我正想告诉你,三天前我们已经得到确实消息,有两个汉人官员,正在前来和林。只不知他们姓甚名谁罢了。” 西门化去了一半疑心,说道:“那么登马诺这个人呢,他疯疯癫癫,我也不敢十分相信他的话。” 赫连勃道:“你忘记了他是慕容将军的结拜兄长么,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们知道,穆大雄可不知道,穆大雄把汪直写给慕容将军的信托他转交,一点也不奇怪。西门先生,要是你害怕的话,我陪你去。”他想刺探明廷机密,自是要怂恿西门化赴约了。 西门化怕他看轻自己,哈哈笑道:“我怕什么?就算穆大雄要暗算我,他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只不过因为兹事体大,多加几分小心而已。” 赫连勃笑道:“对,西门先生的神功早已练成,莫说穆大雄,当今天下恐怕也难找到你的敌手了。为策万全起见,咱们还可以如此如此、这股这般安排……” 西门化听了他的计划,大喜说道:“此计妙极!那么事不宜迟,你马上去请慕容将军。” 霍天云和风鸣玉在鹰嘴岩下等候,不知不觉已是天亮时份,他们和西门化的约会时刻到了。 风鸣玉道:“这老贼不知敢不敢来?” 霍天云伸出食指摇了一摇,风鸣玉凝神一听,已是隐隐听到脚步声了。 西门化大声叫道:“穆兄,穆兄。”霍天云和风鸣玉从隐蔽处走出来,压低帽檐,使得西门化在晨光熹微之中,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孔。 他们扮成蒙古人,西门化一时间果然未能识破,但也知道他们不是穆大雄了。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是谁?” 霍天云变了嗓子,说道:“我们是受穆统领之托给一封机密文件与你!” 西门化暗暗嘀咕:“穆大雄怎的搞这么多花样?”把那封“文件”拆开,一看之下,登时跳起! 那封“机密文件”正是明朝皇帝给穆大雄的“圣旨”,叫他可以捕杀西门化的“圣旨”! 与此同时,霍风二人齐声喝道:“老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谁?” 第1351期 西门化功力精进 霍风二人,斥骂声中,一抹脸孔,露出庐山真貌。 假如他们在西门化拆阅“圣旨”的时候,双剑合璧,立即出招,西门化焉能还有命在?只因他们是名门正派弟子,不屑于使用偷袭的手段,出剑之前,先喝一声。这就给了西门化以反击的机会了。 西门化一声怒吼,把那张“圣旨”从手中飞出。他新近练成的内功,也委实是非同小可,一张薄纸飞出,居然能够稍稍挡了一下风鸣玉的剑势。虽然瞬息之间,这张“圣旨”已是在剑光中化成片片蝴蝶,但这一剑毕竟还是给西门化避过去了。 霍天云心头一流,暗自想道:“内功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摘叶飞花,伤人立死。这老贼虽然未曾达到这个境界,亦已不逊于我了。奇怪,相隔不过数月,他怎的就能精进如斯!” 心念未已,风鸣玉已是唰唰唰的连环三剑,向西门化展开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叫道:“师哥,请让我手刃此獠!” 西门化双掌齐发,呼呼风响,荡开风鸣玉的剑尖。风鸣玉使出从于承珠学来的“穿花绕树身法”,倏地斜身扑上,穿过西门化掌力防御的圈圈,剑气如虹,直指心窝! 西门化身形不动,小腹内陷,好像整个人平空挪后几寸。就这毫黍之差,他的左臂已经圈了回来,双指一弹,在这性命呼吸间不容发之际,“铮”的一声,弹开了风鸣玉的宝剑。 这一招兔起鹘落,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看得霍天云都不禁暗暗吃惊! 霍天云道:“好,师妹,我让你亲手杀他。不过,咱们是为国除奸,也用不着和这老贼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西门化冷笑道:“你们并肩子上,我又何惧?”其实他口说不惧,心里却是惧怕得很。霍风二人双剑合璧,在他的冷笑声中,化成了一道银虹,横卷过来。西门化施展平生所学,掌力尽数发挥,兀是抵挡不住。笑声未毕,嗤嗤声响,他的衣裳已是穿了七八个小孔。霍风二人的剑并未刺到他的身上,剑气却已戳破他的衣裳。西门化又是吃惊,又是暗中自鸣得意:“想不到他们的双剑合璧,比以前更加厉害,幸亏我早有安排!” 双方都是暗暗惊奇于对方的武功进境,眼看西门化已是给剑光罩住,忽听得哈哈大笑,有两个人同时来到。 第1352期 再斗阳宗海 这两个人,一个是赫连勃,一个是阳宗海。原来那日阳宗海败在他们双剑合璧之下,跑到和林,业已投奔了慕容珪。 赫连勃哈哈笑道:“我道是谁这样大胆,原来又是你们这两个小贼。嘿嘿,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那日在皇宫给你们侥幸漏网,我正要缉捕你们归案!” 霍天云冷笑道:“没胆量我们也不敢再到和林来了。嘿嘿,赫连大人,你想追随你们的右贤王于地下,那就请上来吧!” 赫连勃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气死我也!” 阳宗海见于承珠没有与他们同来,放下了一半心,说道:“赫连大人莫生气,谅这两个小贼插翼也难飞!” 霍天云笑道:“阳老先生,你忘记了于女侠对你的教训了吗?嘿,嘿,你的吹牛本领更胜从前,佩服,佩服!” 风鸣玉笑道:“他还有一样本领你忘记说,那天他逃跑的本领也很不错啊!” 阳宗海怒道:“我不与小辈斗口舌之利,看剑!”他是和霍天云的师祖张丹枫同一辈的人物,虽然所谓“齐名”之说乃是他的自我吹嘘,但数十年功力,确也非同小可,长剑一抖,嗡嗡作响,一招两式,同时攻击霍风二人。 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闪电之间,双方的长剑已经碰击了七八下。他想冲过去与西门化并肩作战,兀是未能如愿,反而给逼退三步。而且要不是西门化的劈空掌相助,只怕他还难免受伤。不过他的功力是足以和霍天云抗衡的,只是还抵御不了双剑合璧而已。他一加入战团,西门化所受的压力大减,已是可以有攻有守了。 赫连勃见他们双战不下,他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得出西门化和阳宗海二人虽然破不了双剑合璧,却不过是稍处下风,心里想道:“对方只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一个黄毛丫头,倘若还要慕容将军亲自出马,我可是太失面子了。”他自忖有取胜的把握,拔出月牙弯刀,便即加入战团。 赫连勃的武功在瓦剌仅次于慕容珪,他一加入战团,果然挽回了颓势,渐渐占到一点上风了。 霍天云道:“目中有敌,心中无敌!”这是于承珠所传的口诀,风鸣玉心领神会,不但把生死置之脑后,甚至把胜负也不放在心上。双剑合璧的威力,自然而然的大大增强,于承珠所授的上乘剑法,此时也自然而然的发挥得淋漓尽致! 第1353期 拿登马诺作人质 百招过后,主客之势再易,霍风二人的双剑合璧再度占到上风。激战中赫连勃中了风鸣玉一剑,幸亏还不是伤着要害,只是皮肉之伤,但亦已令得赫连勃够受了。敌方气焰大挫,眼看他们已是胜券在握了。 忽听得有个人阴恻恻地说道:“登马诺,我还顾念结拜之情,你却毫无兄弟之义。我已经饶了你三次不死,你竟然变本加厉,还要勾结汉人来和我捣蛋,你想想,你对得住我吗?” 这个人不用说,当然是慕容珪了。 此时他正在押着登马诺一步步的走近斗场。 登马诺武功远不如他,给他抓着,无力抵抗,气得破口大骂:“你阴谋诡计,杀了我的主公,我只恨当年有眼无珠,结交你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禽兽!” 慕容珪居然并不动怒,冷冷说道:“登马诺,你虽然未曾做官,也算是在和林有头面的人物,怎的还是像乡下人一样不懂事?你的主人颇得军心,却又不肯为我所用,我不将他除去,怎能放心?不过,你好歹是我的结义哥哥,我可还不忍杀你,你叫这两个人归顺于我,我答应绝不为难他们,而且仍然将你当作兄长看待,与你共享荣华,否则哼哼!” 登马诺几乎气炸心肺,喝道:“放你的屁,你杀了我吧!” 霍风二人怎忍连累登马诺送了性命,但目前形势,可又没法救他。 风鸣玉略一分心,阳宗海一剑刺来,几乎擦着她的鬓旁削过。 慕容珪“劝服”不了登马诺,转过来吓唬他们,喝道:“霍天云,你自命是侠义道,你能够眼睁睁看着登马诺为你而死吗?我数到十下,你们立即放下兵刃!否则我立即当着你们的面杀了他!” 登马诺忽地叫道:“霍大侠,风女侠,别上他的当!只盼你们能够为我报仇,我虽死犹生,我、我先……” 原来他是想自断经脉而亡,免得霍风二人受慕容珪的要挟。霍天云看出危机,不待他把话说完,蓦地叫道:“比翼双飞!”与风鸣玉同时“飞起”! 他人在半空,长剑已经脱手飞出,闪电般的向慕容珪掷去! 慕容珪做梦也想不到他有此一着,百忙中只得把登马诺一掌推开,拔刀迎击飞来的长剑。 登马诺一声惨叫,滚下山坡!跟着只听得“噹”的一声,慕容珪的宝刀和“飞剑”碰个正着! 第1354期 双剑合璧被拆开 “比翼双飞”乃是一招配合双剑合璧的绝顶轻功,霍风二人的身形同时飞起。 他们在强敌包围之下,冒险用这招轻功,本来是想冲出去抢救登马诺的,想不到虽然“飞”出了圈子,登马诺却已被慕容珪推下山了。 霍天云听得登马诺的惨叫声,料他性命难保,又惊又怒,脚尖才一沾地,立即又似离弦之箭,向慕容珪冲去。 阳宗海身法也是快极,霍天云掷剑击敌,稍一迟缓,他已是拦住去路。 霍天云舌绽春雷,一声大喝,脚步不停,双掌齐发! 阳宗海一剑刺空,只能以左掌举掌接他双掌。 两人功力本来不相上下,但霍天云乃是豁了性命的,新练成的般若神功尽数发挥,猛不可当;阳宗海单掌接他双掌,也不免吃了亏,如何抵挡得住?阳宗海被他掌力一震,倒纵出丈许开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慕容珪的宝刀和“飞剑”碰个正着,“噹”的一声,火花飞溅,他的宝刀损了一个缺口,霍天云的那柄长剑却也给他碰得倒飞回去。 霍天云身似离弦之箭,几个起伏,就到了慕容珪身前,刚好接下倒飞回来的长剑。 霍天云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招“白虹贯日”,疾刺过去。慕容珪横刀一挡,“噹”的一声,宝刀又损了一个缺口,人也不由自己的再退两步。并不是他的宝刀不如霍天云的宝剑,而是因为霍天云的功力在他之上,同等质量的刀剑相交,受到损伤的就只是他的宝刀了。 赫连勃连忙上前助战,以二敌一,方始稳得住阵脚。 风鸣玉却给西门化拦住了。西门化呼呼连发三掌,劈空掌力阻止她难以向前奔跑,跟着迅即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她手中的剑。 幸亏风鸣玉得到于承珠指点剑法,这几天她也练了般若真经的内功,虽然还未说得上有什么成就,内功和剑法已是胜于从前。她使出攻守兼备的大须弥剑式,西门化在急切之间,亦是未能得手。 霍天云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风鸣玉被西门化所困,心中大急,连忙以进为退,急攻慕容珪数招,想把强敌逼退,回头援救风鸣玉。 阳宗海吐了一口鲜血,但内伤还不算很重。赫连勃叫道:“阳老先生快来,不能让他们双剑合璧了。”阳宗海瞿然一省,心道:“不错,只要他们不能双剑合璧,我就可以报这一掌之仇!” 第1355期 生死恶斗 阳宗海有数十年功力,当下默运玄功,气沉丹田,消除了胸口的疼痛,重新振作精神,朗声说道:“将军放心,西门先生足可以对付那个丫头,这小子独木难支,本领再高,谅他也是插翼难逃!” 他这番话倒不是吹牛,他一加入战团,霍天云果然便只有招架的份儿了。要知他和慕容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一个本领不过略逊于他们的赫连勃,已是足以和两个霍天云相当。倘若不是他和赫连勃都受了一点伤,霍天云只怕勉强支持也支持不住。 霍天云力敌三大高手,无法冲出去与风鸣玉会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遭受西门化的强攻猛打。他本来就已处在下风,这么一分心,更是迭遇险招。风鸣玉叫道:“霍师哥,目中有敌,心中无敌,你不必顾我!”霍天云一咬牙根,心里想道:“也唯有如此,拼着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他抱了必死之心,不但把生死置之度外,连风鸣玉那边也不再望一眼。目中所见,只有敌手的刀光剑影。见招拆招,见式拆式,力透剑尖,把内功和剑法都发挥得淋漓尽致。围攻他的三大高手,一时间倒也难奈他何! 风鸣玉被西门化攻得透不过气来,不觉也是和霍天云都抱着同一心思,暗自想道:“我拼着与这老贼同归于尽,也好让霍师哥减少一个强敌。” 激战中风鸣玉飞身掠起,唰的一剑凌空刺下,这是她父亲所传的三招绝招之一,但西门化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招,笼手袖中,挥袖一卷,喝道:“撒剑!”只听得声如裂帛,西门化露出光秃秃的臂膊,但风鸣玉的宝剑毕竟也是给他卷去,随着断袖飞上半空。 失了宝剑,风鸣玉自知更难抵敌。眼看西门化狞笑扑来,心想:“我决不能落在这老贼的手上。”打定主意,无法躲避之时,唯有自断经脉而亡。 她施展穿花绕树身法,避了十数招。但西门化好像越打内力越强,不过片刻,她已是被笼罩在对方掌力之下。西门化一抓抓来,狞笑道:“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 只听得“咔嚓”一声,西门化一抓抓裂一块石头。风鸣玉又是吃惊,又是奇怪。原来她只道这一抓是决计躲避不开,幸好她尚未自断经脉,西门化已是抓裂了她身旁的石头。 “怎的他会抓不着我呢?”风鸣玉正自奇怪,忽听得西门化纵声狂笑,笑得怪异之极,好像是发了疯! 第1356期 西门化走火入魔 西门化纵声怪笑:“我练成了般若神功,我练成了般若神功,天下还有何人是我敌手?”状如中疯疾走,东踢一脚,西打一拳,拳脚所到之处,岩石碎裂,不消片刻,他已是遍体鳞伤,仍在狂呼不已。 风鸣玉给他吓住了,只好静观其变,远远的避开了他。 西门化的叫声渐渐弱了,“哈哈,我练成了般若真经,天下无敌,天下无,……”忽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动也不会动了。风鸣玉大着胆子上前踢他一脚,发现他果然是真的死了。 原来他在灵鹫峰的石窟中的确是得到了一部“般若真经”,但那却是假的“真经”。只因假得十分巧妙,九分是真,只有一分是假,故此连他这样的武学行家也看不出来。那一分假经是在练功的关键之处作假,功夫练得越深,祸害越大。最后的结果,就是走火入魔。倘若他不妄用真力,还可以拖延数月方始发作的,这一场恶斗下来,走火入魔之难提前发作,立即就要了他的性命。 风鸣玉叹道:“自作孽,不可活!”踢开西门化的尸身,回过头来,助霍天云杀敌。 慕容珪等人见西门化惨死,早已吓得慌了。阳宗海便想逃跑,说得迟,那时快,双剑合璧已是将他罩在剑光之下。 阳宗海受伤在先,功力已是打了折扣。霍风二人这一招双剑合璧,又是全力施为,他如何抵挡得住。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他的身上添了两个透明的窟窿,骨碌碌的滚下山去,当然是活不成了。 赫连勃拔足飞奔,慕容珪也向另一方逃走。霍天云无暇兼顾,三十步开外,猛发劈空掌,把赫连勃震得也是骨碌碌的滚下山去,不再理他死活,如影随形的急追慕容珪。 慕容珪反手一刀,给双剑合璧绞断,此时他已给逼到悬崖,大叫一声,就跳下去。但饶是他跳得快,肩头的琵琶骨已是给剑尖戳穿。 霍天云不放心,说道:“慕容珪是罪魁祸首,咱们必须杀了他替登马诺报仇!” 他们下去寻找慕容珪,风鸣玉忽道:“咦,你听,好像是登马诺的声音!” 霍天云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听得登马诺骂道:“奸贼,你也有今天!”霍风二人喜出望外,赶忙跑去。只见登马诺骑在慕容珪身上,双手扼他喉咙! 第1357期 武林三绝得传人 原来登马诺只是给慕容珪的劈空掌力所震,以致滚下山坡,受的伤并不很重。慕容珪则已是给戳穿了琵琶骨,从悬崖上跌下来,恰好跌在他的身旁,功力已是全失。 慕容珪喉头咕咕作响,叫道:“大哥,请念往日、往日手足之情,饶、饶……”声音断续已是气若游丝。登马诺喝道:“你还有脸求我饶你!”十指用力,登时将他握毙。 霍天云道:“你快逃回冰宫去吧,将来若有太平之日,我们再来访你。”无暇与他多说,给了他上好的金创药与功能固本培原的小还丹,便即匆匆分手。 到了天山,已是初夏时节,山下的冰雪早已溶解,山坡上披盖着浓绿的野草,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风鸣玉喜道:“天山倒没有我想像的那样荒凉。” 霍天云忽道:“咦,师父和师叔都来了。”风鸣玉抬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来得快似御风而行,果然是她的师公霍天都和师叔于承珠。 于承珠听得她已经报了父仇,大为欢喜,笑道:“我们正在等待你们回来呢!师哥,你和他们说吧。” “你们回来得正好!”霍天都道:“天云,我正要和你的师叔到石林探望师祖,有两件事向你交代。” 霍天云道:“请师父吩咐。”霍天都道:“第一件由你继任掌门;第二件,你们的婚事可要多等一年,待我明年回来,再替你们主持婚礼。”风鸣玉低下了头,红晕双颊。 霍天云道:“弟子年轻识浅,只怕担当不了掌门的大位。” 霍天都笑道:“你虽然年纪较轻,但学到我的本领却是最多。更何况武林三绝学你们已占其二,我已经和你的几位师兄商量过了,他们都一致拥护你做掌门!” 风鸣玉天真未泯,好奇心起,不禁问道:“什么叫做武林三绝学?” 霍天都笑道:“你自己都未知道吗?这是武林中人公认的三大绝学,第一是你家传的风家快刀;第二是咱们本派的双剑合璧;第三是上官英杰得自师传的玉箫点穴功夫。”说至此处,想起一事,笑道:“上官英杰与本门有点小小的过节,但亦早已化解了。我知道他是你们的好朋友,这次我到中原,准备请他和谷飞霞也来天山,与你们一起,料想他会应承。” 霍风二人无限欢喜。 正是:可喜有情成眷属,武林三绝得传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