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鬼王分身闯聊斋 作者：法鸟 内容简介： 杜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成了一个入赘富商家里的穷秀才。 赘婿便赘婿罢，他的志愿便是做一个小白脸！ 可还没享受人生呢，左边一瞧柴房里传来自杀丫鬟鬼魂的低泣声，右边一看院子里一只大头鬼婴正在找妈妈。 正打算眼不见心不烦，耳边却听人说村外有一座废弃的寺庙叫兰若寺…… 他正瑟瑟发抖之际，众妖魔却是无不纳头便拜！ 蓦然回首，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背后是一具无敌的鬼王分身…… 第1章 “喜当夫”了 “嘶！” 仿佛是头顶一道惊雷撕裂空气的炸响，伴随而来的是密密麻麻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哭诉般的聒噪，其间不断糅合于一处，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头皮蠕动咬噬，想要钻入身体里。 杜白猛然睁开眼睛，视线前恍惚是撕裂开一道灰绿色的幕布，从黑白逐渐恢复几分色彩，尽管直至片刻后依旧晃眼。 与此同时，一种失而复得的酥麻感自四肢各处散发而来直窜脚底，似是蹲的久了突然站起时的微微刺痛感遍布全身，饶是精神意志再强的人也忍受不住这般刺激。 良久，那莫名的疼痛终于逐渐消散而去，而逐渐恢复的五感也让他迅速认清了现在自己的奇怪的状况。 蔚蓝的天空，微微摇曳的树荫以及……冰冷的河水。 “我现在……是在河里？” 一身湿漉漉的杜白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勉力站起，发现那所谓的河只漫过自己的大腿位置，脚边还有几条彩色的鲤鱼微微游荡，时不时轻轻碰触，似乎在他身上找寻食物，并不惧人。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对，这与其说是河，更像是一块方寸池塘。 一座电视剧里常有的古时大宅院里的池子。 再看到周围的瓦片景墙，园林似的小径及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看见的亭榭。 “横店影视城？苏州园林？还是……” 微微偏头打量了两眼，他试着往前走却又不自然地踉跄了两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头打量起自己的装扮。 一身显然价值不低的丝质单衫已经被水彻底湿透粘在皮肤上，纵然现在应该是夏天，却依旧不断传来阵阵不自然地寒意，让人直欲哆嗦。 这副陌生的装扮让杜白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视线再往下落在水面，依稀可见微微荡漾的翠绿水面上映照出的是一副瘦削病弱的年轻男子模样。尽管这五官看来完全可以算是一位美男子，但却陌生得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我这是穿越了？” 他眼神有些茫然，怎么自己脑子里连半点的记忆都没有？他只记得自己在地球上的经历，关于这具新的身体却一无所知。 这不“穿越”！ 作为一个深受毒害的同志，他立刻开始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首先，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这具身体已经被鸠占鹊巢了，根据古代的愚昧程度，很有可能把自己当成妖魔鬼怪活活烧死！ 然后在这基础之上尽量装作不经意地去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个身份。 好在看这身衣服应该身世不差，至少也该是个富家公子才对。总算不用像那些穿越者前辈一样苦逼地吃苦起家了。 “那为什么前身会淹死在这个小小的池塘里呢？” 杜白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带着几分哭闹般的腔调让人听得似懂非懂，但的确是有不少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他一愣，还没想到要做出什么表情来应对才恰当，从洞门那边却是快步走来几个一副家丁打扮的下人以及几个穿着朴实的妇女。 就在他躲闪不及与他们视线交错时，却诡异地发现对方的动作似乎瞬间停滞了下来，瞪圆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杜白嘴角微微一抽，想挥手友好地打个招呼又觉得这个方式可能在现在这种场面不太合适。 愣了一愣，其中一个徐娘半老的婆子提起手边绣帕擦了擦眼泪，提着嗓子尖叫了一声：“姑爷！姑爷！菩萨保佑，姑爷没事！” 似乎是她这一声惊醒了其他人，一伙人如梦初醒，立刻急急忙忙迎了过来，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地围着杜白，一声声姑爷叫得他一脸茫然，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故作镇静地点头，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心里却在暗自琢磨。 “我这是结婚了怎么的？姑爷？喜当爹？呸呸，喜当夫？” 也不知是哪个机灵的丫鬟先喊了一声姑爷身上湿漉漉的，立刻两个心急的婆子催促着手脚慢吞吞的小丫鬟去准备热水，还有换洗的干净衣物，千万莫要让姑爷着了凉。 暂且适应了这份热情的杜白一言不发地任下人搀扶着自己顺着小径向外走去，根据他们所说的应该是去往前身的房间。 说起来让他有些在意的是，这里的人说话虽然语调有些异样但的确都是汉语，只是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来到了哪个时代了…… 就在他心里暗自琢磨的时候，一旁那位一直用绣帕为他擦去面上水渍的婆子见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心里还以为他是为这次的事儿生了气，立刻软口软语地好声劝慰道：“姑爷，您可放心，把你推下水的那个丽儿死丫头——已经被我下令关在柴房里了。等晚些时候大小姐回来，定会为姑爷您主持公道，到时候无论是打断那贱婢的腿扔出去还是卖去青楼都是凭您一句话……” 虽是一番劝慰之语，只是语气间似乎浑不把那个所谓的丽儿当人看，就像是他们随手可以处置的牲口一般。 作为一个现代人，对此多少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 不过这些暂且不提，他也不会突然大发善心，毕竟从刚才那番话他可以提取出的有用的信息便已经不少。 那个叫丽儿的小丫鬟就是害前身淹死导致他穿越而来的罪魁祸首？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她有胆子敢如此谋害主子，其中还有不少的隐秘。 另外说要等大小姐回来做主…… 就是自己继承而来的那位妻子？ 这种事需要她来做主就反面印证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话语权并不大，或者说完全在那位妻子之下。 要么是妻管严，或是自己家世式微，要么就是所谓的……赘婿？ 杜白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面色冷淡，依旧没有多言。 那婆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当他是还在发怒，便又催促了几声后面低着头的丫鬟快些准备。 ********** 与此同时，干燥满是灰尘木屑的柴房里，一个衣衫略微凌乱的秀丽少女倚靠在墙角的柴垛旁边。她面色微微泛白，嘴角有些红肿渗出几缕血丝似是刚被人扇了几巴掌，一双眼睛此时却是无神地盯着那扇紧紧关闭的门，稍稍喘气的同时紧紧抱住自己的腿，似乎在等待着那个消息。 那个姑爷被淹死的尸首被抬出来的消息。 她的手掌微微颤抖。 今天下午她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将那个整日闭门读死书的姑爷给单独骗出房间，终于找到了机会亲手把他推进池塘里，又拼尽全力按住他，直到他彻底没了呼吸才放下心来。 去姨婆们面前自首也只是为了趁机把消息给传出去而已。 至此，她的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 之前她的心中既有不安也有恐慌，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一片平静以及几分憧憬。只要外面的人知道了任务完成的消息，很快就会有人将自己接出去。到时候自己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哪里还需要在这苏府做一个任打任骂的端茶丫鬟！ 直到片刻之后。 门外传来的下人们隐隐约约的只言片语却让她面色瞬间一变，双目圆睁，就像是听见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死？” “怎么可能？” “我亲手……亲手淹死的他！” “那……那我该怎么办？”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捂着惨白的面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第2章 两个身体 等到杜白重新洗漱完毕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自己的屋内，他穿着一身干净玉白的长衫，看着镜中留着长发的陌生的自己，五官自然是英俊的，只可惜太过病弱了一些，且胸口还怀着一口闷气，让他很难顺畅呼吸，稍稍用力就会咳嗽不止，实在是难受。 据一个伺候他更衣的丫鬟随口所说，前身一直都是如此，病殃殃的模样，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也难怪会被一个小丫头给生生淹死。 还真是窝囊！ 更倒霉的是自己必须要继承这个身体！ 总之，之前一段时间他从那些毫无防备的丫鬟口中试探出了一些关于他现在情况的信息，也多少让他能够更好地扮演这个角色。 这前身恰好也叫杜白，而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此人正是这府邸的赘婿。 这苏府是元阳城三大富商之一，经营许多商铺生意，家财何止万贯！府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家丁也有上百人之多，但可惜的是苏家人丁并不兴旺，苏老爷子始终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苏府前任家主，但这十余年下来却只有两个女儿，还没来得及生出儿子就因为一次去外地谈生意夫妇双双遭遇盗贼身亡，留下这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的尴尬局面。 本该安享晚年的苏家老爷子不得已重新担起重任经营着家业，一边抚养着两个孙女。 而入赘的主意，也就是这个时候提出来的。 前身是个家道中落的穷酸书生，被苏家找上时还背负着一笔不菲的欠款。苏老爷子给出的理由是与其祖上有旧，愿意出钱还债，条件便是入赘苏府，为苏家延续血脉。 当时重病缠身却没钱看病的他百般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同意了。 说来这结婚的时日也有两月光景了，只是这具身体一直不好，甚至连每天多走动都很是勉强，更别提房事了，于是这对互相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的新婚夫妻一直以来都是分房睡。 不过这或许也是一个原因，但听得出来更重要的是，那位大小姐不知什么原因似乎并不是很待见他，不然也不至于隔得这么远，连碰一面都要赶运气，平日里说些夫妻私语或是约个会什么的也完全没有。 不过对杜白来说，不常见面或许更好。 “至少不会发现我身上不小心露出的破绽。”杜白心中稍安，任身旁的小丫鬟为他整理衣襟，颇有几分富家公子做派。 晚些时候，吃过了丫鬟送来的晚膳，杜白就着烛光看着书房里的一些藏书，主要也包括一些这个时代的信息。 只是从一些细节来看，却没有多少熟悉的资料。就像是只是一个架空了的时代…… 什么杜甫李白，宋朝明朝这些熟悉的名词一个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完全陌生的名字，如今这个朝廷年号为圣朝，并不随皇位更迭而变更，已延续数百年之久。 “这还真是个坏消息。” 杜白手指磨挲了一下泛着油墨香的书页，轻声一叹缓缓合拢。看着封面上写的《圣朝古历》几个大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那股堵在嗓子眼的闷气缓缓降下，至少不再那么难受。 那他在地球上的历史消息就派不上用场了。唯一的好消息或许是自己可以用地球上的诗词来糊弄一下人，可他一个理科生又能背住几首诗词呢？ 越想越麻烦…… 有些疲惫的他倚靠在椅背上，本打算稍稍眯一下眼睛，只是忽然一阵浓烈的困意袭来，让他的意识不禁昏昏沉沉。旋即却是诡异的眩晕，似是天旋地转一般，伴随着耳边传来一股股如同海浪一般时高时低的无数人的尖叫嘶吼声！ 这一瞬间，仿佛他灵魂出窍，正从无边的地狱海上飘过，身下是热浪滚滚的火红岩浆，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在火海浪潮中此起彼伏，定睛望去，那赫然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人头，皮肤已然被烧灼至焦黑却还未曾死去，撕裂般的嘴巴里不断发出痛苦至灵魂深处的嘶吼…… 视线微一触及，他的灵魂便不住地颤抖，似乎若是再停留一瞬就会被拉扯进去，永生永世无法逃脱…… 这一片深渊火海竟是如此的漫长，他的魂魄如同无止境一般飘然不定…… “咚！” 骤然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厚重钟声突然在他耳旁炸响，眼前的幻境犹如镜子般瞬间破碎化为细屑消散，且瞬息之间他的魂魄也回归身体！ 只是待睁开眼睛后，还没来得及从那噩梦带来的未知恐惧感中恢复过来的他，却愕然发现自己现在竟然不在苏家的书房里，而是一个陌生的寺庙大殿之中。 不过这里的寺庙和传统的寺庙颇为不同，右侧墙壁上是一朵朵紫黑色的莲花，花纹玄奇且诡异，神奇到仿佛让直视它的人能看到一朵莲花缓缓绽放的全过程，而左侧则是描绘着各色神像的壁画。 但这神像并不是光明伟岸的神佛，而是一只只面目可怖的鬼魅，画上的它们或是手舞足蹈或是屈膝跪拜，一层淡淡的雾气缭绕其间，配上那幽暗晦涩的色彩更显得诡异恐怖。 他的座下则摆放着整齐三行三列的暗褐色蒲团，只是上面沾染着点点血迹般的鲜红印记，怎么看都不寻常。 这座寺庙无论是墙壁还是装饰都充斥着一股黑暗邪恶的气息，便是空气也弥漫着疯狂罪恶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而他此时坐于大殿正位，身下是一张由不知名巨兽的骨头熔炼而成的冰冷骨王座，手托着脑袋，方才似是在假寐。 “这是哪里？” 这是他想要考虑的第一件事。 他刚刚才接受了那个入赘书生的身份，才刚眨个眼就又变了？！ 老天爷你在逗我玩呢？！ 而且这个身体明显不像是人啊！ 他眼睛一瞥就能看见自己的手——不，更准确地说是爪子上面密布着一片片漆黑色的鳞片，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坚硬的寒芒。 他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人是鬼，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具新的身体至少不像先前那个病恹恹的身体那般，反倒充满了力量，仿佛世间再无能困住他的东西，便是铜墙铁壁他也能一拳打得粉碎！ 整个大殿寂静得只有他一人的呼吸声，每呼出一口气便可见一股热浪翻腾，依稀可见左侧墙壁壁画上的那些小鬼们正在谄媚地向自己讨好，用他们那卑微的舞蹈与跪拜，就仿佛它们的确是活得一般。 “我是……这里的王？” 他心中莫名有了几分明悟，这是这无边的力量给他的反馈。 任何人还是鬼怪都要臣服在他的脚下！ 而在闭目感受这股力量的同时，他却意外在自己的意识海里发现了两个璀璨的光点，仿佛是有意识地引导一般，他尝试着用意念微微触碰其中一个光点，瞬间一幅熟悉的景象传入脑海里。 那是一间熟悉的书房，一个病弱的书生正坐在椅子上微微酣睡，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本未看完的书卷。 顿时有所猜测，他将视线转向另一个光点，那里呈现的正是自己此刻的景象——冰冷黑暗的大殿中，浑身笼罩于阴影中的非人强者坐于王座之上。 而且只要自己用意念去与相应的光点融合便能迅速转换对应的身体，两者相辅相成，毫不排斥！ “我有两个身体？！” 第3章 女妖与舍利子 “我有两个身体？” 意识到了这点，杜白心头猛地一跳，油然而生一股兴奋感。 不过旋即，他压制住这股不合适的兴奋，开始思考起这具身体的身份以更好地扮演。 “所谓鬼王……”他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 在同时拥有了两具身体后，这种超乎想象的事情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但同样糟糕的是，这具身体也没有留给他任何有用的记忆信息，一切都得他自己摸索。 他直起身体想要起来，但随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袭来，强烈的潜意识告诉他最好不要乱动！ “这具身体上有伤……而且很严重……” 杜白很快意识到这点。 也难怪，不然也不会给他机会鸠占鹊巢，正如那书生也是身死才给他了机会，想来这具身体也是如此。 但这也不禁让他暗自咋舌——这具身体的强大，即便濒死也依旧让他拥有可以一拳打破天地般的强大感。 可同样的，他也必须更加谨慎，能将如此强大的鬼王打至濒死的也必然不是好易与的角色，即便是这里也一样危机重重。 就在他静思的时候，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似是娇媚入骨的呼唤声：“王，那群好胆来犯我们鬼城的秃驴已经尽皆退去，连那活佛也震慑于您的实力而离开。死了的那几个虽然原地坐化，但其舍利子还留着，想必对您的伤势有些好处……” “需要属下为您拿进来吗？” 那声音娇媚蚀骨，但此刻能听出隐约有几分担忧，不似假意。 “本王现在仍需养伤，那些和尚暂且不管，你只要将舍利子送进来即可。” 杜白开口的时候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沉重嘶哑恍若万斤巨石缓缓摩擦一般，却隐含着一股玄奥的威严，让听者忍不住就要遵从其命令。这仿佛是这具身体与身俱来的威势，无人可以撼动。 而对方口中所说的什么秃驴、活佛什么的他完全没有半点印象，心里难免有些发虚，若是多说两句容易被察觉到什么不对，难说会不会趁着自己伤重无力而反水。 他可知道不少的二五仔，不得不小心。外面那个女妖也不知其心性如何，不可轻易信任。 还是等自己养好伤恢复了一定的实力再慢慢接触为妙。 言罢，他似有所感地缓缓伸出手去，随即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出一道缝隙，一只纤细柔嫩的小手一闪而过，十余粒或大或小金光灿灿的圆珠迅速飞入他的掌心。 门应声合拢。 “这就是舍利子？和我印象里的和尚的结石有些不同……” 他那宛若龙爪的手掌握着那些舍利子微微打量，只见其温润如玉且金光璀璨，半透明的表面散发着一层光明佛性的光辉。 这光芒若是对普通人可能会让他们心平气和，感觉如沐春风，若是长久随身佩戴甚至能百病不侵，心中向善。 但对于他而言，却像是诱人的食物在散发难以抗拒的香气！ 恨不得一口吞下。 “为了养伤……” 他努力克制心里的异样感，将一颗颗舍利子塞入嘴中，犹如吃糖豆一般入口即化，很快一股股暖流顺着喉咙向下，体内微有异动，明显伤势有逐渐痊愈的趋势。 就在这时突然心有所感，他猛地抬起头，只见之前一直没注意的背后赫然是几尊与大殿同高的巨大金色佛像。 只是现在它们表面的光芒已然黯淡，甚至染上层层晦涩不明的裂纹。而此时，那一尊尊佛像的五官上却缓缓流淌下一行行的血泪，让其本该和善可亲的笑容看起来极度阴森恐怖！ *********** 寂静昏暗的书房内，略显浑浊的烛台油面上延伸出的芯线悬浮着一朵浅黄色的火苗，时高时低微微跳动，时不时爆出一两声轻脆的“噼啪”响声。 门外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口后不久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似乎是担心打扰里面的人读书的兴致。 “姑爷……大小姐回来了，让您去厅堂一趟。” 一个小丫鬟怯怯的轻唤声。 斜靠在椅子上正酣睡的书生眼皮微微颤抖，终于缓缓睁开。略显茫然之后迅速适应了自己的身份转换。 “知道了。”杜白回声道。 只是大概是受另一具身体的影响，此时发出的声音竟然也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威严。 他不清楚的是，外面的小丫鬟也是被吓了一跳，好一会儿后还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面上带着几分不解。 “奇怪……刚才姑爷说话怎么有种太老爷的感觉，威严太过骇人，差点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就在她要往回走去时，却听书房里传来一道略有迟疑的声音：“你……先等等，我们一起过去。” 丫鬟虽是不解，但习惯性的服从让她应了声，乖乖在门外候着。 杜白还没去过那厅堂，若是一会儿迷了路可就丢人了，让这丫鬟带路自然是最好的。 书房里，重新回归这具病弱身体的杜白颇有些不习惯，不过鬼王的那具身体还是重伤未愈的时候，现在已陷入了类似于养伤休眠的阶段，也无法多作活动了。 将手上的书好好放回了书架上，灭了灯，打开门，看见门外立着一位个子只到自己胸口的秀美少女，虽已久候多时但她面上也没有任何的不满。 “走吧。”杜白没有多看，只是淡淡道。 伴着浅银色的月色光辉，在廊道上跟着小丫鬟步子，七拐八弯后杜白终于走到了那厅堂的位置，此时正是灯火通明。 这里已经坐了好些人，除了下午时那几个婆子，杜白是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坐于正座上的那个最为显眼的女子却是让他立刻便确认了今晚的主角。 她应该就是自己的娘子，也就是苏家目前的掌权人——苏婉妙。 只见那女子五官细致，容貌精美，没有任何化妆却让杜白也忍不住惊艳了一瞬。她身着一袭浅白色长裙，身上大概是为了防夏夜的凉风而披上了一层薄纱，颇有几分淡雅温和的气质。而她此时虽是面上还带着几分疲倦，却还是打着精神，故作着与年龄不符的威严气息。 的确，自从苏老爷子苏家大半的生意交托于她掌管后，若是始终没有成长恐怕根本不能让手下的人信服。 “运气不错……” 他本身并没有对苏家大小姐的容貌抱有多大的期望，如今看来却是颇为惊艳。 杜白对于赘婿的身份并没有如同这个时代男性那般抵触，反正无亲无故的他对于那些虚名并不在意。反倒是在地球上母胎solo二十余年的他突然拥有了一个堪称绝色的妻子，感觉也还不错。 虽然目前两人仅仅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 第4章 死因 “相公，你来了。”苏婉妙抬眼看到他，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两人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夫妻生活，但至少在外人看来双方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不然下人们也不会如此尊敬他。无论如何，既然他已经是苏家的女婿，那么就应当有这个地位。 只是他能感觉到苏婉妙对他的笑容更多类似于应付般的客套，就像是一副习惯性的面具，不会给人难堪与不满，却也不给人亲近的机会。 “嗯，娘子辛苦了。” 杜白点点头，客气的回了一句。 听来有些生疏不似夫妻，但的确是两人之间关系正常表现。 “之前的事我已经听钱婆婆说了。”苏婉妙纤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明明白日在外就有一大堆的麻烦事惹她头疼，回到家却又出了这等祸事，还真是让她不得安宁。 “这是她平日对手下的丫头们管教不严，让她们心生异端……” 只是这异端究竟是何她却没有明说。杜白有心想问，却听一旁那个钱婆婆忽的扑倒在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道：“大小姐，是婆子没管好这些死丫头，才让那丽儿听了外面人的鬼话……” “哦，外面人……”杜白若有所思，但没说出口。 他下午也了解过，这元阳城里有三大富商，苏家只是其中之一。彼此之间虽然表面和气，暗地里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但利益往来想来也不会和谐到哪里去。 据说几年前苏家老爷的死或许还掺杂了一些不得而知的隐秘在其中。 “这是要让苏家绝后啊！”杜白心中一凛。 “我知道了！”苏婉妙似是有些动怒，提高了些许声音，但随后缓缓呼吸似乎让自己努力平静下去，转而望向他安慰道，“相公不必担忧，此前你原先那两个丫鬟不管是否知情全部换了，我派我身边信得过姑娘去伺候你一段时日，若有任何不妥你可直接与我说。” “至于这个事情，我必会去讨一个公道。” 杜白应下。 他现在寄人篱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暗自小心不要再像前身一样着了道。至于对方所说的讨回公道……若是真有办法，那么当年那伙对苏家老爷干出杀人越货的流窜盗匪至今无一人被缉拿也不会不了了之。 “那个丽儿……” 苏婉妙斟酌着说道，要考虑一个既能让杜白解气又能不惹上官司被人抓住把柄的法子，忽的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却见苏婉妙面色微变。 “死了？！” “怎么死的？” 那个自首后就一直被关在柴房里的丽儿已经身亡。 而且似乎并不是所谓的畏罪自杀，而是一种更诡异的死法。 她是自己掐死自己的。 据说晚上被人从柴房里抬出来的时候，那丽儿的面容铁青泛紫，眼珠子还死死地瞪着前方怎么也合不上，两只手掌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掐住脖颈，即便是死了也不曾松开。 几个一旁做活的伙计都被吓得不轻，随即一些奇怪的风言风语也开始在府里流传开来，说是那个死人的柴房里半夜时分会传出女人的哭声，若是谁不信邪去张望，不巧还会看见一个身影透明的鬼影在墙壁里若隐若现。 已经吓得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卧床不起了。 这些当然都是杜白过了两天之后，从几个丫鬟嘴碎中得知的。 其间有官府的捕快来看了两眼，被好吃好喝伺候了一顿就拿了赏钱便大步离开了。苏婉妙对于这些流言也并不在意，只是吩咐下去，让各位婆子好生看管手下的丫头，若是谁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家宅安宁，便家规严惩。 杜白对于这些依旧保持观望态度。 拥有另一具鬼王躯体的他当然知道这世上是有鬼的。但现今不过是一介凡人的他也无从得知这苏府里的闹鬼事件究竟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暗中作怪。 反正他了解到，那柴房在第四日的正午，终于在苏婉妙亲自主持下，几个胆子大的家丁一起点了把火给烧了。 可能是因为就连几个在家里干了几十年的老人都看到了些不吉利的东西，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火势还挺大的，里面囤积的木柴和稻草全部一烧而空，浓烟滚滚，连距离不近的杜白也能在自家房间窗口看到那厚重的烟雾。 “咳咳……”闻着烟味，杜白刚咳嗽了两声，一旁的小丫鬟赶紧上前两步关上了窗。 “姑爷可小心些，这闹过鬼的屋子连烟都是不吉利的呢。”小丫头年纪不大，迷信思想倒是一套一套的，煞有介事地一板一眼道。 她是苏婉妙派来照顾他起居的贴身丫鬟，叫莹儿。年方十四的她还长着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不算胖，或者说是圆润得可爱，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满是天真。 听说她是六岁就被她爹为了养她弟弟而卖进了府里，幸运地陪着大小姐一起长大，所以也没吃过多少的苦，挺可爱的一个小丫头。 至于这烟是否吉利他不太清楚，反正在烟散尽之前，他的喉咙怕是都要难受得不行了。 而之前的那些所谓的线索果然也已经没了下落，苏婉妙每日早出晚归，连多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他也就没有再问些什么。 倒是莹儿小丫头这两天一直陪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还帮他修剪衣服，女红刺绣这些东西她还是颇为擅长的，得了空还要帮他专门修剪一套好看的新衣裳，说是小姐吩咐下来的。 原因则是等过些时日婉妙得了空，便要去老宅去探望苏老爷子。 苏家老宅在城外一个叫做永徐村的偏僻地方，苏家几十年前也正是从那里发家，为了交通便利才临近搬至元阳城。近几年苏老爷子连续受了几次较大的打击，尤其是独子惨死之后也是意兴寥寥，带了些家仆以及那位尚未谋面的二小姐回了老宅颐养天年，大部分的生意都交给了苏婉妙及几个手下培养的信赖的掌柜。 前几日老宅传来消息，说是苏老爷子生了场大病，虽然服了药之后已经好了许多，但苏婉妙还是放心不下，想将手上的事快些处理完去探望一下。 这次回乡杜白作为新姑爷，自然也是要去的，而且一定程度上，这还是他与那老爷子的第二次见面。 第5章 殿外的世界 话说回来，对于苏老爷子他多少有些了解，曾经是个威严十足锋芒展现的男人，一度将家族事业做到巅峰，新县令上任也要请他喝一杯茶。只是后来丧子之痛后锋芒锐减，这些年过去如今大约和寻常老人差不多和善。 倒是那神秘的小姨子他却始终没有探听到太多的消息，在丫鬟们口中评论也是好的好，坏的坏。 总结来看，比起苏婉妙，这个便宜小姨子更活泼一些，更有个性一些，而且貌似还在研究一些古古怪怪的玩意儿。 “二小姐？” 这回，莹儿倒是比别的丫鬟知道的多一些，她一边兴致勃勃地和杜白下着他“发明”的五子棋，一边歪着小脑袋回忆道。 “也是，二小姐不喜欢读书人，之前几次见面她都对你冷嘲热讽的呢。” 她还以为杜白是想与那小姨子处好关系，贴心地想好了理由。 正欲执棋子的杜白闻言嘴角微微一抽。原来如此，难怪之前自己故作随口问起时，那些丫鬟们都一副掩嘴偷笑的模样呢。 “不过姑爷你放心吧，二小姐她心地其实很好的，她只是讨厌那种迂腐的酸秀才，如果姑爷你能和二小姐多聊几句，她一定会对你改观的。”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莹儿发觉这位姑爷并不像之前想象中那般枯燥迂腐，反倒说话间透着几分幽默，肯定能让二小姐改观的。 她很有信心。 再多问也没有什么意义，杜白干脆专心下起了棋，一不注意差点就让这个小妮子凑成了五子。 夜晚时分，杜白一人熄灯上床睡觉，不过实际上，他眼睛一闭意识却通过光点转移到了另一具身体上。 几乎是瞬息之间，庞大的力量充盈感便又回到了身上，先前那病恹恹提不起气力的病弱感一扫而空，几欲让他舒服得要呻吟出声。 “这感觉简直让人上瘾……” 迅速适应了这种转变，他缓缓睁开眼眸，眼前一片漆黑，依旧是那寂静冰冷的寺庙大殿，没有什么可疑人进入。 不过事实上如果有人靠近自己，那么对应光点便会主动亮起提醒他，颇为人性化。 三天的休养虽然未能让他伤势痊愈，但也不至于像先前那么严重，现在正常的行动已然无碍。 他慢慢起身，身体内部传来一阵阵不似血肉的抽搐疼痛刺激着大脑，但比之之前他尝试时已经削弱了许多，他稍稍安下心来。 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踏下台阶，身上那厚重盔甲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虽然不至于阻碍行走，但还是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微微偏头打量了一圈周围，与之前那般并无多大不同，倒是那几尊佛像上的血渍已经完全干涸，身上的裂纹也是愈来愈深，接近支离破碎的程度，仿佛只要他轻轻吹一口气便会彻底碎裂。 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杜白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大殿之外。 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等候了三天有余。而今天他终于要探寻一番这个全新的世界，了解与书生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他缓缓拉开那沉重古朴的殿门，微微光亮渗入眼帘，这个未知世界的一角终于在他面前展露开来。 门外是百米直径的如似白玉铺成的广场，透着温润阴凉的气息，再往前是数百上千阶向下的阶梯。 但出乎所料的，这片世界的景色却不是先前那般预料的荒凉可怖，反倒是一片面积宽广的城市，远处则是笼罩在黑雾之中的群山峻岭若隐若现。 天空之中银白色的月光缓缓洒下，映照着整片大地光洁却也不失阴影中的黑暗。城市的正中心便是这座巨大的黑暗寺庙高高矗立，无人胆敢僭越半分。而后便是以其为中心呈圆形环绕着的城市范围，一如印象中的古时建筑那般密密排排，低矮的条条巷拢，交错横通，若是不细看，几乎与人类世界无异。 但若是细看去，却是能瞧见些有意思的地方。 比如东南方向，那里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有零星几个小摊小贩，猜测这里大约是集市。但可能是受前些日子那场战斗的影响，行人不见几个，倒是周边的房屋不少都成了废墟亦或是摇摇欲坠的危楼，城里的居民正在努力修补。 杜白只一眼便瞧见了几个人皮灯笼正挑着泥土晃晃悠悠地在街上晃悠着，而几个浓妆艳抹的纸人则飘飘忽忽地堆着泥土，怪也怪哉，在他们手中便是泥土眨眼也可变成如磐石般坚硬的地基。 还有一群半人高的老鼠精一起推着巨大的石块快速运来，两只穿山甲将其凿得平整光滑，旁边一只虎头人身的精怪挥着鞭子似是在监工。 “鬼怪施工队？” 杜白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这效率的确要比普通人要高上许多，只消片刻便有一栋房屋修建完成。 “或许哪天自己缺钱了，还能让他们去给自己干活。”他心里琢磨着。 这里就是他的鬼城！ 如此想来，他的心情激荡但不露于言表。缓缓迈出步子，脚下光洁如玉，没有丝毫的灰尘。只是没走两步，却见不远处飞来一道粉红霞光，恰是落在自己面前并迅速凝聚成一道女子的身形。 他脚步一顿，立刻便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王，您伤势痊愈了？！” 着一身淡粉色衣裙的女子单膝下跪，语气间带着几分欣喜。 果不其然，这声音很熟悉，就是她给自己送来舍利子，才让自己伤势痊愈这么快。 他微微下移视线，这女子的相貌的确出众，但比之那苏婉妙的绝色依然要略差一分。不过她身上散发着一种不似人类女子的诱惑气息，本是清纯可爱的脸蛋在这股气息的映衬下反倒比之寻常更加惹人怜爱，魅惑至极。 这还是她在他面前臣服不敢施展手段的缘故。恐怕若是普通男人遇见了她，只一眼便会为她寻死觅活，抛妻弃子了。 “你一直在这里？” 杜白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厚重的嘶哑。 “嗯。属下不敢走远。王您重伤未愈，若是有哪个贼子敢趁机偷袭，属下万死难辞。至少……至少也能让属下这一条贱命抵挡片刻……” 女妖微微抬头，眼眸中透出一抹难以遮掩的火热。 第6章 魇龙王 杜白心中触动，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作为曾经一个很平凡的人类，他不太适应对方这种近乎信仰般的态度。简直就像是狂信徒见到神明了一般，似乎就算让她立刻去死，她也会照做不误。 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 “实际上……”基于此，他斟酌了一下，决定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有恢复了一定的实力的他，对此还是有几分依仗的。 他仰起头望向远方的群山，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深思凝重的意味：“之前那场大战，本王的魂魄受了几分损伤，一些记忆缺失了……” “怎么会，那群秃驴难不成是早有预谋……”那女子猛地抬起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却咬了咬嘴唇，似是还抱有几分期待，“那您还记得属下是谁吗？” 何止是失忆，前身连命都没了。杜白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又怕打击到这位自己的狂信徒，只能勉强简单道，“你且与本王诉说一番。” 言下之意便是忘得差不多了。 女子眼神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只是口中喃喃几句：“还活着便好……便好……” 杜白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想安慰一下，但又觉得自己现在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反倒越发添乱，便也没有多嘴，只是听她讲述着这一切的经过。 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那般，这具身体的前身是一条蛟龙，生前实力平平，谁料死后却是机缘巧合下实力倍增，占据一方地域称王，百鬼臣服，万妖来拜。 只是他们这种妖物作祟必然引来正道人士的敌对，基本隔三差五就会来侵扰一次，不胜其烦。 直到这次，一群有备而来的和尚气势汹汹前来杀妖降魔，更有一位活佛亲自出手，无人能逃脱。 若非是前身拼尽全力，恐怕最终会落得全灭的下场。 但最后的结果也并没有多好。他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尽皆陨落在那位活佛的手中，还留下来的只有这个最忠心也最擅长保命的桃花精怪，此外底下那些实力微弱的小妖小鬼更是死亡不甚其数。 总的来说，这次鬼城是死伤惨重。 汇报这些情况时，桃花妖面容失落，毕竟先前她的一些谈得来的精怪好友也有一些死在了战斗之中。原本蒸蒸日上的鬼城如今却是大受打击，加上王如今魂体受损，大有一蹶不振的趋势。 这时候若是其他几位临近的心怀不轨的鬼王来犯，恐怕情况会更糟。 她微低垂着脑袋，颇有些忧心忡忡地想着。 杜白倒是没有想得那么多，只是听了一番后却注意到她没提到自己的名字，便问了一句，却见她微微摇头：“王您忘了，属下这些精怪都是天生地养，直到被您收留才有了个容身之处，不至于日日夜夜被那些道士们惦记，又何来名字这等玩意儿。若是实力强大如您，才会有人因为畏惧您给您冠以称号“魇龙王”。” “若是那种自取的姓名是人族那些弱小的生物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没有实力作证，不用那种东西也无妨。” 说起这个，她微微翘起白嫩脖颈，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表达着自己对于那些人族的不屑，同时语气间有些不解，不明白王为何会问起这个。 这倒是杜白不了解这些妖鬼的习俗了，不过他还是挺好奇如果没有名字的话，普通的小妖怪之间该怎么称呼？ 比如两只老鼠精见面了，你叫一声老鼠我叫一声老鼠？那旁人谁分得清叫谁呢？至少也得分个甲乙丙丁是吧。 杜白如此古怪地想了想也没有继续深究，只是随口道：“那也无妨，本王只是觉得若是有了名字方便一些。日后，本王便唤你小桃吧。” “小桃？” 这位眉眼似桃花的女子似是呆住了，杜白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作为一个王，给自己的属下取个名怎么了。 桃花妖果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只是暗自在嘴边轻语了两遍这个名字，微垂下脑袋，嘴角下意识地露出一抹止不住的笑意。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不如以前王随手赐予的丹药来得有用宝贵。 可心底里就是止不住地欢喜，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意许久的对方终于将自己放在了心上…… 心跳有些加快，她小心地捂住胸口，担心被王看出异样来，不过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悄悄望了面前那位身材伟岸的王一眼，却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稍稍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暗叹自己魅力还不够的同时，又觉得这种想法是对王的不敬，赶紧收敛起这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小桃……”忽然听闻王的声音，她急忙应道。 “城里可有藏书阁之类的地方？此次本王关于鬼类术法的记忆也缺失了不少，想去印证一番。”杜白思虑了一下，如此道。 作为一个鬼王，他现在根本连半点的鬼道知识都不清楚，这可不行啊！ 现在还好，日后若是没点实力怎么镇得住下面的人，如何应对来犯的正道修士？ 他可是个居安思危的男人啊！ 桃花妖这倒是没有奇怪，龙族向来是博学善问的，即便只是继承了一部分血脉的蛟龙也一样。 “城里有个六百年修为的榉树精，此妖曾是一位状元祖父手种下，那状元幼时日日于其荫下读书写字。耳濡目染下，成了妖后她也喜爱读书。若论城里的典籍记载，她那里该是最全的……” ********* “姑爷，该起床洗漱了……” 莹儿的软糯呼唤声在耳畔响起。 正酣睡的书生睁开惺忪的双眸，眨了眨，终于起身望向窗外的已经高悬的太阳，打了个哈欠：“莹儿，几时了？” “已经巳时了。”莹儿掩嘴笑了笑，她倒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很是儒雅的书生姑爷还贪睡，她担心他身体病弱没有太早叫他，没想出去和别房的丫鬟聊了一圈回来，他还在睡。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样，至少比那些刻板的书呆子好相处多了。 “嗯。” 杜白离了床坐于镜前，由莹儿为自己梳洗，一边微微闭目思索。 时间流速上看两边应该是持平的，应该就是在同一个世界。这次他在榉树精那里看了颇多的书了解了不少闻所未闻的事情，倒是忘了找一找地图。若是下次记起来，或许可以找找机会看看两具身体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若是近的话，或许可以来一波“线下见面”。 不过就在这时，他却听见身后的莹儿忽然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姑爷，您这两天晚上睡觉可要小心一些……” “嗯？” 杜白耳朵微微一动，有些疑惑。 第7章 野禽 “难不成是之前对自己下手的那些家伙又准备了新的对策？”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心里暗自嘀咕。 不过好在并不是如此。 莹儿眼睛左右望了望，做贼似的继续小声道：“昨晚府里又闹鬼了！” “闹鬼？” 闻言，杜白的眼睛张开，皱了皱眉头。 “是啊，刚才厨房的翠儿同我说了，昨晚好些人都亲眼看到南苑的廊里有个没有腿的女人坐着哭，胆子大的下人上去看了一眼差点没被吓死！据说是青面獠牙，眼孔突出，和那丽儿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莹儿说得一板一眼，仿佛就是她亲眼见着一般，说到恐怖处时，她还身临其境般的打了个颤，圆圆的小脸泛白地左右瞧了瞧，似是生怕背后突然出现个没腿的青面女人。 “哦……” 杜白没有多少害怕的意思，反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可是有一具鬼王分身，若是害怕一只小小的怨魂那也未免太掉份了。 根据他昨晚那些典籍里所得知的，那大概就是一只刚成型没多久的怨魂。能力大概也只能吓吓人，最多吸取一星半点的阳气让人小病一场，也不会有更多的本事。 这种小怨魂即便不去管它，顶多十天半个月便会在阳气冲击下逐渐消亡，但这背后却有更值得他在意的事情。 鬼是不会无缘无故形成的。 根据鬼城的书籍记载，想要鬼怪成型方法并不多见，要么是灵气或阴气浓郁之地，要么是含冤惨死心中郁气不散。显然这个丽儿两者都谈不上。 结合之前她那诡异的死法，他大概也能猜测到应该是第三种原因——有鬼或是人在暗中作祟。 “是有人不想苏家安宁啊……” 杜白轻轻叹了口气。 再加上之前对方显然是打算对自己动手，他作为苏家的女婿，总该做点什么了。还是一介凡人的他虽然使不出多少玄妙的术法，但根据他学来的知识里，找那个幕后主使者一点小麻烦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敢驱使小小怨魂作祟的小人，顶了天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莹儿，今日我们上街去逛逛。”在脑中盘算了一下，杜白忽然开口道。 正低头为他整理袖口的莹儿只是一愣，旋即开心地点了点头。 到底是小姑娘，哪有不爱逛街购物的。只是作为一个下人还是女眷，平日出门都难得有机会，今日他开了口，她可是巴不得呢。 说起逛街，少不了要用到钱。好在平时大户出身的苏婉妙这方面就从不会亏待他这位夫君，有求必应，每月还额外给二十两银钱做零用，只是前身倒没存下钱来，也不知他用在了什么地方。 二十两银钱的价值，根据这个世界的物价换算大约是地球上的两万块。 啧啧，杜白当时自己也吓了一跳，两万的零用，不愧是大户人家。没办法，穷惯了。 而且前些日子丽儿那档子事发后，苏婉妙心生愧疚，额外给了他五十两以作补偿，可以说他现在的身家就算是去青楼喝花酒也能与那头牌对上一对。 当然，不说他的身份，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鬟也不好去那种烟花之地。 再说了，他杜白是那种人吗？ ********** “咳咳……” 杜白满怀探索意味的目光若无其事地从街角那栋最高的花楼以及那门前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上移开，转而望向另一条行人相对较少的路段道：“卖野禽的地方还有多远？” 身后传来一个家仆恭敬的声音：“姑爷，不远了。往这边再走两百米就到了。那张猎户小的颇熟，府里平日需要野味都是从他那边买的。” “不过姑爷，那猎户嗜好却颇为怪异，若是稍后有些怠慢之处，还请莫要怪罪！”家仆小心地提点了一句。 “无妨，若真是有本事的人，怪异也无妨。”杜白轻笑道，随后略有好奇问道，“是什么样奇怪的嗜好？” “这……”下仆抬眼看见莹儿似乎没有注意这边的谈话，便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吃蛇！” 杜白有些诧异，虽然他不喜欢吃蛇，但蛇羹对于一些人而言也算是美味，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随后却听闻下仆继续说道—— “小的曾亲眼见过他捏着一条活生生的小蛇就往嘴里塞去，嚼烂血肉……“ 说起这些时，下仆还有些心有余悸，面有几分惧色。 闻言，杜白也有些难以想象那个生食蛇肉的怪异血腥模样，心中也不禁有些发毛。 而这时候，身旁亦步亦趋的小丫鬟莹儿为他撑着一把纸伞，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瞧见不远处那些衣着暴露不知羞的女子后轻轻啐了一口慌张移开视线，一边疑惑问道：“姑爷，您找野味作甚？若是想吃野味尽管吩咐下去，府里的厨子自会为您做的。” “呵呵，府里的那些不够地道。”杜白只是浅笑一句，没有过多解释。 “不够地道？”莹儿歪了歪小脑袋，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在她看来，野味不都是从山里抓的吗？还能分个地道不地道？ “大概是读书人的讲究吧。”她如此想着，把这归咎到自己不爱读书的笨脑瓜上。 虽然大小姐让府里的丫鬟们都多读点书，可她就是不爱这些，念着四书五经就要头晕脑胀快要昏过去了，倒是一些丫鬟间私密流传的书生小姐的志异看得津津有味。 那个下人口中提到的张猎户的店铺并不大，甚至缩在一个小小巷拢里，若没有熟人带路怕是还真难找见。 矮小的木门前挂着一个半米高的木牌，上面用漆歪歪扭扭写着的两个字“野物”，颜色大概是因为时间过久而褪了，显得颇为古老的模样。 那家仆上前敲了敲门，大约半晌之后，里面传来零星响动，随后门扉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一个矮小男人的半张脸。 只是仅仅只有一道门缝，一股血腥的骚气去透出屋外，让不习惯的杜白微微皱眉。 “几位有事？” 那男人虽然矮小，但面上带着几道不知什么武器造成的伤疤，微眯的瞳孔里透出一股煞气，显然也不是什么好易与的角色，正略带警惕地盯着门外的几人。 第8章 龙凤狐仙 “张猎户，连我你也不认得了？我可是常来照顾你生意的。”家仆开始套起了近乎，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杜白两人介绍道，“这次我家主子正好想尝尝新鲜的。” “哦，我认得你。”张猎户似是略作回想，随后点了点头，完全打开门道，“请进，来买野禽的？正好前两天刚抓了一批，或许就有你们想吃的。” 这种生意并不少。城里卖野味的有许多，但要说正宗，他张猎户还是数一数二的。拿出手的都是刚从山里抓回来，还带着树林土地的气息。而且若是长久没人买，他还会把那些动物放回山里，按他的意思是“重新养一养”。 这话可不小。 普通的猎人难得有机会抓住野味，对他而言却像是信手拈来，一抓一个准一般，在元阳城里也算是个小小的奇人。加上那怪异的癖好，许多人将他视为异人，若需要野味，大多会找上他。 房屋内部也不算高，收起纸伞，莹儿恰好能站直，杜白却要稍稍弯个腰，加上这里充盈着动物的那股腥膻味道，一时觉得胸闷气短，连连咳嗽了几声，莹儿担心地上前扶住他，小心地抚了抚他的背部，稍稍舒缓了一些。 “富家公子？”那张猎户斜眼瞥了他一眼，眸中流露几分不屑，“这是打算亲自挑选野味来尝尝？不过野味也分好坏，眼光全凭高低。你若是挑着那些差的，可别怪我老张坑你。” 家仆却是急了，催促道：“张猎户，你莫要多言，还怕我们苏家少给你钱不成？快些把那些野味拿出来给咱家姑爷挑一挑。” 杜白也是微微笑道：“你尽管拿出来便是，便是挑着差了，也不会少给你一文钱的。” 张猎户打量了他两眼也没有多说什么，进了里屋去拿猎物。 这个空档杜白随意地打量了这个房间两眼，目光很快就被不远处桌上的一个金属小碗吸引了过去。 磨损颇为严重的碗壁上沾着些许洗不去的红褐色血迹，而碗底竟赫然还有半条被撕裂的蛇尾还在抽搐着，殷殷血液浸润了蛇身。联想到对方的嗜好，顿时他心中一阵恶寒。 难不成刚刚开门前，这位猎户才刚刚美餐一顿？ 不敢多想，迅速将视线移开。片刻后，那张猎户终于双手提着几个盖着白布的笼子出了来。 杜白闻着迎面而来山野般的气味，心中忽然一动，觉着里面应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猎户望了他一眼，随后将那几个笼子摆在地上，由左到右依次揭开上面的白布。 “龙……” 那是一条成年人手臂粗的大花蟒，正盘着身子，一双冰冷的竖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几人，吓得莹儿攥紧了杜白的手臂，身子微微发颤。 “凤……” 那是一只色彩鲜艳的野山鸡，即便被捉了也没有削减气势，反倒更加气宇轩昂，展开自己黄红相间的尾翼，似是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狐……” 那是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它正蜷缩着趴在笼子里，一双狐媚眼睛不安地打量着周围。这只可爱的小东西倒是引起了莹儿的喜欢，想要上前摸一摸却被杜白拉住。 “仙……” 那是一只贼眉鼠眼的黄鼠狼。在这里同样也有黄大仙的传闻，若是谁家里溜进了黄鼠狼，莫要着急打死，只需赶出去即可。不然，会有黄大仙作祟惹得家宅不宁。 屋子里昏暗的环境下，几只畜生的现身使得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难言的野性意味。 “这四只便是我近日拿得出手的收获了，可有想要的？” 张猎户轻轻掸了掸四块白布，将目光转向能做主的杜白身上。 杜白微微点头，这张猎户果然名不虚传，这四只眸中野性不减，生龙活虎，分明是这两日才被抓的，而且捕捉过程中也绝对没受过什么伤。 寻常猎户如此抓一只还可，可连续四只……断断办不到这等奇事。 “来对了。”他下了个判断。 他之前所回忆的那个即便是凡人也能施展的术法叫做“山鬼转祟法”，若是得道之人施展只需注入法力即可，像他则需要借用外力。 比如天地灵气。 这灵气说来虚无缥缈，他也不可能抓住一把空气就能运用。但这灵气会自然而然地在生物孕育的过程中混入其中，尤其是山野里灵气浓厚，一些气运不错的动物就有机会吸入灵气。 若是时间长了，百八十年之后便是一只初生灵智的小妖精。 不过如果倒霉被抓了，就是一道上好的野味，无需繁杂的调料烹饪便可让肉质鲜美多汁，入口即化，且能让食用者在不知不觉中改善体质，强化气血。 是寻常练武之人不可多得的宝物。 他要施展法术，便要借用这种野味身上的灵气。 至于要分辨哪一只动物身上才有灵气…… 这他倒是有一套小小的法门，不过在这里施展不甚方便。 好在他有钱！ 张猎户看他凝神打量许久也没个回应，正想催促一声，却听见那位富家公子忽然依次指了指那四个笼子道：“这个这个这个……我全都要了！” 张猎户猛地一愣，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杜白很满意张猎户的神情。在对方看来，他必须精打细算，好好挑选一只在他看来最佳的动物，如此一来，是好是坏都有可能。 但对不起，他有钱！他财大气粗啊！他有一个富婆包养着他呢，干嘛要深思熟虑地挑来挑去？ 担心手气太差？不好意思，我把抽奖台包圆了，咱一等奖二等奖一个一个慢慢来！ “好莹儿，准备掏钱吧。”他示意家仆去提笼子，一旁的莹儿则乖乖地掏出藏在怀里的钱袋子，一点也没有要询问价钱的意思。 咱不差钱！ 张猎户回过神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缓缓道：“那就多谢照顾生意了。” 不过等到他们出门的时候，仰望天空的杜白还是小小地肉痛了一下。 这么一只小小的野味就要十两银子，四只花了他整整四十两！ 难怪说野味是只有富人才有资格享受的美食。 普通人怕是吃一只就要倾家荡产了不可。 第9章 和尚 若不是他还有几分积蓄，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虽然现在小金库也缩水了一半有余。 好在付出还是有收获的。 这几只野味等回家后测试一下，灵气应该不少，施展一个小法术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修炼也要踏上日程了，这可都是钱啊…… 一旁的小莹儿倒是似乎比他还心疼，一边给他撑伞，一边嘀咕着：“这么大一笔钱一下子就用出去了……大小姐肯定要问几句的。” “没事，我体虚多病，这几天想吃些新鲜的野味补一补，兴许身体会好一些呢。”杜白随便扯了个借口。 他相信作为偌大苏家掌舵人的苏婉妙，断然不会为了这区区四十两银钱来与她的夫君斤斤计较。更可能只是顺口问一句便没有继续关注了。 此间事了，他们倒是没有立刻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难得感受异界风情的杜白便让那提着笼子的家仆先行回家，自己带着莹儿在城里逛了一会儿，吃一些当地特色小吃，看看周边的热闹，也给莹儿买了些喜欢的小东西，惹得她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儿。 不过到底不是什么节日，元阳城也不算是什么大城市，这时节还不算得太过热闹。 醉仙楼二楼的靠窗位置，微微酥红着小脸的莹儿捧着一杯暖暖的甜豆羹喝着，一边似有遗憾道：“姑爷你有所不知，年初我们陪两位小姐逛的元宵灯会才叫热闹呢。这大街上都挂满了大红灯笼，还有舞狮耍杂戏的，什么新奇的好吃的好玩都有。对了，还有和姑爷你一样的书生才子们在这里吟诗作对……” 说起这些有意思的事儿，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憧憬。 杜白听起这些，就想起前世里那些文抄公们厚着脸皮抄诗词惊艳众人的故事。若是他也来这么一出，想必也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奈何他文采不好，唐诗宋词也只记得李白杜甫那几首经典，再多的就是缺胳膊断腿，说出来怕是引人耻笑。 他微微叹气，将目光投向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再者说，这个世界表面上国泰民安，暗地里可不怎么平静。有鬼神，有邪祟，他可没那个心思去读书作诗。 不过就在这时，目光中闯入的几个身影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为首一人穿着一件鲜艳的黄色道袍，眉眼狭小，面相不善，且行事也颇为嚣张霸道。而其后则跟着几个家丁装扮的仆人，一人手中提着几样东西，行人遇上了唯恐避让不及。 而引起他注意的就是这些东西里的几样：“白猫”，“黑狗”，“圆斑蛇”。至于其它几个盖在黑布里的玩意儿，想来也是差不多的事物。 而这些玩意儿，在杜白的学来的知识里似乎是起邪坛做法所要的祭物。 这些人从楼下经过时，杜白问了莹儿一句：“莹儿，你可认得下面这帮人是哪个府里的？” “唔？”莹儿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好像是刘府的。他们的家丁都穿这身衣服。” “刘府……”杜白缓缓收回目光，捻着茶杯若有所思。 元阳城有三大富商家族，刘府也是其中之一。 “道长，怎么了？” 楼下，一个家仆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询问突然停下脚步左右斜望的道袍男子。 道袍男子狭长的眼睛犹如毒蛇般尖锐，藏于袖袍下的手指轻捻，却又皱紧眉头，“似是有人在窥伺本道。” 一旁的另一个家仆上前恭维道：“哪有什么鼠辈敢窥视道长您呢。另外，不知道长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老爷催促说若是耽搁怕有变故，还请道长今夜便大展神威，做法通神……” “哼哼！”那道长微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察的猩红，尖如蛇芯的舌头舔了舔唇边，不怀好意道，“让他今夜给本道准备六个处子。只要本道满意了，一切都好说……” 游玩一通，见天色也不算早了，杜白这才叫住依依不舍的小丫头，准备一起回府。 不过走进苏府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家也不怎么平静。 只见平日里往往夜了才会回家的苏婉妙此时竟正在府里，此外一众家仆忙前忙后似乎正在准备着什么东西，一位白了胡须穿着一身袈裟的老和尚正打坐于厅前，似是正在诵念经文。 “相公，你回来啦。”苏婉妙见他的身影，上前迎了几步，只是眼眸里不见情人的那番亲热，只有淡然。 “这是在做什么？”杜白问道。不过他的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这是城外有名的怀胜禅师，这几日家里不甚平静，我便托了人请他来看看。”苏婉妙说话时微微咬唇，显得有几分无奈。 这若是再闹鬼下去，恐怕这个家人心都要散了。她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让专业人士来处理才行。 像这位怀胜禅师所在的寺庙据闻颇为灵验，不少达官贵人逢年过节都会去求上一签以求官运亨通财运发达。由他们出面来处理，想必就算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也逃不过这一劫，家里人心也能安定下来。 至于为此出的香火钱，与家宅安宁相比倒是小事了。 杜白点点头。若是这禅师真有本事，或许自己倒能少费一些功夫了。 “对了相公，我听下人说你买了几只野味？”话锋一转，苏婉妙顺口问了一句。 杜白忽然心里一紧，就像是一个败家老公用自己老婆辛苦赚来的钱去赌博输的一干二净后回家面对老婆的质问心里一阵心虚的感觉。 呸呸呸，咱可是干正事儿的，这个比喻太不恰当了！ 他故作镇定，淡淡道：“嗯。听说野味补身体，我想尝一尝。” 苏婉妙倒是没在意这点小钱，只是浅笑道：“那相公可要注意些，前些日子我听人说起，说是有一户人家碰巧抓着一条大蛇便宰了吃了，谁料那蛇毒尚存，若非恰有郎中妙手回春，险些闹出人命。相公若是想补身子，府里有前几年外地商户送来的几盒百年老参，晚些时候可以让下人给你炖一碗参汤……” 两人说起话来颇为亲密，不知情的旁人看来还真如一对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 倒是这时候，那正在念经的老和尚忽然顿住了声音，抬起头望了一眼杜白，似是劝诫般的语重心长道：“施主，那些畜生皆是天生地养，且茹毛饮血，年岁久了与一般妖物无二，难免存了几分邪异。还是少碰为妙。” 第10章 亏本了？ “多谢大师提醒。”杜白双手合十谢道。 不过心里他却是回想起了鬼王身体那边的情况。 那些“秃驴”们隔三差五就会骚扰一番鬼城，即便他们安安稳稳生活着，也没有骚扰人族，可仍要降妖除魔。从这就可以看出和尚这些正道人士对那些妖鬼的容忍程度接近为零了。 由此一来，杜白对于这些所谓的道士和尚也没有太多的好感。 正说话间，一旁的准备似是已经妥当，门外，一个丫鬟上前来在婉妙耳边轻语几句，她便点点头，转身对怀胜禅师说道：“大师，您所要的准备已经妥当，何时可以开始？” 和尚看了眼天色道：“现在便开始吧。那怨魂弥久不散，想必是心怀极大怨气。待贫僧诵念往生经文之后，它自会放下执念，皈依西天。” ********* 夜色开始弥漫，天空之中似有层层乌云遮盖了本该皎洁的月光，使得这片天地就像是一片密闭的黑暗牢笼覆盖着大地。 长长的廊间依序挂着几盏素白的灯笼，里面的烛苗随着时而的阴风微微扑闪，映照着两边的树木枝丫的交错杂影落在地上，张牙舞爪似是一只只猛鬼怪兽，让人没来由心生几分不安。 昨夜被人瞧见女鬼的位置上点着两根手臂粗半人高的盘龙香烛，中间摆着一座小鼎，上面插着几支闪烁着红点的香，燃起条条清晰的烟气，缭绕在烛台边衬出几分妖冶的火红。 怀胜禅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凝神，手轻轻敲动身前的木鱼，一声声冗长模糊的经文字符从其微动的口中钻出，像是有形一般融入到那烟雾之中，暗含玄妙之意。 禅师身边只有五个人高马大的府里侍卫在看护着。他们自小练习武艺，气血雄厚，且手里还有见过血的利刃威慑，用和尚的话来说，寻常鬼魅根本近不得身。 其他人等则是被吩咐都回了房里，到明日天亮之前都不要随意出门。 以至于偌大的苏府里，此时只有这里亮着几道光芒，其余皆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夜已深，几个侍卫纵然身强体壮也难免生出几分困乏，眨了眨略有惺忪的眼睛，却瞧见那年老的和尚依旧一动不动地诵念着经文，仿佛始终不疲不倦不渴不饿一般，他们也只能强打起精神，不敢有所松懈。 只是不知何时，那原先时不时的阴风却是停了，几盏烛火幽幽地燃着森光，周围的气温似是没来由地降了几度。 身边几个侍卫也是忽的哆嗦了一下，仿佛背后冷风吹进了衣服里，鸡皮疙瘩顿时起了来。 原本安坐的和尚却是忽的睁开眼睛瞪着前方，念诵经文的声音突然加大，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串圆润的佛珠在手中快速拨动。 不知是否是错觉，侍卫们隐约看见这和尚身上似有微弱的金光闪过。 意识到有几分不对劲，几个侍卫暗自咽了咽口水，提起心思打量四周的黑暗，手握在腰间刀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他们不太清楚自己的武艺对于鬼魅是否有效，不过事先遵照吩咐用刀浸过黑狗血，应当有几分驱邪的效用。 气氛似乎慢慢地紧张了起来，无形之中，空气里蔓延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眼角一瞥，却是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丛阴影下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发遮面的诡异身影，一双狠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边，不禁瞬间背脊生寒…… 而另一边的杜白屋内，他可没有干坐着等待。那个和尚究竟是否靠谱暂且不提，今晚他也要趁机找到幕后指使者的身份。 晚膳之后，他让下人将那几只买来的野禽送至自己的屋内，同时还有一把锋利的菜刀和几只碗。 下人还以为他要自己动手做菜想要帮忙，却被杜白拒绝了。那下人虽是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只能遵从主子的吩咐离开。 他也没急着动手，待到现在夜深人静之时才开始行动。 “蛇，野鸡，狐狸，黄鼠狼……”蹲着面对着地上依次排开的笼子，杜白依次望过去，面无表情，只是手里的菜刀颇为吓人。 那蛇的毒牙已经被家丁给拔了，所以他也不用怕会不会被咬一口，那就先从它开始吧。 桌子上摆了好几个碗，里面盛了一团黏糊糊的黑色不明液体，是杜白刚才小心调配而成的秘方，可以检测血里是否有灵气。 杜白弄了点蛇血倒入碗里，那液体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面上没有失落，只是将目光转向第二个笼子，“接着来。” 略有些出乎意料，那看起来颇为灵性的山鸡的血竟然也没有引起液体的变化。 “该不会一场空吧……”杜白有些苦恼地嘟囔了一句，又不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咬咬牙道，“接着来！” 第三只是那只火红的小狐狸。 当他取血时还能听见它“嘤嘤嘤”的可怜叫唤声，若不是手起刀快，还真有可能一时怜悯而放过这个小家伙。 小心翼翼地将血放入碗中，终于那仿佛亘古不变的液体终于慢慢变了颜色，在那深邃的黑暗之中，多了几分晶莹的星光斑点，犹如极佳的艺术品，惹人沉醉。 “不错不错！”杜白很满意。 这小狐狸出乎意料的品质还不错，若是没被抓住，或许几十年后就是一只魅惑众生的狐狸精了。 “可惜呀……”杜白啧啧道，“你是一只公狐狸，所以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狐狸颇通人性，似是听懂了他的话，狐媚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绝望悲伤的情绪，耷拉着小脑袋暗自“嘤嘤”抽泣。 不知是不是心中暗自恼恨自个儿多生了个部件呢…… 至于最后那只黄鼠狼，意外的也有几分灵性，不过品质完全比不上小狐狸，只能算是锦上添花，日后就算成了精，也是那种鬼鬼祟祟人人喊打的扫把星。 总的来说，这一笔生意也算是不亏了。 不过像这种有灵性的动物天生的便比寻常动物要聪明，也更难抓一些。那个张猎户竟然一抓一个准，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第11章 借势 杜白也只是一想没有要去深究的意思，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 将一只狐狸和一只黄鼠狼一起放血，场面略微有些血腥让他稍感不适，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什么邪术…… 转念一想，也对，自己是从鬼怪那里学来的术法，本来就是邪术嘛！这还嫌弃啥，反正不会害死自己就行。 总之片刻之后放完了血，两具尸体他也没急着扔了，收拾收拾里面还残留了些许灵性，吃了还能补一补身子，效果堪比上了年份的老参。 “毕竟花了四十两银子，得物尽其用嘛！”杜白资本家的丑恶嘴脸暴露无遗。 如此之后，经过一番萃取，得了小半碗的灵血，加入了部分他先前调配的黑色液体，很快由原本的血红变成了如同夜空般的星光璀璨，颇为精致。 颜料已经准备妥当，他取出准备好的宣纸以及毛笔，循着记忆里的图案开始仔细落笔。 不过他所描绘的可不是正道修者的阵法亦或经文，而是传承自鬼界的一种特殊符号，能引通天地，驱使鬼神，玄妙至极，尽管他现在描绘的只是最初级的几个字符。 没办法，他也想用正道的方法来驱鬼，可没途径去学习啊。既然鬼族有好用的而且就放在他眼前，不看白不看，那就拿来用呗。 贯彻了拿来主义的杜白如此想道。 只是当他描绘下第一道符文时，明显地便感觉到身周的空气温度凭空降了两三度，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并且清晰地感觉到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天上，在地下，在镜子里，在窗外，在紧贴着的背后，投来一股股森冷的视线，死死地注视着他的每一根寒毛。 那微微颤抖的笔尖上，似乎随时会有一双惨白泛腐的手突然伸出阻止他继续写下去！ 他清楚这是鬼族符文现世时引起的异象，赶紧定住心神不敢多想，因为他知道一些奸猾的小鬼专爱钻人内心的恐惧，并无限放大。 一旦被抓住漏洞，很可能被自己的幻象活活吓死。 当然，意志坚定的杜白不在此列。 他只需稍稍释放一些从鬼王分身上传来的气息，便足以让一切小鬼不敢妄动。 鬼界里的实力压制阶级分明比他所想象的要森严得多。 一切重新安定，他放下心来继续书写第二枚符文。 不过这时他才发现笔尖上的墨水已经全然被吸干，只留下接近风干的毫毛。 这倒没什么大碍，他重新浸上墨水开始书写。 原本已经平静的风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大了起来，窗户被吹得吱吱作响，就像是有无数人在外拼命锤着窗想要进来，却被死死拦在外面。 杜白没有去分心注意外面，因为他现在的心神已经完全被手上的字符给深深吸引了进去，额头上逐渐渗出豆大的汗珠，手臂出青筋暴起，似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没想到仅仅是书写就这么费劲。” 杜白轻轻喘息，只觉背脊上仿佛压着整整一个泰山，让他险些动弹不得只有手臂还有几分余力。 他的眼神逐渐露出凝重之色。 在鬼城时，以鬼王的身体学习起来这些符文丝毫不觉得费劲，反而觉得轻而易举，无论是正着写还是反着写，就算胡乱图画都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半点反噬的迹象。 没想到到了这里，仅仅是最简单的几个字符，最正规的书写方式，也会让自己深受压力。 他第一次明确感觉到了两个身体之间天与地的差距。 “实力相差还是太悬殊了。” 他心中暗叹。 当然这其中肯定也有一个是鬼一个是人的原因，不过影响因素并不大，这鬼界符文是三界通用的。 等到第四个符文的时候，终于麻烦来了。 他刚刚落笔，笔尖触及到宣纸上时，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便见屋内的烛火猛地一跃，随后瞬间熄灭，整个房间漆黑一片，与此同时，手臂已经动弹不得。 他的视线隐隐只能看见平铺的宣纸里诡异地伸出来了一只腐烂到爬满蛆虫的冰凉手掌，正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继续落笔。 “停……下……不然……死！” 一道嘶哑低沉的苍老男声在他耳边回荡起来。 阴风骤起，从他的衣领袖口灌入，凉飕飕的感觉遍布全身，顿觉毛骨悚然。 不过这时候心慌的话无异于是自投罗网，杜白迅速放空心神，闭目凝神，与此同时，脑海中代表着鬼王身躯的光点迅速亮起，光芒展现。 他在借势，借分身的势。 他了解到，若是人族敢随意书写鬼族符文的话，必然会因为凝聚的阴气而被游离于人界的鬼魅盯上。要避免如此只有两种办法，要么自己实力强横可以不惧怕一般的鬼怪，要么就是背后有强者撑腰。 若是普通的凡人那就是自己作死，等着被鬼吞噬而已。 杜白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可他背后有人啊！ 他的分身可是鬼王！ 无形之中，一股神秘强大的气息从其身上缓缓释放出来。 “咦！” 瞬间一声惊疑不定的呼声在他耳边响起，那意图不轨的老鬼似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莫名惊骇。 杜白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高深莫名的笑容，配合着那股强大的气势，对敌人形成极大的威压。 “这……好强大的鬼王气息……”那老鬼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书生竟然背后是一具强大到他要跪地膜拜的鬼王，这可是巨大的僭越，若是被那鬼王知晓，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被魂飞魄散！ 他顿时迟疑了。 沉默良久，故作高深的杜白都要怀疑是不是这点气息镇不住人，开始有些心虚是不是该想个办法跑路的时候，终于耳边传来那道苍老的声音，这次带着几分尴尬的歉意： “误会，打扰了……”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一晃，那温暖的烛火再次亮起，先前那只鬼手不见了踪影，房间内依旧平静，屋外也没有了鬼哭狼嚎的声音，仿佛刚刚都只是一场幻觉，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 杜白嘴角微微一抽。 原来鬼比人还要会从心啊！ 第12章 完成 不过好在这次算是糊弄过去了。加上有了这次教训，他相信短时间内自己继续书写也不会再遇上哪只不长眼的小鬼敢来打扰自己。 如他所猜想的那般，当他落笔第五枚鬼符时，行笔书写竟是比之前还要顺畅几分，似是有人在暗中推助他一般，与之前那般滞涩困苦有了天壤之别。 嘴角微微勾起，他旋即自信地落笔了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符文。 依照着记忆之中的那般顺序，他依葫芦画瓢地首尾相连，虽然字迹稍显歪歪扭扭，但还是顺利地完成了这首次的绘制。 但在绘画完成的一瞬间，那宣纸上仿佛传来了巨大的吸力，凭空吸取了他全身大半的气力，若非是桌子支撑，恐怕他一下子就要腿脚发软倒在地上，出个洋相。 他也没料到这完成之时还会出现这么一出，而且还是在那碗含有灵力的墨汁已经替他挡住大半吸引力的情况下！ 待彻底吸干了那碗墨汁，使得那星星光电都瞬间黯淡下去之后，那可怕的吸引力终于停止，与此同时，开始缓缓地向外透着一股股的阴风，使得桌台上的烛火微微摇晃。 杜白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六个围绕成圆形的符文，此刻隐约可见其似是在慢慢旋转，形成幽暗深邃的黑洞怪圈，深寒诡异的气息如有形一般渗出到外界，让本就体虚的杜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完成了……” 这个山鬼转祟法本身并不算是太难的术法，只是因为自己底子太过薄弱才会困难重重。好在一番操作下来，他还是顺利完成。 而接下来的步骤则更加程序化一些了，他只需静心等待。 约莫几个呼吸之后，一道幽魂缓缓从地底升起，停留在了杜白的面前。 这幽魂面容呆滞，全然没有先前见到的那些鬼怪的灵动与狡诈，就犹如一个牵线木偶。事实也的确如此，它就是被这法术给拘来的游魂。 杜白颇有些好奇地靠近打量了两眼，某种意义上，这是他正面见鬼的第一次。 不过这游魂似乎实力太过微弱，身形虚幻面相模糊甚至无法分辨男女，倒是身上散发着一股阴森寒气，想来若是夏天太热了，绝对能用来做一个便携制冷机——前提是不会先被太阳给晒死。 没有多想，杜白开始尝试操控起这只游魂。 闭上眼睛后便隐约可以感觉到自己与这只游魂之间产生了细微的联系，像是有一根线缠绕在两人之间，不过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会绷断消失。 这自然是因为这个法术有时间的限制。 他不敢耽搁，尝试着通过这道无形的线获取这游魂的视角进行操控。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在两个身体之间进行过多次交换颇为熟练，这倒是很快就成功了。 接管了这具游魂身体的杜白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起来，就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走，但地面上有隐隐有一股吸引力将他拉住，防止它变成所谓的“孤魂野鬼”。 此外很快他便发现一件有些惊喜的事。 只见他脑海里代表着“魇龙王”的那个光点里不断传来一股力量帮助他维持并操控着这具游魂，让他很快便消去那种毛玻璃般的滞涩感，犹如臂使的同时，也有了一股远超自身的强横实力。 若非是担心会震碎这只可怜的弱小游魂，他觉得那股力量会再增强数倍。 “这就是鬼王的威势。” 哪怕重伤未愈，哪怕远隔千里之外，只需传递而来些微的力量便极为惊人。 之前还尚无法清楚认知，有了对比才更认识到分身的可怕之处！ 事不宜迟，他往前迈出一步，借着魂体的优势直接穿过了墙壁，悬浮于半空之中。 本来是想直接去往那个最可疑的刘府，不过苏家南苑那里传来的法力波动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里是怀胜禅师预定于今夜超度鬼魂的地方。 不过看如今的情势，似乎不太妙啊！ 杜白心中一动，操控着魂体向那边缓缓飞去。 ********** 此刻南苑的过廊里，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已经晕倒在地不知生死。 而原先风轻云淡的怀胜禅师此刻却是尽显狼狈，身上的袈裟破损不堪，手臂上也有深深抓痕，手里握着的佛珠已然散落一地，跪坐在蒲团上的他此刻只能拼命地念诵着经文维持着身上一层百邪不侵的佛光不散。 但喉咙愈发干燥痛痒难忍，并渗出丝丝腥臊的甜味——那是自己的血。 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而一旦他停止念诵经文的那一刻，就是他身死的那一刻。 他未敢懈怠，心中却是生出几分悔意。 原以为这苏家里的只有一只小小的怨魂，随手便可驱散。却万万没想到那怨魂背后似是有邪道驱使，实力颇为强横。 若是再没有转机，恐怕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而其面前，一只青面燎发的女鬼正悬浮于半空之中，修长惨白的手臂随风舞动，半透明的身躯若隐若现，似是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而其面孔没有寻常恶鬼那般凶煞逼人，反倒一副呆滞模样，眼神空洞，恍若牵线木偶，显然是有高人在背后控制。 “我佛慈悲……” 禅师闭上眼睛，继续念诵经文，不顾嘴角流出的鲜血。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只是就在他决定孤注一掷时，忽然察觉到一股更加强烈的阴风袭来，整个庭院瞬间变得鬼气森森，恍若怨鬼丛生，远强于面前这只小女鬼，震慑得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不敢轻易动弹，便是念经的舌头都僵硬了几分。 和尚略略抬起发硬的脖子，眼睛眯起一道缝来，果然发现半空之中赫然多出来了一只鬼怪！ 虽然这只新来的鬼怪不如那女鬼那般面容恐怖，甚至面容模糊似是一只刚死不久的新鬼但其身上不断涌现出的那股可怕气势却告诉旁人绝非好惹。 禅师惊骇至极，这鬼气势如此惊人，其修为怕是深不见底！这次便是他的师兄来了怕是也要陨落在这里。 第13章 刘府少年 但这也怪不得他。正常来说，寻常地方若是没有浓郁的阴气及屠门灭家的冤案惨案，恐怕也不会养出如此一只凶鬼。 在来之前，只以为苏家不过是寻常小怨魂而已，谁会想到这里面的水这么深！ “这苏家究竟与何人有如此深仇大恨，连这等鬼怪也能招惹上？！” 禅师手中佛珠转动的速度缓缓放慢。他确信自己今日已经难逃一劫了，但并不悔恨，反倒想要死得瞑目。 但也知晓这时候不会有人解答他的疑惑，只能长叹一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方才狂暴的阴风竟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只是已经引颈就戮的禅师却始终没感觉到最后时刻的到来，反倒突然听见一声女鬼的凄厉惨叫。 他心觉不对劲急忙睁眼看去，却奇怪地发现那凶鬼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自己，反倒是那只于它为同类的女鬼！ 只见此时那新来的厉鬼已然一把抓住了那方才还凶煞的女鬼的脖子，微一用力就犹如杀死一只小鸡仔一般捏断了脖子。 女鬼的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嚎，随后却是全身崩解化作一团黑雾，被那凶鬼一把住握于掌心间逃脱不得。 随后，那新鬼的凶煞目光便投向了额头渗出冷汗的禅师，微微泛着寒芒的眼神里像是看着一个美味的食物。 “施主……”禅师面色镇静，双手合十并闭目凝神，身上重新展露微弱的佛光，尽管这佛光与那厉鬼的凶煞之气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过并没有听见回应。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烛火已经熄灭，但眼前并没有陷入黑暗，皎洁的月光穿透了云层落下，大地仿佛重新恢复了光明，映照着周围林木的影子微微摇曳，不见方才的狰狞。 而那只厉鬼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现场一片狼藉。 禅师轻声一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却发现满是冷汗，他微垂眼睑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而杜白离了苏家之后便直奔刘家的方向。作为元阳城里三大富商之一，他们家的府邸同样豪华，而且因为子嗣众多家眷如群，分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院落，规模要比因为人丁稀少而日渐有衰落趋势的苏家更大一些。 即便是如此深夜，那里的一些偏院里照样载歌载舞，灯红酒绿，仅仅杜白飞过的一瞬便能看见许多衣不覆体的娼妓正跳着下三流的舞蹈，惹一些面色虚白的少年郎鼓掌作乐。 只一眼杜白便没有兴趣再看，眼里流露几分鄙夷。这刘家的家风如此，也难怪尽会做一些卑鄙下流的勾当。 只是无意间，倒是黑暗之中有一处别院里的微弱白光吸引了他的侧目。 与其他那些热闹繁华的院落不同，此处空间狭小装饰普通，便是灯笼也只有寥寥两盏，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几分月影下的昏暗，却也无堪大用，仅仅能辨物而已。 而在这院子里中央的石桌上，一个年岁约莫十五六，衣着简朴的少年正手捧一本书，在周遭皆是靡靡之音的环境中，他似是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如炬，依旧朗声读着。 这般行径与这崇尚奢靡的刘家似是格格不入。 而那微弱的白光正是从其体内散发而出。虽是不明显，但隐隐间给人一种正气浩然的威势感来，鬼邪皆不可侵！ 杜白于空中远远观望了片刻，心中若有所思。 “这般处境，这般心性，应该是一个渴望摆脱自己的身世困扰的庶子……” 他稍作停留观祥了一番，片刻后转而继续寻找此行线索，只是脑中依旧存有疑惑，“他身上那层白光又是什么？” 应该是个好东西，要知道就连有了鬼王加持的他也稍稍感到一些不适，想来对寻常鬼怪的威胁更加巨大。说不定是斩妖除魔的利器！ 只可惜以两家如今的情况，自己不太可能直接上门讨教一番。 但他也稍稍记在了心中，以后若是有机会，或许可以结交一下。 这边寻觅良久之后，杜白却始终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目标。 虽说这刘府里气息斑驳混杂，却并没有明显的鬼气附着，自然也不会有那操控鬼怪的家伙暗中隐藏。 “难不成不在这里？” 杜白悬浮于空中微微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却忽然瞧见那一团黑烟在自己稍稍放松了警惕之后便突然剧烈翻腾了起来，黑雾翻滚吞吐不停，禁锢之中似是有一颗人头在里面不断翻滚咆哮，欲要冲出！ “这里面有陷阱？” 杜白心头猛地一跳，迅速甩开这股雾气并极速后退。 下一瞬，便见那团雾气里猛地窜出一张足有车轮般的血盆大口，冲着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狠狠咬下，一口却是咬空爆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崩裂般的声响！ 若非杜白方才退得及时，刚刚这一口就足以要了这具游魂的小命！ 他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到底是经验不足，竟是差点上了当！ 随后抬头瞧见那雾气欲要逃窜，杜白迅速伸出手去，强大的无形抓握力量延伸而出形成一个空气囚笼，将其死死困于其中。 但他并没有将其困住在原地，反而有意识地引导它向其预定逃窜的方向移动。 既然有个现成的“二五仔带路党”，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呢。 不过刚过半途，敌人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的目的，那团雾气开始停止移动并且剧烈颤动。 杜白心觉不妙，急忙收回手，下一秒便看见那团雾气炸裂开来，化作星星点点落入底下的刘府庭院中，消散不见。 “可惜了……” 没有达成目的的他轻叹一声。 不过他能感觉到那团雾气里对方所下的心血绝对不少，若非无计可施绝对不会出此下策。这么一来，对方恐怕也不会好受，甚至伤势颇重。 如此一想，杜白倒是稍稍平衡了一点，趁着游魂还有些时间，慢悠悠地向着苏府赶回去。 第14章 反噬 与此同时，元阳城里某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却展露着不为寻常的一幕。 地面以及墙壁上恍若涂抹了一层鲜血，赤红一片。其上点满了数百上千根长长短短层次不齐的白色蜡烛。 烛火交映，似有灵光闪烁，却不见几分温暖，反倒莫名多出几分森森寒意。 而在这房间的正中间空置处则摆着一张古旧的八仙桌，上面铺着一张染了斑斑血迹的黄布。黄布上隐约能瞧见用不知什么血涂抹了一块五行八卦阵图，但已然模糊不清，已经颇有些岁月。 桌上依序摆着三样祭品，两盘半生不熟甚至接近腐烂的烧鸡，鸡头未去，却是栩栩如生，眼睛似是还能眨动，乍一看去仿佛依旧活着，显得怪诞而又诡异。最右边则放着一盆子的深黑色粘稠血液，散发着浓浓的腥臭气味。 在祭品之后，三根歪歪扭扭的香烛罗列于台上，可祭拜的那雕像却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活似个在世恶鬼！ 桌前席地而坐着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闭目凝神，一手握持于胸前做着手诀，另一手却是蘸着血液在地上画着莫名的符号，口中念念有词，正是之前杜白在街上看到的那人。 只是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却只看见阴森森的眼白不见瞳仁。 旋即，他身周开始缭绕起一圈淡淡的阴气，并逐渐扩散，整个本该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却诡异的烛火不断摇晃，灰褐色的墙壁上不断闪现过各种张牙舞爪的鬼怪的影子。 瞬间，道士吐出一口污血，面容一阵剧烈地抽搐，眼睛微微凸起随即恢复原状，瞳仁也重新出现，却仍似微微失神。 而此时，周围的火烛已经全部熄灭，只有身前那鬼魅般的雕像上散发出淡淡妖冶的红光，映照着面前的祭品。 “那苏家……有高人。”道士用袖袍擦去嘴角的血迹，面色阴沉。 若非他当机立断，恐怕还真会被对方顺手牵羊发现这里。 只可惜他那只用自己亲生儿子的魂养成的恶鬼却是折损于其手上，连带着自己也受了剧烈地反噬。 “该死！” 寂静的地下室内，痛苦的喘息声愈来愈剧烈，他瞳孔里猩红也越发旺盛，微微闪烁间似与那雕像呼应。 那雕像的面孔在红光的映照中逐渐扭曲，本就诡异的笑容愈发扭曲狰狞，似是在慢慢活了过来。 地面上的房屋内，两个刘府的家仆正提着灯笼耐心等待，只是周围愈发降低的温度却让他们不约而同地紧了紧自己的衣服，缩着身子，偶然屋外传来几声更夫的打更声，也让他们草木皆兵般地微微颤抖，险些连手上的灯笼也抓不住。 若不是为了生计，他们可不想在这三更半夜的随这个也看就颇为邪异的道长到这等偏僻的地方来。更别提据说对方施的是邪术，要害死人的那种。 仅仅是听着便让他们心生惧意，两腿都迈不开步子。 “这次回去，领了赏钱我就回老家去，可不想再待在这刘府了。” 其中一个家仆压低了声音怕被人听见，苦着脸念叨道。 旁边那人也是浑身不自在地颤了一颤，皱着眉头道：“是啊，你注意到没，自从这道长来了之后，府里的人都变得怪了起来。前几天赵大哥巡夜的时候还听见院子里有孩子的哭声……” “你看，昨天一早就病重送去医馆了。据说是被鬼给吸了精气……” 就在这时，那通往地下室的小门却是被从里面敲响，吓得两人都止住了话望了过去。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慢慢走过去靠在墙边，小声问道：“道长，可有何吩咐？” 半晌却听不见回应。 心里奇怪之时，那小门背后却传来细细的磨挲声，像是有人在后面用指甲抓挠着门缝。 心底不禁一阵发毛，那家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料就在他退后的那一瞬间，小门迅速打开了一道仅可容一人通过的空间，一双失去了皮肉满是鲜血的手臂快速伸出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便已经被抓了进去。 再无声息。 看见这骇人的一幕，剩下那个家仆顿时手脚一软瘫倒在地上，也不顾跌倒的灯笼在地上碰撞逐渐被点燃，惊惧地便手脚并用想要逃出这个鬼地方。 但他在地上抓挠半天也不曾移动，绝望回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身后一双湿漉漉的手已经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腕。 巨大的力道将他硬生生往回拖动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过后，嘶哑的低吼声在这片空间里回荡着：“我损失的，你们都要补偿给我！” ********* 次日清晨，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杜白不甚了解，他只想赶紧填饱自己昨晚上消耗过度而咕噜噜直叫的肚子。于是他大早上没等莹儿来叫自己便自个儿去厨房取了锅和碳，以及一些佐料，打算来一手乱炖卤味。 不过正当他哼着小曲儿等着美味的时候，忽然瞧见可爱的小莹儿正东张西望地从别苑走来，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待看见优哉游哉的杜白之后，面上一喜，想小跑又想起小姐平日的教导，只好稍稍拘谨地快步走了过来。 “姑爷姑爷！”小丫头走到跟前乖巧地蹲下，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一副期待的模样。 “嗯？怎么了？”杜白摇了摇手上的蒲扇。 莹儿俏生生问道：“姑爷，你昨天买的那只小狐狸呢？能不能借莹儿摸一摸？” 杜白摇动蒲扇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望天，眼神略有深意。 可能小女孩都比较喜欢那种毛茸茸的动物吧，不过这也不怪他…… “姑爷，下人说是昨晚被你拿走了，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呀？”可惜天真的小莹儿不懂世间的险恶，她大大的眼睛左瞥右瞧，似乎在期待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会突然出现扑进她的怀里。 “唔……”杜白沉思片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有见识的成年人，必须教一教她这个世界的冷酷。 第15章 高人（忘记定时发布了-_-||） 他从身后拿出一张完好无损的火红狐狸皮，在面容逐渐呆滞的莹儿面前晃了晃：“想摸一下吗？” 像是变成了一座木雕，莹儿虽然知道这些买来的野味迟早会被吃掉，只是没想到才一天就被扒了皮，顿觉悲从心来，红了眼眶，又不敢哭出声，手背擦了擦眼泪，只能微微啜泣。 “不妙……” 杜白吸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被人看见从而背上一个欺负小丫鬟的坏名声。 这时候恰巧见锅里火候差不多了，他心中一动，伸手掀开锅，见里面肉已经熟烂了，伴有香料及肉质本身的鲜美，散发出一股股诱人的香气，仅仅只是嗅到便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他拿出早有准备的碗筷，笑眯眯地对莹儿说道：“好莹儿，别哭了，来尝一口罢。” “狐……狐狸肉？”莹儿微微抬头，红着眼睛抽泣问道。 杜白默默点头。 “不……不想吃。”她有些孩子气地转过头去，嘟着小嘴，圆圆的小脸像是一个小包子，“姑爷您自己吃吧。” “那真是可惜了，我可是特意为莹儿做的菜呢。”杜白做作地轻叹一口气，悄然不动声色地将碗慢慢凑近了她。 “那……那……”莹儿微微红了脸，倒是不忙着哭了，小巧的鼻尖微微动了动，咽了咽口水，小心接过了碗怯怯道，“既然姑爷都这么说了，那莹儿就吃一小口吧。” 话说回来，狐狸肉本身肉质并不算很好，但奈何其肉里有灵性，便凭空使其肉质提升了一个档次。加上杜白还算不错的烹饪手法，这完全可以算是一道美味佳肴。 果不其然，莹儿试着咬了一口，眼前顿时一亮，然后又小小咬了一口，然后又是一口……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锅的肉全被吃完了。 莹儿满意地摸了摸小肚子，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嗝，急忙羞红着小脸捂住嘴，心里却是暗骂自己真不争气。 杜白倒是没有去故意调侃小女孩子的任性，逗弄了一下小丫头总算让她破涕为笑之后转头望向大堂的方向。 那里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 此时正堂内，怀胜禅师合十礼道：“既然苏家鬼魅已除，那贫僧便尽早归去，好与师兄禀明此次情况。” “大师，”苏婉妙上前送了一步，示意一旁的下人取来一份礼盒递予他，轻声道，“昨夜您与那女鬼缠斗颇为激烈，想必损耗不小。这里是我们苏家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笑纳。“ 说起昨晚，那一声声凄厉的女鬼尖嚎惨叫至今还回绕在一众苏家人的心头上，心有余悸，便是没了声息后也许久不敢入眠，似是生怕会突然有女鬼闯入生吞活剥了自己。 苏婉妙虽然是如今苏家的当家人，胆气不逊于寻常男子，但到底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遇上这种情况也难免有所恐惧不安，同时也没料到这世间果真有如此奇人异事，料想那寺庙果真有真本事，便存了些许交好的想法。 “阿弥陀佛……”怀胜禅师却是没有收下，只是微微摇头道，“贫僧无功不受禄，这份礼，女施主还是送给真正救了你们苏家之人吧。” “此话怎讲？”苏婉妙面露不解。 “昨夜那女鬼凶猛异常，招招致命，贫僧险些不敌。好在有一高人出手相救，化解危机，不然怕是也要殒命当场。”禅师倒没有邀功的杂念，只是一五一十诉说道，“若说起来，贫僧不过是牵了个头，你们苏家的危机化解，还要感谢于那位高人。” “高人？”苏婉妙心中沉思，却没有头绪。 她苏家何时有机会交好了那等强人却完全不自知…… 禅师随后却又略一斟酌，缓缓道：“不过毕竟人鬼殊途，女施主若是见到那位高人还请提醒一句，役使鬼怪只是邪门歪道，于天理不容，与命数不合，若是长久必然会反噬自身，还望慎重考量。” 他大约也猜到了那只鬼是被人施法驱使，出于职业习惯便提醒了一句。这种役鬼手段在他这种正道人士看来几乎等于邪修，不过考虑到对方心存善意救了自己，不好说出那等不敬之言。 苏婉妙只是记了个懵懵懂懂，也不敢大意，送离禅师后自己思索起这番话的意思。 “这是在暗示那个救了苏家的高人其实颇为危险？” 她想到了几处关键所在，尤其是与鬼怪有所牵连上让人一听便有些异样。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先将施以援手的人找到再说。苏家的祖训便是知恩图报，绝不有所亏欠。 但想来是很难有所结果的了，只能吩咐了一下下人，若是有谁知道线索就尽快报告于她。 而另一边的“幕后黑手”杜白则是因为有了清闲时光而舒舒服服地躺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时而逗弄一下旁边给自己扇扇子的莹儿，时而眯眼小憩片刻，颇为快活自在。 说起来，他也必须庆幸一下，自己穿越来的这苏家里没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亲戚，所以也不会有争权夺利的家伙来故意欺侮自己，省了他扮猪吃老虎的功夫。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做个小白脸，给苏家诞下个一儿半女，当然最好是能开枝散叶越多越好，不过看他的体格他们也就放弃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过即便是如此懒惰的杜白，也不全是在偷懒。 在闭目休息的时候，他的意识实际上是转移去了鬼王分身上，既避免因为长久不现身而引起他人怀疑，也可以借此机会多多吸收知识，了解更多那个近乎未知的新世界。 时至今日，那个鬼怪世界在他面前展露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 鬼城。 一座密不透光的阁楼三楼内，地面木板上却是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柔和且温暖，让人能清晰看清眼前的事物。 此时是“魇龙王”的杜白将一本厚厚的古书放回至书架上。这具身体记忆力颇为优秀，连带着杜白自己的吸收知识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短短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看完了一本。 意犹未尽的他正欲拿起下一本书，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旋即问道：“这里可有地图？” 第16章 地图 没有人回答，但杜白相信这里的主人“榉树精”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因为这整座阁楼都是她的本体，这些书都是幻化自其本身的知识。 果不其然，随着一阵“淅淅索索”似是什么东西爬动的声音响起，两道细细长长的枝桠从上延伸而来，缠绕着将一张泛黄的图纸递交与他。 等他接过后，树枝便迅速缩了回去。 杜白没有惊异，毕竟这两天他想起什么有兴趣的书了便直接让对方拿给自己，已经习惯了。 他将这张地图摊开，才发现其面积比自己想象得要大得多，长宽几乎可与成人比高，只好放在地上慢慢观详。 这地图并不是以鬼城为中心绘制的，不过倒也算细心地在地图上标注出了鬼城的位置，大约是在地图的西北角落里，若非特意标注，还真不容易找见。 除此之外，这地图上真正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刚打开地图便可以看见数十个拇指大小的黑点，散落于整片地图的各个角落。就像是被绘制者特意涂抹上去，寥寥草草，欲要遮盖些不应该被人看见的东西。 而且其中并没有规律，或是山涧或是海边，难以捉摸，倒是越接近地图中心这黑点越是密集。 看下来，最近的那个黑点距离鬼城不过百里位置，对于能够飞行的鬼怪来说是很近的距离。 “这些黑点是什么？”杜白疑惑问道。 很快，一张纸条被树枝递来到他面前。 “不可说，不可念之地。” 杜白心中倒是来了好奇心，再追问却也没得到结果。 这个地图本就不是榉树精所画，而是她在外游历时偶然所得。只是隐约知晓那些黑点所代表的位置不似寻常，甚至一旦心生打探的心思便会莫名生出巨大的恐怖，她心知自己实力不足也就没有探寻下去。 杜白心中有些遗憾，猜想或许以前身的实力会知道一些线索，可惜记忆已经全部丧失，自然也无从得知了。 暂且放下这份有些多余的好奇心，他将目光重新投放到地图上的其他地方，开始寻找起元阳城的位置。 不过比想象中的要难找许多。 好在这里还有国家的标注，他很快找到圣朝，却愕然发现在书生印象里颇为强盛的圣朝在这块地图上所代表的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块，一眼看去旁边的几个国家的领地范围都要比它大不少。 “辽国……桑国……” 他目光缓缓扫过这几个只存在于历史之中的国家，眼中流露几分疑惑。 在他的印象中，圣朝的疆域十分辽阔，周围只有几个小小的属国，哪里有这些比圣朝还要强大的国家？ 只是他旋即便意识到了不对。 这张地图大约是在榉树精寻得之前便已经有了很长的历史，所描绘的东西自然与现在有些出入。 保守估计也该有三百年左右。 根据圣朝历史记载，大约三百年前出现了一位文武双全的明君，韬光养晦数十年，一举击溃了周围那些时不时会侵犯圣朝疆域的国家，大肆纳入版图之中，风光一时无二。 因此地图上已经有许多的国家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心里有了底，杜白再看去这张地图也有了计较，根据自己的记忆可以推算出现在的元阳城大概在这张地图圣朝的边境地带。 看到这里他也不由得感谢起当年那位君王扩张了版图，不然时不时就要遭受其他国家兵马扫荡元阳城肯定也不会逐渐繁盛起来，也不会有现在的苏家和自己。 而地图上的鬼城恰好在另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范围之内，现在虽说应该也已经在圣朝范围之内，但距离元阳城也有三寸距离。看似不远，但实际上望山跑死马，放在古代这种交通不便捷的时候，或许普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走得那么远。 就目前看来，两具身体之间想要相见，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心中略有遗憾，随后他终于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这里可有记载人类修士们的法门？” 这也是目前他所最需要的东西，也是他那书生身体在这个人鬼不分的年代里安身立命的重要根本。 只是很可惜，榉树精并没有给他满意的回答。 他仅仅得知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修仙门派，也没有像前世里那种筑基金丹之类的明确的境界划分，自然也没有细分到每条经脉的修炼功法——当然肯定会有一些前人记载作为秘籍传承下来，但那也不是能被它们妖鬼们收集到的大路货。 简单来说，这里的修炼似乎要更加玄一些。 凡人一朝顿悟也可成圣，人世间大可逍遥自在，苦修者历经磨难百年或许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化作人间一抔黄土。 在这里，苦练剑术数十年的侠士也可一剑斩灭妖魔，得道高僧也未必亲眼见过供奉一辈子的菩萨。道，妙不可言。 相比较而言，妖魔似乎修炼更加轻松。它们得了机缘成妖之后，自然而然便可吸收天地灵气为己用，日积月累之下，相同种族之间活得越久也就越强大。 所以总而言之，榉树精也不甚清楚人类的修炼之道。 不过末了，却忽然有一道纸条传来。 “人间自有道法万般，但于我们妖鬼而言，苦读数十年圣人文，文弱却胸怀正气的书生也不亚于此。若是当真心系天下的大儒，便是我等妖怪也心怀敬重，不敢随意伤害。” 杜白看见这番话，微微一愣，脑海中却是不禁浮现出那夜在刘家看见的那个身上散发微弱白光的少年。 “正气？难道那便是正气？” 他又问了一句如何修得正气，榉树精只是道： “读书，立心，立德。” 这个显然太过模糊。 难道只是读书写字便可修得正气？那那些书生们的正气岂不是烂大街了！可他在前身身上也没有感觉到半丝的正气。 真正的关键恐怕还是在这心与德上。只是这些秘密还有待他去多多思索，一时是急不来的。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又将目光转移至书架上的其他书籍。 这座阁楼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关于各种人间典籍的珍藏，包括四书五经的各种版本，也包括第二层则是鬼怪世界中的各种秘辛逸闻，最后一层，也是所藏书籍最少的一层，正是真正有实用性的法诀及魔纹的记录。 第三层也是杜白这几天大部分时间一直流连的地方。 虽然预计要看完这里所有的藏书还要不短的时间，但托此处藏书丰富的福，已经学到了不少有用于他的知识。 第17章 “刺客” 今天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将这具身体放回到自己的那座大殿中装作沉眠，将意识转移回书生那具身体了。 寂静的书阁里除了他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回响。在这座鬼城里，虽然榉树精出于喜好而独自开了这座书楼，但实际上真正爱看书的鬼并不是很多，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这里都是空无一人，独留孤独的榉树精在这片堪称浩瀚的书海里独自作伴。 迈步欲要离开书阁三楼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了角落里那座通往更上一层的木板楼梯。 其实严格来说，这座书阁有四楼，不过只有下面三层是被开放允许外人进出，而第四层也是榉树精真正的本体所在的位置，并不欢迎外人的来访，便是魇龙王也不好强闯禁地。 那紧闭的房门缝隙之间渗出几丝温暖和煦的微光，倒是颇有些让人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景象。据她自己所说，是她自己记忆里一些场景的幻化，不足为外人道也。 微微摇头，没有继续去探究别人的隐私。 不过等杜白走出书阁的时候，一道已经在门口久候多时的身影却已经面带欣喜地迎了上来。 “王……” 这位身段婀娜，面容俏美的女子正是那位忠心耿耿的桃花妖。这段日子他沉眠以来，一直都是对方代替自己管理这座百废待兴的城市，手段倒是也颇为不错，一切都井井有条。此外，每当自己出门的时候还会抽出时间跟在自己身后。 此时对方倒是更像是一个百依百顺的小丫鬟。 “嗯，回去吧。”杜白做出一副威严深沉的模样，只是轻扫对方一眼缓缓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这条已经由众鬼怪们重新翻整过的街道上，依稀可以听见耳边传来鬼怪们动工时“呼呼哈哈”的声音，也有小孩子们的“叽叽喳喳”的玩闹笑声。 若是不在意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头灯笼以及墙角里若隐若现的笑面纸人，还有那一只只模样怪异的精怪们，这里基本与正常人类城市无异了。 “你做得不错。”杜白望着不远处追逐打闹的几个小妖精，没有回头，淡淡道。 有奖有罚是上位者的处世之道。虽然自己暂时没什么东西可奖励的，不过口头上也要给予一些鼓励。 “多谢王……”桃花妖面上涌出几分欣喜，她那么辛苦做了这么多，一番忐忑，终于得到了在意之人的认可。 不过旋即她又迟疑了一下，禀告道：“王，这些孩子都是前段时间被收留进城里的，他们的父母都因为那些道士和尚们而惨死，留下它们孤苦伶仃，可能被一些狼豺虎豹叼了吃去。属下一时不忍，于是……” 她心里有些不安，毕竟如今鬼城尚未安定，这突然收进许多陌生的毫无用处的小妖怪，可能会让王不满。不过她一想到自己小时候，心里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她还记得那天是大雪封山。机缘巧合吸食了天地灵露而成了精怪的她挨饿受冻，只能蜷缩着小小的赤裸的身子在周围尚未化形的树林里。却又恰巧被一个路过的人类侠士发现，欲要斩了她以免为祸百姓。 但是她分明连只蚂蚁都不曾杀过……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是伟大的王一掌击退那可恶的人类救下自己，还将自己带到了鬼城，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安全的栖身之地。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包裹住自己的披风的温暖，未来也绝不会忘记。 也是因为如此，她认识到既然人类如此仇视她们妖魔，那如果连她们自己也不互助，那么未来必然一片灰暗。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杜白非但没有因为这一点而责怪她，反而微微点头：“无妨，倒不如说，如果能收取更多的这些无家可归的精怪，人多力量大，我们的鬼城会愈发强大。” 深受地球上的教诲，他相信只有量变才会引起质变，尤其是这些小家伙还处于懵懂时期，一番洗脑教育之后自然会更忠诚于自己。只要自己稍稍施予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无形之中收敛人心，使自己的势力愈发壮大！ “是！” 桃花妖眨了眨眼睛，悄悄望向杜白的眼神里愈发火热与崇敬。 不愧是自己效忠的王！ 尽管她不知道两人所考虑的并不是同一个方面，不过对于她而言只要结果一致就好。 不过就在两人边说话边走过街角时，杜白还没留意，桃花妖却是忽然面色一变，忽的向前迈出一步手掌一挥，将一道忽然从侧面街角里跳出来的小小身影给挡了出去。 “谁！” 她面色一冷，望向那“欲要袭击王的刺客”，眼里流露几分难掩的杀意。 她当然不会认为是王没有发现来人，只是认为王此刻是在考验她的忠心与实力，若是有自己在还能让敌人靠近王的身边，那自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被她护在身后的杜白虽然面色不变，但心里还是有些尴尬的。这具身体如今尚未恢复，以至于感知能力也大打折扣，加上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也就没有留意。 这若是真被撞上了，恐怕自己还真要丢脸了！看来下次还是要留点心思…… 不过他旋即也有些好奇地望向那来人，想知道究竟是谁敢这么大胆子冲撞自己。 只是一眼，他却愣了一下，那赫然是一只狐狸精的幼崽。 身躯大约已经大半化作了人形，只有头上顶着一对尖尖的毛绒耳朵，身后长着一根狐狸尾巴。 不过她的年纪按人类来算顶多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估计站起来还不到他的大腿。 此刻这个小家伙被桃花妖挡开，屁股着地摔倒在地上，显得颇为狼狈。 而杜白往远处看去，那里正有几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妖怪们正傻愣愣地望着这边，显然这些小家伙们刚刚正在玩闹，却没想到闯了大祸！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腿，一眨眼功夫，这几只小妖怪回过神来便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开，生怕被抓去一口给吃了，也没人来管这只可怜的小狐狸的安危了…… 第18章 冲撞 说起来，这只小狐狸刚刚摸了摸撞得晕晕乎乎的小脑袋抬起头似乎要看一看自己究竟撞到了什么铜墙铁壁，只是这一看却是让她吓得险些再次晕了过去！ 那巨大的身躯，黑色重铁的盔甲，以及锋利的龙爪，还有那盯着自己的“冰冷的眼神”，仿佛已经将她给判了死刑。 她们虽然因为刚刚进入鬼城还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魇龙王”，但就算是流浪在外时也多少听说过这位足以让“小儿止啼”的凶名，那是一句话便足以颠覆无数妖精生死的大人物！ 此时此刻，她也多少猜出来了其身份。 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小狐狸求救一般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原本和自己追逐打闹的那些小伙伴已经早就没了踪影，根本不知作何反应了。 反倒是桃花妖将很快将矛头对向了这只小狐狸精。 她也没想到，自己刚好心把这些小家伙收容进来，她们就敢闯下这么大的祸！她是怀有善意不错，但是一旦触犯到王时，她就会真正认真起来。 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冷冽，小狐狸精瑟瑟发抖。 “难……难道我要被吃掉了吗？” “王，这只小妖竟敢冲撞了您……”桃花妖眼中流露几分冷色道，“属下定会好好责罚她，让她永生难忘此次的教训。” 只是杜白却轻轻挥手制止道：“无妨，不必小题大做。” 就在小狐狸浑身颤抖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带着鳞片的手掌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似是有魔力一般消去了她的不安，孩子气地娇溺地蹭了蹭那只大手。 杜白心怀好奇地摸了摸那兽耳，随后装作不在意的收回了手：“只是小孩子的玩闹而已，不用当真计较。若是本王会在意这个，那以本王的实力，她根本无法靠近。” 他的语气里十分的自信，似乎刚才是他故意给她机会靠近一般。 桃花妖微微点头，深以为是。 她从来不会怀疑王的实力。像这样一只小妖怪根本不可能逃过王的法眼。之所以会让这小妖怪靠近，或许是因为王威严之中也怀有几分仁慈，不忍心对这只小妖怪下狠手…… 想到这里，她心中对于王的胸怀更是钦佩几分。 而原本垂头丧气的小狐狸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偷偷望着的眼睛眨了眨，感觉眼前这位魇龙王似乎非但没有那么可怕，反而更帅气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杜白望着眼前这大约不过是现代小学生般童稚模样的小妖怪，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对了，鬼城里可有学校？” “学校？是那些人族教导子弟的学堂么？” 桃花妖一怔，不知王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个，但回想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城里自然是没有学校的。” 鬼怪向来都是以实力分高低，又不需要考取功名，何来的学堂。 只是接下来却听杜白缓缓道：“如今这鬼城里的小妖怪们日益增多，自然不能让这些小妖怪们整日胡乱打闹。你且去寻个地址办一个学堂，让这些孩子去学习一番。” 这也算是个惩罚吧。他心里琢磨着。 想想现代孩子对于学校的恐惧便能想象一旦学校出现在这个鬼城里，会给这些小妖怪们带来多么可怕的梦魇…… “学习？”桃花妖倒是第一次听闻这种奇怪的字眼出现在一座鬼城里。 “自然。”杜白点点头，“这第一任老师可以由榉树精之类比较有学识的妖鬼来担任罢，教这些孩子鬼族符文，另外人族如今兴盛，他们的文字也有一些可取之处，不妨多学习一些。” “遵命。” 她虽然不明白自等妖怪为何要学这些无用的东西，但既然是王的命令，她自然是要遵守的。 王既然说了，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在。她想不通只是因为她还没到王那等高深的境界。 没错。桃花妖暗自点头。 “以后要好好读书！”杜白忍不住又摸了摸小狐狸精毛茸茸的脑袋，倒是没好意思下手去摸她的尾巴。 看见她连连点头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他心中颇有些好笑：“恐怕以后会恨死我吧……” 以后归以后，杜白开始考虑起开办学校的具体事项来慢慢走远，留下桃花妖和小狐狸精在身后。 小狐狸精呆呆地望着那具逐渐走远的宽厚背影，依稀还能感觉到头顶上被抚摸的温暖感觉，脑子里就像是坠入了云端，有些晕晕乎乎的。 桃花妖打量了她一眼，轻声道：“感谢王吧，不然你今日恐怕要被丢出去，与那些豺狼作伴！” 她心中却是暗自想道：“王似乎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的王若是受到如此冲撞，恐怕就算不杀死这只小狐狸，也会把她给剥夺修为。然而现在却……” 只是这种变化实在是说不上来讨厌，反而让她更加钦慕。她觉得，如果王真的能一直这么下去那真是极好的。 “嗯嗯！”小狐狸似乎才反应过来，兴奋地点了点头，一边抓着小手，“王……王真是太帅气了！我长大以后想要嫁给王！” “嗯？”正欲跟上杜白的桃花妖闻言却是脚步猛地一顿，若有似无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花痴样的小狐狸精，一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人间都说狐狸精狐狸精，果不其然，这小小年纪就开始想着怎么勾搭男人了？以后可还得了！ 不过经此一事，她也的确要提起一些警惕。虽说王似乎并没有这些男女私情上的需要，但是现在王性情与先前有不小的改变，难说会不会有哪只狐媚子就敢迎难而上…… 念及此，她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微微俯身按在小狐狸精的肩膀上，声音柔和却暗含几分深意：“你年纪还小，不要去考虑这种东西明白吗？” 小狐狸精与她对视，愣愣的点点头，没敢说话。 直到桃花妖的身影逐渐走远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捧着小脸露出一副后怕的神情，尾巴上也炸了毛。 “刚才那位姐姐的眼神好可怕，好像要被杀掉了……” 第19章 教训 夜幕之下，楼阁之中，一间书房里被微红的烛火微微照亮，有一位头发花白的简衣老朽半卧于床上，就着烛光端详着手中的书籍。 昏黄火光跳跃间，隐约可见两面墙壁上挂着的是一幅幅古时名人的字画真迹，一旁书架上则是摆着各种诗解注辞，均是名家手笔。 这房间装饰虽然朴素，但单单看这些价值不菲的典藏便可以看出绝非平凡之家。 而在床前则立着两个一胖一瘦衣着华贵的男子，正是如今元阳城刘家的当家刘景泰及其族弟。 半晌，那老者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籍，抬起带着几分阴翳的眼睛望向面前这两人，缓缓开口，语调不轻不重：“所以……你们是说，那苏家还安然无恙？” “是的爹。”那刘景泰点头道，本就难看的面上露出一丝狠色，“孩儿之前花费了重金雇来的那道人如今竟也下落不明，怕是已经知道事情败落，怕引起咱们刘家问责，带着钱跑了！爹，咱们要不要……” 他比了一个以掌为刀微微滑动的手势，眼神里透着一股阴狠。 “废物！” 却见那老太爷猛地怒斥一声，一把将那本书籍丢到他面上，吓得刘景泰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 “花了几百两银子，就只杀了个丫鬟，连那个药罐子的破落书生都没死，你这个当家的可还威风？！是要把咱刘家的名声全给败了？！” “这……这……”刘景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旁那族弟赶紧轻声劝慰：“老爷子您莫生气，前几日卢大夫才给您把过脉……” 刘老太爷微微平复心中怒气，随后面无表情冷声道：“追！” “派人去把那个道士给我抓回来，割了他舌头，挑了他的筋，不能让他把消息泄露出去。” “是！” 老太爷缓缓闭目，似是微憩，继而冷声道：“另外那苏家……十几年前，那苏老爷还在的时候，倒是还能与我刘家过上两招，如今已经愈来愈走了下风，就一个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还在勉力撑着场面。而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两人，见两人均是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眼里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起着皱的手用力拍了拍桌子，微微喘气怒道，“你们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难不成还要我拖着这把老身子骨出去给你们擦屁股？！“ 半月前，苏家小丫头凭着手段的高超，愣是从他们刘家手上抢了一笔大生意，利润之丰厚让外人都分外眼红，气得刘景泰当场暴跳如雷，扬言要这苏家付出代价！ 如今这代价不见踪影，倒是他们刘家亏损了钱财不说，还丢了面子。 显些把他给气得要当场闭了眼睛去了不可！ “爹！爹！我这就去想办法……一个小丫头而已……”刘景泰赶紧道。 “闭嘴你这没用的废物！” 刘老爷子怒斥道，随后缓了缓气，似是根本不想看见这两个蠢货般挪开视线，稍稍指点道：“这段时间别动什么手脚。那苏家死的丫鬟背后没处理干净，衙门的人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县太爷到底是这城里的父母官，若是闹得他下不来台，我们刘家也没好果子吃。” “那，爹您的意思是？”刘景泰试探着问道。 刘老太爷闻言便斥道：“别的先不提，去管管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整天寻欢作乐，除了玩女人，还会干什么？半个功名都不曾得过！我刘家先祖曾高中进士入得翰林，谁人不称一个书香门第，如何落得如今这境地，只剩得满门的铜臭味？” “去，今年若是出不了一个秀才，全部打断了腿，看谁还敢胡乱风流！” 一番毫不留情的训斥，两人屁滚尿流地出了刘老爷子的书房，却感觉自己压力更重了几分。 他们自然是知道自己孩子如何的秉性，也清楚让这些不中用的家伙靠自己实力考一个秀才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既然老爷子下了命令，他们也只能乖乖去照办了。 只是还没走两步，他们却感觉身上微微发凉，心中奇怪。按理说来夏夜也不该如此阴冷才是。 但他们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个，而是说着话一边顺着小径向各自房间回去。 “那苏家究竟该如何？” “暂且按兵不动，那小丫头最近好像看上了瓷器生意，问了几个窑厂，像是有意盘下来几个，我们倒不如从这方面下手……” 树荫之中两人逐渐走远，一旁一弯幽幽的池子里碧波荡漾，像是一面光亮的镜子般泛着银辉色的月光，却不见几条游鱼，只有一滩死寂般的池水。 天空之中恰有层峦乌云飘过，遮盖了几分月亮的光辉。迷蒙的微微光亮洒落，照亮了池子里的暗色倒影。 诡异的是，那池面上倒映出的却不是那两人的身影，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脸。 一丝丝的血迹顺着水流的方向飘远，很快却化作细细的雾气散去，逐渐融入在周围不知何时开始笼罩起来的浓雾之中，不见踪影。 “嘎吱……嘎吱……” 似是有人在生嚼着骨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声音在耳畔响起并不断回荡，被这声音惊醒的两人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弥漫起了浓厚的雾气，甚至到了看不清前方道路通向何处的地步。 灰色间或夹杂着一丝微红的雾气如同有生命一般缭绕着，仿佛即将带着他们通向无底的深渊。 “等等！”刘景泰脚步一顿，微胖的面颊上留下一滴冷汗，掏出手帕擦了擦，瞳孔微微缩动，隐隐有些惧意，“好像有点不对劲。” “什么时候起了这么大的雾了？”族弟还没发现异常，只当是夜间浓雾而已。 刘景泰回过头，才发现无论远近连一盏灯笼的光都瞧不见，便是来时的路也已经隐匿在了浓雾之间，看不清方向。 他正感觉不妙，欲要大声呼叫巡夜的护院来接自己两人，还未出生，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掌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让他半点声音也发布出来！ 第20章 血案 惊恐到睁大眼睛的刘景泰不断手舞足蹈，可面前的族弟仍在东张西望却始终没有发现异样回过头来看一眼。 “不要出声啊！不然……会吓到我的孩子的。” 嘶哑难听的男声在耳畔响起，背脊后仿佛一道如冰块般散发着森森寒意的身躯慢慢贴近，令他不禁寒毛直竖，浑身瑟瑟发抖。 刘景泰恐惧至极，眼珠子惊惧之间四处乱瞄眼角一瞥却是冷不禁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脚边蹲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脑后绑着一根细长的朝天辫，穿着一身裸背的肚兜，一双小小的苍白手里正捏着一个纸风车呼呼地吹着。 似是察觉到了视线，那孩子缓缓抬起头，映入刘景泰眼中的却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孔，怪异的是他的两颊处却还擦着浓浓的腮红，与他那惨白的肤色形成诡异的对比，令人毛骨悚然！ “一起来玩吧……”孩童裂开嘴来，声音如骨附蛆，一双本该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此刻只看得见黑漆漆的瞳仁。 ********* 次日正是清晨时分，苏婉妙一如往常早早起来，洗漱一番本想直接去厅堂，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转道去府里供奉的那尊菩萨佛像前虔诚礼拜。 这尊菩萨佛像已经摆在府里好些年了，是苏老太爷的时候留下来的，往常都是一些老人上香礼拜。固然说不得有多么灵验，但寓意着家宅平安，平日里总也是香火与贡品皆不断的。 但近些日子，无论是生意上还是家里不顺心或者说怪事越来越多，加上前几日那怀胜禅师除鬼的事情，也由不得苏婉妙不信，便也在忙碌的日常中抽了几分空，特意去礼拜一番。 “小姐，你说菩萨真会听见我们的祈愿吗？” 立在一旁的莹儿看了一眼双手合十，跪地闭目的苏大小姐，忍不住好奇问道。 “怎么了？”苏婉妙微微侧目，望向她。 “比如说莹儿的爹娘啊，他们一直、一直都很信佛！无论哪年，地里收成再不好，也会挤出一些钱去寺庙里上供，祈求来年丰收，祈求弟弟的病好起来……”莹儿歪了歪头，似是回忆，面上流露几分难过慢慢说道，“可是呀，地里收成还是越来越差，弟弟的病越来越重，到最后还是把我给卖到了府里来……” “菩萨真的会听见我们的祈求吗？”莹儿望向供台上端坐的那菩萨雕像，虽是慈眉善目，但那微微翘起的唇角在她看来就像是对他们这些跪地膜拜的信众的嘲笑。 嘲笑他们的无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佛上！ “莹儿，菩萨面前不可胡言。” 苏婉妙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告诫一句，抬头望着那尊菩萨，此刻却也没有了礼佛的心思，心乱如麻之下犹豫一阵，转而起身向着厅堂走去。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询问道：“夫君……近日如何了？” 说来也是有几分惭愧，作为一个妻子，却没有做到妻子的惭愧，整日抛头露面为生意奔波，杜白没有责怪她已算是极为体贴了。 “姑爷吗？” 莹儿想了想：“姑爷的身体似乎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为人似乎也要开朗许多，胃口也变好了呢。而且之前的姑爷整天阴沉沉的，满口之乎者也，现在说起话来也是风趣……” 想起之前杜白随口给她说的一个小笑话，她忍不住掩嘴轻笑了两声。 “风趣？”苏婉妙近日来也没有与杜白促膝长谈，自然也无从发现这些细节，就她的印象来看，很难将成亲那日那个病恹恹的阴沉书生与莹儿口中的风趣联系在一起。 “对了，姑爷这几天格外喜欢看书，还爱练字，写了一篇又不满意随手扔掉，可明明在莹儿看来已经比街上那些写字先生们写得还要好了。”莹儿又嘟囔道。 苏婉妙面露几分疑惑，也想不通这位夫君的行为模式究竟如何。不过只要是安稳度日即可，她也没有指望这位不过是个穷酸秀才的书生如何如何。 她只待日后时机成熟，等自己心里没有了那些似有若无的芥蒂，等他的身体稍好一些，便与他同房，诞下一儿半女——当然子嗣是越多越好，苏家的血脉还是太单薄了一些。然后教导他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至少管一管下人。 若是不喜管教也无妨，每日读一读书，日后教自己孩子读书写字也是不错的。 如此安稳过了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这也是爷爷与父亲所期望的。她终究只是一介女儿身，生意上的事情不可能永远这么下去，这既是对家族的不负责，也是对那位夫君的不负责。 至于她自己……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那也是后话，目前来说，她还无法完全放下心中的那些隔阂，同房之事，还须待一些时日才行。 她轻轻呼吸，感觉胸中微微发闷，却不知如何排解，只能加快脚步走向厅堂。 此时时候虽然还是尚早，厅堂里已经等候了不少人，只等她的到来。 “大小姐！”几家商铺的掌柜正说着话，见她进来了便齐齐起身向苏婉妙行了礼。 “怎么了，今日竟都聚在了这里。” 苏婉妙坐于正座之上，一边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一杯暖茶轻轻抿了一口，一边向他们问道。 “城里出了大事了！”一位头发发白的老掌柜面露几分惊色，“那刘家，刘家遇了大祸……” “那刘家老爷和他族弟今早被人发现死在了池水里，只剩了半个身子被水泡的发了胀，满池的水都被染了红，余下那半个身子似是被什么野兽叼去吃了，寻也不得。” “什么！” 苏婉妙闻言震惊到无法维持住面上的从容与淡定，手掌微颤间茶杯从手心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顾不得狼藉，急忙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天未亮的时候，刘家夫人见自家相公一夜未归便差人去寻，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便一路寻去，随后便赶紧报了案。现在衙门的人都去了那里，闹得沸沸扬扬，刘家的人想遮掩消息也遮掩不住了。只是现在也还没个结果。” 第21章 浩然正气 “张叔，你带人再去探探，衙门里一有消息立刻传回来……”苏婉妙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心脏也是跳得极快。 刘家老爷的死对于刘家必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苏家或许也可以趁机占取一些先机。可潜伏着的危机也是显而易见的。 究竟是谁下的手？对方是否还会再出手？ 剩下的两家无论谁都不敢说百分百胜过刘家，尤其是安保方面。 连如今正兴盛的刘家的老爷都能突然暴毙而亡，剩下来的人自然也是人人自危，惴惴不安。 ********** 杜白是被大清早拼命拍门的莹儿给唤醒的。 虽然在意识转换期间另一具身体就相当于在深度睡眠，不过难免会有一些精神上的疲累，所以他难得也偷了一点懒想要休息一下，不过小丫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等他打了个哈欠，轻轻打开门的时候，门外的莹儿见他还四肢完好，不似有事的模样才松了口气，旋即却又似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姑爷，这两日你可千万不要随意出门，小姐说明日我们便启程回祖屋……” “等等，怎么了？” 杜白照例由小丫头为他穿上衣物，一边疑惑问道。 “明天便走？娘子不是说还要几天处理一下生意吗？” “来不及了。”莹儿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故作神秘说道，“刘家出了大事，刘家大老爷死了！而且听说死得很惨，莹儿都不敢去打听更详细……” “哦？” 杜白望着镜中的自己，眉头微微一皱。 “是何人所为？” 莹儿微微摇头：“还不清楚。官府的人说是一伙失了心智的流窜盗匪干的，似是要绑架勒索钱财不成。不过人还没抓到，只是在城墙上贴了告示让大家都小心一些……” “小心一些……” 杜白眼眸微凝，心中生出一丝警惕。 衙门的说法未必可信。就前几日他附身游魂去了刘家一趟的见闻来看，那刘家的看家护院比苏家要多出近一倍，且也是身强体壮习练武艺，岂是一伙流窜的盗匪就能轻易闯入且全身而退的？！ 说起一些可能，他倒是联系到了之前那个幕后操纵女鬼的邪道来。 “或许与那人有所关系。” 他那一夜出了手，能感觉到对方伤势颇为严重，虽然不至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难说会不会因此受到反噬而发了疯。 如果当真是如此，那么他倒是要小心一些了。 毕竟当时对方就是对苏家出手，自己也是目标之一。如今对方若是发了狂，难说会不会把苏家也给惦记上。 这个可能性不小！ “这城里现在可是议论纷纷，都说刘家的事不是因为盗匪，而是作奸犯科惹怒了神明，才被降了罪。”莹儿继续小声说着，“不过这些事我们也不好多说，但城里现在乱糟糟的，刘家像是条发了疯的野狗似的到处派人找凶手的线索，难说会不会狗急了跳墙，咬咱们苏家一口。好些个掌柜都劝大小姐早些回乡避一避风头，至少等刘家稳定下来了再说。” 杜白微微点头，也明白苏婉妙等人的担忧。 偌大的刘家如今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加上事发突然那刘景泰死前也没有立下遗嘱让谁继承家业，这下子一帮有的没的儿子女儿都跑了出来争着家产了，闹得不可开交。若非是刘家老爷子尚在，恐怕整个刘家都要变成一团散沙了。 家里血脉繁杂就是这么一点不好。 杜白心中想着。 果然还是苏家适合自己，总共也不过两个女子，不用应付那些狗屁倒灶的亲戚。 而没有什么野心的他只要享受被包养的小白脸的生活就可以了。 莹儿在替他打理完毕后也没有久待便离开了，苏婉妙那边整理回乡的东西需要不少的人手帮忙，倒是他一个大男人却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被要求好好呆在房里别出来就可以了。 不过不出去便不去罢，他来到自己的书桌前，缓缓打开上面被盖着的一张宣纸，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展现在他的面前。 “浩然正气”。 前世在地球上的时候他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虽然肯定不如一些名流大家来得好，但规规矩矩赏心悦目还是可以做到的。当时学的时候倒是没想到可以在这个时候帮到自己的忙。 但尽管如此，依旧没有让他满意。 字写得再好看，无论写了多少个正字，他都无法从中感觉到半点正气。 墨水依旧是墨水，毛笔依旧是毛笔，宣纸依旧是宣纸，顶多是价格高低不同罢了，哪来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作为一介俗人的他，与其让他去感应所谓玄之又玄的正气，不如让他心算一下自己这一笔下去又浪费了多少银子来得合适。 “唔……” 杜白捏着下巴，皱紧眉头，望着重新铺上的一张白纸陷入了沉思，始终没有提笔。 “胸怀正气……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去感悟所谓的感觉，要比实实在在地挥动刀剑要难得多，难到他根本不知从何着手。 从榉树精那里得到线索之后已经过去了两日有余，他几乎是得了空便下笔书写，字是写得越来越好了，可始终没有头绪。 不过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副画面，那是那一夜在刘府上空看到的那个少年读书时的场景。 似是出淤泥而不染，不为周遭环境污浊，也像是黑夜之中唯一的一道光，虽然渺小却依旧顽强存在。 杜白缓缓闭上眼睛细细体味，心中似乎有了几分明悟，却又抓不住重点。 “光与暗……正与邪……” 他轻声呢喃，眼睛慢慢睁开，没有犹豫提起毛笔，轻轻沾了墨水后胸有成竹迅速落笔，神色平静，袖口轻挽，每一笔每一划却都分外认真，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眸里似乎已经容不下其他事物，黑色的瞳孔里映出的只有那逐渐在纸上渗入的墨水。 良久，窗外微风轻拂，柳絮飘飞，一滴汗水顺着他的额角落在纸面上，“啪嗒”的轻微细碎声却猛然将沉浸于自己世界中的杜白给惊了醒。 他的视线迅速回归正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体力已经耗费得几乎一干二净，与之前描绘鬼界符文那种浑身骨髓都被抽干的虚弱感不同，这次就像是上学时候跑了三千米后浑身肌肉酸痛的那种酸爽感。 杜白深深呼吸让自己的视线不至于模糊下去，微微低头望向纸上，看见的是一个跃然于纸上的大字：“生”！ “生与死的交界，便是我了……” 他的嘴角微微一翘，随后抑制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心中忽然有了一种突破了困住自己许久的牢笼重获自由般的畅快感。 第22章 启程 虽然若是仅仅从书写风格上看，这个字甚至还不如他之前随意写的要好看，但每一道落笔上的韵味却是让人不知不觉间便会深陷其中，惊叹不已。 就仿佛有一道流光在那墨迹间流动，那是真正的气感。 “虽然严格来说，还不算是成功，甚至仅仅只是摸到了正气的半点门道。但仅仅是这么一点进步，也是无数读书人求而不得的了。” 杜白很满意自己的成就。 而他也稍稍有些明白了所谓正气的本质。 并非是一定要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也不是要做一个善人舍己为人割肉喂鹰，那太过流于表面。准确说来唯一的要求应该便是念头通达，认清自我。 这还是多亏了他拥有两具分别处于生与死状态的身体，才会有如此不同于寻常的体悟，才能这么快就有所领悟。若是普通人，便是读了数十年圣贤书，也未必参得透这生与死的交界线！ 而在摸到了门道之后，后续显然就要更加水到渠成了，但也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更长久的积累。 稍作休息之后，他犹如初得宝物的孩子一般，不断地写字。 不只是写自己想写的，也有模仿名家大作，学着其中的字迹，体悟作者当时落笔时的心境，这也更有助于他培养属于自己的正气。 不过现在他写来更加随意，更看重的是体悟。一个含有气感的字要写出来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耗费还是太大了，若是一时不知适可而止，怕是身体也要累垮。 “等到日后培养出了正气，对于寻常鬼魅也算是有了初步的制衡手段，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冒险写鬼族的文字……” 他心中想道。 人族写鬼族文字到底是有些冒险的，在他了解了更多鬼族隐秘之后。 尤其是实力低微的人类书写鬼文对于一些实力强大的鬼怪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无法容忍的冒犯，恨不得立刻撕了来吃。 以后万一他运气不好，写了鬼文引来一尊真正的鬼王，恐怕当真要完蛋了。 到底还是人族自己的手段要来得靠谱。 ********** 回乡确定的启程时间是在次日的清晨，一大早便有莹儿来唤他起床，等他出去的时候，发现一众人皆是忙忙碌碌的，府前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下仆们将一箱箱的事物搬上马车，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要搬家呢。 杜白问了一句，答复是祖屋那里到底是乡下，许多东西都不大方便买到，苏婉妙便特意让人多准备一些乡下没有的东西带些回去。 这里面不仅有苏老太爷的，也有那个杜白还未见面的小姨子的。而后者也是占到了大多数。 “此次回乡大约要住上月余日子，若是不多带些衣物怕是更换不方便。”苏婉妙指挥着下人们，一边款款走到杜白身边微微笑道，“且芷柔前些日子还来信说是想吃城里桂花坊的糕点，若是不给她多带些回去，定会和我吵闹的。” 芷柔便是那位二小姐的名字。 似乎是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这些许久未见面的亲人，她这两日面上始终缭绕不散的忧愁之色也淡去了几分，展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犹如盛放的牡丹，美丽夺目。 “对了相公，这里是流翠阁前几日刚进来的首饰，你且带着，到时便送予芷柔，她定会喜欢的。” “另外这个，是我托人前几日去庙里求的护身符，据说颇为灵验。这一张你随身带着，另一张你见面时送予爷爷。爷爷该是喜欢的。” 说着，她拿来一个精致的细长木盒与两个香囊递交到杜白的手上。 杜白接过，仅仅两眼便也能看出这玉簪必然价值不菲，而那香囊上也不知耗费了多少香火钱。但更令他在意的是，苏婉妙对于他与家人的相处也颇为在意，考虑得面面俱到，努力维持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 他小心收好这些她为自己准备的礼物，望着她继续忙碌的身影，心中却微微有些触动。 她考虑了这么多，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都面面俱到，唯独没有考虑到的只有她自己。 诺大的家业要她独自承担，突如其来的一桩婚事也让她无法得到自己所爱之人的依靠，反而得多加照顾一个在所有人眼中犹如“累赘”一般的丈夫，无法想象那段时间她的压力多么巨大…… 此前杜白对于这段婚事没有多么的真实感，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完全可以随时抛弃的关系，大概也是穿越的后遗症，这个世界对他就像是一场逼真的电影却无法融入其中。 直到此刻，随着这些微小的细节，他忽然有了一种真实感，他是真真切切地活在这里。莫名地，他感觉到心中有了几分牵绊。 事实证明早起是对的，等到一切整理完毕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大太阳高悬空中，烈日灼灼，随着车夫的一声扬鞭，一行马车终于开始缓缓驶动。 杜白坐在马车内，对面坐的是苏婉妙，一旁还有莹儿小丫头侍奉着。 不过虽是夫妻，两人之间却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虽然苏婉妙的口才不至于冷场，但也没有太多的意思。 只是突然声音有些停顿，她的面上似乎有些异样。他有些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转向帘外，却是发现车马已经来到了刘府的附近，此时恰巧可以看见刘府外已经做着丧葬的装扮，敞开的大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皆身穿丧服，头戴一圈白布，面上均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的确，掌权十余年的刘老爷对于刘家就像是主心骨一般，如今抽离了这根主心骨，日后刘家固然不会一蹶不振，但也定然不会兴旺到哪里去。除非接任的那位当真是天赋异禀，能抗住苏家和另外一家的打压。 但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就在杜白欲要收回视线时，却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年，虽也身穿着丧服面上却没有旁人那般假惺惺的悲伤，反倒凝望着门匾微微出神。 第23章 案首 是那一夜他所看到的那个身怀正气的少年！ 只是此刻，杜白却隐约感觉到对方的身上有些奇怪。 其身上隐隐一种似有若无的怪异气息有些让他感觉到针刺般的危险性。 杜白瞳孔微微一缩，随后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了帘子，只是心中却暗暗警惕。 “刚才是正气给我的预警？那少年似乎惹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另一边，那少年似有所觉，转头看去，却是看见一辆辆马车缓缓驶过，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什么异样。他微微皱眉，旋即回过头去，目光最后一次注视了那门匾上的鎏金大字“刘府”，面上无任何表情。 而恰这时候，府里走出来的几个勾肩搭背的同龄少年，说着些什么话。 他们的衣服远比那身怀正气的少年要华贵，面相也更加富态。 他们的到来也让这位少年下意识地低头，迈步向府里走去。 这些锦衣男子是府里真正的少爷，与他这种丫鬟所生的庶子地位是云泥之别。平日里他可没少受他们的戏弄嘲笑，甚至打骂。可那位如今已经死去的爹自他出声那日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他的地位或许连府里做活的下人都不如，连自己的生活与未来也无法掌握。 就连娘病死的那一日，刘老爷仍在外寻欢作乐，根本不打算为她找一个正经的大夫看病！ “区区一个丫鬟也敢攀龙附凤，还敢生下你这个杂种！若不是老爷善心好，早就把你连你那娘一同乱棒打死，如今病死也好，省了饭钱！” 少年至今还记得那一日他跪在门前，苦苦哀求大娘救命时，得到的却是那番奚落嘲弄。 他死也不会忘记！ 自始至终，刘老爷的儿子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唯一好处便是可以跟着府里的先生读书习字。幸先生并不因自己的身份而瞧不起自己，如有疑问皆会悉心解答，让他感激许多。 因为他知道只有科举才能改变自己的人生，所以他没日没夜拼命读书，丝毫不敢懈怠。 只是真正要过了那独木桥又要多久呢？谁也不知道。 此刻如他所猜想的那般，那几个少爷根本没有将注意力浪费在他们眼中和下人无异的自己身上。 但就在他经过几人身边时，耳边却传来了他们随口所说的一些话。 一人疑惑问道：“爷爷当真这么说了？” “自然，我可是亲耳听见的。”另一人似是故意炫耀般地大声道，“这次科举咱们府里谁若是能中了案首，便可得到他的亲自栽培，成为下一任家主！” “家主！” 闻言，其余几人呼吸均是急促了起来，显然兴奋不已，然而想到这苛刻的先行条件，一腔热血却是先冷了半分。 “这案首也未免太难了吧，前几日先生才说过，咱们连合格都还差了不少……” “唉……真是可恨平日里不读书啊！走，咱们几个先去喝杯茶解解闷，听说茶楼里来了个新的说书先生，有不少有意思的故事……” 几人越走越远，却没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那个已经半步跨入门槛的少年蓦地停住了脚步，头微垂，眼睛里却是露出几分异样的光芒。 “功名……”他喃喃自语，面色晦暗不定。 只是无人知道的是，在他耳边不断传来一声声低沉的诱惑声音，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嘿嘿，想要功名还不简单，区区乡试而已，只需照我说的做便可……” 少年坚毅的心神在这一刻终于微微动摇。 “我……”他面露几分挣扎，拳头紧握。 “你且想想，这刘家人是如何对你的？你又何须如此为他们着想？”那声音继续诱惑道。 额头冷汗涔涔，少年拳头不断握紧又缓缓放开，终于似是气力用尽，声音嘶哑：“如此……当真能得案首？” “手到擒来！”那诱惑的声音逐渐隐去，刺耳的笑声让人心生寒意。 若是此时杜白能看到少年的正气时定会发现异样，那原本纯白浩然的正气如今已经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晦涩，犹如缓缓步向了黑暗的深渊，一去无回。 ********** “听说相公近日在练习写字？” 马车上，苏婉妙忽然提到了这个问题。 “是，只是恰巧近来无事，有些手痒练一练而已。”杜白当然知道这瞒不住对方，只是随口答道。 读书人爱写字不是什么稀罕事，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谁会料到这是一种修炼呢？ 她如今突然提起，应该是有什么话还未说。 果不其然，只见苏婉妙温婉笑道：“那倒是巧了，爷爷也是喜欢写字的，不少大家的真迹都收藏了一些，整日喜欢摆弄。相公此次回去，应该有不少话可说。” 杜白忽然明白对方的笑意的原因了。 难不成她以为他练字是因为打听过苏老爷子的喜好，所以故意投其所好的？ 这倒是个误会了。 不过看她笑意盈盈的模样，他还是没有说破。 同时心里没来由有了几分歉疚。 他的确从始至终没有将苏家的人看做自己人，所以始终没有考虑过这些。 闲话一路，期间偶有停顿，但速度也不慢，到天黑的时候已经行进了二十余里。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或许明日傍晚便能到永徐村附近了。 夜晚自然是不适合赶路的，于是他们便也暂作歇息，驱赶着马车围拢一圈，中间生起篝火，随队的侍卫在周围轮流警戒，开始了露天宿营。 到得夜深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便是星光也不见几分。 感觉到困乏打算回马车歇息时，杜白听到一旁的老马夫随口说道：“乌云蔽日，看来明天有大雨啊……” “大雨？” 杜白抬头看了看天空，果然黑云层层叠叠，不见半分月光。 这说明他们的行程可能要往后拖延一天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时分，果然一早便是灰蒙蒙的天色，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不断刮过的大风压得道路两旁的树木微微弯了腰，有经验的人说大概不到一个时辰便会下大雨，且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果然是出师不利啊！” 第24章 水原村 “果然是出师不利啊！” 杜白心中如此想着，微微叹气。 雨中前进肯定是不行的，别说马匹和人会不会受得了雨水侵袭，光是这山路泥泞，说不定一时脚滑就会人仰马翻，危险得很。 “停停，先别上山了！先就近找个村子暂住一下，等这风雨过了再说！” 得了苏婉妙的命令，车队很快开始整顿起来，几个侍卫走在最前面让所有人停下来，一边派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恰巧这时候一个车夫上前汇报道：“小人几年前来过这里，记得这附近有个叫水原村的偏僻小村子，靠着这水原河度日。村子虽然不算大，不过咱们车队暂住一下应该是够了。” “水原村？” 杜白却是注意到一旁驾着自己这辆马车的车夫眉头微皱，一副有话却不敢说的模样。 “这水原村有点古怪……” 等杜白问起，那车夫小声说道。 “我听说这水原河里有一个河神，每年都要村子里献祭一个女孩儿给他。如若不然便要兴风作浪……也是因为如此，那村子里的人很多都搬了出来，外人也很少过去，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一般，现在也很少听见那村子的消息了。” “按照习俗算算日子，他们祭祀应该就在前些日子……” “嗯？” 杜白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设定怎么感觉有些像地球上的一篇课文。 依稀记得内容大概便是一位新上任的县令正巧发现自己治下有用处子祭祀河神的习惯，便大胆地破除了迷信，把神婆丢进了河里，是有不错的教育意义，可喜可贺人人称赞！ 但他可不敢依葫芦画瓢地就这么简单地认为这个世界里同样也是封建迷信在作祟。 毕竟这个世界里可是有真正的鬼神存在的，谁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一个残暴的河伯在压迫人民呢？ 不过料想自己等人不过是路过也不会牵扯上什么奇怪的东西。再者说如今风雨即将落下，若是再不找个地方躲避一番，恐怕整队人马都要变成落汤鸡。 “出发，去水原村！” 带队的头马缓缓踏步，转了个方向顺着车夫指引的位置走去。 那水原村果然也是不远，顺着河边小路，车队一行走了大约小半会儿的功夫便看见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石碑立在道路一旁，已经被野蛮生长的杂草覆盖了大半，也不见有人来打理。 “水原……”掀起车帘，杜白望着那逐渐落在身后的石碑，轻声念出了上面的字。 又过了片刻，远处已经能隐约看见一座小村的轮廓，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应该还来得及。 只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车队停了下来。 “怎么了？”杜白疑惑问道。 “似乎是那群村民不让进村，已经派了人去交涉了。”车夫老实答道。 杜白微微皱眉。 不让进村？那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天空之中已经开始飘散着微微的细雨朦胧，若是再拖延片刻，恐怕就要淋雨了。 这时候也急不来，转头却见苏婉妙唤来一个下仆，交待了几句便让他过了去。 “相公不必担心。”她温婉笑道。 杜白点点头，穿过帘子的目光恰是看见不远处，那高高的岸边河堤处突兀地立着一个用土石砖瓦堆砌而成的约两米高平台，上面插着许多的竹竿，竹竿上用缠绕着一些白纸红布，随着愈加剧烈的风微微摇曳。 “那是什么？”杜白随口问道。 “那是祭坛。”车夫回答道，眼神却是讳莫如深，“是这水原村里搭建了许多年的祭坛。他们就从这里把祭品给丢下河……”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显然那祭品便是纯洁的少女。 “如此献祭，必然是邪神所为。为何没有侠义之士来斩妖除魔？” 想到有诸多的少女都在这里活活献祭，杜白心中微沉，感觉一阵胸闷。 这边说着，车队忽然又开始行进了起来，询问得知是拿了钱的村长亲自开道，将一伙堵路的村民通通骂了一顿。 这不禁让他心里暗自感叹：“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不过这边他也得知了那些村民堵路不让进的原因。 意外的，前段时间那每三年一次的祭祀活动被一个外来之人给破坏了，村民们害怕引起河神的愤怒，正试图弥补祭祀的同时也不敢再接纳外人。 村长的亲自接待让此行变得简单了一些，至少不会有人敢忤逆村长的威严。 入了村后，似乎是因为前些日子的大雨让地面上坑坑洼洼泥泞不已，马车行进时候也是磕磕绊绊，空气之中也弥漫着一股一潭死水那般的淡淡臭味，让车里的人也感觉到不是很舒服。 心情莫名烦躁之余，杜白再次打量着这个村子的景象。 意料之中的荒凉，道路两旁是一幢幢歪歪扭扭的砖石砌成的土屋，低矮也破落，屋顶碎瓦间爬着一根根无人清理的绿藤。因为车队的经过，隐约也能听见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声呜咽般的犬吠。 而即便是白天，在路上也鲜少看见有村民来往，乍一看能看见的活人只有身前身后带路的之前拦路的村民们以及村长，其他再无人影。 杜白好奇地左右望了望，不经意间却是透过旁边一扇半掩的窗户看到里面一张苍白的小孩的脸，此时正面无表情，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们。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一家家看去，果然都依稀能看见躲在门缝窗户后面的带着几分令人不安的冰冷眼神，乍一看颇有些惊悚的意味。 无论是小孩子还是大人，尽皆如此，仿佛自己等人是给他们带来灾祸的源头。 联想之前，可能正是在害怕因为与他们接触而惹怒了河神，降下罪罚来。 “倒是可惜了这水原村。”车前的车夫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这村子几眼，言语间有几分感慨与唏嘘，“据说几十年前还没河神的传说时候，这里靠着行船走商能赚不少钱，村子里热闹得很。哪里能料到几十年后却会败落成这副模样，人烟稀落。” 杜白闻言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第25章 道士斩妖 车队最终被安排在一个较大的院子里。这里平时都是用来装卸货物与柴火，现在因为地方够大，便临时落脚了。 另一边村长已经让人准备了几桌酒席热情招待着这些大方的客人。只是不知是不是口味不同，桌上摆放的菜肴虽然表相看起来颇为不错，但一旦入口都有一股似是腌制过后的腥咸味道，夹杂着一股泥土的臊气，实在让人有些难以下咽。 至少杜白是吃不下去的，他悄然放下筷子，心想还不如等回头吃自己车队带的干粮。 眼角瞥了一眼苏婉妙，果然看见她也柳眉微皱随后舒展，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面上倒没有流露什么不满之色。 在生意场上周旋许久，她的确很擅长与人打交道，花了点钱便又添了两桌酒席，让村长带着其他几个先前来帮忙的村里小伙一起落座吃一顿，果然消除了对方先前眼中的敌视，原本的强硬态度也软化了许多。 “几位客气了！”微胖的村长呵呵笑道，大口吃了几筷子在杜白等人看来难以下肚的菜肴，又小心捧起酒杯喝了一口苏家车队带来的城里的酒酿，微眯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亮光，惊喜道，“好酒好酒！” 其他那几个小伙子也是连连赞叹。 偏僻村庄里的他们往常只喝过自家酿的土酒且淡如泥水，这醇正的酒味可是久违了。 一碗酒入肚，话也就聊开来了。 等交谈熟络之后，饭桌上杜白随意问起关于前些日子祭祀的事情，却见那原本热烈的气氛忽的冷淡，村长和几个青年面上都带上了几分忧愁，连带着手中的酒也乏味了些。 要说起这祭祀的事情，还是几十年前的一个夜晚突然出现的。 那一晚所有村民的梦里都出现了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身影，让他们从今日开始每三年必须献上一个纯洁的处子于河中，否则定会降下灾祸！ 村民起初自然是不信的，村里的神婆也道是有邪祟欲要害人，便起坛做法。 一夜果然相安无事。 谁料这之后村子里却怪事连连，并蔓延开了一场瘟疫，死了不少人。 惊恐的村民急忙献上一个处子，灾祸这才渐渐止息。 如此，这种习俗已经延续了六十余年。这个村子也由此从曾经的热闹衰落到如今这副模样。 “说起前些日子的祭祀，其实我们本来也已经选好了人，打算按照古礼祭祀。谁知道我那不孝子却……”村长一副恨其不争的神情拍了拍桌子，圆润的脸庞不知是因为酒还是怒气而微微发红。 “那不孝子与那女子早有私情，不忍看其被献祭，便从外寻了一个道士偷偷带进村里，说是要斩妖除魔……” “那后来，如何了？”杜白微旋酒杯，好奇追问道。 在村长口中说来，那道士或许的确有几分手段，不动声色躲在暗处观察，待祭典开始之后，就在河水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影时一剑斩下！ 瞬间污臭浑浊的的黑色粘液迸裂，似是腐臭的肉块碎裂于岸边！ 那一夜的祭典被破坏了，少女活了下来，与村长之子相拥而泣，欲要重金感谢那位出手相助的道士，却见那老道潇洒背身离去，一副侠客风范。 如果事情能到此为止，或许的确是个不错的结局。水原村也能摆脱这个可怕的诅咒，重获新生。 然而就在第二天，早起顶着一层薄雾打算行船的村民却不经意间发现岸边矗立着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背影，只是雾气稍大看不清，还以为是比自己还早的渔民在准备下水。 走近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那竟然就是昨夜那个老道士！ 只是此时他已经不复先前那副侠士般潇洒，两腿诡异地扭曲跪立在碎石间，浑身已经被河水泡胀发臭的模样，腰上腿上手臂上皆缠着只有河底里才有的水草，两只眼睛大约是被鱼吞吃了只留下两个黑窟窿，死状惨不忍睹。 而这老道尸体跪着的方向，正是昨夜他挥剑斩河神的方向！ 这之后，村子里也是怪事连连，前几日留宿了那老道的一家三口都已经被发现活生生淹死在了自家床上，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诡异莫名。 且仍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就在昨夜，又有一户人家遭了难…… “嘶！” 杜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心中对那河神的残暴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就在此时，天边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吓得面前的一个青年身体微微一晃，嘴唇发白：“难道是河神又发怒了吗？” “只是打雷罢了。” 杜白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一如他此时的心头一般阴霾重重。 豆大的雨点不断噼里啪啦地落下，敲打在窗沿上溅起细微的水渍，也让他心情更加不妙。 这雨下得愈来愈大，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而且若是这雨下得更久一些，难说会不会引起山洪或是山土滑坡之类的天灾，到那时他们恐怕要在这座不幸的村子里待更久的时间才行。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外小跑来一个戴着蓑帽的村民，进了来附在村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却见其面色微微一变，当下便有些心急地起了身，说道：“对不住各位客人了，犬子又在胡闹，我得去管教一下……” 言罢，他便急匆匆地出了门，留给杜白的只有一个爱子心切却尽显疲惫的背影。 他抬起酒杯抿了一口，身后的一个侍卫上前了两步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姑爷，我看这地方恐怕有些邪门，不如您去与小姐说一说，咱们早些离开……” 杜白微微点头，只是这大雨滂沱，想早也早不了。 随着村长几人的离开之后，这座村子除了这院落之外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外面只有稀稀落落的雨声，零星的犬吠也全然消失，隐匿不见。 天色一直阴沉到了夜幕降临，不断落下的雨水始终没有停止的趋势，低矮的院落里已经积起了小小的水洼，若不是马槽地势稍高不至于受雨水侵袭，恐怕他们都要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了。 第26章 邪神 杜白躺在床上却也一时睡不着，可能是富贵病犯了，习惯了苏家那软和的被子，现在这硬如纸壳的床铺实在有些膈应。 既然没了睡意他索性便起了来，在桌上铺开纸张，研磨提笔，放空心思开始写起字来。 磨练正气没有什么窍门，只有多练，在每一笔每一划中体悟其中奥妙才能提升。 慢慢地，周围尽皆安静了下来，仿佛天地之间只有杜白一人执笔写字，一撇一捺尽皆含有无穷的韵味。不知不觉中原本因为一天的舟车劳顿而略微酸乏的身体反倒状态愈加好了一些。 尤其是握着笔的那只手上逐渐感觉到似乎有一阵轻盈的风正缭绕盘旋，又像是有无数双轻柔的小手托举着他，让他下笔非但没有劳累感，反而如有神助，越写越轻松，精神状态越好！ 这种感觉比想象中还要更加让人着迷，这也是正气的一大益处，如果有志于科举，长此以往必然精气神远超常人，高官厚爵也不在话下。只可惜能体会到如此境界的书生千里挑一。 所以在此刻，他心中突然有些由衷钦佩起那个刘府里的少年。 难以想象这般年纪的他在那种环境之中是经受了何等的磨练才炼成了胸中的正气！且若非是对方，杜白恐怕也很难抓住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灵感，成功感悟到正气。 只是就在他沉浸在这种与天地交融的感悟之中时，忽然这片纯净之间似乎窜入了一丝异样。 如芒在背，微微的精神刺痛感让他瞬间警醒，猛地回过头去，却是看见不知何时被风吹开的窗缝间赫然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绝不是人眼！大如车轮，在烛光的映照下隐约可见丝丝猩红闪烁。那如蛇眸般倒竖的瞳孔里流露出的情绪是冰冷，是嗜血，是贪婪，是暴怒！ 仿佛一切世间可以形容的恶都出现在这只突兀的眼睛里，污染着所注视着的一切。 似有若无的水底腐臭的腥味扑面而来。 对视的这一瞬间，杜白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紧紧攥住，浑身血液都似乎停止流动，呼吸都是如此的困难。 “啪嗒！” 是手中毛笔折断的声音，在死寂一片的黑夜里却是如此的刺耳。 但就这么一瞬，似是大风刮过，下一秒窗外的眼睛便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杜白惊然回过神，身体终于恢复了控制，只是心脏依稀还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抽搐，那是承受了极为恐怖的恐惧才会留下的后遗症。 他慢慢攥紧拳头，才发现手心，后背都已经浸满了冷汗。 “那是什么怪物！” 他的瞳孔依旧紧缩着，微微喘息，低声自语道。 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灼热感，他低头看去，却是发现自己先前所写的那张含有正气的字帖不知何时已经自燃了起来，纸面上跳跃着一朵幽蓝色的火焰，眨眼便已经将纸面烧了干净，却古怪地根本没有伤到桌子。 只留下一滩还留着几许温度的灰烬。 能引起正气如此反应的东西，自然只有一种可能了…… “如此可怕的邪祟……”杜白皱眉道。 难道就是村民口中的河神？！ 望向屋外漆黑如墨的天色，他心中的不安愈加浓郁。 而与此同时水原村内一个窄小的屋子里。这里原先是作为仓库使用，如今却大门紧锁，窗户封死，被临时用来关押一位柔弱的少女。 没有灯火，听着屋外传来的寒冷的雨声，少女小心翼翼地蜷缩着身子，倚靠着墙角蹲坐在一堆稻草上。 身上单薄的麻布衣裳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温暖，加上今天一天也没吃上饭，肚子里的饥饿让这个夜晚似乎更加难熬。 只是她并没有怨恨那些把她关在这里的那些村民们，心中一股难言的情绪在酝酿。 “张大叔，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父母死后，他们特别照顾我，经常喊我去他们家里吃饭，大婶还会给我缝制衣物，怕我着了凉，还有聪明可爱的小宝……才六岁。若不是我的自私，他们也不会死……”。 可是为什么这些不幸的事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为什么本该死的我还活着，不该死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带着几分体温的丑丑的泥人，泪眼婆娑痴痴地望着。 那是曾经她的情郎亲手捏了送予她的，本是作为定情信物，谁料却落得如今这番景象。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她慌忙将泥人收入怀中，问道：“是谁？” “是我，妹子，阿罗已经去拖住村长了，我带了钥匙来，你快随我一起逃了吧！” 门外那人不断喘着气，语调急促。 阿罗便是她的那位情郎，也是村长之子。而门外这位是对方的好兄弟，平日里也是过命的交情，不然也绝对不会做这种胆敢忤逆村长的事来。 “阿罗他……”少女微微颤着身体走近门边，随后却似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退了一步，擦去不断涌出的泪水，用力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河神一定会……一定会再次发怒……”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河神！”门外的人愈发急促，低吼道，“阿罗他不能没有你啊！” 少女脑中回想起两人曾经的时光，泪水愈发止不住，握着那泥人的手愈发用力。 只是就在这时，外面不远处却是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急促脚步声，随后便听见外面那男人压低了声音道：“有人过来了，我去引走他们！门外的锁已经打开了，不管怎么样，先走，活下来！” 很快，门外那人逐渐跑远，原先那些脚步声也停了下来，还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如何了。 少女小心试着拉了拉门，果然已经可以轻松拉开，只见外面一片雨水连成透明的幕布，地面上坑坑洼洼的积水愈来愈严重。黑夜之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微微闪烁，却如同萤火一般稍纵即逝，无法给这片深不见底的暗夜带来几分光芒。 第27章 缘由 远处传来略有些嘈杂的争吵声，似乎是那男人和来人吵了起来，越吵越凶。 她知道，这是故意在给她拖延时间。 尽管对方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必然极为严重，甚至可能无法再在这村子里有容身之处。 少女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眶泛红，小心地将那泥人放到地上，凄凉地一笑：“但是……我果然还是不能再那么自私……” 另一边，天空中雷光偶有闪烁，村长的房间里，村长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晴不定。而其身前一个青年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爹……”青年声音略微嘶哑。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还嫌咱们村子不够乱吗？”村长用力拍了下桌子，怒瞪着眼睛。 “爹，求求你了！小芸是无辜的！”青年重重磕头，地板上隐约可见一丝血迹。 “如果河神还是不罢休，那便让我代替她，我去祭神！”他一字一句道。 “你……你这不孝子！”村长张嘴半晌，却也只能恨恨地怒斥了这么一句，转而望向屋外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也罢，你带她走吧……” 闻言，青年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 “有这个河神在，这水原村注定只有衰落。我一把年纪也便罢了，不能看着你们年轻人还被死死地绑在这棵烂树上一直到死。”村长神态似乎疲倦了许多，“带着年轻人，有多少人就多少人都走吧，别再回来了。” “爹……我们一起走！”青年急忙道。 随后却听见村长似是自语一般的轻声道：“来不及了……” “什么？”青年微微一愣。 “快走！别等我反悔了！”村长忽然又斥道。 “我……”青年略一迟疑，再次重重磕了一次头，“我……我这就去！” *********** 深夜时分的水原村也不平静。 远远的，杜白就听见外面有动静，经历了之前那一出的他本就没有多少困意，好奇出去张望，却是瞧见一群的村民穿着蓑衣戴着帽子，手抓着锄头镰斧，正不断吆喝着向河堤边走去。 “这是怎么了？”他心中有些疑惑。 待他穿上衣服去到外面，正巧看见几个神色紧张的侍卫从外赶了回来。 “不好了姑爷！”一个侍卫见了他，立刻急切道，“河水涨得太快，岸堤怕是要撑不住了！” 杜白闻言一怔，旋即一阵透骨的凉意从脚心直窜头顶，让他下意识打了个颤。 他自刚才开始时刻提防着鬼神妖魔，却不曾料到如今最能夺人命的是真正难测的天灾！ 若是当真河水决堤，那恐怕正处在下游的水原村不到片刻便会化作一片汪洋，难有生还的可能！ “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杜白急忙问道。 “还好，虽说有些危险，但河堤还是牢固的，不至于一时半会儿就被冲破。”侍卫回答道。 “去让丫鬟叫小姐醒来。”杜白思虑了一下，立刻便吩咐下去，并让他们赶紧准备收拾行李，随时准备启程离开。 虽说这深夜加上大雨着实不适合赶路，但是比起随时可能面临洪灾决堤的危险，还是更能接受一些。 很快，这个院子便又热闹了起来。虽然顶着疲惫，但知道面临的危险处境之后，谁也不敢有所怨言，反而动作更是加快几分。 很快苏婉妙也略显担忧地出现在了院子里，不过习惯了作为苏家主心骨的她不能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软弱，她强作着镇定，下达着一道道比之前杜白所说的更清晰更有条理的命令。 她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她的手下是整个苏家，如果连她都害怕，那么事情就会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她站在高处，临危不乱镇定自若，任由从窗外溅入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庞，声音微颤却不失气势，成功地让所有人都逐渐从弥漫的恐慌气氛中冷静了下来。 只是站在她身后的杜白却能注意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她的手自放下来后便紧紧抓着衣袖。 她的心情远远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冷静！ 杜白的心中忽然有所触动，悄然走至她的背后，缓缓却用力地牵住她被雨水浸湿而发冷的纤手。 “不会有事的！”他目视前方语调坚定，不容置疑。 这是另一具鬼王之尊身体的他的自信！便是天塌下来，他也能顶住！ 苏婉妙浑身似是微微一颤，下意识欲要挣脱，回头却望见他坚定的神色，眼神微微迷茫间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后缓缓回头，只是手掌微微扭动，反手握住杜白，十指相连，没有分开。 衣袂飘飘，风雨依旧不停止，只是此时苏婉妙心中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感受着手心里隐隐传来的温暖，她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当初成亲的那一夜。 那时，红烛微醺，她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心中既是初成人妇的羞涩又是对未知未来的不安，白璧无瑕的面容在红布的映衬下泛着红晕。 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为这苏家传宗接代。她听说那刚与自己三拜高堂的夫君是个书生，虽然还未取得功名，但应该也是个喜欢风雅，喜欢诗词歌赋之人。或许自己与他能在这方面找到一些共同爱好…… 怀春的少女又怎么会没有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是挥斥方遒，七步成诗的大文豪，还是武艺高强，侠肝义胆的侠客，亦或是为国为民，怒斩敌军的将军？ 然而为了风雨中飘摇的苏家，为了一夜苍老的爷爷的愿望，为了保护还喜欢胡闹的妹妹，她情愿放下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与一个未见一面的陌生人成亲。 此刻，门被从外推开了，她听见有一个喝醉了的人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但良久，却没有预想中的旖旎场景。那个书生喝得酩酊大醉，始终没有来揭开她的红盖头，反而开始发起了酒疯。 从那些只言片语不难听出来，对方并不喜欢赘婿的这个身份甚至非常厌恶，然而更恼怒自己无力抗拒，自命清高的他认为外面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而无能的他却只能将一切的怨气发泄在桌子上的酒杯上！ “咚……” 清脆一声响，交杯酒坠地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书生含糊不清的口中那断断续续的词句，红盖头下的苏婉妙娇躯微微一颤，手指紧紧揪住衣襟，始终沉默不语。 洞房一夜，她盖着盖头坐了一夜，新郎却倒在地上沉醉不醒。 自那天之后，她便与他分房睡了。 固然是因为他的身体不佳，病况严重，也或许是因为她心中仅剩的一些自尊与倔强。 这道隔阂持续至今日，却似乎被这一个小小的举动给消弭。 第28章 离开？ “或许他真的变了？”苏婉妙暗自有些揣测，却也不太敢确信，也有一些不好说出口的倔强与不忿。毕竟那一晚是对方碰也不碰她一下，她性子外柔内刚，虽然因为爷爷的命令而嫁给他，但也不代表受了这种委屈后还要委曲求全。 但真要说起来，她还是希望一切往好的地方发展的。 这或许是一时之气，终究也会过去。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苏家，也不会一辈子这么“不懂事”下去。 说到底，她从未曾指望过这位夫君如何出类拔萃，如何文采过人，毕竟若真是那样的人也绝不会甘愿做一个注定会被人在暗中指着背脊耻笑的赘婿。 她对这段婚姻最好的期望便是两人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恩爱白首，子孙满堂。 若是他真心悔改，她等胸中的闷气消去，也不是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在其身边时刻注视着远处局势的杜白自然是没有分心去注意到她心里的那些小心思。 他忽然察觉到天色有了几分异样，随后便猛地抬起头望向依旧漆黑一片的天空！ 随后便听见周围人惊喜般叫喊道：“雨变小了！快停了！快停了！” 雨势的确愈来愈小，天地间的雨幕逐渐稀疏乃至消失不见，只有轻微的水珠滴落声似乎还在印证着之前的那番可怕的暴雨。 苏婉妙也是喜悦地望向天空，天空之中虽然乌云依旧未曾散去，但雨势已经逐渐停止，这说明今晚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了！ “太好了！太好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她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块从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想要双手合十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杜白紧紧握着。危机散去，那肌肤相亲间传来的温度却是瞬间让她的小脸上涌出红霞。 一时没了平日里女主人那般镇定，反而多了女儿的羞涩，微红着脸的她不动声色便挣脱了开去，也不敢回头看杜白，假装镇定便跑到一边的莹儿身边说话。 说到底受到时代束缚，即便是自己拜过堂的妻子也不会大方地在外人面前展露亲密的一面。 感觉到掌心那滑如锦缎的美妙手感失去，杜白心中似有所失，但并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上面，而是冷静地继续凝视着周围。 他的浑身依旧有一种微微针刺般的警戒预兆在提醒着他，危机仍旧没有散去。雨停只是一种表象。 始终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们，伺机动手！ 恰好，一个经验丰富的车夫上前提醒道：“莫要多作停留。我观这天色虽然一时得了晴但不长久，大约一个时辰后还要再下一场不可！到那时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他的这番话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苏婉妙立刻下了命令，趁着雨停暂歇，众人赶紧赶路离开。 谁也不能确保，下一场雨会不会直接把堤坝冲塌，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一把。 “大家抓紧时间！赶紧的！” 几个侍卫大声吼着，催促着下人们更加卖力地将东西都收拾好。 终于，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车队再次即将启程。 这次因为女眷还要休息，杜白便换了一辆马车独自乘坐。片刻，感觉到车夫轻轻挥了一下马鞭，随着微微的晃动，车子开始重新行驶了起来。因为先前下过雨的缘故，地上依旧是坑坑洼洼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坑，马车的避震系统并不好，行驶中磕磕绊绊在所难免。 车队正缓缓驶离这个小村庄，当他掀起车帘，不经意地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河岸边时，却隐约看见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景象！ 只见漆黑夜幕下的河岸边，一大群黑乎乎的人影在微微攒动，他们身上似乎在滴落着水滴，他们似乎在手舞足蹈，他们身体的关节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角度扭曲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却盛大的祭祀典礼。 而观众，就是那条波澜起伏的水原河！ 直到马车驶过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一双双透着难以形容的邪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脚腕手腕以非人的角度在半空中扭动，他们脚步缓慢，似乎想要向着他们走过来。 “是之前那帮村民！” 杜白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他迅速将视线转向那河水上，只见一阵阵巨大的波浪不断掀起拍打在河堤上，但此时分明没有任何足以掀起波浪的狂风！ 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腐烂腥臭味随着浪花的拍打而弥漫在空气间，幽深的河中心仿佛吞噬着周围一切的光亮，又似乎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随时准备从里面出来！ “加快速度！” 杜白立刻催促着车夫，并让侍卫们通知所有人，“马上离开这里！” 车速加快，终于，车队将那给人带来沉重压力的东西远远甩在了后面，那如针刺般的警戒感终于也随之消失。 良久，杜白缓缓松了一口气，刚才他的神经时刻紧绷着，生怕突然出现了什么意外。 好在，似乎一切都已经平安…… 似乎…… 直到此时，车队前方突然起了一阵骚乱，杜白的马车也很快便停了下来。 没等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便见莹儿忽然惊慌失措地从前面的马车里跳了下来，东张西望，待看见了杜白才仿佛是看见了主心骨，顾不得地上的泥水，小跑着到他的面前，一边哭一边喊着：“小姐……小姐不见了！” “什么！”杜白一阵愕然，随即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我……我亲眼看见小姐坐上了我前面的那辆马车……我还记得小姐温柔嘱托我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可是……”莹儿掩面泣不成声，“可是为什么那辆马车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小姐还在那辆车上！” “怎么会这样！” 杜白心中的那不妙的预感仿佛落到了实处，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脏上，让他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喉咙一股腥甜。 “该死！” 如今这具病弱的身体是他最大的阻碍，突遭这般打击，险些让他眼前一昏。若非他一身正气护体，恐怕这么一下半条命便去矣。 “咳咳！” 他不顾体面，用力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渍，挣扎着下了车向前走去查探情况。 这时候经过一众慌张的众人清点之后才发现原来少的不只是苏婉妙坐的那辆马车，还有其他不少下仆也不见了踪影，而且一路过程中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一点异样！ 就像是被什么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给生生吞吃了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生息。 第29章 回去 “姑爷，这……大小姐她……” 这时候所有人都仿佛没了领头人，慌乱得不知所措。 杜白一身本该白净的长袍已经被地上的泥水给弄脏许多，他的面色也比先前更苍白了些许。 他倚靠在马车旁，掩口止不住咳嗽了两声，眉头微微皱起。忽的似有所感，回头望向来时的那片黑暗，风云涌动间就像是一个无形的怪物在向他招着手。 他忽然笑了一声，吓得一旁侍卫急忙担忧望着他，还以为这位姑爷受不住打击发了疯。 “想让我回去？” 杜白没有看自己袖口上的血迹，而是望着那片黑暗，轻声呢喃，就仿佛那片黑暗中有人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那好，我就如你所愿！” 杜白敞开双手，长长的衣袖随着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微微飘荡。 他如此说着，缓缓呼吸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眼睛时瞳孔里流露出来的却是近乎疯狂的狠色。 “但，你可别后悔啊！” 他轻轻舔了舔嘴唇，邪气油然而生，淡淡的血腥气让他心脏跳动的速度愈发加快。 ********** 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之后的确很容易给人带来疲倦易乏，也会让人胡思乱想。 苏婉妙也是如此。 这马车里只有她一人，她斜卧在车内，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自己平日生意上的困苦，一会儿又浮现出儿时父亲的谆谆教导，时而却又会想起先前那只没有问过自己就擅自牵上来的温暖的大手，面上没来由的微微泛红。 大概是觉得自己若是再想下去未免太过放浪，苏婉妙急忙微微摇了摇头，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都通通甩出去。 只是就在这时，她忽然发觉到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马车好像停下来了。 她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只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疑惑地掀起车帘想询问车夫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一看却让她顿时愣住了。 周围哪里还有苏家那浩大的车队，便是连半个人影都不见着！孤零零的一辆马车横立在泥泞的道路中间，前后均是一眼望不见底的黑暗，左右则是一座座低矮陌生的土房，却始终不见不点光亮，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居住。 车夫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整个天地间仿佛这一瞬只剩下了她一人而已，一片死寂，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这……” 苏婉妙打了个寒颤，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紧紧缠绕住了她！ “他们……为什么只有我在这里……” 就在这时，从前方的黑暗深处隐隐出现了两三点的火光，似乎是有人提着灯笼在慢慢靠近。 苏婉妙下意识想要大声呼救，只是理智制止了她。 因为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诡异到她几乎要崩溃。 而等到那光点靠近之后，待看清了来人之后，苏婉妙急忙放下了车帘，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半点声音，眼睛里满是恐惧！ 只见一片深邃的黑暗里，四个前后排列的纸人正提着一盏灯笼，沿着小路一蹦一跳缓缓地靠近。 这些纸人的面上惨白如雪，偏生脸颊处涂着一抹诡异的殷红，一双本该是画上去的漆黑眼珠此时却在微微旋转着，配上那咧开到夸张弧度的嘴，诡异到让人毛骨悚然。 更令她惊惧的是，这几个纸人前进的方向正是她的位置！ 苏婉妙蜷缩着娇躯，根本不敢多看这些怪物一眼，只能闭着眼睛，期望对方没有发现她，就这么径直离开。 良久，外面没有任何的动静。 苏婉妙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没有什么变化。她试探着掀开前面车帘的一角，前方那条纸人过来的小路上的确是已经没有了它们的身影。 “应该是过去了。”她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一股似有若无的阴风却让她浑身一紧。 她屏住呼吸，僵硬着身体慢慢转过头去，竟是恐惧地看到左右两边的帘子不知何时被人从外掀开了一角，几个面孔惨白的纸人正透过缝隙看着她，那丝毫不变的嘴边裂开的弧度，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愚蠢！ ********* 寂静无声的村庄小路上，一声声沉闷的咳嗽声响起。 杜白根本不顾天上重新开始飘落的微微细雨，他一脚踩在泥坑里，在裤腿上溅起几分泥水，却又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着。 他的面色愈发苍白，然而他的一双眼眸却是愈发有神，仿佛有一道淡淡的光芒在其中绽放。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起了雾，让人看不清太远的路。 一片漆黑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行走在这天地间。 本来还有其他的侍卫要跟来，但是都被杜白强硬地拒绝了，他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 在面对这种程度的鬼怪时，普通人即便武艺再高强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衣袖上的血渍已经愈来愈浓厚，仿佛形成了一副鲜艳的画。 “我来了！怎么不见人呢？”他一边咳嗽一边毫不顾忌地将视线左右随意望去，只是看见的只有无人的空房子以及无尽的黑暗，半点人影都不见。 “还是说，你根本见不得人？！”他仿佛是嘲笑一般地说道，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几座房屋的墙角处黑暗间隐有气流流动，阴气开始缓缓汇聚。 杜白眼神一凝。 有东西要出来了！ 伴随着浓郁的腐臭气味，几个近似癫狂的人影开始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视线内。它们目光呆滞，神情扭曲，不似活人。 “是之前的村民吗？”杜白微微叹气。 这些村民已经不是活人了，但却还称不上死人。三魂六魄仅余一魂一魄，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他脚步不曾停留，径直向着这几个人尸走去，只在靠近时轻轻碰触，催动正气，轻易便制服了它们。 正气本身便拥有驱邪避鬼的效用，直接的接触对于鬼怪来说简直无异于是剧烈地毒药，不需要他再动手就自己倒下了。 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对付这些东西也是绰绰有余了。而这些家伙还不值得他用底牌。 这些人尸慢慢软倒在了地上，而杜白则犹如一位孤傲的侠客没有回头看一眼，继续向前行进着。 第30章 一起玩吧 “这座村里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杜白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屋子如此想道。 地上的积水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就仿佛前不久刚经历过一场洪水，人踩在上面时能感觉到泥土的陷落以及鞋底的浸湿，一丝丝冰冷的寒意顺着脚心往上窜动，但都被胸口一道灵动的暖意给驱散。 杜白口中依旧在说着一些挑衅的话试图引对方出来，另一边却时刻保持着警惕，目光在四周来回游荡，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就在这时，他脚步一顿，借着天上那微弱的光看见不远处的墙角处蹲着一个人影，埋头于膝盖间，似乎在低头呢喃着些什么。 “有人？还是也是怪物？” 杜白心中警惕不减，再次上前两步，对方的形体在他的眼中更加清晰。 大概是一个十八左右的青年，身上湿漉漉仿佛刚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他双掌紧紧抱着头，似乎要将头发给揪下来，面孔被遮掩仍然无法看清，但其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语气极其痛苦的破碎词语。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爹……小芸……” 杜白的脚步缓缓顿住，停在离那人两米远的距离，目光不悲不喜地看着他。 下一秒，便看见那个青年猛地抬起头望向他，面色惨白，七窍流着血，仿佛极度痛苦般地低声嘶嚎着。 “我……我也死了吗？！” 青年低嚎道，犹如一声从其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颤栗。 “安息吧。”杜白轻声道。 他脚步继续向前，经过那个青年身边，对方也没有要暴起发难的意思，手臂青筋暴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眼角的血泪却是愈来愈浓郁。 杜白继续漫长仿佛永无止境的小路上，远处是一片黑暗，也再没有其它的怪物。 他此时走过的路已经远远超过这个村子本身应该有的直径了，但是依旧没有到头。 他有些怀疑自己继续这么走下去究竟能不能走到尽头。 只是忽然，前方出现了四点飘忽不定的火光，似乎是有人举着灯笼正在慢慢靠近，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显得格外显眼。若是普通人在野外见到了，恐怕还会认为自己遇到了同伴而高兴。 但是当出现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时，带来的就只有恐惧了。 杜白没有贸然过去，只是驻足查看。 很快，当那亮光走近时，他也终于看到了来人的模样。 是四个模样怪异惊悚的纸人，他们脚不沾地却诡异地一蹦一蹦，面上是浓墨涂抹上去的令人心底发寒的笑脸。它们一手提着一个素白色的灯笼，另一只手却抬着一顶四方的轿子，而这个轿子却不是纸糊的，而是正儿八经的木轿。 杜白只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便是苏家的轿子，若没有意外，里面应该便是苏婉妙！ “又来一个！又来一个！” 那些纸人靠近瞧见了他，忽然裂开了嘴，似是唱着童谣一般用不男不女的声音唱道，靠近的速度似是有些加快。 杜白看着似乎是发现玩具而高兴的它们，没有惊恐，反而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意。 “来吧，一起玩！” 他张开手敞开怀抱，似乎在迎接对方的到来，面上笑意温柔和煦，就像是见到远道而来的客人，热情欢迎。 如此异常的动作反而让这些纸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左右对视了一眼，脸上那故作怪异的笑脸也显得有些僵硬，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是听对方的话靠近还是如何。 “怎么不过来了？”杜白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冰冷，“是不是看不起我杜某人？” 纸人们歪了歪头，面上的笑脸愈发僵硬，它们顿在原地没有向前，反倒缓缓退后。 它们感觉到这个新来的人类好像有点不好惹，选择从心。 “等等，想走？来都来了，不留点礼物给我吗？” 杜白伸出手去，目光从这几个纸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其身后，“比如，这顶轿子！” 话音刚落，便见这几个纸人速度瞬间加快，带着轿子沿着来时的方向迅速逃离，根本不打算回答他，仿佛身后追赶的是一头猛虎。 “这么不讲礼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袖口轻轻挥动，只见上面的血渍顿时散发出一道乳白色的光芒，仿佛是初升的太阳，带着沁人心肺的温暖，仿佛是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寒。 杜白口中轻轻念动咒文，随后却见这白光开始迅速凝聚，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道古朴玄奥的符号，无形间散发着一股股与方才截然不同的鬼气！ 用正气来书写鬼族符文，这是杜白一个前无古人的创举。 他知道，书写鬼族符文必须要有能量的驱动，但是显然现在没有机会去寻找蕴含灵气的东西。与此同时，他便想到了自己身上流动着的正气，不也是能量的一种吗？ 从原理上来说，灵气可以书写鬼族符文，那么作为能量形式之一的正气也同样可以。 这在其他人看来绝对是匪夷所思的行为，杜白虽然本意不想冒险，但是如今情况危急，那么他不想错过。 万幸的是，他似乎成功了！ 而且成果似乎非常明显。 这次的鬼族符文仅仅是把他的正气给吸了个干净，而没有以往那般的浑身如同骨髓空洞一般的虚弱感。 杜白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竟然有些期待这正与邪的结合会诞生什么结果来。 只见一道光芒闪过，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轻盈了起来，周身开始环绕起一道道阴森森黑雾，就犹如附体盔甲一般缭绕不散。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脱离了肉身的桎梏，但又不是以前那种魂魄离体的虚无感，他现在似乎是似人非人，又似鬼非鬼。 不过如果在外人看来，他现在的模样要比那些纸人还要诡异。 面色惨白乃至泛青，浑身鬼气森森，周围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度，甚至双手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泛起一片片的褶皱，仿佛鳞片一般。 这些鳞片只是因为能量的供给不足而还没有彻底成型，但即便如此，摸上去也如同坚硬的树皮一般，足以抵抗一般的钝器打击! 第31章 惊变 杜白对于自己的变化也颇为惊讶，这和印象之中了解到的效用不同，也完全没有这么强大的变化。 这其中肯定有正气起到的作用，只是现在情况紧急，他暂时无法探究清楚，只能日后再说。 另一边，几个纸人速度颇快，眨眼间的功夫便跑出去不小的距离，若是寻常人恐怕还真难以追上。 不过就在它们以为自己已经远离那个奇怪的人类时，却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猛地抬头望向前方，却发现那个可怕的人类竟然正站在不远处，静静等待它们的到来！ 它们顿时停住脚步，身体僵硬地看着那个浑身透着一股不祥气息的男人，对方此时的模样大变，甚至比它们还更像鬼怪，令人恐惧。 “嗯？不跑了？”杜白咧开嘴，露出猩红的舌头，邪意凛然的眼神从这几个纸人微微颤抖的身体上划过，“那……咱们来玩个游戏。游戏名字叫做——猜猜你们还能活多久？” 只是还没等他出手，便看见一股黑烟从这些纸人们的身上升腾而起，随后迅速消散不见，而那些纸人们也随即慢慢分裂开来，化作满地的纸屑。 “咚！” 只听得轿子失去支撑轰然落地的声音，溅起地上一片泥水。 “跑了？” 他稍稍有些可惜，没能试验一下自己的战斗力。 也罢，他感觉似是受到了鬼王身体的影响而有些好斗了一些，这不太可取，毕竟与他的身份定位不符。微微摇头，他上前几步，伸手搭在布帘边沿，正欲拉开，却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坚固感，仿佛手中不是柔软的布匹，而是一块砖石。 他面色一沉，冷哼一声，手中再度用力，只听得一声仿佛是什么玻璃碎裂的清脆声，瞬间帘子便恢复了正常，轻易便掀了开来，而里面的人正是苏婉妙！ 只是此时这位平日里端庄温婉的大小姐却已经失了方寸，正轻伏在席间哭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苏家的当家人，永远挂着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柔弱少女，遇见可怕的事情也会哭泣畏惧。 乍见帘子被人掀起，她下意识地浑身一颤，还以为是那些纸人怪物又再次出现，害怕地向后蜷缩着身体，只是当她瞥见外面的似乎是一个人时，愣了一愣。 抬起头待看清此时杜白的模样时，她似乎被那非人的模样给惊吓到了，毕竟眼前这个家伙单纯论外观上来看简直比刚才那几个纸人还要可怕几分。 但在此时，却听见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不要怕，是我。” 她愣住了，听到这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尽管心中依旧不安，仍然努力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的模样，却是发现分外眼熟…… “相……相公？” 苏婉妙有些不敢置信地轻声道，眼睛大大地睁着，心中的畏惧也不知不觉间少了许多。 “是我。” “你怎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杜白道，“这里很危险，我带你先离开这里。” 他伸出手去，等着苏婉妙拉住他的手。苏婉妙略有些害怕地望着那只粗糙如树皮的手掌，那阴冷的鬼风，这些完全迥异于常人的细节难免让她心中畏惧不安。 只是看到杜白眼中的鼓励，她心中似乎有所触动，轻咬嘴唇，缓缓向他伸出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头顶处却是忽然降下一道夺目的金光，璀璨如曜日，瞬间驱散了周遭一切黑暗！ 这些金光仿佛在四周形成一道环绕不散的屏障，将这块区域笼罩于其中，一种温暖和煦的感觉从这些光芒之中渐渐散发出来，给人带来由衷的欣喜与舒适，舍不得离开其中。 杜白心中顿有警觉，如寒芒在背，猛地抬起头望向天空，那道金光传来的方向。 散发金光的中心意外并没有非常刺眼，反而光芒愈发柔和，让人能隐约看见中心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纯净温暖光芒的金色人影，且比常人多了一对手臂，各举着一样看不清形态的事物，而其脚底则踩着一团洁白的云团，飘然降世，恍若谪仙！ “仙人？”杜白的瞳孔微微一缩，心脏剧烈跳动，“不对……这个气息……” “且慢！” 那人影发出一道宏亮玄奥的声音来，分不出男女，但却让人忍不住信服跪拜，仿佛是看见了真正的神明一般。 “这位女施主，你当真要随此人回到那无趣惹人烦恼的凡尘俗世之中？何不留下来，本君可带你去往九霄仙宫，从此容华不改，永生不死，有数之不尽的财宝，再无烦恼！快来吧！” 那金色人影说着便缓缓伸出手，指尖仿佛跨越了空间，近到苏婉妙仿佛一伸手便能触碰到。 眼前的这两位，一个是浑身鬼气森森，面相恐怖的怪物，另一个则是道法玄妙，身形恍若真神的高人，如果是正常人，恐怕不用多想就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然而在这个时候，苏婉妙迟疑了一瞬，随后便紧紧握住了杜白的手，而没有去理会那位河神。 这一次，她选择相信自己的丈夫。 那河神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微微一愣，随后缓缓收回了手，略有遗憾道了一声：“可惜呀……” 这边心中一松的杜白牵住苏婉妙的手，扶着面色苍白的她到自己的身边，随后将视线紧紧盯着那金色人影。 “可惜到手的猎物不翼而飞了？区区一只妖孽也敢装神弄鬼？” “妖孽？”那金色人影笑了一笑，“我乃万民敬仰的正神，何来妖孽一说？倒是你，浑身鬼气缭绕，还蛊惑百姓，定然是恶鬼托生！看我便擒下你，再做拷问！” 话音到了最后，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的仙气，反而鬼怪嘶嚎一般贪婪嗜血，那一道道金光在此刻也变了几分颜色，倒更像是一座锈蚀的铁笼，将两人死死困在里面。 杜白心底一沉，猜到它是见诱惑不成，已经打算撕破脸皮了！ 第32章 离开 只见那人影一对手臂扭动间，手中托持的事物砸落在地，杜白也看清了那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明明离了体竟然还在口舌蠕动，悬浮于半空之中，飞快向他们袭来！ 杜白猛地探出手去，凭空将其抓住，手指用力合拢间便见那人头瞬间爆裂开来，化作一团黑烟迅速消散！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端。 “准备受死吧！” 金色人影怪笑一声，便见数十上百个人头从天而降，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以及浓郁的血腥气，疯狂嘶嚎着，欲要扑上来生吞眼前的活人。 刹那间的变化，惊得怀中的苏婉妙娇躯瑟瑟发颤，感觉得到扑面而来的煞气，而自己就像是波浪之中的一片树叶，随时会被吞噬殆尽。 内心的恐惧几乎要将她给淹没。 直到感觉到一只手臂将她的腰肢揽住，拥她入温暖的怀中，将一切危险都挡在了身后。 “不要怕……抱紧我。”杜白沙哑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 这一瞬，仿佛是找到了归属的港湾，没来由的她心中的恐惧都被这温暖给驱散。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慢慢将身子倚靠在他的怀中，心中多了些安定。 而此时的杜白在拥着她后，面无表情地望向面前袭来的怪物，就犹如一座牢不可破的山岳，丝毫无所畏惧。 他微微闭上眼睛，意识海中的光点猛地绽放一道光芒。瞬间，一股恐怖凝如实质般的气息从其体内爆发开来，周遭一片金光的牢笼仿佛是遭受到了强烈的冲撞，隐隐发出摇摇欲坠的崩解声！ 只一拳，那无数个人头便痛苦哀嚎着纷纷崩碎消散，仅存的漏网之鱼也是瑟瑟发抖间根本不敢再往前一步。 “嗯？” 那金色人影顿时于半空中止住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下面那个奇怪的人影。 这是他没料到的意外。 “这股恐怖的气势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这个家伙一直在扮猪吃虎？！” 虽然之前杜白有了变化，但在他眼中也只是稍稍有些棘手，稍作手段便可拿下。但是加上这股凭空冒出来的实力的话，那还真有些不好说了。 这般气势，便是他也要退避三分。 “怎么样，要来打一场吗？”杜白抬起头，一脸漠然地望向对方，仿佛若是对方在自己的眼中不过是一只蝼蚁，随手便可以碾碎。 然而在胸前的鳞甲之下，他的心脏却是剧烈地跳动着，血液的循环流动甚至让他浑身的神经隐隐作痛！ 他自己的状况自己清楚。 鬼王分身的力量虽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但那也是有一个限度的。此刻为了抗衡这个所谓的河神，此时他引渡过来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他此时能承受的阙值，随时都有可能反噬自身，稍不注意就可能伤到自己。 这种情况就像是使用七伤拳，想伤到对方，自己先得承受伤害，甚至比对方更惨！ 以如今自己这个身体状况，就算能与这只老妖怪拼一拼，但自己恐怕下场会落得更惨。 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根本就不打算回头。 这种情况在他来之前便已经预料到了，但是他还是选择来了。 他不想要对苏婉妙、对自己的心有所亏欠，也不想做一个缩头乌龟。为此，他愿意去争取那一线生机。 空气仿佛凝滞在这一片空间之中，此间没有风声，没有雨声，仿佛一切都已经消失，双方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 僵持的时间意外地漫长，冒牌河神是因为不舍得一块肥肉从手里溜走，而杜白则是警惕对方会不会突然动手。 就在杜白几乎要下定决心死斗的时候，终于，对方似乎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杜白以及他怀里的苏婉妙，两对手臂慢慢合拢捏动手印，乘着云迅速离去。 “既然这是你看上的猎物，那本君便不插手了。” 他把杜白认为是一个潜伏在人间的大妖怪，与自己同级甚至更强的存在。 此时自然不愿意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而死斗一番。 随着对方的离去，牢笼一般的金光也随之土崩瓦解，消散在空气之中，那些人头则是迅速分解为一只只缠绕着水草的白骨骷髅，落在地上泥水坑洼间，静默而无人可知。 危机终究过去了…… 渐渐收敛了气势的杜白望着它离去的方向，手臂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中的苏婉妙，面色不改，缓缓踏步往前离开这个村子。之前一直有意保护着她，所以此时的苏婉妙只是隐约察觉到杜白与那个所谓的河神发生过一番较量，还不清楚其中的凶险，稍有差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多少猜到了一些，她没有不安或羞涩地跑开，而是乖乖地任由杜白抱着她，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坚持了很长一段路，直到隐约能看见车队的火把的光芒时候，感觉到身后那若有若无的窥视终于散去，杜白才稍稍放松下来。只是这一放松，顿时浑身上下传来了一阵阵酸麻疼痛，全身气力仿佛瞬间被抽了空一般，若不是苏婉妙察觉到不对劲支撑起他，他差点便要摔倒在地上的泥坑里。 “相……相公……你怎么了？” 苏婉妙声音微微颤抖着，眼神里满是慌张，是在害怕他出现什么意外。 “我没有大碍……”杜白此时早已褪去了先前的变化，恢复成了一个普通人类的模样，只是面色却是雪一般的苍白，手脚无力地垂下，气若游丝，仿佛命悬一线。 他声音略有些沙哑虚弱：“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 “嗯！” 苏婉妙重重点头，在此刻，六神无主的她眼中，杜白的话便是最后的希望。 她咬紧牙关，柔弱的身子勉力支撑起杜白，便是往前迈动一步也是极为费劲。但是她不敢放弃，甚至愈加拼命，索性背起了他，一步一个泥坑地往前挪动着。 天空中微微飘洒的细雨落在她洁白的面庞上，几缕打湿的青丝混合着溅起的泥水沾在脸颊上，说不出的狼狈。 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何曾这般受苦过，只是她此时不敢有半分的委屈。 她虽然没说，但是她心里充满着恐惧与不安。她在害怕，害怕她稍稍慢了一点，就会让背上的这个男人无法救回。 “一定会没事的……等我……” 第33章 隐秘 书生的身体已经陷入接近于休克的状态，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过来，不过料想以那副病恹恹的身子板，估计想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是够呛的。 杜白索性趁这个时间将意识转移到了另一具鬼王分身上。 这次的交锋让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实力的不足，且对于那个冒牌的河神的来源也是颇为好奇，不知道对方的本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鬼怪。 他轻叹一口气，看来要踏上正轨，还是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回到鬼王这边之后，他也是第一时间便去找了见闻在城里最为广博的榉树精，询问了对方是否清楚一些事情。 只是可惜，对方似乎也不了解关于那个河神可能的情况。 杜白如此便换了一个思考的方向，他在书海之中专门挑选了有关仙佛记载的内容来查看。 尽管这里的记载依旧有些语焉不详，但是只是作为推敲作用也是足够了。 而这么一看之后，渐渐的，他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心中逐渐翻涌起不平静的波澜。 按理说来，这个世界既然有各种鬼怪现世，也要道士和尚施法降妖，那么就应该有仙佛的存在才对。 而根据这些记载，这个世界的确是存在过仙佛，但是却是极为遥远的曾经。 神佛们已经数千年不曾出世，最后一次的神迹是在两千余年前的一次王朝更替之中，当时皇帝昏庸无德，惹得民怨漫天，天降大旱，横尸遍野，各地均是出现易子而食，也因此鬼魅丛生蛊惑人间，甚至还有生吞整个城池的血肉以提升自身修为的大魔！” “直到一个佛法通玄的和尚甘愿受九九八十一难，从西天取来真经佛法，终于触动一尊真佛，从天而降一掌便将整个国家的妖魔鬼怪尽数消灭。至今那个国家还有一个名为五指山的神迹遗像，任何邪祟不敢靠近。” “但那却是最后一次的神迹。自那之后，人间只见鬼怪，而无神佛。就仿佛它们已经抛弃了人世，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也有可能……是已经死了！” 如此猜测间，杜白顿时心中一震，愈发觉得这个世界的水很深。 “这个世界的仙佛们究竟去了哪里？若真的为万人供奉享受香火，那为何会容忍像那只假冒河神的妖怪为祸人间？” 而自己这个魇龙王，在此方世界又是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隐约觉得前身肯定知道一些隐秘。 毕竟从血脉上来讲，前身属于龙族，而龙族掌管人间界施云布雨的职责，是正神。纵然只是一条蛟龙地位差一些，但是也肯定沾亲带故的会受到一些照顾。 这么一想，杜白忽然联想到一些信息。 “魇龙王也就是这具身体从活龙变成鬼龙的具体时间已经不可知，但那应该在最后一次神迹之前。而这之后它一直实力平庸不起眼，但奇怪的是，在大约两千年前，忽然实力暴涨，成为一代鬼王，统治一方鬼蜮……” 这时间上难道是巧合？ 还是另有蹊跷…… 杜白将书籍放回书架上，心中隐有疑虑。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真有一股冲动把前身的魂给叫回来，好好把这些记忆都给读一遍才好，也不至于现在满头雾水，连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这么一想，心里也更加地郁闷。 等回到大殿之中的时候，他没有急着返回书生的身体，而是施展传音术唤来了桃花妖。这鬼城里的事情还有许多等待他的处理。 原本还在外面处理事务的桃花妖听到了传音，心中不禁一喜，立刻便暂且放下手中的事务，匆匆赶往大殿之上。 一道流光闪过，她稳稳落在殿门之前，只是此刻她也不急着进去，而是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检视了一番面上的妆容，确认了自己此时的确是最佳的状态时，才面露几分期待的笑容，抬手轻轻推开了门扉。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进来这所大殿，大殿之内的景象她早已颇为熟悉，只是每次进来心中都有不一样的心境。 据她所知，这座大殿存在的历史恐怕比这座鬼城还要久远许多。似乎当年王正是因为看中了这座早已经废弃了的佛殿才决定在这里建立一座鬼城。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尊鬼王会看中一座佛殿。只是她觉得是自己的修为不够，所以无法看透王的深意。 走入大殿，她稍稍留意了一下两旁，依旧是原先那般黑暗死寂，四根盘龙金柱赫然矗立，冰冷的气息恍若凝结成缥缈的烟雾，缭绕在两旁的壁画之上，愈发显得朦胧无法看清。 她也根本不敢多看。据说那壁画里面封存了许多难以言喻的邪恶之物，即便是她这般修为的妖物，若是一不留神也可能被吸入其中被毁灭心神乃至魂魄。 偌大的殿堂之中空旷寂寥，只有正面的那一尊骨椅上坐着一位高大威严的身影，正是魇龙王。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似桃花般娇艳的面容微微泛红，愈显几分娇媚，她上前两步屈膝跪下。 “王！” “你来了。”杜白目光扫过台下的女子，微微颔首。 “这些日子你做得不错，辛苦你了。” “不辛苦！”听到夸奖，桃花妖的笑容愈发甜美，一对桃花眼几乎弯成了月牙儿，却也藏了几分少女情动的羞涩，她轻轻捂住胸口，眼神闪烁着憧憬的光芒，“只要是王的命令，便是刀山火海，属下也敢趟过去的！” 他已经了解过了这段时间桃花妖代为管理的鬼城的一些情况。 这位女妖虽然实力不算很强，但却意外地很擅长管理，手腕也是不错，在杜白放心将一些权力交给她负责之后，如今城里的居民比之前还要多出来许多，意外地繁盛了起来。 而这些多出来的居民之中，除了一些慕名而来的鬼怪以及心存依附之心的妖魔，其它就是还年幼却又无家可归的被捡回来的小妖。 若是任由它们在外面游荡，可能会被拿去给那些正道人士祭剑，也可能会学了坏去吃人，还不如收容进鬼城里。 这其中有杜白交代的缘故，也有桃花妖自己的恻隐之心。她本就算是善良的妖怪，也格外喜欢这些懵懵懂懂的小妖怪，喜欢自己被小小的他们围着喊姐姐，此外，也在不经意间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王非常喜欢她的印象。 第34章 户籍制度 这些倒是一些小问题了。 说到城里突然多出来的这么多小孩子，而且还是一些妖怪的幼年体，若是不好好管教，难说会不会像一些熊孩子一样捣蛋。 仅仅是这两天，桃花妖就为这些小家伙们操了不少的心。 听她这么说起，杜白倒是想起之前自己随口一说的学堂的事情来。虽说当时也没仔细想，加上向来在鬼怪传说中往往只有这些妖怪怎么害人的事情，却鲜少有人提到过它们究竟是怎么学会人类文字的。 就仿佛它们是生来便知晓了一切，本能传承一般奇特! 但是杜白知道在这个世界里，那种与生俱来的传承是很少的。大多数的妖怪自诞生开始都是懵懵懂懂，如同一张白纸，不会分辨是非好坏。 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人去引导它们。 “那学堂的事情怎么样了？”杜白问道，“等学校建成了，城里的居民便要定期开始学习，尤其是那些尚还年幼的小妖们，更应当多学一些知识，这样才可以作为我鬼城未来的中坚力量。” 桃花妖细细地听着杜白的随口话语，听着这些她从来没想过但却颇有几分道理的话，暗暗想不愧是王，无论什么方面都是优秀的。 不过在鬼城里办类似于人类的学校，这对于从未有过经验的桃花妖来说难度还是太大了一些。 不过她不想让王失望，只能努力去克服一切的困难。 桃花妖暗自点头：“看来要找时间去凡人的学堂里去参考一下……” 只是虽然在努力地吸收新的羽翼，但如今的鬼城依旧无法与曾经的鬼城相提并论，之前那次和尚们的大举进攻实在是让其元气大伤，真要恢复过来还不知要多久。 不过想到城内人口剧增，杜白便想起了一件事，提道：“此外，另有一件事需要准备。虽说妖族向来放荡不羁，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包括后续的学校授课等事情，只有真正心向本王的妖鬼才可以参加。” “凡是真心加入我鬼城的妖魔鬼怪们都必须要进行登记姓名与实力并调查过确认没有问题才可以正式加入。而成为了鬼城正式居民之后，可以给他们发放一张铭牌用以区分身份。” 户籍制度对于如今人口日益增多的鬼城是一个相当必要的制度。他必须要确保所有进入的鬼怪都不是外面潜入的间谍亦或是藏有祸心，否则万一什么时候来一个背刺，那可就不妙了。 桃花妖将这番话记在心中，随后想起一个问题不禁又问道，“但，如果妖怪没有名字呢？” 毕竟大部分妖怪都没有一个名字，顶多是实力超群而有了一个称号而已。更多的妖怪根本没想过要为自己取一个像人族一样的姓名。 “那便让他们自己现场取一个。” 杜白毫不犹豫道，“凡是在我城内生活，必须要有姓名，不然便不算鬼城的居民。” “是！”桃花妖并不担心会不会有人敢抗拒。毕竟以王的实力，任何敢作祟的小人都会被轻易灭杀。 这些命令下达完毕之后，杜白却是又想起另一件事情：“这些日子，外面那些和尚可还有动静？” 他有些担心对方会乘虚而入，如今的鬼城恐怕还真不一定能再撑下来。 “王请放心，那些和尚恐怕短时间也不敢再来了。”桃花妖答道，“之前那次大战，对方也是损失惨重，险些一位活佛陨落当场。若要恢复过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行。” “如此便好。”杜白淡淡点头，只是心中仍旧有几分疑惑。 “那些和尚们……究竟为什么要如此拼命来攻击鬼城？” 按理说来，比起附近其它几个鬼蜮而言，魇龙王的鬼城一直都是比较安稳的类型，鲜少会出去害人。可偏偏这些和尚就仿佛和他天生作对，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难不成这些和尚是念经念得糊涂了？” 杜白不禁有些恼怒。这些家伙还真喜欢没事找事，下次若是有机会，定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不可！ 回过头来，鬼城那边还在稳定地发展着，他闲来无事便又将精神转移回到书生的身体上。 只是这一回来，顿时浑身上下如同粉碎性骨折的剧痛差点让他当场昏厥过去，好在身上一缕正气稍稍舒缓了些许。饶是如此，他还是胸口气短，连连咳嗽了两声，一丝血丝挂上嘴角。 “相公，你醒了？！” 正背对着他趴在桌上小憩的苏婉妙顿时被他的动静给吵了醒，急急忙忙回头望去，看见已经睁开双眼，正虚弱地咳嗽的杜白，轻掩小嘴，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 “醒……醒了……”杜白擦了擦嘴角，忍着疼痛半倚着床头坐起，苍白的面上努力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刚想说给我拿杯水，却见她眼里雾气朦胧，小跑两步便是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将头埋入他的怀中，声音哽咽，微微抽泣着说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大夫都说你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咳咳……” 杜白感觉得到她内心的不安，那么柔弱的女子此刻却是紧紧地抱住他，似乎是生怕他会离开一般，这让他心里有些歉疚也有些欣慰。至少不枉他出生入死救了她一回。 只是虽然很享受这种美人投怀送抱的感觉，可是他必须要煞风景地提一句——如此动作，他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加上浑身的剧痛还在一阵一阵抽搐般袭来，他现在还保持清醒几乎是一个奇迹！ 他将手缓缓搭在她细弱的肩膀上，本想推开一点，却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终于还是没狠下心，将下巴抵在她的发丝间，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这好闻的味道让他感觉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削减了几分。 “这一天一夜都是你在照顾我的？”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我有些不放心丫鬟们会不会大手大脚的……”苏婉妙微微有些脸红，显然想起那番动作，现在才意识到了不妥。 只是一向自诩非常坚强，做事坚决的她此时虽然脸红，但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久违的怀抱。 第35章 惊闻 她这一天一夜，每当看到杜白那张面孔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会回想起一副永生也难以忘记的一幕。 在一片黑暗孤寂之中，他伸出来的一只温暖的手，将她从无边的绝望中拉出来，给予了自己最需要的安全感。 这一天一夜她每当受不住困乏而睡着时，不知道梦到多少次杜白真的醒不过来了，每每眼角含泪地惊醒，匆忙回头看见床上胸膛仍旧在起伏的他时才稍稍安心，却也始终睡不得安稳，索性便一直强撑着，直到刚才稍稍小憩片刻，却立刻又被杜白给惊醒。 杜白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却忽然感觉怀中人儿的气息逐渐平缓了起来。他低头看去，却是有些好笑又是有些感动地看见她竟然已经在他的怀里睡了着。 从他的角度看去，双眸紧闭间那轻盈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含着几分甜美的笑意，美得像一只蝴蝶，让他不忍心唤醒。 他起了身，将苏婉妙轻轻放到床上，为她掖好被子，而他自己则是走到桌边，拿起茶杯好好喝了一口水。 顿时，刚才那如火烧般的口干舌燥缓解了一些，连带着身体似乎状态也恢复了一些，只是身上依旧带着难解的酸痛，虽然不至于影响行动，不过也是难受的很。 他的衣服都挂在床边，难得地自己穿上了衣服，颇为不习惯地在镜子前梳理了一下，面色虽然依旧病态的苍白，不过还是难掩他本身相貌的英俊。 “这大概就是小白脸吧……” 杜白有些自嘲地一笑。 回头望了一眼苏婉妙依旧睡得香甜，他推开门走出了出去。 门外便是一处回廊，有苏家的人，也有几个陌生客人路过。这里应该是一个客栈之类的地方，他此时住的就是三楼的客房。 正巧，门外莹儿正端着一盆水小心地向这边走过来，看见门口的杜白顿时一愣，随后满面的惊喜：“姑爷！姑爷你终于醒了！” 除了苏婉妙之外，莹儿她们都还不知道自己曾面对过什么样的可怕怪物，都只以为他只是身体太过虚弱又因为淋了雨而晕倒了而已。 杜白点点头，笑了一笑：“我的身体可好着呢，怎么可能醒不过来！” “姑爷……您还不知道，小姐可是担心极你了，你昏迷的时候，我们送过来的饭菜她都没有胃口吃。而且什么都要亲自来，我们丫鬟都插不进手……” 莹儿似乎是替苏婉妙邀功一般仔细地说着，回过头却疑惑问道：“咦，小姐呢？” 杜白的身体正好挡住她的视线，所以没看见正在床上熟睡的苏婉妙。 “她正在休息，这一天一夜也是辛苦她了。” 杜白轻叹道，感觉心中的羁绊又重了几分。 莹儿点点头，轻手轻脚进了房间放好了水盆之后，又火急火燎地去喊了小二过来，准备些清淡的小菜来给杜白填一填肚子。 这一天一夜下去，人不饿坏了才怪。 杜白由莹儿引着坐到客栈大堂里，就连茶水都由她亲自为他倒好，似乎恢复了之前的富家少爷的做派，一切都如此的平静，之前那些神神鬼鬼仿佛都只是错觉。 “……当时是陈叔先发现了大小姐正背着你往车队走来，大家赶紧去帮忙……” “然后我们就赶紧离开了那个古怪的地方，赶了一夜的路，到了这镇子……” “只是大小姐一直不放心，所以在这里多耽搁了一天。不过既然姑爷你已经醒过来了，那我们就又能启程了！” “车夫说这里离太老爷那里大约还有一天的路程……” 在杜白吃饭的时候，莹儿虽然没吃，但嘴也没闲着，憋闷了许久的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倾诉对象，一五一十地将他昏迷之后的事情经过都告诉了他。 杜白若有所思。 看来在他昏迷之后，那个所谓的冒牌河神也没有继续追过来，可能的确是被自己给蒙过去了。但也有可能是对方受到了什么限制，无法离开那个特定的区域。 不然也不会特意抓住苏婉妙来逼迫自己回去。 如此想来，他倒是对对方又有了些好奇。不过让他再冒险回去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恰好在这时，客栈的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车马停驻的声音，随后是十几个齐齐身穿着黑色劲服的壮汉涌入了客栈，进门便是喊了小二上好酒好肉，要大吃一顿。 杜白不经意地一瞥，便看见客栈外那几辆正被下人牵着去吃草的马拉得货车上堆了用白布包起来的一箱箱货物，便也大概猜到了这伙人的身份。 “押送货物的镖局？” 他其实本没有太过在意这些，肚子里也吃得差不多饱了便打算起身离开，只是那伙人喝酒时大声说话的一些词句传入他的耳中时，却让他动作稍稍一顿，不急着走了。 “真是晦气！本来早该到了预定的地点能换一下人手休息一下的……”一个大汉豪饮一碗烈酒，酒气上涌便忿忿砸了一下桌子，不吐不快道，“可这水灾来得也太巧了一些，害得咱们不得不绕路走，又耽搁了一天的行程！” “也是……咱们倒是还好，那水原村倒是可惜了……”另一人附和着，语气间略有叹惋。 杜白心中一动，忽的开口问道：“几位大哥，你们所说的可是水原河边那个水原村？” “正是！” 虽然有些奇怪怎么会突然搭话，不过行走江湖的人士大多豪爽，那壮汉没多想立刻便答道，“我们这一行也没想到那边竟是闹了水灾，不得已绕路经过这里……” “那倒是巧了。”杜白心中知晓那边的村子果然也不能幸存下来，已经被水给淹了，这大概也是那河神做的孽了，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便轻叹一口气道，“我们前两天才从那里经过，竟是没想到才隔一天便……” “这位小老爷，你莫不是在说什么梦话吧……” 听到杜白的话，对方几人却是奇怪地互相对视一眼，似是有些古怪地望向他道，“我们听说那水原村早在一月前便已经被水给淹了。你们怎么可能前两天才从那里经过……” “啪……” 杜白手中的筷子顿时掉落在地上，面上惊愕无可复加。只是他很快便收敛好自己的心情，只是手依旧在微微颤动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一月前？！” 第36章 诗词 “一月前？” 杜白一字一句喃喃重复道，面色阴晴不定。 “是啊！”那边几个大汉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继续道，“听说那几日连连暴雨不止，整个水原河水位暴涨。在一天夜里忽然便压垮了堤坝，整个村子无一人生还。” “姑……姑爷？” 一旁的莹儿也是面色苍白，一副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在桌子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带着哭腔地小声问道：“那……那咱们那天见到的水原村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啊？” “是人……也不是人……”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脑中却是联想起曾经所看到过的一些典籍记载的故事，心中有所思虑。 “他们或许永远都活在了那一夜，永远在生与死的边界中游荡……” 换个更确切的说法，那些都是被那个可怕的河神给困住的魂魄，永生永世在它的手中，无**回无法逃脱。 不算是鬼，也永远无法成人。 或许它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继续地活着，重复那一天那一夜。 “只可惜，我救不了他们。”杜白将手中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口中略有苦涩。 如果他真的圣母心大发，那么只有唯一的一个结果，那便是成为他们的一员！ 如果将来他有了足够的能力，倒是不介意回过头帮他们一把。 等苏婉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当时杜白正坐在桌边写字，继续蕴养着自己体内的正气。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见床上的苏婉妙忽然睫毛剧烈地颤动，身体似是不安地扭动了几下，曼妙的身姿从被子下流露出来几许，大约是快要醒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她便缓缓睁开双眼，随着一阵迷茫之后，忽然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地起了来左顾右盼，一双秀美的瞳孔里仿佛失去了焦距。 直到看见桌边正微微笑看着自己的杜白时，她才愣了一愣，整个人仿佛放松了下来，随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小脸慢慢泛红，抓起被子小心盖住自己的身体，声音糯糯。 “我……我怎么睡着了……” “放心吧。”杜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副少有的女儿情态，心中忽然一动，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副诗词，一边口中解释道，“衣服是莹儿替你换的，我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奇怪的事情……”苏婉妙的脸颊愈发红润，结结巴巴道，似乎是坐实了自己想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上了。 不过看杜白面色如常，下笔如有神，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这些小小的异样，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莫名有了几分失落。 待她小心地整理好仪容后，杜白的一篇诗词也差不多写到了结尾，落笔的速度也慢了几分。她小心地隐藏起来自己内心小小的起伏波动，随后带着几分好奇地缓步走至他的身后，将视线投至纸上。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她情不自禁地一字一句喃喃念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念至最后，她忽的一顿，面上不禁染上几缕红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她不是那种很喜欢诗词歌赋的女子，平日里接受的教育也大多都是简单的识字与生意上的事情。只是这并不妨碍她能感受到这首诗词之间溢于言表的倾慕之情，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作者写下时的情感，炽烈到让她不禁有些羞涩。 同时，她的心中那些失落不翼而飞，转而是一些小小的欣喜。 “这……这首诗是写给我的吗？”苏婉妙美眸偷偷扫过面前已经停笔的杜白，小声问道。 杜白先前一直沉浸在似有所悟的体会之中，经她的声音提醒才醒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随手写下的诗词，倒是有些讶异自己竟然能完整地从记忆里翻出这些似乎早已遗忘了的诗词。 如果当年高考时能有这般本事，那考个985、211什么的简直轻而易举，可惜呀可惜…… 他微微摇头将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脑子，随后拿起纸张，目光扫过这一个个字眼，眼里流露满意之色。 若是让寻常书生看去，能看出这首来自地球的诗词写得的确是好，好到让大部分人都会自惭形秽，赞叹不已。但那笔墨之间蕴含的傲然正气却是少有人能察觉出来，更多的人只是会觉得这些字也写得颇有韵味，堪比大家之作，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到身后苏婉妙的问话，他微微颔首，转身将这张纸递交给她，笑道：“自然，你是我的妻子，我还能给谁写这首诗呢？” 他向来也不是不识风趣的木头。 苏婉妙面色愈加红润，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张纸，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这首诗却是越看越喜欢，眼角里尽皆是隐藏不住的欣喜的女儿情态，笑意盈盈。 “相公你的字可是学的哪位名门大家？我看着也是极好的……”苏婉妙细心地看着诗词，随后又是好奇问道。 “这……应该说是自学成才的吧……”杜白没打算与她解释太多，见她收好纸张，便又添了一句，“这帖诗若是能贴身保管最好。” 苏婉妙眸间微波流转，偷瞄了他一眼，随后微微垂首，轻轻应了一声：“嗯。” 杜白看出来她是有些误会了，不过他也不会煞风景地去特意解释一番。 这纸上诗词倒是次要，真正珍贵的是里面蕴含的正气，虽然比不过高僧开光过的佛器，但也可以抵御一些邪祟的危害，随身带着肯定有好处没坏处。 夜深的时候，苏婉妙当然没有留宿在杜白的房间里，她自己另外有一间，只是为了方便照顾他所以一直留在这里。 而杜白也没有继续去练字蕴养正气。正气虽说能驱邪避祟，但也不可能万能到可以治病救人。他浑身的伤痛依旧没有痊愈，还需要好好休养一番。 等到次日的清晨，身体总算也不似昨日那般难受，不过苏婉妙还是为了以防万一，依旧坚持再晚一天上路，不然路上荒郊野外的，若真出了什么状况，大夫也不知道上哪里找去。 众人从苏婉妙对杜白的态度上隐约看出似乎与之前有了几分变化，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如何，更不知道是为什么。 第37章 回忆 之前那一夜似乎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秘密，再无其他人得知，苏婉妙也默契地没有向任何其他人提起此事。即便是有人问起那一夜她究竟去了哪里，她也没有告诉真相，只是说了一些不小心走散了之类的借口。 一直到醒来后的第三日清晨，苏家的车队才正式再度启程，离开了这个小城镇，前往永徐村。 而这次杜白所乘坐的马车上，只有苏婉妙与他两人。原本莹儿也应当在一旁侍奉，不过苏婉妙寻了个借口便让她换了一辆马车，莹儿虽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巧地照做了。 她对于大小姐与姑爷之间的关系发展也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此时随着车轮的滚动，车厢内并没有多少暧昧的情绪，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之间竟是都没有说话。 听着车厢外传来的下人们的交谈声，听到车底下车轮碾压着碎石而过的“沙沙”声，苏婉妙悄悄抬起头望了一眼对面的杜白，心中其实很想打破现在这种有些奇怪的气氛，只是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好的话题。 这是她第一次怀疑自己与人交际的本领。 按理说来，从小在生意场上耳濡目染的她，对于任何人都能找到话题，并迅速切中对方的要害，从而拉近双方的距离，从而在谈判桌上占据主动地位夺得优势。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擅长的，便是爷爷也对此赞赏不已，不然也不会贸然选择将家业交托于她的手上。 只是在这一刻，原本面对再难缠的对手都能轻易应付的她，却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开始冒起了一点点的汗渍，凉丝丝的，让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衣襟，害怕被对面的人看出自己的紧张。 原本莹儿还在的时候，她尚还能保持淡定，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仿佛面对面能闻到对方淡淡的气息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快得太过分了。想要冷静下来，却始终做不到，越是抑制，那股心跳里满溢而出的情感就越是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她愈发觉得，在对方的眼中自己此刻一定狼狈不堪，垂首不敢说话，哪里还有平日那般气势。 此刻，她很想回到还在苏府时候的自己，至少那时候自己敢直视他，不会连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在她这番胡思乱想之中，杜白先开口了。 “婉妙，那一夜的事情，你与其他人提起过吗？”他问道。 “没有！”苏婉妙心中似是松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望向他，似是怕他不相信一般认真说道，“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那便好。”杜白点头道，“最好日后有别人问起，也不要如实说。难说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那是鬼族的符文，可能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苏婉妙点了点头，旋即却是眼睛微微泛着亮光，轻声问道：“我知道。此外……先前府里那个丽儿的女鬼，怀胜禅师曾说有人暗中帮助。如今想来，那人难道便是相公你吗？” 杜白也知道这事肯定瞒不过对方，便承认了下来：“的确是我。那女鬼背后有恶人作法，欲要害我们苏家。只是被我给挡了回去，现在对方就算不死，也受了大苦头，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敢动手了。” 苏婉妙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回首似是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低声试探着问道：“是刘家？” 杜白轻笑一声道：“大概是自食恶果了吧。” 苏婉妙心中似是放下了一个重重的担子，而望向他的眼睛里却是愈发明亮。 哪位少女不怀春？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丈夫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果不是苏家的重担死死地压住她，让她不得不变得成熟稳重，那她倒是颇为艳羡那些传说中的侠士，行走江湖，恩仇了断。 当她遵从着爷爷的选择嫁与一个素未谋面的病弱书生时，其实她本来已经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统统放下。 只是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却将原本以为会是一潭死水一般，永无波澜的生活搅弄出几分新鲜的色彩，让她原本已经死了的心再次复苏。 …… 儿时懵懂的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再也不回来了，也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忽然要逼着自己读书写字。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她忍着泪，不敢松懈，即便她始终没有明白缘由。 直到有一天，爷爷忽然说只要自己将一篇文章背下来，便准许自己明天晚上去看元宵灯会。 她很高兴，很努力地熬夜背完了那一篇文章。爷爷果然也没有食言，那一夜，她看到了至今看见过的最盛大的一场灯会。 人声嚷嚷，满街都是五彩斑斓的灯火，有耍杂戏的，也有父母带着子女来游玩的。微波荡漾的河水上，爷爷带着她和妹妹一齐坐在船舫内，隔窗望着街市上的美景，人生百态映照在她的瞳孔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也是在那个时候，爷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难掩的沧桑：“婉妙，你应当知道，这次的灯会是我们苏家牵头主动办的。” 尚还年幼的她懵懂地歪了歪头，回过头望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爷爷，看见他正抬眼望着窗外的一番盛世美景，瞳孔里映照着的却只有繁华之后的落寞与孤寂。 那一身平日里挺直的腰杆在此刻花火的映衬下隐约露出几分伛偻，那被风吹得略显凌乱的白色发丝微微下垂，她似是这时候才发现这位平日里是那般强硬威严的老人此时却是尽显着难掩的老态，似是一夜白了头。 “我要告诉那些暗地里嘲笑我们苏家的人，告诉所有人——我们苏家绝对不会向他们低头，永远不会输！” 爷爷长叹一声，看了一眼还扒在窗口兴奋地打量着外面的年幼妹妹，随后将视线投注到她身上，露出一丝久违的慈祥笑容道：“婉妙，以后这一切……都交给你了。爷爷……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从那时起，便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和之前不同了。她必须做出改变。 她需要的不是任性，而是足以掌控整个苏家，应对所有外敌的能力。她不敢有片刻的松懈，甚至不敢落下眼泪。 第38章 先皇 直到此刻，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陪伴相助。 这种感觉，让她的心底柔软的地方多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暖与甜意，之前所在意的那些隔阂忽然都渐渐放了下去，已经有些无关紧要了。 不过这边说到了这方面的话题，苏婉妙有了心态上的转变，忽然也没有了先前那般的拘谨，而是好奇地轻声问道：“那……之前那个河神，真的是河神吗？” 常与人做生意的她自然也耳濡目染之下听说过不少神神鬼鬼的东西，有烧香拜佛陷入魔怔的，也有为了科举高中而倾家荡产求神佛保佑的，还有一些商人们会从东洋小国等地求来一些小鬼来保佑其生意兴隆。 其中没有成效纯粹被骗的有许多，而真正有作用的不知道是运气还是真的日夜祈祷有了作用。 只是当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突然真正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她还是有些兴奋与不安的。 “当然不是。”杜白摇摇头道。 他经过这两天推测，大概也能确定对方肯定不是什么所谓的河神，更可能是一个道行颇高的妖怪在为非作歹而已。 “神灵岂有屠害自己信徒的道理。”他解释道，“不过是个邪魔罢了。” “那相公你呢？”苏婉妙美眸直视着他，小心翼翼问道，只是话刚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下意识补上一句，“我不是怀疑你……只是……” 她有些害怕得到最糟糕的答案。 “我？”杜白哑然失笑，原来她在担心这个，忽然想逗一逗她，故作邪笑道，“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一只大妖怪，最喜欢吃人了，你怕不怕？” “我……”苏婉妙语气一滞，随后微微垂首，小手紧紧捏着衣袖，“我相信你！” 闻言，杜白正视了她一眼，忽而笑道：“多谢娘子的信任。可惜小生不才，只是个书生，顶多只会一点笔墨功夫，降妖除魔只是顺道而已。” 苏婉妙顿时抬眼望向他，眼神里满是欢喜与嗔意，明明在此之前从未觉得被唤作娘子是那么让人喜悦的事情，直到此刻。 两人聊得多了，不知何时起车厢内气氛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尴尬，反而有些似有若无的融洽与欢欣。 一路上终究还是没有了更多的磨练，平平安安，等到车队行至目的地永徐村已经是次日的傍晚时分了。 苏家的祖宅也正是在这里。 天边红霞映衬下，远远的便能看见山脚下有一座不大的正升腾着炊烟的村庄，依山傍水，有猎户从山林间提着猎物满载而归，也有渔民带着河鱼兴高采烈地归家，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这才是一座村庄应该有的样子，不似先前那水原村一般毫无人气！ 独自一人的马车里，杜白看着周围的青山绿水，看着天空的蔚蓝，呼吸着清新到仿佛带着绿叶芳香的空气，不得不感叹这里的确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 也难怪苏老太爷在放下一切之后会选择回到这里。这里没有任何的权力与财富的纷争，只有世上最干净的纯粹。 只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想必能多活几年。 而根据他所知道的，这里也是曾经圣朝大败敌军从而扩张版图的最前列，苏家的祖先也正是在那时候抓住了机会，走贩行商，积累下来了苏家从饥寒交迫的农民开始崛起的第一桶金。 说起来，他倒是想起了那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君，也就是将圣朝的版图扩大了不止一倍的先皇。 历史上记载了对方聪慧无比，两岁能写字，五岁能写文章，七岁便懂得排军布阵，并发明了沙盘演练，将军队的作战指挥能力大幅度提升…… 而且不止如此，对方在登上王位之后，还秘密组建了天工营，专门研制各种发明，包括造纸术、印刷术，甚至是火药都在这里诞生出来…… 若非如此，岂能一举击败周边原本强盛无比的邻国？这完全是科技碾压！ 只是这般举动在本世界的人看来或许只能说是非常聪明，但在杜白的眼中却是妥妥的穿越者的模板啊！ 而且如果真的是穿越者的话，那对方肯定是一个标准的理工男，而且还是没有外挂却兢兢业业的那种。因为对方一生都在搞科技发明来强盛国家，却没有留下任何的诗词歌赋。 只是想到对方都已经死去数百年了，只能暗自可惜一下自己没能见一见这位“穿越者前辈”。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眼神不经意间瞥见后面一辆马车里，活泼的莹儿正掀开帘子，兴奋地打量着这个翠绿的世界，而其身后的苏婉妙虽然没有那么激动，但也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似有怀念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当没有与他共处一室时，她身上那股久经世事的成熟气质又展露了出来，就仿佛一道完美的屏障，将她保护在内。 直到她往这边望来，与杜白对视的一瞬间，那屏障却是不攻自破。她洁白的面色微微一红，下意识地躲避了视线。 杜白收回了视线，没有更多看。婉妙这个温柔的性子，虽然面对外人时像是一面光滑的玻璃盾牌，谁也无法突破那看似薄薄的屏障看透她的内心。然而在他面前却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猫，等待着他的爱护。 这反而让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他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若是过于强势，反而像是他在故意欺负她。 杜白有些头疼，望了一眼远处放空了一下心神，忽的莞尔一笑：“说来也是荒唐，明明已经是夫妻的两人，却本末倒置地玩一些初恋似的小暧昧……” 车队在回乡的过程中，恰好也是碰上了几位结伴归途的村民，对方起初还有几分警惕，但在得知来人是苏家的车队之后立刻便放下戒备，态度也亲热了起来。毕竟正是因为苏家的帮带，他们村子这几年的生活都不至于那么贫困，有时候，便是村长说的话也不如苏老爷子好使。 第39章 范大人 “说起来，这几天苏家还真是热闹。”只听一位村民随口说道，“前两天就有一位似乎是从外地来的大官，特意跑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探望一下。可不就是为了苏老太爷……” 杜白稍稍留意了一下，看得出来老太爷的人脉还是颇广的。像这种时代，商贾虽然有钱但身份却不会很高，能结识官员便已经不错，但若是真心知己，那显然便是人格魅力不一般了。 苏家老宅在一众低矮的土坯房之中还是颇为显眼的，毕竟在发家之后也曾多次翻修改建。不过豪华却是说不上的，甚至说比起如今苏家的家产，这祖宅反而显得几分寒酸。 这一点是因为苏老太爷是个念旧的人，他在这宅子里过了儿时时光，如今也希望尽量能保留住那段纯粹的时光。 车马终于缓缓停在了府邸门前，杜白透过车帘打量了一眼，门匾似乎经历了许久的风吹雨淋而略略褪色，但那两个“苏府”两字却依旧笔墨不减，龙飞凤舞间仿佛可以想见当年作者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门前一众早已经等候多时的仆人们纷纷上前帮忙搬动行李，只是主人依旧不见踪影。 苏老太爷身体不适自然不会出来迎接，不过那个神秘的小姨子也没有出现，这倒是让杜白原本有些好奇的心思暂且落了空。 下了车，另一边苏婉妙在莹儿的搀扶下也下了车，第一句话便是问了一边的下人：“爷爷与二小姐呢？” “老太爷正在大堂内与范大人一同说话，二小姐在一旁侍奉。” 那下人不敢隐瞒，立刻答道。 “范大人？”苏婉妙闻言微微一怔，面上原本归乡的笑意也渐渐淡去，似是心事浮上心头，望了杜白一眼，却又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但不安已是溢于言表。 “与我有关系吗？”杜白有些不明所以，但总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在听到这位范大人之后，不止婉妙就连莹儿也面色有些变化，一副担忧模样地望了他一眼。 “难道是自己的仇人？”他琢磨着，却也觉得不太可能。 前身一个破落书生，怎么可能招惹上一个身份尊贵的大官？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驻足不前的苏婉妙才仿佛做好了心理准备，勉强露出几分温婉的笑容，吩咐了几句旁边的下人，缓缓迈步踏入府邸。 杜白正欲跟上去，此时莹儿却是故意走慢了两步靠到他的身边，小声提醒道：“姑爷，那范大人的儿子曾经追求过大小姐，老爷也有意促成。只是后来……还是没成。” 他脚步一顿，心中却是恍然。 难怪……情敌？！ “所以姑爷，你待会儿可要小心一些，莹儿相信你……” 莹儿说完握了握小拳头，投以他一个鼓励的小眼神，随后赶紧快步跟上苏婉妙，时不时回头望他一眼。 杜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来之前他也完全没有料到过这一茬，心里还是有一些奇怪的感觉的。 微微摇头将一些奇怪的念头都甩出脑袋，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怀着平常心，正式踏足进入这座苏家传承了数百年的大门。 穿过堂前庭院，便隐约能听见前方传来老人那爽朗的笑声，似乎交谈得非常友好。 走过最后一段距离，杜白终于看清了大堂内的景象。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面容间略有几分憔悴似是大病初愈的老人坐于正座上，腿间盖着一条厚厚的貂皮以作保暖。不过他的精神却是不错，正与客人说说笑笑，颇有一副威风不减当年的模样。 应该便是那苏老太爷。 而坐于旁边的那位客人则是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声音说话间不自觉便带着几分官家的威严，其身份也是不用多猜。而此人穿着一身丝绸便服，虽然不似奢华，但若是眼尖瞧见那腰间一块翡玉，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这位应该便是那位范大人。 而两位长辈的两侧各有一位小辈侍奉。 范大人那边是一位五官分明，面相英俊的青年，身穿一身锦服，远远看去便可见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且谈吐也是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在倾听两位长辈的交流时，时而会说出自己的见解，让两位长辈皆是满意点头，呵呵称赞。 而另一边则是一位与苏婉妙模样有些相似的少女，同样容貌出众引人注目，只是与姐姐的成熟稳重不同，其眉眼间微微上翘的弧度便说明了她的性子必然静不下来，和以前所听说的也的确相似。 比如在此时，她虽然很努力端正姿势露出几分乖巧的浅笑，但眼神里却只有无聊，可能在她的眼中，呆在房间里睡觉也比在这里干坐着有意思。 她应该便是那位小姨子——苏芷柔。 直到庭院前传来的脚步声，她有些欣喜地转过头来，待看见姐姐苏婉妙时，顿时便顾不得其他起了身向这边快步走来，撒娇一般地扑入苏婉妙的怀中蹭了一蹭。 “姐姐……你终于来了！” 她发出类似小猫呼噜般的撒娇声。 杜白见此情景不禁暗笑一声想道：“这位小姨子果然非同寻常……”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苏婉妙感觉到堂内几人的视线均望来，不禁有些脸红，忙催促她有个正形，不要胡闹。 “婉妙，你回来了！”苏老太爷望着她，慈祥笑道，随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杜白，似是有几分欣慰，“都回来了就好。” “嗯，爷爷。婉妙回来了。”苏婉妙拗不过任性的妹妹，只得这般答道，“本可早一日到达，只是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些……” 出于礼貌，杜白上前行了礼道：“孙婿杜白见过爷爷。” 只是他话音刚落，便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无论是婉妙担忧的眼神，小姨子略有敌意的眼神，还是那范大人略含意味的审视眼神，以及最后其子那温和之下隐藏着的几分情绪，都被他一一察觉到。 “看来麻烦要来了。”杜白轻叹一口气。 不过好在没有出现什么突发的情况，苏老太爷见众人舟车劳顿难免辛苦，挥了手便让下仆去准备酒席，邀请了范大人在此留宿一晚，等明日再走也不迟。 第40章 矛盾 席间并无过多的言语，在杜白和苏婉妙分别送上准备好的礼物之后，慈祥微笑的苏老太爷也只是简单地问了几句元阳城这些日子的情况，以及路上的见闻困难。 范大人另外夸奖了几句苏婉妙的为人处世愈发得体，他作为苏老爷曾经的挚友，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而一边无人关注的杜白只是想吃个菜也不知怎的躺了枪。先是屡次夹菜时都被那个小姨子给故意抢了去，当他有些无语地望去时，只见她犹如可爱的仓鼠一般地鼓着腮帮子，挑衅地瞪了他一眼，就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随后又是那位范公子，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对方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得不说杜白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在这两位的干扰下，他还是先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不过等到酒足饭饱散席之后，苏婉妙被苏老太爷留下来谈话，而他独自一人来到庭院前赏月时，身后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却是让他微微皱眉。 “范公子，寻我有事？” 他没有回头，淡淡道。 “呵呵，叨扰了。先前一直没机会自我介绍一番，我叫范毅林，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范副使……” 身后那人轻声笑道，随后似有所指道，“杜白先生……我是应该称呼你为杜秀才，还是苏家赘婿呢？”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开门见山，对方似乎也没有要客套几句的意思，或许在他眼中，也根本没有必要与一个地位远低于自己的人客套，此刻这话语里的火药味已经不言而喻了。 杜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果然，先前这家伙一直不敢在长辈们面前发作，如今只剩自己两人时，态度却一改先前，虽然气质依旧儒雅，但气势却咄咄逼人。 另外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是一个副使，武职。这种比他还像书生的气质实在很难让人想象对方是一个舞刀弄棒的家伙…… “其实我更喜欢……婉妙的夫君这个称呼？”杜白笑得很是开心，并不露怯。 “……！” 范毅林猛地抬起头怒视向他，身上那儒雅的气质一扫而空，反倒气血翻涌，这种时候才能看出其武者的威势来。 “你也是一个读书人，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未来大有可为！为何要去做一个赘婿，断了科举之路？”对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只是面色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反而似是咄咄质问一般，“你可知你的爹娘若是泉下有知，还会认你这不肖子孙吗？” 他似是质问杜白，也似是在质问另一个人。 “科举也得有命才能走下去啊。”杜白坐在庭前石凳上，轻笑道，“苏家救了我的命，我便做他们的女婿。至于子孙的姓氏如何，这个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望向范毅林，却见对方面色深沉，便已经知晓了答案。 范毅林因为其家世，根本不可能去做一个商贾之家的赘婿，无论两家之间私交多么好，无论他是多么喜欢那个女子。 当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不了了之。 他自己也明白。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越是不甘心，对于杜白这个取代了他的人也是愤怒乃至嫉妒！ 不过他也到底是官宦子弟，心思缜密，虽然一时恼怒于杜白的话语但也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打量了杜白两眼，冷冷道：“你或许不知道，我父亲与苏老爷曾是同窗好友，情同兄弟。虽然之后苏老爷科举不顺转而从商，但父亲仍旧感念往日的情分，与其交好，别的不说，苏家如今的生意能做得这般，有一半是我范家在暗中助力。” “苏老爷也是感激我父亲的提携，愿意促成两家的婚事。只可惜后来突生变故……” 杜白饶有兴趣望着他，大概也能听出对方的意思。 只是其话语之间无形流露出来的几分高傲之意，却并不像是将苏家老爷看做一个长辈，那桩曾经的婚事，在对方眼中似乎也更像是一个下属对自己领导的巴结讨好，属于随手可以抛弃的交易。 如此，杜白也不禁有些怀疑起对方对苏婉妙究竟是否有真情实感，还是只是类似于孩子，那本该属于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而感到不甘与愤怒？ 只是不管哪样，他对于这家伙都没什么好感。 “我得知婉妙的婚事是在半月前……”范毅林双手背于身后，抬头望向远处，沉声道，“若是真寻得了一个好夫婿也便罢了，可我却打听得知，那个入赘了苏家的人只不过是一个连秀才都连考了三年才中的破落书生，甚至为了贪图苏家的财产甘愿入赘！” 杜白听到对方的评价心里有些怪异，虽然那是前身，不过毕竟对方现在说的就是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 “我与婉妙自幼相识，也最是了解她。从小心高气傲，才华不输男子的婉妙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男人！”范毅林猛地转身望向他，一声怒斥，“她是为了这个苏家才委屈自己嫁给了你，心里有多么的不情愿你知道吗？” 杜白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对方此时的思想已经陷入了一个自欺欺人自我感动的死循环之中，不惜站在道德高点来指责他。 “范副使，我自认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也有信心让她相信自己做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至少我也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他淡淡答道，“再者说，这是我们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我们自会担待清楚，无须外人来操心过问。” 大概是“夫妻”那二字刺激了对方，压抑着心中的火气，范毅林走近两步冷声道：“我与婉妙相识十年有余，虽然缘分不足做不成夫妻，但我也当她是亲妹妹一般看待，自然不能看着她跳进火坑！” “你若是贪图钱财，我可给予你五百两白银，你若是贪图美色，我可赠予你青楼美妓，只求还她一个自由，莫要再牵连于她。至于苏家的生意，我日后定会更多多照顾，让他们根本不必担心！” 第41章 争论 杜白有些无语地望着面前这位自我感动的“好哥哥”，忽然有些想笑的冲动。 “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难不成他还真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苏家，那苏婉妙就会重新爱慕上他，从而甘愿抛弃苏家亲人不管做他的小妾？别的不说，苏婉妙自己恐怕也不会同意这种荒谬的想法。 这个满脑子都是私欲的家伙真的有了解过苏婉妙吗？ 只是正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却是忽然从背后响起，语调平缓，却是隐约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怒气。 “还请范公子不必费心了。无论是我与相公之间的事，还是我们苏家的事，我们自会处理妥当，范公子还请不要插手干涉。” 杜白微微一怔，偏过头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灯火阴暗处苏婉妙走到了两人交谈的附近，只是刚才正处在走廊拐角处，所以才一时没有发现。 范毅林也没想到自己与杜白的谈话会被听见，身体顿时僵硬，慌忙转身解释道：“婉妙，不是你想的那样……” “范公子，我毕竟是已经成了婚的妇人，以后唤我苏夫人即可。”苏婉妙毫不客气地说道，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排斥，“若是让外人听见，难说会不会多舌。” 闻言，范毅林有些焦急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谁会在乎？” “我的夫君会在意的。”她将视线投向杜白，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杜白知道是该自己登场了，轻咳一声，绕过一脸呆滞的范毅林走到她身边舒展了一下身子，就像是劳累了一天般，随口问道：“都应付好了？” “嗯。”苏婉妙点头，旋即却又浅浅一笑，略带嗔意，“爷爷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何必担心。” “有些人可比吃人的老虎还可怕呢。”杜白随口一说。 “你们……”范毅林望着两人说悄悄话的亲密场景，忽然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完全就是个多余的人的感觉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是这样的？苏婉妙不是被逼的吗？怎么两人的关系会这么融洽！反倒是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这个剧情怎么会是这样发展的？！ 此时也不会有人去在意他的惊讶，杜白见时间也不早了，便对这位面色复杂的范公子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夫妻二人便不做陪了。范公子若是有兴致，还可以赏一赏月，今晚月色还是很不错的。” 言罢，他便揽过苏婉妙的柔软的腰肢，准备离去。 她面色微微一红，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便也乖顺地由着他动作。 直到走开几步之后，身后忽然传来了范毅林的不甘心的声音：“等等！婉妙……我知道苏家最近在争取府城荣家瓷庄的生意，需要有人牵线搭桥。正巧我与他家公子有旧，或许可以为你引荐一二……” “你应当知道，只要有我在，你们苏家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谁也拦不住！” 范公子的语气中仍旧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他知道这是苏家近几年来做的最大的一笔生意，利润极其丰厚。而且如果真能做成，苏家的生意或许就能发展到府城地带，这对谁都是一种极其巨大的诱惑！ 他本来其实不是很想动用自己的这些人脉，毕竟人情是用一次少一次。只是在此刻，心里不断涌出的名为嫉妒与不甘的负面情绪暂时压倒了理性，让这番话脱口而出。 “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委屈自己接受一个没用的男人做赘婿！他除了拖累你什么也不能带给你，不能给苏家！你不要怕，有我在，就算是苏爷爷也不会责骂你！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范毅林面色胀红低吼道，目光死死瞪着那两道身影。 他这一生败绩或许不少，但骄傲不允许他输给一个废物赘婿。 事到如今，他还在拼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两人只是在他面前逢场作戏好让他死心。 话音刚落，便见前方两人的脚步逐渐停顿了下来。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主动停下来的不是苏婉妙而是杜白。 “范公子，我还真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厚脸皮的家伙。”杜白嘴角翘起，眼神里却满是鄙夷，看着怔住的对方，“既然你这么想要一个回答，那作为婉妙的夫君我便替她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苏家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就凭你？！”范毅林气极反笑道，“一个穷秀才出身的赘婿？” “是的，就凭我。”杜白也是烦透了这个死缠烂打自己妻子的家伙，毫不留情道，“而不是你这个懦弱自私又贪婪无耻之徒！” 他根本不打算和对方讲什么大道理，对方也不可能会听进去，还不如来一击直球更直接。 “相公……”眼前微微泛起亮光的苏婉妙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随后深吸一口气，转而望向范毅林的眼神里满是坚定：“我相信他。” 看着两人再次逐渐远去的身影，范毅林愣愣片刻，随后却是面色冰冷，似是发泄一般重重一拳打在石凳上，竟是留下一道浅浅的拳印，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苏婉妙……我会让你后悔的！” …… 四下无人的回廊里，杜白与苏婉妙一同走着，只是他时而抬着头望向天空若有所思，连何时不留意松开了揽住她腰肢的手都没有留意到。 苏婉妙察觉到他的异色，悄悄望了一眼他的面色，却不见悲喜，心中顿时生出繁多的心思，让她也不禁心事重重。 “相公……”她轻轻唤了一声，小手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杜白下意识回了一声。 “我与范公子之间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亲密。”她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认真解释道，生怕引起了他的误会，“往年，也只有逢年过节偶尔才会见到一面，不管他对我的态度如何，但我对他向来只是一个有些生疏的朋友，根本没有什么谈婚论嫁的事情……” 说话时，她一直不安地看着他的面色。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害怕。 第42章 铭牌 害怕如果杜白真的误会她与别人有所私情，会怎么看待她…… 只是从始至终，杜白只是安静地倾听着，面上风轻云淡。 这也让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难道他都不会在意她曾经的过往吗？ 随后，她却听闻杜白轻声一笑。 “我猜到了。”他道。 “猜到了？”苏婉妙疑惑望向他。 “因为啊……那个姓范的家伙根本就不了解你的性格。”他缓缓诉说道，就像是结果验证了推理的大侦探，带着几分莫名地自信，“那家伙所知道的你，只是他的想象而不是真实的你。真正的你，自尊要强，不会轻易屈服于任何人，将一切考虑得面面俱到的同时唯独会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他微微笑，轻声叹息：“这样的你。怎么可能倾心于那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你看就算是我也比他了解得更多……” “我……”苏婉妙听他说起这些，便是粉嫩的耳垂也是微微泛红，羞涩之情溢于言表。只可惜在夜色朦胧间，杜白并没有发现这般美色。 她发现自己这几天脸红的次数已经远超过过去十几年的总和。 尤其是在他的身边时。 只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些怦然心动。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你说的那么好！”不知不觉，她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歪了歪脑袋娇嗔道。笑容间少了那在外人面前伪装般的成熟，而多了些许少女心思萌动的可爱情态。 这种样子若是被下人们看见了，恐怕会吓一跳。他们可是极少看见大小姐会露出这种神态的。 等到快要回房的时候，两人却是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有些尴尬的局面。 苏老爷子肯定是只给两人准备了一个房间的，毕竟除了两人自己，谁也没有料到一对成亲了月余的夫妻竟然根本没有夫妻之实，这若是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的吧！ “相公……”苏婉妙站在敞开的门前，月色的遮掩下面上有些异常的红润，“我……这……” 她还没做好这么快就同房的准备，若是摸一下她的胸口，能感觉到心脏跳得厉害，强烈的羞意让她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杜白心里也是有些迟疑。自己若是先让她离开，让一旁的下人们看见了难免会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但毕竟现在自己也没有确认对方是否接受了自己，贸然邀请同房恐怕会引起抵触…… 毕竟只是赘婿，有些话他来说不合适。 好在这时候救世主来了。 “姐姐！你难得回来一趟，就陪芷柔睡一晚嘛！妹妹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苏芷柔冒了出来，撒娇地抱着苏婉妙的手臂道。 “嗯。”苏婉妙下意识回头看了杜白一眼，对视之后却慌乱地低下头，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姐姐也正好有很多事要和你说。那相公，委屈你……” “我没事。”杜白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没表现出来，只是温和笑道，“去吧。” 苏芷柔拉着苏婉妙离开的时候得意得就像是抢亲成功的土匪头子，趁姐姐不注意，还故意回头对杜白做了个小小的鬼脸，似乎在为她成功打搅了两人的好事而得意呢。 杜白不禁哑然失笑，转头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自嘲般地轻笑一声，随后伸了个懒腰，“也罢，好好睡觉吧！别胡思乱想了。” 不过已经习惯了不睡觉的他在躺下之后便熟练地将意识转移到了鬼王躯体上。 这几天他通过鬼王身体又恶补了许多的知识，不过比起浩瀚的世界来说，他目前所了解到的依旧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真正要说博学，也得等他的寿命也如同妖鬼们一般至少几百岁再说。 不过这些还可以暂且慢慢来，真正需要他费心思的是鬼城的建设问题。 空荡荡的阁楼内，杜白坐于案前，身前半跪着桃花妖与其他几个新挑选出来辅助她的妖怪们。 “王，之前您吩咐我的事情已经办的妥当了。”桃花妖将一本名册交予杜白的手中，“目前城内共有百年以上修为妖怪七十三只，千年大妖暂无。百年以下小妖共两百一十二只。其余鬼魅三百二十七只，按照您的指示已经均作了核实处理，现已下发铭牌一百八十三个。” 桃花妖将一块薄玉制成的铭牌递交到他的面前。他随手拾起稍稍打量了两眼，其大小大约是一个成年人半个巴掌大小，做工方面因为有妖怪们的妖力所以颇为精致。关键点是当神识探入进去时便能获得到信息的反馈，包括姓名以及实力。 这块铭牌是桃花妖的，杜白扫了一眼其信息，姓名是当时他随口取的“小桃”，而实力则是“七百年”。 妖怪的实力大多都是以年龄来划分，在没有特殊奇遇的情况下，年龄的增长就意味着实力的强大，这是常识。 而桃花妖单纯从实力的量级来看，在如今实力大损的鬼城里不算是第二也是前五之列了，虽然其本身其实并不是很擅长战斗，不过依靠他的名头来统治下面那些不太安分的妖怪们已经绝对足够了。 “另外，属下身边这几位是根据您的指示，挑选出来的实力不错，能力也适合担任职务的妖怪们。”桃花妖眼神示意一旁还在震慑于魇龙王的威严气势下瑟瑟发抖的几个小妖怪们上前一步，简单介绍道，“这是狼妖，名字是狼辛，五百年修为，为人忠诚战斗实力不错，曾战胜过许多有名的老妖怪。属下打算安排他做鬼城的治安官，负责城内及城外附近的安全问题，毕竟他本身也是一个狼族的小头目，手下有不少的狼妖。” “这是猫妖，名字是猫巧，四百年修为，虽然不擅战斗但为人机灵懂事，属下打算安排她做人事官员……” 这些官位都是杜白所设立的，毕竟偌大一个城市不可能只让桃花妖一人管理，不然迟早要过劳死。适当增加一些新的官员，也更能有效地管理。 桃花妖本身不是很懂这些，这些官员职位都是杜白参考的人族分配下来，鬼城本身也不需要太多的管理职位，不过一些基本的比如治安和人口管理还是需要的。 第43章 课程安排 这些官员名单基本已经定下来了，杜白很信任桃花妖，所以在确认这些小妖怪实力都还不错之后便也同意了。至于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异心都无所谓，毕竟这些权力都是他分下去的，只要他还是这个魇龙王，那只要一句话就能全部收回来。 这些事情暂时都做好了安排，杜白又想起了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学校的事。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夸赞一下鬼怪们的施工速度，这才过去了两天时间，鬼城西南位置便已经特意开辟出来了一片土地，几座楼阁已然拔地而起，专门作为学生的教学楼以及宿舍。 本来杜白习惯性思维还打算另外弄一座操场，让学生课余时间可以锻炼一下。不过忽然想起来，这里的学生全都是一些妖精鬼怪，怎么可能会出现缺乏锻炼的情况。 至于篮球足球跑步之类的运动对于它们而言也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可言的。 有这些功夫，倒不如修建一做道场让它们练习一下妖术，更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生存下来。 不过此时学堂，学生都准备完毕了，但课表以及教授的老师却还没有定下来。 这也是目前杜白所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也只有他能解决。 而他在思考课表的时候，也意识到肯定不能照搬前世的，他得考虑到这里的民情。 在这里，他首先仿照地球的制度以七天为一个期限，轮换课表。 随后便是每一天的课程安排。 妖怪们所需要学习的并不多，所以每一天只有一堂课的安排。 “第一天……” 杜白深思了一下，在纸上缓缓写下两个字：“鬼文”。 这是妖魔鬼怪所最应该了解的东西。 只是许多野路子出生的妖魔很少听说过鬼文，更别谈运用了。也因此，其实力会较之学习过鬼文的妖魔弱上许多。既然现在有了这个条件，那么最好能全民皆学习鬼文。 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扫盲”了。 “第二天——妖术。” 虽然许多妖鬼生来便会一些诸如变化术等法术的运用，但实在是太过于粗浅，真正有杀伤力的反倒是少数。靠着那几个简单至极的法术，能不能糊弄过真正有眼力的人还难说，更别提过一辈子了。 这方面必须要强化一下。 第三天——丹药及阵法；第四天——生物（妖魔鬼怪的种类与特长）…… 杜白根据自己的所思所想，将所有考虑到的方面都写了上去，直到最后一天也就是第七天，他的笔势突然顿住了。 随后思考了片刻后，他才缓缓重新落笔——“文化”。 是人类的文化。 虽然妖怪们根本不需要去考科举，但是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科举而去学习那也未免太过狭隘了一些。人类的文化传承从来都不仅限于那一方面。 无论是情怀，还是见识，亦或是知识…… 人类数千上万年的智慧结晶都汇聚在那一本本的书籍之中，其中值得妖怪们去学习的地方有很多很多。 拥有两具身躯的他从来都不认为妖和人天生便是对立的两面，反而他认为两者之间有许多的共通点，或许合作才会有光明的未来…… “如果能借此机会，让其他妖怪们都认识到这一点便好了。” 待写完这两个字，脑中翻涌过众多的思绪，他缓缓放下笔轻叹一声。 课表已经安排完成，那么接下来便是教师的招募了。 一直在一旁等候的小桃即桃花妖接过他刚完成的课表，细细看了一眼，有些讶异于王竟然也写得一手好字的同时也有些疑惑：“王，这些课，应该安排谁来教授呢？” 关于这点，杜白自然早就已经有了考量。 他站在阁楼的窗边，望着这片巍峨的城市，底下心中微微一动道：“招募。” 桃花妖有些疑惑：“招募？” “你可派人去在城墙上贴出告示，让那些擅长的妖怪们主动上门。”他缓缓道来，“这些位置有能者居之，经过我的考察的确适合担任的，那么就会聘用他。而奖励就是宝物与丹药！” 说起宝物这种东西在魇龙王留给自己的宝库里还有很多。似乎龙都对宝物有一种特别的爱好，不管有用没用，金光闪闪的玩意儿前身可是搜刮了不少。 只是如今这些东西已经无法再对达到了巅峰的自己产生效果，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东西。但是对于底下那些实力还弱小的小妖小鬼们可算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若是放在外面，每一个都绝对是足以让无数妖魔鬼怪抢个头破血流的宝贝！ 与其让它们如同废物一般堆积在仓库里，倒不如拿出来用到实处，增强自己鬼城的实力。 杜白向来是一个实用主义的人。 何况这次的学校他并不打算只局限于一些孩子，而是真正落实到所有的居民身上，提高所有居民的知识素养——不过当然只有拥有了铭牌的居民才能听课。 此外，除了文化课程之外，包括鬼文在内的课程都会采取付费听课的方式，毕竟他付出了报酬，总不可能完全来做慈善了，那他就算是金山银山也迟早有一天会被掏空不可。 不过这个倒可以暂且不提，当务之急还是招募老师。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桃花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习惯性的服从让她相信王的决断，草拟好了文件后很快一张张带着王的印记的告示出现在了鬼城的各个角落里。 对于绝大多数的妖怪来说，这也绝对是一个新鲜的玩意儿！ 妖魔鬼怪里的城市向来都是野蛮强横是惯性，谁拳头大那谁说的话也就更有道理。前身魇龙王还在的时候同样也是保持着放任不管的态度，只要不在城里闹事，那怎么样都随它们自己，这也是所有鬼王们一贯的态度。 在此之前，谁也没见过这么文绉绉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人族里才有的玩意儿，放在这群妖乱舞，大街上随便哪个路人都可能是奇形怪状的东西的氛围情况下，怎么看怎么一股违和感。 第44章 应聘老师 比如此时一个街角处，几只戴着歪歪扭扭编制的帽子的幽魂抬着告示，将它贴在了墙壁上，周围路过的妖怪们立刻便注意到了这些东西，下意识地便驻足打量了起来。 “这啥？这是啥玩意儿啊？” “好像写的是人类的文字！俺可不认得！” “谁知道这上面写的是啥？快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招募……老师？” 一只狗头人身的犬妖早些年间混迹过人间界，所以多少认得几个字，结结巴巴地念了出来。 “老师是什么？好吃吗？”旁边一头浑身圆溜溜的公猪妖流着口水傻笑着。 “蠢货，也就是现在鬼城禁止打斗，不然以你的笨脑袋早就被抓去炖猪汤了！”一旁一只母猪妖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揪着他的大耳朵，也不管他龇牙咧嘴的惨样，一副彪悍的模样，“还不赶紧回去喂孩子，这种事情你这家伙可别掺和了！” 之前杜白便已经下了命令，鬼城里严禁打斗，现在有了治安官之后这条禁令也算是落实到了实处，经常能看见两三只一队的狼妖穿得像模像样的到处巡逻，若是真看见了有谁敢违反禁令的立刻二话不说就抓起来关进牢里几天。 若是有谁胆子大敢反抗的，那下场估计就更惨了。反正上次有两只四百年的老鬼仗着自己的修为深厚在街上大打出手，然后几只狼妖一起上控制住，没一会儿就被拖走了。 反正到现在也没谁再见过那两只老鬼。 闹得现在人人自危，不敢凭着性子再胡来了。不过对于一些弱小的妖怪来说倒是好事，可以安心在这里生活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性命安危。 “要教妖术？”旁边一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黄鼠狼精怪转了转贼眉鼠眼的眼睛，嘿嘿奸笑两声，“这魇龙王莫不是在说笑话吧。咱家的妖术可都是花了半条命去学来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儿他一句话就让咱们去教！” 周边几妖均是赞同地点点头。这年头妖怪基本都没有一个正统的传承，想学什么都必须自己去想办法。想当年钻地打洞，冒着被道士们打得魂飞魄散的风险才琢磨出来一些术法，那可都是自己深揣在心眼子里的压箱底宝贝，怎么可能随便就拿出来。 这年头谁要是没个一两手绝活，怎么在这世上立足。 不过很快就听见旁边不知哪个妖怪忽然大惊小怪地喊了一声：“等等，三羽鸦足！是三羽鸦足！” “嗯？” 这话一出来顿时便吸引了周围妖怪的注意，尤其是那黄鼠狼精怪闻言立刻两眼放着精光，左右张望着，吱吱叫嚷道：“三羽鸦足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他炼的本命法宝就差一个三羽鸦足了，只是这东西不好找，他都找了好些年了，可是至今依旧没有什么消息。难得今日在这里听见了，哪能不激动！ “这上面写着呢！”那妖怪手一指告示道，“说了，谁要是能应聘上老师，立刻就奖励一对三羽鸦足！而且后续还有不少奖励呢！” “什么！”只见那黄鼠狼精怪惊喜得差点原地蹦起来，矮小的身体立刻挺得笔直，努力抬着脑袋打量着那告示上的一个个文字，待果真看见那上面有三羽鸦足之后一张毛茸茸的老脸都笑得快要皱了起来。 它揪了揪自己的小胡子，想起先前自己说的话，但还是腆着厚脸皮叹道：“咳咳，这魇龙王说得还是不错的，咱既然都是妖怪，都是为了对付那些人族，那一些事情上就不该藏私，尤其是妖术什么的。” “正巧老朽手上还有两三个拿得出手的术法，保命是一流的，寻常妖怪若是学了去定是能……” “哎，你个黄鼠狼可不要自说自话了起来！”旁边却又有一只妖怪插嘴冷笑一声，只见那妖怪虽是人像，但其面部却生着鸟喙，背后长着一对灰色的翅膀，赫然是一只鸟妖。 “要说起保命的功夫，我鸽子精可是顶尖的，当年一只八百年的大妖怪想杀我，愣是被我给甩掉了。想来若是众妖能学了我的本事，这性命定然是无忧得了！” 三羽鸦属于上古传承下来的妖怪，据说还有凤凰的一丝血统，实力绝对不同凡响。若是能得了这宝物，那它自己也能实力大增，这绝对是个不容拒绝的诱惑。 至于其它妖怪虽然并没有像这两位那般直接地需要三羽鸦足，但因为其本身就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自然会眼馋，便也掺和进其中，顿时吵吵嚷嚷了起来，只是都克制着不敢动手。 大概是谁也没料到魇龙王竟然会如此大方，这等稀有宝物竟然说拿就拿出来，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心动啊！ 至于这老师的正式人选究竟是哪位还需要杜白再做定夺，登记报名的地方已经被不少的妖魔鬼怪们给挤满了。 不过这报名的第一个条件却是难倒了不少人。 “要报名可以，先把铭牌拿出来，我来给你们登记！” 临时作为教师招募处的木质柜台的后面，一只有着白绒绒尾巴的狐狸精眨了眨狐媚眼睛，掩嘴笑了一声。 “铭牌？什么铭牌？” 不少妖怪都是满眼的疑惑，怎么好像没听过这个东西，难不成是什么大妖怪的身份信物？ 不过很快就有人给他们解惑了。 听得身后不断传来“让一让、让一让”的呼喊声，众妖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只见一只顶多百年修为一身紫绿色的小女妖挤过人群来到柜台前，小手一伸将一块半透明的玉牌小心放在桌上，半踮着脚怯生生道：“狐妖姐姐，我要报名老师！” “老师，就你也想当老师？”旁边一只足足比小女妖高了近一倍的虎妖哈哈大笑道，一副瞧不起的模样，“身子板估计还没我大腿粗呢，我虎爷吹口气你就能飞出百米开外，你能教什么？” “哼哼，我实力或许是不如你！”小女妖挺了挺自己略显单薄的小胸膛，“但等以后受了伤可别来找我！” 第45章 办理铭牌 “嗯，紫苏？好名字。”这时候却听闻柜台后面的狐狸精接过铭牌后轻声讶异道，“很有诗情画意呢……是中药？” 中药成精是颇为难得的事情。人们都说年份越久药效越好，那成了精的药材效果更是强大，谁都想咬一口延年益寿或是增长修为，所以药材的精怪是极为少见的。 就算侥幸成精，不管是妖怪还是人族见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烹饪比较补，两边不讨好，所以养成了它们担惊受怕的性格，常年不见人。 能侥幸活下来的恐怕只有这种年份不足又碰巧成了精怪逃过一劫的小妖。 也只有在如今魇龙王的鬼城这里才会有它的立足之地，敢在外面抛头露面，不用担心哪天睡梦里会被人连根拔起做成丹药去。 “嗯嗯。”小女妖有些自豪地点点头，“我会教的有好多呢，比如万一被人类砍伤了怎么办……被剑气撕裂伤口怎么办……被佛器打伤了怎么办……” 她顺口便是一连串，俨然是一副老中医的模样。 这说得周围一众妖怪皆是一愣一愣的，乍一听还的确真是那么一回事。作为妖魔鬼怪被人类痛恨忌惮的它们没少受伤，被那些带有灵气的武器打伤更是轻易便会重伤，一不小心就会损失几十年的修为。 在场的恐怕没几个没受过这种苦，深受其害。 这一听见有人能教这个，顿时都有了兴趣，暗自打算着等哪天开课了便要准时去听。 没有人敢不拿自己的小命当一回事。 “嗯？这就是铭牌？”这边说话时，旁边几个妖怪已经注意到了那块有些陌生的玉牌。 不知怎的，他们觉得有些面熟。 “对了，这东西不是当时说要统计姓名和实力时的那个家伙手里拿的东西吗？” 一只妖怪拍了拍脑子，忽然想起来这事儿。 众妖闻言一愣，纷纷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也见过。 几天之前似乎的确是有人找上门来说是要统计相关信息，但是像他们这种天生地养的妖怪哪来姓名，就算有又怎么会轻易将自己的隐秘消息告诉别人，那不是把自己的把柄主动交给别人了吗？何况在其他妖鬼聚居城市里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便随意打发了过去，根本不打算登记。 事后也的确都没有人来逼迫他们，也没有什么麻烦上门，他们也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这时候要登记报名竟然会要这种铭牌？！ 还有妖怪不死心，举手高喊道：“这位狐妖小姐，我们这边身上暂时的确是没有铭牌，这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哦！”狐狸精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瞥了一眼那人道，“没有铭牌就不算是我们鬼城的正式居民，自然也无法享受我们发放的福利。” 虽然这些用词有些新鲜，不过大家都听懂了其中的意思，顿时焦急了起来，尤其是对三羽鸦足以及其它奖品有急切需求的更是悔恨不已。 “那……那这个铭牌要去哪里办呢？” 只见一只老黄鼠狼精探着脑袋，急切问道。 “哦，出门左拐，那里有个叫什么，唔……妖社局？这个铭牌可以去那里办。”狐狸精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自己学到的那个新词。 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不过多听几遍就熟悉了，还挺顺口的。 得到了确切消息的众妖赶紧出了门，果然在左边邻近位置看到了一座楼房，上面牌匾写着几个大字“妖社局”。 不过令他们惊恐的是，门口赫然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鬼气森森的鬼怪，也有长着动物脑袋或者还没化形的精怪。 而且因为有负责治安的狼妖在一旁维护秩序，谁也不敢捣乱或插队，只能捏着鼻子认亏乖乖排队。 “早知道早些时候办了就是……哪还需要在这里排队……”黄鼠狼哀嚎一声，看着身前一只大老虎和身后一只大象，默默地缩了缩身子。 而二楼窗口处，他们心里所念叨着的“魇龙王”正双手背在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下方的动静，底下排起的长队让他颇为满意。 “王！您的办法果然有效，当初那些不肯配合的妖怪们这会儿都上赶着求我们赶紧办了呢。”身后桃花妖一脸倾慕地望着面前这具高大的身形。 “有利所图，自然是会更卖力。”杜白淡淡道，缓缓收回了视线，“只是你需要注意，现在他们求着办，我们也不能仓促就办了。必须要核实清楚，大奸大恶之妖魔不准接受，与其他妖城鬼城有所牵连的不准接受。” “等那些适合做老师的家伙挑选出来了便告诉本王，本王会逐一审核过去，毕竟这些宝物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是。”桃花妖点头。 这边统计与招募事宜估计还要几天才能解决，杜白自然也不会在这里耽误时间，吩咐了几句后便将视线转移回到了书生身体上。 在视角转移的过程中就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所以一觉醒来时精神状态便再度恢复了最佳的状态。 此时已经是清晨时分，天色已然亮起。没有莹儿来唤自己起床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不过这会儿在苏家老宅，也的确不会有那些讲究。自己毕竟只是一个赘婿，在元阳城时还好苏婉妙一句话便可，在这里与一个丫鬟过于亲密被苏老爷子知道了，那自己恐怕也不会得了好处。 一番穿衣洗漱之后出门，一路上竟然都没有看见几个丫鬟仆人，他才想起来苏老爷子似乎是喜欢清静的，所以这里的下人不会太多，诺大的宅院顶多不过二十个。 若不是为了照顾苏芷柔，肯定还会再少一些。 杜白也没有在意，等用过早膳之后便打算出去运动运动。他发现自己若是不多加运动这身体肯定再怎么养也养不起来。 所以为了以后的幸福着想，正气要练，但身体也不能落下。 正巧这里附近就有山，他便一时兴起打算上山去跑跑步，然后尽快回来。 不过他才刚出院子，便不巧正好瞧见了范毅林在练剑。 第46章 教训 不得不说，如果除去这家伙那恶劣的性格，这家伙的皮囊倒是的确不错，帅气有风度，而且带着几分书生的温婉却又隐含着不弱于人的锐气，便是此时舞起剑来也是衣袂飘飘，恍若剑仙临尘。 如果放在地球上绝对是一个足以引得无数小女生尖叫的小鲜肉。 只可惜此时的观众里只有杜白以及小姨子苏芷柔。 杜白诧异地看了一眼正坐在一旁似乎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范毅林练剑的小姨子，有些惊讶对方竟然也会起得这么早。 随即他似乎发现一点异样。这小丫头看范毅林的眼神有些眼熟，泛着几分光芒，似乎是在看一个仰慕的人一般，再结合昨天一些当时没留意的细节…… 杜白的心里顿时起了几分嘀咕。 这丫头该不会是喜欢这个姓范的家伙吧。 按理说来的确是有几分可能的，毕竟这家伙外貌不错，其家世表现也很是出众，在苏芷柔这种少女心懵懂的年纪里遇上这么一个人，很有可能会产生一些好感。 不过这范毅林可和自己不对付，而且对苏婉妙贼心不死，如果两人真成了那岂不是给自己平添无数烦恼？！ 杜白想了想，觉得有些棘手。 而庭院里，苏芷柔似乎并没有发现从侧面走来的他，倒是范毅林转身时用眼角余光瞅见了他，眼里忽的闪过一丝怒气，只是很好地被掩盖了下去。 随后他动作不停，手中的剑舞却是愈发用力，忽的一个转身时似是不经意一般手腕一抖，便见那剑身突然飞出，正是顺着杜白的方向射去！ 苏芷柔似乎也被吓了一下，回头望去看见杜白更是惊呼一声：“小心！” 杜白却是面色不变，继续向前走去，下一秒便看见那剑正好落在他的脚边极近的位置插入土中，似乎只要偏移些许就会刺伤他。 这周围苏芷柔都已经被吓得面色有些泛白了，看见这位姐夫还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有些埋怨地望向范毅林：“范大哥，你以后可要小心一些！这若是不慎伤着人了可就不好了。” “自然。”范毅林点头，随后仿佛带着歉意般地转头望向杜白，只是眼神里却有些小小的失望，“杜兄……真是不好意思，几天没有练剑了，一时手滑……” 说话时他心中却有些奇怪，虽然他对准距离是算准了不会伤到人，但这个距离对于寻常人来说绝对可以吓一跳。他本来还有些期待可以看到这个家伙吓得尿裤子的惨样，谁知对方竟然一点面色波动都没有。 杜白与之对视数秒，眼神微凝，旋即却是浅笑一声，故作大方地从地上拔起那把剑，手指故作不经意般地抹过剑身位置，随后好意递给对方：“无妨，只是还请下一次定要好好握住剑，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那是当然。”范毅林欲要收回剑，只是当他握住剑柄时面色却是瞬间剧变，仿佛此时他拿过来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块千斤磨盘一般，恐怖的拉扯力量猛然将他整个身体从手臂往地上一拉！ “嘶！” 范毅林手腕顿时一股扯断般的撕裂感，吃痛间放开了剑柄，踉跄向后退后两步，面色犹如猪肝色一般，浑然不复先前那般风度翩翩！ “哎范公子，你可要小心一些，这才刚说完你怎么又把剑往地上扔呢？” 杜白眼疾手快接住剑，其掌间一道不起眼的光芒闪过，剑的重量瞬间便恢复了正常，旋即似笑非笑地望向正惊疑不定望着他的范毅林。 “如果你当真不喜欢这柄宝剑，也别随便乱扔啊，砸到自己也就罢了，万一砸到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呀。” 苏芷柔也察觉到了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上前来看了看，伸手从杜白手上接过这把剑掂了掂，却没察觉有什么异样，不禁有些担心地望向范毅林。 “范大哥，难道你今天真的生病了吗？” “我……”范毅林却是有口说不出来，尤其是刚才那把沉重无比的剑在苏芷柔这个女子的手中也是轻松无比，更是让他有些张口结舌。 他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左手接过剑来，果然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直觉告诉他可能是杜白动了什么手脚，可是他却没找到任何的证据，心中有些被人坑了的愤懑与憋屈。 此时右手手腕处的疼痛将他拉回到现在，深吸一口气，面露几分勉强的笑意：“芷柔妹妹，可能的确是我大意了。只是现在我的右手受了伤，怕是要静养些时日，昨日答应你的那件事，我恐怕是去不了了。” “啊……”苏芷柔面上有些失落，不过看他手腕上的扭伤红肿，也不好勉强，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事的，范大哥你好好休息一下。” “嗯。” “这……”苏芷柔似乎有些失望，咬着嘴唇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这可怎么办……” 只是当她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杜白时，却又是轻哼一声，干脆又坐回到石凳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根本不打算多看他两眼。 杜白倒是乐得省事，加上小小地教训了一下那个厚脸皮的家伙心情不错，转头便打算继续出门锻炼去。 比如在附近跑两圈？再做十个俯卧撑…… 他也没打算一口气练成什么健身美男，而是简单锻炼一下身体，不至于像原身那般病弱，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比走路稍快一些的速度慢跑着，偶尔看见早起的村里人还会友好地打个招呼。 这些乡村的人大多还是淳朴的，不管认不认识，打招呼都会热情回应。不过在他们眼中，这个衣着普通的青年大概是苏家的下人，才会这么早在这儿跑步。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在跑圈的过程中偶遇了一伙刚进入村子的风尘仆仆的男男女女。 四个人，两女两男，且看起来衣着虽然不张扬但也是名贵的锦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 第47章 再见 如果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此刻对方似乎找不着路了，一个少女手中拿着一张地图左瞧右看，却是分不清具体位置，瞧见迎面跑来的杜白便生出了问路的心思。 “这位小哥，请问你知道苏府在哪里吗？” 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首先上前一步礼貌问道。 “苏府？”杜白脚步一顿，眼神有些怪异地望向对方，“你们要去苏府？” “是啊，找个朋友。”那青年笑了笑道。 杜白点了点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转身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见了。” “原来如此，那真是多谢了！”却见那几人不禁喜上眉梢，刚走两步，却见那青年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递给杜白一小块碎银后，似模似样地抱拳道，“我们行走江湖不喜欢亏欠别人，这是感谢你的帮助。” “……”杜白愣愣地接过这点碎银，抬头看着对方故作潇洒离去的背影，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 “人不中二枉少年啊……”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告别了那几人之后，他便接着跑步，等完整一圈之后，他已经额头上密布着细密的汗水，体力也有些透支了，那俯卧撑的计划也暂且泡了汤。 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热量在慢慢蔓延着以及肌肉里隐约的酸痛感，他自我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看起来还是很有效果的。” 他一边暗自给自己打气加油以后坚持锻炼一边慢悠悠回去了苏府，不过刚进了去便再次碰见了先前问路的几个家伙，此时他们正坐在庭院前说着话，似乎在等着谁一般。 当他走进大门时，对方回头望见他似是愣了一愣。 “好巧啊。”杜白笑了笑。 “咦，想不到你也是苏家的人。”那青年喜道，他也颇喜欢这种乐于助人的人，便摆手邀请道，“不嫌弃的话不妨一起坐坐吧，刚才还要多谢你的帮忙，不然我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这里。” 杜白也不介意，便坐了下来，偶尔说了两句便与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家伙们更熟了一些。 对方似乎把他当做了一个府里的杂役，毕竟大清早会跑出去“劳作”的也只有低级的杂役了。 而杜白也稍微了解了他们的来历，大概便是几个相熟的富家子弟出来游玩。 话题对头，几人似乎也对他颇为上眼，几番交谈后，先前那名叫徐岩志的青年忽然拍桌满脸义气道：“杜兄，我看你见识不凡，谈吐也不似那些目不识丁的家奴，应当有几分前途。正巧我们与你们苏家的一位主人认识，我可以为你推荐一番，寻个更好的差事大展宏图，你看如何？” 杜白不禁哑然失笑。对方的好意的确是不假的，如果他当真是一个低级的仆役，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人生的转折点，是个极好的机会。 只可惜他不是…… 还没等他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了苏芷柔的声音：“我回来了，我与姐姐说了……嗯？姐夫，你怎么在这里？” 苏芷柔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她刚一个转身，怎么这个家伙就冒了出来和自己的朋友打成了一片，还有说有笑的！ 杜白心知自己的身份是装不下去了，果然抬眼便看见面前这几人均是诧异的模样。 “姐夫？你是苏小姐的姐夫？”那徐岩志有些愕然，抬头看了一眼苏芷柔也不似作假的模样，再看杜白微微点头也是承认了，更是觉得意外，不禁脱口而出，“不对呀，苏小姐口中的那位姐夫应该是一个腐儒酸秀才，沉闷毫无乐趣跟一块朽木一般，怎么会……” 他话语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是在那位本人面前说背后的坏话，没敢继续往下说去，面露几分尴尬之色。 不过之前也正是因为杜白的表现与苏芷柔之前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姐夫相差太大，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去联想。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那番欲要介绍两人认识的大话有些好笑了。 “这……杜兄，我刚才没想到你竟然便是……”徐岩志拱手道，一时不知怎么说。 “无妨。”杜白笑道，“你们所等的朋友便是芷柔？” “正是。”徐岩志点头道，转而望向一脸不满的苏芷柔道，“情况怎么样了？难道又有意外？” “姐姐说没有长辈，不准我出去那么远。”苏芷柔一副泄了气的失落模样。原本约好了范毅林一同前往，谁知道早上却出了意外。 “这可怎么办？” 其余几人也是着急了起来。 他们可是很期待这次行动的，下了不少功夫，若是临时停止那未免太过不甘心，而让他们抛弃朋友自行前去，对讲究义气二字的他们也是不可行的。 “长辈……”那徐岩志忽然想起了一旁的杜白，喜上眉梢，“对了，杜兄也算是你的长辈，不如让他陪你一起前去？” “他？”苏芷柔却是嗤笑了一声，随后却听见面前的徐岩志一脸正色道：“我觉得你先前对杜兄有些成见，我刚才与他一番畅聊，发觉他的学识与见闻并不浅，或许可行。” “那……”苏芷柔一怔，疑惑地转过头打量了两眼杜白，实在是没看出他哪里值得朋友们高看一眼。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开口，她便也只好先同意了。 “那我再去试试……” “且慢！” 只是这次喊停的却是杜白。 他从刚才开始就是一头雾水，还没问清楚呢怎么可能随便就由他们决定自己的去向！ 徐志岩这才想起自己还没与他解释过，见此时也没有多少隐瞒的必要便详细地与他诉说起来。 “不瞒杜兄，其实我们都是一个学会的成员，”徐志岩指了指所有人，包括一旁一副似乎还在闹别扭模样的的苏芷柔，“学会本身并不具有太大的约束力，大家也都是书信往来结为好友，算是同好。而我们的兴趣就是——寻神！” “寻神？”杜白有些诧异。 这话题可够大的了！ 第48章 兰若寺 “是啊……” 徐志岩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或许对于杜兄你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但我们都觉得这世上鬼神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它们都隐匿于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所以我们才无法发现。” 杜白对于这个话题保持客观态度。 说什么傻话，正宗的鬼王就坐在你面前呢。你问一个鬼王信不信世界上有鬼？ 不过真要说相信世界上有鬼神，这个社会背景下其实绝大部分人都是信得，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求神拜佛的人。 但此刻眼前这些人的目的却是不同，或者说更激进一些。 他们想要去验证鬼神的存在，去亲眼看一看那高高在上的存在。 天子的真颜尚且有机会能一睹，凭何鬼神却只有一尊枯燥的泥像？ “我们虽然相信鬼神的确存在，也从许多地方听说过类似的传说故事，但是遗憾的是我们却始终没能真正亲眼见过一次。”那徐志岩略有遗憾道，随后又振作了几分精神，“但我们不会放弃的，先前我们也去过了许多地方，虽然成果不多但也见识了不少乡土人情，足以陶冶情操。” 唔…… 杜白在心里总结了一下。 虽然他们嘴里说的好听，不过实际上客观来看，就是一群闲着无聊的富家子弟不好好读书持家，在青春期叛逆心理的作用下跑出来玩玩结交朋友。至于鬼神探索不过是一个顺道的兴趣而已。 大约是古代的一种浪漫情绪作祟。 说穿了也不过是小孩子们的胡闹罢了。他杜白有那闲工夫配这些小孩玩什么冒险游戏，还不如花点时间去练习一下正气。 不过在起身离开之前，他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一座寺庙有什么可神秘的？” 只是听他问起，那几个年轻人似是来了兴趣，一位少女忍不住说道：“我们查阅了一些典籍和附近人的传说，发现这座寺庙虽然早已经荒废，许久没有人烟的迹象。但是偶然会有赶路人在半夜时看到那里有灯火缭绕，也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但等到白日再去看时，依旧是平时那副破落样子。” “所以我们怀疑那里有鬼魅妖怪盘踞着，想要去看一看。见一眼真正超脱于凡俗的东西。”那徐志岩接过话茬，“苏姑娘也是期待了很久，这次如果不去，想必会很失落。” “我……我才不会……”苏芷柔偏过头去，一副赌气的模样，有些气恼对方的多嘴，这么说起来不就像是她在求杜白一样了吗？ 杜白倒是不意外这个性格跳脱的小姨子会热衷于这种事情，或者说这才比较符合常理。 对方大概是觉得杜白可能有些松动，便继续鼓动道：“杜兄，你看这是那寺庙的地图，我们已经做了许多的准备，肯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杜白见他们将一张泛黄的古朴地图展开在桌面上，本来不是很想看，但无意间一眼瞥过时，其中的几个字眼却是瞬间吸引了他的视线。 “等等……” 他动作猛地顿住，眼神愣愣地看着那张地图，一副诡异莫名的神色抬起头望向那正期待地望着他的徐志岩。 “这座寺庙叫什么名字？” “名字？”徐志岩一怔，疑惑地指了指地图上那个标志出来的名字，“我们所查阅的古籍中记载的便是兰若寺，难不成杜兄曾经听过？” “兰若寺？”杜白口中轻轻重复了一遍，心中感觉有些奇妙，万万没想到在这个与地球古代历史没有任何联系的世界里竟然还能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这个寺庙的名字或许有人不记得，但是说起倩女幽魂肯定就能唤起记忆了。 而那个树妖姥姥，聂小倩，宁采臣，燕赤霞…… 这一连串的故事便是从这个兰若寺里开始的。 “这个世界里还真的有兰若寺？”他的心中忽然来了几分兴趣，再联想到这个世界中真实存在的鬼神，“难不成真的有聂小倩，宁采臣和燕赤霞？” 如果能一睹聂小倩的芳容就好了，毕竟想当年王祖贤所饰演的小倩是他的梦中女神，久久不能忘怀。 只是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眼神古怪地望着面前那几人，尤其是其中几个男子：“你们……该不会其中有人叫做宁采臣吧？” “宁采臣？” 几人均是面色茫然，只有徐志岩面色似有回忆，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杜兄说笑了，我等几人别说叫宁采臣了，便是姓宁的也没有。杜兄何出此言？” “那便没事了。”杜白笑了笑，忽然正色叹声道，“也罢，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好推辞，便陪你们去一趟罢了。” 事实的确是有些超乎苏芷柔的预料，原本她便是怎么撒娇，姐姐也不准许自己和那些朋友们随便出去玩，但等杜白开口说话时，姐姐的态度却是立刻软化了下来，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顶多只是再三嘱咐要好好照顾妹妹。 “这不对劲！”苏芷柔一副不甘心的气鼓鼓的模样，出了门后也是满脸怀疑地瞪着杜白，“你到底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她以前可从来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她会这么信任你？” “这还用说吗？我是她的相公。”杜白潇洒道，忽而转身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看她惊慌失措抱着脑袋一脸防备地望着自己的模样，轻笑一声，“还有，以后不要叫我你你你的，要叫姐夫。” “哼。”苏芷柔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去和那群同伴一起说话去了。 两人出行并不是走路去的，毕竟看地图那兰若寺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所以特意驾了两辆马车，杜白和苏芷柔以及那徐志岩和另外一个少年坐在一起，其他人则是坐在后面一辆马车。 不过大概是闹了别扭，苏芷柔选择与后面一辆马车里的一个少年换了位置，如此，男女也算是泾渭分明了。 或许是男孩子们在一起反而不会那么拘谨，这边话渐渐地便多了起来，聊得颇为热切，不过他们所说的大多是他们学会里的事情，听着他们兴奋地说起某某奇人异事，某某地方有鬼怪的传说亦或者哪里仙佛显灵，杜白反而觉得有些无聊了。 第49章 “风流才子” 毕竟他每天都能看见一大堆的鬼怪，各种奇形怪状的都有，看得他都快厌烦了，哪里还有什么新奇感。 他看他们一脸期待想见鬼的模样，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真的看见了鬼怪会如何？他们难道会坐下来和你们好好聊聊天吗？” “……” 似乎是突然被提醒了这个问题，方才一片热烈的场景忽然冷了几分，不过这倒也没有难住他们。 只见徐志岩一脸自信地从怀中掏出一叠用油纸包着的黄褐色的符咒道：“我们可都是有备而来，这是我们学会专门学习了大师的手法绘制的符篆，有驱邪避祟的作用，而且我们还有花了从真正的侠士手中买来的一柄据说斩鬼无数的匕首。” “就算真的遇到了鬼怪，想必有这些宝物在手，对方也不敢轻易冒犯我们。” 说着，旁边那个少年似是炫耀一般地从包裹之中掏出一把匕首，微微拔出刀鞘时隐约可见锈迹斑驳。 而其刀刃已经泛钝，真正有多少杀伤力估计难以估计，倒不如说靠着在这个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用破伤风来杀人更快一些。 除此之外…… 大概只有一无是处可以形容了吧。 杜白虽然眼力有限，不过仅仅从他之前所感知到的气息来看，这所谓的符篆除了寥寥的一点香火气息之外，在鬼魅面前恐怕就和普通的纸一般无二。 如果真想靠这玩意儿抵挡鬼怪，那还不如直接撕碎了往对方脑袋上扔过去，至少死的更有气势一点！ 他看着几人一副攥着宝贝一般的珍惜模样，心中不知该不该提点一声。 他们应该是碰上骗子了。 江湖上总少不了这种专门用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来欺骗这些富家子弟的骗子，随便两手戏法就能耍的他们摸不着北，随手拿出一叠厕纸都敢说这是在地府通用的冥币，一把杀猪刀敢说是斩仙刀。 别说假，还真有傻子会上当！ 眼前这几个估计就已经花了不少冤枉钱下去了。 杜白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应该换一个思路，可以把一些没用的东西卖给他们，至少这样既能自己赚到钱，他们也能买到有点用的真货。 比如他随便写的一幅字，效果就绝对比这一大叠符篆有用得多。 不过这几个被骗钱的冤大头自然是不知晓杜白的所思所想，现在他们似乎来了兴趣，有意展示一般从包裹中顺便拿出来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他道：“杜兄，我知道你定然还心存疑虑，这也正常，对于普通人来说鬼神的确太过遥远了一些。不过正好这里是我们的一些研究成果，我们学会里的人将收集到的一些传说汇集编纂成册，以作记录。” 杜白好奇地接过书册，目光微微扫过，只见这册子封面没有名字，翻开去看，却见里面是以一则则故事的形式记录的。 看了两眼之后，他的面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心里却是震惊不断。 “这这这……”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这不就是那些书摊里卖的那种狐妖与书生才子之间的爱情志怪吗？！ 这缠缠绵绵的文字，这细腻的情感，虽然没有实际性的描写，但也让人不禁怦然心动。若是放在那些迂腐的老夫子眼中就是一个损人心智的邪书，怕是要当场焚毁不可。 甚至其中一篇比较突出的他不久前还从莹儿口中听到过，作者功底不错，文笔很是触动人心，情节也是一波三折，感人肺腑。惹得不少丫鬟那几日眼眶都是红红的，不明真相的苏婉妙还以为是染了什么病，担心了好一阵子。 谁知道就在这里见到了！ “这就是你们的研究成果？”杜白面色古怪。 “是的……”那徐志岩面色不改，态度如常地介绍道，“我们学会的成员都是性情中人，当听到一些动人的故事时难免会稍稍添一些笔墨润饰一番，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习惯。” 说着，他笑了笑道：“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东西。一些文稿比较出众的，也会刊载在市面流通的志怪里，这也符合我们的本意，有助于世人更了解鬼神的存在。” “原来如此。”杜白稍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反正寻常人也不会轻易接触到鬼怪，反倒是这些缠绵悱恻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更惹人心动，也算是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 如果从这方面潜移默化地给寻常人更多地了解到相关的事情，或许更能使人接受一些，说不准就能给学会增添新的力量。 别的不说，学会里至少有五六成的公子小姐都是见到了这些缠绵悱恻的故事之后受到了感染，不禁对鬼神的世界心生好奇，打听了一番后才加入的这所谓的学会。 只是刚一翻页，杜白的目光落在那一篇最是出众的文末落款时，眼神却是一愣。 “苏芷柔？！”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过再三确认之后还是发现没有错误。 就是那三个熟悉的字。 “难不成……这篇文章是芷柔写的？” 杜白嘴角微微抽动，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正是。”徐志岩似乎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反而大方承认道，“正是苏小姐。她的文采便是在我们的学会之中也是极为出众，凡是她所写的文章都会被书商们争相刊载，引得大卖！” 顿了一顿，他似是自叹弗如道，“实不相瞒，便是在下也屡次为苏小姐笔下的情节而触动。若是她是男子，定然能名动天下。只可惜身为女子，也不愿抛头露面，在外都是以笔名“苏幕柔兮”代称……” “果不其然。” 闻言，杜白扶额，感觉自己的想象力还是有些匮乏。 他在此之前绝对想不到，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小姨子竟然是一个暗中让无数少女半夜垂泪低泣的风流才子…… 而且写文的水平竟然如此高超！ 不过如果被苏婉妙知道自己的妹妹竟然在写这种“离经叛道”的东西，怕是要气得永远将她禁足不准外出不可。 作为一个稍微开放一些的家长，他觉得还是暂且为这位小姨子保密的为好。 第50章 寺庙 循着地图标注的路径已经前进了许久，等车内众人聊得有些口干舌燥的时候，终于马车顿了顿，外面传来了车夫呼唤的声音：“姑爷，那兰若寺已经到了。” 闻言，车里几人均是兴奋了起来，赶紧下了车。 杜白大概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下车之后，随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树叶微微腐烂的气息传入鼻中，入目的第一个印象便是——荒凉。 这里应该已经是山野树林的深处，远离人烟的所在，周围尽皆是高大翠绿的树木，枝叶繁茂间不断往上交缠缭绕，遮蔽了近乎大半的天空，就像是一张张密密麻麻的网将阳光都遮挡在外，无法穿透进来。 而就是在这种环境中，远处却有一片略显突兀的寺庙矗立着。 隐约能看出大概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往，所以这里已经分外的荒废，甚至于最侧边的房间已经倒了一***露出来灰色的石基，瓦片碎落散在已经蛀了虫的梁柱边上。而外侧砖墙上已经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及厚厚的苔藓，但也似是在支撑着这座已经在岁月的洗礼下而摇摇欲坠的寺庙。 说起来，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寺庙前的一株巨大的树木。不识是何种类，但其树干恐怕三个成年人手拉手围抱才堪堪可以合拢，其树根狰狞地从地下蔓延至地上，形成一道道的凸起，不断吸收着这方圆几里的大部分养分。 而其顶端的高度也是远超周围其他树木，就犹如一个巨人一般耸立着，庞大的枝叶散发开去，竟是遮挡住了这座寺庙大半的阳光！ “果真是参天大树！”一旁的徐志岩惊叹一声，忍不住便上前观摩一番。 “敢与天比高……” “这里便是兰若寺了？”其余几人也是从这树木带来的震撼中逐渐转醒，开始将目光转移向别处打量起来。 首先看到的便是挂在正殿门前那个已经字迹模糊的牌匾，写的正是“兰若寺”。 杜白也是打量了那棵巨树一段时间，心中暗自有些思索，“要说如果真有什么树妖姥姥的话，那么这棵树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了。”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见过了无数妖魔鬼怪，能轻易分辨出鬼怪存在的气息区别，他此时却没有从这棵树上感受到任何邪恶的气息。 与之相反的是，这棵树带给他的感觉反而有些奇怪，只有一种让人内心平静的安定。仿佛只要在这树的周围，就能逐渐消除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很快便联想起了之前鬼王分身曾吃过的舍利子。 功效颇为相似。 “这棵树有些古怪。” 杜白深深地望了它一眼缓缓收回视线，往一旁看去时，发现苏芷柔正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也是眼怀憧憬地望着这棵大树，眼神闪烁，似乎在想着什么。 待察觉到杜白的眼神时，她面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有些心虚地躲闪了一下，旋即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后便转身向其他人方向。 杜白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与奇妙。 难怪说女人是最难懂的生物。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小丫头竟然能写出那么细腻的文字，平时全然看不出她会有这般的心思。 等众人走近这兰若寺时，愈发能看清此时已经破败不堪的寺庙建筑，仿佛已经到了稍稍有些摇晃便会坍塌的地步。 只是走近一步，脚下便是随着动作微微荡起一道尘埃，一股接近腐朽古老的气息迎面而来，略微有些呛人。 “这种地方……”一位少女蹙着眉头，小心地用衣袖遮挡着口鼻，一脸嫌弃，“真的会有鬼怪吗？” 怕是连未开智的畜生也不愿在这里久待。 “小妍，你刚加入学会不久自然不清楚。越是这种人迹罕至年岁久远的地方，越有可能有鬼怪躲藏着。”徐志岩倒是饶有兴趣地左右打量，尤其是一些佛像上，试图寻找到一些线索。 “这个似乎是额祖佛，我在一本书上见到过。”他望着庙里最大的一座佛像，略微思索后说道，“但主要修建于三百年前，现在很少见了，也就是现在较为常见的阿祖佛的前身，最大的特点是它的额头比较突出……” “额祖佛的由来是传说古代有一个面向奇特的人，从小贫寒却一心向善……” 杜白觉得他挺适合去当导游的，见识颇为渊博，还能说一些小故事来搭配这些知识，让人听来不会觉得无聊烦闷。不过也的确符合这家伙的身份，对这些鬼神故事信手拈来，非常了解。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尊已经破破烂烂的木雕佛像，外面那层漆已经早就没了，单单留下一座依稀可分辨面貌的佛像，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形，额头格外突出的面庞上带着慈祥和善的笑容，只是如今已被人遗忘许久，灰尘蛛网遍布，这笑颜看来却是透着几分凄凉。 现在还能保存一个完整的佛像可能是因为木质的特殊，不过在岁月的洗刷下估计也已经很难再撑太久了。 “这座寺庙少说也有四百年的历史……”徐志岩颇有兴致地介绍着，他慢慢踱步，兴奋地打量着周围，不似是一个富家子弟反倒是个考古学家——大概他若是生在现代，很适合这个职业。 只是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转而惊叫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杜白转头望去，却是发现对方正一副惊讶模样地看着佛像前的供台，惊疑道：“这里……好像还有人住的样子。” “还有人住？”杜白一愣。 “是的。”徐志岩一脸凝重，缓缓上前用手指摸了摸侧边供台表面，轻声道，“这里没有很多灰尘，与周围截然不同，似乎是有人经常在打扫礼佛。” “这……” 经他这么一说，杜白这才仔细查看起来，果然发现供台上面的灰要比旁边的薄许多，若说是没人清理过是不可能的。 “难道还真有鬼怪寄宿在这里？”他暗自琢磨着，转头看了一眼外面那棵巨树，若有所思。 第51章 鸟儿 不过现在几人也算是被引起了兴趣，纷纷打算在这里好好观察一番，几个女子包括苏芷柔不是那种拘小节的大家闺秀，指挥着从苏家带来的几个下人开始整理着周围的东西，打算在这里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毕竟按照传说之中的描述，怪事都是在晚上发生的，他们也有这个耐心去等一等。 但真要说起来，距离晚上还有好一段时间，他们自然也不会干坐着等待，本身像这种冒险活动就带有一些游玩的性质，恰好又是来到这种山林地带，自然是要好好玩一玩，到处走一走的。 杜白虽然年纪比他们要稍微大一些，论辈分也是长辈，按理说应该是有一些代沟的。不过其随口而出的一些鬼神传说却是几人所闻所未闻的，顿时也生出了交好之心，也没有见外隔阂的意思。 过了片刻之后，在场这些人里只有苏芷柔还是不待见他，其他人均是热情地唤他一声：“杜兄。” 这几个家伙虽然天真容易受骗了一点，不过为人秉性还是不错的，杜白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暗自点头。这样他也能放心让小姨子和他们交好，不然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至于苏芷柔的态度则是被他忽略了。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孩子的小性子闹别扭而已，大概就是讨厌他将原本属于她的姐姐给抢走了，所以气恼而已。 他若是真的和她吵架，那自己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作为一个便宜姐夫，他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而另一边，那几个少年少女已经饶有兴致地在周围游荡了起来。他们这种在城市里长大的富家子弟，像这种直面纯正自然的机会并不多，自然也有所激动，就算是几个女孩子也是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矜持，好奇地左右打量着。 “若是我会爬树就好了。” 此时，杜白听见徐志岩背手立于树前，不无遗憾地叹息一声。 “我还真想爬上去看看这棵树上面是如何壮阔的景象，是否真的直达天上！” 杜白仰头看了一眼，树枝茂盛一时竟是没有望到顶，不过估算一下已经比寻常的十几层的居民楼还要高了，不禁哑然失笑。如果这家伙是个猴子的话或许还能爬上去，普通人的话估计是够呛的。 何况…… 杜白心中有些古怪。 若是这树里真的住着一个老妖怪，那有人真的爬上去了，会不会被认为是羞辱她，当场从棺材板里掀盖而起？ 不过恰巧在这时候，一旁一个少年却是自告奋勇上前一步摩拳擦掌，望着眼前的树干一脸兴奋：“交给我吧！我就喜欢爬树，虽然这么高的树我还真没试过……” 不过若是掌握了爬树的技巧，树的高度其实并不是最大的阻碍。 没等杜白说话，这家伙便急匆匆地攀了上去，也不怕弄脏自己身上的衣服，手脚更是灵活，一眨眼的功夫便窜上了大段距离，乍一看还真像是一只猴子。 杜白觉得有些好笑。 这群富家子弟的性情还真是奇特，也难怪能凑到一起来。 “嘿嘿，别看它高，还挺容易爬的。” 那家伙攀住一根枝桠，略有几分得意地对下面的几人说道，而且现在他的动作也吸引了另一边的少女们的侧目，更是让他心情荡漾几分，似是炫技一般往上一跳，稳稳站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微微摇晃却丝毫不动摇。 “小意思小意思！” 他仰头哈哈大笑道。 平时他可没这么多出风头的机会。 杜白之前便知道了这人名叫王成元，虽然读书写字方面完全比不得徐志岩，但是武力却是不错，其家里人也有打算为他谋取一个武职。 所以这点难度对于这家伙而言还真不是一个大问题。 只是就在这时，意外却是发生了。 只听得一声尖利的鸟鸣声响起，随后便见一坨黄黑之物从天而降，正正砸在王成元的面上！ “啊！” 王成元顿时大叫了一声，慌乱间还没来得及擦去面上的污秽，脚下却是不慎一滑，竟是直直地从树上摔落了下来！ “小心！” 还在看热闹的众人均是一惊，只是还没来得及救援，这家伙就“啪”一声摔在了地上。 万幸的是，地上的泥土因为根须的茂盛而意外的柔软，而且摔下时的高度不算很高，这一下总算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顶多只是一些小小的擦伤。 “哪里来的蠢鸟！”那王成元在一旁徐志岩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面色有些糟糕，抬起头又瞧见头顶正不断盘旋着的那只纯白色的小鸟，看那模样似乎还在嘲笑自己，顿时来了气，忍不住叫骂一声。 “唧唧唧！”那鸟儿似乎也听得懂人话，竟是不断叫着。 “它好像是在让我们离这棵树远一些……”徐志岩看着它不断扑腾着翅膀，又来回绕着树盘旋，猜测道。 “难道是它在这树上做了窝？” 只是王成元却是不管这些。他现在面上一堆污渍，虽然擦了擦但还是一片狼藉，气恼地瞪着那只鸟儿：“我今天一定要把这只蠢鸟给抓下来，报了这仇！” 尤其是现在这狼狈模样被旁边几个少女瞧见了，看她们掩嘴偷笑的模样更是面上一阵羞臊。 他左右望了望，似乎是打算从地上捡一些石子来打鸟。 若是真让他捡了石头，以他习武的准头估计这鸟是跑不了了。 只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悠悠的老妇人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 “公子还请手下留情，这鸟儿只是从小长于这树上，与树有了感情，所以才想阻止别人爬树。若是公子还有所怨气，可向老身发怒，莫要再责怪它了。” 杜白一惊，猛然回头望去，却是悚然发现不知何时身后不远处的林间正缓缓踱步走来一个背着竹篓的老妪，驮着腰背手持一根树枝做拐棍，穿着一袭看起来十分破旧的灰色道袍，白发苍苍。只是依稀可从其眉眼间看出她年轻时的模样，应当也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第52章 老妪 “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觉着有些奇怪，分明之前都没有看见附近有人活动的痕迹。 “老人家说笑了，我们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徐志岩闻言也是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冲动的王成元，生怕这个憨货真的把这鸟给打下来了。 “那真是多谢公子海涵了。”老妪走了近，语调沧桑地说道，眉眼间的褶皱微微蹙起，直到天空中的那只鸟儿缓缓盘旋着降落，恰是落在她的肩头，亲昵不怕人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才缓缓舒展开来。 “玉儿，还不快向那位公子道歉！” 老人家似是在呵斥这只鸟儿。 鸟儿竟然也似乎能听懂她的话语，虽然似是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扑楞扑楞的飞起来，像模像样地在空中行了一礼，这才缓缓飞了回去。 徐志岩几人均是有些讶异，尤其是那几个少年少女竟是都看直了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如此通人性的鸟！ 就连王成元此时也顾不得生气了，愣愣地看着那只鸟，觉得颇为新奇。 “这鸟……能听懂人话？”他结结巴巴问道。 “让几位见笑了。”老妪慈祥的摸了摸鸟儿的羽翼，鸟儿也是一副顺从的模样，乖乖地任由抚摸，“我将它从小养到大，它也视我为亲人，我的一些命令还是听得懂的。” 几个少女见到这可爱的鸟儿还这么听话，也是好奇地靠近过去，想要摸一摸。鸟儿虽然不情愿，只是在老妪的要求下，还是不情不愿地任摸了几下。 只是若是男性想要摸一摸，那鸟儿却是炸毛了一般，欲要啄人，吓得少年赶紧缩回了手。 看得出来这只小家伙并不喜欢男人。 “老人家，这鸟可愿割爱卖予我吗？”一位小姐见猎心喜，忍不住怯怯出声道。 老妪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此鸟身怀灵性，懂得人情是非，它是去是留与我无关，我又岂能做主买卖呢？” “只是此鸟喜爱山林之间，就算姑娘你强自捉去，也未必让它欢喜……” “既是如此……那就算了罢……”那小姐有些失望，忍不住又悄悄望了那鸟儿一眼。 “果真这天下奇人异事不少……”徐志岩见了此景，有感而发叹道，“我愈发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像是一个井底之蛙，只有出来了才能认识到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 杜白却是与他们所看到的不同，目光在那只鸟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从这只鸟上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应该不是一只普通的鸟。 倒是这位老妪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就连她的竹篓里都只装着一些可食用的蘑菇果子与草药，不值得多做注意。 “刚才应该只是自己的疏忽吧。”杜白也没有多想，暗自判断。 而这边徐志岩倒是先上前与老人交谈了两句，只是得到的消息并不尽如人意。 “老身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却从未曾听过有鬼怪的传闻，几位应该是来错了地方了。”老妪微微摇头道。 “这样啊……”徐志岩等人微微皱眉。 他们也没想到这里会住着一个老妇人，那自然也不可能会有鬼怪在这里闹事。想来之前路人经过所听见或看见的都是这老妇人而已，更多也不过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罢了。 他们之前探索时已经见过许多这样的事情。 这还没到晚上便已经真相大白，众人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就连杜白也是有些失望的。 毕竟他来这兰若寺的目的是为了找聂小倩，为了一睹倩女幽魂的风采，而不是这破落的寺庙和一个老道姑以及一只疑似精怪的小鸟。 旋即他却是暗自嘲笑了一声。 “也罢也罢……自己也不要钻牛角尖了。谁也没规定这兰若寺一定要和聊斋里的故事一样，也没规定每个兰若寺里一定要有个聂小倩。”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轻叹一声，也便慢慢放宽了心思，不再纠结。 不过虽然已经得到了结果，但总也不能立刻便回去，既然都已经来了便在这里休息休息玩一玩，不要浪费了机会。学会的几人大概也是经历多了，没有太多的沮丧，现在倒是纯粹把此次行动当做了一次郊游，玩得不亦乐乎。 这边杜白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正有些无聊地倚靠在窗边，抬眼看看翠绿的风景也算是不错的享受。 窗外几人各有不同的动作。 徐志岩学识最高相貌也是最英俊，除了苏芷柔之外的几个女孩都围在他身边，另一个少年也是小跟班一般与有荣焉，看得出来也算是一个小团体。 倒是另外那个名叫王成元的莽撞少年此时却是蹲在一棵枝桠旁边，枝桠上那只颇为奇异的小鸟正高傲地翘着小脑袋，瞧也不瞧他。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成见，满心想逗弄这只能听懂人话的小鸟，四下打量一会儿，不知从哪里采来几颗红艳艳的果子送到小鸟嘴边。鸟儿虽然一开始不爱搭理他，不过这个时候也受不住美食的诱惑，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叼了一颗来吃，大约是觉得味道不错，看这小子的眼神也不那么敌视了。 看了一会儿，偶然回头时发现，身后的庙宇内老妇人已经走了进去正在虔诚地礼佛，看她的动作，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已经成了一种自然的习惯。 很难想象，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为何要独自居住在这荒郊野外与禽兽为伴，孤独礼佛。 或许是家中不孝子孙，也或许是家中破落……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明明老人并没有回过头却似是也察觉到了他的观察，一边闭目礼佛，一边轻声沧桑道：“年轻人，若是有心事或是烦恼，不妨来拜一拜佛祖。若是机缘到了，佛祖或许会给你一些启示……” 杜白一怔，倒是没有反驳，缓缓走到她的身边却没有跪下也没有低头看着这位老人，而是望着那尊破旧的佛像，那木雕的笑容似乎愈发慈善，一双已经完全掉色了的眼睛在此时似是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韵，正在静静凝视着他。 “老人家，我可没有什么烦恼。”他低声说道。 “年轻人，在佛祖面前谎言是没用的。老身能感觉到，你似乎和外面的那些人并不一样，你的心中隐藏着对未来的迷惑与不安……”老妪依旧闭着眼，只是慢慢诉说道。 第53章 心诚则灵 闻言，杜白面上虽然没有变化，心里却是起了几分波澜。 这个老妪竟然能看出这些他根本没有表露出来过的情绪？ 他心中的确隐藏着一些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 无论是从现代穿越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自己这个赘婿的身份，以及另一具鬼王分身所面临着的危机…… 他虽然从来没有在口中提起过这些，但是心里始终隐含着担忧，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应该做什么，怎么做，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他极力地扮演好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不让外人看出任何的破绽。 然而此时却被一下子看穿了…… 这让他不由得重视起了这位老人家。 “可是就算真的对佛祖诉说了烦恼，佛祖又真的会给予帮助吗？”杜白轻声道，“佛本就不是万能的，如果真的有效，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穷人恶人，世上也是一片繁荣的美景。” “因为在佛祖面前谎言是无用的。”老妪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只有平静，“人人皆有贪欲，太多人求佛是为了满足那些微不足道的欲望，心不诚，佛祖听不到他们的本心。” “本心？”杜白一愣，旋即又是无奈一笑。 他自己也没弄明白自己的本心是什么，佛祖又怎么会懂得。 随后却是听得老妪缓缓道：“珍惜当下，莫管前尘……” 杜白眼神微凝，低头望去，却发现这位老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多谢。”他迟疑了一下，轻轻鞠躬道。 只是却暗中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不过就在这时候，苏芷柔却是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杜白又很快移开视线，落到跪于佛前的老妪身上，慢步走上前小声问道：“老人家，你说的心诚，佛祖真的能听见吗？” 原来她都听见了啊…… 杜白愕然失笑，倒也没有太过意外。他刚才说的话也不是什么隐秘，也没刻意压低声音，这庙宇总共也不大，听见也是正常的。 而这位老妇人口中所说的那番话听起来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且不论如何，求佛更多地是求一个心安，真指望佛祖下凡满足愿望那无异于是指望天上掉馅饼。 老妪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缓缓说道：“姑娘若是有所求之事，来拜一拜佛总是没错的。” 苏芷柔其实并不是很信鬼神之事，毕竟在这个学会里的人大多都是将鬼神视作一种研究的对象，研究的太多，看的太多，心中的那敬畏之心也逐渐淡去。 只是此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跪在了地上那团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蒲团之上，像模像样地闭目祈愿。 如果可以，她愿意相信这一次。 之后她也没有说出她向佛祖祈求了什么，倒是那位有些奇异的老妪说了一句：“心诚则灵。”看来是肯定了她的诚心。 直到离开的时候，杜白也没有跪下拜佛。 他知道现在的神佛都已经消失不见，拜佛只剩下一个形式的架子，没有太多的意义。倒是和那位老妪的交谈让他有些收获。 学会的几人也已经打算离开了。毕竟在得知到一切都是谣言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必要非留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吃苦受罪，还不如早些回去寻访下一个地点。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王成元似乎已经和那只小鸟不打不相识，此时竟是颇为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别。若非是知道鸟儿是老妪唯一的相伴，他还真想花钱把这只鸟给买下来带回去。 告辞了那位老人之后，众人便都上了马车准备回程。虽然来了这一趟没见到期待中的鬼神，不过当做郊游玩乐一番也是不错的享受，几人的面上都带着几分兴奋与疲倦。 一番舟车劳顿之后，总算也是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了永徐村。 只是刚进村子的时候恰是遇见几个书生模样打扮，背着书箱的青年打算出发离开。 那徐志岩往外一瞥却是正好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一愣后便高兴地问了声好：“是陆兄？！好久不见！” 那书生听见有人喊自己，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果然是看见正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徐志岩，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志岩！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上你！” “是啊，我也没想到。”徐志岩略有感慨，“自上次南临城一别，已经一年不曾见面了。” 说着，他看向对方身后的书箱，略有疑惑问道：“陆兄，你这可是要去京城赶考？” “不不不……”陆书生摇头笑道，“只是去尼山书院求学罢了。” “尼山书院？”徐志岩思索了一下，叹道，“那里路途遥远，恐怕又是好些时候见不到面了。” 旋即，他又看了一眼一旁同行的那几位书生：“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在这里留宿一晚，你我兄弟二人好好畅聊一番……” “不了，若是耽误了时间，恐怕就进不了书院。”那陆姓书生婉拒道，“我们都带着干粮，等天色晚了，可以暂且将就一宿。我们人也多，生起了火，那些山林野兽也不敢靠近的。” “那也罢……”徐志岩轻叹一声，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提了一声，“对了，往此方向过去的地方有一座兰若寺，里面有一位和善的老妇人，若是赶得及的话，不妨在那里过一晚。有屋子能遮风挡雨总比风餐露宿来得好。” “那便多谢了！” 两人行礼别过，那几位书生便也有说有笑地一起离开，向杜白他们刚回来的方向缓缓走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徐志岩逐渐收回可惜的目光，向杜白几人解释道：“那陆兄是我曾在外游历时遇到的朋友，为人仗义，可惜家境贫寒，立志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想必此次尼山书院的读书名额，是他花了好些功夫才得到的，自然会倍加珍惜。只可惜……” 他欲言又止。 “那自然是好事，为何要可惜？”杜白有些疑惑。 第54章 何不食肉糜 “我只是可惜他的才华。”徐志岩道，“陆兄的才华比之我更胜一筹，对诸多古籍典故都倒背如流，若是能与我一起研究，想来会有更大的收获。如今却要受这人间桎梏，去读那些无用的死书……可悲可叹哉！” 听到他的这番话，其余几人均是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杜白却是有些无语。 这大概就是富家子弟的思维了。 何不食肉糜？ 饭都吃不起了，哪有精力去陪你研究那些对于普通人完全无用的神神怪怪？ 也难怪苏芷柔之前对于自己的态度那么差了，这个学会里的人都看不起那些志在科举的书生。 难怪这个学会里都只有富家公子和小姐了，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坚持他们自己的想法。 徐志岩几人并没有和杜白他们回苏家，而是告别之后便骑上寄放在苏家的马，打算抓紧时间赶回附近的一个镇子里。 别过之后，马车里一瞬间便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杜白想了想，下了自己这辆马车转而上了后面一辆，也就是苏芷柔坐的那辆马车。 “你上来干嘛？”苏芷柔瞧见是他，往后缩了一缩，一脸警惕地问道。 “唔……有些事想和你聊一聊。”杜白随口说道。 马车再次缓缓驶动，大概很快就能到达苏府。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吧。”苏芷柔将心里对他的排斥差不多都写在了脸上，“我可不像徐志岩那几人一样会被你轻易骗去。” 她盯着杜白，心中暗自想着，若是这家伙待会儿是打算讨好自己的，那自己可要好好嘲笑他一顿，如果是来以自己加入的这个学会来威胁自己的话，那我就跟他拼了！ 她暗自给自己打气，绝对不能输给这个拖累姐姐的小白脸。 只是接下来杜白却没有立刻说出来意，而是思索了一下，开始轻声地背诵起了一段文章—— “却见那叶郎没有立刻离去，假意推辞下人们相送之后，又特意留了心思绕路回了后院。他本是想与那吕小姐再诉说一番衷肠，谁知等他贴近窗口悄悄往里望去时，却是瞧见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只见一只与人高的黄皮狐狸正端坐于镜子前，笑意盈盈，身上的衣着打扮，可不正是之前与自己相谈甚欢的吕家小姐！……” 这是苏芷柔写的一篇志怪，大意便是一位公子与一只美丽狐妖的爱情故事，即便他知道了对方的真面目也没有拆穿。中间什么和尚道士又是来搅弄一波，最终的结局也是以两人殉情而告终的悲剧。 想当初，这篇不知惹得多少闺中女子暗自垂泪，就连莹儿也红了两天的眼睛，都希望自己以后的情郎也能如叶郎那般痴情便好。 若是让她知道这篇文的作者是那位二小姐，恐怕不知要让多少人跌破眼镜。 苏芷柔起先只是一脸疑惑地盯着他，奇怪这家伙怎么忽然开始背起了书。随后越是听着越发觉得耳熟，总觉得似曾相识一般。 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这不正是她所写的那篇故事吗？ “住口！你！你！”苏芷柔面色腾地便得通红一片，急急忙忙喊道，一双眼睛紧紧地瞪着他，既有羞意更有恼怒，“你从哪里知道的？” “啊，你说这个啊。”杜白笑着，似模似样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之前徐志岩送给他的那本书，随手一翻道，“只是恰巧看见里面有一篇文章写得不错，苏幕柔兮，嗯，好名字。” “你！”苏芷柔急的站了起来，却是忘了是在马车里，脑袋猛地撞了一下车顶，顿时痛呼一声捂着小脑袋又蹲了回去，两眼闪烁着泪花，一副屈辱不甘的模样瞪着他，“你想怎么样？只要别告诉姐姐这件事，我……我……” 这副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反抗的模样，仿佛面前的是一个大淫贼，而她是一个娇软无力的小女子，不得不被逼就范一般。 看得面前的杜白心里顿时生出奇妙的感觉，又是有些古怪。 我这都还没说话呢，你是把我想象成什么奸邪狡诈的大恶人了？你这小丫头不愧是写故事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一点吧！ 不过算一算她这十六的年纪，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叛逆期的高中生，也就不与她一般计较了。 “咳咳，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杜白轻咳两声正色道，“我其实没有想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写的这篇故事真的很精彩！” 苏芷柔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他的转折话语，想象中的严厉呵斥教训完全没有，眨了眨微红的眼睛望着他，迟疑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姐姐或是爷爷的话，恐怕她得在祖祠跪上一天一夜，而且这半年都别想出门了。 “千真万确。”杜白点头道，“我觉得你很有写的天赋。” 这的确是他的真话。他毕竟是个现代人，对于孩子的兴趣的培养是完全支持的，他也不像这个时代的古板父母一样将这些东西视为洪水猛兽。如果一昧地打压抑制，反而可能造成逆反心理引起更严重的后果，尤其是像苏芷柔这样的少女。 苏芷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看出他的确不像是说谎，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面色也稍稍柔和了一些，轻哼了一声，大概也有些小小的得意与美滋滋：“那……算你有眼力吧。” 自己的作品能被人亲口承认，这多少也满足了她创作者的虚荣心。 杜白这时候忽然来了一点转折：“不过，这也有一些缺陷。” “缺陷？”苏芷柔一愣，旋即有些生气，“这不可能！” 她当然了解过自己写的这些故事，无一不是受欢迎到了极点，在这方面她敢说自己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也不为过。可是这个穷秀才读死书的书生也敢在这方面教训自己？ 她自然会不服气。 “那我们不如来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说出文中的缺陷，是否正确由你自己判断。如果你赢了，那我会为你严密保守这个秘密，保证不会泄露半分。如果我赢了，我也会保密，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条件绝对不会为难到你，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可以拒绝履行。” 第55章 赌约 苏芷柔蹙眉想了想，觉得对自己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若是这家伙真的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直接便拒绝掉便是。 想到这里，她点头道：“我同意。” “那我就开始说了，记得好好听课。” “这些缺陷可能会导致你的故事固然受欢迎，却无法成为真正的大家。”杜白润了润嗓，缓缓道来。 他到底是现代人，看得多了对于这些多少也了解得更多一些，随便讲一些系统性的知识对于这些古人而言也是颇为新奇的，果不其然，很快便能看见苏芷柔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不屑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 到后来，她一边听一边暗自点头，似乎是深深地记在脑子里，听讲得颇为认真。 到后来杜白终于讲得差不多的时候，苏芷柔这才意犹未尽地望着他，眼神与之前的不屑大有不同，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一般，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想不到……你这家伙还……还是……” 她虽然不太想承认，不过这家伙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仅仅几句话就将一些她以前一直没有意识到的问题说得颇为透彻清楚，一点便通。现在若是不是时候不对，她都有些手痒想立刻便写一写。 “这么说来，你是认输了？”杜白笑了笑。 苏芷柔倒也是敢做敢当的，挑了挑眉，闷声应道：“你说吧，只要不太过分我都能答应。” 她倒是想看看这家伙能提出什么要求来。 “这个条件呢……”杜白顿了一顿，想起一些青春期叛逆期的事情，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我先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倾慕范毅林范公子？” 苏芷柔先是一愣，旋即面色一阵泛红，似是有些羞恼道：“怎么……怎么可能！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真的没有？”杜白目光紧紧盯着她，追问一句。 “当然没有！”苏芷柔即便平时性情再怎么开朗，但到底也只是个二八的少女，谈起这种事情时难免羞涩，她像是被惹急了的小兔子，似是如果杜白敢再为难一句就要扑上来咬人了。 杜白聪明地闭上了嘴。 “我把他当哥哥看待，而且而且……”苏芷柔顿了一顿，微微低下头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他很适合姐姐，如果和姐姐成亲的是他，姐姐一定会幸福的，不用再为了这个家而牺牲自己……” “姐姐那么辛苦，我却什么也帮不了……” 杜白微微沉默。 他之前没看出来，这个女孩在心底里隐藏着了不少的心事。明明在苏婉妙的眼中这个妹妹还是那么不懂事，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只是实际上苏芷柔已经注意到了许多事情，也在担忧着许多事情。 她可能比苏婉妙想的要成熟许多。 不过他也有些郁闷，这不就是在侧面说她姐姐跟了他之后就不会有幸福了么，归根结底还是不喜欢他吧。 他也没有要责怪的意思，毕竟前身那个性子如果长久生活下去，恐怕苏家虽然不会倒下，但苏婉妙却是无法幸福的。这也是她一开始默许的牺牲自己延续家族的做法。 他看了看苏府已经近在眼前，没有选择长篇大论解释自己会如何改变，那太虚也太假，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以一种长辈不容置疑的态度道：“相信我，也相信婉妙的选择。我能给她的，不会比那个范毅林少。” “不要摸我的头！”苏芷柔犹如炸毛的小猫一般拍开他的作乱的手，用防备小偷一般的眼神盯着他，心里又觉得这个家伙很会说大话。 毕竟一个是家世兴盛的衙内，一个是家道破落的秀才，两个怎么能比呢？ 只是对方的语气却是如此的自信，以至于让她没有立刻地反驳。 马车逐渐停稳了，车夫下了车恭敬地掀开了帘子，杜白正要下车，苏芷柔慌忙间拉住他问道：“先等等！你还没说你的要求呢！” “不用了。”杜白笑了笑，“没有更多解释便先下了车，苏芷柔虽然还想询问，不过看人已经走了，也只能气呼呼地跟了上去。 恰好此时苏婉妙正坐在庭院前，似是正在吩咐几个下人一些事情，抬眼瞧见杜白两人归来，顿时有些讶异：“相公，芷柔，你们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杜白还没开口便被苏芷柔抢了先：“姐姐，我那几位朋友还有事便先走了，我们也不好耽误，便也先回来了。” 旋即这丫头还不忘眼神示意杜白，他倒也没有故意使坏，只是点了点头。 毕竟某种程度上她说的没错，只是把一些步骤给省略掉了而已。 她才恍然，旋即掩嘴轻笑道：“原来如此，你们回来得倒是正是时候，刚才一位爷爷的好友送来一些外地的特产，寻常时候可是吃不到的……” ********** 夜色渐渐的昏暗了下来，山野之间树丛弥漫，枝叶遮掩了天空中寥寥的星光显得愈发阴森。 幽深的山路上，只有一声声的踩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一股潮湿腐烂的泥土腥气随着不知何时升起的淡淡薄雾弥漫在了周围的空气之中，让人感觉稍稍几分不适。 而这一行人正是之前与徐志岩告别前去尼山书院读书的那几位书生。 走在最后的那位较为瘦弱的书生喘着气，左右望了望，隐约能看见山从深处不知什么动物的黑影，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惧意来，犹豫再三，望着前面那几人喊道： “陆兄燕兄陈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山路崎岖难免危险，我们不如就近找个空地生火休息一晚吧。” 走在最前面的陆姓书生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天色，想想这么走下去可能的确不太好，何况明天还要继续赶路，若是不能养足精神可能会耽误路程，便点了点头。 “那不如我们就在附近……”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话音一顿转而道：“对了，之前志岩曾说这附近应该有一座寺庙，在庙里住总比在野外要好一些。” 第56章 剑匣 听闻这番话，几人皆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只是那兰若寺在哪里呢？走了这么长的路也没看见影子……”旁边那陈姓书生提了提身上的书篓，感觉腰酸腿麻，的确是想早点好好休息一下，如果能有水洗个澡那就更好了。 “这倒也是……”陆姓书生微微皱眉，转而望向远处，只是如今雾气渐浓加上夜色黑暗，实在是看不清太远的地方。 只能看见森冷的夜风吹动下，两旁的树叶“飒飒”摇晃，似是无数双黑压压的手掌正在缓缓挥动，迫不及待迎接他们的到来。 不过正说着，忽然隐约能看见远处若隐若现着几点红光，似是烛火的闪烁，应该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人家！”陆姓书生指向那处，有些欣喜。 众人闻声望去，果然看见那几许烛火，顿时心中稍定，纷纷道：“这荒郊野岭不太可能有人烟居住，想来便是那兰若寺了，我们便去求宿一宿，应当可行。” 既然已经有了目标，这么走起来自然也是更有动力了一些。众人没有再耽搁，赶紧抓紧脚步向着烛火缥缈的地方走去，生怕晚了便进不了这寺庙。 走了片刻时间之后，那烛光所在的位置终于已经近在眼前。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眼前的这兰若寺非但不像之前徐志岩口中所说的那般破落，反而显得意外的……华丽。 只见空地之上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拔地而起，无论是瓦片还是墙壁都是崭新似是不久前才刚刚完成一般几乎一尘不染，没有任何的损坏或坍塌。而庭前有一棵巨大的树木耸立着，枝叶繁茂遮盖了半个寺院，颇为宏伟。 而在树下则立着一个由香客们插香供奉的台子，只见上面已经插满了正跃动着烛火的香烛，从中升腾而起的淡淡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带来一股浅浅却颇为动人的香气，让人远远闻到便觉得心绪宁静，浑身疲乏似是一扫而空一般，颇为奇异。 “这里……平时的香客应该不少吧。”那陆姓书生感叹道，“这里如此偏僻也能有那么多的人慕名前来，想来也是有不凡之处。” 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怎的现在这寺庙却是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便是那志岩口中的老妪也是不见踪影。 走了一圈，整个寺庙空空荡荡的，连人声也不曾听见，倒是奇怪的每个佛像前都点满了香烛，将整个庙堂照耀得一片火红温暖，隐隐驱散了夏夜的些许寒意。 “怪哉。”之前那位最为瘦弱的张姓青年四下望了一望，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就算那个老人家不在，怎么也没有一个留守的人？也不怕有人进来偷东西？” “佛祖面前，谁敢放肆？”陆姓书生振振有词，他抬起头望向佛堂正中那尊金身笑面佛像，想了想，还是跪下拜了三拜，合掌闭目念道，“佛祖在上，我等几人此行前往尼山书院求学，不巧天色已晚，欲借贵庙留宿一晚，明早便离开，请勿责怪！” 言罢，他睁开眼睛望向一旁的几人：“你们不如也来拜一拜，不求鬼神勿扰，但求一个心安理得。” “不了不了。”那张书生摇摇头拒绝道，瞅了瞅那佛像，眼里似是闪过几分贪欲，随后又收回了目光，“天色也不早，我刚才看见院子里有一口井，我去打一点水冲个凉然后看会儿书便睡了，你们谁要一起吗？” 最后除了那位姓燕的书生外，另外几人均是一起去冲凉了。 陆姓书生抬头望了一眼那几人离去的背影，又转而看了看正在凝视着佛像的那位同伴，有些疑惑：“藏山兄，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吗？” “我稍等片刻。”这位燕姓书生也就是燕藏山缓缓摇头，却也没有跪下拜佛，只是似有所感地微微闭目，良久却又睁开眼睛略有几分迷惑，望向面前那尊笑面大佛的眼神更是深邃。 “这里似乎不是个普通的寺庙。” “的确。”陆姓书生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尊额祖佛像应该早在百年前便已经绝迹了才是，现在最为广为人知的是阿祖佛。怎的这里还有这尊佛像留下，而且还有这么多香火供奉……” 作为在徐志岩口中也是自叹不如的人，这些细节他自然也是能够看出来，只是他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来。 而且他相信徐志岩不会骗他，也没有骗他的必要。可如今这座寺庙的确是处处与对方当时所言截然相反，处处透着诡异令人不安。 “不过我们也只是路过暂住一宿，也不必去追究那么多了。”他疑惑不解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当务之急还是为明天的赶路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晚。 陆姓书生挥手告别，背着书篓选了一间客房住了进去。这座寺庙虽然不大，不过留有的房间还是有好些个的，正好几人可以一人睡一个，不用怕挤了。 点满烛火的佛堂里此刻只剩下了燕藏山一人。 他转身望向四周的烛火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处，那里隐约可见几尊低矮粗糙的佛像面目有些格外狰狞，一双双黑色墨水描上去的眼睛似乎有灵一般正在偷偷窥视着拜佛的人们，微微咧开的嘴似是嘲笑，着实惹人不快 夏夜风徐徐微凉，镶着铜片的经幡摇晃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似是阴暗的嘶哑，缭绕在梁木之上。 微微皱了皱眉头，燕藏山终究还是没有久留，走到了房间里，却也没有立刻睡下，而是点起蜡烛后小心地将自己的书篓放至桌上，一阵摸索从其中掏出一道细长的剑匣来。 奇怪的是，这剑匣虽是暗红喑哑，却无形中散发着一股尖锐的气息，让寻常人甚至不敢直视。连带着当燕藏山握住剑匣时，整个人的气质也从原先的儒雅书生变为了一个锋芒毕露的剑客！ “若是当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他的眼神间闪过一道寒芒，“那说不得吾辈便要用这把祖父传下来的剑匣斩妖除魔了！” 第57章 夜谈 夜已深，苏府内。 杜白回到了房内，虽然依旧是独自一人睡觉，不过这也有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 依旧是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他先是闭目感应了一下体内的正气，虽然量依旧不多，不过应该足够自己完成这次的施法。 脑中预想了一下此次的符文，酝酿片刻后，他胸有成竹开始缓缓落笔。 此次的施法与当初第一次的鬼界符文相同，也是山鬼转祟法。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也不是当时那个一知半解便莽莽撞撞下笔写符文的家伙，现在有正气护体，又有鬼王分身撑腰，他写起来愈加顺手。 而且大概是正气的影响，此次书写并没有引起当时第一次那般的异象，反倒一切顺利，甚至整个纸上散逸着一股正面的气息，如果不是杜白知道自己写的是个什么东西，还真可能会怀疑是不是写了什么道家仙法。 法术施展完毕之后，如期的一道幽魂缓缓从地下升腾而起，只是杜白隐约觉察到这只幽魂似乎比之前第一次的那只要凝实一些，虽然还是同样的呆头呆脑没有灵智，不过已经强了许多。 “这也算是侧面证明了我的实力进步了？”他暗自想到，又觉得可能是正气带来的影响。可惜用正气写鬼文他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也没法找到先例来给自己证明一下。 也罢，他也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这些可以留待以后慢慢考据。在熟练地附身之后，先是原地运动一番适应了一下身体，随后便穿透了墙体向外飞去。 他始终觉得那个兰若寺有些古怪，无论是那个破落的寺庙，还是那个一眼看透他内心的老妪都让人不得不在意。现在晚上寻到了机会便打算去查探一番。 如果这一夜那古庙的确和白天一样平凡，那他也就算死了这条心了，也不惦记着什么聂小倩宁采臣燕赤霞了。 只是还没走出苏府，他心中似是有所感应，低头望去，却是看见苏老太爷的房间里烛火还亮着，里面似是有人正在交谈。 他将自己身形隐去，缓缓穿墙进入，却是意外看见了苏老太爷正在与婉妙秉烛夜谈。 “爷爷，您身体还没好，这些小事还是交给婉妙来处理吧。”苏婉妙斜坐在床边，一边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躺在床上的苏老太爷喝药，一边不放心地叮嘱道。 杜白望了一眼一旁的桌上，上面还摆着几本苏家商铺的账册，还残留有翻动的痕迹，想来这两位苏家真正的当家人先前就在讨论这些东西。 真正要在其他两个家族的虎视眈眈之下，努力维持住如今苏家的局面甚至越做越大，这其中不投入心血是不可能的，如果苏老太爷真的能完全放心下来，安心养老，或许病情还能好转一些。 苏婉妙无论是能力还是才情都已经足够独当一面，然而唯一欠缺的便是她的身份——一个女子。 在如今这个封建社会里，女子是当不了家的，缺少男人的家里就像是缺了一根脊梁柱，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外人都在对着摇摇欲坠的苏家垂涎欲滴，就像是饿急眼了狼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一口，原本依附于他们的下面的人也可能利欲熏心，蠢蠢欲动想要取代他们的位置。 苏老爷子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性子倔强要强如苏婉妙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同意入赘一事。她一人也无法对抗整个世界的局势。 “婉妙，委屈你了。”苏老爷子面容不复白天在外人面前那般红润，反而有几分虚弱的苍白，皱纹也似是愈发的浓重，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道。 “爷爷，这哪里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苏婉妙浅浅一笑，“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苏老太爷似是呛去，连连咳嗽了两声，苏婉妙赶紧轻轻用手帕擦去其嘴角的水渍，却忽然听见一道沧桑的声音：“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爷爷也想通了。”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之前是爷爷错了。苏家的命运未来不应该全压在你一人的身上。婉妙，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那个杜秀才，只是为了这个家才委屈自己，那爷爷可以为你做主……” “爷爷……”苏婉妙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会突然说起这些。 “你还想瞒我吗？你和他成亲这么久还没有同房过。”苏老太爷慈祥笑了笑，却意外没有多少的责怪的意思。 苏婉妙面色微红显得有些慌乱不安，垂首将手帕在指尖轻轻捻着，低声问道：“是那些下人们多嘴……” 苏老太爷却是缓缓摇头：“这些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对这桩婚事究竟如何看待？之前是我将那些看得太重。如今一场大病之下堪堪从鬼门关逃回来的经历，却让老夫看懂了什么才是珍贵的东西。” “他们想争就让他们争去吧。我们苏家人不能再委屈了自己。”苏老太爷似是大彻大悟，转而望向凝眉不语的苏婉妙，“既然你还未与他同房，一切还来得及……” “那杜白虽然是一介秀才，为人却是平庸世俗，我可予他千两白银，许他一个娇美丫鬟，让他安度余生，想来他不会拒绝……” 站在一旁的杜白望着这位老太爷，似是随口便将他的余生给安排妥当了，有些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如果对方真的提出这么个要求的话，就像是地球上富二代的长辈拿着一张千万的支票让自己离开她的孩子，那他估计会二话不说拿钱走人，乖乖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他是相信自己的本事，在这个世界完全有能力不依靠苏家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好的，娇妻美妾一个也不少。就算真的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去域外投奔自己的鬼王分身，当一个鬼城的二把手不也是美滋滋？ 不过他没有急着走人，而是看向苏婉妙，有些好奇她的反应会是如何。 苏婉妙却是紧紧抓住了手帕，眼神里却没有了先前的决绝，只有犹豫不断。 第58章 夜半倩影 她与杜白之间的关系可能比苏老太爷想的要复杂得多，如果在成亲的当日爷爷说出这番话，她或许不会犹豫便同意，只是此时再让她考虑，心里却已经无法再给出肯定的回答。 尤其是想象起杜白抱着美人儿离开自己的画面，她的心中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迟疑再三，她终于还是说道，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爷爷，这件事请交给婉妙自己来决定。” “无论与相公未来如何，都是婉妙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的委屈。” 苏老太爷似是有些惊讶地望着她的背影，留下这一段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让他出乎意料。 他本以为只要提出来，孙女便会欣喜地同意，谁知道会是这般结果。 “这两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老了……”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叹息声。 而另一边，杜白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 今天偷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只是个意外，若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可能。但真要说从此对苏老太爷心怀怨恨那自然是更不可能，他可不是一个心胸如此狭窄的小人。 毕竟在苏家大部分人眼中，他依旧是前身那个杜白，除了会吟两首酸诗便已经是一无是处了，会瞧不起他也是自然的。 只是以他有些随遇而安的性子，并不打算主动做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来改变别人的印象，这对于他而言本身并没有太大的益处。 学别的穿越者造反当皇帝？算了，还不如去追求长生大道来得实在。 有这么多时间去勾心斗角，不如考虑考虑如何成就超凡。 即便是现在离开这苏家，也只是稍稍有些麻烦而已。 天下之大，他何处不可去得？ 只是当他想起先前水原村时苏婉妙待他的举动，心中稍稍触动。 ********* 灯火通明的兰若寺内，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阵的阴风，地面上的落叶“莎莎”飞舞落下，细细密密的声音似是有人正在踏着石板轻轻走来。 “嘶……” 陆姓书生正在烛光下温书，下意识地一阵哆嗦，紧了紧衣裳，回头望去，却是发现窗户不知何时竟是打开来。 “我怎么记得先前是关好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多想，只能先放下书起身走到窗边打算关上。 睡意尚浅，还能再多看一会儿书。毕竟他家境贫寒，平时能用在读书上的时间不多，若是考校起学问来比之其他几人还要逊色几分，在空闲时候还须多加努力才有科举高中的希望。 他相信自己的聪慧，却也相信只有努力才能有收获。 只是就在他打算合上窗时，眼角一瞥，却是意外看见庭院外暗色的树丛间隐约有一道人影走过。 他本以为是同行的那几位朋友，只是仔细看去时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似乎是一个女子……” 虽然看不真切，只是那衣袂飘飘，长发及腰，可不正是女子？且看其身段曼妙，想来应当是一位绝色佳人。 可是为何在这寺庙里会有这样一位绝美的女子？ 难不成也是路过来投宿的…… 他细思了一下却也没有个头绪，再抬头望去时却是发现那女子正款款推开了不远处的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而让他有些惊讶的是，那隐约烛光照耀处，似乎是之前那位张姓书生所在的房间！ “这深更半夜怎会有一个女子走入张兄的房间？”他眉头皱得更深，毕竟这孤男寡女本就容易让人往不好的地方想去。 旋即他便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这张兄偷偷让女眷跟在自己身后，以便半夜来相会？ 只是这般行径实在是让人有些不齿。 陆书生微微摇头，倒也不打算去打搅人家的私事，只是合上了窗户坐回到了桌边打算继续温书。 然而还没等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陆书生也没多想，以为是哪位同学便直接打开了门，只是让他有些愕然的是，门外却是站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 “公子安好。”那女子笑靥如桃花，美不胜收，微微屈膝行礼，眼神里秋波漫漫，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你……你是何人？”陆书生下意识有些紧张。 那女子却是媚笑一声，眼神愈加妩媚：“小女子是借宿于此兰若寺中的女眷，见公子相貌英俊，才学过人，不禁心生爱慕，愿与君共结秦晋之好……” 陆书生感觉大脑微微一阵眩晕，正欲答应，忽然却察觉到了不对劲，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还请姑娘自重，即便姑娘不在意自身名节，在下也担心有其他人会说闲话。”他立刻便拒绝道，“还请回吧，我劳累了一天也该睡了。” 女子不依，又撒娇般的缠了一会儿，然而他还是一寸不让地严词拒绝。 “公子好生铁石心肠……”女子娇嗔地念了一句，却也没有强行进屋，只是依依不舍地款款离开，走向庭院外面一片黑暗笼罩的地方逐渐隐去，裙摆之下脚步轻盈，简直就像是没有触及地面一般，细细的脚步声也不曾听闻。 立刻关上门，陆书生心中却已经不复先前的平静，眼神闪烁不定。 这深山无人的古寺，半夜敲门的美女，还有各种奇怪的东西都让他觉得怪异无比，细细想来，他愈发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传说中迷惑人心的鬼魅，一旦自己上了当就会被吃掉心肝！ 毕竟他曾经也是那个学会的一员，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有些了解的。 但也因此，他感觉到惊惧的同时也有些兴奋，毕竟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遇见的第一只鬼怪！ 不过短暂的兴奋过后，他的心中却是开始涌出了不安。 毕竟像他一样可以直接认出鬼怪的人肯定不是多数，同行的那几位朋友在鬼魅的迷惑下难说会不会凶多吉少！ 尤其是先前他亲眼看见一个女子走入了张兄的房间里，难说会不会现在已经危在旦夕！ “不好！” 他心中暗道一声，左右望了望却也没找到什么可以作为武器来对抗鬼魅的东西，顿时不禁心急如焚。 只是没人知道的是此时在半空之中，一道隐匿在黑夜之中的身影已经将底下的一切都收入眼中，正津津有味的打量着故事的变化。 第59章 佛光 “果不其然，这兰若寺里果真有猫腻，而且还不小！”杜白喃喃自语道。 他目光如炬扫过下方，自然认得出那女子不过是一只低级的鬼魅而已，属于能被他一根指头就碾死的存在。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们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是树妖婆婆，还是黑山老妖？而且这里面会不会有一只叫做聂小倩的女鬼？ 杜白觉得有点有趣，倒是没有主动出手去驱散这些鬼怪。 这当然也是因为他能看出这些鬼怪似乎并没有害人的心思，对于她们而言，这倒更像是一种游戏。 比如最先沦陷在女鬼裙下的那个张姓青年此时正昏睡在床上做着春梦，嘴里还时不时呢喃一些下流的词句，床边则是有两只女鬼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笑话，也没有主动害人性命。 虽然这么被鬼戏弄一出后，身子虚弱或者小小地病一场是难免的，不过也算是对其本身贪财好色的惩罚不为过。给他个教训让他将心思多放在学业上或许更好才是。 而其他几个房间里大多也上演着差不多的画面，毕竟像陆书生那样能看破鬼怪的还是少数，大多数人虽然起初会出于脸面假意拒绝一下，但在鬼魅的美貌及软言相劝下，多数还是同意了，于是也落得了个被戏弄的下场。 倒是有些奇怪的是，陆书生旁边的那个燕藏山的房间却是始终安静如初，没有任何女鬼去敲他的房门，甚至隐约像是在刻意避让开一般。 “姓燕……”杜白盘腿坐在半空中，见此情景不禁有所联想，细细琢磨着，“难不成此人和燕赤霞有什么关系？那宁采臣呢？聂小倩呢？” 他刚才观察了一下，从底下那七八个女鬼的交谈中得知没有一个叫聂小倩的，书生里也没有姓宁的。 “难不成来的时机不对，聂小倩的尸骨还没被埋在这树下面？倩女幽魂的剧情还没开始？” 杜白略有些疑惑，将目光投向那棵高耸入云的树木，只是这一看却是让他隐约发现了一些异样，一些白天人身时没有发现的异样。 一层淡淡的金光环绕在树干的表面！ “这是……” 他心中微微一动，凌空飞行缓缓靠近。 只见这金光并不刺眼，甚至是若隐若现，若不是他的眼力不错，还真难以发现。 而且越发靠近之后，浑身都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舒服感，就像是冬日沐浴下温暖的阳光下舒畅得让人几欲呻吟出声。 只是这却让杜白愈发警惕。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以鬼体来到的这里，这是什么奇怪的光，能让这具身体感觉到舒适，甚至还在隐隐地吸引着他靠近！ 靠近的动作忽的一顿，杜白停留在半空中眼神微微一凝。 他想起来了，这不是普通的光！ 是佛光！ 地藏王菩萨曾言“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这本身也代表了佛祖对于大部分善鬼是没有恶意的，也因此当善鬼进入到其佛光的范围内时非但不会难受反而会感觉舒适，若是有心智不坚定者甚至会生出从此常伴青灯，皈依我佛的念头。 但这只限于真佛的佛光。寻常和尚根本触及不到那个层次，他们的佛光也是走向了极端，任何鬼怪都无法在他们的佛光打击下存活，无分善恶。 “所以说……这里竟然可能有一尊真佛？！” 杜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神愈发凝重，生怕这大树里忽然跳出一尊笑面佛来将他抓去当和尚了。 以他所知道的来看，即便是正牌鬼王在真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更别提他这个只是借用了鬼王几丝力量的冒牌货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神佛已经失踪了上千年，偏偏他在这里就能倒霉地碰上一尊真佛的痕迹！ 不过这倒是他想多了。他等来的不是真佛，而是一连串清脆的鸟鸣声。 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只见一只雪白的飞鸟正在树丛间飞出，对着他怒目而视，拍打着翅膀似是要与他打一架。 可不正是白天那只叫“玉儿”的鸟吗？ “果然是妖怪么。”杜白盯着它，察觉到那被佛光给遮掩住的磅礴妖气，少说也有百年的修为了吧。 更为惊异的是，这只鸟儿忽然口吐人言，声音如少女般清脆动人：“你是哪里来的妖魔？还不快速速离去！不然小心我玉儿对你不客气！” 有意思！ 杜白怎么可能会怕了它，反而伸出手去，施展神通。 那鸟儿顿觉不妙，只是还没来得及扇翅逃跑，身前忽然传来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引力，随后便是一阵头晕目眩，等它回过神来时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被敌人抓在了手里！ “你……你……你！”小鸟使劲扑腾着，然而可悲地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反抗之力，那一双手始终没有半分动摇的迹象。 “鸟妖！你这里的主人可是那老妪？”杜白也没有折磨这只笨鸟的打算，望着手心里还在不断挣扎的鸟儿，眼神毫无波澜，开门见山问道。 “她的人在哪里？” 既然整个寺庙都是妖魔鬼怪，想来那老妪也不是一个普通人，白天的那副普通的模样很可能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想到这里，他打算直接找正主问一问，而且对方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树妖姥姥。 “呸！我才不会告诉你这个大坏蛋呢！”鸟儿别过小脑袋气呼呼道。她也算是认清了实力的差距，不打算反抗了，可也绝对不会投降的，更不会背叛主人。 “呵呵，那就没办法了。”杜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听说烤乳鸽的味道不错，想来一只成了精怪的鸽子味道肯定更加不错吧！” “我才不是鸽子！”鸟儿对他怒目而视，身体微颤。 虽然她也怕这家伙真的把她烤了，但她还是不愿意说出老妪的下落。 只是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 “这位大人，还请高抬贵手放过玉儿。” 闻言，他便知道正主来了，果然放开了手，低头望去时看见白日的那个老妪正站在树下，无论是妆容打扮还是神态都与白天一般无二。 第60章 袖剑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我要把这整座兰若寺都给屠了你才肯现身呢。”杜白微微一笑道。 “大人说笑了。您不是那样的人。”老妪凝视了他一会儿，缓缓摇头道，“我能看出您心里的善与义。” “又是如此。”杜白微微皱眉。 这位老人似乎的确不同寻常，竟然连续两次能看破他的内心。 而他仔细望去时，却无法看破这个老妪身上的谜团，一层淡淡的佛光笼罩在其身上，让其在夜色之中显得如同高深。 隐约觉得对方的实力如同海上浮冰隐藏颇深，杜白没有托大，环顾四周，沉声问道：“你便是这里的主人？” “主人？”老妪微微摇头，“这里哪来的主人，老身也不过是一介信众，整日拜佛念经，求的不过是心愿的满足。真要说主人，或许是里面的那尊额祖佛。” “佛？”杜白回头望去，那尊佛像是如此的栩栩如生，但他也能看出来，那终究只是一个死物，就连佛光甚至都比不过眼前这棵大树。 “你是树妖？”他转而又问道。 “老身是人是妖亦或是鬼又有什么区别。”老妪摇头缓缓答道，神色间有几分落寞，“如今也不过是不人不鬼罢了。一些机缘巧合，这棵树让老身苟活到了现在，也让老身有机会能一直等下去。” “你在等什么？”杜白忍不住问道。 老妪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等着一道至今未了的心愿。” 杜白顿时心生疑惑，只是还没等他问清楚，那几处书生歇息的客房里却是传来一阵异动！ 只见几只女鬼正惊慌失措地逃窜着向这边跑来，而身后追赶的赫然是陆书生和那燕藏山！ 不过此时燕藏山却不复先前那书生模样，而是衣袂飘飘间手持一柄锋利的袖剑，犹如江湖侠士一般威风凛凛，脚步飞快地追来！ “妖鬼休要逃走！” 他厉喝一声道。 至于那陆书生则是跟在其身后，虽然面上还有几分对鬼怪的惧意，但更多的是兴奋与激动。这般真刀真枪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参加！ 这燕藏山的脚步飞快，似是练了脚下功夫，虽然女鬼们身形飘忽行进极快，但竟也是被逐渐追赶上来，眼看那一抹剑光就要劈在女鬼身上时，杜白却是出手了。 这些女鬼虽然调皮了一些，但也罪不至死，这燕藏山下手太重了。 “咚！” 直感觉手腕一阵猛然震动，燕藏山面色一变，吃痛地往后一退，竟是堪堪让那女鬼逃脱险境，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老妪的身边，莺莺燕燕地环绕在一边。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老妪感激作揖拱手道。 “无妨，小事。”杜白的目光却是始终注视着那燕藏山和那柄剑。 刚才出手阻拦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那柄剑似乎有些异样。 隐约能感觉到锋利的锐气，对妖鬼的伤害尤为巨大，恐怕刚才那女鬼只需被锋芒触及一下便要魂飞魄散不可！ 若非是这持剑之人修为还不到家，恐怕他也无法这么干脆利落地拦截下来。 “原来还有同伙！” 燕藏山望着这一众鬼怪，神色略显凝重。 他的本领虽然已经不错，但恐怕还无法同时对付这么多的鬼怪，尤其是刚才出手的那只鬼物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若是动了真格恐怕他今天也讨不得好处。 “小辈，你可不要乱说，我和她们不是一路的。”杜白笑笑道。 “都是鬼怪，都是吾辈需要斩杀来捍卫人界和平的鬼祟，哪里来的区别？！”燕藏山迅速拾起剑来，目光紧紧盯着杜白，沉声道。 “果然不讲道理啊！”杜白轻叹一口气，话音未落便是甩了一下袖子，只见一道黄光从其指尖飞出，向其飞去。 燕藏山当下便浑身一紧，还以为这家伙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只是刚等他摆出架势欲要应敌一战的时候，便愕然发现那黄光直直从其头顶飞过，向其身后掠去！ “这……”燕藏山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回头看去，果然看见被黄光击中的陆书生正紧闭双眼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你这妖魔，对他做了什么！”燕藏山惊惧道，急忙搀扶起他，然而无论什么手段也无法让他醒来。若非还有气息，险些要怀疑是不是魂魄已经被吸走而死。 “别怕！”杜白随口道，“只是让他睡一觉，你莫不是认为他一介凡人能参与到我等之间的谈话中？” 毕竟这里全是妖魔鬼怪的，陆书生一个普通人掺和进来不太好。而且他可没忘记这家伙曾经是学会的一员，难说会不会把今晚的事情给说出去。 “那么接下来就咱们大家一起来聊一聊吧。”杜白挥了挥手，身体浮于半空之中，饶有兴趣地望着下方人与鬼。 “我与你们妖魔没什么好聊的！要打便打！”燕藏山一副欲要视死如归的模样。 杜白斜瞄了他一眼，手腕一抖便见其手中的那柄剑直直地飞向他的手中。 燕藏山起初一惊，不过旋即却没有阻止，反而一副准备看好戏的神情。 杜白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哪里不对。随着剑离他越来越近，只要他的鬼体试图靠近剑身时便会感觉到如同千刀万剐般的锐利，如果真要强行握上去恐怕整只鬼手会瞬间粉碎！ 从直觉来看，这柄剑就仿佛是鬼怪们的天生克星，除非实力通天，否则皆定会被其所伤！也难怪燕藏山根本不怕这柄剑被鬼怪们夺去。 “好厉害的剑！”杜白却是不惊反喜，连连打量了几眼，觉得不仅威力可怕，而且外观也是别致精巧，如果自己使的话一定很帅气才是。 至于如何使用…… 他心中一动，体内正气缓缓涌动覆盖到了鬼手上，果然下一秒那原先极度排斥的锐利便小了许多，虽然隐隐还有所刺痛，但比之先前已经到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在燕藏山从起初戏谑到逐渐震惊最终呆滞的眼神注视中，他凌空缓缓握住了剑柄，并试着挥舞了一下，剑体轻盈锋利，绝对是一代神兵！ “这剑不错，归我了！”杜白满意笑道。 第61章 燕赤霞 “住手！”燕藏山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喊道，一副不敢置信模样地望着他，“这……你为什么能握住这把剑？” 这把剑从燕家祖辈传下来，经历了无数代人的心血培养，斩杀了无数的妖魔鬼怪，其剑身上的锐气对于鬼怪来说就是致命武器，就算是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人拿着它也能轻易斩杀妖魔鬼怪，也因此成为了燕家的祖传法宝！ 然而现在——就在他的眼前，一只鬼怪正拿着这把剑把玩着，还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 这如何让他接受得了？！ 真是见了鬼了！ “为什么？”杜白想了想，开玩笑般地道，“因为我浑身正气，这剑伤不了我！” 这的确是大实话，只是在场估计没几个人会相信。一个鬼魅身体里有正气？那不就像是一个人肚子里放剧毒的砒霜，没走两步就要当场暴毙，怎么可能还在这里有说有笑的。 “你……”燕藏山当然也不会信，只是现在形势逼人，他也不可能让对方把燕家宝剑拿走，只能憋屈拱手叹道，“这是我燕家祖传的宝剑，还请前……前辈手下留情！” 杜白瞥了他一眼，倒是觉得这家伙还挺识时务的，见势不妙就赶紧低头认怂。这种家伙未来或许没有什么太大的成就，但是肯定也能混得不错。 不过这把剑他还真不是很想还。难得看见一把顺眼的武器，不如就强行抢了！有时候人还是要有一点私心的嘛…… 他如此考虑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那位老妪望了望那柄剑，眼神中似是有些回忆，忽然问向燕藏山：“你……是何姓名？” 燕藏山一愣，略有些疑惑地望向那老妪。经历了刚才被夺剑的闹剧，他现在也不敢放肆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些一根筋上去打架的纯粹是莽夫，他可不是。所以此时他也不敢在其面前托大，只是有些郁闷地答道：“吾辈名燕藏山，是怀南燕家七十九代传人！” 他多少还是希望燕家的名头能让对方稍稍收敛一点的。毕竟怀南燕家世代斩妖除魔，名声颇响，光凭这一个名头，许多的妖魔鬼怪就不敢对他造次了。 而且他可是这代的燕家独苗，万一他死了这燕家可就绝后了！该怂还是得怂一点的。 “燕藏山……”老妪重复念了一遍，忽的抬头问道，语气间有几分急切，“那燕赤霞是你何人？” “嗯？！” 半空中的杜白听到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险些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他眼神满是古怪地望向下面对峙的两人，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这怎么忽然扯到燕赤霞了？等等，难不成还真有燕赤霞不成？说起来这燕藏山也姓燕啊，燕也不算是什么大姓…… 他也随着老妪的目光，一起望向面上有几分茫然的燕藏山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燕赤霞……”燕藏山喃喃道，“他是吾辈的祖父……” “祖父？”杜白有些讶异，又觉得有几分在情理之中。 “这个家伙就是燕赤霞的孙子？”他再次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怂货，忽然觉得有些失望。 大名鼎鼎的燕赤霞的孙子竟然会是这种家伙，一点骨气也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燕赤霞是他的祖父，那就说明现在距离倩女幽魂那段剧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段时间了，那聂小倩估计早就已经被宁采臣给救走成双成对去了，什么黑山老妖树妖姥姥也早就被打得灰飞烟灭，他根本就看不见了。 “还真是遗憾啊……”杜白轻叹一口气。 只是旋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那个奴役聂小倩的树妖姥姥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依附在古树上的老妪又是何人？树妖姥姥的接班人吗？哇，这种东西原来还能传承的吗？ 他眼神奇怪地转而望向那老妪。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他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原来如此。”只见她缓缓点头，满是皱纹的面上露出一丝怀念般的笑意，“多年不见，想不到当年令无数妖鬼闻风丧胆的燕大侠也早已娶妻生子，有了孙侄……不知他如今在何处？当年他于老身有大恩，还没来得及道一声谢……” “与我祖父是旧识？”燕藏山心中念叨着，面上更是不敢怠慢，只是微微摇头道，“祖父二十年前便已经寿终正寝，享年一百九十三岁。祖父临终曾言，其一生斩了无数妖魔，帮助了无数的人，这些恩情在他死后皆烟消云散，不必再记挂心头……” 一百九十三？杜白觉得颇为惊异，这燕赤霞果然还真是奇人。 “已经去世了啊……”老妪微微一怔，旋即苦笑一声，轻轻伸手抚摸着树干，“也是，即便是他那样的奇人，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流逝。也只有老身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才会苟延残喘，活到了现在……” 话音一转，她望向杜白，眼神落在那把剑上，请求道：“大人，当年燕大哥于老身有莫大的恩情，其子孙有难我也不能冷眼旁观。还请您将剑送还，老身自有补偿送上！” 杜白凝视了她片刻，随后缓缓松开了紧握着剑柄的手。 旋即，那柄剑便落回到了燕藏山的手中，这个家伙失而复得，似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是祖传十余代的宝物，若是在他手里弄丢了，恐怕他就无颜再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你……究竟是谁？”杜白却没有管这个家伙，而是继续盯着这位老妪，心中一种近乎荒谬的猜测逐渐浮上心头，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老身？”老妪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微微一愣，“大人何故问起这个？” “你叫……”杜白缓缓轻吐一口气，眼神复杂，“聂小倩？” 老妪身躯微微一颤，身上的那抹淡淡的金光似是更亮了几分。 “不错，这的确是老身的姓名。这么多年了，若不是大人提起，老身险些都忘了自己还有名字。”她缓缓点头，眼神里有几分疑惑，“只是不知大人是如何得知的？莫非我们也曾相识？” 第62章 邀谈 杜白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位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尽管依稀可以看出其年轻时候的绝代风华，却难敌时间的流逝而老态毕露，旋即苦笑一声摇头道：“没有，你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罢了。只是之前曾听闻过你的一些事情。” 只是他之前怎么也没有想过，当年那个聂小倩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此的荒诞不经匪夷所思。她难道不是鬼吗？ 鬼也会老去？ “你……你便是聂小倩？！” 倒是没想到，一旁的那个燕藏山似乎比他还要惊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道。 “祖父曾经给我讲过他年轻时候的游历故事，其中就曾提到过您，您与宁先生的情谊深厚即便是祖父也为之动容，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将鬼怪赶尽杀绝……” 而他说到这里，眉眼里也露出几分疑惑，“只是……您应该是鬼怪之身，怎会变成如今……” 他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鬼怪即便也有大限，但也是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不至于一两百年就变成这副模样。 “这容貌又有什么关系呢……”聂小倩声音沧桑，轻轻挽手抚过肩头的一缕白发，轻声叹息，“我陪宁郎走过了四十年的光阴，他早已慢慢老去，我一介鬼身无法为他诞下子嗣本就羞愧不已，只能幻化这般模样，与他一同白头偕老……” 在场皆是默然，其身后几个女鬼皆是眼眶微红地轻轻牵住她的手指。 她们也从未曾听说过她这般经历。 哪位女子不是将自己的容貌视若性命，如小倩这般情深义重，真正做到白头偕老的实在难得…… 便是杜白的心中也有所触动。他回想起当年电视电影里的倩女幽魂的剧情，只道宁采臣在燕赤霞的帮助下从树妖姥姥和黑山老妖的手中救了聂小倩，两人自此一同快乐逍遥地生活，却也没有说过两人最终的结局。 如今，他也算是看到了结果，是悲是喜还是要看他们自己评判。幸运的是，两人也是一同走过了几十年，经历了风风雨雨，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宁郎已经去世百余年之久了。”聂小倩转头望着身边的大树，眼神有些怀念道，“这棵树是当年宁郎去世前亲手种下的，现在也长得这般模样了……” 这树才一百多年？ 杜白有些惊讶地望向这棵堪称庞然大物的巨树。 这正常来说没有个几百年恐怕根本长不成这么高大啊！ 这庙里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燕藏山倒是没有心思这般活络，他已经沉浸在聂小倩口中的那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之中，叹惋不已。 “只可惜如今神道不显，我等凡人终其一生顶多也不过是如我祖父那般活了近两百年，而那在我等眼中也已经是神话般的存在！” “据说千余年之前，有神秘的练气士可以修炼成地仙，道法通神，活个上千年也不在话下……” 他从家族古籍中得知这些故事时可是颇为向往的。 “事情皆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聂小倩微微摇头，望向他，拱手行礼道，“燕少侠，我心知你们燕家向来是斩妖除魔不会手软，但这些小鬼们在老身的管教下都不曾做过害人的事情，之前也不过是一些恶作剧罢了。不知可否看在老身的面子上放她们一马？” “这……”燕藏山面色一僵，看了看天上正好整以暇望着他的那只实力深不可测的大鬼，又望了望面前这个与自己祖父曾是故人的聂小倩，下意识地握了握手里的宝剑却少见没有多少的安全感，不由得苦笑一声，持剑道，“您说笑了，我自然是不会再动手了。” 他心里还补了一句：“就算动手也根本打不过啊！” “那便真是太好了。”聂小倩眯眼笑道，“老身日后定会好生管教这些孩子，不让她们再敢胡闹。” 既然此间事了，燕藏山也不打算在这群鬼怪面前久留，背着大概明早才会醒来的陆书生便回了房间。 他暗自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再多练一练剑法和道术，这才出来历练没多久就被教训了一顿，若非对方没有恶意，恐怕他今天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聂小倩缓缓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转而望向身后一群莺莺燕燕，瞪了瞪眼斥道：“还不快回去！若非老身还有一些面子，恐怕你们今儿个就要被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不可！今后不准再胡闹！” “是！姥姥！”众女鬼委委屈屈地娇声答道，时不时好奇瞥一眼半空中的杜白，却也不敢忤逆聂小倩的意思，亦步亦趋地纷纷钻入地下，不知去了哪里。 等其他外人都离开之后，聂小倩才将视线投向杜白。 杜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等了这么久，正戏终于来了。 “辛苦大人久等了，老身有一些话想与大人交谈一番。”她指向那处供奉这额祖佛的大殿道，“还请移步那里。” 杜白艺高人胆大加上心里也不觉得对方会害自己，便迅速飞入了那大殿之中。 周遭的摆设其实与自己白天所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两百年前这座寺庙香火鼎盛的时候，一切都是崭新如初，不沾染一丝灰尘。 他半空中的高度与那尊大佛平齐，正好望向它的面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尊大佛那木雕的瞳孔里仿佛带着几分灵性，就仿佛真的有人在透过那双眼睛望着他。 木雕里藏着一个人？这当然不可能，杜白能感觉到这尊木雕佛像真的只是一个实心的佛像，根本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倒是那表面的一层淡淡的金光赫然是一层浓郁的佛光，若非是此时他正气护体，恐怕会感觉身体颇为难受。 这不禁让他多留意了几分。 身后，老妪正缓缓迈步进入大殿，她注意到了杜白留意那尊佛像的眼神，微微笑道：“大人可是觉得这尊佛像有古怪？” 第63章 地府 他倒也没有遮掩，想到对方肯定知道答案便点头道：“这尊佛像有点奇怪。我仿佛感觉它是活的一般，而其佛性更是远超寻常地浓郁……难不成，曾经有真佛附身在其上不成？” 他在鬼城里看到的记载里有提到过，世间的神迹往往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变化，一尊无量真佛就算是降临附身到一块朽木之上，它也能瞬间变成佛道至宝，万金也不可比拟。 更别提一尊本就是承载香火的佛像了，甚至可能直接赋予佛性成精了也不是不行。 他试探着提出自己的疑惑随即静静望向对方，等待着解答。 不过聂小倩却没有直接地回答杜白的问题，而是面露回忆地望向佛像，低声道：“大人可应当也知道，仙佛已经近千余年不曾显露神迹了吧……” “我自然知道。”杜白点点头。 “那大人可知道这是何原因？” 杜白微微皱眉。 聂小倩倒是没有继续卖关子，悠悠叹道：“仙佛已死！” “仙佛……” “已死……！” 这四个字恍若是惊雷一般，让他心头猛然震动，神经瞬间紧绷。 他虽然之前从鬼城的古籍里大致推断了一些原因，也大胆猜测过，却没想到会在这里，会从聂小倩的口中得知这个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她目光如炬，沉声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不成她还能上到天庭去看一看不成？若是她真有这般本事，甚至能演算出仙佛的死讯，那宁采臣也根本不至于才活五六十年而已吧！ 他难免心中存疑。 聂小倩能看出他的神色变化，自然也大致能猜到对方所想，没有她那般经历，正常人听到这种消息更多地是嗤之以鼻，像他这样只是心存疑惑，想必是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迹象才是。 “若非是老身曾亲眼见到，恐怕也不会相信。这事还要从之前宁郎与老身相遇的时候说起。” 聂小倩缓缓诉说道。 具体的情节与他所知道的电影版倩女幽魂剧情差不多，宁采臣和燕赤霞携手从树妖姥姥手下救下了聂小倩之后，谁料黑山老妖半路杀出抢走了聂小倩想要娶亲，不得已宁采臣和燕赤霞闯入地府救人…… 那么这里就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地府。 这也是聂小倩所真正要提到的关键。 黑山老妖乃是地府的一座幽冥山脉修炼成妖的石妖，修为高深莫测，强大无比。也因此，这家伙的藏身之处也是地府的某处位置，聂小倩被强行抓进了一回地府，有了意外的经历。 “大人可知道，为何阴天子放任黑山老妖这些妖魔在地府放肆甚至敢娶亲扰乱阴阳秩序？”聂小倩幽幽叹道，“若非是老身亲眼见到，恐怕也不敢相信。地府……早就成了一片废墟，根本没有阴兵和神佛的存在……” 闻言，杜白瞳孔微微缩紧，感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凭空落在心头，让他这一瞬间有些难以喘过气来。 地府中的鬼神自然也是仙神的一员，连它们都已经毁灭了，那其他的天神怎么可能还高高在上不管不顾？ 那自然只能得出最后一个令人惊悚的结论…… 仙佛们真的都死了？ “事实上，当年宁郎离世之后，老身也曾不甘心地凭借鬼躯再度闯入地府，想要寻回他的魂魄得以再度团聚。毕竟如今鬼神都已经不在，即便我再怎么胡闹，也不可能会有鬼差来捉拿自己。” “然而，找不到……”聂小倩那沧桑的眼神里流露几分悲意，“我花了十余年走遍地府，却根本找不到宁郎的魂魄。终究，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杜白却是想起了一个问题：“如果说地府已经失去了作用，那那些每天死去的鬼魂去了哪里？岂不是堆积成山了？” 然而事实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鬼怪。 不过他也没有问向聂小倩，看得出来对方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真相。若是知道，怎么会找不到宁采臣呢？ 聂小倩继续说着，而当年的一些隐秘也逐渐被他所知。 那十余年的某一日里，她正心灰意冷地四处游荡时，忽见远处一阵经文佛法浩荡的大动静，浓郁的金色佛光几乎照亮了半片天空，一道道似是有形的经文从空中掠过，原本幽暗角落里躲藏着的恶鬼们此时却是一个不落地被击中，浑身散发出一阵阵黑烟之后竟是变得面容和善，似是心中怨气皆被驱散一般。 聂小倩心中一动，心知这是佛道高人在度化恶鬼。而且威势如此浩大，恐怕其修为极为惊人，若非心知不可能，她几乎都要以为会不会是真佛降临！ 她不是恶鬼自然也不会受到影响，她心怀着好奇与敬畏小心地靠近，恰是看见半空之中正凌空坐着一位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僧人正闭目念诵着经文，身上一袭浅黄色的僧衣略显破损古旧却也不失其威严，其下方已经有无数被净化的鬼魂正屈膝跪拜，跟着一起诵念佛经。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其额头格外突出，与寺庙之中供奉的额祖佛竟是颇为相似！ 而就在这时，那僧人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金黄色的瞳眸直直望向她此时躲藏的位置，却没有凶厉，反倒满是平静。 他嘴巴没有动，但声音凭空传入她的耳中：“过来吧，你与本座有缘，这佛经不会伤害你的。” 聂小倩心知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不敢逃跑，只能听从其话语。 只是好在对方也的确没有为难她，反倒是一指给予了她许多知识，让她修为瞬间增长许多。 她自然是惊喜万分，却也立刻跪地哀求道：“请佛祖救我郎君！” 那僧人却是微微摇头笑道：“你的郎君不过是一介凡人，寿命已尽，便是真仙也无法更改，本座又有何办法？只是这轮回不止，或许你若是回去凡间等待，终有一日能与其转世相遇……” “多谢佛祖！”聂小倩眼圈微红，也只能跪地叩谢，“只是不知您有何吩咐？” 第64章 请求 “倒是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僧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点道，“本座并不是什么佛祖，而是额祖佛的一块佛骨幻化而成，继承了微薄的佛法成了这副模样，本欲……也罢，只是在经过这地府时见到如今这副恶鬼丛生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便耗尽最后一丝佛力净化……“ 他叹息一声：“只可惜如今世道沧桑，本座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但终究还有一件事放不下，那便是这一块佛骨是绝对不能流失在这恶鬼丛生的地府之中，为那些妖魔所用。那定然会引起滔天大祸，本座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您的意思是？” “将这块佛骨带走吧。”僧人的声音已经逐渐不复先前那般沉稳，反而有些沙哑虚幻了起来，就连那一道身形都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一般，只有其胸口一块金灿灿的金色骨头正散发着光芒，其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但我也是一介鬼怪……”聂小倩有些手足无措。 “缘……妙不可言。”僧人微笑道，“本座能算到你与此骨有缘，这整个地府也只有你是最适合能带走它的。将来，若是你遇见了有缘人，不妨将此骨交予他，只是切忌，千万不能让其流落于妖魔手中，否则，必将天下大乱……” 故事到这里就是告一段落了。 杜白眼睛微微眯起，望向面容平静的聂小倩：“你的意思是？” “大人或许便是那位有缘人了。”聂小倩叹道，“这块佛骨在老身的手中已经留了足够久了，若说有缘人，也只有大人您了。白日时候或许还有一位少年郎，只是对方却没有保管的实力，贸然交给对方，恐怕反而会害了他。” 杜白心知对方说的便是自己，也没有故意告知，而是展露了自己的鬼身，有意阴恻恻道：“你可看清楚，我也是一介鬼怪！这块佛骨你敢交予我？” “自然是敢的。”聂小倩面色毫不畏惧，而是直视着他，“老身看得出大人虽为鬼身却身怀正气，想必生前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大官人，无论是心性还是修为都值得老身敬佩。相信这样一位大人，根本不会滥用佛骨！也比老身一介贪生的女鬼更适合持有佛骨！” 杜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颇为怪异。 他忽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一直称呼自己为“大人”了…… 对方凭借着佛骨的玄妙，或许的确能看出他体内的迥异于常人的地方，包括那遍布于鬼身的正气。 然而她绝对想不到会是一个书生附身在这上面，只从表面上来猜测的话，对方的猜想也的确是颇为合理的。 如果他真的是一位品行高尚的大儒死后形成的鬼魂，那这佛骨无论怎么看都是极为适合他的。 但只可惜，从一开始她就猜错了。 这也不怪她，正常人谁会想到这种奇怪的情况呢？ 事到如今，杜白肯定不会傻乎乎地去揭穿自己的真面目，而是凝神望向对方。 此时聂小倩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半个拳头大小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骨头。 此物刚一掏出来的时候，整座寺庙的时间空间都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间，无论是声音，还是光影，亦或是呼吸都停止了，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一小块骨头给夺去了光彩而黯然失色！ 直到几息之后，所有的一切僵硬画面都仿佛是被由内而外打破的玻璃碎裂开来，一切开始重新流动。 无论是烛光，还是庭院外的虫鸣声，亦或是杜白自己的意识流动，一切都回归于正常。 回过神来，杜白心中猛然一惊，望向那块看似貌不惊人的佛骨的眼神愈发警惕与重视。 他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突然落到这种处境之中。若是此时对方是一个敌人，恐怕短短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自己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仅仅是这么一小块骨头竟然就有如此威能，难以想象若是真佛该是何等的恐怖…… 也因此，他愈发清楚地认识到这块骨头的珍贵之处，也没有轻易便伸手去接，而是望向聂小倩，沉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这聂小倩定然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只是因为看他有缘便将此等宝物送予他？先看看她的条件再说。 “大人，老身厚颜有两事相求。”聂小倩屈膝跪下，“其一，当年宁郎虽然因为我的缘故没有子嗣，但其兄长尚有血脉留存。希望大人您能帮衬一二，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宁家子孙平平安安……” “你……为何不自己去？”杜白问道。 “老身已无颜再见宁郎的亲人。”聂小倩哀婉叹息，“当年因为无后一事，他不惜与家中决裂。这数十年来逢年过节每当看到他对月寂寥的身影，心中便是无限羞愧自责。然而直到临终病逝之前他也不曾怨过我一言，只道是留有许多遗憾。” “其二，便是请您将宁郎的尸骨带回其故乡，交还与其后人……陪伴我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老身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杜白没有拒绝，而是凝视着她，淡淡道：“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即便真的有转世之人，但一个已经忘却了前世的一切，忘记了你的宁采臣，真的是你所痴痴等候的宁郎吗？” 聂小倩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道：“老身早已断绝了再续前缘的念头。已经害了他一世，怎能害他再度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呢？妾身如今只想看到他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想看到如常人那般娶妻生子的他会是多么幸福……” 杜白没有再相劝。他从对方的眼神里也能看出来已经心意已决。已经等了上百年，忍受了无数的心酸寂寞，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只言片语便改变了心意。 “我同意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去凌空接过佛骨，刚一入手便有一种温润如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入心中，此时此刻似是耳边萦绕着许多得道高僧诵念经文的声音，若是心智稍弱恐怕很有可能被潜移默化地影响而变成虔诚的信佛者。 第65章 故事 这让他想起了当初鬼王分身吞下的那几枚舍利子，虽然威力不同，但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不仅是如此，握着这块佛骨的时候他仿佛能感觉到它仿佛就是活着的一般，而其中蕴含着的一种奇妙韵律正在深深地吸引着他——那是通往更高的生命层次的呼唤！ 杜白心中有几分诧异：“这佛骨该要如何使用？” 这就像是藏满宝物的宝箱就放在自己的眼前却没有打开箱子的办法。 聂小倩微微摇头：“老身也不知。只知道这佛骨实在是玄妙，仅仅是随身佩戴便让这整座兰若寺都染上了佛性……” 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他也不是非常失望，这些他可以慢慢去研究，不急于一时。 收起佛骨，他环顾四周，果然隐约能发现周围的佛光都黯淡了几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会彻底消散，变成一座普普通通的闹鬼的寺庙。 至于宁采臣的尸骨就在那棵大树的地下埋着。杜白稍等片刻便看见聂小倩抱着一个褐黄色的小小的金盎缓缓走出。 在将其交予杜白之后，聂小倩似有留念般的望了那金盎两眼，终于还是缓缓消失于眼前。 天色已经不早了，既然兰若寺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便抓紧时间赶回了苏府之中。 至于宁采臣的尸骨送回故乡的事情他暂且不着急，那金水城与元阳城距离不近，只能日后找时间去特意跑一趟。毕竟已经拿了人家的好处，答应办的事情就要办好才对。 杜白的屋内，他捧着手里的金盎，一时却是不知放在哪里比较合适。正好看见屋外有下人经过，他叫住对方稍稍询问了一下，得知这村子里还有一个类似于祠堂一样的地方可以存放，说是祠堂但更像是义庄，没有什么忌讳，即便是外人只要交了钱也能寄存一段时间。 他让下人带路找到了祠堂，看门人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子，本来因为大半夜被人吵醒而有些发怒，听说他是苏家女婿之后立刻便变了脸色，恭敬地接下了这个杜白自称是朋友的金盎，拍着胸口说绝对会好好看管。 不过等杜白回苏家的时候，却是又碰上另一件事来。 月下庭前，树影幽幽之处，一个白衣少女正坐于池边出神，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池子里丢着米屑，时不时激起一圈圈的波纹搅碎了清冷的月影，池面上浮着一粒粒的碎屑，只是却不见鱼儿抢食的踪影。 杜白远远望了一阵，心觉几分好笑，上前几步走到少女身后不远处，低声道：“鱼儿都睡觉了，你是打算把它们都吵醒吗？” “呀！” 少女冷不禁地吓了一跳，是真的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先是一脸惊魂未定，在看到杜白之后这才冷静下来，转而没好气地道：“你干嘛大半夜的躲在人家背后吓人！” 正是小姨子苏芷柔。 “我可没有故意吓你，只是刚好要路过，看到有人要打扰鱼儿的安眠，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而已。” “我才不傻，你骗谁呢！”苏芷柔哼哼道，“鱼怎么会睡觉！它们一直都睁着眼睛的……” “那是因为它们根本就不会闭眼啊！”杜白说笑道，“所以它们连睡觉都是睁着眼睛的。” 可惜小姨子根本不打算好好听他解释，而是娇蛮狡辩道：“你又不是鱼，你怎么知道它们是不是睁着眼睛睡觉的。” 鱼不会眨眼这个问题其实不算新鲜，苏芷柔也知道，不过这个时候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落了气势，故意狡辩。 本想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这番话的，只是话到嘴边杜白却哑然失笑，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成庄子的那则故事了？ 他转而望向天空，一轮弯弯的月亮格外冷清，笑道：“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还在这儿和我争辩鱼睡不睡觉的问题？” “谁……谁要和你吵架。”苏芷柔嘟囔了一句，旋即又坐回了石凳上，只是坐姿并不十分的大家闺秀，若是让爷爷或是姐姐看见了肯定会好好教育她一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这个笑眯眯却坏心眼的家伙面前，她却没有刻意保持着往日的拘谨，反而随意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吧…… 但这样反而让她感觉心里少了些无形的枷锁，让她心情也稍稍舒服了一些。 她悄悄瞥了那个家伙一眼，看他还是一脸含笑的模样，心里还是莫名来了几分火气，轻哼一声不再看他，而是望向已经平静如镜子的池水，有点小别扭，但还是小声说道：“我之前听你说了那些东西，心里总想写一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落笔……” “找灵感吗？”杜白微微点头。 作家写作不是凭着一股劲就能下笔如有神的，如果想写出好作品，一个好的灵感是必不可少的。然而想找到真正优秀的灵感又谈何容易？ “你这次想写什么？”他多问了一句。 苏芷柔没有羞涩，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他知道了的原因，望向池水碧波的眼神略略出神：“一个人鬼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 杜白一愣，他倒是想起了一个恰好符合要求的故事，而且正好心中有些猜测，或许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实现出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前不久刚好听说了一个故事可以说给你听。” “唔……说来听听？”苏芷柔有些好奇地望向他。爱写故事的人都喜欢听故事，在有趣的故事面前，她可以放下成见。 “很久之前，曾有一位书生，名叫宁采臣……” 杜白也没有卖关子，回忆了一下之后便缓缓诉说了起来，正是倩女幽魂的故事。 他的口才自然也算不上多好，但是这则故事本身就拥有动人心弦的力量，起初苏芷柔还有些不甚在意，慢慢地，她的眼神变得专注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听着，听到动情处时眼圈甚至微微泛红。 第66章 货币 “自此，宁采臣带着聂小倩一同回去了家乡，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幸福生活……” 真正的故事当然不可能这么戛然而止，然而对于一则故事而言，到这里便已经是结局了。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杜白说完望向苏芷柔，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笑了笑道：“怎么样？可还满意？” “嗯……”苏芷柔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忽的起了身一副急切的模样，“快跟我来！” “什么？” 杜白还没回过神，转头看见这丫头脚步匆匆地向着远处走去，愣了一愣，也只好跟了上去。 好在这丫头没有把他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而是进了一间书房。 点起了烛火，她踮起脚尖翻了翻书架，取出了笔墨纸砚列在桌案上，略略思索片刻后便开始落笔。 “倩女幽魂……” 她一边写着，一边轻声说道：“不知为什么，当听到这则故事的时候我就很想写下来，将这段故事告诉更多的人……” 杜白望了望天色，有些无奈：“今天时辰也不早了，何必急于一时？” “不行。”她笔锋不停，口中却是决绝道：“如果不写完，我今晚是绝对睡不好的！那太痛苦了……” 杜白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抬头望见她的眼睛，那一双闪烁着亮光的瞳眸，劝阻的话语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还真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啊……”他心中想道，却没有什么贬低的意味，反而很欣赏这种性格。 苏芷柔让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补充各种细节，也为了避免她刚才有所错漏的地方出现。 有一句没一句，其实杜白真正用得到的地方并不多，更多的是她专心致志地写字。 望着她奋笔疾书的模样，他不禁有些佩服这丫头，这记性还真厉害，他只说了一遍就基本全都记了下来。 不过一段时间没互动之后他也难得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便眯了眼睛打算在椅子上小憩一会儿，只是没想到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感觉脖子一阵酸痛，不禁咧了咧嘴，这就是在椅子上睡姿不雅的后遗症了。 扭了扭脖子，他左右望了望，看天色还是深夜的模样，油灯已经燃烧得只剩细微的火苗即将枯竭。而原本正在伏案写字的苏芷柔此时已经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的缘故。 他好奇地上前看了看其手边的纸，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已经将整个故事细致地记录了下来，接下来需要做的大概就是精修一番，包括填补细节以及删除多余的词句。 基本已经算是大功告成了。 杜白放下纸，望向熟睡的苏芷柔的眼神也有了几分变化。 轻声一叹，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衫，轻轻覆在了她的身上。夏夜还是有些凉的，若是真的这样睡一晚，恐怕明天就要感染风寒了。 “唔……小倩……”苏芷柔发出梦境的呓语，微微蹙眉，终究还是没醒来。 灭了灯，他没有继续留在书房而是转而回了自己的房间。 ************ 鬼城内。 “王，现在城里的妖鬼们大多都已经办理了铭牌，极少数没有办理的也都是一些老顽固，想必只要我们再施加一些压力下去……” 桃花妖如此禀告着，却被杜白挥手否决，“不必了，他们不办便不用他们办了，日后他们知道了铭牌的好处，自然会求着来办理。” “是。”桃花妖对他深信不疑。 “另外，本王考虑了另一件事。”杜白提到，“城里可以推行货币制度。” “货币？”桃花妖对于这个还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略有疑惑，“是人间的金银吗？” “那当然不是。”杜白微微摇头。 稍微有点实力的妖怪们如果想要金银财宝的话那真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自然不可能作为价值衡量的工具。 所以他所考虑的是自己制作货币。 货币对于目前急需交易系统的鬼城显然是必须的。之前考虑的实物奖励的方式事后想来也并不是十分靠谱，而以货币奖励并允许购买的话显然就能更容易让人满意。 像什么三羽鸦足也可以明码标价，你有足够的钱就可以买到，这样的话货币被赋予了价值，给予了流通的基本条件。 事实上也完全不止一个宝物，还有更多的宝物，只要他宝库里那些对他而言没有用处的鸡肋宝物的，那就都可以明码标价地对外出售。 而且他也打算开启回收的通道，保证货币的可流动性稳定。 比如如果想要买一样宝物，钱不够怎么办？没事，我们可以收购你身上的多余或暂且用不到的宝物，等攒够钱了就可以去愉快地购物了。 这也就是从简单的以物易物增加了货币作为中间者，实现了货币的价值属性。 当然，提高买价压低卖价也是暗中的一环，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也可以算是保证童叟无欺的代价吧。 只是想要在毫无基础的鬼城里推行这套货币系统显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他毕竟不是经济学家，穿越之前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现在也不过是依照一些金融系统依葫芦画瓢而已。 总之如今这一切也得慢慢摸索着来前进，反正万一哪里出了疵漏，他的实力便足以弥补一切，不怕失败是他最大的自信。 大致给桃花妖解释了一番之后，她也算是稍微有些明白了，不过毕竟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情，具体如何操作可能还需要她再多学习一下，这也不急于一时。 话题一转，他又问起了之前关于老师招聘的事情。 桃花妖迟疑着答道：“王，经过这段时间的的报名，其余几门课都有了老师的人选，只是这“文化”一课却是始终没有合适的……” “文化么……”杜白缓缓点头。 他其实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了，毕竟大家都是妖魔鬼怪，平时都忙着修炼免得被正道人士追杀，怎么可能还会有空去学习人类的诗词歌赋古文经书呢？ 十个里面能有一个会写人族文字就已经是不错，更别提别的了。 所以说，他之前便已经做了考量。 “这文化一课……便去找真正的人族吧。”他淡淡道。 “人族？”桃花妖一怔，面露不解，“可人族与我等乃是仇敌，他们又怎么会教导我们呢？” 第67章 办法 “那可未必。”杜白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人心万千，定然会有并不敌视妖魔的人族。” 桃花妖心中仍有不解，只是既然王已经下了命令，她也只好遵从，决定派下人马尽快去寻找能作为鬼城老师的人族。 只是真正合适的人又是多么的难找，即便是花了功夫下去，却始终没有结果。 她可不想让王对自己失望，心急之下便唤了手下的几个副官共同商量对策。 “要找人族来教我们文化？” 堂下一只面色病态惨白的阴柔男子冷哼一声，竖立碧绿的蛇眸扫过四周几妖，阴恻恻道：“我冷司可不认为一个区区人类能有资格站在我们面前教课！” 他的身份乃是一只蛇妖，实力在群妖之中还算不错。 “住口！你难道是想违背王的命令吗？”桃花妖一改以往在杜白面前温婉乖顺的性子，此时冷着脸满是威严道，“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蛇妖冷司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反驳。他自然也听说过魇龙王的威名，绝不是他一个几百年修为的小妖怪可以抗衡的。 而他既然吃了瘪，周围其他几个妖怪也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不讨好的话来，毕竟他们现在可都是在人家的手下混饭吃。 “不然咱们抓几个人族来，抽了魂魄来炼化成厉鬼，奴役他们来教课？” 脑子一根筋的虎王一拍桌子，憨憨道。只是这番话若是让外人听见了，恐怕会吓得冷颤不止，因为这货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不行，若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桃花妖微微摇头，“王要求的是请来，不能强迫。” “那……”虎王哑了声音，额头上的王字皱成一团。说实在的，让他打架还行，出谋划策还真难为他了。 “那金银财宝呢？”一旁一只妖媚入骨的女妖故意眨了眨眼，娇声颤音道，“不然便让小的派去膝下几只徒子徒孙，总会有男人愿意拜倒在咱们的石榴裙下，到时候要做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柔弱无骨的手腕轻轻拂过白腻如玉的肩侧，眼波流转，面对寻常男子的话勾魂夺魄也不在话下。 只可惜在场都是茹毛饮血的老妖怪，对这种场面根本不在意。她这一番动作无异于是对牛弹琴。 桃花妖看见她这番放浪的动作微微皱眉，不过这也的确是个办法，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许可以用一下。 不过这样招聘来的老师的品行却也怕是过不了关，那教出来的学生恐怕也是有些问题的，难保王是否会不满意，所以还是要留到最后再说。 “说起来，我也有个想法……” 这些家伙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许多都觉得自己的办法才是最有效的。桃花妖一时决定不下，索性一挥手道：“正巧附近有几座人族的城市，你们大可自己去搜寻一番，找到你们所认可的老师……” 一滞，众妖对视一眼，一阵眼神交流之后身形一闪便已经消失无影无踪，只留下这空荡荡的房间。 而此时，杜白已经来到了榉树精的书阁内。他此行正是为了查找与佛骨有关的信息资料。 这佛骨就像是一个蕴藏着无穷宝藏的箱子，但是他现在必须要找到办法来打开它。 “榉树精，你可知道神佛究竟去了哪里吗？” 他翻了一下书，忽然直接问道。 半晌之后，一根细长的枝条递来一张纸。 “不知。但根据猜测，很可能已经死去或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果然，榉树精也大致猜到了神佛的死亡。 毕竟留下的线索实在太过于明显，甚至还有佛骨这种可以直接作为证据的东西存在，谁也无法否认这个既定的事实。 “那么假设神佛已经死亡，人死后会去往阴曹地府，他们死后会去哪里呢？” 没有纸条传来，榉树精也无法猜测这种信息。 杜白没有失望，他只是自己思索着这些答案，只是顺便说出来或许能得到一些灵感。 “如果他们死亡了，那它们留下来的尸体又会怎么样……如果有人得到了它们的尸体，会有什么用？” 他低声自语着，这些问题显然已经超出了榉树精的认知范畴，所以完全无法做出回答。 这里始终没有得到合适的解答，杜白也只能暂且放弃，只是就在临走之时，榉树精忽然递来一张纸条。 “曾有一种传言，神佛之所以是神佛，是因为它们身上有我们所没有的东西，有人称之为神性，如果真的能找到神佛的尸体的话，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奥秘……” 这只是她的猜测，也从来没有被人证实过。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白却是想起了那块佛骨带给自己的奇异感觉。 “神性……” 他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却是联想到了许多其它的地方。 假设神性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真实存在的话，那是否拥有了足够多的神性的话，是否就可以真的成神？ 就算不能成神，拥有如同神一般的伟力应该也不在话下！ 这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而言都是一个极其巨大的诱惑，便是杜白也不例外。 纵然他们妖鬼修炼得再厉害，再怎么强大，在真正的神佛面前也不过是一只蝼蚁，反手便能拍死。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在水原村遇见的那只实力惊人且处处透着古怪的河妖。 当时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似乎带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奇异气息，以至于初见面时他甚至一度以为对方是真正的河神！ 然而并不是。 如今听闻神性后想来，莫非是对方的手中也拥有一块某位神仙的骨头，才敢冒称河神，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杜白细思之下愈发觉得有可能，对于那只河妖也心生几分忌惮起来。 只可惜分身此时与那处距离太远，一时也无法去查探个究竟，让书生的身体过去也不敢托大，担心可能会有什么陷阱。 “或许过段时日，可以找机会再去查探一番！”他心中如此想道。 第68章 周世泽 庆阳城，这是一座坐落于崎岖山野间的偏远城镇。 因为此处远离朝廷，皇帝的手也很难在此处牢牢把控，更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牢牢提防，也因此难免多了许多盗匪抢掠的野蛮行径。 朝廷自然也是在这里设立了官府的，只是因为本地人的凶悍，这偌大的府衙倒更像是一处摆设而已，里面的衙役好吃懒做，便是有人来报案也是爱理不理，县令老爷也是根本放弃了做出政绩来升官的打算，君不见前几任有志气有抱负的县令来到这里之后是怎么失踪不见的？ 上面也曾派人来调查过，大概是山匪作祟。然而这里山连着山，熟悉路的匪徒们吃饱喝足了钻进树林子里，根本找不见人影，捕快们也只能悻悻而归。 政绩也就罢了，还是小命要紧。 如今在任的县令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即使胸中怀有抱负，也无处施展，只能孤独郁闷。 而就在这样的一个小城镇里，却有一座小小的私塾，里面传来一声声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与这彪悍的民风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直到天边晚霞渐露。 “好了，今日的课便上到这里，今天我教你们的字可别忘了，明天考校的时候我来考一考你们，谁能答上来，就能有糖吃！” 老师是一位三十而立的中年男子，双手背于身后，叮嘱道。他的面容间没有官老爷那般的气派，也没有书生的迂腐，而是带着和蔼的微笑，给堂内的孩子们一种亲近的感觉。 话音落下，席间十几个孩子纷纷收拾着手边的东西，门外却是走进来一个面相刻薄的妇女来，一个孩子瞧见了，怯怯地喊了一声：“娘……” “等会儿再和你小子说！”那妇女凶悍地骂了一句，转而望向老师：“我说姓周的，你干什么老是骗我家儿子来上你的课？莫不是想骗钱不成？我可告诉你，我们不会给你钱的！” 周老师无奈一笑道：“刘婶，我已经说过了，我这个学堂不收钱，只是想教孩子们念书写字而已。他们这般年纪若是不学习一些，恐怕以后也不会认得字。我看你家孩子颇为聪慧，或许有机会考科举……” “考个科举又怎么样！”那妇女却是不依不饶，泼辣骂道，“你看看你自己，考了个狗屁科举有什么用？还不是到了咱们这儿，跟咱们吃一样的饭！” “这……”周老师眉头微皱。 “再说了，多读书就能吃饱饭不成？现在正是做农活的时候，家里本就忙不过来……” 到底是彪悍的风俗，妇女骂了良久，拉着孩子气冲冲地便走了出去，其余的孩子也是心中忐忑，不知明天是否父母还会让自己来上课。 空荡荡的学堂内很快便只剩下周老师孤零零独自一人，他望着干净的桌上，原本的笔墨纸张被对方顺便卷走了，不禁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这种事情他经历了许多。起初开办学堂的时候孩子还有几十个，然而半年下来不仅没增加，反而只剩下如今寥寥十几。 开办这个小小的学堂的起因，他的确是为了这些孩子着想，希望他们能不被眼前的景象所困住，能成为有用的人才，然而他再怎么劝说也没有多大用处。这里的父母大多愚昧无知，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浪费时间在读书上。 所以这里绝大部分的人都只能困在这黄土之中，根本没有机会出去看看那一片全新的世界。 当然，这其中也有因为他受其老师影响，喜欢教书育人的原因吧…… 没错，他便是这里的县令周世泽。然而事实上他这个官位与没有并无差别，这里的刁蛮百姓根本不管这些，他们真正在乎的是有没有粮食吃，有没有银子赚，谁敢阻拦他们，就是他们的敌人，不死不休。 县衙里最后一位衙役也在前些日子递了辞呈。没办法，当所谓的衙役在当地人看来就是为朝廷办事，做官员的走狗，俸禄还少得可怜，是傻子才干的事情。为了不被人嘲笑，他也只能辞了工作。 如今的周世泽完完全全就是一位孤家寡人，空有官位却没有任何的权力。 至于找上面的官员反映？那恐怕在上面派人下来之前，他就已经“神秘失踪”了，就像前几任的愣头青一般。 用这里的话来说，山民有山民的生活方式，根本不需要外人插手。 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他起身向着家中走去，家中还有一人在等候着他，也是他坚持到现在的唯一支柱。 县衙因为无人看管已经暂时性的关闭了，他的家是他在此地另外买下来的一个小小的院子，并不豪华，反而是颇为简单的竹屋，可以防山林虫蚁也可以遮风挡雨。面积不大，却颇为温馨。 顺着泥泞小径，他走到自家院落篱笆前，恰是看见自家娘子正蹲在泥土前，似是正在轻轻嗅着花香，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这里是他特意为她开垦出来的小苗圃，种了许多她喜欢的花，到了季节开放时颇为美丽，花香四溢。 “娘子……”他上前两步，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身体吹不得风，怎么出来了？” “相公？”女子听得出他的脚步声，放心地向后微微一靠，倚在他的肩上，温婉笑道，“我只是闻到了熟悉的花香，想靠近一些……” 周世泽爱怜地低头望着她的侧脸，并不是那种动人心魄的绝美，却是越看越耐看的平凡柔美，两人青梅竹马相识，却是始终看不腻。 只是当他望到她那苍白如纸的面庞时，心中却是一痛。 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曾经。当年还是少年郎的他意气风发欲要进京赶考，当众宣誓要高中状元，衣锦还乡来迎娶她过门。少女一脸羞红，轻声地说听从父母之命，双方父母皆是乐见其成，一拍即合。那几日，他连做梦都能想到自己成亲之日会是何等的景象，志气是何等的高扬！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京城考试的时候，家乡一场连绵半月的大雨引发了一场百年罕见的洪灾，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惹得家破人亡，多少美好的愿景彻底支离破碎…… 第69章 知恩图报的狐狸 得知消息之后，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地赶回家中，然而得到的却是噩梦一般的噩耗…… 死了…… 都死了…… 就连自家的房屋都已经在洪水的冲刷下成了一片水洼与废墟…… 唯一被抢救回来的少女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因为差点迈入鬼门关的缘故落下了极为严重的病根。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会头晕眼花，手脚更是没有气力，身体孱弱到了极致，每天必须服食煎熬的草药才能保住性命。 而最关键的是，她如今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足以支持她生育儿女。 一年后，他不顾别人的劝告，毅然与少女成了亲。此外，他虽然还是拿到了状元之位，却因为他当时为了尽快赶回家中而所做的一些举动而被冠上了“无礼、不孝”的名头，加上其自身性情的原因，开始被一些不讲情面的老学究针对，自此开始了漫漫无光的官途生涯。 最终因为一些事情来到了这个可以说是官场流放的穷乡僻壤，算是最终的判决。在朝廷大部分人眼中，像这种地方不但没有油水可捞，就连平平安安度过晚年都是一种奢望，稍不留意便是自身难保。对待官员是极为残酷的惩罚。 “相公，怎么了？”妻子似是有所察觉到他心情的低落，虽然面色如常，但她从一些细微的地方就能察觉到丈夫的异样，毕竟已经十余年的夫妻，身心早已融为一体。 “没什么，只是衙门里的一些小事而已。” 他掩饰着心事微笑道。 关于那些事情他从来都不会说给她听，有些困难他自己承担就可以了，何必再惹她担忧。 妻子懂事没有多问，转而想起一件事，带他进了屋走到窗台边上，有些欣喜地指着沿上摆着的一只已经断了气的野山鸡道：“相公你看，你先前不在家时，当初我们救的那只狐狸来给我们送了东西，这一定是在报恩吧，果然还是好人有好报的！” “那只狐狸？” 闻言，周世泽微微一愣，想起来许久之前还是他刚上任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一只腿被野兽咬伤的红毛狐狸，正被几个小孩子用石头用树枝戏弄着玩耍，眼看便是要奄奄一息。 妻子心地善良于心不忍，便让他去将那只小狐狸救了下来并悉心照料了一段时间，等它腿伤好了之后才放回森林之中。 当时放生时，那狐狸还颇有灵性地一步三回头，似是要将两人的模样深深印刻在脑海里。妻子曾打趣说可能会来报恩，当时自己还只当笑言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却是的确有几分可能。 难不成这些山里的畜生也懂知恩图报？ 他心中也不禁有些奇异，但要说多在意也是没有的。他笑了笑，上前拎起野山鸡道：“这也不错，看来晚上我们有美味可吃了！” 他的俸禄大多拿来买药，平日里的伙食还是有些拘谨的，更别说这等野味也是颇为少见，难得能开一开荤了。 深夜时候，夜深人静，附近只有零星的犬吠声偶有响起。天空之中云雾遮蔽了月光，大地不见几分光亮。 屋内，周世泽照料妻子睡下，他却没有一起上床睡觉，而是坐到桌边翻看着一卷卷宗。 那是前任官员留下来的记录，包括这里的风俗人文以及一些棘手的案件。 杀人偿命在这里是由不得官府管的，更多的是由这里的山民自己用刀用枪用拳头自己解决。 这里面有不想管，也有不能管的因素在其中。 但是既然朝廷在这里设立了官府，那么总归是要有些作为的。一个有志气的官员，怎么可能甘愿看着杀人犯们如此逍遥法外？ 自己的心这一关，他也是过不去的。 他想看看仅凭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只是看着看着，不知何时，一阵困意上涌，眼皮却是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努力擦了擦眼睛，却仍没有作用，眼前逐渐模糊，缓缓趴在了桌上沉沉睡去。 良久。 “恩公……恩公……” 似是有女子轻声的呼唤声在耳畔萦绕。 他慢慢地清醒了过来，缓缓抬起头却是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屋外，周围一片灰雾朦胧，只有淡淡的幽光顺着雾气隐隐流动，让人勉强能看清脚下的土地。 而眼前不远处却是站着一位窈窕的红衣少女，巧笑嫣然望着他，容貌美丽动人且带着几分异样的魅惑。 “恩公，您终于醒了！” 她轻声唤道，娇俏欢喜。 “你……你是？”周世泽此时脑袋里一片混沌，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在哪里，现在又是在哪里，眼前这个唤自己为恩公的少女又是何人？ “您不记得我了？我是您救下的狐狸呀！”少女掩嘴轻笑，微微行礼，恭声道，“若不是您与夫人，妾身早已命丧黄泉，如今正是来报恩的。” 他直觉有些不对：“我救下的是一只狐狸，怎么会是人呢？” 只是少女也没有与他多做解释，而是秀手轻轻舞动，便见他浑身变得轻飘飘地，随着她往一个方向飞去。 他眼角一瞥，却是古怪地发现这少女身后赫然有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不似假物。 只是如今脑子一片混乱，让他无法从常理分析这令人惊惧的一幕。 这段飞行并没有持续多远，只见远处逐渐显露一道青色的光芒，等两人飞近时，却发现那赫然是一座庙宇。 只是这庙宇全然不似寻常寺庙那般，不仅佛像没见着一尊，左右各个供台上反倒蹲坐着一个个嬉皮笑脸面容诡异的人，其台前竟也是香火鼎盛，淡绿色的烟雾缓缓升腾缭绕在寺庙周围却不散去，形成他原先看见的青色的光芒。 而在这庙堂之内所站着的也不是香客，而是与他类似的十余个面容迷茫的男子，他们身形被一层浅灰色的雾气所笼罩，显得几分虚幻缥缈。 周世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果然也是如此。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的头脑此时渐渐地清醒了一些，但仍旧无法理解现在究竟是一个什么状况。 是梦境？还是自己太过疲惫而产生的幻觉？ 第70章 考试 少女如此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恩公莫急……稍后只需做一场考试即可。只要能通过，自然有大福报给您……” 只听得浅笑一声，周世泽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发现那领着自己来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而这么短短时间，身后被带过来的男子又多了几位，来时的路已经被一团团浓郁的烟雾给遮盖，再也看不清楚。 不知是不是那烟雾的因素，他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急躁与不安，而是怔怔地望着四周，原地不动。 而在暗中，却有许多的妖魔鬼怪们正睁着一双双各色的眼睛盯着这庙宇里的人类魂魄，压抑着几分贪婪。 这些本来对于妖怪们是相当不错的美食，只是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书生”是头领要的。 庙宇里的人越来越多，毕竟妖怪们也不认识什么功名，只要看着像一个文化人，比较顺眼的便捉了过来，根本不管不顾。 半晌之后，等到一轮银色的圆月爬上了头顶上空，却见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缓缓从庙宇堂后走出。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诸多书生，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诸位都已经来了，那今天的考试便开始吧。希望各位能全力以赴，展露才华，莫要拘谨害怕。” 他话音刚落，便见周围浓雾一阵剧烈翻滚，旋即迅速散开。与此同时身周开始弥漫着一层柔和的微光，让众人能看清自己眼前的一切。 只见此刻的场景已经变了，变成了一片宽阔的场地，每人面前一张小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以及此次的试题。 在场的人却也没有一个觉得惊异古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地盘腿坐下，纷纷开始答题。 周世泽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也说不上来。见周围人均已坐下，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站着难免突兀，便也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那试题之上。 考的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中规中矩的科举考题，难度也算适中。 他毕竟曾经是一位万人之上的状元，甚至后来也曾参与过出题，对于这些题目自然是手到擒来的，只是他没有急着做题，而是若有所思地四周望了一望。 远处是浓郁如同壁垒一般的绿色雾气，将这一片广场牢牢笼罩在其中。席间坐着的粗略一看也有上百人之多。奇怪的是他看到了半大的孩子，也看到了年迈的老者，他们与这考场颇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之中自然也有几张熟悉却许久不见的面孔，却更让他确信自己只不过是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而已。 “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他自嘲一笑，没有去多想，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题目上，开始思索解题之法。 他向来是喜欢钻研学问的，这会给他带来一种成就感。只是当官之后每日忙碌于一些琐事，反倒让他失去了唯一的乐趣。 如今能在梦中重拾这份乐趣，他颇为欢喜。 头顶上时不时掠过一道道黑影，那是监考官们在巡视着。尽管此时妖怪们做了手脚让这些人族无法完全清醒过来，只会遵从内心指引行动，但是也担心会不会天生就有一些喜欢小偷小摸的家伙作弊之类的，还是需要费点心思的。 他做题的速度很快，离规定时间还有接近一半的时间的时候便已经做到了最后一题。 只是当他看向题目时，却是觉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你认为人类是否可以和妖怪们和平共处？” 这题目与之前的那些题目的风格截然不同，十分白话也十分直白，更像是出卷人出于私心在最后增加了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问题。 但这个问题却是问得有些奇怪。 众所周知，妖鬼择人而噬，奸猾狡诈，当然是人人得而诛之，两者怎可能和平共处？！ 周世泽本欲遵从内心的指引写下“不可”二字，然而临落笔时，脑中却是下意识地回忆起当时救下的那只小狐狸，以及它给自家送食物的事情，心头一动，笔锋微转，下意识写下了两字——“或可”。 …… “相公……相公……” 妻子的呼唤声在耳畔响起。 周世泽猛然惊醒，刚抬起头却觉得脖子乃至全身一阵酸痛，仿佛经历了什么长途跋涉的旅行一般。 而他这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然大亮，自己昨晚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枕着的正是那本卷宗。 “相公，你不要太劳累了，要好好保重身体，这些事情哪里比得上自己的身体重要？”妻子有些心疼地抚着他的脸颊侧面的红印，叮嘱道。 “娘子，我明白的。” 周世泽反手握住她的手心，点头笑道，“只是昨晚不知为何，突然太困才……” 话音未落，他忽然想起了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境，不禁浑身一震！ 那绿色的雾气，那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还有那奇怪的考试，如今猛然回想起来却是如此令人惊惧！ 即便知道那只是一场梦境，但现在心中还满是后怕，那一只只恐怖的妖怪仿佛就近在眼前，一张口就能把他轻易生吞活剥。 偏偏自己在梦中的时候却根本不害怕，是那么的淡定从容。 对了还有那只狐狸！ “相公，怎么了？”妻子察觉到他的僵硬，疑惑问道。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眼神却是有些奇怪，“只是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咱们救的那只小狐狸幻化成妖精，说是要报恩……” 这个奇怪的梦并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他权当一个志异故事说给她听来解闷。 只是没想到妻子却是听了之后关注点与他完全不同。 “相公难不成也和那些文人书生一样，希望有狐狸精幻化成美女来报恩吗？”她好奇地望向他。 周世泽急忙摇头：“怎么会呢。我对娘子你是完全一心一意的，从不会正眼瞧其他的女人。” 他差点指天发誓。 “不……相公，我是认真的。”妻子却是凝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我的身体无法为周家留下血脉，相公愿意娶我便已经是极大的福气。但这子嗣的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不然我与你又如何下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呢？” 其实纳妾的事情很早之前她便已经提起过了，但是周世泽始终不愿意。 他已经拥有了她便心满意足，根本不愿意再去沾染其他的女人。 他只觉得是自己做的这个奇怪的梦害了自己，不断地在心中提醒自己，若是今晚再梦见那狐狸精，便是打骂也要赶走她，断然不会留下这一丝念想！ 第71章 故事的结局 夜晚并不漫长。 天亮的时候，杜白一如既往地起早锻炼。他决定养成习惯好好强健身体，这样才能有更多的自保之力。 而范大人一家毕竟是有要务在身的官员，自然也无法在这里多留几天，在昨晚便已经离开了。 所以他今天早上终于不用看见那家伙卖弄一般的舞剑，感觉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却是不巧碰上了刚从书房里走出的一脸睡眠不足的苏芷柔。 两人视线一相对，杜白却是莫名地心头一虚。这丫头该不会想怪他昨晚独自离开了吧，不过回想起来那也是在她完成了记录之后的事情，怎么想也不会如此胡搅蛮缠的吧。 还好，她只是原地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脸颊微微泛红，上前了两步将一件衣物递给他，微微偏过头去低声道：“喏，还你衣服。” 难得一见面没有怼他，杜白有些不习惯地接过衣服，顺便问道：“《倩女幽魂》的故事，你已经完成了？” “嗯。”说起这个，苏芷柔倒是来了兴致，虽然顶着一圈好笑的黑眼圈，不过还是兴奋地掰着手指数道，“我已经将完整的故事都记录了下来，接下来我会大致的修改一下，然后就会寄给师兄师姐他们，让这个故事为更多的人知道！” 杜白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得意的。不为其他，只是因为自己成功让这个小姨子对自己改善了态度。 她就像是一个偏执的孩子，只对自己在意的喜欢的东西感兴趣，其他任何东西对她都不重要。而只要能满足她的这些小小的诉求，那么完全可以和她搞好关系。 而此外还有一个缘由便是他其实也想做一个尝试，用这个传奇故事来实验。 借由苏芷柔的手将这个故事传播出去，为更多的人了解…… 如果有朝一日，宁采臣的转世看见了这则故事会不会忽然心生触动，而产生想要见一见那兰若寺的念头呢？ 如果真能如此，也算是他额外补偿聂小倩的那佛骨的一点小忙，即便事后证明是自己想多了，那也无妨，能让这个美丽的故事广为人知也是不错的。 此时苏芷柔兴奋地说完了许多计划，最后意犹未尽地仰头望向天空叹道：“如果倩女幽魂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那便好了，我一定要和他们交朋友！” 杜白一愣，只是想了想，忽而有了一个逗弄她的念头：“我是说假如，假如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你认为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他们的未来？”苏芷柔有些奇怪地望向他，歪了歪头，“难道不是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故事里的结局啊！”杜白神秘一笑，故意卖关子道，“你想想看，聂小倩是一只女鬼，而宁采臣是人，双方结合固然是十分浪漫的事情，但是结合实际来看，你觉得如何？” “会怎么样？”苏芷柔蹙眉，她隐约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 “比如宁采臣终究是要成家立业的啊，他应当有一个孩子。然而聂小倩是女鬼，她怎么生孩子呢？”杜白悠悠道。 “这……”苏芷柔眉头皱的更深。她一个未经人事，尚且懵懂的少女怎么可能会考虑得那么多，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便已经是极限了！ 如今经他提起，这才意识到这其中也有许多的问题，不禁也下意识地开始为聂小倩担忧了起来。 “所以，这其中存在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要么宁采臣纳妾，与聂小倩之间的感情也因为这些隔阂而逐渐冷淡，要么背上不忠不孝之名私奔，从此隐姓埋名流落他乡……” 事实上，现实的宁采臣毅然决然选择了后面一种，也是为绝大多数人所想不到的。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绝大多数的男人都会选择前一种，纳妾生子。 而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不完美，一人一鬼的结局终究只会是悲剧。 他说起这些其实也只是顺便一提，不过等他感慨完低头看去时，却是愕然发现不知何时苏芷柔已经眼眶泛红，紧咬着嘴唇恨恨地瞪着他。 他顿觉不妙，难不成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你这个大坏蛋！” 苏芷柔擦了擦眼泪，气呼呼地跑掉了，临走也不忘骂了他一句，留下一脸发懵的杜白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来自己是高估这个时代少女的接受程度了……” 愣了半晌，他苦笑一声。 在她们的眼中，爱情是如此的高尚纯洁，怎么可以和那些柴米油盐延续血脉这等粗俗的事情牵连在一起呢！ 而一旦延续在一起，这份残酷的现实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们的美好幻想给打碎，自然有些受不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的锅还是得由他来背，惹哭了小姨子这种事还真不好乱说。 好在这丫头虽然被自己惹哭了，却也知道不能去找姐姐告状，否则就算能让杜白吃瘪，她自己也跑不了，纯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同归于尽做法。 到了午饭的时候，苏婉妙看到她眼睛的异样，关心地问了一句，她也只是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根本不敢说实话。 不过这丫头对他的态度却是比之前要更加恶劣几分，好几次都恶狠狠地夹走了他想要吃的菜，并瞪了他两眼。 最后还是苏婉妙贴心，主动夹了菜到他的碗里。她心思通透，自然能看出两人的异样，只是她还当是之前那般，却不知道原因已经发生了变化。 饭后，苏婉妙又去忙碌了。即便是来到了这乡下，城里的生意大事终究还是需要她来主持，尤其一些重要的决断可是没了她不行的。仅仅这么两天，就有几个从城里赶来的伙计带来的书信…… 至于苏芷柔也是不打算搭理这个喜欢惹她生气的家伙，继续钻回了房间里，估摸着是在继续撰写倩女幽魂的故事。 闲来无事的杜白原本打算回房间去研究一下那块佛骨的奥秘，只是没走多远便被一位下仆叫住。 “姑爷稍等，老爷唤您过去。”仆人躬身请道。 第72章 下棋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尽量避免与对方有所接触，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是这里所有人中最熟悉穿越之前他的性格的人，而且人老成精，难说会不会一不留神就被看出什么破绽来。 不过既然已经被请了，自然是得硬着头皮过去的。 只能希望对方不会注意太多吧。 不过下人并没有领着他去往苏老爷子的房间，而是向着苏府外面走去。 杜白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距离，直到走到了河边，远远可以看见河岸边搭了一座木质颇为精致的凉亭，而一道白色的苍老身影正坐在亭内，似是正在静静观赏着风景。 可不正是苏老太爷！ 临到面前，杜白却是没有太多的紧张，毕竟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走上前几步，顺着对方的视线往远处望去，恰是能看见一片苍翠。 山河美景，赏心悦目，若是每天多看几次，想必心血通畅，多活几年也是有可能的。 苏老太爷从微微波澜的河面上收回视线，落在杜白身上，尤其是他的面庞，细细扫了两眼。 这是他自婉妙成亲之后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孙婿。依稀记得之前，对方虽为一介读书人，却没有几分书生傲气，反而满面阴郁软弱，遇事唯唯诺诺不敢决断，完全不是一个可造之材。 不过他当时想的是，只有这样的男子才容易被婉妙控制，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也便于苏家的未来发展。 只是如今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却是发觉自己太过分了，一心所想的只有家业，却根本没有考虑过婉妙的感受。如此的孙婿，如何称得上良配？！ 所以他有些后悔了，他想要在还可以挽回之前出手。 只是一些决断在昨晚与婉妙交谈之后，由于她的态度却没有立刻作出，终究决定在今日的谈话。 但如今再仔细望去时，却是发现杜白的神色与之前大不相同，先前那般令人一看便心生厌恶的阴郁似是一扫而空，反倒充满了朝气，而且眉眼间透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韵味，令人心中下意识地生出几分尊敬与亲近。 苏老太爷自然不清楚这是正气的作用，只是隐约记得这种感觉似是曾在几位身份尊贵的大人们身上见过，印象颇为深刻，以至于如今骤然看见相似的气质便想起。 他自然是不会荒唐地认为这位貌不惊人的孙婿能与那几位尊贵的大人相提并论，但至少让他稍稍提高了几分看法。 五官神采便能看出一个人的性子。他见过了太多人，对这方面自然有几分把握。 “来下一盘棋吧，自上一次与你下棋还是成亲之前呢……” “不知这些日子以来，棋艺是否有进步了？” 他示意杜白坐下，随后忽然指了指面前石桌上已经摆好的棋盘道。 杜白看了看棋盘与棋子，是围棋，心中略一思虑后便点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忙于其他事情而没有下棋，棋艺恐怕生疏许多，会让爷爷失望了……” 他没有谦虚，他对于下棋之类的活动并不怎么感兴趣，说会一点就是会一点，属于仅仅知道规则会下上两手的类型，若说再精通却是没有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直说便是。便是与之前棋艺差距太大，也已经找了这几日没下棋而生疏的借口糊弄过去。 “无妨，有心即可。”苏老太爷摆手道，面上无惊无喜。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找自己下棋，不过杜白也没多问，索性就陪对方下起了棋。 他的棋艺真的很烂，虽然能感觉得出来苏老太爷是有意在让自己，不过他还是有些朽木不可雕也的意味，仅仅片刻之后便宣告输了比赛。 执子在指尖停顿了半晌，望着已经无处可落子的棋盘，杜白望见面前神色淡然的苏老太爷，略有些尴尬一笑：“我输了。” 他有些尴尬自己竟然输得这么快，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变了许多……” 苏老太爷忽然悠悠说道。 杜白心中一紧，难不成前身棋艺其实下得不错，自己这就暴露了？ 他刚才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人们常说，从下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如何。”不过让他松了口气的是，苏老太爷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你的棋艺虽然没有太大的进步，但能看出你的棋路里面少了许多不好的东西，”说这话时，他似是眉头微微一簇，随后才缓缓展开，声音里透着几分欣慰，“是因为婉妙？” “……” 隐约觉得这老头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杜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只是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明亮地望向对方。 只是没想到这个动作似乎是让对方反而觉得他是承认了，缓缓点头道：“也罢，既然你们年轻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一个老人家也不插手干预了。相信婉妙不会看错人。” 如果这位孙婿真的能为了婉妙而愿意改变自己，奋求上进，那尚且为时不晚，苏家的资源足以支持他继续成长，即便他没有太多的上进心思，但只要能好好对待妻子，那也不失为一位良婿。 他从昨晚孙女的态度上就能看出几分端倪，她或许是真的对他动了几分感情。 只要孙女愿意，他也可以全力支持。 苏老太爷与他聊了一会儿，他也尽量注意不要让自己露出破绽来。不过这次的谈话却也没有持续很久，到底是大病初愈，苏老太爷面上很快流露几分疲色。 一旁侍候的侍女便及时上前止住了对话，杜白也得以离开这次让他不得不绷紧神经的谈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事后细细思索了一番这对话，他隐约觉察出几分味道来，尤其是在联想到昨晚那爷孙两人的对话之后。 不过旋即他却是微微摇头笑了笑。 这些事情他并不是太过在意，能安于现状自然最好，不能也无妨，他不喜欢强求什么。 回了房之后，他倒是开始着手研究另一样东西——那块佛骨。 当他握在手中的时候，感觉就如同一块温润的暖玉，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仿佛之前在兰若寺里的那玄妙之处尽皆隐藏了起来，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更怪异的是，杜白此时却无法激发其效用，仿佛它就变成了一块极为普通的玉石一般。 “这倒是奇怪……” 第73章 异样 杜白琢磨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一个办法来使用。 这块佛骨当然不可能是假的，毕竟里面蕴含的恐怖的佛道气息是做不得假的。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自己的方法错误。 “难不成要学和尚去念经？” 杜白想了想，觉得太过无厘头，自己总不可能为了这一块佛骨就去当和尚吧？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一些。他就算对神佛有所好奇，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即便这个秘密之中可能包含了成仙成佛的隐秘。 他索性暂且将这块佛骨放在一旁，感觉到自己心里一些杂乱的心绪，略一思索，便取出纸张笔墨，打算练一练字。 神佛什么的还是太过于虚无缥缈，他还不如抓紧时间锻炼自身的正气来得实在。 正如之前所说，正气的蕴养是对自身精神与意志的一种锤炼，而读书写字是一种最为稳妥的锻炼方法，在每一笔每一划之中都可以体悟人生百态，增强自身意志。 同样，在蕴养正气的同时也可以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将那些繁杂的欲望一一消散。这种时候，显然是最佳的方法。 成仙成佛对于任何人都是一种极为巨大的诱惑，但是他不喜欢这种被自己的欲望牵着走的感觉。 待一首诗词写完，他的心境终于平缓了下来，眼神里也少了许多先前隐藏着的烦躁与不安。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太过贪婪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轻声喃喃自语，眼神流露几分坚定，下笔轻缓自如，不再焦躁。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是隐约注意到一旁的那块佛骨不知何时发生了几分异变——散发着一层朦胧的金光，虽然因为白天所以不是非常明显，但也能隐约看清。 “有反应了？” 杜白却是一愣，他刚才一直将它放在桌上不去管，怎么忽然它自己就发光了呢？！ 难不成……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没有去理会这块佛骨，而是继续换了一张纸开始写字。 果不其然，待他落笔之后很显然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多出了一股奇妙的气息，帮助自己更快地蕴养正气，只是因为幅度并不大所以先前并没有察觉到，直到现在仔细去观察时，才猛然发觉。 “原来如此……” 杜白缓缓舒出一口气，停下笔来。 几个呼吸之后，那块佛骨上散发的光芒也逐渐黯淡直到变为了原本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异样的痕迹。 他重新拿起这块佛骨，细细看了两眼，只是此时心中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的急迫。 这佛骨别的用处暂且还不明了，但是能帮助自己蕴养正气便已经是神器一般的存在了。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正气还能通过外物来增长的，正常来说，正气只可能是自己不断修炼蕴养才有可能一点一滴增长，怎么可能会有捷径呢？ 只是这块佛骨显然便是打破了这个常识。 也对，仙佛都已经是传说中的存在了，他们的骨头又有几人真正见过？更别提用它们的骨头来修炼了。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疑惑，那便是为什么佛骨会有助于正气的修炼？ 一个儒道一个佛道，真的能和平共处吗？ 这个问题显然暂时是得不到结果了，他微微摇头暂且不去思考那么多，现在还不如借助它继续蕴养正气。 大致估算了一下，有佛骨的辅助之后，他的正气增长速度要比原来增长了五倍有余，堪称恐怖！ 他很喜欢这种事半功倍的火箭式增长速度…… 乡村的生活总是平静的，比之元阳城里的阴谋诡计是是非非，这里的人心没有那么复杂，更多的都是如何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如何才能让今年的庄稼丰收，如何才能捕到更多的猎物。 虽然这里难免会因为太过偏远而少了许多的商铺与玩乐的地方不过对于杜白来说却是不错的。 在练字之余，他也会来到苏府外面，在村子里逛一逛聊聊天，也会去河边钓个鱼，感悟心境的同时也当做是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 而在夜晚的时候，他则会如期来到鬼王分身的身上，来处理鬼城内急需他决断的事情。 只是当他连续几日这般转移身体之后，却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佛骨的力量……似乎渗透到这具身体上来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限制，每一次能携带过来的气息非常有限，但积少成多，效果也是愈发凸显了几分，到得现在杜白已经能隐约察觉出几分异样！ 但心中微微一惊之后，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毕竟目前来看那佛骨的力量似乎并没有给鬼王分身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反而如同细腻的泉水滋润着魂魄，帮助它的身体愈发完善…… 这是出乎意料的一点。 魇龙王毕竟也是一尊鬼王，充满了光明正气能量的佛骨应该是与之格格不入才对，可现实却是截然相反！ “说不清好坏，但目前来说利多于弊……” 他坐于王座之上，感觉到魂魄之中那隐隐传来的温暖感，没有任何的排斥感，甚至如同水乳*交融一般，心中少了几分紧张。 似有所觉，他缓缓伸出右掌，竟是无形间幻化出一道道烟雾一般的存在却也缭绕不散。 他的眼眸微微一凝，心中似是有所触动，却因为一股迷雾般的阻碍而无法完全探知清楚：“这是……” 良久，他放下手掌，心中有所思虑。 看来那佛骨还真有几分用处，只是不宜操之过急，他可不敢保证大吃一口那佛骨会不会把自己给撑爆了…… 随后，杜白收拾好复杂的心思，转而将视线投向鬼城的要务之上。 作为王，总不好一直做个甩手掌柜的吧！ 比如目前就有货币以及老师招募的问题亟待解决。 货币以及市场的建立显然是鬼城的当务之急。比如这次老师招募用了他宝库里的资源，但是一次两次还可以，可他的宝库毕竟不是无底洞，迟早有一天会消耗殆尽，那么就必须建立起一个持续可循环的商城系统，避免发生消耗殆尽的情况。 第74章 挑选试卷 而他的宝库在此之前，只是作为一个提供可信度的工具而已，避免出现“银行破产货币失效”的惨状。 他前世本就不是银行金融专业的人士，这些是他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当前作为试运行阶段，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在接受范围内。 在此之前，货币的防伪性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比如现代社会的纸币也可能有人会仿制假币。不过在这个鬼神存在的世界里就少了许多的麻烦。 只要给货币打上他魇龙王独一无二的印记，那么就不可能会有人能仿制出来。 这个方案交由桃花妖她们去解决，而现在交给他看的则是关于文化课人类老师的答卷。 大殿之内，桃花妖将几张的答卷呈送给他过目，恭敬道：“王，这是经过属下们的一番挑选之后，得到的尚且满意的答案，还请您过目再作决定。” 杜白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快，竟然已经挑选了一批合适的人选，更有些好奇他们是如何挑选的，便接过了答卷稍稍扫了两眼。 他顿了顿，疑惑问道：“这试题是谁想出来的？” 这些题目在他看来还是颇有些水准的，一些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老道的气息，显然出题人也颇有些底蕴，不是随便乱写的，里面一些题目连他也觉得颇为棘手，还真不一定做得出来。 当然，这里面固然也是因为他本身没有原本秀才书生记忆的缘故，但这题目肯定也是有水平的。 难不成这鬼城里还有这等人才？ 他问了一句，却听桃花妖回答：“这些题目都是我们去城里偷来的，听说是今年科举的题目，用来给人族挑选官员用的。属下认为应当是有些水平的，便自作主张用了进去……” 杜白却是愕然，微微扶额。 难怪水平这么不错，原来还真是科举的题目啊！ 这个世界里科举的题目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出的，自三百年前那位明君的改革之后，如今的科举是首先由学务府颁布考试主题，然后至少也是大学士才有资格命题，最后在这许多的题目之中慢慢挑选出合适的题目才能正式进入科举里面，属于全国统一，公平公正的考试。 毕竟科举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命脉，代表着人才资源的流动，必须做到完美无缺才行，谁也不敢发生疵漏。 不过也正因为这谨慎的缘故，命题往往会提前好几个月便开始，毕竟古代交通不便，试题的运输保密也是一个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的问题，这也给了这些鬼怪们偷窃题目的机会。 鬼怪们如何偷到题目这倒是不重要了。毕竟那些官兵们顶多就是防备一些武艺高强的贼人，怎么可能又怎么会有能力去防备可以隐身穿墙的鬼怪呢？ 何况对于普通鬼怪而言，在人族眼中价值万金的试题与废纸差不多，若非是杜白有命令，谁会去偷窃？ 而现在这次科举的题目就在手中，若非杜白无心科举，恐怕照抄模板也能混个不错的成绩。 没有继续去考虑那些奇怪的想法，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些答卷本身上。 终归这次考试的目的不是科举，而是要挑选出鬼城的老师，这需要他来把关。 而很快，杜白便明白了桃花妖她们挑选的依据。 这些答案本身没有标准答案，所以对于文化一窍不通的她们自然也无法像是对错题一般参照标准答案来挑选答卷。 但是这最后一题却是她们特意加上去的，也就是问人与妖是否可以和平共处的问题。 这个答案只有两个回答，可以或是不可以。 她们只需要把回答可以的挑选出来即可。 至于回答不可以的，前面即便回答得再好也不可能会录取。 不过可能是妖人之间积怨已久，数百份的答卷里，回答了可以的竟然只有十余份！ 所以现在杜白就是要从这剩下的十余份里面挑选出一位真正才德兼备的老师。 好在答题他不是很擅长，但是看别人写好的题目却还是可以的。杜白翻看起了一张张的答卷，大致地比量了起来。 不过这里面的答卷却是有些乱七八糟。 字写得歪七扭八，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生的，也有答非所问，胡言乱语的，还有丢三落四，没有记性的…… 这十余份考卷里就有这么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杜白差点连看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好在，在最后几张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比较满意的答卷。 至少字体工整，答案清晰合理有理有据，不会显得杂乱无章。 他暗自点头，将之挑选出来放在一边，随后继续往下看去。 等到这手中的答卷看完之后，共有三份试卷挑选出来。杜白将其交予桃花妖道：“就这三个人了。你派人去安排一下，聘请他们为老师。” 文化课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师，三个老师所擅长的方向不同，所教授的内容也不同，这点还是需要考虑一下的。 “是。” 桃花妖立即应下，接过来试卷略微扫了一眼，看见这上面的名字分别是——“叶寒成”、“苏玉龙”、“周世泽”。 *********** 庆阳城的学堂之内。 在天色尚还亮的时候，今天的课程也结束了。 周世泽望着台下又多出的几个空位，不禁在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开办这个学堂根本不是为了赚钱，也从不问乡民们收任何的费用，然而他们依旧不愿意孩子在学习上浪费任何的时间。 在他们的眼中，读书还不如耕田来得实在。 自己此刻所能做的太少，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无法改变这种近乎荒唐的现状。只能希望剩下的这些孩子可以努力去学习，离开这个愚昧的小城，带去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几个学生也差不多准备离开了，有礼貌地向他告别之后便各自离开。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瞧见一人，神色一动，忽然伸手拉了一下走在最后的一个男孩的手臂，低声道：“宁信，你且稍等一下，老师与你有话要说。” 第75章 山中习俗 “嗯？” 那个男孩脚步一顿，乖乖点头等他说话。 周世泽看到外面几位学生走远了，便慢慢蹲下来平视着这位男孩的纯真的眼睛，低声问道：“宁信，你还记得住在你家隔壁的那位姐姐吗？” “姐姐？”男孩微微一愣，旋即似是想起了什么，露出几分笑容，“是白姐姐吗？当然记得啦，姐姐曾经给我很多好吃的，对我可好了……” “那你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男孩的笑容却是一滞，不擅长掩饰的小脸上露出几分不安与纠结，支支吾吾却是不敢说话。 周世泽心中一动，本只是调查一下，现在看来还真有可能问出一些线索。 姓白的那个女孩曾经也在他这里上过课，为人乖巧可爱，也很好学，虽为一介女子，但天赋不错，很为他赏识。 只是月前的时候，她忽然就没有来上课了。 他特意去她家里问过，只是得到的回答却是棍棒交杂，肩膀上多了几道淤青伤痕。 他当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之后，他暗中观察，这个女孩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见到过。然而她的家里人却没有任何要报案的意思，只是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沉默。 而在这之后他研究了一下前任留下的案宗，发现每隔几年就会有一位少女突然失踪，找不到下落，起先还会有人报案，然而过不了多久报案人也消失不见，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背后肯定有阴谋！” 凭着敏锐的直觉，周世泽判断出了这一点，这个野蛮落后的小城镇里不知藏着多少的阴暗污垢，若非是官府衙门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的权力，他肯定要上门调查一番！ 而如今，他只能暗中调查真相，也要当心别被有心人察觉到。不然这个暗中的组织恐怕根本不在乎一个小小县令的小命。 此刻见面前的男孩犹豫了，他从一旁的桌子上取来妻子为他做的糕点递给对方：“来，老师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只要你说出来，这糕点就给你吃……” 大概是受不住糕点的诱惑，男孩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然后靠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是被山神吃掉了……” “山神？” 周世泽面露几分惊愕，看着门外男孩蹦蹦跳跳走远的身影，逐渐陷入深思。 在这里待了也有段时日了，他自然是知晓所谓山神的存在的。 大约是山里人的习俗，从古早时期，他们将一些山火和天雷或是山洪等等天灾都看作是神明的怒火，于是幻想有一位山神在掌管着这座山脉，只要他们敢对山神有一丝不敬，就会派下灾厄来毁灭村庄城镇。 这究竟是否有先例显然已经无从考据了，只是现在这座靠山吃山的城镇里面依旧建造着一座供奉山神的寺庙，节日时分都会在那里举行祭祀活动，平日里猎户们上山打猎之类的也会提早去上香祭拜，祈祷山神保佑自己此行能有所收获。 甚至就连新官上任，也就是周世泽当时第一天上任县令时，也是必须要去祭拜一下山神，名曰：“给山神过目一下”，这才能名正言顺地当官，否则谁都不认你。 可见这里的人们对于山神的信奉程度了。 只是这信奉归信奉，却也顶多是大家一起凑钱翻新寺庙买香火之类的，献祭活人之类的可是从来没见过的。这“被山神吃掉”这种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心中疑虑更甚，周世泽有心想问更多，可惜这个小孩也不知道更多了，他也只是从父母口中隐约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 心知这其中肯定有更大的隐情，周世泽此时的心中却有了几分迟疑。 “自己究竟该不该继续查下去？” 他心中的正义感自然是不假的，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异常地严峻。 仅仅从他调查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便能看出案件背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稍不谨慎就可能把他给生吞活剥。 而此刻他仅仅是一个空有官位的县令，手下连一个衙役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去对抗这些敌人呢？ 恐怕最后只会给自己，给妻子带来灾祸…… 只是若是不查，任这几条人命平白无故死去，他自己也过不了心中的这块门槛…… 他寒窗苦读十余年，难道只是为了科举当官吗？书中的圣贤之言还历历在目，让他始终不敢松懈。 这个心事一直在他的心头缭绕不去，直到回到家时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眼便让他的妻子看出了不对劲。 只是聪慧的她并没有明说，只是更添几分温柔地照顾他，直到临睡之前，才靠在他的肩旁轻声道：“相公，你们男子的大事我不懂，但请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雨儿会一直在你的身边陪着你……” 周世泽心头触动，挽手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心中已经下了决断。 他会查下去！ 为了不愧对头上这顶乌纱帽，不愧对自己苦读这么久的圣贤书，他定会为那几个无辜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夜色朦胧间，不知何时镇子里起了一阵大雾，雾气弥漫却也不算太厚。只有头顶一丝冷清清的月光透过雾气洒落，添了几分清幽深邃的奥妙。 夜半三更之际，更夫独自一人走在黑漆漆的巷子里，敲着铜锣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话语，一时嗓子有些哑了，咳嗽了几声这才好转过来。 说来做更夫的总是胆子大的，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地在街上晃荡，眼看四下无人，周围只有“呜呜”的风声，胆小的怕是根本走不动路。 掏出腰带边系着的小酒壶喝了两口酒，更夫砸吧砸吧嘴，感觉身体暖和了一些，于是便又润了润嗓子，一边吆喝着，继续向下个街道走去。 只是就在这时，不知是不是酒意作用，他望着右边巷道雾气深处隐约走来一行人，还似是背着什么东西，可怪异的是他揉了揉眼睛，依旧无法看清那伙人的模样，其身周似是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让人无法看真切。 第76章 恩公 更夫心中觉得有些古怪，也觉着有些好奇。 虽说这里没有宵禁，但大晚上的谁不是早早熄灯睡觉抱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会闲着无聊跑出来闲逛呢？ 而且这伙人还不少呢！ 难不成是外地来的客人？ 大概是酒意催动之下，他也没有多想，上去想瞧一瞧个究竟，说不定还能带个路赚点小钱呢。 不过对方走的路却是向镇子的另一头走去，与他恰好相反，他刚拐过弯来，对方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不得已只好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只是越是走近，他愈发觉得有些古怪。 这伙人高矮不一，行迹更是古怪，中间的六个身形单薄人影抬着一顶红顶轿子，歪歪斜斜却没有多少的晃荡，偏偏看起来仿佛下一瞬就会压塌了一般…… 望着这一伙人的背影，更夫很想转过正面来看看这些家伙究竟是长什么模样，似是着了魔一般。 然而，无论他走得多块，却始终无法追上对方。不知跟了多久，更夫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正待歇一会儿，然后眼睛不经意间却是瞥见了地上，顿时露出一副见了鬼般的惊恐表情！ 这伙人竟然是飘着走的？！ 难怪他一直追不上，对方根本就是脚不沾地，一直都是如同鬼怪一般漂浮着行走！ 就在这时，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回过头来，而那赫然是一张毛茸茸的灰色大老鼠的脑袋。一双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略带贪婪地扫了一眼僵立在原地的更夫，随后才收回了视线，跟随着一伙人迅速消失在浓雾深处…… “鬼……鬼啊！” 半晌，更夫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惨白神色恐惧，两腿瞬间一软倒在地上，想起刚才自己竟然疯了一般追着鬼跑，更是后怕得差点尿了裤子！ 而此时，周世泽的家中。 夫妻早已合衣睡下，此时已是在睡梦之中。然而不知何时，外面却是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一声声少女欢喜的呼唤：“恩公……恩公……” “嗯？” 这声音听来有些熟悉，周世泽悠悠从梦中逐渐转醒，却见窗外光亮似是白昼，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他一愣，低头看去却发现床上的自己的身体和妻子依旧睡得安好，而他此时却是身形飘忽恍若游魂没有实体一般。 “魂魄出窍？”他惊异不止。 与之前那次相比，此时他的意识更加清醒，而且也能清晰地思考眼前的一切，更能认识到此时的非凡之处。 此时外面似是有什么在隐隐吸引着他，他稍一迟疑，还是迈步向前飘去，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魂魄状态下他径直穿过了墙壁，而此时外面的景象更是让他愕然。 只见外面的小院子里满满当当挤了数十只模样怪异的“人”，有虎头人身的，也有人头蛇身的，还有几只与孩童般大小的老鼠精直着腰，手里握着小小的铜锣，边跳舞边敲着锣鼓，仿佛庆典一般热闹。 如此光怪陆离又透着几分诡异莫名的场面，若是让寻常人瞧见了恐怕会当场吓死也不一定。也多亏先前那一次的经历让周世泽心中有了些准备，虽然此时再见依旧心中存了几分不安与惊惧，但也不至于失了分寸。 而在最前方的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那位红衣少女，自称是被他救下的那只狐狸。 “恩公，您的福报来了！” 少女见他吃惊的模样轻轻掩嘴一笑，温婉轻声道。 “姑娘此话怎讲？” 周世泽眉头微皱，拱手问道。 他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只是这突然来的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出，他也根本搞不清楚情况，一头雾水。 少女自然也是知道的，便一一为他解释了一番，包括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聘用他为鬼城的老师。 “为妖鬼们上课？” 听闻之后，周世泽面色顿时一变，心里满是古怪。 若非这话是从这位狐狸精口中所出，他定然要觉得是对方在戏弄自己。 贪婪嗜血的妖怪们也要上课？这莫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此时此刻，眼下这群妖怪虎视眈眈之下，的确不像是作假。 只是，这真的合适吗？将人族的文化教给这些茹毛饮血的妖鬼？ 他心中有了几分疑虑，一时迟疑。 那少女见状便继续说道：“恩公，您可知道妾身为何说此行是福报吗？” 周世泽一愣，微微摇头，好奇望向她。 “那自然是因为您为我们上课后可以获得的丰厚酬劳。”少女秀手一翻，神秘一笑道，“无论是黄金，还是仙丹，都唾手可得，不敢说长生不死，延年益寿多活几十年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周世泽却是不为所动，他对于那些向来是不在意的。他所信奉的是自己这一生是否可以活得更有意义，而不是虚度年华。若是他有心于那些财权之上，何至于到这个荒蛮之地来？ 少女见他面色不变，心中暗自赞叹，口中继续说道：“而且……尊夫人的病在人间或许无人可治，但对于我等妖族而言，却不一定是如此。” 此话一出，却见方才一直不为所动的周世泽面色一动，眼神紧紧盯着她，一副惊喜却又害怕是假的复杂心情。 “此话……当真？！” “当真！只要您当我们鬼城的老师，贵夫人的病症自然不是问题。” 少女如此浅笑着说道，只是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艳羡。 能有一位如此钟情于自己的夫君该是何等的幸福…… 周世泽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对方也承诺不会让他为虎作伥，仅仅只是教授一些文化课程，再加上自己妻子的病情，他没有再迟疑。 缓缓坐上了这些妖怪们准备的轿子，他还是颇有些不太自在。轿子他自然是坐过的，可是当时抬轿子的是人而不是奇形怪状的妖怪。 他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前后左右各有一只贼眉鼠眼的矮小老鼠精平稳地抬着轿子，还有几只身材曼妙的女妖走在一旁载歌载舞，锣鼓喧闹恍若庆典，然而这么大的动静这个城镇里却依旧平静，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声音，没人能听见一般。 第77章 老师 渐渐地，一行开始漂浮了起来，飞在半空之中快速地向远处行进，然而坐在轿子上的周世泽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晃动与不适，似是仍在平地一般，奇妙不已。 不知这么飞行了多久，轿子终于缓缓落下。 周世泽从轿中走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座看似平凡却处处透着一股诡异气息的城市，阴冷昏暗仿佛是这里的主色调。如果不去注意细节只看这一幢幢的房屋的话，恐怕很有可能会误以为是普通的人类城镇。然而这宽阔的街道上走着的却不是人类，而是与人类颇为相似的妖魔鬼怪！ 远处一只周身散发着幽暗深邃气息的厉鬼察觉到人类的阳气猛然回头望了这边一眼，待看见这护送的架势之后却也不敢冒犯，只是远远观望了起来。 周围许多的妖怪也大多如此，视线贪婪又有所忌惮，毕竟还有阳气的人类在这里可是极为新鲜的。 身边群鬼环伺，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已吓破了胆，饶是周世泽也感觉后背汗毛倒竖，颇有几分压力，心头有了几分不适。 而此时，从空中飞来一道粉红色的身影稳稳落在他的前方，旋即便见那身影一挥手，周围群妖便浑身一颤，均是不敢再围观，纷纷散去。 等她回过身时，他才得以一窥那惊人的美貌以及那似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媚意，不经意间便能让人黯然销魂，生死不知。 相比之下，刚才那位狐狸少女身上的媚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也不敢多看，心知对方身份尊贵。 “你便是周世泽，那位老师？”桃花妖微微垂首打量了这位男子一眼，暗自点头。还算是一表人才，加上对方救了那只小狐狸，品行应当也是不错的，让他来当鬼城的老师也是绰绰有余。 “正是在下。”他微微拱手，正色敬道。 不论双方种族如何，现在他有求于对方自然也是要摆出姿态来的，何况这当老师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他自然心胸坦荡。 “且随我来，王要见你们一面。”她淡淡道，随即一挥手，他便发现自己也跟着一起飞了起来，向着远处几座还崭新的楼房飞去。 很快，她便带着他进入自一间宽阔的厅堂之中，此时这里点着几盏烛火，照亮得通明。而这里已经等候了好些人，而其中就有两位看起来与他状态颇为相似的人正在细声交谈着。 周世泽想起之前所说的，这鬼城共招了三位老师，想必那两位就是剩下的那两个老师了吧。 那么几人以后便是同僚了，自然也是要问候一下的。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存着交好之心互相交谈起来，自然也是轻松愉快的了。 而在交谈之中，周世泽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一个身材略显瘦弱，性格较为拘谨的青年名为苏玉龙，自幼家境贫寒，但仍然喜爱诗书。 另一边那位面容英俊，面上却是冷冰冰的青年名为叶寒成，居无定所，是一位江湖之中的侠客，幼时出自书香门第，学识不错。此外他虽然看起来比较冰冷不易近人，但实际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相比较起来，倒是他己的身份最为特殊，是一位朝廷的官员。 当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时，明显能察觉出那位苏玉龙望向他的眼神更加敬畏和拘谨，而那叶寒成则是微皱眉头，显然像他这样的江湖人士并不喜欢和朝廷的人打交道。 不过这些成见在这里并不算大事。众人都是魂魄离体相间，真身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利益纠葛。 而正说着，一股庞大的威压便从天而降，让这番交谈戛然而止。 周世泽心中微微一凛，目光迅速转到主位上，果然不知何时，一尊笼罩着黑袍的庞大身躯已经坐于其上，袖袍间露出来的手爪也绝不是凡人的手，而是犹如龙爪一般尖锐，覆盖着一层层透着黑色不祥气息的鳞片。 周遭本来还百无聊赖的众妖们也是立刻提起了精神，坐姿端正，就像是面对一个大人物检阅一般，丝毫不敢松懈。 这种氛围下，周世泽三人也是不敢大意，小心注意自己的言行。 此时却听见一旁一只手持长叉面目狰狞的鬼怪尖声对其三人喊道：“尔等凡人，为何见了王不肯下跪？！” 周世泽顿时感觉周遭的视线齐刷刷地注视了过来，或是好奇或是贪婪，此刻虽然是魂魄状态但后背依旧感到一丝透骨的寒意。 “不必了。” 座上的王却是在此刻发话了，他轻轻一挥手便让那威压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让几人得以喘过气来。 在座的都是几百年道行的老妖怪，若是毫无收敛，恐怕这三个凡人能不能正常说话都是一个问题。 “他们是本王请来的老师，应当礼待，不必下跪。”杜白淡淡道。 既然他已经发话，其他本来想给这几个在他们眼中如同小虫子般随手可捏死的人类一个下马威的大妖怪们自然也不敢说话了。 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王对这几个人类的看重。这种时候若是找茬，岂不是落了王的面子？ 这边，杜白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三个“老师”，虽说品行是无法第一时间看出来的，但是善人与恶人的魂魄却也是有所区别的，这几人的魂魄虽说不至于纯净无暇，但也称得上是好人，不至于会误人子弟了。 于是，他按照自己心中所设想的，沉声道：“本王知道，虽然你们认同我等妖鬼，但让你们来为我们上课想来心中是有些不愿的。但请放心，本王请你们来并不是为了刺探人族的情报，仅仅只是为了让底下的群妖们可以更好地学习罢了，也是为了让妖族可以与妖族互相友爱帮助，不再打打杀杀……” 说到这里时，他可以注意到那叶寒成的眼睛微微一亮，显然对方颇为在意这一点。 这倒是让杜白心中稍稍留意了一下，随后继续忽悠道：“本王并不仇视人类，甚至认为人族与妖族完全可以和平共处，但是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人与妖拥有相同的文化见地，拥有类似的道德观念的前提下。这一点，许多从小茹毛饮血，根本不懂何为道德观念的妖鬼们是根本不懂的。” 第78章 愿望 “所以本王要做的，就是为它们重新竖立正确的价值观，让它们认识到人类不仅仅是敌人，也可以是朋友，亲人，甚至是爱人！”他顿了顿，望向面前那三位人类，低声道，“而这一切，必须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本就不打算威逼这些人当老师，那样只会让事倍功半，甚至完全可能适得其反，不是他想要的。 他希望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真正从道理上说通对方，认同自己，这样的教学也会更加卖力有效果。 当然，相应的报酬是少不了的。 “所以希望你们可以真心实意地来教导本王的这些愚钝的子民们，教会他们何为人何为妖。而本王，也会给予你们三人一次机会。可以满足你们每人一个愿望的机会！” 这也是他最大的筹码。 只要有所牵绊，就不可能拒绝这个极为诱人的条件。 而对于他而言，这些凡人的愿望无非就是那么几样，他除了不会死者苏生和成仙成佛之外，其余条件不可能有他满足不了的，便也夸下海口。 三人听得心中激荡，纷纷跪下。 首先说话的是周世泽，他微一迟疑，敬道：“王，小人的妻子因多年前一场洪灾而身体孱弱，大夫曾言命不久矣，因此我的愿望便是让她身体恢复如初！” 杜白微微点头，此人虽然当官发达，却也不忘糟糠之妻，是难得的贤人。且这桩事对于他而言并非困难，区区凡人的灾病甚至不需要动用十分珍贵的丹药，便点头应允道：“准。” 随后命人取来一个小小的玉盒交予他道：“此乃灵丹，喂于你妻子服下，疗养数日，身体自然会恢复，若是有福便是长命百岁也不在话下。” 周世泽面色一喜急忙叩谢。若非知道还有事情，他此刻恨不得马上飞回到妻子身边。 至于苏玉龙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憨笑一声表示以后再说。 最后一位则是叶寒成，而这位侠客所提出的愿望却是稍微有些出人意料的。 “我想找一只妖……” 他神色坚定，目光灼灼地望着杜白。 “找一只妖怪？”杜白饶有兴趣地望向他，“可是那妖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如此，本王可派人替你血刃仇敌，将其尸首交予你处置。” 毕竟普通的侠客对上妖怪还是输多赢少的，他若是知道了线索贸然前去，恐怕难以讨到好处。 “不……恰恰与此相反。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叶寒成微微低头，眼神里似有回忆，冰冷的面上流露几分少见的温柔，“当年我被仇敌追杀身受重伤，若不是她，恐怕我早已死于非命。可惜在那之后她便不肯再见我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找到她，亲自向她报恩，无论是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原来如此……”杜白微微点头，让他将那妖怪的特征都记录下来，以待之后调查一番。 拿到纸张后，他略微扫了一眼，心中便已然有了个大概的样子。 应该是一个性格活泼的少女，喜欢翠绿色的衣裳，而她的名字应该是青黛…… “是中药成精吧，还是颇为少见的。”杜白心中想道。 按照他的了解，中药因为害怕被人或妖抓取炼制丹药，所以向来喜欢独处，周围一旦出现其他妖鬼的痕迹就会主动离开。 也难怪这叶寒成无法再找到他的救命恩人，可能是知道自己的住所被人发现了，便尽快转移了。任何一只能成精的草药妖怪若是没有这种谨慎，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不过这对于他而言并不算是什么难事，中药妖精固然藏得深，但只要存在于世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那鬼城里面的妖怪们肯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因此，他也便应下了。 如此，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妖与人之间的和平共处，总之这三位人族的老师已经准备就绪了。不过出于一些考虑，杜白特意为三人准备了一张“上岗证”。 他手掌轻抬，只见三道流光从其指尖飞过落入三人的手中，三人诧异一看，发现这三道流光化作了三块玉质铭牌，温润细腻，不仅手感极佳且透着一股温暖的气息，让他们的魂魄稍稍凝实了些许，也不会时刻感觉到阴寒的气息侵扰。 “尔等三人既然是被本王请来做老师的，自然也要有老师的待遇。这是本王为你们制作的身份铭牌，只要持有它，鬼城的居民皆不得冒犯，要以师生之礼尊敬，切不可怠慢。” “谢大王！” 三人跪谢。 这些事暂作了结之后，那么自然便是如何上课的问题。杜白不需要这些妖怪们去考科举什么的，自然也不需要上得太过枯燥，这其中的度自然便交由他们自己来把握。 而这对于几位老师而言也是一个颇为艰巨的任务。 好在像周世泽本身便是状元出身，学问极好，又有教导的经验，虽说这学生从人变成了妖魔，但总也是异途同归的。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下心来，总算不至于那么忐忑不安。 待公鸡即将啼鸣之前，杜白派下面的小鬼用轿子将他们送回原处，并告知平日里莫要与他人说起此事，等下次上课之时，会派鬼怪去接他们过来。 外界仍是天色昏暗，似是腾云驾雾一般，周世泽重新坐回轿子里，由几只身着青衣的鬼物低眉顺目地抬着，沿来时的路迅速飞回。似是一晃神的功夫，他已经见到了自己的家…… 眼前逐渐昏暗，如同一个困乏的人逐渐沉沉睡去。直到邻舍养的鸡开始啼鸣之际他恍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 抬头望向窗外，天色恰是蒙蒙亮，几缕微红的朝阳透过纱窗照入房间，落在橱柜上，驱散了几分夜晚残存的阴寒。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四下打量，眼前熟悉的一切的确是自己的家，而原先那光怪陆离的世界就仿佛是一个虚幻的梦境，虽然那般古怪却又如此的真实，似是在脑中细细回想，便能记起那一幕幕的场景，挥散不去。 第79章 苏玉龙 他刚一愣神，却是想起梦里自己求来的一颗灵丹，慌忙转头望去，却是发现旁边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只锦盒和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符，而那锦盒里面可不正是那一颗晶莹小巧的灵丹么！ “怪哉怪哉……” 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其实本身并不是如何相信鬼神的存在，只是此时此刻，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却是让他不得不信。 “相公，怎么了？” 他的动作也惊扰了一旁熟睡的妻子，她轻轻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柔声道：“是做了噩梦么？” “不……不……” 周世泽此时想起梦里那位鬼王曾对自己说的，心情瞬间激动了起来，急忙起身，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穿着一身内衣便匆匆来到桌边握紧锦盒，生怕它长了翅膀飞走。 “这是什么？”妻子也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事物，面上流露几分疑惑，她也更奇怪丈夫的奇怪举动。 “娘子，这颗丹药你快服下，或许你身体的问题便可以解决了！” 周世泽将药丸小心翼翼的递予她，满怀希冀道。 “这颗药丸……” 妻子心中仍有疑虑，但出于对相公的信任，还是乖顺地接过来放入口中。 奇怪的是，这足有拇指大小的丹药却是入口即化，顺着她的咽喉流入腹中，并化作一股奇异的暖流开始流向全身各个角落…… “娘子，怎么样？” 周世泽紧张地握住了拳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略有些奇怪的面色。 他无法确定那鬼王究竟说的是真是假，这丹药究竟有没有作用。但就连京中的名医也对妻子的身体束手无策，这也是他所剩下的唯一办法了。 如果这丹药非但无用且有害，那他甘愿随妻子一同去了也罢，也好过在这世间独自受苦。 这一瞬间，他的紧张程度几乎不亚于当初殿试之时。 “好生奇怪……” 妻子却是微微蹙起眉头，轻轻捂着胸口。 他心中顿时一紧，急问：“怎么了？” “我感觉身体很舒服……身体里也仿佛多了几分力气，胸口也再没有那般苦闷的感觉了……” 她有些诧异于自己的变化，但听闻她这席话的周世泽却是面色一喜。 他知道，这是这枚药丸真的起作用了！ 那个鬼王并没有欺骗自己！ 娘子的病终于能够有所好转了！ 只是激动之余，他也不忘记鬼王曾与他说的话，急忙贴心地让妻子躺下好好休养。 “娘子，你且在这里好好歇息。这丹药是我向……一位高人那里求来的，想必再过几日，你的身体便能完全恢复了！” 他坐在床边，微微用力地搂着她的肩膀，眼神里闪烁着光芒，在耳畔轻声诉说道，“到那时，你我再一同出游，去看一看当年你最爱的花。” 看到夫君没了平时沉稳的性子，反而流露许多激动的模样，又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妻子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断然不是安慰自己的话语，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能痊愈的那一天，瞬间眼眶便湿润了起来，情不自禁埋在夫君的怀中喜极而泣。 ********* “阿龙，你这死小子，怎么天都大亮了还在这儿给我睡懒觉！还不快起来干活！” “再拖拖拉拉，猪都要给你饿死了！” …… 耳边传来嫂子的骂街般喊声，苏玉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见头上扔下来一件破破烂烂的散发着骚臭味的衣服，恰是盖住了他的脑袋，让此时还没回过神来的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抓了两下，好不容易把这衣服扒拉下来，他略显迷茫的眼神左右扫了扫，还是自家熟悉的牛圈，旁边一头干瘦的老黄牛正慢悠悠地吃着杂草，一双浑浊的牛眼微微眯着，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昨夜那个奇幻的妖鬼经历，仿佛只是一场奇怪的梦境，尽管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似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 他又回头看了看，一个浑身肥肉的胖女人正骂骂咧咧地往屋子里走着，手里还抓着一块被咬了两口的新烙好的烧饼，香喷喷的味道残留在空气中，即便是骚臭的牛圈里也让苏玉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过他知道自己可是没那个口福的，那都是大哥大嫂才能吃的东西。 他能吃两口昨天剩下的干馒头便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转而看了看天色，还是微微亮，大哥还在棉被里酣睡着。只是邻居大婶家的鸡开始啼鸣了，所以又到了自己该起来干活的时候了。 用大嫂的话来说，毕竟大哥是要考状元的人，哪能干这种粗活，平日里也要养足了精神，才能读得好书。而像自己，注定就是干粗活的料，就算每天趁着放牛的时候偷偷摸摸看两眼大哥的书，顶了天也不过是认识两个字，可别痴心妄想去考什么科举了。 “科举……” 苏玉龙缓缓坐起来，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当初爹和娘也是这么说的，哥哥的才能可是被算命先生给认可过的，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是文曲星转世，将来可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 以后一家人都能靠着当大官的哥哥过上好日子，从此吃香喝辣的，所以这时候当然不能让哥哥分了心，要让他好好读书，这些杂活累活当然只能自己来干。 只是他也喜欢看书，闲暇时间他总会抽空来读读书写写字，学了许多知识。只是当他碰上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想去请教哥哥时，却总会被哥哥不耐烦地赶走，说是不要去耽搁他看书。 哥哥说的话便是爹娘也要听，苏玉龙当然不敢多说什么，尽管他分明看见对方正在看些无用的杂书。 前些年爹娘病逝之后，家里的活计基本都落在他一人的身上。哥哥要读书不干活也就罢了，嫂嫂除了偶尔下厨之外，其他一切都要他来干。 他向来憨厚，想着哥哥要做大事，不敢偷懒。只是暗自可惜自己这些日子看书的时间愈来愈少。 第80章 放牛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缕缕肉香，他鼻子微微抽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再过一些日子便是科举考试了，嫂嫂特意去镇上切了些肉回来犒劳哥哥。而这些平日里难得的美味苏玉龙是绝对碰不到的，那都是只有哥哥嫂嫂才能享用的东西。 当他喂好了猪和鸡之后进屋去拿早晨温好的粗饼时，已经酣睡了半个早晨的哥哥此时才堪堪起床，相比起浑圆的嫂嫂，他的身形却是更加的瘦削。随意披了一件长衫在身上，发丝凌乱睡眼惺忪地走出卧房，看也没看刚进屋的弟弟，只是一屁股坐在桌前，不耐烦地嚷嚷着：“肉呢！快拿上来！我要吃肉！” “哎，来了来了……” 嫂嫂忙不迭地从厨房里端着刚煮好还热腾腾的肉汤走了过来，“慢点吃慢点吃……” “嘶溜……” 哥哥大口吃了两口肉，又喝了点汤，咂吧咂吧嘴，看来是稍稍满意了一些，随后却是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娘子，稍后我的几位好友约我一起去城里参加诗会，你且予我些银两。大约三两，不，五两银钱吧。” 嫂嫂面露几分难色：“五两？怎的这么多……” 像他们这般人家，一月的花费顶多也不过是一两银子，家底并不丰厚。 哥哥整了整衣襟，瘦削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不愉之色：“城里不比这乡下，喝杯茶的花费都比得上一顿饭钱！我结交的那些好友出手向来阔绰，我若是连茶都喝不起，如何与他们说得上话？不去参加那些诗会，我又怎么能知晓科举的最新消息，怎么知道那些考官们对学生的喜好如何？！”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一旦与科举扯上关系，那就是大事。 嫂嫂也不敢再说些什么，急忙回了房掏出银子交予他，转头却是瞧见杵在一旁的苏玉龙，面色顿时一变，指着鼻子骂道：“臭小子还不出去干活，站在这儿等着吃肉啊！” 苏玉龙被赶了出来干活，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回头看了一眼桌上那碗吃剩的肉汤，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粗饼，喉结上下滑动。 他走到牛棚一旁，熟练地解下拴住老牛的绳子往前一牵，老黄牛颇通人性的跟着他一起走着。 他带老牛吃草的地方是在村外的一条河边，那里青草碧绿长得茂盛，老黄牛能吃得舒服，他也能偷得几分空闲，躺在牛背上看看书。 这是他难得的闲暇时光。 此时的河边一如往常，绿草萋萋，流水潺潺，只有寥寥几个村妇在河边洗着衣服，无人来打扰他的好时光。 他下意识左右望了望却没看见期待中的那个身影，眼神里不禁流露几分失落，回身轻轻拍了拍老黄牛的背脊，老黄牛果然乖顺地趴了下来，只吃着身边的草。 他坐在地上，斜靠在老黄牛的身上，怀中掏出一本早已经被翻得破旧不堪的书籍，顺着阳光，不知不觉便看得入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小石头却是不知从哪里飞来恰好砸中他的脑袋，让他瞬间从书海之中清醒过来，正纳闷于是谁这么坏用石头丢自己时，抬头却看见身前不远处一个娇俏的少女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不禁一怔，旋即却是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来。 “你又在这里放牛啊？” 少女没有见外，径直走了过来，脆生生地说道，一双瞳眸里闪过几分狡黠与欣喜。 苏玉龙点点头，悄悄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穿一袭浅绿色襦裙，容貌依旧俏丽动人，系着头发的流苏闪着几缕青光，一看便非寻常货色。 两人一同坐在老黄牛的身边，虽然因为矜持而隔了一些距离，但亦不乏亲近之意。 苏玉龙虽然还拿着书，只是此时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书上，他憨厚的面容上微微泛红，不敢多看身边那娇美的女孩，眼角余光瞥见她一双小巧的脚时也会让他心中乱跳不已。 “这头老黄牛帮我们家干了很久的活，现在年老之后，只吃得动这些嫩草……”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老黄牛的牛角。 这头老黄牛是爹娘那时候从别人手下图便宜买来的，那时候它便已经过了壮年时候。如今算下来，仅仅是干活的时间便是他年纪的两倍有余，难以猜测它究竟活了多久！ 寻常黄牛哪能活得这么久？ 只是除了他之外根本没人在意这些，便是哥哥嫂嫂也根本不在意这头老黄牛的年龄，倒是时不时便会打主意要将这头已经干不动活的牛给卖给肉铺，或是干脆自己宰了吃。 若非是他看那时这头老牛流了眼泪实在不忍心，跪地再三恳求留它下来，恐怕这头老黄牛早已成了一堆牛肉。 “你还挺心善的嘛……” 少女侧过脑袋浅笑望着他，也颇有些新鲜地试着伸手轻轻摸了摸那略有些不平整的牛角，感觉到那独特的手感似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我听说牛活得足够久了会有灵性，你家的牛也很有灵性呢！” 苏玉龙憨笑一声，心中却是想起了先前与这少女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月余前的一个正午时候，他正一如往常那般看书，却忽然听闻河里传来了一个女子呼救声！ “有人落水了！” 他顿时一惊，急忙放下书抬头看去，果然看见河水最是湍急的中心处隐约有一个人影起起伏伏，呼救声音也是断断续续，若是再不去救人，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他心中一急，急忙跳下了河赶去救人。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雨季河水实在是太急，他虽然是借着水流抓住了那女孩的手臂，但却不断地被水冲刷着往下去，根本到不了岸边。 “救我！救我！”女孩已经没了意识，只是靠在他的臂弯里虚弱的说着话。 “没事的，你放心！” 苏玉龙心急如焚，却是再度挽紧女孩娇小的身躯，口中不住安慰道。 谁知这时，他的脚腕却是一阵抽搐，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入脑中，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往下沉去。 第81章 门当户对 就在他绝望地以为自己要就这么死去时，忽然一阵巨大的力量支撑着他从湍急的河水之中起来，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老黄牛！” 他一阵愕然，旋即却是惊喜万分。 原来是老黄牛下水来救自己了！它宽厚的背脊牢牢地支撑起两人！ 而那些激流在老黄牛面前却是根本无法撼动一丝一毫，它如同最厚实的城墙抵御着洪流冲洗，牛蹄一步一步结实地踏在河底，带着两人回到岸边，终于恢复了安全。 那是他与这位少女的相识经历。 在那之后，少女的家人曾派人上门道谢，并送了重礼回报。 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救的这个女孩是城里有名的富家的女儿谢雨晴，那次是她随家人出来踏青，她独自来到河边玩耍，却不慎跌入河中。 谢家的报酬自然是颇为丰厚的，具体数字多少苏玉龙不甚清楚，但这一个月来哥哥去参加那些诗会酒会的次数明显多了许多。反正最后一个子也没有落到他的手中。 只是这之后，这位谢雨晴却是每隔几天便会来到这里，似乎是有意来见他一般…… 想到这里，苏玉龙却是暗自脸色臊红，赶紧打消自己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谢家是大户人家，家财万贯，自己是什么地位，对方怎么可能会看上自己…… 顶多不过是因为自己救了她，所以才对自己格外亲近一些。 只是如此想来，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失落。 “你在想什么？” 谢雨晴见他愣神，好奇问道。 “没什么！”苏玉龙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摇头。 “嗯……”少女俏皮一笑，“我有些无聊，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他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什么故事呀。” “你不是看了很多的书吗？那就给我讲一讲书上的故事呗！”少女指了指他手边的书。 “这些书上可没有故事……”苏玉龙有些无奈，见她鼓起小脸一副要生气了的模样，只好绞尽脑汁回想起以前爹娘在小时候给他们讲的一些故事。 都是些很老套的故事，比如神仙下凡救人啦，皇帝微服私访啦这种民间津津乐道的传说故事。 在说之前，他还有些忐忑，担心对方听过了这个故事而觉得无聊，也担心自己嘴笨惹她生气，但没想到她却津津有味地听着，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盯着他看，反倒让他放心下来。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老掉牙的故事她早就听过了，只是这些故事的讲述者却让这些本该无聊的故事变得有趣了起来。 她眨了眨微微泛着亮光的眼睛，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洁白的小脸上在和煦的阳光下渐渐透出几分酥红。 良久，远处传来的几声仆人的呼唤声，却是让她回过神来，也打断了故事的继续。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谢雨晴有些慌张地起了身，正欲转身离开，脚步却是忽的一顿，犹豫了一下，望向身后的苏玉龙：“你……会去参加此次科举吗？” 他见她忽然说起这个，心中有些疑惑：“我……” 却是没等他说完，少女退了两步转过身背对他，小手紧紧抓着衣襟，声音轻盈却带几分慌乱与羞涩：“我爹说……想来我家提亲至少也要考中秀才……” 闻言，苏玉龙浑身一震，刚欲说话，抬头却见少女逃也似的逐渐消失的背影，不禁欲言又止。 “考中秀才……”他喃喃自语，眼里炯炯有神，感觉到胸中有一股火热欲喷薄而出。 其身后的老牛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草，只是一双牛眼却是时而扫过两人，露出几分人性化的思考。 而这边，谢雨晴已经回到了自家马车的旁边，贴身的丫鬟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姐，您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姓苏的了？” 丫鬟见她眉眼含春的神色，便已经猜得到一个大概，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老爷会生气的……” “什么姓苏的，苏郎是我的恩公！” 谢雨晴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口中却是忍不住反驳道，随即声音却是稍稍小了一些，似是有些气恼，“爹……爹真是的，非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还说苏郎家中太穷，根本配不上我们。等苏郎考中秀才，他应当便无话可说了……” 丫鬟轻叹一声：“小姐，每年科举的人何止成千上万，能考取功名的又有几人。您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春儿，你莫要多说了。”谢雨晴摇头，“我相信苏郎……” 丫鬟见主人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秀眉微微蹙起，心中不免忧虑。那苏玉龙虽然的确是救了自家小姐不假，可谢家早已经许以重酬，便是天大的恩情也早已还清了吧！ 偏生这小姐却是对那恩人一见钟情，即便老爷再三禁止，也要偷偷找机会出来见面。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坏了小姐的名声！ 她更是担心若是那苏玉龙真的有几分歹心，以情相迫小姐发生些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那更是天塌了一般…… 小姐是什么身份，而那苏玉龙又是什么身份，岂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谢雨晴自然是不知道身边的丫鬟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坐在渐行渐远的马车里，回头望向苏玉龙牧牛的方向，心中怀着几分希冀，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向上苍祈祷： “愿菩萨保佑，保佑苏郎可以考中秀才……” ********** “我回来了……” 一处山林的深处，在一众枝繁叶茂的树丛之中，却有些突兀地出现一座小小的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庭院。 一圈低矮的竹篱笆将此处分为内外两个不同的世界。外面是最自然的山水风景，里面却是一座低矮的竹屋，翠绿的藤蔓诗情画意地爬上了梁架，点点花瓣点缀着最是恰当的风景，恍若名家笔下的画卷一般优美。 而一道配剑的男子身影逐渐穿过了树林，来到了这座小屋之前。 男子五官英俊，神色却是冰冷不易近人，可不正是那叶寒成！ 第82章 叶寒成（加更） 叶寒成望着眼前这熟悉的景色，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回忆的微笑。旋即却又轻叹一声。 推开篱笆，他缓缓踏步走入庭院，这里早已经无人居住了，但脚下松软的泥土仿佛将他的记忆又带回了记忆之中的那段时间。 当时他被三个武林高手追杀，边打边逃到了这山林之中。最后拼尽自己最后一丝气力才反杀成功。然而再没有半分气力的他捂着腹部的伤口，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便已经无力地跪倒下倚靠在树旁，身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身上素白的衣裳。 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恐怕谁也不会想到，曾经战无不胜的叶寒成会死在这种荒山老林里…… 但还好还有几位武林高手随自己一同陪葬，也算不枉此生。 只是就在他即将昏过去时，耳边却是隐约传来了一道少女的轻灵的轻咦声：“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类，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此刻根本没有思考的力气，只能勉强睁开了一丝眼睛，隐约看见一位一袭翠绿长裙的少女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篓，正在他身旁缓缓蹲了下来，伸出秀手来似乎在查探他的伤势…… 只来得及看一眼，他便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直到不知过了多久。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床上，此处应该是一间不大的竹屋，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只有清雅朴素。顶部用细绳垂钓着一根根不知名的绿植连绵一片，似是生意盎然，空气间隐约弥漫着一股微涩的中药香气，似是仅仅闻一下便能让人精神一振。 “这里是……” 微皱眉头努力回想，只是他的脑中没有任何的印象，只到最后记起了那个救助自己的少女…… “是她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 他隐约有些猜测。 此刻身上依旧在隐隐作痛，只是这些小伤显然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便坚持着起身，打算找到那位女子道谢并尽快离开。 他行走江湖杀伐果断，仇家并不少，难说会不会被找上门来给她带来不必要的灾祸。 只是就在这时，门外却是推门进来一个端着还热腾腾的药汤的少女，一眼瞧见他的动作，急忙过来，将药汤放在一边，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你的伤还没好呢！” “姑娘，不必了。我叶某还有许多的仇家，若是被知道是你救了我，恐怕会迁怒于你。” 叶寒成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自己的佩剑也在一旁，便直接拿起剑拱手道：“姑娘你的救命之恩我叶某自不敢忘，如有什么事可尽管吩咐，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推辞！” 他向来不喜欢拖欠别人的人情。 “那你就给我好好坐下！” 少女眼睛一瞪，却是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肩膀，硬是把他给重新按在了床上。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现在是我的病人，那我就有义务把你给治好，在伤势痊愈之前，你别想走！” 叶寒成此刻却是面露愕然。 不只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那一股恐怖的力量！ 他的武功自然是不弱的，力气也比寻常男子更大许多，然而眼前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硬生生压制住了他，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可是……我还有仇人……”他还想说话，却被少女给打断了。 她挥了挥手，撇了撇嘴：“我才不管什么仇人不仇人的，等他们能找到这里再说！还有，你先把这碗药给喝了！我可是花了好些功夫去熬得呢！” 有些想不明白的叶寒成后来才知道这里竟然是在深山老林之中，人迹罕至，平日里能见到的只有山林野物，便是猎人也极少会深入到这般地方，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发现自己的踪迹！ 只是，为什么她一个少女会独自住在这种地方呢？ 叶寒成心中有些疑惑。 只是他没有问出口。 或许她也是和自己一样逼不得已呢…… 在这里，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宁静与和平，没有刀与剑，没有恩与怨，不见生与死，只有恬静与安逸。 每天早晨起来，少女总是已经不见了踪影。等他在空地处练完了剑之后，她便背着竹篓盛着满满的药材归来，随后便是每日不厌其烦地栽种培育药材。 她对待这些植物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细心呵护，进门出门前都会与它们打招呼，说说话，就仿佛它们都是有灵智可以听懂她的话语一般。虽然这些举动在他眼中有些傻乎乎的，却并不讨厌，反而透着些可爱。 而且这里似乎很久都不曾有人往来，缺少日常常识的的她时常会犯一些小迷糊，愈发让人忍俊不禁。 而他的伤势也在一天天的休养中逐渐恢复，然而他却已经没有那么急切地离开了。 他忽然有些喜欢这里的安静的日子。 其实他很早以前便幻想过，等自己有一天厌倦了江湖之中的打打杀杀会怎么样。应该是找一个温婉的女子成家，在安静的乡下开辟一个庭院，每天种花赏花，也不失一种生活的舒适。 就像是曾经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一样，教自己的孩子读书写字，享受子孙绕膝的幸福，不用在刀尖上舔血。 而不知不觉之中，那个原本梦中的女子的容貌也有了具体的形象，正是这位少女…… 直到一月之后，他的伤势终于已经完全痊愈。 其实按照他的经验估计，这么重的伤势至少也应该半年才有可能痊愈，而且定然会落下病根，武功会受到一些影响。 然而这位少女的医术却是格外的神奇，让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好转，仅仅一月便已经痊愈，而且完全没有落下病根！ 这太过于神奇，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 他虽然非常想留在这里甚至干脆度过余生，然而外面江湖的纷纷扰扰是由不得他的，太多的恩怨还需要他去解决。如果他不出现，那么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他而死…… 第83章 离开 当他再次提出离开的话语时，明显能察觉到她身体微微一僵，躲闪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却还是强颜欢笑，偏过头轻声呢喃着：“嗯嗯，也是嘛，你的伤已经好了，何必再留在这种荒山野岭……” “我会回来的！” 叶寒成心中微微刺痛，忍不住说道，面色认真严肃，“等我了结完江湖上的恩怨，我一定会再回来！你等我！” “我为什么要等你！”少女却是面色泛红，最终却是傲娇了一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由自在不知道多开心……” 他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任凭身后那个小小的庭院逐渐隐匿在山林间的淡淡薄雾之中。只是他早已下定决心，尽快了结外界的恩怨，回到这里陪伴她。 一年的时间飞快便已经过去。 当他背对着几具尸首站在血泊之中，缓缓收剑时，心中没有快意恩仇的舒爽，只有心底那淡淡的欣喜。 等了那么久终于了结了外界的一切恩怨，他可以回去找她了！ 一年的时间没有冲刷掉那些回忆，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打打杀杀反而让他更加怀念曾经那段短暂的恬静时光，愈发归心似切。 他依照着记忆中的位置返回，在梦中，这条路他不知走了多少遍，所以当现实之中再次走上时，竟是意外的熟悉。 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有这一年的时间让周围的树木都长得更加高大粗壮，遮掩着前方的一切。 越是接近那记忆之中的地方，他便越是激动。 终于可以再度见到那个少女了…… 这一年的时间，她生活得好不好？又是否还记得自己？ 这次回来，他特意将自己装扮成初次见面时的模样。 终于，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他跨过一座山头，终于远远望见了一座熟悉的小小庭院坐落于山林之中。若非是有目的地寻找，寻常人恐怕很容易将这片绿色混淆在一起，看不真切。 他心中欣喜，知道已经快到了，再次加快脚步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这座庭院之前。 他细细打量了一眼，与记忆之中那般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从外望进去，那空荡荡的景象却是让他心头猛地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对敌时也毫不畏惧的他此时却是有些慌张地推开篱笆门，快步走入屋内，却见此时的桌上地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里结上了蛛网，说明主人早已经离开，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她……她走了？！” 叶寒成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外，往曾经她栽种草药的地方望去，果然那里已经没有了草药的身影，已经长满了杂草。 已经走了很久了。 他抬起头借着皎洁的月色打量着周围，那熟悉的景象让回忆不断涌现仿佛历历在目，更是让他心中隐隐作痛。 她是生气自己抛下她不管吗？ 或许当时他不应该离开…… 只是这些后悔话此时再提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她。 然而这茫茫人海，他又该怎么找呢？ 但就在他苦恼之时，不知何处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说话声：“喂，人类，你是来找青黛的吗？” “是谁？！” 叶寒成猛然一惊，竟然有人能在他不经意间靠近他？若是敌人，恐怕他已经千疮百孔了！ 只是他警惕地左右环顾一番，却奇怪地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 此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抬头看！我在你上面！” 闻言，他下意识地往上看去，却是发现自己头顶的一根树梢上正停着一只花色的鸟儿，眼睛颇有灵性地望着他。 除此之外，并没有人的身影。 “奇怪……” 他紧紧盯着那只鸟儿，难不成是这家伙在说话？ “就是我在说话！” 恰好此时，那鸟儿鸟嘴一张，却是诡异地口吐人言。 叶寒成顿时震惊万分，浑身神经一紧，拔出剑来护在胸前：“你是妖怪？” “正是。”鸟儿答道，似是颇为自得。 “这里竟有妖怪作祟？！” 叶寒成心头一跳，立刻联想了起来。 “难不成她是被妖怪所害，所以才消失的？！” 如此一想却是十分合理，他心头顿时充斥着悲愤与怒火，目光死死盯着那只鸟妖，大吼一声：“该死的妖怪，快还命来！” 言罢，便脚尖轻点地面，身形轻盈腾空而起，剑尖直指那只鸟妖！ 那只鸟妖却是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眼看那剑尖就要杀了自己，赶紧扑棱着翅膀“啪啪”飞起至半空中，尖声惊叫着：“你这歹人，想做什么！” “你这该死的妖怪杀了青黛，我自是要为她报仇！” 叶寒成已经红了眼，直欲杀了这鸟妖为青黛报仇。 毕竟在人世之中，向来传说的便是妖怪嗜血杀人的故事，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妖怪便是邪恶的代表，所以他才会作此联想。 “本妖何时杀过人了！更不可能杀青黛呀！” 鸟妖却是一头雾水，大喊冤枉。 这叶寒成的武功着实高强，一手剑术与轻功出神入化，即便它飞到半空之中也难逃追杀，几次都险些被刺中，饶是如此，也掉了许多羽毛，惊吓得不轻！ “何况那青黛曾经救了本妖的命，我报恩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害她！” 就在最后一下剑尖险些刺入它屁股的时候，鸟妖堪堪喊出这句话，终于，剑势在这一瞬间止住了。 “你说的可当真？” 叶寒成半蹲在树顶之上，微皱着眉头，望向面前不断扑腾翅膀的鸟妖。 “绝对不假！”鸟妖喊道，生怕若是迟了这个凶残的家伙下一秒又要动手拔剑。 它只是一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妖怪，哪来的力量来对抗这家伙！ “当时我被一只老鹰抓伤恰好落在她的院子里，是她亲手救好了我……” 鸟妖如是说道，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绿豆大小的鸟眼望了望眼前这个人类，有些疑惑：“对了，你难不成以为青黛是人类？” 第84章 归程 叶寒成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黛是妖哦！是被你喊打喊杀的妖怪哦！” 鸟妖似是嘲笑一般地笑道，下一秒却感觉浑身一紧，随后惊恐地发现自己被这男人牢牢抓在手里，送到他的面前。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它浑身打着颤，结结巴巴道，生怕这人类一口把自己生吞了下去。 “她是妖怪？！”叶寒成缓缓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问道。 “是啊，我可不会骗你！她是药草成精，已经有上百年了……”鸟妖乖乖回答道，也不敢再嘚瑟了。 听到这番话，他猛然间便回想起曾经她的那些初看时有些傻乎乎的举动。当时觉得有些好笑，此时得知真相之后却发现是如此的合理。 如果她是药草成精，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那些药草本就是她的亲人，自然会细心照顾，它们都能互相听得懂话，自然也能互相交流。 她是土里长大的妖怪，自然不懂那些人情世故礼数，天真如同一张白纸…… 其实这些细节都颇为明显，只是先前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而此时，鸟妖还在继续地说着：“青黛临走之前和我说，有一个人类可能会来找她，她让我转告，告诉那个人她是妖怪，人和妖怪是不能在一起的。所以请你死心吧。” 渐渐地，它感觉到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开始松开了，急忙挥舞翅膀挣脱开来重新恢复了自由，这次它特意飞得高了一些。 它低头望着闭目不语的男人，依旧如同老妈子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青黛的确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就连我也很喜欢她，不如说被她救过的妖怪都会很喜欢她……不过人和妖怪怎么能在一起呢？” 就在这时，叶寒成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气，冷冷道：“她去了哪里？” “你想找她？那可不行，她说了让你死心的……”鸟妖摇摇头，眼角余光却是瞥见那剑光再次缓缓抬起，顿时浑身寒毛一竖，急忙尖叫道，“别动手，咱也不知道呀！草药妖怪本就擅长隐匿身形和踪迹，若是谁都能找到它们的话，她们早就被抓去煲汤了！” 话音刚落，便见这男人轻身一跃，刚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对自己下手慌忙打算逃走，下一秒却是看见他稳稳落在了地上，径直进了那间竹屋。 “我会在这里等她。我会用自己的方法找到她。”他的声音传出屋外。 “不管她是人是妖……我叶寒成一定会完成约定！” “笨蛋。” 见那已经沉寂许久的竹屋里再次开始亮起点点烛光，鸟妖微微摇头，见自己任务已经完成，便挥了挥翅膀往远处飞去，逐渐消失于夜色深处。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回过神来，叶寒成望着一切如初的竹屋，轻声一叹，转身提起一个水壶走到那曾经种满了草药的小园圃，此时这里的杂草已经被他拔了干净，重新种上了一种草药。 青黛。 望着面前的郁郁葱葱的绿植，他心中涌出几分怀念。 轻轻磨挲着掌心里的那块鬼城铭牌，轻声呢喃道：“我还要多久才能再见你呢……青黛？” ********** 这几天杜白开始喜欢上了钓鱼的活动。 这里的河水并不湍急，加上没有工业化的污染而格外水流清澈，一眼就能看见几条鱼儿在里面畅游，一溜烟却也便已然没了踪影。 渔船自然也是有的，但对于这个依山傍水自给自足的小村庄来说，捕鱼也不是非常必要的事情，因此这里的鱼儿更多地显得有了几分灵性，意外地肥美，偶然试过钓鱼之后，杜白也开始喜欢上了这种类似于养老的休闲活动。 钓上鱼来后便带回去烤了吃了，虽然这个时代缺少许多的调味料，但也不失为一种原汁原味的美食。 自从那日和苏老太爷的谈话之后，这位老爷子似乎对他的态度也更和善了许多，让他在这老宅里也不用总有一种格格不入感。而苏婉妙依旧与之前那般无二，仍然温婉可人。 他与她的关系未来究竟会如何还不得而知，只是他不喜欢太过在意这些烦心事，大不如顺其自然。与其花费心思去想这些，倒不如多想一想怎么才能增强自己的实力。 这一日，他端着小板凳坐在河岸边，抬头望了一眼已经逐渐西沉的太阳，又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旁边的竹篓里的三条巴掌大小的鱼儿，不禁砸吧砸吧嘴：“今天收成不太行啊……看来心情还真有可能影响自己的钓鱼水平……” 他刚才一直在考虑鬼城里的麻烦事情，手一抖间漏了少说两条大鱼。 虽说苏府里大鱼大肉什么都有，可总归是自己亲手抓来的比较香一些…… 也罢。 他轻叹一声，熟练地收起竹竿和鱼饵，提着竹篓哼着小调踏上乡间小路，准备回去苏府。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他刚一进入苏府的大门便瞧见了许多下人们似是正在忙忙碌碌地筹备着什么，而苏婉妙正在指挥着下人们的动作，包括哪些该带走的哪些该留下的。 他不禁有些诧异，上前询问才得知原来是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元阳城了。 虽说在这个乡下地方的确是没什么乐趣，不过之前不是计划要待个一个月的么，这些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天出头，怎的就要回去了？他心中自然是疑惑更深。 他见苏婉妙忙着，便问了一下旁边的莹儿，这才知道原因。 今日城里的信使送来了消息，说是再过些日子，已经牵线许久的府城里的荣家瓷庄的商队便要经过元阳城。到时候若是苏家的瓷器能被对方看中，那么就有机会进入府城发展！ 如果真能成功，那么如今仅仅是在元阳城里和另外两个家族小打小闹的苏家的生意会瞬间扩大数倍！ 这对于苏家绝对是一个不可拒绝的机会！ 也难怪苏婉妙会决定提前回去了。 只是…… 杜白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同时也在收拾东西的小姨子苏芷柔，看她也在挑挑拣拣了好些东西，不禁疑惑问道：“她怎么也在收拾东西？” 第85章 一起走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二小姐也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呀。”莹儿掩嘴轻笑一声，她自然也知道二小姐和姑爷不太对付。 “她也一起走？” 杜白顿时有些头大。 这丫头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这若是回去了恐怕生活都平静不了了吧！ “看什么！”苏芷柔正掰着小指头似是在数着数，无意间回头瞥了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先是一怔旋即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看来这丫头还没忘记之前的那件事情，依旧耿耿于怀。 “没看什么，只是在想，以后还请姑娘多多指教了……” 杜白微微拱手，面带微笑。 “哼……” 苏芷柔瞧了一眼，却是轻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只是嘴边嘀咕了两句，“油腔滑调，不安好心！” 杜白不禁哑然失笑，这丫头还真是…… 收拾的过程自然有下人们去准备，他所需要做的只有注意一下自己的东西不要落下便是，当然还有那宁采臣的金盎，他也托了人一并带去元阳城的寺庙处暂存，等以后再寻机会送回其故乡安葬。 在这个夜晚，他也抽空去了一趟兰若寺，最后见了一次聂小倩。 在失去了佛骨的蕴养之后，这座寺庙也失去了原本的神异之处，佛道金光也正在逐渐消散，过了这几日的光景便已经只剩一层淡淡的薄膜，等到彻底消散之时，便已经是一座最是普通的破败的寺庙。 唯一的区别是这里还有几只调皮捣蛋的女鬼。 杜白过来自然也不是请客吃饭的，他来的更多是为了那佛骨的隐秘。只是一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那般，聂小倩对于这块佛骨的了解并不比他多多少，她只知道有这块佛骨的护佑之后，像她这样心存善念的鬼怪也不用惧怕阳气，甚至可以如同常人一般生活。 至于其余的功效，她却也是不甚知晓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结果还是有些失望的。 这块佛骨的来历以及作用肯定不止于此，他以后还有更多的需要探寻的隐秘。 临走之时，他下意识地左右一望，却是意外没有瞧见那只初次见面时便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的名叫玉儿的小鸟。 他以为是不敢见他，只是聂小倩却是微微摇头道：“她已经走了。” “走了？”杜白一愣。 “当年虽然老身救了她一命，但她已经陪伴了老身逾百年之久，在此地尝尽孤寂。怎可一直这般下去？前几日，老身便已经让她离开。”聂小倩微微叹息，“那孩子甚是乖巧，视我若亲生父母般侍奉。但老身毕竟乃是一介死物，她却还有她的机缘与福分……” “原来如此。” 杜白微微点头，心中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般天高海阔，那鸟妖若是飞走了，谁知两人何时才能再见？只是希望这般有情有义的妖精也能讨得一个好下场，莫要被有道行的道长和尚抓了才好。 等到天亮时分，苏府里已经一切都准备了妥当，只等启程了。 此次归程，苏婉妙两姐妹自然是坐的一辆马车，而杜白则是再次回到了独自乘坐一辆马车的待遇。 不过还没开始走，苏老太爷在几位仆人的搀扶下也在这时候来送行。他望了一眼一行人，尤其是杜白，似有所指地对苏婉妙说道：“此次回去，生意上的事固然要注意，但更要照顾好你们自己。” 苏婉妙眼睑微垂，轻轻应了一声：“嗯。”至于她心中所想的，却是始终没有说出口。 如此，老宅的事情也算是告了一段落，一行车队逐渐远离了这依山傍水的村子，抓紧时间赶回元阳城，为接下来的事业发展做准备。 接下来的荣家瓷庄的事情对于苏家可是万分地重要，若是失败，恐怕要想再找到合适的进入府城的机会便要等上许久，其间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数不胜数。 此次归途之中，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每天白天赶路，夜晚便要么野外驻扎要么找到靠谱的城镇暂住，总也不至于那么倒霉次次都遇上鬼怪，所以也没有遇上之前那水原村般的怪事。 说起水原村，考虑到那边那只水妖的道行高深且似是有隐秘在身，为以防万一，杜白特意建议绕路离开那里，若非逼不得已，尽量不要靠近。 对于这个建议，苏婉妙自然是同意的。虽然这样可能会导致路程凭白多出一天时间，但上一次留下的恐怖印象至今或者说永远也不可能会忘怀。 苏芷柔听说了那件诡异的事情之后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若非是苏婉妙严厉制止，恐怕这丫头还真想去探一探那个如今被洪水摧毁过后的一片废墟。 不过尽管被拒绝了，但她还是嘀咕着说是要记录下来。 可能会把这个地点告诉那个奇怪学会里的其他人，到那时候也说不定会有一些闲得无聊的富家公子来探险也说不定。 若是真有那些不怕死的家伙过来，那杜白可不敢保证他们的生死。 几天之后，就在杜白在马车上无聊得快要怀疑人生的时候，马车一行终于回到了元阳城内！ 稍稍掀起布帘，眼角余光瞥见路边来来往往的商贩与行人，与永徐村那种安静平和截然不同的嘈杂喧闹，让他仿佛是瞬间来到了一个充满生机活力的崭新世界，多了几分难得的怀念。 他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那种养老的生活虽然不错但不适合他，还是这般热热闹闹的才好。 说起来，前段时间刘家老爷的死引起的骚乱已经差不多平息了下来，有县令出面调停，总也不至于闹出更大的乱子。现在是由刘老太爷暂时出面管理一部分主要的事务，加上许多手下人的辅佐，这个偌大的刘家总算是勉强撑了下来，只是这刘家家主之位至今还未定下来，具体的人选还要等到今年科举结束之后。 前阵子刘家如同疯狗一般乱咬人的确是造成了不小的骚乱，不过对于同样体量的苏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苏婉妙虽说为了避风头去了乡下，但城里的事务交由几位掌柜们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条，且抓住了机会，吃了好几家刘家的铺子，也算是小有收获。 第86章 盛家三公子 这边杜白细思着，车队已经安全抵达了久违的苏府门前。虽然有段时日没有居住，不过下人们还是每日清扫整理，一切都如同昨日才离开的一般熟悉。 下了马车，杜白稍微舒展了一下因为整天窝在马车上看书写字而几乎伛偻起来的背脊，顿时一阵舒适。回头一看，瞧见苏家姐妹二人也是下了车，正在吩咐丫鬟拿上行李进去。 “相公，这些时日你舟车劳顿也辛苦了，不如早些进去歇息一下……” 苏婉妙走近他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关切说道。她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情况。 不过她有所不知的是，穿越来之后他的身体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好转，也没有了起先那般的病恹恹，不至于走两步路便会喘一下。 杜白只是微笑谢过好意，正欲进门时却忽然听见街角处传来车马滚动的嘈杂声音。 他下意识望去，却是瞧见街尾处一辆陌生的马车正快速地向这边驶来，车窗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张望，待瞧见苏府门前的车队时，面上顿时露出几分惊喜的笑容。 “这人是谁？” 杜白的印象里似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当然也可能是他穿越来的时间太短所以认不得这元阳城里的权贵。毕竟这少年衣着华贵，面容白净，全然不似普通人家，更像是富裕人家里的公子哥。 见对方明显是冲着苏家而来，他随口问了莹儿一句，得到的回答却是让他有些诧异。 “那是盛家的三公子。”莹儿悄悄瞄了一眼来人，低声答道。 杜白一愣，脑中迅速回想起有关于这盛家的事情。 之前便已经提到过，这元阳城共有三大家族，如刘家和苏家。而这第三家，正是盛家。 说起这盛家，之所以一直没有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正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过低调了。 论商场，盛家的店铺仅仅只有苏家的一半有余，论文人，多年前曾经出过一位举人老爷，但是至今也同样没有出色的后辈。 可也正是这样一个家族，却连刘家也不敢招惹对方，平日里只管和苏家互相对立，对这盛家则是不管不顾，甚至平日里还得礼让三分。 至于原因，则要说这盛家如今家主的妹妹盛新兰生来便是绝色惊人，据说出生之时有凤凰朝鸣，百花盛开——这究竟是为了造势还是真实已经不得而知，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不过此女的姿色当真是倾城倾国，竟被皇上破例以平民之身选为妃子进了宫…… 自那天起，也基本奠定了这盛家不败的基础。若非如今这盛家家主没有什么野心，只是安分地守着家业，恐怕今天这元阳城里苏家和刘家都要对它俯首称臣。 只是不知道这盛家三公子今天来这里做什么。 杜白只是好奇地看着，倒是一旁正欲进门的苏芷柔瞧见了来人，原本还算心情不错的脸庞上瞬间不高兴了起来，抿着嘴唇，瞪着那辆逐渐驶近的马车，一副看到了极为讨厌的家伙一般神色。 这还是杜白第一次瞧见她对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露出这副讨厌的表情，不禁让他心里愈发好奇了起来，不知那盛家三公子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惹她讨厌。 盛家的马车逐渐驶近，终于微微晃动之后停在了苏府大门旁边，旋即马车上的人便等不及车夫拉开门帘自顾自地跳了下来，笑着三步并作两步便向这边走来。 苏婉妙大约是见得多了，只是微微一笑便没有去管，倒是苏芷柔一声呵斥让一旁的下仆伸手拦住那盛家三公子。 那盛家三公子倒是没料到这一出，努力挣扎试图从那两个仆人的拦堵中越过：“快让开……让开……” “盛云庭，你来干什么？”苏芷柔却是轻哼一声，斜眼望着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啊！”盛家三公子也即是盛云庭喊了一句，大概是患了文人通病的他身形比起这两个身高体壮的家仆显得瘦弱了许多，见过不去便索性放弃了挣扎，而是站在原地先整了整衣襟，睁大眼睛望向苏芷柔，“你干嘛让他们拦住我！” “我可是一听说你从乡下回来，就赶紧过来找你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你以为谁想见你啊！”苏芷柔冷笑一声。 杜白听着这番对话，加上两人那奇怪的语气，却是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联想。 “难不成这盛家三公子喜欢苏芷柔？嘶……这口味还真是独特呢！” 见这两人还在争执，杜白本想继续看戏，只是还没停下多久，便感觉自己袖子被人轻轻扯动。转头望去，却是瞧见身前的苏婉妙眼底含着几分笑意，轻声提醒道：“相公，进去吧……” “嗯。” 杜白见状哪还不明白意思，微微点头，也就没有故意留在原地瞧那小丫头出糗，与苏婉妙一起进了宅院。 而之后，没等他询问，婉妙便诉说起来缘由。 “因为我们苏家与盛家向来关系不错，这盛家三公子从小与芷柔一起长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喜欢跟着她……”进去后，她故作不在意地缓缓放开了他的衣袖，只是带着几分浅笑道。 “只是盛家老爷怪他整日不读书只游手好闲弄些奇怪的玩物，便关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的禁闭。芷柔也在那时去了爷爷那边，两人许久不曾联络，想来也是颇为想念的吧……” 杜白闻言微微细思，总觉得苏芷柔可不是那种会思念别人的那种温柔女子，而她的态度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让他不禁怀疑，莫非这丫头去乡下不仅是为了陪伴年老的爷爷，也是为了躲避那个盛云庭？ 不过作为姐姐的苏婉妙却是想的另一方面：“芷柔年纪也差不多了，寻常百姓家十三四岁便已经成婚。总也不能学我也拖到这般年纪。或许若是那两人有意，我们可以暗中稍稍撮合一番……” 第87章 老套 先不说那盛家家世出众，若是真成了亲她们苏家也算是高攀。单说那盛云庭也是一表人才，儒雅和气，且为人善良，经常听闻他会放生动物，想必是一个良婿…… 杜白听闻这番话，脑中不禁浮现出一副场景，那是苏芷柔正凶巴巴地抱着孩子，一边奋笔疾书写故事的古怪画面，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他觉得苏婉妙怕是想得太多了。 “相公，你在笑什么？”苏婉妙正在一副认真的模样考虑着妹妹的婚事，却瞧见一旁的杜白的笑意，不禁微微偏过脑袋好奇问道。 他有些好笑地轻轻摇头：“只是很难想象芷柔成亲后的模样……” “相公……”苏婉妙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嗔了一句。但细细一回想，自己却也不禁扑哧一声掩嘴轻笑。 在她心里，妹妹还是一个需要自己照顾的小孩子，成亲这种事总还是有些太遥远了些…… 她总是喜欢将一切都考虑得十分周全，只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妹妹自己做主才好…… 而此时在门外，盛云庭终于在两位仆人松开手后来到了苏芷柔的面前。 只是此时两人的举动却完全不是苏婉妙想象中的恋人重逢的画面，而是盛云庭得意地从怀里掏出几页用封皮好好保护着的书页，在苏芷柔的眼前迅速划过。 “哼哼，这是我前些日子刚刚获得的灵感而通宵达旦写下的故事，讲得便是一位书生放生白狐后，那白狐回来报恩。” 盛云庭眉毛轻挑，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这绝对是我写过的最好的故事！绝对能打败你——苏幕柔兮！” 他望着苏芷柔，义正言辞喊道。 “闭嘴！” 苏芷柔脸色瞬间变黑，差点忍不住扑上去捂住这个喜欢乱说话的烦人精的嘴。 没错，自从这个家伙也加入了那个神秘学会，并且意外得知了苏幕柔兮就是自己之后，他就开始缠着她不放，一根筋地非要写出比她更棒更精彩的故事！ 要说的话，可能也要怪她当初的故事写得太棒，吸引了这个本就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跳入了这个无底的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如今，她愈发觉得这个家伙似乎是个死脑筋：“你就是为了写这个故事，所以到处买动物去放生？” “当然——不止！” 盛云庭抬头挺胸，气宇轩昂，口中说的话却是不禁让人大跌眼镜。 “我放生那些动物可不仅仅是为了寻找灵感。我还相信这些动物们皆有灵气，只要我将他们放生了，它们就会感激于我，以后修炼成妖了就会来寻我报恩！” 看这个笨蛋沉溺于幻想之中，苏芷柔愈发觉得这家伙已经没救了。 “就算你今天放了它们，难不成它们明天就能成妖来报答你吗？” “就算百年之后我不在了，但是它们也能找到我的转世……”盛云庭一副自信的模样，刚欲一番长篇大论，抬眼一瞧却是发现苏芷柔已经不打算搭理他转身进府，急忙打住，一边喊道，“等等，你先看看我的这篇文章，一定会让你叹服的！” 苏芷柔脚步一顿，见这家伙这么坚持便接过来看了两眼，只是仅仅两眼便没了兴趣，随手递还给他：“一般般吧，故事情节乏味可陈，有些老套了……” “怎么……怎么可能只是一般般！”盛云庭如遭雷击，不满喊道，“我花了整整半个月精雕细琢，一字一句都反复考虑，怎么可能只是一般般！你这是愿赌不服输！” 苏芷柔被他缠得没办法，愈发讨厌这个烦人精，灵机一动，却是将之前写好的一份文稿递给他道：“既然你不信，那就看一看吧……” “这是你最近写的？”盛云庭满脸狐疑地接过来。 “我只是记录的。这故事——也是我从别处听来……”苏芷柔轻声一叹，每每回想起这倩女幽魂的故事，她心中总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感挥散不去，不得不说这故事的魅力实在太大，以至于她对别的稍微逊色的故事都不看在眼中。 “你看了便明白了……” 盛云庭慢慢翻开书页，目光迅速被纸上的文字所吸引，不断地往下阅读而去。 “这是……这是……” 他愈发看得入了神，待意犹未尽地看完了一遍依旧不舍放开纸页，只是轻轻闭眼细细回忆了一下，随后再次睁眼打算此次重新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 只是下一秒，手里的纸页却突然被人夺去！ 他急忙抬起头望去，瞧见苏芷柔正轻轻弹了弹书页似是要把他的痕迹给弹走，也没有要给他再看一遍的意思，忍不住想阻止道：“那个……能不能再让我看一边？” “不行。”苏芷柔毫不犹豫拒绝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过些日子我或许会选择将它刊登出来，到时候你想怎么看都行。” “这……”盛云庭却觉得有些心痒难耐，像他这般沉迷于故事的人来说，一个好的故事简直比美食美酒还要更加吸引人，而在这则“倩女幽魂”的故事面前，他原先所写的故事简直就如同白开水一般毫无味道，现在他根本不想再看第二遍。 “所以，你该明白自己的眼界多么有限了吗，与其在这里纠缠于我，不如回家好好雕琢一番……”苏芷柔微微摇头，老气横秋地指点道，只是她自己的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不甘心。 与这故事比起来，自己原先写的那些都只像是孩子打闹一般，一瞬间全部都被贬低了下去。 以后她要写故事，恐怕要花更多的功夫才行…… 盛云庭知道再看一遍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轻叹一声：“以前我果然只是坐井观天而已，以为自己读了两本书便可以写出好故事，如今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话锋一转，望向苏芷柔，轻拍衣袖正身拱手，认真道：“只是不知这故事是谁写的？我好去请教一番！” 听闻问话，她的脑海中立刻便浮现出杜白的模样，以及对方故意戏弄自己的坏模样，心里莫名来了几分火气，看着这盛云庭还一副心心念念的模样愈发不顺眼，冷哼一声：“我可不会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 第88章 一周 苏芷柔冷哼一声：“我可不会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 言罢，她便转身走向苏府大门。 “等等！” 盛云庭见状焦急大喊，可对方却根本不留步，见她已经一脚迈入大门，只能最后大声喊了一句：“十日之后，有人举办了一场大会，邀了一些同道来。你千万记得来呀！” 也不知她最后听没听见。 “唉……” 收回目光，盛云庭想起刚才那篇故事，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艳羡与无力之感，艳羡于那故事的美妙，无力于自己的才学浅薄无法写出同样精彩绝伦的故事，只能轻叹一口气。 伫立原地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抬步转身向着街的另一头走去，那方向却不是回盛家的方向。 “少爷……” 身后还在照料马车的小厮见状急急忙忙跟了上来，微微弯腰询问讨好般道：“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呀？老夫人吩咐让您今日早些回去，有一位大人的千金想让您见一见……” “不见！什么千金……不过是些没趣的女人罢了。” 盛云庭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言罢挥了挥袖子，手掌伸到小厮面前：“拿来……” “拿什么？”小厮一愣。 “钱啊！” 盛云庭哼了一声：“快拿来！” 闻言，小厮顿时苦着一张脸，“这……少爷您不会又要去放生那些野兽吧？” “这还用你问吗？”他斜眼望来。 小厮低着头不敢对视：“可是少爷你这个月已经用了二百两银子了……若是再用下去，老夫人怕是要责罚于您！” “你……我娘她懂什么！”盛云庭显然也是想起了娘亲发怒时的模样，眼神里不禁有些犹豫，只是还是咬了咬牙道，“这叫结善缘！若是吝啬于这些小钱，怎么可能会有福报！” “再说了，爹和娘每次去寺庙里供奉的钱可比我这多多了，但效果还未必有本少爷的好呢！” 小厮有些无奈，这少爷说是为了福报，可八成脑子里想的都是为了那些可能会来报恩的女妖们…… 自从前几年偶然看了一本志怪故事之后，少爷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甚至还指望那些狐狸山鸡变成美女来报答他！以至于对于普通的大家闺秀都根本看不上眼，说什么凡夫俗子，毫无趣味之类的胡话…… 老夫人几次想为他说媒都落了空，为此可是教训了少爷好些回了。 可狐狸山鸡不过都是些茹毛饮血的畜生，怎么可能会变成人来报恩呢？这话说来简直就像隔壁放牛的傻小子突然脑子开窍变成了状元郎一样不可理喻。 总觉得少爷的脑袋似乎是出了些毛病，可这话他作为一个下人也不敢说，更不敢问…… ********* 时间从不肯停留的，自永徐村回来元阳城已经过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期间没有什么大事，生活似乎一直这么平平淡淡地走下去。 婉妙作为如今苏家的掌权人，基本每天都要为商场上的事情而操心，加上之前去了永徐村而堆积起来的需要她亲自做决断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是少有空闲的日子，每日忙得都不见落脚。 只是与之前那般似是刻意躲着他相比已经好了许多，最近每日到饭点的时候她都会回来一起用餐，闲来无事也会与他说一些近日在生意上遇见的趣事，巧笑嫣然间两人的关系也逐渐愈发融洽了起来。 原先那般貌合神离的疏远感似是正在渐渐淡去，两人的相处也是愈发融洽了起来。 有时杜白会想，两人似乎除了没有圆过房之外，其他方面应该已经与这个时代的夫妻相差仿佛了吧，所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倒也不错。 而这几日婉妙在忙的事情她也在吃饭时稍稍提了几句，大概便是瓷器的生意。 正如之前所传来的消息，荣家瓷庄大约再过一个月便会南下经过元阳城，第一批的瓷器必须准备就绪，这是不能耽搁分毫的！ 如今苏家虽说生意不仅仅是在元阳城内，但也只是局限于附近三四个城市之内，与偌大的府城比起来简直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但在这个时代要使商铺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的话可不是简单二字可以形容，也要考虑当地的地头蛇即商会是否会允许外来势力进入，从他们已有的蛋糕之中重新分割一块下来。 如果没有得到默许，那么十有八九是开不长久的！ 如今这荣家瓷庄也是苏婉妙从年前便特意花了几分心思去结交的，其中的礼物钱财花费自然是不用多说，终于使对方松了口，愿意帮一个忙。 因此，苏府为了此次的生意已经花了不少的银钱提前盘下了一个窑厂，日后计划改建更大规模，并网罗了许多有名望的瓷器师傅来帮忙，想必是势在必得的。 只要能借着荣家瓷庄为突破口进入府城商会，那么后续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到那时，他们苏家也就不用继续因为这元阳城一亩三分地而和那刘家拼死拼活！ 说起这些话时，苏婉妙的面上总是泛着几分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对苏家未来的希冀的光芒。 这个时代总是对女性有所偏见的，认为女性不应该抛头露面，甚至外面也有不少人恶毒地认为苏家交给一介女子来掌控完全就是一个错误，想必要不了多久这苏家就会彻底垮掉！ 她当然不愿意承认这些小人之言的。 她虽然平日里无论对下人还是朋友都是软言软语，平心静气温婉如寻常大家闺秀，但她的性子却是如同男子般要强不肯认输。 所以她如此拼命地想要扩展府城的生意，固然是为了苏家的将来，也是为了向那些平日里等着看笑话的家伙们证明一点，她就算是一个女子也同样能让苏家发扬光大！ 自从先前的那次意外，他早已看出了她外表之下的几分软弱与倔强，所以当她有些忐忑地询问他的意见时，他表示了完全支持的态度。 尽管这是目前他所能做的仅有的支持。 第89章 悠闲 虽说是现代人，但可惜的是杜白从来也没有研究过瓷器的制作方法，也没办法去帮忙减轻她的负担。 这种时候，望着周围人皆是忙碌的模样，相比之下空闲得无所事事的他更显得像是一个等着吃软饭的小白脸，多少感觉有些奇怪了。 好在杜白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这些日子难得的空闲下来，他每日都会花一段时间锻炼身体加练字，剩余空闲的时间趁着天气阴凉时候他则会带上莹儿一起出去外面逛一逛。 毕竟来了这个世界之后，这元阳城还真没有逛过几次。 这元阳城到底不算是大城市，好玩的地方不算太多。但茶馆酒楼之类的总是有的，里面偶尔会有说书人说着一些老掉牙的故事，也有一些在各地之间来回游走的戏班子搭起来的戏院。 说起这戏院倒不是每日都有的，大约每隔几日才能看见一次。到那时，戏班子搭起的戏台外面总会坐满许多看热闹的普通百姓，花钱买把花生瓜子，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总也不影响他们的闲情雅致，一边聊天一边看着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戏，觉着颇有兴趣。 杜白看了两次，实话说剧本并不有趣，便是新本子出来也大抵都是清官断奇案，书生遇美进京赶考的套路，加上台上的伶人花旦唱功并不算如何出众，所以大约也只是听个热闹罢了。 只是这番听戏环境增添了几分趣味，加上这个时代也没有别的既便宜又有趣的地方，所以许多兜里没太多钱的人家都会来听一听。 除此之外也有之前提到过的赌场和青楼等烟花风流之地。 这些地方杜白倒是没有进去看看热闹。无论如何他也是苏家的女婿，进这些地方他总是觉得有些不妥的。虽说在这个时代里并不会因为男子风流而责怪男人，甚至他也瞧见有妻妾的刘家的男子进出青楼。 与青楼不同的则还有一处名为画舫的地方，白日难得一见，待到夜间的时候便会停靠在江边，灯火通明，其间往往会传来乐器弹奏声、吟诗作对声，颇为热闹。 根据他的了解，大约是比青楼要更高级更文雅的一类地方，吸引许多文人才子的前往，花费自然也是更上一层，令囊中羞涩的家伙只能望而却步。 画舫里面的女子容貌更是精致动人，且大多是卖艺不卖身，也有懂文采诗词的才女，佳句未必常得，但能与那些喜欢吟诗作对的书生们对上一对，也能惹得他们欢喜而使身价添上几许。 这里自然也有所谓花魁的存在，是才色兼具的女子之中的佼佼者。每年花魁评选也是一场不小的盛会，声势颇为浩大，据说往年有人为了争一位花魁一掷千金也是有的。只可惜杜白恐怕是没有机会一睹那花魁的风采了。 虽说苏婉妙曾提起她并不反对杜白去一去画舫，与那些才子们交流交流，毕竟当时他赠予她的那一首诗还是留给她颇深的印象。 她虽然不是很懂诗词，但仅仅以她的见识来看，这首诗也应当不逊色于那些所谓的才子们。在这个年代，书生才子作为国之栋梁还是很得百姓们尊重的。相公虽然入了苏家作赘婿，但他的才华还是并不应当被局限于此。 但和那些文绉绉的文人们凑在一起，为了争夺那所谓的花魁的侧目而绞尽脑汁地去写一首首诗词，那可不是他所喜欢的。 与此相比，他倒是更喜欢带着莹儿游走在街市上，逐一尝试一番特色小吃，无论是烧串还是甜品，都带有这个世界独特的几分风味，让他不禁大饱口福。 比如此时，杜白正大咧咧地坐在一个露天的小吃摊位上，等着摊主给他上菜。而陪同的莹儿则是有些坐立不安地坐在桌对面，大眼睛眨了眨，不禁小声劝道：“姑爷，这里……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吃吗？那边有个酒楼，不如我们去那里吧……” 她指了指街角那里一座酒楼，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杜白哑然失笑，微微摇头道：“莹儿，你不要瞧不起这些小摊贩们。虽说他们的手艺与那些大厨们有所差距，但却有原汁原味的味道。这是那些酒楼里所比不上的。” 他忽然想起那久违的自己在地球上的记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那个世界的记忆就如同慢慢地蒙上了一层薄雾，变得有些虚幻不真实了起来。 那时，只是一个小白领的他下班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叫上两个朋友一起坐在街边的烧烤摊位上，一边喝着大口啤酒吃着烤串，一边大骂今天的上司有多沙雕，偶尔也会对未知的未来充满怀疑与不自信，但眨眼就会被涌上的酒意而甩到一边去！ 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可以不管不顾那无穷无尽的房贷车贷和成家立业的责任，和朋友玩个痛快。 他在那时候就曾经开玩笑般的说过，“什么时候能有个富婆来包养自己啊，我根本就不想奋斗，只想混吃等死啊！” 谁知道，一觉醒来穿越之后，却莫名其妙地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的梦想，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见不到那群知心朋友…… 如此想着，心中莫名多了几分难言的惆怅，他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酒味让他忧愁渐渐散去。 莹儿倒是不知道杜白心理的变化，只是见他拿起了酒杯，忍不住有些紧张地认真道：“姑爷，大夫说过您还是少喝酒的好……” 杜白闻言一笑，放下酒杯，伸手轻轻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弄乱了头发惹得她微红着小脸小声抱怨。 “姑爷讨厌……” 杜白收回手，心中略有触动。 也是，无论在哪个世界，该有的责任总是少不了的。 在地球上，房贷车贷，娶妻生子是他的责任，在这个世界，以杜白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善待那些善待自己的人，惩罚那些对自己怀有恶意的人，于这妖鬼纵横的尘世之中寻得一处安身之地或许就是他的责任。 第90章 再见盛云庭（改名通知） 很快摊主便已经上了菜，看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香气扑鼻。 只是正当杜白欲要动筷时，耳边却听得远处传来了几许吵闹声。 他动作微微一顿，回头望去，恰好瞧见有两个人似是被“请”出了那酒楼，正在门口僵持着呢。 本以为或许是哪个没钱的家伙敢来吃霸王餐被发现了而赶出来，只是杜白定睛一瞧，却古怪地发现那门口的两人他认识，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盛家三公子盛云庭！ 如此的话，应该不可能是没钱吃饭的问题。盛家好歹也是元阳城三大家族之一，三公子就算吃饭欠账也没人会怀疑他还不起钱。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杜白心中生出几分好奇，见那酒楼门口的掌柜还在和盛云庭说话，便缓缓起身道：“掌柜的，帮我打包……” 待莹儿拿着用油纸布袋装好的菜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向那酒楼门口，想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走近，他便隐约听见了那掌柜的有些无奈的声音：“盛少爷，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也是要做生意的，您这三天两头就要来咱们厨房把活禽买走，那咱们厨子都没食材下锅了呀……” “客人点的菜没得吃都走光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酒楼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啊……” 闻言，杜白一愣，望向那盛云庭的眼神愈发古怪了起来。 他前几天稍稍了解过盛云庭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对方虽然不学无术，但却不像其他的富商子弟那般沉迷酒色，反而颇为热衷于放生动物，原因暂且不明，这个做法还是值得肯定的。 只是谁知这家伙竟然是来这酒楼里买活禽来放生？！ 这不是故意找茬吗？酒楼如果没了食材，那难不成让客人吃干饭？ 若非是他的盛家三少爷的身份，恐怕现在也不会是掌柜的在这里好声好气和他说话，而是几个壮汉一堆乱棍将他主仆二人给打出来了！ 这边，盛云庭却是涨红了脸，还不肯放弃：“我盛云庭也不会亏你的钱，你卖给客人不是与卖给我一样的么，怎的做生意还不肯了？还是我盛家平日里少照顾你家酒楼生意了？” 一旁他的跟班也是觉得自家少爷太胡搅蛮缠了，见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少爷少爷，您还是先回去吧。前几日主母才责骂了您一顿您不会忘了吧，这几日还是不要惹出事端来的为妙！不然、不然怕是又要关几日禁闭了……” “禁闭！” 盛云庭这才回过神来，想起那关禁闭之后的度日如年般的痛苦日子，身子不禁微微一颤，挣扎着望了一眼那酒楼，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也罢，咱们还是换一处吧……” 酒楼掌柜见他终于放弃，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毕竟这盛家也是他们所得罪不起的，赶紧恭敬地伸手送客。 这盛云庭刚走几步，却是忽的被人喊住：“盛公子，且慢走……” 他抬眼便瞧见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一愣，一时却也想不起对方的姓名。 “你……你是？” 一旁的小跟班赶紧上前两步，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便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哦，是苏家的那位赘婿杜白……”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意识到当事人正在面前赶紧戛然而止，面带几分尴尬道：“是杜大哥啊，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 杜白倒是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而是有些好奇开口问道：“盛公子你可是还要继续去那些酒楼里买活禽来放生吗？” “没错。” 盛云庭倒是答应的爽快，点点头道，“这家不行我便去下一家，总会遇见愿意让我买的。” 杜白愈发好奇，这家伙年纪轻轻，性格也颇为耿直开朗，也不像是会有罪孽在身，怎的会这么热衷于积累福报？ “杜某有些好奇，不知盛公子为何要这么频繁地放生呢？” 这寻常动物虽然不贵，但数量一旦上去，也是一个十分可怕的金额。虽然盛家家大业大，但这笔银子砸下去，任谁都要心痛一下吧！ 盛云庭也没有不好意思，毕竟这些行为在他眼中都是有益的，当下便将缘由说给了他听。 杜白闻言却是颇为惊奇，他刚才就怀疑过这家伙的脑回路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现在这般说法似是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 放生动物积累福报也就罢了，这盛云庭竟然还买动物放生，指望它们日后成精来报答自己？！ 这种思路简直匪夷所思啊，对于普通人而言几乎可以和疯子做一般的看待！ 即便是杜白，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妖魔鬼怪的存在，也觉得这家伙的期望纯属摸奖一般，概率实在太低。 成妖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万千的动物之中，各种机缘巧合，也难得有一只能诞生灵智化身为妖！若非如此，妖物岂不是满大街泛滥了？ 若非时机不对，他还真想吐槽一下。 他还没说话，盛云庭却已经自嘲般的笑了笑道：“这的确是有些白日做梦了，不过我觉得还是颇有些意思的。我也相信将来会有知恩图报的妖物来报恩。” 他大概也是习惯了周围人的态度，只是看一眼杜白的眼神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提前说道，并神色淡然地拱了拱手：“所以若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离开了。时间还早，我还要去其它的酒楼问一问情况……” 话音未落，便听见他身旁的跟班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少爷，我们已经被好几家酒楼给赶出来了……剩下的可能也没什么希望了吧！” 盛云庭面上有些挂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闭嘴。” 言罢，便挥了挥袖子打算离去。 杜白望着他，心中生出几分有趣的意味来，忽然开口道：“盛公子，且留步……” 盛云庭脚步一顿，微微摇头道：“杜大哥，你若是想劝阻我那大可不必了……” 只是没等他说完，杜白却是笑道：“你这却是想错了，我只是想说，你这么买那些酒楼里的呆物来放生，便是持续一辈子，也断然不会有一只成精的。” 第91章 茅塞顿开 “……” 盛云庭脚步停下，微微皱眉回头望向他：“此话……怎讲？” 杜白微微笑道：“妖精，乃是吸收天地灵气而成。能摆在酒楼里售卖的大多不过是些失了灵气的俗物，注定一辈子成不了气候。你若是真想寻得真物，还得另花心思才行。” “姑爷……” 莹儿站在他身边，瞧见那盛云庭因为姑爷一番鬼话而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又好奇，微微歪着脑袋小声问向杜白：“姑爷，骗人是不好的哦！” “笨丫头，”杜白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义正言辞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了。” “哼！” 莹儿吐了吐舌头，也不说话了。 那边盛云庭在苦思片刻之后，终于展露眉头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眼睛里泛着几分光芒地望向杜白：“那……杜大哥，可否请教一番，那真物可要去何处寻？” 此时这一声杜大哥可是叫得真情实意，实实在在，满是敬重意味。一旁的小跟班敢保证，少爷就算是面对家里的那位教书先生也不曾如此尊重过！ 这还真是怪事。一向桀骜不驯的少爷怎的竟会被这一位苏家的赘婿三言两语就给驯服了呢？跟班心里小声嘀咕着，有些奇怪。 “关于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杜白神秘一笑。 片刻之后，几人来到了一个狭小的巷子口，这里环境幽静陌生，墙壁角落里爬着一层厚厚的青苔，无形间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腥臭腐烂气息，若非是有人带路，恐怕盛家三公子根本就不会踏进这种巷拢半步。 “你说的那家店铺……就在这里？” 盛云庭捂着口鼻，微微皱眉问道。 “当然。” 杜白微微点头。 没错，他现在带对方来的地方正是之前他买那些野畜的那张猎户的店。 若说想要尽量买到可能成精的动物的话，这家店是毫无疑问的首选了！ “这张猎户捕来的猎物都颇具几分灵性，我曾在这里买过一次，收获颇丰。只希望你也有眼力可以看出来……” 盛云庭重重点头，轻声答应。 此刻在他的眼中，杜白显然是他的前辈，懂得比他多得多，此时自然要听这位老师的话。 一如之前那般来到那低矮的木门前，杜白轻轻扣了扣门，大约半晌之后，门自内打开一道缝隙，半张脸露出来，似是在打量着屋外的来人。 而当他望见敲门的杜白时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张猎户，我是……”杜白还以为是对方已经忘记了他，便出声提醒道，只是没等他说完，那张猎户却是忽然道：“我记得你，又是来买野物的？请进吧。” 之前杜白留给他的印象不小，毕竟能一口气买下来四只野物的人不算太多。 既然记得那也不用多费口舌了，杜白微微点头，顺着门稍稍弯下腰走入这个屋内。 屋子里依旧缭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在他身怀正气之后，还可以感觉到一股野物的凶悍之气，想必这张猎户手中又有了新的猎物，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了。 这次张猎户没有废话，直接进了后堂提了两个笼子出来，大方放在这位大主顾的面前。 “请看吧，这两只是我前不久刚抓来的，尽管挑选。”他说话时颇为自信，似乎确信任何一只都不会让客人失望。 不过这次的客户主要是盛云庭，杜白只是瞄了两眼那笼子便稍稍退后了一步，让他上前来仔细打量。 盛云庭也没想到这里还真有收获，如同秘密基地般的神秘地点加上听闻的一些奇异特质，他此刻的心中颇有一种自己参与进入了一个传奇故事里的兴奋感，这是之前放生动物时都没有过的。 见此刻就是正式挑选的时候了，赶紧上前两步屏住呼吸望向那两个笼子。 左边的笼子里是一只金色毛发的猴子，右边则是一只比起寻常更大一倍有余的兔子，皮毛雪白，颇为好看。 只是此时盛云庭虽然觉得很是惊喜，但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惊喜是因为这两只动物看起来均是灵气十足，一看就不是凡物，相比之下之前在酒楼里买下的那些动物完全就是一滩扶都扶不起来的烂泥，纯粹就是一堆肉质。 他也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了杜白口中所说的灵性为何物。只要真正地亲眼看见时，就会瞬间明白在灵物面前，其他一切皆不过是一块会动的肉罢了。 所以他更加地觉得为难，两只都有可能成妖，那他究竟应该选择哪一只呢？ 站立在原地思虑良久，他终于下定了主意。他抬起头望向那正好整以暇的张猎户：“这两只分别多少钱？” 张猎户目光扫过那两个笼子，指道：“那只猴子二十两银子，那只兔子十五两银子。” 言罢他也不忘补充一句：“若是觉得贵，便可以转身离开了。” 杜白倒是不觉得这价格很离谱。 之前他买的那几只还不确定有没有灵性的动物也有十两，眼前这两只八成是体内有灵气而且质量甚至要更高一筹的动物自然是要贵一些的。 盛云庭缓缓点头，他回过头望向身后的小跟班沉声道：“小乌，拿钱来！” 小乌也即是他的小跟班，愣了一愣后下意识答道：“那……少爷您要买哪只？” “两只都买！” 小跟班顿时傻眼，忍不住惊叫一声：“两只？！可少爷，您这个月花的银子已经很多了，这再三十五两恐怕……” 盛云庭却是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这你不用管，银子拿来！” 他望着那两只动物，心中隐隐有一股直觉在告诉他，绝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这两只之中定然有一只，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有两只都会成妖！他所梦想的妖怪来报恩是否成功或许就决定在今日！ 尽管他清楚自己现在用的银子已经超出了自己本月的用度，回家少不得会挨母亲一顿责骂，但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了！ 大不了就回去关两天禁闭！ 他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 第92章 放生 小跟班自然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只好遵从命令老老实实地付了钱…… 等出门的时候，盛云庭已经将回家之后可能会挨责骂的事情抛之脑后，甚至决定亲手提着这两个笼子，面上一副捡到宝物的喜色。 “盛公子，如今你可满意了？” 杜白望着他的神色，微微笑道。 “满意了！满意了！”盛云庭朗声笑道，转而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多谢杜大哥助我一臂之力！” 往日里，他与别人说起这个梦想的时候，收到的永远都是嘲笑和如同看待疯子般的眼神，父亲母亲看待他也如同看待一个不成器的家伙，满是失望，由始至终他从未得到过任何的支持与赞同。 直到此刻，他从这位才见过一面的人身上得到了认同，甚至帮助自己离实现梦想更近了一步，心中的感激感动已然溢于言表。 以至于他一时激动，竟是脱口而出：“杜大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大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小弟万死不辞！” “哎少爷少爷！” 小跟班赶紧出声劝阻一句。 这话可不能乱说。盛云庭毕竟是盛家三公子，而如今盛家与当朝圣上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身份可比一个小小的苏家赘婿高贵多了，怎么可以如此随意地就认对方为大哥，还说什么万死不辞…… 这若是传出去，恐怕少爷又要挨老爷骂了！ 杜白倒是没在意这些，他只是觉得这家伙颇为有趣，所以在不损害自己的前提下顺手帮了一把而已，从未想过利用对方的身份获得些什么。 他只是点头笑笑，没有把那番话太过放在心上：“无妨，只是交个朋友罢了。倒是你不妨快些去将这两只牲畜放生吧，以免晚些时候灵性散去，就变成凡俗之物了。” “嗯，杜大哥，那就暂且别过了！” 盛云庭闻言也是焦急了起来，与他告别之后便急匆匆离去，想必是去放生去了。 杜白望着主仆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好笑地微微摇头。 倒是刚才一直目睹全程的莹儿有些好奇地问道：“姑爷，你说那些小动物，真的会变成妖怪来报恩吗？” 她很难想象，这些明明只是抓来给人吃得动物，有朝一日会变成和人差不多的妖怪…… “唔……”杜白斟酌了一下，缓缓道，“我也不敢多言，只是要看他的造化吧！” 谁也说不准呢。就算这两只动物灵性十足，日后成妖的概率在六成之上，可成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长年累月，少说数十年！ 这其中万一一个不留意被别的猎人逮了捉去吃了，也或者被别的妖物垂涎它们体内的天然灵气当做大补药而抓了吃了，从而夭折在半路也说不准。 他也不是预言家，只能说未来会如何，还是要看那盛云庭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在外游荡了半天也是时候该回去练字学习了。 这锤炼正气的功夫可是一天也不能落下！ 而另一边，盛云庭带着跟班已经来到了一处山林之中，枝繁叶茂，杂草丛生，颇为幽静。 这里虽然没有到深山野林的地步，但也是远离人烟的所在，鲜少会有人踏足这里，是一个放生动物的好地方。 往日里他一般都是来到这里放生的。 天色渐渐有些昏暗下来了，树丛之间寒风阵阵，周围树叶飒飒作响，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似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两人打量，令小跟班不禁寒毛倒竖，瑟瑟发抖。 “少爷……少爷，还是快些吧，这几天这里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小乌，你怎这般胆小怯懦？若是再多言，小心我把你赶回去，以后都别想和我一起出来了！” 盛云庭正蹲在笼子边和这两只懵懵懂懂的小动物诉说着悄悄话，诸如“我叫盛云庭，是我放生的你们……”“日后你们成妖了可不要忘记了我……”“我就住在元阳城的盛家，以后可以来找我玩……” 这也是他每次放生时都会说的一番话，尽管目前还没有成功过。 乍然被小跟班一番颤抖的语音打了个断，不禁有些不胜其烦，吼了一句，立刻让身后的小跟班安静了下来，只是两条竹竿似的小腿还是忍不住直打哆嗦。 恰在这时候，山林里面一条小路里走出来一个穿着一身布衣的中年男人，肩上挑着一担柴火，似是刚从山里砍柴回来，瞧见路旁的主仆二人似是诧异地愣了一下，随后见他们不像是马上就走，不禁好心提醒道： “二位公子，这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最近几日不知怎的，这山上有些邪异，我隔壁老孙家放山上养的两只羊昨天晚上都被吸干了血，难说可能是妖物作祟，闹得咱们人心惶惶，晚上还是莫要多待的好……” “妖……妖物？” 闻言，小跟班的腿抖得更厉害了：“少……少爷……你看……” 盛云庭也微微皱起眉头，瞧见正往山下走的那汉子的背影，回头望向已经逐渐黑拢一片的山林深处，心中也隐约有些发毛，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将两只动物的笼子轻轻打开来。 两只动物果然也是颇有灵性的，在出了笼子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似是要将他的模样印刻在脑海里好日后来报恩，这才快速离开这里。 盛云庭见状深感欣慰，以往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他放生的那些动物有这些举动的。想来这两只动物的确是具有真正的灵性！ 看来自己的梦想已经十分接近了啊！ 时间也不早了，见那两只动物逐渐消失在树丛之中，他将这笼子丢在一边，带着小跟班心满意足地启程回家去了。 在他离开之后，夜色的阴风却是刮不止，吹得周围树木“沙沙”作响，落叶如同蝴蝶般飘零飞舞，落在残留脚印的土壤之中，或许要等一场大雨之后，便会慢慢化作养料重新回归大地。 第93章 货币 而那幽暗的树丛深处之中，一只金毛猴子正顺着树干向上攀爬，重新回归山林的它颇为兴奋地吱吱叫喊。虽然眼前这一切并不是它所熟悉的家乡，但在这里重新安家落户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身具灵气的它已经初具了几分智慧，在满是愚昧野兽的树林里生存对它而言可谓是小菜一碟。 只是就在它爬到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向远处眺望到底哪里合适安家落户时，却忽然察觉到天色突然黑了下来，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一股发自其灵魂深处的恶寒，就如同一双极度邪恶的眼睛正在暗处紧紧盯着它！ “吱吱！” 强烈的不安让它立刻便跳下了树干，果不其然下一秒那树干便被切碎成了粉末，细细落下消散于树丛之中。 金毛猴子瞥见这一幕瞬间亡魂大冒，一边吱吱惊叫着，一边拼命地向前逃窜着，生怕晚了一秒就小命不保！ 然而即便它已经拼尽了全力，却依然没有躲开那幕后黑手的袭击。 “唰！” 只听如同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般的撕裂声骤然在树丛间响起，金毛猴子两眼圆睁，四肢渐渐无力垂下，染血的身体被几根几乎细不可查的丝线缠绕起来缓缓向树丛深处拖去…… 而它的尸体在碰触到一丛树丛之后，从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只巨大的雪白兔子的尸体，看来另一只同样也已经惨遭毒手。 仅仅是身具灵气的它们根本就逃不过真正妖物的袭击！ 伴随着猴子尸体消失在树丛深处，这片几近死寂的空间之中开始缓缓响起了咀嚼血肉和骨头的“咯吱”声，令人忍不住牙酸。 正如之前所说的，这些身具灵气的动物对于妖物是绝佳的补药，更别提这种送上门的美餐了。 良久，待这片空间重新陷入死寂之后，却是渐渐地传出了另一种奇异的声音，略显沉闷嘶哑，口齿含糊，就如同是刚刚学会说话一般，一字一句颇有些吃力—— “盛家……盛云庭……” 它也听见了之前那个奇怪的人类所说的那番话。 ********** 这种时代里没有太多的乐趣，每日听戏逛街的二世祖生活对于享受过现代高科技的杜白而言很快就失去了起初的新鲜感。枯燥，重复，无聊充斥着每一天的生活，唯一可以让他回复精神的也只有每天练字和锻炼的时间。 以至于有时候他会突然冒出来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改走科技路线，研究一下电脑网络，重新发明手机电话之类的玩意儿可以让他悠闲悠哉地度过这些无聊的时光。 只是待冷静下来后，想到那堪称恐怖的工作以及海量的知识，他还是只能选择了放弃。 “不如继续咸鱼吧……” 当然咸鱼是不可能的，总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无论是在元阳城还是在鬼城里。 夜幕降临之后，他再次转移了视角来到了鬼城之中。 这次过来主要是因为桃花妖曾向他禀报关于鬼城专属货币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成果，等待他去查看是否可行。 依旧是那熟悉的大殿之内，杜白微微活动了一下这具身躯，目光投向台下跪着的桃花妖以及其身后因为害怕自己的威严而不敢抬头的几只小妖怪，淡淡道：“已经做出来了？” “是的，王！” 桃花妖颔首，袖子轻轻拂过地面，随着她的动作浅浅的光芒闪过，一排散发着古幽暗色的各式货币展露于眼前，等待他的挑选。 有圆形类似铜钱的，也有方形类似纸片的，还有椭圆形的…… 看得出来桃花妖为了得到他的认可的确是花了一些功夫的，这些钱币上的纹饰都独有几分韵味。 不过其实这外形倒并不是特别重要，这货币真正要起到作用还是需要他亲自注入他的气息才行，否则外表再怎么花里胡哨也不过是一堆废物。 杜白扫了两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前面的那类似于人类铜钱的圆形开孔货币。 “就这个罢。”杜白手中捏着那钱币，稍稍注入了一丝气息，听闻那铜钱传来一阵轻盈的嗡鸣声。 至于这面额倒是好办，以他注入的气息强度为判断，注入的气息越少自然也就价值越低。这对于他而言完全是不赔本的生意。 “待这货币完全现世的时候，那么自己就可以开始采取雇佣制度，给各位老师发放酬金，另外也可以开放市场制度，从市面上收取更多的别人暂且不需要的宝物……” 以后这鬼城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定然会逐渐脱离原来那般原始的生活状态，逐渐走向正规，而本质上掌控了货币的自己也就拥有了决定性的话语权——虽说本身实力最强的自己就已经是巅峰了。 不过说起来，他推行这一切制度本身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使这个鬼城愈加繁荣昌盛。像原来那般以拳头说话，打架斗殴更是屡见不鲜，这所谓的鬼城除了阴气森森极为骇人之外，甚至都比不上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类城镇。 任何一个同时代的鬼城大多都千篇一律，一尊实力强横的鬼王坐镇王位之上，冷眼瞧着底下的恶鬼们互相厮杀吞噬，泯灭一切道德伦理，如同养蛊一般。 在他们眼中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 那些妖鬼们茹毛饮血，丝毫没有纪律性也没有忠诚心，对于它们而言能活一天算一天，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别的妖怪或是道士和尚给斩杀。更别提那些实力低微的小妖怪们更是没有多少生活的尊严…… 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蛮横毫无乐趣可言的生活环境。 他见识过现代文明的社会，也接受过上等的教育，了解什么才是对的。既然他是这里的王，那他就有责任给自己的子民们带来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将它们都看做是奴隶般去役使。 这是他想做的事。 当然不得不承认，他的这种想法在这种时代这种鬼怪横行、邪恶滋生的世界里堪称奇葩，甚至凸显得格格不入，很容易便会惹得那些蛮横惯了的妖物心生不满。 不过谁让他实力最强呢？ 来来来，谁不听话，咱们单挑一下，群殴也不在怕的…… 好在让他欣慰的是，目前还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来忤逆他。 “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真的有用吧……”杜白望向外界那阴云密布的天空，纵然此刻他实力强横到此处无人能敌，但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些了。 第94章 开张 “来来来，店铺开张啦！” 鬼城的一条街道上，一间等待装修了许久的店铺终于缓缓打开了大门，两个黑毛狼妖手持着利刃站在大门两旁，凶神恶煞，一副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模样。 而一位白发老叟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前，吩咐着两边的小纸人飞上半空去挂上两盏红艳艳的灯笼喜庆喜庆。 若不是鞭炮对于一些刚成型不久的鬼魂有伤害作用而被禁止，他还真想再点两串炮仗庆祝。 毕竟这可是他被任命为这家店铺掌柜的第一天！ 本以为自己这只老鬼平日里根本没什么实力，整天只会看看书算算术，往常也是被欺负得居多，窝囊得很，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在这看中实力的鬼城里有出头的那一天。 只是前些日子，桃花妖大人派人招募那些所谓的老师时自己去凑了个热闹，不经意间瞧见角落里有招募懂算术的妖鬼的告示似是无人问津…… 算术在人族中当然不算是太难的学问，一般掌柜书生拿着算盘总能算上两手，只是在鬼族里却是十分得稀罕了。普通的妖怪顶多掰着指头数一数十个数，再多就要绕晕了脑子不可！ 他虽然觉得奇怪为何要招募懂算术的妖怪，也觉得被选上的希望颇为渺茫，但还是抱着几分希冀报了名。 谁知，竟然真的被选上了！ 老叟笑眯眯地回头望了一眼这间属于自己的店铺，又扫了两眼一旁专门负责给自己保护安全的身高体壮实力强悍的狼妖，以及那两个虽然实力比自己还薄弱但打下手还不错的纸人鬼怪，心中那是一个志得意满。 从今天起，咱也算是平步青云的人了，谁还敢招惹自己！ 眼瞧着周围被这热闹吸引过来的妖鬼们越来越多，他眯着眼睛笑着拱手道：“诸位同道，承蒙大王垂青，今日小店开张大吉，还希望日后能多多照顾一番……” 围观的妖怪里自然也有认得这老鬼的，见他全然不复原先那般落魄模样不禁有些惊异，好奇地向前打量了两眼，却也没发现这店铺究竟是干什么的，只有一处宽敞的柜台和屏风以及几个大箱子…… “喂，老鬼，你这店铺是卖什么的？”那妖怪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哎，小兄弟你这话就问对了。”老叟依旧是笑眯眯的，清了清嗓子，抬手指向身后的招牌道，“可认得这几个字？” 众妖鬼纷纷摇头，其间仅有几只妖怪似懂非懂地结结巴巴：“币……币……“ “售币坊。” 老叟见状赶紧补了一句，他可是有文化的老鬼。 随后才不紧不慢地介绍道：“从今天开始，咱们鬼城里就有了货币这种东西，以后想买宝物，想上课，都需要这东西才行。” 他手指一捻，一枚小巧的铜钱出现在他的指尖上，缓缓地展现给周围的群妖们看。 “这……这不是人类的玩意儿吗？”妖怪字不认得，这钱却是认得的。 只是这东西对于人类来说或许颇有价值，但对于它们妖鬼却是几乎毫无用处。 难不成魇龙王也喜欢这东西？ 只是很快一只妖怪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钱币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气息……” 老叟满意地点头道：“没错，这可是蕴含有魇龙王大人气息的宝贵钱币，就算不论其它，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它价值不菲！” “所以说，如果有想要的就赶紧来换吧！将那些你暂时不需要的宝物换成货币，数量不多，先到先得啊……” 只是他虽然喊了一会儿，却没见一位客人。 门口诸位妖怪皆是面面相觑，没一人动脚跨过门槛。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钱币实在是一种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而手中珍藏的宝贝却是他们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得来的，怎么可能轻易舍得拿出来换这些对他们没有价值的东西。 老叟却是不着急，只是施施然坐回到了柜台之后，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望着门外的妖怪们。 他知道迟早这些家伙会抢着来上门的。自从隐约了解到上面的计划之后，熟悉人间世界的他对于这一点就坚信不疑，甚至首先把自己藏了许久的东西都拿出来换成了钱币。 片刻之后，门前的妖怪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便有些失望地陆续散开，只是还没等他们走远，忽然听见远处逐渐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是有一大群人正在向这边跑来！ 没走远的几只妖鬼见又有热闹可看，立刻好奇地望向来人的方向。 却是古怪地发现那来的赫然是一大群妖鬼混杂的家伙，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乍一看好像是来找茬打架的一般。 “哎，几位大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一只小妖忍不住好奇，凑上前问道。 难不成是哪里的宝物出世了？还是出现奇珍异宝？ “小子，你知道那个什么……币坊在哪儿吗？”一只身高体壮的牛妖哼着鼻子，不耐烦地问道。 “售……售币坊？”小妖一愣，“就在那儿！” 他手一指，牛妖顺着望过去，果然便瞧见那正等待客人上门的老叟。 “找着了！就在那儿！” 牛妖大吼一声，立刻急不可耐地冲着那店门跑了过去，似是生怕慢了一步。 闻言，只觉似是一阵风刮过，便见眼前一堆人影奔过全数堵在了门口，吵闹声不绝于耳，隐约可以听见里面那老鬼的安抚声：“都慢点慢点，不要急……” 话音里倒是带着几分喜色，毕竟生意越好，越说明他有能力，容易被大王们看重。 一旁的两只狼妖则是努力维持着秩序，也幸亏自从定立了城规之后这里没人敢随意闹事，不然恐怕仅仅这两妖怪还不足以让众妖鬼安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些家伙都疯了？” 门外小妖怪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愚蠢这么疯狂地要把自己珍藏的宝贝拿出来去换几个薄薄的铜片…… 第95章 花魁 他见门外还有好几只妖怪实力不够没有挤进去而唉声叹气，急忙想问个明白。 “就在街对面开了一家店你知道吗？”被他问的那妖怪叹了一口气，“那里正在卖许多的宝物，基本我们想要的都有……” “当真？”小妖顿时一喜，“那可有风雪冰莲，龙涎香？” “当然是有的。”那妖怪点了点头，只是瞧见这小妖一脸兴奋地打算去另一条街找那家店去，话音却是一转喊住了对方，冷笑一声，“不过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你可知道那里要买东西需要什么吗？” “什么？”小妖一愣。 “钱！”那妖怪指了指身后这人满为患的店铺，满含意味道，“就是这里的铜钱！” “……” 小妖顿时浑身僵硬，呆呆地望着这已经完全挤不进去的店铺，想起刚才还空空荡荡的模样，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而此刻，店铺内的老叟则是坐在柜台之后，两只手掂量着面前那只牛妖递过来的一块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石头，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不时发出一声“啧啧”声。 良久，他慢慢放下石头，对视上面前那牛妖有些紧张的眼神，叹道：“牛大呀，你这黄精石不纯啊！” “你别胡说，这黄精石可是我花了老命才到手的！”牛妖顿时气得满面通红，牛鼻子“呼哧呼哧”地往外通着气，一副一言不合就要起身打架一般。 “行吧，五枚铜币，出不出？”老叟却是不怕，先不提这是魇龙王开的店，而且此刻自己身后有两只精英狼妖撑腰，鬼城里还没人敢在这里闹事的。 “你这老鬼不要欺人太甚！”牛妖咬牙切齿，重重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良久，却是慢慢翘起了两根手指，瞪着牛眼低吼，“再……再加两枚！” “成交！” 老叟顿时眉开眼笑，亲切地伸手握了握牛妖的蹄子，身后的纸人上前将黄精石拿走，而另一只纸人则是将七枚铜币递交到牛妖的手中。 而在那牛妖气愤地离开之后，马上就有另一只鬼怪坐上来，急不可耐地拿出宝物来…… 这样的生意还在继续进行，而且预估在此次发行的货币用完之前，暂时不会停止。 ********* 而遥远的元阳城内，故事同样在慢慢地推进着。 说来，杜白倒是难得有了机会见到那位所谓的花魁一面了。 当然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如同看热闹一般。 夏日白天总是阳光灼热的，给人一种懒散的感觉，即便身旁有人撑伞，尤其是近几日少了雨水，空气中仿佛翻滚着一股股热浪，气息呛人，杜白也并不是很乐意出门去闲逛，怕是一个不留神便要中暑了不可。 更何况，他也不舍得莹儿小丫鬟那细白的肌肤被晒黑了，那也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一些。 也因此，夜晚出门反而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夜色之中，元阳城里少了许多白日时的浮躁与闷热，多了几分静谧与清凉，哪怕只是散步，也让他深感心情舒适，思路更加顺畅了许多。 这个时代是没有宵禁这一说的，所以夜晚时候街边沿路有人来往的地方都会点起灯笼照亮前路，偶尔也有卖些甜糕冷面之类的小摊贩在路边吆喝着，等着客人们什么时候逛的肚子饿了，来稍稍买上一两块尝尝。 当然冰块做的冷饮是没有的，毕竟科技的限制在这里，想来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在这夏日里尝到冰块凉爽的滋味。 说起来，苏家也是有冰块贮存的，杜白之前见过一次，是深埋在地下的窖里，只是量并不多。 而比起在家里躺着吃冰块，杜白倒是更喜欢出来走一走，吹吹夜晚的凉风更给人舒服的感觉。 这种时候杜白大多喜欢闲逛，在诸如河岸边等适合乘凉的地方漫步一会儿，也没有让莹儿跟着自己，只是拿了点银钱后，或者随手买两块凉糕用竹签串着，拿在手中边走边吃，或者瞧一瞧岸边一些闲人摆放的几块棋盘，看他们在那里神采飞扬地对弈，虽说看不太懂路数，但总觉得颇为有趣。 现代生活固然科技发达，资讯便捷，昨晚北半球发生的事今早南半球便全知道了，可也少了许多生活平淡的趣味。 这种闲暇安逸的生活对于杜白来说还是不错的。 在这种时候，和一旁的几个一起热闹的普通人站在一起说说笑笑，也没人知道他那苏家赘婿的身份，大多都只是把他当做普通人看待，话语间或是粗俗或是鄙夷，高谈阔论吹牛打屁毫不含糊，谁也没有比谁高人一等。 杜白到底是现代人，一些话题很容易就引导得更有趣味，惹得旁人放声大笑的同时，很容易便融入其中。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感觉自己愈发融入了这个世界，而不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有笑也有泪，有君子也有小人，人生百态尽皆展现在这片并不如何宽阔的河岸之上。 这一日，杜白一如往常那般凑在一桌棋盘旁津津有味地看着棋局，下棋的人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看起来也应该是读过书的斯文人，只是这棋风却是并不如何，经常一手臭棋不说，还时不时就因为悔棋和胜负而吵闹得脸红脖子粗，看得周围人均是笑声一片。 刚下完一盘棋，一个青衣老者因为下了臭棋而输了一手，不禁忿忿离去，杜白正一边吃着手上的糕点，一边等着下一个棋手呢，忽然听见身旁传来几个男人的惊呼声：“快快快！花魁要出来了！” “花魁？” 杜白嘴边嚼动的动作不停，耳朵却是稍稍留意起来。 说实话，与所谓的爱慕不同，他只是有些好奇那所谓的花魁究竟是什么模样？ 回头看去时，周围刚才还在一起看棋的人都齐齐向着河岸的一角赶去，不到片刻时间便挤得满满当当，人头重重，这一幕让杜白恍然间仿佛是回到了现代，参加明星演唱会的时候。 就差一些荧光棒和海报了。 这也让杜白愈发好奇了起来，那花魁该是长得多么令人惊艳，才会吸引得这么多人来看，甚至隐约可以看见这里还有一些女子掺杂其中…… 第96章 舞 据他打听所知，这般算是盛大的演出并不是每天都会有的，既是需要有富人出钱，也需要看花魁的心情，不然便是画舫为了花魁的名气而自掏腰包。 算算时间，往往十天半月才能见到一次。 此时，宽阔的河边已经停留了三四艘画舫，灯火灿烂，照耀得河面一片五彩斑斓的火红，随着水面微微摇曳波澜，倒影间恍若一幅精美的画卷。 远远的，杜白便能看见最中间那艘最大也是最奢靡的画舫之上一道道人影开始缓缓走出，远看似是舞女的装扮，衣着艳丽却并不似寻常青楼那般裸露，反而很好地保持在一个恰当的分寸，既能引起男性继续往下看去的兴趣，也能不被占任何的便宜。 与此同时，一声声清脆悦耳的琴声开始在这片河面上奏响，乐曲轻灵动人，婉转悠长，使得河岸边围观者无不侧耳倾听闭目沉醉。想来那弹奏者的水平定然极为出众，或许在这个时代也可称为一位大家。 听说这花魁要当选必然是才色兼备，琴艺也应当不错，难不成这弹奏者便是花魁？ 只是很快杜白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因为在河面上陆陆续续有几艘较画舫稍小一些的游船靠近停留在旁边的时候，那轻灵的琴声便已经不再那么纯粹，开始有笛声、萧声以及其它杜白分不出的乐器的演奏声混合其中，风格也是一改先前那般如同仙音渺渺的美妙，反而渐渐低吟婉转，无形之中多了几分曼曼暧昧的粉红色气息，令许多人仅仅是听闻声音便不禁面红耳赤。 若是花魁，不应当会被夺去风头才是。 “真是羡慕那些有钱人，能那么近地看到花魁的真容！” 杜白正静静听着这番演奏，忽的听闻身边有一个男人既是艳羡的说话声。 他一问才知道，原来周围的那些较小的游船并不是画舫自己的，而是那些投了钱“买了门票”的有钱人自己的船，为的便是能比那些岸边的俗人们能更近地欣赏到花魁的美妙舞姿！ 至于能来到这里的有钱人也未必都是元阳城里的家族，此花魁的艳名早已在附近几座城市传播开来为许多人所知，不少的大家族的子弟倾心不已，为了能见这花魁一面，特意花了时间花了大笔银子跑来此地，尽管至今为止也没听闻那花魁有格外对哪位爱慕者有倾心之举动。 不过这也符合待价而沽的心理，反而惹得许多人更加趋之若鹜，花费的银子也是丝毫不手软。 只是片刻之后，只听得那乐曲声演奏了许久也不曾看见那花魁的身姿，河岸边的围观者们也是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嘈杂的争吵声，说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时之间竟是把那音乐都压下去了几分。 “花魁怎么还没出来啊？” 短短时间，杜白已经听见不止一人抱怨了这番话。 便是那画舫周围的几艘有钱人坐的游船上也是隐约可见几人交头接耳，面露几分不虞之色。 毕竟他们花了钱，可不是来这里干坐着等的。 直到良久之后，画舫之上终于姗姗来迟一道火红色长裙的身影，在灯火与月光的交相辉映之下如同一道最是美丽的霞光落于世间，瞬间便将所有看客的不满给消弭一空。 杜白眼前微微一亮，心中有些惊讶。 此刻不用别人告诉，他也忽然知道了那花魁的身份定然不会是别人，正是这位女子。 舞姿如同娇媚的花朵一般摇曳，长袖轻轻挥舞，青丝墨染，随着时而婉转时而清冷的乐曲轻轻跳跃，一颦一笑间似是勾魂夺魄，让诸位看客甚至一时忘记了呼吸，只知道痴痴地望着台上的那个绝美的身影！ “那便是花魁了？” 杜白眼里满是欣赏的意味。 那女子相貌自然是绝色出众的，但能吸引这么多人绝不仅仅是因为如此简单的原因，她的舞姿，她的一举一动都仿佛带着无穷的魅力，惹人欢喜惹人怜爱，让人情不自禁便沉醉于其中无法自拔。 蓦然间，他似是想起了一个颇为相似的人——鬼城里的桃花妖。 桃花妖那因为其妖力与生俱来的魅力自然是要远胜于眼前这位花魁的，而且在面对魇龙王的时候丝毫不敢逾越，不设丝毫的防备，某种意义上更加地诱人几分。 也或许正是因为已经早就习惯了与桃花妖的相处，所以此时在面对这位花魁时候才会没有被那份魅力给干扰，而是单纯地欣赏那绝美的舞姿。 但除他之外，又有多少人能抗拒这份超乎常人的魅力呢？ 杜白若有所思地望着台上的那道身影，嘴角翘起一丝笑意。 “倒是有几分意思啊……” 这花魁看来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的。 不过对方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多管闲事的想法。只是周围那些看客们却是一个个看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间便甩了许多赏钱下去，想来这一晚上不知多少人的口袋要变得空空如也，也不知多少人回家要被老婆捏着耳朵骂了…… 而就在这时候，杜白却感觉身后似是有人挤了过来，衣袖被人用力扯动。还当是趁乱的小偷，下意识回头望去，却是有些意外地发现人群之中莹儿正嘟着小嘴儿一副气呼呼的俏模样望着自己。 “姑爷！” “啊，是莹儿啊！”杜白心中顿时有些发虚，俨然一副被抓住出轨的丈夫一般，眼神飘忽轻声一咳道，“我只是凑热闹来看一看而已，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去吧……” “哼，姑爷也变坏了！喜欢看那些坏女人跳舞！” 莹儿还在叽叽喳喳地埋怨着，他有些哭笑不得，只好任由气呼呼的小丫头牵着自己的衣袖往回走去。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是察觉到背后的一丝被人注视的感觉，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见依旧一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错觉还是……” 他心中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第97章 聚会邀请 这两天，苏府内多了一位不速之客——盛云庭。 这家伙倒是颇为不见外，基本每天都会来抽时间来苏府逛一逛，只是这目标除了苏芷柔之外，还多了杜白。 尤其是在苏芷柔那边吃了太多闭门羹之后，这家伙更是乐意来找杜白聊聊天。 越是交谈之后，他越是发现这原先看来并不起眼的苏家赘婿其实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懦弱又迂腐，反而对于许多事情有独到的看法，尤其是对于一些诸如鬼神的常人无法接受的话题时，更是有许多的共同话题。 这也让他深以为知己，大有一副将杜白交为至交的打算。 以往，长辈们都骂他不成器，兄长姐姐们也都对他恨铁不成钢，恼怒于他不学好，不考科举反而沉迷于所谓鬼神之道中。平时结交的许多朋友也未必真心，更多地是看重他的身份以及出手的阔绰。 难得有人可以认可他，他心中满是激动。 不过相比之下，杜白却是有些烦他了。 无他，话太多了。 在他练字的时候，这家伙也会如同好奇宝宝一般在一旁仔细观摩，还时不时提出一些疑问来，有时盛云庭也会拿着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古书一脸兴奋地找他“讲解”，经常沉醉于古人所描写的那些妖鬼志怪之中。 也多亏这家伙身后是家大业大的盛家，还有两个颇有能力的兄长，才能容许他这般胡闹。 只是就在这一天，盛云庭意犹未尽地将几则新进寻到的古书读完之后正欲离开，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杜白道：“对了杜大哥，明日晚上有一场同道之人的聚会，大家一起谈一谈近日来自己对鬼神之道的见解，不知你是否愿意一同前来？” “是你们那个学会的聚会？” 杜白练字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望向他。 “是的。”盛云庭面上带着几分兴奋，“听闻有人邀请了几位真正的得道高人，道法高深，可以降妖除魔！到时候很可能会展露两手道术，想必颇为有趣，我猜杜大哥你应该也会有兴趣，故此有所一问。” 这些日子下来他发现杜白对于鬼神之道独有见解，甚至比他在学会里认识的几位同道更甚几分，许多以往他所疑惑的地方，往往能被杜白简单两语便解释清楚，且颇为令人信服。如此一来，他也认为杜白对这种聚会肯定也会有兴趣。 毕竟真正的得道高人还是难得一见的，若是他知道有这种机会，肯定挤破了头也要进去看两眼不可！ “真正的得道高人？”杜白心中只觉有些好奇，不知在这些人眼中的得道高人会是什么样子，莫非还真有几分手段？ 他稍稍思虑了一下便同意了。 目的当然不是如同盛云庭那般想去见识所谓的道术那么肤浅，真正原因是他想要去暗中结识一下那些正道人士！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作为鬼王，他的确是已经对鬼怪妖魔之流有了充分的认识与了解，然而对作为同类的人族中的这一支超凡势力却是了解得太过于浅薄了一些。 目前他所了解到的只有书生读书破万卷，立心立神立德而得来的正气，简单的释放也可以对于鬼怪妖魔造成一定的威胁。然而更甚一层却是完全一窍不通了。 那些道士和和尚总不可能也是身怀正气来降妖伏魔的吧，他们定然也有自己的一套法门在的。 要想百战百胜，他觉得还是应当要知己知彼才行。 杜白缓缓放下笔来，望着纸上那蕴含着独特韵味的字迹，微微颔首：“也罢，明晚便去一趟。瞧一瞧这个世界的正道人士究竟是何模样。” 时间飞快，一眨眼便是一天过去。 盛云庭倒是颇有心意，没有让他自己想办法过去，而是派了一辆马车来负责接送。 也是这时候同时出门的苏芷柔才发现他竟然也要去那个聚会！ “你也要去？” 还未上马车，苏芷柔便已经鼓起小脸，一副耍小性子的模样，“怎么每次有事都见着你了？” 杜白觉着有些好笑，这小姨子未免太强词夺理了一些：“你这话却是说错了。是那盛云庭邀请的我。可不是我死皮赖脸跟去的。” “……算了。” 苏芷柔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能闷着脸在马车里坐了下来，只是依旧扭过头望向窗外，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模样。 杜白见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是自己之前的确是得罪她太狠了？ 也不至于吧，只不过是说了一些人生的小哲理…… 为了避免触霉头，他索性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思考着最近遇到的一些事情，以及鬼城里的后续事项安排。 一时之间，两人均是无言，听闻外面车轮驶在石板路上传来的“咯吱”声，马车里的空间陷入了几分默契的静谧之中。 良久之后，杜白倒是想起一事来，睁眼望向她：“对了，那倩女幽魂的故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则故事是他先前故意讲给苏芷柔听的，本身除了让这任性的小姨子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一点之外还有另一层的用意，此时想起来了自然是要问一下的。 说起这个，苏芷柔倒是来了兴趣，大眼睛眨了眨，颇有些骄傲地说道：“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前几日我便已经书信给在府城的师兄托他阅览校正一番，想来正式刊载出来的日期也已经近了。” “师兄在看过之后，还特意回信过一封，夸赞这则故事的出色。”她似乎有些高兴，毕竟这是自己的能力得到了承认，不过顿了一顿，她又说道，“不过你放心吧，这则故事既然是你想出来的，届时刊载出来时的作者中也会将你排在首位……” “不，还是把我去掉吧。” 杜白想也没想，立刻拒绝。 “为什么？”苏芷柔一怔，疑惑问道。 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写粗俗不堪那类故事需要匿名的出丑的事情，与之相反，能写出这么婉转动人的故事，很有可能得到万众的敬仰和传颂！君不见多少经典的戏剧剧本都是传载自古时的传记！ 届时名利双收不说，或许还能留名历史，这是任何一个文人都无法拒绝的荣誉吧！ 他此时的态度让她有些想不通。 第98章 虚实 杜白想了想，失笑一声：“或许是我不希望出名吧。” “名与利都与我无关紧要，或者说我更希望能过一个平静的生活。如果出了名，指不定会有多少的麻烦事在等着我呢。倒不如还是享受现在的生活，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岂不快哉？” 他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而闻言苏芷柔怔怔地望了他半晌，憋了半天，终于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怪人！” 话音一落，杜白一愣，她自己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笑了片刻之后才渐渐止住，用一种仿佛是重新认识眼前这人般的眼神望着他，眼神闪烁不定。 “多少人对这种名利可望而不可及啊，你却甘愿拱手让人，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唔……所以你真的认为，安享于我们苏家的现状很满意吗？”她微微歪过脑袋，面上露出几分好奇。 “你入赘我们苏家，真的没有怨气吗？” 杜白倒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么直接的问题，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回答。 所以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被宠惯了的小女孩罢了，敢爱敢恨，什么话也敢直言不讳，或许自己只要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去，她就会真的接受自己，接受自己作为她的姐夫，不再故意为难自己。 这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事情，他只要稍稍挑一些适合说的话去说即可。仅需一句话，一切即可完成。 只是此刻，他望着她那双仿若泛着星光的纯真眼睛，却是心中一动，略一迟疑后微微摇头轻笑一声。 “如果我说我没有任何的怨气你会信吗？” “或者说，怨气很大才对。” 苏芷柔眼睛眨了眨，面上有几分惊讶，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那你为什么……？” “因为时间。” 杜白缓缓道来，嘴角带着一缕苦笑：“刚入府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有志于科举的酸秀才，一朝前途尽毁，十年寒窗苦读尽数作废，心中如何不生怨气？怨自己的无能，怨这世道的不公，怨父母家世的败落……” “只是时间慢慢过去，我才意识到原先的自己是那么的迂腐无能，除了会读一两首诗词之外别无是处。也是在婉妙的帮助下，我才重新认识到真正的自己，不想被外物所束缚，不想被所谓的规矩所限制，不用去追求无谓的功名权力，不用为了风餐露宿而奔波劳累。” “我才认识到，文人的傲骨不应该仅仅局限于表面，而应该是深藏在魂里，一笔一划一词一句体现出来才是真的。” “或许这才是我想要的。如今，怨气散尽，或许我还应该感激一二才是。” 杜白如此娓娓道来，其间话语半真半假，不过有些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简单来说，如果可以不用奋斗就能锦衣玉食，做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那他真的是感激不尽了！ 不过毕竟咱们是有文化的人，说话那么直白肯定会遭人嫌弃，委婉一些听起来也更顺耳。 苏芷柔倒是听这番歪道理听得颇为入神，大约是被忽悠进去了，望向他的眼神似是愈发柔和了几分，面色却是微微泛红：“你……这么喜欢姐姐吗？” 虽说笔下已经写过许多的爱情故事，只是当真面对身边的感情故事时，她还是稍稍有些面皮薄的。 而在刚才杜白那一席话中，情感的流露似是溢于言表。 杜白没有明确回答，只是道：“婉妙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 未来究竟会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但至少此刻，苏婉妙是他见过的最适合共度一生的妻子。 苏芷柔默默点头，不再说话，眼神飘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马车终于行驶到了目的地。 待车辆停稳之后，车夫恭敬地掀开帘子，而杜白刚一下马车便被眼前的景物给吸引了过去，微微一愣。 “这里是……” 岸堤边，一艘点亮了火红烛光的画舫正停留在此处，船上隐隐传来琴声歌声及其他的乐曲声，有人谈话声，有脚步声，也有夜色下微风轻抚河水拍打岸堤的淅沥声。 几位衣着秀美并不暴露的温婉侍女此时正提着灯笼侍候在甲板上，等候着客人们的上船。 这不正是先前他所看见的那艘花魁舞蹈的画舫吗？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再见一面，而且还是以如此近的距离！ “这位少爷，这画舫今夜已经被我们少爷和朋友们包下了，一切用度皆是全免，您大可放心游玩。” 一旁迎来的一位仆人躬着腰如是说道。 闻言，杜白再一次对这些古代富二代们的出手阔绰程度有了更新的认知。 以他之前的了解来看，这无异于是一掷千金啊！ 只是在他有些惊讶的时候，身后一同出来的苏芷柔却是早已经见怪不怪的模样，只是看见那流出靡靡之音的画舫眼神里有几分不加掩饰的鄙夷。 “这些家伙还是一样，没有半点长进。” 听得出来，这种宴会之前也曾有过，而且没有给这位小姨子留下什么好印象。 不过说来也的确是如此，这画舫本身虽说是书生风雅之所，但终归是烟花之地。也亏得是苏芷柔并非寻常女子，不然怕是她根本就不会来这种地方。 等杜白去到船上之后，才发现人却并不是意料之中的那般多。 这画舫共有两层船舱，上层由朦胧的幕布微微遮掩暂且看不清楚，下层宽敞的船舱内灯火通明，几缕淡淡的檀香在桌上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之中，更添几分玄妙气息。 透过几许灯火可以看见里面已经零零落落坐了十余人，但也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角落里可以听到悠悠传来的琴声奏响，船上的人或许是因为还没到齐的缘故，大约都是三三两两地或坐或站聊着闲话。 年纪大约都不大，尽皆是锦衣绸缎翩翩少年，女子不多，一眼望去只有寥寥数人，和男子分隔开一段距离，时而小声说话时而掩嘴轻笑，一眼便可以看出是大家闺秀。 事实上能到这里来的人的身份也是不言而喻了，大多都是一些闲着无聊而加入学会寻找刺激的富家子弟，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对鬼神有浓厚兴趣的家伙，如盛云庭。 当然后者是少数而已。 第99章 再见 当杜白出现在船上的时候，远远地便可以看见便见到座位中一位身穿蓝色长袍的少年面露喜色，起身欲要迎接。 正是盛云庭。 “杜大哥，你终于来了！” 盛云庭笑着招呼。 闻言，周围其他原本还在各自说话的男女都一时停下动作，好奇地望向来人。 这杜大哥的称呼还是颇为陌生的。 这一看，他们却是愈发疑惑，毕竟面前这书生虽说相貌不错，但身形病弱不似富养，而且平日里也从未听闻附近有哪个家族是姓杜的，此刻一看陌生得很，怎会与盛家三公子如此相熟？ 尤其是看到其身后跟着的苏芷柔时，眼里更是惊讶。 苏芷柔他们自然是认识的，毕竟已经是这个学会里的老朋友了。可是这新来的人却是同时与这两人关系不错…… 这就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了。 直到他们暗中打听知道此人的姓名与身世之后，这才有些恍然，只是原先个别几人心中生出的结交的心思也消去，望向那杜白的眼神里少了好奇，反而多出几分淡淡的轻视。 “原来是苏家那个赘婿啊……” 有几位女子交耳轻笑，望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揶揄。 杜白自然也能感觉得到这些人的视线，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也并不放在心上。 这的确就是这个时代赘婿的真正地位，在大多人眼中入赘之人便是无能的表现，谁也看不起，在阶级社会里属于颇为低下的一类。 在苏府里或许感觉不到这种特殊，但如果走出来到外面，那么就会颇为明显了。 不过稍有些意外的是，这里面竟然还有另外一人的态度截然不同，俨然一副惊喜遇见老友的模样。 “杜兄，好久不见！” 声音有些耳熟，杜白诧异抬头望去，却是瞧见一个稍有些意外的身影——徐志岩。 正是之前曾在永徐村一起探访那兰若寺的那青年！ 想不到他也在这里！ 经他问起，徐志岩哈哈一笑：“杜兄有所不知，此次的聚会正是我牵头举办的，为的便是大家互相交流一番近日的所得。” 闻言，杜白再次正视了一番面前这家伙，原来今晚此人才是东道主？ 想有如此的号召力，也有如此的行动力，没有一定的家世和财力是万万不行的。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他也没听说附近有出名的徐家…… 莫非是外来的？ 探寻根底自然是没有必要的，杜白只是在心中稍稍记了一下后，便在徐志岩的招呼下落座，他特意挑了一个比较角落里的位置，旁边无人打扰他可以更加自在，顺手拿起一旁桌上的水果吃了起来，颇为舒服。 而苏芷柔已经很不客气地自己坐到了女子会那边说起了悄悄话，时而会打量他两眼，旋即又似是怕他发现一般快速转移视线，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也不知这些小丫头们在聊些什么。 不过杜白终究也没有落得空闲，因为盛云庭这个粘人精很快又把位子换到了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脸兴奋的模样。 杜白只能一边无聊地嚼着果子，一边敷衍的“嗯嗯”。这盛云庭太过自来熟也是有些麻烦的，他倒是希望能安静一些。 直到片刻之后，见客人已经差不多到齐，徐志岩起身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微笑道：“诸位，今日感谢能给在下一个面子同聚一堂，一同交流近段时日的心得体会……” 这些场面话大概是一种通病，领导人都会忍不住说上两句场面话。徐志岩也是如此，不过好在这里也不是多么严肃的场合，他便也没有多说，只是最后却神秘一笑：“不过今日的聚会与往日有所不同。” 见周围人均是瞬间精神一振，一副来了兴趣仔细听着的模样，杜白也明白是重点来了。 “可能之前诸位就已经有所耳闻了，没错，我之前遇见了三位道法高深的高人，真正可以降妖除魔，道法显灵的高人！他们本是欲要赶往北方大旱之地除魔，近日正好途经此地，在下不惜厚颜上前结交一番，才劝说他们稍稍在此地停留数日，也可以顺便为我等凡人展示一下真正的道法！” 只是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众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番“劝说”里怕是花了不少的银子吧。 这不禁让杜白也有些羡慕有钱人的任性。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有几位家丁抬着轿子恭敬地将这几位“大师”请上了这艘画舫。 只见最前面的那应该是一位老道士，穿着一袭暗黄色画有八卦阵的道袍，两撇胡须随着轿子而上下摆动，面相上却是自带几分不怒自威的神色，一手按在把手上，另一手却是抱着浮尘，缓缓睁开眼睛扫过在场众人，与徐志岩对视时微微颔首。 中间那位是一个身穿僧衣的和尚，全身却是有些不协调的浑圆，但手里却也是像模像样地拿着一圈佛珠，闭目凝神，口中微微闭合似是在无声念诵着佛经。 最后被抬上来的那位却是一位看不出路数的中年女子。 相貌平平，面容有几分泛黑与枯瘦，盘坐于轿倚上的干瘦的脚踝上没有穿鞋，隐约可见斑斑黄泥与星星红点，肩上却披着一层厚厚的黑袍，令人看不清其身下究竟如何。 而她那双眼睛犹如鹰隼一般锐利，泛着几分阴冷的寒芒，扫过在场众人时无不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仿佛是被什么诡异的东西给盯上了一般。 整个人带着些难言的邪异，许多人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与前两位道佛的“高人”比起来，最后这位中年女子反倒更像是妖魔一些…… “就由在下为诸位介绍一番。” 在几位高人到场之后，尤其是最后那位面色邪异的中年女子的出现似是让在场的气氛稍稍有些紧张起来，徐志岩见状主动上前向众人介绍，首先是那位道士：“这是金昊道长与广常法师，他们两人道行高深莫测，曾亲手降服过一头鱼肉百姓的虎妖！” 第100章 莱阳奇案 那金昊道长睁开眼睛，微微摇头：“徐公子，往事不必再提。那虎妖杀人无数，我等二人既是正道修士遇见了岂有不管之理。只是可惜，贫僧虽然降服了那残暴的虎妖，却难以挽回那些因它而死的生灵……” “幸好广常法师诵念佛经，助那些怨魂往生离去，终不至于为虎作伥，化作游魂飘散于人间而无法投胎……” 众人不禁皆是露出一副敬仰叹惋的模样，只有杜白却注意到这道士说话时虽然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但微微翘起的眉眼间却带着几分隐藏得很好的似是炫耀般的自傲。 他微不可查地失望摇头。如果这所谓的高人是如此心性的话，那恐怕今晚是没有太大的收获了。 而此时，徐志岩也已经介绍到了最后那位中年女子身上。 “最后这位是……” “你们叫我十三姑即可。”那女子嘶哑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徐志岩的话语，令他稍稍有些尴尬地僵立在一旁。 她的视线扫过在座各位，最终却是朝二楼望了一眼微微一顿，随后用那难听的声音嘿嘿阴笑两声：“我没有那两位道士和尚那般的悲天悯人，手上只有几手旁门左道的小伎俩，怕是入不得诸位的正眼。” “哼。” 一旁两位道士和尚似乎并不喜欢这位十三姑，冷哼一声也不多说。 这几人并不是一伙儿的。 相比于其他人，杜白倒是对这位十三姑更有兴趣一些。 因为他可以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波动，与天地灵气有所牵连。只是这股气息里隐藏着几分不祥的色彩，当察觉到一丝黑气的时候，杜白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人似乎与鬼怪有所关联。只是尚不清楚对方的关联究竟深到了什么程度，也不清楚是否会伤害到在场的普通人，杜白没有贸然异动，只是静观其变，等着看事情的发展。 既然徐志岩组织了这次的聚会，那么想必多少也对这几位有所了解才是。他可不像是盛云庭那般的冒失。 果然接下来，徐志岩也没有在意刚才被那十三姑抢过话语的尴尬，而是微微拱手半是敬佩地笑道：“十三姑说笑了。不知诸位可曾听闻前段时间莱阳城那边的一桩奇案？” “莱阳城？” 在座众人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面露几分疑惑。 这个县城就在元阳城不远的位置，算是近邻。只是那地方无论是人文还是商贸均算是平庸无奇，并不如何吸引人的注意，所以一时半会儿竟是没人想起来那所谓的奇案。 倒是有一个青年眉头紧皱，似是想起了什么，试探般地喊道：“莫非是……那宋家的几条命案？” “正是。”徐志岩微微点头，眼见其余众人依旧是面露好奇不解，便缓缓开口解释一二。 “诸位可能有所不知，这其中也有几分经过穿插其中，请容我一一道来。“ “莱阳城郊外年前曾搬来一户姓宋的人家，买下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宅院，手上阔绰，家境虽未必比得上在座几位，但也是衣食无忧。” “前些日子，宋先生听闻有下人禀报半夜时候有时会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白发老妇在院中走路，而其走过的位置均是湿漉漉散发着一股令人嫌恶的腐烂腥臭气息。只是始终背着人所以也看不清其样貌如何。而待人过去查看时，那老妇却是如有察觉般快速躲到树丛后没了身影，寻之不得，怪异莫名……” 如同讲鬼故事一般，徐志岩颇为成功地把控住了气氛，语气带着几分低沉，使得在场众人均是有些紧张害怕，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杜白虽然不怕，不过喜欢听怪异故事的他也饶有兴趣地继续听着。 “那宋先生忙于生意，自然也没有太当一回事，只是让下人们多加看管。谁知，隔了两天后的夜里，两位丫鬟刚伺候宋母躺下，便突然听见外面门口处隐约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似是在徘徊着！” “宋母被这脚步声惊醒，忙让一位丫鬟去查看是何人走路。丫鬟透过窗纸，隐约看见黑影里一个矮小老妇躬着腰在门前徘徊，心觉害怕，赶忙告诉宋母。宋母也觉惊奇，让两位丫鬟搀扶起自己，来到窗前小心地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打算瞧一瞧。” “谁知那门前徘徊的老妇似有所觉，陡然转过头来一口黑水夺口而出，正对着窗子喷来！” “污水破了窗纸洒在几人身上，瞬间几人便没了声息，昏死在了地上……” “等第二日有下人察觉不对劲推门来看时，才惊惧发现几人已经死去！只有一个小丫鬟因为沾上的污水较少而侥幸存了一口气，良久悠悠醒来之后才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宋先生丧母之痛难以言喻，但也惊恐于那诡异老妇的可怕，急忙报了案请捕快来查看一番。捕快固然威猛，但对这诡异之事也无能为力，宋先生便张贴告示请求奇人帮助。” “而这出现的奇人便是十三姑了。”徐志岩似有感慨，继续道，“十三姑到场之后一眼便看出不妥，说是此处鬼气弥漫，必有恶鬼作祟。随后施展法术，请通上神之后道出原委，一口断定那恶鬼便藏身于院子里一处荒废了的古井之下。” “宋先生急忙派人去看，果然在院子的杂草从中发现了一处被巨石掩盖的古井，等挪开巨石后，里面顿时传来恶臭难闻的气息。定睛一看，那已经接近干涸的古井底部赫然有一具已经腐烂许久爬满蛆虫的老妇尸体，而其一双凸出来的眼珠还大大地睁着，似是在瞪着外面的众人……” “宋先生依照吩咐，派人将那尸体取出后在正午时暴晒一炷香的时间，随后一把火烧之成灰，从此之后，半夜再无老妇徘徊游荡……” 故事到此告一段落，众人见害人的恶鬼终于伏法总算是松了口气。大概谁都不想真的见到故事里那个恐怖的老妇。因此他们望向十三姑的眼神也与先前有了几分变化，多了几分敬畏。 第101章 提醒 不得不说徐志岩这家伙讲故事的水平很不错，随意三言两语就能引人入胜被吸引其中，杜白觉得这家伙就算出生贫寒，靠着说书说不定也能发家致富了。 徐志岩最后总结了一下：“若非是十三姑法力高强，恐怕还不知道那恶鬼老妇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末了他也不忘补充一句：“我也正是因为听闻了这番事迹，才特意前往那莱阳请到十三姑指点一二……” “不过是只妄图吸食人气来增长修为的恶鬼罢了，哪里值得称道。”十三姑面色没有丝毫的得意，依旧那般阴沉，只是冷笑一声，“只是容我一句不合适的话，我观此处也是妖气森森，诸位小姐公子们恐怕要当心一些了……” 话音未落，场面顿时一片死寂。 众人均是面面相觑，面露几分惊恐，尤其是几位小姐更是靠在一起微微发颤，其他几个公子哥虽说不至于被一句话吓得尿了裤子，但也是狂咽口水，冷汗直冒，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 刚才那故事里他们可是听清楚了，十三姑说有鬼气弥漫，果真挖出来一只恶鬼。难不成这艘画舫之上也有食人的恶鬼潜藏着？！ 杜白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倒是没想到对方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刚上这艘画舫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有些古怪，空气里似有若无藏匿着一丝妖气，若非是他有魇龙王的分身，恐怕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只是这妖气并没有恶意，所以他才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而已。毕竟善妖与恶妖的区别是很大的。 只是这也证明了杜白之前的猜测，在这些大部分的正道人士眼中，妖就是妖，鬼就是鬼，只会害人，没有善恶之分。 站在她一旁的徐志岩显然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愣在原地半晌，小心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略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十三姑您这玩笑可挺有趣的……” “这不是玩笑。”十三姑冷眼瞥他一眼，阴冷一笑，“我只是忠告你们一番，小心为妙。” “够了！” 终于，一旁的和尚道士看不下去了，一声怒喝，似是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若是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人岂不就是成了陪衬了？那可不行，什么风头和好处都被这什么十三姑给抢去了，难不成他们两人去喝西北风吗？ 他们可不干！必须得抢回场子！ 什么狗屁妖气，不就是糊弄人吗？哼，我们兄弟二人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论这方面可还没怕过谁！ 道士与和尚微不可查地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道士轻轻甩动浮尘，朗声道：“诸位公子小姐不必担心，这位十三姑的确有些道行，但比之我等二人还是有些不如的，所以在她眼中需要当心的鬼怪，在我等二人面前却是根本不值一提，随手便可以灭除。” “再者，这艘船上有我等道行高深的两人的在场，诸多隐藏着的妖鬼早已吓破了胆子逃走根本不敢接近，所以或许十三姑是将那些残留的些许气息当成了鬼怪才会如此小心……” 一番话语，俨然已经将他们的地位摆在了远胜于十三姑的强者之上，虽然没有明显贬低十三姑，可字里行间却是刻意强调着自己远比对方强大。这也算是他们炫耀的一种技巧了。 只是仅仅如此话语，想让在场诸位信服显然还是不够的，尤其是在刚才徐志岩亲自为十三姑背书，讲述的那段奇异故事的前提下。 所以道士话音一落便眼角一瞥，示意和尚准备下场。 肥胖的和尚微微颔首，随后闭起眼睛，手指缓缓转动佛珠，嘴边开始念诵起一段经文来。 随着经文的不断吐出，在座众人莫名开始感觉到些许的精神上的放松，刚刚因为诡异故事而收到的惊吓刺激似是在缓缓消除。 众人望向那和尚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佩，看来这和尚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而随后，那道士却是袖袍一甩，只见四五道纸人从其指尖落下，但还未落地时却是忽的变化作貌美的舞女，巧笑嫣然，顾盼流连，随即伴随着和尚那略有顿挫的念经声，开始跳起一段颇具异域特色的舞蹈，美不胜收，令人目不暇接，尤其几位公子更是看直了眼睛，一时微张嘴巴入了神。 就连一旁的盛云庭这会儿也是安静了下来，盯着那几个舞女看花了眼睛，就差流下口水来了。 “妙哉！妙哉！” 在场的男子除了杜白之外恐怕也只有徐志岩还保持着清醒，杜白望了他一眼，大概也猜到了缘由，想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等在寻常人眼里堪称仙法的手段了。 否则也不可能轻易便相信两个外来的所谓“高人”。 只是即便如此，此时的徐志岩也依旧惊叹于这等道法的神奇，恨不得以身替之，操控这几位舞女在自己身边舞蹈！ 期间有些意外的是，苏芷柔倒是回头望了杜白一眼，瞧见他没有像其他那些男人一样露出难看的痴相这才稍稍有些满意地转回去。 “这是在帮她姐姐提防自己出轨吗？” 杜白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之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心中也有些小小的触动，看来在之前真正说服她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的确有了一定的改变。 许久之后，一曲舞罢，和尚念诵经文的声音渐渐停止，而那几个舞女也是翩翩然重新变化作纸人飞回到道士的手中隐匿不见，留下众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望向那道士和和尚的眼神愈发的热切了几分。 “这可是真正的高人啊！” “若是能从他们手上学到一两手道法，岂不是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 尤其是想到刚才那几位舞女曼妙的身姿与绮丽的舞蹈，几位公子哥更是意动不止，恨不得立刻请求一番。 徐志岩微笑地望向众人，他要举办这场聚会定然是手里有足够让众人惊讶的把握的，不然岂不是丢自己的脸？此时众人的神情已经证明了他所做的是正确的。 “诸位感觉如何？”道士与和尚悄然对视一眼，呵呵一笑，“这些小把戏虽然不入流，但用来证明我等二人的手段应该已经足以了吧。” 第102章 魅惑 “足够了足够了！”一个有些耐不住性子的青年急忙起身，有些恭敬地问候道，“在下濮阳城王家子弟，此次聚会之后二位高人若是有空，不妨来我王家坐一坐，在下定会好生招待！”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皆是反应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伸出了橄榄枝，争先恐后地自我介绍着。 如此，也算是满足了道士与和尚两人的目的了。 在这两位笑呵呵客气地应对这些富家公子的邀请时，盛云庭也是一脸兴奋地挤在人群之中，想邀请这两位高人去盛家坐上一坐。 杜白有些无奈地望着他有些傻乎乎的背影，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两人刚才施展的应该只是一种障眼法和幻术，听觉和视觉上的欺骗，真正的撒豆成兵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施展出来，也不是这种道行微薄的人能施展的。 这种近乎魔术的道法如果对上真正的妖魔鬼怪的确是没什么用的，不过用来应付一下这些闲着没事儿干的富家公子显然是已经绰绰有余了。 反正盛云庭整天喜欢出去乱花钱，倒不如让他回自己家里，这样还能有长辈看管着，不至于太乱了套。至于可能被骗的那点钱对于盛家来说顶多不过是毛毛雨而已，顺便还能让这家伙长点记性。 也不算太亏了。 倒是一旁的苏芷柔也是一副想去看热闹的模样，不过权衡再三似乎是放弃了，一副有些丧气的模样。 想来也知道自己那个顽固如木头的姐姐定然是不会同意她将两个“江湖骗子”邀到家中的，说不定还未进门就得被乱棍打出去不可。 杜白见她这副难得的纠结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有多插一手，免得她又要怪罪自己。 他的视线从那热闹的人群中转移到一旁那位十三姑的身上。 只见这位似是被故意抢了风头的女人却并不在意，面色依旧如常，甚至视线根本不屑于往那道士和尚所在的位置投去，而是似乎在搜索着什么一般环顾着这艘船的四周以及角落。 “她在找什么？” “那只妖怪？” 杜白面色不变，但却是稍稍提起了精神。 如果她真要对那只妖怪下手的话，他说不得要注意一下了。 虽说正道人士降妖除魔是天经地义，但作为鬼城的首领，他还是不希望看到一只善良的妖怪被误杀。 而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后猛地望向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位置，而那里正有一道人影缓缓走下！ 杜白也随之望去，只是还未看见人影，便已经听到一阵似是酥麻入骨的娇俏话音：“诸位大人，妾身方才也在楼上有幸瞥见了那奇异的景致，颇为惊叹佩服，满心便是想与诸位大人结识一番，不知可否让妾身也加入此次的聚会？” 那一缕妖气似是愈发浓重了。与此同时，那回荡于舫间的声音似是有一股难言的魔力一般，让刚刚还稍显几分喧闹嘈杂的房间里迅速地平静了下来，似是还在回味那声音的美妙。 只是对方的妖气隐藏得很好，除了杜白以及十三姑这样的特殊存在，谁也没察觉到不对劲，包括那两个刚刚还大显神通的道士与和尚，此时也同样陷入了出神的状态。 众人均是怔怔地回头望向那楼梯之上，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翩翩出现在视线交集之处。 只见这女子大约二八年华，容色绝丽，肌肤胜雪，青丝披肩，发尾间束着几圈红带，更显几分清丽。虽是一袭艳冶的红色，其眸间却是带着几分恰当好处的纯真，令大多数人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也是在这一瞬间，众人均是呼吸一滞，呼吸急促了几分。眼前仿佛是真正的天仙下凡，美得不似凡物！ 便是女子也忍不住面泛红晕，似是隐隐倾心。 在绝对的魅力面前，性别是没有障碍的。 杜白也同样注视着对方，只是已经习惯了桃花妖的魅惑的他此刻自然能够抵抗这种程度的魅力，所以他愈发眼神清明地望着面前这位少女，脑中却是开始回忆起来。 “这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那少女开始走下楼梯的时候，那无意间的动作却是蓦地让他回想起了一个印象颇为深刻的身影。 那是远远的，他在人群之中，望见那一道绝美的身影在灿烂的灯火之间舞动，触动无数人的心弦…… “花魁？” 杜白愣了一愣，望向那少女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与好奇。 他没有想到，竟然能以这种方式见到这位花魁的真容！ 而那位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来望了一眼，视线相对，她嘴角微微勾起，甜甜一笑。 这份天真与魅惑交杂的笑容似是勾魂夺魄的魅力，几欲让人瞬间沦陷在她的石榴裙下！ 杜白虽然还好，但一旁的盛云庭却仿佛是心脏都停了半拍，良久才回过神来，赶紧移开视线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不行不行！我差点就要被那些庸俗的人类女子给迷惑了！不行，我未来的妻子肯定不能是凡人才行……” 听着这家伙自我催眠一般的念叨着，杜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若是知道这花魁不是人的话，恐怕瞬间就要沦陷不能自拔了吧。 没错，他已经能察觉出来这一缕妖气正是从这位少女身上传出来的。 暂时还无法看出她的本体是什么，只是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厉害，换一个概念来描述大概属于游戏里面将所有的加点都点到了魅力上面的有点偏执的小妖怪。 她的气息里没有任何的狂躁与血腥，看来她并没有杀过人，很是安分守己地乖乖生活在人类社会之中，这很让杜白欣赏。 这种自觉的妖怪可不多见，尤其是这种妖与人极度对立的时代。 “看来，必要时刻自己可以出手保她一命。” 而那边十三姑也是紧紧地盯着少女的动作，只是却似乎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打算，细细地打量了两眼，阴冷的眼神里流露几分奇怪的疑惑。 第103章 舞蹈 徐志岩算是反应过来较快的了，他惊喜却也刻意让自己稍稍抑制一些以免让对方以为自己心怀不轨，迎上前两步笑道：“月凝姑娘愿意来参加我等的聚会，是我们的荣幸！岂有不肯之理！” “月凝……” 杜白心中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月凝姑娘……” “果然是月凝姑娘！” “想不到这次可以这么近距离地见到月凝姑娘的真容，可算是不虚此行了！” 惊喜的议论声不断响起，显然一众人在见到这位花魁之后，已经将此次聚会真正的目的给抛在了脑后…… 可见花魁之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在附近几个城市闻名已久，只是往常要想近距离见到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可是颇大的，在座众人即便身家丰厚，但在没有真正继承家产之前，谁也没那么大的本钱。 这次还真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让他们有些失望的是，她特意下来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反而是那两位道士与和尚。 这就连杜白也没有想到。一只妖怪会特意去接近正道人士？！ 月凝姑娘微笑对两眼看得发直的两人轻声道：“两位高人，你们方才的道法果然颇为玄妙，只是方才因为是在楼上可惜未能完全看清楚，不知是否可以在妾身面前再展示一次？” 在她的魅力面前，即便是应该清心净欲的和尚也不能免俗流露几分难掩的痴相。 “这……”道士本想拒绝，只是待看到她那略带几分期盼的眼神时，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张嘴结舌半天，手里的浮尘微微颤了颤，咬了咬牙道，“自然是可以的，这位姑娘还请稍等片刻！” 随后他拍了拍已经看傻了眼的和尚的肩膀提醒了一下，随后暗自比了一下眼神做暗示。 和尚恍然微微点头，随后继续盘腿坐下来开始念诵经文。 一如先前那般，在道长丢下那几片纸人之后，瞬间几个姿色绝美的舞女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开始跳着那异域风格的舞蹈，分外美丽。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几位舞女的身姿与之前相比似是稍稍虚幻了一些…… 但这并不是重点。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并不在这些所谓的舞女身上，而是完全集中在月凝姑娘身上，目光灼灼。 有她在，这些之前看起来似是仙女下凡的舞女此时竟然都似是庸脂俗粉一般根本提不起他们半点兴趣，反倒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她的绝色衬得愈发惊艳绝美，似是九天玄女下凡，只一眼便要沉沦不愿自拔…… 这也是她为何能在众多美女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代花魁的缘由！ 更令人惊奇的是，月凝姑娘在凝神细细看了一会儿这段舞蹈之后，竟是开始随着拍子一起舞蹈起来，一时竟是让所有人均是看呆了去。 不得不说，她对于舞蹈的天赋已经堪称天才，仅仅是观看的这么短短时间便能模仿得分毫不差，甚至她的动作更加柔美，更是蕴含几分魅惑的魔力，相比之下，周围那些舞女看起来简直就如同僵硬的纸片人一般，没有丝毫的灵性可言！ 徐志岩这位才子看得入了神，也是轻轻合掌迎着拍子吟唱，更给这段舞蹈添上几分独特的魅力。 一曲舞罢，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惊叹于她舞姿的美丽。 道士手指捻动收回纸人，不着痕迹地悄悄用袖袍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旋即急忙同样赞叹道：“月凝姑娘果然聪颖过人，这段只有仙人才懂得的舞蹈也能轻易学会！” 此话一出，相当于无形之中既抬高了自己，也夸赞了对方。也算不枉下了一番工夫。 “这段舞蹈颇为巧妙，于我也很是有益。下次若是有机会，妾身也想再多学习一些这等精妙的舞蹈……” 月凝姑娘巧笑倩兮，一双眼睛弯得似是天边的月牙儿，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狡黠。 道长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勉强一笑：“一定……一定……” 心中却是暗叹一声：“再多来一次怕是自己都要被榨干了！” 自有了月凝姑娘的加入之后，这聚会显然要比之先前更加热切几分，只是与先前仅仅围绕着两位高人不同，这次的目标里加入了这位美貌的花魁，许多青年都表现得愈加活跃几分，表现得文采飞扬温文尔雅，期望能得到对方的青睐，若是能有机会一亲芳泽那自然是更好了！ 只是那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以月凝姑娘如今的身份来看，想要有更进一步的发展那要花下去的银子恐怕难以估量…… 在这种时候，杜白自然是没有兴趣去凑热闹的，他也懒得去结交那两位虚有其表的“高人”，而是将视线转移向了那似是有意无意被众人冷落了的十三姑身上。 若说这几位被请来的高人之中，真正有几分本事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位了吧。 只可惜以她远不如那两位模样看似伟岸的高人般正派，所以才遭众人下意识地回避。 而此刻这位中年女子的目光依旧跟随着那月凝姑娘，眼神间略有变化。 他缓缓走了过去，果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阴冷的眼神扫过他的脸庞，冷笑一声：“年轻人，为何不去那边而要来我这里？你不害怕吗？” 毕竟她身上始终似是环绕着一股阴气，森森逼人，让人只是与之对视都会感觉浑身发冷，根本不敢轻易靠近，情不自禁便心生惧意。 “为何要害怕？” 杜白一饮手中茶杯轻笑一声，面色坦然：“我等来此本就是探究鬼神，若是心怀惧意，又谈何研究？你总也不会比吃人的鬼怪还要让人害怕罢……” 十三姑冷冷地注视了他片刻，良久才收回视线：“你与他们似乎不太一样。” “这算是夸奖吗？”他笑了笑，悠然一叹，“但即便再怎么不一样，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超不脱这生死，超不脱这鬼神……” “不过，我还是希望这短暂的人生能过得更有趣一些。探寻鬼神的真相，了解那些未曾被人知道的东西，似乎很有意思。” 第104章 请神术 “我保证你不会想知道那所谓的真相的。”十三姑冷冷道，“妖魔鬼怪冷血无情，阴险狡诈，杀人夺魄于无形之间，有时便是死亡也未必是终结。你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小姐顶多把这些当做玩闹罢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鄙夷。 “与其去深究那些恐怖的东西，不如安分守己……” “那样的人生岂不是很无趣？”杜白微微摇头，旋即放下茶杯正视向她认真道，“因此，我想请教一番关于降妖除魔的事迹。” “一介凡人，了解这些根本毫无用处……”十三姑正欲拒绝，却是忽然眼睛眯起，面色露出几分惊讶，因为她察觉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的身上隐约流动着一股特殊的气息。 这股气息与她身上那股鬼气森森的感觉截然不同，若说她身上似是亘古不化的寒冰，那此人身上故意流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就如同春日的暖阳，给人一种温暖正派的感觉，更易使人亲近。 “正气？” 十三姑果然也看出来了这一丝故意展露给她察觉到的气息，望向杜白的眼神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不再如同先前那般的轻视，多了几分看重。 毕竟一般来说能拥有正气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心性坚定，不为外物所动，更甚者心系苍生，乃是万民敬仰之辈。固然此时杜白应该没有到那种程度，但也说明他有了这个雏形，值得自己的敬重。 “不愧是十三姑。”杜白微微颔首。 除了鬼怪之外，能一眼看出正气的人目前他只遇到过她一人而已。 “想不到你如此年轻便拥有了正气，果然与众不同！”十三姑轻声一叹，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随后便也不再回绝于他，而是沉吟之后点头道，“你想问些什么？” “我看得出你身上带着几分鬼气，气息也并不稳定。可是遇到难缠的鬼怪？”杜白开门见山地问了一个最想问的问题。 他迟疑了一下，微微拱手道：“若是有需要，我可出手相助。” 正气对于这种鬼气最是有效。堪比烈阳融化薄冰，摧枯拉朽也不为过。 “哈哈……”十三姑却是洒然一笑，面色依旧是那般的阴沉，“这与我修习的法术有关，外人却是帮不了的。” “法术？“杜白面露疑惑。 “请神术可曾知道？” “请神？！”他微微一愣。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听见，但在前世地球上却是有所耳闻的。 在许多电影里面都可以看见一个道士请神上身来打败无敌的鬼怪，请来的神有上至大罗天尊的，也有守天门的天兵天将的，威力自然也是各不相同。 只是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所谓请神术是一个怎样的法术。 “我祖上曾流传下来一道法术，可以请通天上的神仙降下神通，使我等不再惧怕鬼怪，甚至可以轻易便降服妖魔！” “天上的神仙？” 杜白反复斟酌着这个词，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毕竟以他所知道的，真正的神佛应该早已经消失数千年了才是，怎么可能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甚至还能听到她的请求来赐予她神通？ 这根本说不通啊！ “没错，你们所探寻的仙佛是真的存在的，甚至只要将这门神通练至高深之处时还能听见仙神的声音！”十三姑虽然面色依旧阴沉，但说到这一点时却是面露几分难掩的崇敬，仿佛是狂热的信徒一般。 “我等日夜供奉仙神，聆听祂们的教诲，愈发懂得人间的疾苦与鬼怪的邪恶，并从那些仙音之中学习了我们凡人难以触及的知识，大有裨益！” 杜白闻言却是怔怔地望着她，面上虽是保持着镇定，但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仙佛早已消失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无论是鬼城里的记载还是聂小倩的见闻，甚至那块神奇的佛骨都可以作证，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那么……她口中所说的回应请神术的仙人又是谁？她们族人听到的那仙人的声音又是谁发出来的？！” 想到这里，杜白忽然背脊生寒，望着她的眼神愈发凝重。 而那十三姑却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而是继续说道：“也是那位仙人告诉我们了真相，妖魔都是如此的奸邪狡诈，最喜食人肉喝人血，吞噬魂魄，使无数人家破人亡，乃是人间的极恶！岂是你们这些富家少爷们所想象的那般随意？” “只有将它们都消灭殆尽，人间才能恢复平静。而在施展请神术来灭杀恶鬼的过程中，难免会受到鬼气的反噬侵蚀，因此我们族人的寿命往往不会长久。但仙人曾说过，我们死后都会飞升仙界，永生无忧，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此做好牺牲而已……” 说着些话时，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怀疑，仿佛一切都是真理一般让人信服。 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任何需要怀疑的地方。 对于正常人来说，一个仙人所说的话需要怀疑吗？仙人为何要大张旗鼓来欺骗你一个小小的凡人？ 恐怕除了杜白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听到这番话，都会敬佩不已，并由衷地羡慕。 然而杜白越是听闻越是心惊肉跳，心绪难以平静下来。 他们家族请到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神”啊！ 而且这个神俨然是与鬼怪站在绝对的对立面上，似是希望所有的鬼怪都被消灭殆尽…… 可是这与祂有什么好处呢？难不成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善神，所以才希望世上只有人族能平安生存下去？ 可杜白却是不信的。 便是真神也未必有这么的闲情雅致。更何况一个冒牌货…… 他眼神略显凝重，心中思虑更深，这所谓的“神”恐怕图谋不小。 他斟酌了一下，试探问道：“你可曾知道那仙人的姓名与来历？” “黄口小儿！”十三姑冷笑一声，却也没有恶意，只是呵斥一句道，“仙人的本领岂是我等凡人能揣测的？仙人能给予我等神通便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那平日里他也不需要你们的香火供奉吗？” “这……”十三姑微微皱眉，“这倒是没有。” 第105章 “掌心雷” 随即十三姑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祂曾言，我等除去妖魔鬼怪荡平人间，便已经足矣。” 杜白轻叹一声，也明白无法再得到更多的消息了。当涉及到那位“仙人”的话题时，她似是有所警醒，没有再继续多言，他心知不妥，便也没有追问下去，适可而止。 只是心中有所思虑，或许以后可以找时间观察这十三姑的秘密，探寻那个装作“仙人”的家伙究竟有何意图。 而此时另一边，众人的议论此时却是正入高潮，这段过程里主题虽然始终围绕在道法鬼神之中，只是众人的目的性显然已经偏了许多。 尤其是当得知月凝姑娘喜欢听这种志怪故事的时候，众人均是绞尽脑汁踊跃发言，不管是真是假，都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传奇故事说出来。 其中一些曾经有过探寻灵异的青年此时显然也是更有几分炫耀的资本，当他们故意夸大自己的经历引起月凝姑娘的侧目时，心中更是自得几分。 不过两位道士与和尚在诉说故事方面显然更胜一筹，故作平淡地讲述起一些鬼怪的传闻时，也很容易便引起众人的惊呼声。 “却说那蛇妖被本道打回原形之后，瞬间化作一条三丈粗状的黑蛇，在地上翻滚不停，口中却是吐出人言求饶不止，念道：“道士爷爷，道士爷爷，还请您手下留情……”” 道士说这话时浮尘微微甩动，似是在回忆当时的场面，瞧见众人的神情之后，却是又云淡风轻道：“那蛇妖害人无数，本道自是不可能放过，当下便是一道掌心雷……” 在听到那蛇妖终于伏法之后，众人惊叹之余，也有一人好奇问道：“不知道长可否在我等面前演示一番掌心雷？” 听到这话，其余几人也是颇为期待与好奇地望向他，毕竟这等真正的法术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这其中也包括月凝姑娘。 “呃……这个……” 道士顿时有些支支吾吾了起来，轻咳两声道：“那掌心雷并不是寻常的法术，用一次都需要耗费极大的法力，除非面对真正强大的妖魔，不然我辈不会轻易动用……” 众人顿时有些失望，却也不好勉强。 随后那道士与和尚对视一眼，明白已经到了重头戏了，从怀中掏出几枚暗黄色的符纸来展现在众人面前。 “正如诸位所见，这些符咒是我们先前为了除去那蛇妖所特意花费数年的道行所画下的，如今还有剩余，我等二人留着也是无大用处，便想于此处赠予有缘人。” 一旁的和尚适时的补充了一句：“此符咒若是随身携带，可以百病不侵，群鬼退避，效用不凡……” “且贫僧已经用佛珠与经文开光，保证符咒效果更好，说不定可以文思泉涌，考上科举也不在话下……” 和尚随口吹着，却被道士眼神一瞥，赶紧止住了嘴。 “诸位可能尚存疑虑，且看……” 道长抽出一张符咒捏在指尖，随后似是轻念咒文，随后便见那符咒开始无风自燃，并爆发出一团灼热的火焰，竟是凭空从其指尖飞出掠向远处水面上炸裂开来，伴随着一声刺耳的似是鬼魅般的鸣叫声后，才缓缓消失。 众人见状均是看呆了眼，这时听闻道长沉声解释道：“我方才察觉到一只厉鬼试图靠近这艘船，便故意施法，此刻已经成功将其灭杀！” “道长果然威武！” 一个公子迫不及待地便站了起来，望向其手中剩下的符咒眼神有些火热。 他朗声道：“既然道长心系百姓，我等也不甘落后。我愿出百两纹银慰藉两位前辈先前除妖的损失！” “善！”道长眼前顿时一亮，连连点头，“本道看你颇有几分仙缘，定是可造之材，此符咒便赠予你一张……” “还可以这样？！” 见状，其余几位公子哥也是恍然大悟，生怕被人抢了先，纷纷开始花银子争抢起那些符纸来。 此时月凝姑娘都一直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这番举动，却被那道士瞥见误以为她也想要符咒护身，却又囊中羞涩不好开口，立刻便道：“我观月凝姑娘你身体柔弱，也可随身带着一张此符咒，可护佑身形，不受病痛侵扰！” 言罢便主动递给她一张，也没有收钱的意思，一副大义凛然关切慰问的热心模样，努力地在对方面前展现自己英明神武的一面。 “既是如此，那月凝便多谢道长了！” 少女有些讶异，但还是含笑收下了符咒，轻声谢过。 只是没人注意到的是，那符咒在落入她手中时似是微微亮起，但很快又黯淡下来，不再有丝毫的异动。 这边杜白远远观望了一会儿，倒是开始有些佩服起这两个家伙的经商头脑来。 那些符纸上面的灵气并不强，根本达不到他们所说的那些功效，不过买回去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可以让持有者比寻常更感轻松精神一些还是可以的。 而他们也不算是售卖，毕竟完全是这些公子哥们以慰劳的名义来送钱的…… 这不禁让杜白也开始琢磨起来，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搞个类似的义卖活动。 毕竟他的字帖里面灌输了正气之后，效果绝对比这几张符咒要强得多！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现在也并不是很缺钱。 片刻之后船舫之内气氛火热，还有四周隐隐传来美妙的乐曲声，还有侍女上来服侍饮酒，虽然因为有女性同伴在场所以没有更过火的举动，但也一副靡靡之音的奢华景象。 加上还有花魁月凝的在场，一颦一笑间都带着勾魂夺魄般的魅力，惹人沉醉不已，甚至许多女子也难以对她心生厌恶，更是让房间内的氛围走向另一个方面的火热。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场聚会的实质也不过是富家公子们的玩乐宴会而已。 只是神智清明的杜白对此却没有太多的触动，甚至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此行的目的大概也只有接触到了十三姑算是有用一些，除此之外只有看着两个江湖老手的吹嘘以及一群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们的玩乐闹剧。 第106章 透透气 看来还是自己高估了这个所谓学会的含金量了。下次若是还有这样的聚会他可没兴趣再来参加了。 他随手一挥，拒绝了一个正欲迎上来为自己斟酒的清秀侍女，转而起身向着外面走去，走了一半，忽然回头望向那个侍女：“有鱼竿吗？” “鱼竿？” 那侍女愣住了，面露疑惑，似是不理解这个问题的含义，或是干脆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那种钓鱼的鱼竿。”杜白点点头，用手比划了一下，的确是一副认真的神情。 在这座有花魁的奢靡画舫上，美女，美酒应有尽有，享之不尽，此时竟然有人只想着钓鱼？！ 侍女百思不得其解，看向他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怪人。 当然最终他还是如愿拿到了鱼竿，尽管质量不是很好，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已经足矣。 一步迈出船舫之外，顿时一股凉意袭来，吹散了原本在房间里郁结不散的那股闷热的靡靡气息，似是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一阵神清气爽。 “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杜白口中轻吟着半首诗词，远离了人声的浮躁与喧嚣，走至船边。 银白色的月色轻盈如同银沙一般落下，洒在江面上染上了一层皎洁的雪白，水面时而因为风吹而荡漾起缕缕波纹，银白之间交相辉映，愈显几分纯净的美好。 这时候的画舫已经驶离了岸边，在江面上缓缓飘荡，站在船边向岸边望去，可以看见稀稀落落的人影在微红的灯火间行走着，也能看见熟悉的棋台，两旁有几个老头如同往常一般正皱紧花白的眉头苦苦对弈着。 围观者依旧热闹，也有不少有闲情雅致的似是看到了这艘画舫正驻足远眺，但这个距离怕也是看不清楚的。反正今夜是不会有他们所期待的花魁表演了。 静静凝神望了片刻，他便打算开始着手钓鱼。 说实话，这艘画舫本就不是用来钓鱼的，所以也没有很好的钓鱼的位置，两旁都有防止客人掉下去的围栏，不过这也难不倒杜白，倚着围栏，随意地甩下鱼线开始钓鱼。 反正只是图一个意境，总也不可能真的能钓上鱼来。 也只有在这种安静的时刻，他能凝聚心神，开始思考一些重要的事情。 包括鬼城里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包括苏家的事情，也包括那十三姑背后所谓“仙人”的真相…… 只是片刻之后就在他安静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细细脚步声，很快便听到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好奇的询问声：“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钓鱼呢？” 杜白微微睁开眼睛，侧过头望去，见到方才还在房间里众星捧月一般的花魁月凝姑娘此时却是不知何时走到了舱外，正好奇地望着自己。 他有些遗憾自己安静思考的时间又被打断，嘴边却也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又为何要出来？” 月凝微微偏头，浅浅笑道：“我是觉得里面太闷了，所以想出来透透气。” “我也一样。” 杜白毫不掩饰自己敷衍的态度。 闻言月凝一怔，似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冷淡地对待自己，而且和以往遇见的那些故意施展欲擒故纵手段的那些人不同，眼前这人似乎是真的对她没有任何的兴趣，这不禁让她稍稍正视了他一眼。 “你很有趣。”她又走上前两步，同样倚靠在围栏上，动作有些随意，不似方才船舱里那般的柔美。 “你很讨厌我吗？”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委屈与疑惑。 讨厌？ 杜白淡淡扫了她一眼。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美人，一举一动间皆是勾魂夺魄般的魅力，寻常男子根本无法对她这么亲近的态度而保持冷静，花魁是绝对的名副其实。 可惜在他的眼中，这一切却是太过于刻意了。 见识过桃花妖那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魅惑，此刻这位花魁那略显几分刻意出来的言行举止里透露出来的那份魅力，对于他而言实在是缺少吸引力。 对，他能感觉得出来，她在刻意地展现自己的魅力，从一些语调声音，从一些微不可查的细微动作，甚至从眼神的变化之中，她都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或者说——职业习惯？ 与桃花妖那种刻意收敛却还是从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魅惑相比，她就如同一个浓妆艳抹刻意摇曳腰肢的女子，已经丧失了对比性。 “不讨厌。” 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杜白微微摇头。 或者说他并不会讨厌一个基本素不相识，甚至只见过一面的人，当然也称不上喜欢。 “那为何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妾身长得如此不堪入目吗？” 少女不经意间似是又贴近了一步，面上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委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却也藏着几分羞涩，仿佛眼前的人她已经钦慕许久，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在见到她这般羞怯模样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动心。 只可惜这几乎百试百灵的一招在杜白面前却是落了空。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转而望向平静的水面，并不留恋她故意展现出来的那些许美色，随意指了指旁边用来装饰的花束，缓缓道：“月凝姑娘，你看那些花朵们，它们不是为了给人欣赏更不是为了我才会盛放，无论是为万人追捧的牡丹，亦或是纯洁盛放的百合，各有各自的美。难道我每见一朵就要据为己有吗？” 少女轻咬樱唇，目光闪烁，忽而掩嘴轻笑一声：“不知这番有些奇怪的话是哪位大才说的？” 杜白微微摇头：“我自己想的。” “公子果然好生有趣呢。”少女的笑声如同清脆的银铃一般，良久渐止，却是轻轻叹了一声，“若是人人都如公子一般，那月凝岂不是丢了饭碗……” 旋即，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稍稍探头望向鱼竿垂下的方向，轻轻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好奇问道：“公子很喜欢钓鱼吗？” “只是透气罢了，这般夜晚，湖面冰冷，鱼儿恐怕是不会上钩的。” 第107章 作弊 “那我们不如来打个赌，就赌能不能钓上鱼来。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不过分的条件如何？”少女微微偏头，眼里藏着几分狡黠。 “为什么？”他倒是有些好奇。 “月凝第一次被男人讨厌了，心里很失落，需要安慰。”少女俏皮一笑。 “可以。” 杜白点点头。 毕竟的确是不可能钓上鱼来的。 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察觉到几分异样。 随着手中的鱼竿微微抖动，他眼里闪过几分诧异，转头望向正望着他的少女。 “钓上来了？”她明知故问道。 他收起鱼钩，果然一条巴掌大小的傻鱼此时正死死咬着鱼饵，怎么也不肯松开。 只是杜白反而更确定了一件事。 这位月凝姑娘，元阳城的花魁，便是那潜伏于此的妖。 而她刚才用了妖法使那鱼上了钩。 “你输了！”少女笑得很开心。 他却是微微摇头，毫不客气直接说道：“你作弊了。” 笑容一怔，她的眼神里流露几分难掩的慌乱，下意识退了两步。 “你为何要流连于这人世间呢？”杜白望向面色微微泛白的她，目光就像是看待一个不成器的孩子，“你不怕有高人发现你的踪迹，来斩妖除魔吗？” “公子莫要说笑了……” 月凝有些勉强地笑着。 “若我是妖怪，刚才那两位大师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杜白微微摇头，方才那两个草包，顶多只会弄两手幻术骗人罢了，遇上真正的妖怪根本没用。 随后运转体内的正气，顿时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其身上逸散出来，若是对常人来说当然是如浴春风颇为舒服，然而她却是瞳孔猛地一缩，匆匆向后踉跄了两步，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正气！” 她望着气息再次收敛起来的杜白，心中犹有些后怕。 早有听闻正气对于妖魔鬼怪堪比剧毒，以前或许还不以为然，只是初次一见，这才明白其严重性。 方才仅仅是接触到些许气息都感觉皮肤如同被烈日灼烧一般，若是再靠近一些，恐怕要魂飞魄散不可！ 见到她害怕的神情，杜白才沉声继续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人族对于妖怪的偏见太深，你若是贪恋这声色与奉承，继续流连于这里，终有一日会遭难。” “你为何不杀掉我？”月凝见他的确似是没有恶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旋即又有些好奇，“你不怕我害人吗？” “妖怪也分善恶，恶妖我自然会手刃，但善妖无害于其他人，我为何要杀？”杜白轻笑一声。 “妖也分善恶……”月凝轻声重复了一遍，眼前微微一亮，犹豫了一下，向他行了一礼，“谢过公子提醒。只是月凝还不能走，这里……妾身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她转身望向身后那艘画舫，泛着柔光的眼眸里掩着几分怀念与伤感。 杜白也没有强求，总也不可能把她打晕了丢进山里去。而且听来，她也有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思虑了一下，他忽而叹道：“你且好自为之，那边两个和尚与倒是也便罢了，那十三姑且小心为妙，莫要靠近。” 少女微微一怔，随后面带感激地行礼谢道：“多谢公子。” 两人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一人一妖本就是天生仇敌，对方没有主动对付自己还好意提醒，这也算是一份恩德了。 她没有再流连于甲板上，毕竟若是久留了也会惹人怀疑。 缓缓迈步在进入舱内之时，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见那公子仍旧闭目垂钓，相貌俊俏，气质也是与那些富家子弟颇有不同，心中一动，忍不住便唤住一旁一位侍女询问了一声对方的身份。 在她想来，对方或许是什么书香世家的公子，亦或是行走江湖风流不羁的侠士，无论是才情还是心性均是冠绝同龄人，如此才会如此年纪便身怀正气。 只是得到的回答却是让她有些惊讶。 “赘婿？” 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从侍女口中得到的答案，心里无意间起了几分波澜。 待回到房间内，假意与一众人说笑时，却也是心不在焉，遐想连篇。 她时而悄悄望向外面那道特殊的背影，红唇微微抿起，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能让他甘愿入赘的女子，会是怎样的出色呢？” 杜白始终没有回去，继续在船边垂钓直到此次聚会落下了帷幕，期间盛云庭好奇出来看了两眼，却也被他赶了回去，理由是打扰他钓鱼了。 只是这次果然没有了妖法的帮助，他再也没有钓上来鱼。 他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技术差，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那些鱼都睡觉去了。 在这里等候了许久，直到宴会结束，终究也没有骚乱的发生，那十三姑不知是不是有所忌惮还是无法确定妖怪的身份，始终没有动手。 这倒也好，省的杜白还要费些功夫。 而在回去的路上，苏芷柔却是紧紧地盯着他，摆出一副要审问的模样来：“我都看见了，你之前独自和那个花魁在船外说些悄悄话，你是不是对她图谋不轨？” 杜白顿时有些好笑。这小丫头果然和自己所预料的那般一样，性子可太急了一些。 “没有！”他理直气壮地否认了，顺便抓起先前钓上来的那条鱼展示在她的面前，“你看，我可是在专心地钓鱼，打算回去给你和你姐姐炖鱼汤喝吧……” “真的没有？”苏芷柔显然有些不信，小脸上露出几分狐疑。 毕竟那月凝的美丽连她看了都有几分怦然心动，她很怀疑男人能不能在那女人面前站稳脚跟。 她暗自打定主意，若是这个杜白真敢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她就要替姐姐先揍一顿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好在最后总是被杜白给糊弄了过去，不过她下了车也不忘骂盛云庭两句，大概是在怪他将地点选在那种不好的地方，惹得远在盛府的盛云庭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稀里糊涂暗暗猜测会不会是先前放生的动物在想念自己，心里暗自兴奋……。 第108章 上路 此刻偏远的山野深处，庆阳城也已经陷入了夜色之中。 烛火微微摇曳，县令周世泽坐在书桌前，时而紧皱眉头时而缓缓舒展开来，提笔在纸页上写着字，一副入神思虑的模样。 听到窗外时而刮过的风声，妻子轻轻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又望了一眼还在沉思于案藉之中的相公，微笑中带着几分无奈，悄然为其披上一层布衣以免着凉后，她便独自先回床上歇息了。 近些日子自从吃过了相公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那枚神奇的药丸之后，她的身体便已经好转了许多，往常根本无法长久下地走路，现在便是出去照顾花坛里的花草，浇水除虫也不觉得半分劳累。 这自然是让夫妻二人均是喜不自禁，只是无意间，她却发现丈夫平日里的举动却稍稍有些奇怪。 比如近日来，经常会伏案于深夜也不愿歇息，不知是在撰写着些什么。她曾有心想看，却被他遮掩着无法看个究竟，心里自是愈发好奇。只是向来尊重丈夫的她也没有去强求什么，她相信如果有一天出现了合适的机会，他会主动给她看的。 待周围的声音尽皆平息，只余得窗外时而传来夏夜的昆虫们的鸣叫声，显得此时愈发寂静。 周世泽良久才缓缓放下笔来，回首时才发现妻子已经在床上熟睡多时，不禁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若非此事涉及到莫测的鬼神，也被告知绝不能将此事泄露给其他无关人等，他其实也不愿隐瞒妻子。 他悠悠一叹，心中思虑再三。 终归托那鬼王的赐予，妻子的身体已经好转了太多，两人也因此不至于阴阳两隔……他也应当要全力以赴，完成对那鬼王的承诺才行。 忽的，灯火微微闪烁，与此同时外面的虫鸣声也似是同时消失一般，整个世界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周世泽心中一动，旋即便听闻屋外传来三声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恭敬的女声。 “周大人，时辰已到，请及时随我等上路，以免耽误了上课的时候。” 他急忙起身，却倏然发觉身形一轻，似是脱离了什么桎梏一般，恍惚间低头望去，才发现自己的魂魄已经离体，而此刻自己的身体正安详地趴伏在桌面上熟睡。 他心中一定，迈步向着门外走去。 门外此时已经有一顶轿子守候多时了，两旁立着四只低眉顺目的一米高大的老鼠精，似是抬轿的轿夫，而最前方则立着两位宫装打扮的秀美女子，手中各提着一盏燃着烛火的灯笼，正含笑望着他。 他一时也看不出她们是什么妖怪，只觉得容颜颇为美艳，也不敢多看。 一行怪异的妖物立在庭院之中，周围不知何时弥漫起了淡淡的薄雾，烟气缭绕，使人看不清远处，愈发显得鬼气森森。 场面如此诡异惊奇，周世泽也是颇为惊异，这般场面寻常人恐怕是一生也难以看见一次，若是胆子稍小一些，恐怕会被吓得晕厥过去。 饶是此时他知晓这些鬼物对他并没有任何的恶意，甚至还有求于他，心中依旧有些惧意。 不过如先前那般有了一次的经验，他倒也不至于吓得走不动路。 强自镇定，周世泽缓缓坐上了轿子。待他坐稳之后，便感觉轿子开始缓缓飞腾而起，向着鬼城的方向飞去。 这次他稍稍有些好奇地掀开了一些门帘，一眼便看见自己此时竟是正在高空中飞行，脚下那城镇此刻看来竟都小了许多，隐约可以看见打更人如同蚂蚁一般在细小的街巷里游走，也能看见稀稀落落的尚未熄灭的灯火里人影闪烁…… 他耐住心中的惊骇，转而望向前方。 那四只老鼠精正托举着轿子，脚下踩着一团如棉花一般的云朵，真如仙人腾云驾雾一般，颇为神异。而那两位宫装女子则是提着灯笼飞在最前方引路，她们的脚下同样也有一团白色的云雾若隐若现。 似是察觉到视线，其中一位女子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一眼，嫣然一笑。 他面色一红，松开手放下帘子，随即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再多看。 良久之后，轿子开始缓缓下落，不多时，便见帘子被一位女子掀起，恭敬道：“周大人，已经到鬼城了，您可以下来了。” 周世泽微微点头，下了轿子之后发觉自己已经到了一座高大的房屋之前，足有五层楼高，寻常并不多见。 只是想到这里是鬼怪遍布的城市，如此也就不足为怪了。 “便是在这里上课？”他问了一句。 “是的。”那宫装女子含笑道，一边指引他从一扇门进入房屋内。 只是在进去的时候，他能看见远处房屋的另一侧似是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虽然排着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鬼怪。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里是学生们进入课堂的地方。”宫装女子细心解释道。 “哦？” 闻言，周世泽觉得有几分奇特，毕竟这与他从民间故事里所了解到的鬼怪完全不同，还有这么多喜爱学习的妖怪？竟是排了这么长的队伍！ “在下有一事想问，你们妖物既不需要考取科举，又为何还有如此多的妖物来主动学习呢？” 宫装女子轻笑一声：“大人有所不知，王曾发布了一条命令，凡是城里的居民未满百年修为的小妖小鬼都必须要认得字，这课是应当要上的。而一些职位上，会读会写更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许多超过百年修为的鬼怪们为了能求得这些职位，自然纷纷来学习了。” 另外虽说其他的学科都是收费项目，只有这学习人族的知识的科目是免费的，自然人也是多了些许。 “原来如此！” 周世泽微微点头，望向那一条长龙的队伍也多了几分感慨。 “鬼物尚且如此好学，我们人族自己却是不求上进，自甘堕落，何其悲哉……” 他联想起自己治下那个小县城里的一幕幕荒诞景象，人人好逸恶劳，不愿学习，与眼前这鬼怪好学的景象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多么的讽刺！ “只可惜，自己无能为力啊！” 他长叹一口气，心中似是笼上一层淡淡的忧愁。 第109章 课堂 此处的课堂摆设与他印象之中寻常的学堂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规模显然是要大了许多不止。其间阶梯型的座位依次往下足以容纳上千位的学生，以椭圆形环绕着处在最前方的教师讲台。 这种设计既可以保证每位学生都可以清楚看见讲台上老师的讲解，也不会显得太过拥挤，颇为精巧。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恢弘这般精妙的教室，周世泽不禁一愣，旋即一股震撼感涌上心头。 他暗自记下，或许以后有机会可以运用在教导人族学生的课堂之中，定有大用！ 这时，他回过头看见身后一块巨大的黑幕不禁一愣，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宫装女子解答道：“这里施展了法术，大人您请看……” 她手指指向讲台上一张看似平凡的白纸，随后似是随意般的写下一道字符，随后便见身后那黑幕微微一亮，便见一模一样的字符出现在其上！ “妙！”周世泽一怔，旋即惊喜。 做过老师的他自然明白这道术法的用处！ 这样所有的学生都能看清他写的字了，原本他或许还需要担心学堂的面积扩大后会不会导致学生们的学习不到位，但此刻显然便打消了他的这番疑虑。 也因此，他愈发觉得这个全新的学堂非常适合给学生们上课，说是量身打造也不为过！ “若是人族也有这般神奇的法术，那学子们何至于那般辛苦……”他不禁感慨万千。 片刻之后，也就是正式开始上课的时候了。 周世泽既然已经有了教导幼童读书的经历，此刻自然也不会有生疏，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将知识讲解得较为浅显易懂，尽管在座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鬼物。 但这并不影响他一个好为人师的作风。 说起来，这群妖环伺，鬼气森森的环境里，常人恐怕连声音都会颤抖，心生惧意，甚至被阴气入体而神智受损，日后大病一场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周世泽倒是不用有这个担忧。 之前魇龙王赐予他的那枚玉牌随时随地都在帮助他驱散入侵体内的阴气，保证他神智的清明，体质也是愈发健康，这倒也算是一个顺便的酬劳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是第一次上课，大部分鬼物还处于一脸懵的状态，看着这上面一个个方块字简直比道士们的符咒还要玄奥难懂，听着这位人族的老师讲课恍若是秃头和尚们念着那些经文，一度昏昏欲睡…… 周世泽虽然在台上讲课，但因为课堂教室的特殊设计，他也能一眼便将台下的众妖群像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几个已经打起瞌睡的小妖怪们，不禁暗自摇头。 不过除此之外，还是有不少虚心好学的鬼怪的。 比如说一只鱼头人身的妖怪，状似鲤鱼的脑袋笔直向上颇为奇特，不过两侧的眼睛倒是很灵活，一目十行也不在话下，在别人还在学认字的时候，他已经能熟练读一段句子了。 周世泽颇为惊异，一问才知是他曾经还未化形之时便常在河边听一位渔夫读书，有了些许的基础。 此外还有一只外形不过是十岁的小女孩的鬼魂，看起来乖巧可爱，识字也是极快，据她自己所说她曾是一大户人家的女儿，幼时便学了些字词，只是因一场恶疾夺去了性命。在被和尚道士追赶逃亡许久后，被鬼城收留其中。 周世泽怜惜她的命途坎坷，格外照顾她些许。 最后留给他颇深印象的则是一只面相颇为凶恶的妖怪。 大约是豺狼成的妖精，两鬓还有未褪去的杂毛，眼神凶厉，嘴里獠牙颇为骇人，比起前两位一看就是那种专门害人的凶煞妖怪，斩妖除魔挑它八成是不会出错的。 只是偏生这只妖怪却是剩下的那两成之一。 它虽生的凶恶，却出乎意料地钟爱学习，长着獠牙的大嘴虽然说话还有些漏风，但还是孜孜不倦地念着刚学会的句读，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说实话，这家伙的悟性并不高，甚至有些愚笨，别人要学两三遍的知识，他要学五六遍才粗通些许。 不过这番勤奋好学的精神却是很让周世泽感动，特意在课程结束之后多指导了他一些。 “多谢老师多谢老师！” 豺狼妖爪子里捧着一本书，喜不自禁拜了三拜。 “无妨。若是学生能学有所成，那我也算是无憾了。”周世泽微微颔首，无论这学生是人还是妖都不影响他的教授。 “对了，老师，小妖在今天的课上还有一些不懂的知识，现在时候不早，也不好耽搁老师你的回程。只是不知老师你身住何处，我想登门拜访讨教一番……” 见豺狼妖学着人间书生那般文绉绉的模样，拱起两只还未完全化形的爪子讨好般请教道，周世泽沉吟了一下，答道：“我身住庆阳城，距离此处不知多远，你若是能找到，可上门来请教，我定当一一解答。” 他倒是不担心会不会泄漏自己的位置而引来妖怪的歹意，毕竟先前那鬼王曾承诺过，只要自己还是这鬼城的老师，任何鬼城的妖怪都要尊自己为师，不得怠慢分毫。 “庆阳城？”那豺狼妖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大喜，不禁手舞足蹈，“原来是庆阳城啊！果然真巧，小妖正住庆阳城，择日定当上门拜访！” “哦？” 周世泽有些诧异，没料到这豺狼妖竟是这么巧就在庆阳城。不过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应下。 心中却是想着，若是当真有哪天这豺狼妖打算上门来拜访，那定要小心一些，切勿吓着自己的娘子……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的时候，周世泽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庆阳城的身体里，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境一般，只是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梦。 “相公，你昨夜怎的又趴在桌上睡了？” 妻子已经早早起来了，正为他端来烧好的热水准备洗漱，眼神略有几分嗔怪。 第110章 庙祝 最近身体状况好转了之后，她已经不至于只是看看花种种草便过于劳累，已经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照顾相公。 毕竟相公整日在外劳累奔波，回来了又是整夜伏案作业，她看得有些心疼，只能在这方面尽量体贴一些。 “昨夜工作得太晚，一时没注意便睡了过去。” 周世泽没有细说，只是简单寻了个借口道。 末了他脑中却是回想起之前那只豺狼妖所说的话，补了一句话：“娘子，近日若是有一只豺狼出现在家门附近，不必惊慌，或可以给它些吃食。它可能是来找我的。” “豺狼？” 妻子一脸迷惑不解，“一只豺狼为何要来找相公你呢？” “这……”周世泽一时哑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实说，只是笑道，“梦里有所预见，或会成真……” “相公怎也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了……”妻子笑着，并没有将他的话太过放在心上。 不过似是他多虑了，连续三日，那豺狼妖并没有上门来拜访，也不知是有事情耽搁了，还是找不到他。 料想找应该是找得到的，毕竟他是这座县城的县令。那应该就是有事情耽搁而没有来。 周世泽如此想道，觉得可以在下次上课的时候询问一番。毕竟一个如此好学的学生还是很值得教导的。 而暂且将鬼城之事放下后，他平日时对于县城里案卷记载的研究也是逐渐更进一步。 关于那“山神吃人”的事情他从一些旁敲侧击之中也愈发了解，但也陷入了更多的谜团之中。 这一传说最早是从那山神庙里的庙祝口中传出来的。 无论是天灾人祸，往往就会有庙祝站出来主动宣扬，是有人惹得山神发怒了，必须要献祭才能平息怒火…… 而此外，更是需要大量的金钱供奉混杂于其中，有不小的利益纠葛，更甚者，还有性命之忧。 只是虽然庙祝这般近乎荒唐的说辞，真正见过那所谓山神面貌的人却是寥寥无几的。更多的都只是存在于村民的口口相传之中，在街头巷尾有时也能听到有关于山神的童谣，这之中有些将它描述成一个非常凶暴残酷的上位者，有些却是截然相反，说那山神是善神，救苦救难为万民敬仰。 而在这些年来，前者逐渐占据了多数。根据其描述，虽然那山神掌管着这座山城的命运，却非常残暴，稍有不如意，便会派下山洪和地震乃至干旱来惩罚百姓，谁也不敢怠慢于他。 即便是被庙祝选中要作为祭品的人家，也只能暗自垂泪并把人给奉上，根本不敢违逆，生怕惹来山神的怒火而祸及家人。 据说，前两年有妄图违逆山神旨意的人家，过了几日便被发现全家都没了踪迹，尸体被挂在几里开外的悬崖边的树上，貌相惨不忍睹…… 也因此，在这座山城里这山神神庙的庙祝比起他一个县令似是更有权威许多，说出的话便是圣旨一般，谁也不敢违逆分毫！ 只是虽是传言里说的有头有眼，颇为真实，可周世泽在翻阅了古籍之后，却心头疑虑更深。 据他所知，十余年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山神吃人的传闻，百姓的信奉也更多类似于普通寺庙的进贡一般，顶多香火稍稍好一些。 这个骇人听闻的传闻似乎是那位新的庙祝上任之后才传出来的。 因此，他心中有了些许的猜测。 他今日也冒着些风险，以香火供奉的缘由前去了一趟那山神庙。这大约是他自当时上任时祭拜之后第二次主动踏进山神庙的门槛。 只是这里外表看似平平无奇，内里却别有几分奢华，看来平日里村民们上供的钱财并不在少数。 这也便罢了，更关键的是，那庙祝看起来膀大腰圆，面相凶悍，完全没有寻常寺庙的庙祝那般清高淡薄，仙风道骨。 若是不去看他身上那身庙祝的衣裳，寻常人恐怕还会认为他是一个凶匪更甚于一个庙祝。 “这不是县令大人么，怎的今日有空来此看望？” 那庙祝乐呵呵地望着正在上香的周世泽，拍了拍长袍也遮掩不住的肥肉肚子，眼底却是微微闪烁不定，似是忌惮着什么。 周世泽扫视他一眼，手上继续插上香烛，淡淡道：“我此次来并不是以县令的身份，而是以一个信徒的身份。我素来听闻山神灵验，近日恰巧遇上一些困惑，自身思虑难得结果，便想来朝拜一番，兴许可以获得山神大人的解惑也不一定。” “若是真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心诚，山神大人定然会赐予你答案。”庙祝捋了捋胡须，点头道，转而望向那山神的神像，那是一尊面上长着獠牙的神兽一般的神像，脚下踩着一团木质的云朵，似是正在腾云驾雾，驱使雷电云雾，法力通天，惹人敬畏。 只是不知是否是风雨洗礼而年岁久远的缘故，一些地方掉了些漆，露出底下隐约被虫蛀过的细小孔洞，与如此富丽堂皇的神庙颇有些格格不入。 周世泽暗自想道：“这庙祝生得如此富态，衣着也比寻常人家更加华丽，怎会没有余钱来修缮神像呢？这倒是有些奇怪……” 暗中观察一番之后，虽无太大的收获，但心中也隐隐有了印证了先前的些许猜测。依照惯例，他在功德箱内塞入几钱银子，随后施施然离开。 只是他虽离开，却并没有发现身后那庙祝此时正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几分隐藏得很好的阴翳。 “此人……有些不妙啊！”他指尖轻捻，随即微微皱起眉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转而，他扭头望向身后一个青年，低声吩咐道：“你去通知神婆，让她来我此处一趟，就说是有要事商议！” 神婆是每一次祭典时负责作法的主要人物，算是这位庙祝的搭档。地位近似于巫婆一类，她这个职位也是由这位庙祝首先提出来的，理由便是其曾侍奉山神大人，可以更好地指引乡民们。 第112章 嫌疑（求首订！！！） 是夜，月光昏黄不见几分光亮，屋外隐隐约约传来更夫有些懒散的喊声，混杂在低吟的虫鸣声中不甚清楚。 听说上一位更夫似是之前遇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像是可怕鬼物，被吓得大病了一场再也不敢夜间出来，甚至连说话也直哆嗦，这接替的新更夫则是稍显散漫了许多，但也无可奈何。 烛火下，周世泽此刻依旧伏案于桌前，细细的阅览过自己近日整理出来的典籍线索，脑中渐渐已然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 “那所谓的庙祝，恐怕大有嫌疑！” 他用笔墨将几个可疑的时间点用线串联了起来，发现前一任庙祝不知什么原因失踪之后，便由如今这位庙祝上了任，大肆鼓励金钱供奉之外，还鼓吹各种仪式与献祭，颇有邪道怪异之风。 而那“山神吃人”的事情便是最早由此人所说。 固然这座小县城本就荒蛮不堪，可也是此人的出现导致城中的人们愈发愚昧无知，自甘堕落。 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恐怕这座县城都将因此而彻底灭亡不可！ 周世泽心中微微一凛，愈发觉得事情的棘手以及亟待解决。 作为此地的父母官，责任感让他必须要将此等罪人除灭，可如今自己手无寸铁，治下也无任何的精兵悍将，甚至连一个捕快也没有，想要将那个在此地作威作福害人已久的庙祝给捉起来甚至斩首又谈何容易！ 想到那些百姓的愚昧程度，以及“山神吃人“的狠辣恶毒，周世泽心中愈发紧迫。 “我欲要解决此地百姓的事情切万不可被那庙祝知道，想要找帮手也怕是不能在本地寻找。那人在此地盘踞已久，我一个外来人，也拿不准谁是他的亲信，倒不如向外处求援罢……” 他心中迅速下了决断，取出信纸，斟酌了一番字句后便开始缓缓提笔写下。 他打算向上司知府大人求援帮助，将此地的情况如实禀告上去，告知危害已深，让其秘密派遣兵马过来以协助自己捉拿那庙祝！ 良久之后，书信已然书写完毕。 他放下笔，拿起写好的信纸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暂且放置于一旁等待笔墨风干，随后便转身向书柜走去，打算再翻看一些之前的典籍再去休息。 只是还未走两步，却忽觉头脑略略发昏，一股强烈的倦意开始涌上心头。 “奇怪……” 他踉跄了两步，扶着额头，心中有些奇怪。 平日里他也没少熬夜，怎的今日竟…… 还没细想，他便脚步一软，整个身子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眼皮越来越沉重，心中只留下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不妙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稍恢复了些许的知觉，除了浑身似是被人用力捆绑而酸痛无力之外，耳畔隐约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人似是大喊大叫般的声音。 “……这狗官对山神不敬，竟是欲要勾结外面的昏庸无道的朝廷来毁掉我们的山神庙！……‘ “……真是罪不容恕，我在山神庙做庙祝也有十余年之久……自是知晓山神的脾气。恐怕没等这封信走出咱们城，山神就要发怒降下灾祸，到时候恐怕咱们整个城镇都要毁于一旦了！……” “……既然诸位都明白此事的严重性，那么接下来，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多说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周世泽迷迷糊糊间听闻这么一番隐隐约约的话语，心中满是疑虑。 忽而一碗彻骨的冷水浇到他的面上，他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只是这一睁开眼，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顿时震惊。 只见这里大约是一处密林深处，夜幕空旷寂静。而此刻的自己竟然是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动弹不得，而脚下也摆着一堆的干燥的柴火，一副即将要点燃的模样。 往前面，站着的是那正冷笑的望着自己的庙祝，他的手里提着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把以及一个空了的水碗，脚底下周世泽没来得及寄出去的信纸已经被水打湿。 他的身侧则站着一个蓬乱黑发遮面的老女人，身上穿着这个城镇古老风俗的衣服，红白相间，其上纹有象征着邪祟与神明的古怪图案，略显破旧也透出几分诡异之感，目光同样凶狠毒辣。此刻她的手里攥着一个模样怪异的草人以及几根细长的铁针，就像是恶毒的诅咒一般，欲要置人于死地。 正是神婆。 台子的四周则是围着大约几十个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人群，一副胆怯害怕的模样远远望着这边，似是生怕给自己惹上灾祸，但隐约之间，也能看见他们的眸子里几分崇拜与疯狂之色。 这些都是彻底被迷惑了的狂信徒！ “你们……你们不要胡来！” 周世泽不是傻子，此刻的情况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更是明白了自己的危险至极的处境！ 他不禁瞳孔微缩，沙哑着嗓音试图劝阻这些已经疯狂了的人们：“我是朝廷命官！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们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他是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被这庙祝提前发现了自己正在调查以及试图求援的事情，竟是直接引来如此灾祸！ “哼，朝廷命官！死在我手上的狗官也有四五个了，也不差你一个！” 那庙祝冷笑一声，大手一挥道：“难不成你这狗官还能大过我们伟大的山神吗？有山神庇护着我们，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根本伤不到我们！” “你胡说！”周世泽气极反笑，反驳道，“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山神吃人的事情，都只是你伙同劫匪故意伪造出来的假象！就是为了让所有的百姓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何等无耻之徒！” “你这狗官还想蛊惑人心不成？！” 那庙祝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旋即便被凶狠狡诈给取代，更是厉声道：“山神就在这里，就在这山里看着我们每一个人，谁也逃不过它的眼睛！你现在狡辩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听在耳里！等会儿，山神便会亲眼看着你这个妄图诽谤山神的恶徒化作灰烬而亡！” 第113章 异变（求订阅！！） “来人，将山神抬上来！” 一声令下，很快树林的阴影深处，几个光着膀子的壮汉便用绳子将那原本放在庙中的神像给搬了出来，放在空地上。 凄冷的月色与火把的火焰交相辉映之下，满口獠牙神色凶煞的神像在此刻显得越发狰狞恐怖，那一双墨色的瞳孔似是活过来了一般，炯炯有神，嗜血残暴，令人不禁胆寒生怯，瑟瑟发抖。 庙祝满意地微微点头，随后对身旁那女人说道：“神婆，起法吧，尽早将这狗官烧死，也好早一些让山神能平息怒火！” 神婆点点头，阴冷的视线投向周世泽，随后开始手舞足蹈并念念有词，犹如跳大神一般举止动作颇为邪异。 周围人此刻皆是不敢出声，静静观望，场上只能听见神婆抖动时身上衣服传来的铃铛“叮铃”作响声，与周围不知何时开始吹过的阴风似是连成一片，愈发诡异森然。 “嘛么耶啧得、愈哈邪由跟……” 神婆闭上双眼，围绕着捆绑着周世泽的柱子不断跳圈，口中吐出的那一个个字符拗口难懂，让听到的人如同感觉细小的虫子钻入了耳朵里，一阵酸麻奇痒，异常难受痛苦。 与此同时，这一片漆黑的树林里不知何时陡然间凭空出现了数十道绿油油的鬼火，正在半空中漂浮着，就仿佛是一个个鬼魂正在恶狠狠地注视着这一场充满邪恶的献祭！ 周围围观的人此时都已经感受到了神婆的邪异，心中骇然的同时慌忙下跪祈祷，生怕被认为自己对山神的信仰并不虔诚而惹上灾祸。 一时间，土地上磕头声，祈祷声不绝于耳，邪异气氛愈发浓厚，在黑暗之中不断弥漫开来。 “可恶！” 周世泽闻到似是愈来愈接近的那股淡淡血腥的腐烂气息，心中也是愈发不安与绝望，他已经隐隐有了预感，或许自己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这些愚昧无知的信徒的手中！ 只是可恨自己无法挽救这座已经病入膏肓的城市，也可惜妻子的病症明明已经好转，自己却没有机会再陪她走下去，看未来的风景…… 眼看那面色凶恶的庙祝提着手里的火把冷笑着逐渐靠近，他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不愿看到最糟糕的一幕。 只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耳畔却是忽然听到一声略带几分诧异的惊疑声，似是不敢确定一般。 “有些耳熟？”周世泽微微一愣，记得这声音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而此刻，那庙祝的火把上的火苗已经即将碰触到那柴火之上，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下一秒便被点燃，而这个可能会坏自己好事的蠢县令就要葬身于火海之中！ 就如同之前他所用同样手法杀死的那几个官员一样。 他不禁冷笑一声，谁让这些蠢货非要与自己过不去，只要懂得明哲保身，乖乖不要惹事，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留他们一命。 可偏生，他们却要为了所谓的狗屁民意而惹出些事端来！ 什么百姓，什么民意，能有我赚来的银子有用吗？要知道就连这群山民们日夜膜拜的山神也得乖乖为我挣钱，真是一群愚不可及的家伙！ 他冷哼一声，将火把继续放下去。 他的脑海之中已经在预演着，等下一个县令过来，自己要更紧密地监视他才行，免得又暗中搞一些小花样，差点给自己带来麻烦……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柴火怎么点不着？” 他又用火把靠近了几分，用力戳了一戳，就差把火塞进那柴火堆里了，可诡异的是，那柴火却是分文不动，仿佛这火是假的一般！ 庙祝不禁瞪大了眼睛，一副疑惑的模样。 “难不成是刚才浇的冷水打湿了柴火？可我方才分明有注意方向的啊……” “真是晦气！” 他暗骂一声，正打算让手下人快些准备新的柴火来，却是忽然耳边听到似是豺狼的嚎叫声！ 此声音似是带着强烈的怒气，直直窜入他的大脑之中，惊吓得他浑身一个哆嗦，手里的火把“咚”得一声摔在地上，渐渐升腾起一股腐叶燃烧的烟气。 “什么……什么鬼东西！” 他面色惨白，左右回顾一番，只是手里没了火把，远处只见得一片漆黑阴冷，根本看不清太远的地方。 此刻阴风阵阵，远远的那些纵横交错的枝桠犹如邪恶的厉鬼一般挥舞手臂，微微摇曳，令人肝胆颤悚。 “快看！山神神像！是山神显灵了！”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听闻周围那些愚昧的村民们传来的大呼小叫，惊恐万分的声音，不禁一震，急忙回头望去，旋即瞳孔猛地一缩，似是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那本该是木头做的山神像此时竟是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开始缓缓活动了起来，那一双凶煞的眼眸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上的老神婆，最后停留在浑身发颤的庙祝身上。 “嗷！” 神像发出一声大吼，似是一道道强烈的波纹传播开来，地上树叶似是狂风刮过一般倒飞而出，周围树枝剧烈摇晃，随即无数的飞鸟惊慌逃窜欲要离开这里，树丛顶端遍布鸟鸣及翅膀扑腾的声音。 “山……山神？！” 庙祝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会看见真的山神，此刻声音都在颤抖着！ 不是因为激动与兴奋，而是害怕，深入骨髓的害怕！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而像他一样几乎可以用恶贯满盈来形容的家伙，对于神明毫无疑问是最害怕的了。 被绑在柱子上的周世泽也已经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那复活了一般的神像。 他也绝没有想到，这山神竟然是真的存在的！他一直以为是那庙祝为了鱼肉百姓而故意编造出来的这一个山神的形象。 “山神啊！是真的山神啊！” 周围的民众纷纷跪地膜拜，眼里满是敬畏与狂热，就算是磕头磕得满头是血也丝毫不敢停下。 “山神大人！” 第114章 惩治（求订阅！！） 到底是庙祝，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毫不犹豫“噗通”一声跪下来，立刻拜了三拜喊道：“山神大人您终于醒过来了！莫不是因为被那狗官的行为给激怒，所以欲要亲手来杀死他？小人明白的，立刻就安排！” “而且大人您若是还不满意，小人也可以立刻安排美妙的处子来侍奉您，保证让您满意啊！”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这山神十余年的庙祝，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与那个仅仅见了几次面的县令比起来，定然是更倾向于自己的吧！ 他紧扣着头颅，根本不敢抬起，心中如此自我安慰道。 “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 周围的群众也觉得定然是山神被那县令的行为给惹怒才复活过来给予惩戒，此刻连连磕头以示敬畏，生怕引起山神大人的迁怒。 “愚蠢！”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山神却是突然口吐人言，声音宏伟响亮，犹如真神在世言之凿凿，“尔等凡人为何整日不勤加耕作，努力学习，却要期望于那毫无用处的邪道术法给你们带来更好的生活？真是愚昧不堪！” “不好！” 庙祝闻言，额头顿时渗出冷汗来，已经预感到这山神来意不妙。 果不其然，接下来那山神便道：“尤其是你这庙祝，将前一位诚心侍奉我的那庙祝残忍杀害之后取而代之，借我的威名来满足你一人的私欲，辱我名声，更是罪不可恕，便是粉身碎骨抽魂夺魄也不可抵消你这十余年犯下的恶行！” 庙祝浑身一颤，已经知道自己事情败露，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心狠手辣的他此刻却是一咬牙关，从地上站起并举起火把朝向那刚说完话的山神神像，大吼一声：“你不是山神，你究竟是谁？定然是一介恶鬼偷偷占据山神尊贵的神像，欲要蛊惑百姓！我庙祝今日便是拼着一条命，也要与你这邪魂同归于尽！” 言罢，他便大喊大叫手舞足蹈着，高举火把对那神像的位置冲去。 在他设想来，即便那神像活了过来，可终究只是一块烂木头的身体，再怎么厉害，自己一把火也能烧得干干净净！ 事后只要自己再找一些借口糊弄一下那些愚蠢的民众，今日的事也能安全揭过去！ 无论如何，这已经是自己能走的最后一条活路了！ “荒谬！” 山神冷哼一声，便见它身形陡然暴涨数倍，犹如三四层楼那般高大，随即前掌抬起一掌按下，便轻而易举地灭了那团相比而言微不足道的火团，并将那庙祝死死按在脚下动弹不得。 庙祝终于察觉到事已不可违，痛哭流涕地求饶道：“饶命啊！山神大人饶命啊！” 只是还没等他下一句说出口，便看见那山神神像的一口獠牙迅速接近自己，猛地一口咬下，顿时整个身子断成了两截，鲜血飞溅，血肉模糊，骇人听闻。 “如此恶人，血肉也是酸臭不堪！” 那山神怒斥一声，吐了口中那半截喷血的身子，随后前掌一提，便见一道略显虚幻的呆滞魂魄从那死尸上飘荡而起，落入其手中。 “此人的魂魄也是罪孽深重，死并不能结束这一切。他将受尽苦难未来也无法转世投胎！”山神评道。 与此同时，那神婆见此情景顿时肝胆俱裂，慌慌张张站起来拼命地向远处逃去，然而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在犹如一座小山般高大的山神面前其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只是惨叫一声后便顿时没了声息，一道魂魄也是落入山神的手中，没了踪迹。 “此巫婆与那庙祝同流合污，手上沾染罪孽太多，也要受尽折磨，无法超生！” 随后，山神的目光投向那周围的人群之中，眼神不善。 “山神大人饶命啊！” “我等只是受那庙祝迷惑，根本不敢行恶啊！” 众人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心中惊惧万分，可也不敢逃离，只敢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甚至连抬头看一下也不敢。 良久，才听得那山神悠悠叹气声：“尔等凡人虽然也有罪孽，但罪不至死，尚有挽回的余地。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从此辅佐这位周县令治理县城，一心向善，为黎明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也算是弥补了往日的过错，日后便是下了地狱，也不会如那二人一般忍受折磨，也有机会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是是是！” “我等定当洗心革面，不敢再作恶了！” “从此我就是周县令的狗，他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啊！” 众人一阵死里逃生般的鬼哭狼嚎，不少人喜极而泣，掩面跪拜不止。 只是一番吵嚷之后，他们却许久不曾再听见山神的声音，有胆大者悄悄抬起头望去，这才发现那山神神像已然恢复成了原样，木头木脑，没有半点的灵性，方才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可怕的梦境一般。 只是待几人看到地上那还未彻底凉透的两具尸体的时候，他们才悚然一惊，明白刚才那绝不是幻境，是山神大人真的显灵了！ 几个胆大心细的已经匆匆从地上起了来，一路小跑着来到绑着周世泽的柱子前，手忙脚乱争先恐后地替他解开了绳子，还一脸谄媚地替他按摩手臂肩膀等留有红印的地方，生怕他哪里一个不满意就要怪罪自己。 “大人，大人，您要相信咱们！” “是啊，先前都是那庙祝蛊惑的我们，且淫威太盛，我们本欲要救下您，可也不敢……” “对对，从今往后，像山神大人说的，我们绝对听您的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爹的话都不听我只听你的！” 几个家伙一脸谄媚讨好的模样，让周世泽不禁无语，好气又有些好笑。 说起来，这些家伙先前都是欲要加害自己的凶手，便是自己直接给他们定罪也毫无愧疚。 只是他当然不能那么武断。既然山神也说了给他们一个机会，那自己也可以遵照其所言，让他们辅佐自己。 第115章 变化（求订阅！） 在这个野蛮的小县城里，自己一个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有多了这些家伙的帮助，自己才能一步步稳扎稳打走下去。 “总之，容我考虑一晚，明日时候再说。”他沉吟片刻道，随后望向地上那两具尸体，眼里满是厌恶，“你们几个将这几具尸体一同带回去，我要给父老乡亲们看看，这些恶人的真面目！” “是是！” 几个狗腿子连连点头，哪敢说半个不字。 等周世泽赶着天亮之前回到家中的时候，看见妻子还在床上安睡，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中隐隐的担忧。 万幸那些家伙只是绑架了自己而没有对娘子下手，不然他定饶不了那些混蛋！ 这一番死里逃生，顿觉困意上涌，身体也是愈发疲惫。他也只是简单地脱衣后便上了床，一沾到枕头后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等到天已经大亮的时候，他听闻屋内隐约有些动静，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妻子正在厨房内忙碌着，似是听到他起床的动静，探出脑袋来望了他一眼，浅笑道：“相公你昨日是不是又太辛苦了，难得地睡得晚了呢！” “嗯。” 周世泽微微点头，眼中映出妻子那娇俏的笑颜，心中莫名多出几分感慨，走上前两步忽的将她揽在怀中，一时紧紧拥抱不舍分开。 “相公……” 妻子面色泛红，小小地挣扎了以后还是乖乖地靠在他的胸口，柔手抚过他的紧绷的肩头，轻声道：“怎么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我也可以为你分担些许。” “没什么。” 周世泽微微摇头，眼神流露几分掩藏得很好的释然。 这些常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与压力只需要他一人来承担即可，只要能与她一同相守下去，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嗯。”妻子也不多问，只是乖顺地点点头，旋即却是想起了一事，似是有些羞怯地说道，“相公，我们要个孩子吧……” “嗯？” 周世泽微微一怔，低头望向她羞红的面颊。 “我问过了大夫，他说我的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只要小心一些应该可以生育子嗣……”妻子一字一句道，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不愿离开，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似是有些紧张，“我们年级也不小了，若是让外人知道，我嫁入周家这么多年却未曾诞下一儿半女，定会惹人耻笑，还会使周家蒙羞……” 更多的，是她自己的不安愧疚与对相公的深情依恋。 周世泽抱住她的手臂紧了一紧，微微笑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都依你……” 片刻之后，他告别妻子出门，只是还未走多远，他便隐约察觉到周围似是有些不太对劲。 他脚步逐渐放缓，不动声色地往四周扫视一圈，有些奇怪地发现是周围经过的路人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带着几分敬畏与害怕，就像是看待一个非同寻常的人物一般！ 他心中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可能的缘由。 “难不成是昨夜山神显灵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有了些猜测，他加快了几分脚步向着平时最常待的那学堂走去，还未靠近，就看见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一个个神色各异，惴惴不安。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周世泽喊道。 “周大人！” 听闻声音，顿时一众人似是看见了主心骨，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更有好些人立刻便跪了下去，连连对他磕了几个头，其中还有几个老人与小孩。 这让他一阵惊奇的同时，也急忙伸手扶起那几位老幼：“快快请起，何故行此大礼！” 那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断断续续诉说道：“周大人，我等都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情！那庙祝平日里便作恶多端，我等没少受他的欺压，我的乖孙女更是被……被他给捉去生生献祭了，死得冤哪！” “万幸那山神大人显了灵，杀了那该死的庙祝与妖婆！也算是让我那可怜的孙女泉下有知，也能合上眼安心投胎去了……” “听闻那山神大人已经指认您为祂在凡尘里的代言者，我等自然是要好好感谢您的！” “唉……” 周世泽轻叹一声。如此悲惨的事情在这十余年里必然不少，若非是那山神显灵灭了那庙祝，不知往后还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葬身于其手中！ 如今，也算是得以报了大仇，心愿已了…… 只是他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他什么时候成了山神的代言人了？莫不是昨晚那些家伙故意胡说的罢…… 他正打算找那些家伙问个清楚，转头便听闻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大喊：“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他望向来人，正是昨夜那群人中的一个。 只见那青年快步跑到他面前，喘了两口气后一脸兴奋道：“县令大人，您怎的还在这里，昨夜我们已经通宵达旦地打扫好了那县衙，正等着您过去呢！” “县衙？” 周世泽一愣，心中微微触动。 这个词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听见了。 自从没有了下属而孤身一人之后，这个县衙也已经荒废了许久，他每每路过时打量上一眼，能看见门匾上都结上了厚厚的蛛网，门可罗雀，心中不免伤感悲怆。 如今却是突然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免心感诧异…… 等他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久违的县衙门口时，果然是发现那大门已经焕然一新，不仅是蛛网灰尘都一扫而空，一些细节角落里掉了漆的地方也补上了颜色，原本因为无人打理而杂草藤蔓蔓延丛生的墙角也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看来的确是用了几分心思的。 “你们辛苦了！” 周世泽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对那几位正在门口恭候着自己汉子拱手道。 毕竟自己一分钱也没花过，这些人算是免费劳动力了。 “怎会辛苦！” 那几人急忙回礼道：“大人是山神指定的代言人，是代替山神来管理我们城镇的，定会给我们带来好日子！若是连这府邸都打理不好，那我们岂还有脸面去参拜山神大人！” “至于那原先庙祝与神婆的尸首已经被我们挂到了山神庙前，要受一月的日晒雨淋，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第116章 真相 周世泽闻言有所感慨。 看来这个县城的百姓固然野蛮不懂人情世故，可偏偏怪异的是对于那山神的信仰却仿佛是扎根在骨子里，丝毫不会动摇，即便是之前那十余年被那庙祝给欺压也不曾变化！ 连带着，对于自己的态度也在山神大人亲自现身说法之后也是一反常态，不复先前那般刁难与厌恶，反而更近似于尊敬讨好…… “这大概也就是乡民们的淳朴了吧……” 念及此，他再次望向那几人，见皆是壮年男子，精壮有力面庞红润，便起意道：“你们可愿做县衙的衙役，辅佐我一同治理城镇，为父老乡亲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几人对视一眼，不敢迟疑，随即纷纷跪地拜谢：“小人愿意！” 重新步入这久违的县衙的大门，一时竟是有了恍如隔世般的触动。 周世泽再次坐到已经被整理得一尘不染的公案前，心中感慨万千。 只是如此一来，他对那山神的来意更是好奇几分，不知对方为何要这般善待自己。 “莫非真是一个善神？” 只是就在这时，面前却是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周先生，许久不见，过得可还安好？” 周世泽茫然抬头望去，竟是瞧见一只化作人形的豺狼正在堂下站立着，似模似样地向自己做了一揖，只是一张长着獠牙的略显狰狞的脸与如此书生的动作颇有些违和。 “你……你怎的现在来了！” 周世泽又惊又喜，喜的是又看见了这位好学的学生，惊得是担忧会不会被其他人看见这妖怪恐怖的模样而被吓到。 豺狼妖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担忧，笑道：“老师不必担忧，小妖已施展障眼法，此处只有您能看见与听见小妖。” 周世泽闻言向四周望去，果然看见那些汉子根本没有察觉到此处凭空多出一道身影，依旧在自顾自地干着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微微点头，转而望向豺狼妖：“这便好，只是不知你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疑问想问的吗么？” “这些小事倒可以暂且不提，小妖只想问一句，昨夜的事情小妖做得可还妥当？”豺狼妖咧嘴一笑。 “是你？！” 周世泽一怔，旋即面色震惊难掩，“你便是那山神？” 豺狼妖也不否认，只是哈哈笑道：“老师不必惊讶，那山神不过是这些乡民们自封的而已，小妖不过是有几分道行的妖怪。五十余年前一场山洪来临的时候，不忍这数百条人命，便幻化真身救下百姓。从此他们才给小妖立下一座山神庙日夜供奉。” “只是小妖深知仙妖不同，妄不可随意受人供奉，便一直远离隐修不愿靠近。直到昨夜感知到老师您有危险，这才不得已出手相助一番。” “原来如此！” 周世泽听到这番解释这才恍然大悟，面对这位虽然面向凶恶却心地善良的妖怪更是肃然起敬，神情肃穆起身对其诚心一拜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功德面前无分妖与人或仙，更遑论昨日的一番救命之恩，我周某人虽有官位在身也不敢托大，此刻便替我自己、也替那数百条人命向你拜谢！” “哎，小妖可受不起这大礼！”豺狼妖面色一变，急忙手一伸，无形的力道托起他的手臂，“若只是昨夜的事情，您应当向我们的大王感谢才是。若非是大王暗中指点相助，小妖也不敢也没那个能力去附身于那被万民跪拜的山神神像之上装作山神。” “原来是那大王！” 周世泽微微颔首，对这些妖鬼更是认清了几分。 那些妖魔鬼怪固然在人间传说之中是那般凶恶，可实际上却是如此的善良诚实，与之相反最可怕的却是人心，残害同族也丝毫不肯手软，令人唾弃！ 他的心中不禁更是对那鬼王敬重。 一人一妖相谈许久，颇有互为知己的意味，临走之时，那豺狼妖提醒道：“虽本妖昨日已托梦于那几人，假借你是山神的代言人，但难保不会有歹毒之辈。日后若是此地再有人不服您的管教，对您不敬，可来那山神庙前向那神像诉说一般，小妖自是会听到，定亲手替你惩治一番宵小之徒！” 周世泽闻言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更是感激几分，依依不舍拜别对方。 …… “王，您为何要如此关注一个凡人呢？” 无人所知的是，县衙的天空之中有两道身影正隐匿于云中，观望着下方的人间百态。 听到桃花妖的不解询问，杜白只是沉声道：“既是我鬼城的老师，岂能轻易被奸人所害。这若是传出去，我魇龙王岂不是丢了面子。” “何况此人心性优秀，定是一个好官清官，掌权之后可以给治下带来更好的生活，也算是功德一分了。” 桃花妖闻言似懂非懂地点头，旋即又有些崇拜地望向他：“王，小桃总觉得你比那些所谓仙风道骨的人更像一个仙人！” “仙人吗？” 杜白喃喃道，旋即轻笑一声：“仙人也有天条约束，可未必如我等般潇洒自在，何必要去羡慕他们！” “也是，大王您法力无边，人间何处不可逍遥快活，便是仙人让位，也不一定愿意去呢！”桃花妖嘻嘻笑道。 杜白不禁哑然失笑。 这丫头似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一番不加掩饰的吹捧倒是让他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念头：“不过仙人么，我是真不想做！” 尤其是想起那仙道陨落的可怕景象，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佛祖也已然化作了一块小小的佛骨…… 正所谓站得越高要承受的也就越多。他可不想体验一番那连仙佛也无法承受的大灾祸。 “回去吧。” 看着下方的县衙已然进入了正轨，他低声道。 其实他心里还有另一番用意没有与桃花妖明说。 他之所以会亲自关注，也是因为这周世泽的身份——县令！ 作为县令，虽然看起来在整个朝廷中属于末流，但也是真正进入了权力机关中的一员，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一片区域的人民意愿。 第117章 梦魇 而只要那些秃驴道士之类的正派人士还没有脱离人族的范畴，只要他们还在人间吃喝拉撒，就不可能逃脱这个范围，必然会受到朝廷的管控。 在县令父母官倾向于鬼城的情况下，一旦那些正道人士打算聚众来鬼城闹事，是不是自己也完全可以给县令下命令，让他派人去将这些讨人厌的家伙给关进大牢里关几天，冷静冷静！ 让他们有苦说不出啊！除非打算造反和朝廷对着干了！ 就算事后无罪释放，也算是挫一挫对方的锐气，省的没事找事。 这听起来是很有可行性的，杜白打算如此尝试一番，成与不成于他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 而等到回鬼城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回到书生身体那边，而是想起了另一件颇让他有些在意的事情。 最近有了佛骨的帮助加速了伤势的痊愈，对体内出现的一些变化有了察觉，有一些问题正打算去问一问那榉树精。 在让桃花妖自行去处理城里的事务后，而他则是再度迈入榉树精的书阁之内。 其实自从上次来了之后，他来这里的次数已经很少了，毕竟以这具身体的超凡实力，只要他想，只要几天就能把这里的知识都收为己用。 只是这次他想要问的问题，却不是这些古籍书册中所记载的那些内容能回答的。 他负手于背后，缓步踏入书阁之中，一如既往的宁静安详，只是与先前那般空旷无人的景象相比，此时这里陆陆续续多了几只小妖怪，大概是在看那些学习有关的书籍，虽是懵懵懂懂但也乐此不疲。 这是一件好事。 那几只小妖精很快便察觉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回头一看便瞧见那伟岸的身姿，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恭敬起身问候，杜白也没有要与她们多说的意思，只是微微点头后便经过她们，让她们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她们的心里也存了几分疑惑与好奇，“大王原来也会来书阁里看书啊？不知大王是看得什么书……” “肯定是我们接触不到的那种高深莫测的法术吧！” “也或许是事关妖人两界大机密的典籍呢……” 没有在意身后几只小妖的懵懂猜测，杜白一路上到三楼，也是最接近榉树精本体的地方。 他在这片无人的房间里良久伫立，再三思虑之后，方才悠悠叹道：“你关于……本王的身份，可知道多少？” 许久不见回应，他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道：“本王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发觉记忆有些缺损，需要与尔等印证一番。” 又是等待许久之后，方才四周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随后几根树枝缠绕着几封信纸递送到他的面前。 他接过信纸，随手翻看打量了几眼，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 夕阳逐渐落下，苏府内人影绰绰，依然是一副平静祥和的景象。 杜白负手伫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天边火红的云朵，心中不断回忆起先前榉树精所告知的信息，一时心中思虑良多，暂且无心于锤炼正气。 “魇龙王……” “原来是梦魇的意思么……” 他口中喃喃自语，缓缓伸出右手来对着天空静静凝视一番，只见这手掌在阳光下愈发显得几分骨感与苍白，近似虚幻。 他早已经知道了那具分身的名号叫做魇龙王，只是原以为只是众人的敬畏而如此取的而不曾深究，却不曾想过这“魇”字竟是对应着梦魇！ 犹疑在波涛，怵惕梦成魇！ 魇龙王便代表着那最让人恐惧的噩梦，并拥有操控这种噩梦的能力！ 其实先前在魇龙王身体逐渐痊愈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几分察觉，只是当时能力尚未完全。如今有了佛骨的帮助，加之与榉树精所言之间的印证，他终于有了更深的把握！ 但更为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大概是受到那分身的规则帮助，不仅是魇龙王的身体重新获得了“梦魇”的能力，连带着这具凡人的身躯竟是也能一窥梦境的奥秘！ 虽然这般威力也恐怕远不如那魇龙王，但若是用好了，也算是不错的利器！。 梦境更像是一种玄乎其玄的精神意境，并不仅限于人类，凡有灵智者都有生老病死，自然也有梦境的诞生。而在拥有了这番能力之后，他便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去进入那梦境之中，了解那些或许其自身也不曾了解的潜意识，甚至——摧毁它！ 要知道，梦境向来是一个人最没有防备，最软弱的所在，在这里他们不会隐藏自己，也不会戴上平日里的假笑面具，一切都是他们最本质的意念所幻化。 如果他能进入对方的梦境，并操控亦或是摧毁，那或许敌人就在无声无息之间便失去了生息。 “这便是魇龙王真正强大的所在！” 意识到这一点，杜白心中也不免为之震撼。 不用打生打死，轻易潜入梦中便可以勾魂夺魄，打碎意念，使人防不胜防！ 尤其是另一个操控梦境的能力，更是让人遐想万分…… 就在此时，杜白猛然心中一凛，身上正气缓缓流动驱散了脑内的邪念，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不对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了正气护体的自己等于有了一身极强的护身符的同时，也等于为自己的未来奠定了基调，切不可作恶害人，不然地基坍塌，轻易便是走火入魔，最终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正气是一把双刃剑，对敌无双，对自身也是悬在脑上的利刃，将那些歪念一一消灭，毫不留情。” 一番细细思索下来，他对于自身正气也认知更深了几分，感叹之余，也察觉到体内正气更是精纯几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 晚饭时候，苏婉妙比往日回来得要稍稍晚了些许，且面上流露几分难掩的疲累，只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忧，所以故意展露笑颜。 苏芷柔心思直爽，为人也不善深思，并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倒是杜白一眼便看出了几分她神色间的端倪，稍稍放在了心上。 待得饭后，苏芷柔离开后，他没有急着回房，望着苏婉妙在庭院前稍显几分落寞的身影，略一踌躇，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 “相公？” 苏婉妙正出神地望着月亮，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回头一看见是他，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抹浅笑。 第118章 夜话 “今夜的月色真美呢……” 杜白举头望向那一轮圆月，随口一提，本想学着那些书生才子吟两句诗，想了想也就自嘲一笑罢了。他到底不算是什么文雅人士。 不过苏婉妙自是不会理解这句话的隐含意味的，只是没有什么精神般的点点头，旋即却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勉强笑着说了几句轻松的玩笑话，故作出几分轻松自在的模样。 “今夜的月亮的确是很漂亮，比前几天还要好看，也可能是因为上面住着一位最漂亮嫦娥仙子，所以你们这些才子都喜欢为月亮作诗题词……” 她并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 杜白笑笑，自然也就顺着她的话说，随口说起胡话来：“其实月亮也未必如我们所见的那般漂亮。只是距离得远了，所以看起来才清爽亮丽，若是凑近了就变得很大很大，上面坑坑洼洼的，喏，或许就连街头那家小摊卖的烧饼也比它更吸引人一些……” 他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也笑了起来。 =“烧饼？” 大约是第一次听闻如此奇怪的联想，苏婉妙细思了一下，难以想象眼前这个小小的月亮变得很大之后会如何，但也觉得很有趣，忍俊不禁，“相公这番话说得却是有些落了俗套，不像是写出那般诗句的才子了呢。” 他也没反驳，只是眼睛转了转，忽而吟道：“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话音落下，他轻笑一声：“诗句不难得，难的是赏月的心境。” 至于这诗句是不是抄自地球的，那显然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听闻他突如其来一首颇有意境的诗句，苏婉妙微微一怔，旋即似是在心头默念了一遍，眼前微微一亮，不禁掩嘴轻笑道：“相公倒是随性，这般诗句若是在中秋诗会里写出来，怕是那些所谓的才子们都不敢轻易动笔。若只是放在这里与婉妙说说闲话，那也太浪费了一些……” “只是这诗，相公是在思念家乡吗？”她心中有些好奇。 说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对于这位有些神秘的相公并没有太多的了解，由始至终似乎仅仅局限于大众对于他的认知之中。 直到慢慢地接触，她才发现他身上那些不常展现出来的一面。 淡漠又随意的性子、降妖伏魔的本领以及那随口即来的佳句，每一项似乎都与原来的认知中那位迂腐且自命清高的秀才沾不上边来。 似乎每多接触一些，都会发现到他新的一面，让她愈发惊喜的同时，也愈发好奇。只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愈来愈亲密的感觉，毕竟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思念家乡么？” 杜白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或许有一点，不过我也总在想，或许还是这里更适合我这种胸无大志的家伙生活一些……” 苏婉妙后退两步，略微放松地倚靠在栏杆上，手枕着脑袋，少了几分白日里当家人的严肃与认真，此刻望向他的眼神不免好奇。 毕竟一个有那些本事的人，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胸无大志，这让人有些想不通。 两人如此说笑片刻，气氛也是融洽了许多，末了，苏婉妙笑着望向他：“唔……相公莫不是想要什么缺银钱了吗？就像芷柔总是这样，受了什么委屈或是想要买什么了，就会来找我说些好话……” 这大概也只是夫妻间的玩笑话，毕竟她从未克扣过给他的银钱，倒是芷柔那边，为了免得她小孩子般大手大脚地乱花才每月定额给一些很少的银子。 杜白却是目光望着月亮，轻声道：“我发现，明明是两姐妹，你们的性子却是不同。芷柔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委屈不愿藏着掖着，定会找你诉苦。只是娘子你却更愿意自己一个人担着，不想惹他人替你担忧……” “想来也是，娘子你如今是苏家的当家人，如果连你也遇到了困苦，也无人可以求助。不过……” 他回过头来，望向正怔怔望着自己的苏婉妙，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道，“至少请相信，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一靠的。” 她望了他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似是平日里的伪装都被一句话给揭开了一般，肩头微微耷拉下来，面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原来相公你发现了啊……” “本来不想把这些不好的事情带回家里面的……” 解下了面具的她如同一个闹脾气的小女孩一般，罕见地嘟着小嘴，似是在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便是仙人也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何况我们这些渺小的凡人。”杜白笑道，见她这般自然流露的小女儿情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什么仙啊凡啊的，我一个小女儿家家的根本不懂呀！” 苏婉妙难得的有些任性，又忍不住笑起自己的这般孩子气，将小脸埋在双臂间似是颤颤地笑了好一会儿，良久才偷偷侧过半边泛红的脸颊瞄向他，眼神里闪烁着几点亮光，喃喃道，“如果以后有机会，相公愿意告诉我吗？” “一定。” 杜白点头，伸出小拇指对向她：“拉钩吧。” “拉钩？”苏婉妙轻咬樱唇，重新好好坐起来，伸出小指头怯怯地勾了上去。 杜白笑道：“呐，这是我们家乡的传统。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的就是小狗！” “好奇怪的习俗。”苏婉妙偏着脑袋，偷偷笑道。 待指尖分离，似是受到了鼓舞，她重新靠在栏杆上，只是此次的神情里少了许多那般沉重，似是什么重担在不经意间放下了一般。 “我说了可不许笑话我……” “呐……刘家真是太讨厌了！” 她眨着大眼睛，轻声嘀咕着。 似是对自己说，也似是在对一旁的杜白诉说，语气如同小孩子闹脾气撒娇一般。 “他们仗着自己钱多势众，不仅暗中派人来捣乱，还从我已经聘来的窑厂师傅那里挖走了一大半……” “便是剩下的，也多是些手艺不纯熟的学徒……” “如今这剩下这些人手，可我们的工期已经可能来不及了……” “再有半个多月，荣家瓷庄的商队就要经过这里。我们拿不出瓷器，这次计划了半年的事情就要泡汤了……” “我们苏家……还是走不出去了么……” 絮絮叨叨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平日里灵巧的眼神里此刻倒映着点点星光，却尽显茫然无措。 第119章 图谋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刚刚长大的女孩子，靠着自己的一股倔强一点点走到了这一步，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万万千千的女性。然而在遇到这般几乎举步维艰的困境之时，她所想的或许只是找到值得依靠的怀抱好好哭一场…… 杜白面上露出一丝思索，悄悄靠近了她两步，恰巧让她小小的身子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随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想哭的话，我会帮你望风，不会被别人发现的哦！” “才不会哭呢！” 苏婉妙似是破涕为笑又有几分窘意，不依地轻轻拿手锤了他手臂一下，却比按摩还要轻柔，白玉般的脸庞几分绯红，“只是很失望啊……明明准备好了的事情，却被外人横插一脚，全都作了废……” 话音未落，却听得一道声音：“如果我说，或许还没结束呢？” 她一怔，疑惑地望向他，有些不敢确信。 杜白不似开玩笑，伸出一根手指来：“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怎么样。” “打赌？”苏婉妙喃喃着，“赌什么？” “就赌能不能及时完成瓷器的交工。”他笑着说道，“我赌能！” “输的人答应赢得人一个要求！唔，这个条件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就必须遵守。” 苏婉妙不解：“可是已经只剩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时间未必不足，事在人为，你说呢？”杜白微微摇头笑道，随后伸出小拇指来，“愿意的话，来拉个勾吧！” “……” 苏婉妙轻咬下嘴唇，心中却是想到这件事本身到了这一步便已经与失败无异了，不如就陪相公玩一玩，再坏总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念及此，她嘴角翘起，微微俏皮的模样，伸出小指头轻轻一勾：“那就这么说定了。” “让我想想，等你输了之后该做什么才好……对了，不妨就让相公你写一首……不，十首顶好的诗词！” 她倚着栏杆，鹅黄色柳裙间的小腿不经意间前后晃动，眼神似是促狭地望着他 若是让平日里商场上往来的客人见着了这副模样定然会大跌眼镜。 “如果五天之后我完不成任务，一百首诗词也可以送给你。”杜白有些好笑。 “那却是太多了。”苏婉妙微微皱了皱柳眉，似是认真考虑着，旋即又有些忍不住笑意。 两人谈了一会儿，也并没有太久。夜里风还是有些微凉的，两人总也不可能聊到半夜。 大概是也觉得到了合适的时候，两人便互道了晚安后各自回房休息。 不过今天不同于前两日那般心思的沉重，苏婉妙感觉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唇边不禁含着几分笑意，一旁侍候的丫鬟见了也不禁有些好奇：“小姐今天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嗯……或许吧。” 苏婉妙沉吟了一下，想起方才杜白的玩笑话与那赌约，旋即莞尔一笑，并当不得真，但心里的暖意却是不曾散去的。 她轻轻推开阁楼的窗户，望向外面一轮皎洁的圆月，轻浅呼吸：“今夜——或许能睡个好觉了吧。” 前几夜总会梦到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每每都会让她白日里愈发疲乏，似是恶性循环一般。 祈祷今天或许会不一样吧…… 而隔了一个院子的杜白此刻却没有立刻睡下，等莹儿服侍自己洗漱完离开之后，他重新坐回到书桌前，开始思考着具体完成赌约的做法。 他刚才与苏婉妙说的那番话固然是有宽慰她的的意思，但未必是不能真的完成的，尤其是在他手中有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手段的时候。 做瓷器，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却也是不会的。在这种机器工业完全没有出现，所有活都必须要靠手工来完成的情况下，一只普通的碗碟或许制作比较容易，但要完成一件精美的瓷器却是需要花费窑厂师傅大量的心血才行。 不夸张地说，想要量产瓷器，那便是多年经验的老师傅来才有几分可能。 普通学徒的废品率太高，也太浪费时间。 杜白慢慢思虑着，转而又想起了刘家的事情。 他倒是没有想到如今刘家在失去了家主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竟然还有闲心来与苏家较量一番，甚至处处横生枝节，着实让人有些厌烦！ 而且他们要抢苏家聘来的那些窑厂师傅…… 莫非也是有什么图谋？ 杜白心中微微一动，已然有了几分主意。 一如先前那般，他摆好纸张随后用正气写下几道鬼族符文，施展了“山鬼转祟法”后便从苏府内飞出，向着刘家的方向飞去。 自从用过了这道术法之后，他愈发觉得颇为顺手，算是目前他最擅长的招数。 刘府的情况与之前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没有了那些纸醉金迷般的歌舞与艺伎，从半空之中望下去可以明显整个宅院似是都黯淡了许多，一些边边角落里还挂着丧事之后的白色灯笼，孤零零地亮着，似是在诉说这段时日来的无情变迁。 “看来那位刘家老爷的死对刘家还是有一定打击的。” 杜白暗自打量着，只是忽然间，他却注意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这偌大的宅院里，不再有那道令他格外侧目的月下读书的身影。 按理来说，身怀正气却不懂得如何隐藏的人应该就如同黑夜里的烛火般耀眼，然而此刻却是出乎了几分意料。 而且，这刘府上下，不仅那些下人们面色灰白缺少生气，空气里更是隐约流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邪异，似是一条条肉眼不可见的黑色细线缠绕于各处纹路之间，视线微一触及便能察觉到死气蔓延，此乃不祥之兆！ 怕是有鬼魅在暗中作祟！ “这刘家老爷的死看来果然有几分古怪。” 杜白眼神微微凝重，稍稍提起了几分谨慎。 “只是这刘家为富不仁，心思不端，被这鬼魅缠身倒是报应！” 他可没那么善良，去为自己的仇敌分忧解难化解危机，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身怀正气不代表就要以德报怨，那才叫迂腐。真实只是要使自己神智清明，不作恶即可。 第120章 刘义闻 “倒是那同样身怀正气的少年，若是有机会或可以搭救一手。”他心中如此想着。 能靠自身锤炼出正气而不像他这样走了捷径的少年郎，无论是心性还是品德都不会差，未来可期，或可结交一番。 只是这时候他自然先将要紧事给解决了再说。 他身形如同真正的鬼魅一般飘忽，径直穿墙而过也不会有丝毫的阻隔，这些肉眼凡胎的普通人也根本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非常方便的便让杜白找到了此行真正要找的目标。 目前代为掌管刘家的老三刘义闻！ 刘家的族谱错综复杂，这些关系要想厘清远比血脉稀少的苏家要来得麻烦许多。 目前只需要知道大大小小的各房分支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扩散开来，有些成为偏远的远亲，无人问津，有些则是在刘府里继续享乐，期盼着什么时候能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家主。 只是往日里都是大房的刘景泰在刘家老爷子的扶持下，一人把持了大半个刘家的权力，无人可与之抗衡，自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尽量保持低调。 如今刘景泰意外身死之后，在面临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其他各房自然也都生出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而这刘义闻便是这其中的佼佼者，不仅动了念头，还将这念头落到了实处！拥有几分手段与心思的他很快便收拢了一批刘家其他的族人的心思，不断壮大自身势力的同时，也每天殷勤地讨好如今一病不起的刘家老爷子，嘘寒问暖端茶送水不在话下。 终于，刘老爷子眼看刘家不能一直无人管理，还是松了口，给了他一个机会。 尽管目前仅仅是暂时的。 但颇有几分雄心壮志的刘义闻不仅仅是想做一个代家主，更想做真正的家主！ 因此，他现在就万分急迫地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在老爷子面前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很显然，苏家窑厂的事情成为了他这股急切很好的突破口。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这块大蛋糕给一口吞下，然后骄傲地告诉老爷子——他能振兴刘家，他才是合格的刘家家主！ 杜白无声无息地走入了刘义闻的书房之内，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书桌前，双手交叉于胸前，静静聆听着这位看起来心情极好乃至神采飞扬的“刘家代家主”与其仆人的交谈。 “老爷，前两天还不肯答应的那个牛师傅终于已经答应明天过来了。”那家仆恭敬道。 闻言，刘义闻嘿嘿一笑，他的嘴角留着两撇小胡子，脸颊瘦削，一看便是奸邪之相。 “我早就说过，没有人是不爱钱的。”他哼哼两声，一副自得的模样，“前两天还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明天不照样乖乖来替我干活！” 他掂了掂手里一把折扇，故作风雅：“咱这一手棍棒，一手再给根萝卜，他们也得跟狗一样乖乖过来……” “忠心？信誉？哼哼，让他们在这元阳城混不下去的时候，就知道什么都没我们刘家的提携更重要了！” “那是，老爷英明！”家仆连忙拍着马屁，“那苏家一介女子，怎么能与老爷你相提并论呢！” 刘义闻点点头，一副深以为是的神色，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眼角一扫那奴仆，不忘提一句道：“那个姓牛的前两天还给我甩面子！这几天先不管他，下月故意找他点麻烦，扣他工钱！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是是是！” 家仆赶紧应下。 杜白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语，也大约明白了是又有一位老师傅被刘家给挖走了，却也不急不恼，继续等待着。 “哼哼，那苏婉妙还以为自己的手段很巧妙，能瞒过所有人！却不知道我们在府城也有人，她想对哪里动心思，稍稍动动手指我们就能一清二楚！真是可笑！” 刘义闻冷哼一声继续道：“她以为只有她自己有手段？咱们刘家势力和本钱哪点比她差了？只要一点小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 “嘿嘿，她招一个人，我就挖一个人！只要我们能截了这条路取而代之，那进府城的就是我们刘家！到时候天高海阔，刘家前途一片光明，老爷子就算是不想承认我是家主也没用了！” 眼下这番困境对于苏家来说几乎已经等同于绝境，现在想要重新去找人炼制窑厂也已经无济于事，因为根本赶不上工期。 也就是说，这次已经计划了许久的机会，近乎等同于是拱手让人了！ 不得不说，刘义闻的确是阴狠狡诈，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固然上不得台面，却也使得苏家防不胜防接连败退。 若是一切顺利，或许还真有可能被他实现。 只是这一切阴谋诡计却在此刻都被杜白看在了眼中，注定化作无用功。 这主仆二人商量了许久，包括后续的窑厂计划以及用人安排，统统落入了他的耳中，毕竟谁也不会猜到，这里竟会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良久，家仆恭敬地走了出去，刘义闻让其妾室进房里侍候他就寝。 好在大约是白天忙于外面太过劳累，两人也没有做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刘义闻很快便打起了呼噜陷入了梦乡之中。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黑暗的房间里有一道虚幻的身影正伫立在他的床头，静静凝视。 “刚获得的梦魇能力正愁该怎么去实验呢，既然你这家伙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杜白心中暗道，旋即眼中闪过一道幽暗色的光芒，眼前的世界似是陷入了一片水流涌动般的混沌模糊之中，平日里笔直的线条微微扭曲，坚硬的铁器此时却如同棉花一般充满弹性，一团一团或是暗黄或是绯红的光芒在视界之内交错游离…… 这是梦境与现实的交错点。 他还是第一次真正进入到这个临界点中，颇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变化，但也没有浪费时间，随后将视线转向床上的刘义闻。 那里此刻隐约可见一道略微虚幻的光团在扭曲着，正是对方梦境的入口。 他缓缓地伸出手去，随后似是通过了一层毫无阻隔的薄膜之后，来到了一个全新的梦境世界！ 第121章 梦境 视角似是一瞬间的扭曲后便恢复了正常，此时他发现自己变矮了许多，似是正坐在一辆不断晃动的马车里。 可能是因为个子太矮了，也无法看到车外的景物，只是隐约听见外面有嘈杂不断的人声，几许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入车内，似是在穿越清晨的街市。 而此时，车内还有另外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娃，以及一个中年女子稍稍用力地环抱着两个孩子。 “这是……刘义闻自己的视角？” 杜白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不过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完全融入其中，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神识处于一种近似游离的状态，可以随意附着在这个梦境的任何一件物体上，而且自己的表面还有一层淡淡的金光保护自己不会迷失在这梦境之中！ 这金光的熟悉的气息很快便让他想起了来源，不禁几分诧异：“佛骨？” 看来这项梦魇的能力从魇龙王分身传递到自己身上之后，佛骨在其中的确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甚至引起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让他稍稍放心的是，目前来看这些变化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就在他分心去注意这些的时候，梦境的剧情开始了几分变化。 “闻儿，待会儿进了刘家，你要记住娘之前教给你的那些话……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哪些人不能得罪……” 这具身体呆呆地点头，附着于其体内的杜白细细地听着，大概是这母子三人刚被从外地接回来，即将第一次进入刘家的大门。 这段经历显然留给对方很深的印象，所以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会梦到。 梦境的时间流速显然与现实不同，似是一眨眼又似是过了很久。马车缓缓停下，女子小心翼翼地牵着孩子的手下车，而透过这具身体的眼睛能看见此时半空中恰好有一颗皮球砸了下来，正中孩子的脑袋！ “哪来的野孩子！” 夹杂着一旁女子惊慌失措的喊声，幼童的哭喊声，以及一声颇为刺耳的叫骂声。杜白向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个半大的胖少年正撑着腰站在刘府门前，瞪着马车上下来的几人。 正是年轻时候的刘景泰…… 瞬间，梦境的场景剧烈变换，似是一眨眼过了数十年之久，前一秒还是幼童的身体已经变作了一位壮年男子，正是如今这刘义闻的模样。 而眼前的景象也已经变作了高堂大院之中，摆设装饰皆是富丽堂皇的模样，正是刘家的大堂。 而这具身体坐在高位之上，喜不自禁地哈哈大笑着，身前还有一众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人正在谄媚地恭维着自己，仔细看去，分明都是刘家各房的子弟。 瞧见这些家伙如今这副讨好的模样，刘义闻不禁心中甚是畅快，仰天大笑间声音里满是小人得志般的兴奋：“哈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刘家真正的家主！以后这家里，只有我才是最大的！” “刘景泰算什么！现在大房的人还不是照样被我踩在脚底下！” “我刘义闻才是刘家最有出息的！” 这大概也就是他在幻想自己成功之后未来的生活了。 杜白耐心看了一下，却也是如此无趣，大概不过是打压那些过去打压他的人，调戏那些过去就垂涎三尺却碍于身份不敢动的女人，对谁都敢颐指气使，谁也不放在眼里，犹如一个土皇帝。 但若只是如此，那就太无趣了一些。 杜白可没兴趣继续看这家伙梦境里的荒唐场景，意念一动，这梦境的场景便似是风云变幻一般开始扭曲模糊…… 刘义闻此时正坐在一个酒楼里，乐呵呵一手抱着娇妻美妾，一手捧着极品美酒喜滋滋地喝着，只是还没尝到那股味道呢，忽然嘴边微微一刺痛，猛吸一口冷气的他捂着嘴低头望去，却是骇然发现杯子里的美酒竟是化作了一条条的拇指粗细的蜈蚣，正‘淅淅索索”地爬动着，甚至已经有一条快要爬出杯沿，碰到他的手上！ “呀！” 刘义闻大喊一声，惊惧间急忙将那杯子丢得远远的，可还没回过神来，便又恐惧地发现自己怀里方才还香喷喷的美人儿此时竟是化作一具红粉骷髅，白骨颤颤耸动，只剩骷髅的眼孔死死地盯着他！ “鬼！鬼啊！” 已然是被吓得亡魂大冒，刘义闻慌忙丢开白骨连滚带爬地想要逃出这个房间，可刚打开门就被骇得动弹不得！ 才发现自己此时哪里是在酒楼里，这里分明是人间炼狱啊！ 只见那原本的食客都变作了貌相恐怖的恶鬼僵尸，两眼泛着绿光地盯着自己，耳边全是怨魂索命的尖啸声，吓得他已经浑身发软，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根本就想不通，为何自己的美梦会突然变成这副恐怖的模样！ 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一道熟悉的怒喝声，似是天边而来，有似是近在耳畔，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刘义闻，你可知罪？！” “罪？” 刘义闻慌乱间抬头望去，竟是看见那已经死去的大哥刘景泰竟是出现在自己面前，正居高俯视着自己！ 只是此刻对方俨然已经不似是寻常人般，面色赤红，嘴有獠牙，衣裳带血，一副地狱恶鬼的可怕模样！ “大……大哥？” 刘义闻惊得险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反应过来才慌忙跪地连连磕头哭喊道：“大哥，真不是我害的你啊！你要索命尽管去寻那贼人去吧！你走之后，我……我……我的确和嫂子幽会过几次……可真的是那女人耐不住寂寞先接近的我！我是无辜的啊！” “……” 已经幻化成刘景泰模样的杜白顿时无语凝噎。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一吓，还没真正出手就听到了这么令人震惊的八卦，这若是传出去，估计刘家又要乱一阵子了。 不过心中吐槽一下也就罢了，这可不是他来的本意。 他继续操控这副幻想，震声道：“此事定日后找你算账！你可还记得你近日犯下的罪行？” 第122章 罪行 “罪行？” 刘义闻似是一愣，想了一想，悄悄抬着脑袋试探问了一句：“不知大哥你指的，是我前几日为了逼那赵师傅来咱们窑厂，而派人诱骗他儿子赌局欠债的事情，还是绑架了一个窑厂师傅的女儿，逼迫他离开苏家窑厂，或者是昨夜逼得那牛师傅一家卖房卖地，无家可归的事情……” 这家伙还真的掰着指头开始数了起来！ 杜白听得心中怒火渐起，这家伙还真是从头坏到脚，说心思歹毒都是夸奖他了！ 竟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害了那么多的人！ 他顿时手中幻化出一道带着毛刺的长鞭，对着地上还在细数罪孽的刘义闻的脸颊狠狠抽打过去！ “啪！”血肉炸裂的声音。 “啊！” 刘义闻顿时惨叫一声，捂着侧边正汨汨流血的脸颊痛哭嚎叫！ 虽然是梦境，但因为有了杜白的插手所以痛觉也是如此的真实，但为了避免对方因为过于剧烈地疼痛而醒来，他尽量将这种疼痛控制在一定的极限范围内，既能让对方痛苦不堪，也不会惊醒的程度。 足以保证梦境的延续下去！ “你可还有脸说？你可知，我死后每日的魂魄都在地下受尽煎熬，便是在替你们还债？！” 杜白随口杜撰，反正也无人能探究真假，只要能唬住对方就行。 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刘义闻一惊，见那刘景泰化作的恶鬼似是欲要抬手再来一鞭，顿时心惊胆颤，急忙跪地猛地连连磕头，哭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杜白收住鞭子，凝眸震声问道。 刘义闻伏地颤声喊道：“我定当会弥补那些匠人们的损失，也决计不会再干坏事！求求大哥便放过我罢！” “若是如此，那自然是最好！”杜白冷哼一声，不忘震慑一句，“如若不然，日后我定再寻上你，带你一起下地狱受苦难！” 闻言，刘义闻心底刚松了一口气，忽然便听一道头顶破空声传来，随即背脊上连着三道血肉破碎的剧烈疼痛传来，火辣辣得让他几欲痛不欲生！ “这三鞭是给你的一点教训，莫要忘记我的话！” 耳边隐隐传来这么一句话来，似是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嘶！” “记住了记住了！” 迷迷糊糊间，大喊一声，刘义闻猛地从床上坐起，面色惊恐地手舞足蹈，生怕大哥又给自己一鞭子！ 只是一阵凉风袭来，他浑身一个冷颤，随即从那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中恢复过来，瞳孔里依然满是惊惧不安。 略有几分僵硬地转过头望去，身边那个宠爱的小妾还在熟睡，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时而有乌鸦的鸣叫声穿过。 房间内的烛火早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黑暗，哪来的恶鬼与鞭子。 “是……是梦？！” 他喃喃自语着，下意识一抹额头，却已满是冷汗。 自己怎么会突然做这么奇怪的一个梦？！ 可刚才梦里那一幕幕却是如此的逼真，无论是那仿佛真的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还是刘景泰变成的那恶鬼的凶恶模样皆是历历在目，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忘怀！ “如果是真的……”他想到这里，不禁浑身一抖，瞳孔微缩。 “唔？老爷，怎么了嘛？” 似是被子掀起带来的一丝异样让旁边的小妾醒了过来，撒娇般地便想靠到他的怀里，却不料被他一把推开，面上几分愕然地望着忽然穿衣下床的刘义闻。 “老爷您要去哪里？这大半夜的……” “找人！你一个妇道人家别管那么多！” 刘义闻没好气地道，待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之后也来不及再整顿一下，便快步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是一刻也不敢多等，生怕那死去的刘景泰真会来把他一起给拖下水！ 此时院门外恰好有几个巡夜的家丁走过，瞧见深夜里出门还行色匆匆的“代家主”不禁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恭敬问一声好，不过还没走远，却又被叫住了。 “不知三老爷有何吩咐？” “去……把丁三给我叫来，叫来书房！”刘义闻眉头微皱，指示道。 丁三便是之前那个与他一起商议阴谋的下人。 “现在？”几人面面相觑，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废话！让他赶紧滚过来，不然就给我滚！” 刘义闻面色不善，本就被吓醒的他此时心情更是糟透了，冷声怒道。 几个家仆赶紧应下，也不敢再多说，提着手里的灯笼便欲要通知。只是这还没走开几步，就又被叫住了。 “你们……唔……” 刘义闻皱紧眉头，欲言又止，原地踌躇片刻，还是下了个主意道：“你们立刻去城外的寺庙里请一个佛法高深的大师过来，香火钱不是问题！就说我有问题想要请教他，或许还有一场法事要做！” “……” 几个家仆更是愕然，一人试探着问道：“现在？” “废话！不然让我亲自去？”刘义闻面皮一抖，怒道。 几个下人吓得赶紧跑着去办事，生怕动作慢了一点被迁怒。 看着这几个蠢货在晨雾里快步走远的背影，他冷哼一声，转而继续向书房走去。 只是陡然孤身一人，周围一片黑暗的景致愈显幽森可怖，夏夜一阵寒风吹来，他浑身一颤，缩了缩衣服，尽量不去想刚才梦里的那恐怖的场景，只得继续加快脚步，眼神躲躲闪闪，仿佛背后有什么恶鬼在追赶一般。 “刘景泰，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空旷无人的走径，只留下他唉声叹气的声音…… 而这边，杜白见已经震慑到对方，便也没有继续留在这刘家里。 毕竟那里就连空气之中也含着几分邪气，让他浑身正气有所预警，颇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离去的时候他也在心中想着，“若是这刘义闻能学好，真的把承诺落到实处，那自己也可以暂且先放他一马。但如果做不到，那自己恐怕还要再来一趟了。” “到时候定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第123章 另一个梦 时候已经不早，杜白很快便飞回到了苏府之中，只是在飞回自己院子之前，他心中一动却是忽然换了一个方向，朝着苏婉妙的房间飞去。 毫无阻隔地穿墙而过，他漂浮着进入房间，借助这具鬼躯可以夜视的他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苏婉妙。 只是看她面上蹙起的眉头，却并不像是美梦的样子。 “做噩梦了么……” 杜白轻声自语着，缓步上前靠近伸出手去。 眼前视角在天翻地覆一般的扭曲着，光线似是在重铸，良久才渐渐再次在眼前蔓延开来…… 重获视线，他首先打量了一遍周围。 这里似乎是一个幽暗的书阁，似乎鼻子一动便能闻到书籍特有的古旧气息。 左右均摆着高高的书架，陈列一本本厚重的典籍如同铜墙铁壁，前面微微打开了半扇的窗户透过稀稀落落的光芒，却也没有风的吹拂。 这里就如同一座密闭的牢笼，将里面的人死死地困在里面，便是呼吸也是如此滞涩，沉闷与低落的情绪似是在空气间无限地蔓延着，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都会受到影响。 除了那可以忽略不计的窗户，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处光源，那便是放在角落里的一盏小小的古旧的铜制灯台，细细小小的白色的蜡烛插在上面，已经燃了近半，给这里带来微弱的可怜的昏黄光线。 而在灯台旁是一张小孩子读书用的小书桌，只是上面摆着的却是一本本厚厚的装订成册的账本与各种需要学习的书籍，略显杂乱地堆积在一起，一些书册已经破损了一半掉在了地上，却也没有人去捡起，或者说没有空闲去捡起来。 书桌前跪地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素白色丧服的乖巧女孩，大约八九岁大，简单地梳着一道发髻，小小的脸颊有几分苏婉妙如今相貌的影子，纯真可爱又透着几分骨子里的倔强。 即便是在这种极容易让人难受的环境之中，女孩也只是抿着几分瘦削的嘴唇，眼睛有神地盯着书桌上翻开的书册，一字一句地阅读着，学习着，不愿意停歇。 杜白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若有所思。 “幼时的苏婉妙？” “这里就是她的梦境了么……” 他将视角从苏婉妙身上抽离，旋即幻化出一道虚影静静伫立在一旁。 窗外隐约传来声音，杜白投过视线，只见外面庭院里有几个仆人的孩童在打闹玩耍着，其中还有一个衣着较为华贵的小女孩，看面相应该是年幼时候的苏芷柔。 这丫头从小便是一副没心没肺的脾性。 她们的玩耍显然也被正在专心看书的苏婉妙听见了，她抬起头朝着窗边的方向望了一眼，似有意动，但终于还是没有动身，而是继续坐下来看着手里那些寻常大人也看不懂的书籍。 “为什么不出去一起玩呢？” 杜白缓缓靠近桌边，蹲下身看着这个小女孩。 幼童状态的苏婉妙稍稍抬起头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奇怪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个陌生的人，口中还是乖乖地答道：“因为我要读书呀。” 声音难免些许孩童的稚气，但却格外的认真。 随后，没等杜白问，她又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白嫩的小手轻轻磨挲着书页，一边似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他解答一般，慢慢说着不曾对其他人说过的藏在心底里的话。 “爷爷说过，爹和娘再也不能保护我和妹妹了，如果我不读书，不学这些东西，不变得更聪明更厉害，那么坏人就会来欺负我们，我们苏家就会破落下去……“ “以后吃不饱，穿不暖……”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渐渐低落，“就连爹娘留给我们的东西都会被抢走了……” 随着她心情的变化，这片梦境似乎也在缓缓发生着变化，周围不知何时升腾起淡淡的云雾，外面的玩闹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闷雷般的轰鸣声，窗外电光闪烁，一道道惊雷似是划破天际坠落在地面上！ “啪嗒！” 书籍松手落在了地上。 杜白低头看去，发现她的身体随着外面的雷声而轻轻地颤抖着，身子渐渐蜷缩成一团，就像是一只离了窝的小奶猫一般，可怜又无助，一片黑暗的孤寂之中，只能靠依偎着自己来获取仅存的温暖…… “必须要努力……就算我只是女儿身，也不能比他们差……”像是逃避一般，她将小脑袋埋在腿间低声呢喃着，本就小小的身躯更小了几分，声音似是在颤抖，“不能再任性了……要保护好爷爷妹妹和这个家，只能靠我自己……” “可真的好难好难……” “那些文章就算我吃饭睡觉都在记着，可背诵的时候总会出现差错……想了很久的计划，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太笨了……” 只是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却是抚过她的发丝，让她不禁一颤，让她想起了曾经父亲那般温和的手掌。尽管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父亲，那张脸庞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心里莫名地便对他产生一种久违的依恋感，下意识地便让她愿意相信他。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会越来越好的。” 杜白柔声道，看着女孩仅仅是片刻的迟疑后，便如同猫咪一般轻轻蹭着他的手掌，小脸上一副乖顺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 俗话说，梦境是最能体现一个人内心真实念头的东西。 就如之前那刘义闻的梦境一般，他从小受到刘景泰的欺负，所以做梦也想打个翻身仗将刘景泰给踩在脚底下！ 而眼前的苏婉妙也不例外。小时候便经历了失去双亲的痛苦，在外敌与严厉爷爷的督促之下，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学习那些本来不应该是她学习的东西，去学习商场上的交谈，抛弃掉一个同龄女孩的天真与爱玩的天性。 这也让她习惯了佩戴一张在人前展示的近乎完美的面具，而将真正的软弱孤独的自己给深深地藏起来，藏在心底里一个无人可知的角落里，只有在没有人会知道的梦境里才有机会展示出来…… 第124章 美梦 没有人会知道如今的苏家是她经历了什么样的煎熬才支撑起来的，也没有人会想要了解那个软弱无能的她，大家包括爷爷，想看到的都是那个戴了最表面的完美的面具的她，也仅需要如此而已。 “所以……” “来玩吧！” 杜白轻声说道。 “嗯？”女孩疑惑地望向他。 “你想玩什么？”他笑着问道，眼神格外柔软，“至少在这里，无论什么我都能帮你实现！” “我想……”女孩轻轻咬着手指，眼前闪过希冀的光芒怯怯道，“我想逛灯会，想吃糖葫芦……” “没问题。” 杜白抬起头，心念一动，旋即这片梦境便一片风云变幻，原本的书阁已经消失不见，天边的惊雷也早已无影无踪。 此刻两人似是身处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之中，人声喧嚷，张灯结彩，五彩缤纷的花灯用一根根细绳绑在空中，闪烁着点点光芒，像是夺取了星星的璀璨煞是好看。 而街市两旁则是一个个的小摊子，摊主正卖力吆喝着，售卖着各种香喷喷的美食小吃。 “怎么样？” “嗯嗯！” 小婉妙呆呆地望着周围的一片美景，眼睛里倒映着五彩的光辉，目不暇接，只顾得连连点头。 “给你糖葫芦。” 杜白随手从路过的小贩手中拿过两支糖葫芦，一支递给了她，看她小心翼翼地含着冰糖葫芦，小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尝到世间顶好的美味的高兴神情，嘴角也不禁微微翘起。 他随手将剩下那支冰糖葫芦放入嘴中，尝到的却只有乏味，如同在咀嚼一块脆木一般。 “毕竟只是梦境嘛……” 其实若是仔细看去，可以看见周围路过的人虽然很多熙熙攘攘，但大多是千篇一律，面孔也是同一张大众脸且神情呆滞如木偶。 毕竟这是她的梦境，除非天赋异禀能有意识地控制，不然这些细节永远都会是这么模糊，似是隔了一层云雾而看不通透。 正如那冰糖葫芦，也是以她想象中最美味的东西来替代的味道，放在他嘴中便是味同嚼蜡。 即便如此，这里的一切也是她的梦想！ 可以这么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最美好的想象。 而他所做的仅仅是将这份想象给引导出来。 看小婉妙如今一副欣喜欢快的模样，他心中也不免几分怜惜。 忙于苏家生意的她，或许很久没有这样自由自在地逛过灯会，才会将它看做一个难以实现的愿望。 “越是与她交往得久，就越是能了解更多的不一样的她……“ 杜白怔怔地望着灯火阑珊间那如同美丽的蝴蝶般翩翩舞动的小小身影，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或许……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 等苏婉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早上了。 “嗯？” 似是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她有些慵懒地起身伸了伸手臂，望向窗外不禁一愣，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变得懈怠了么……” 她嘴唇微微抿起，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自责的心情，反而心中满是说不出的舒畅，就仿佛是完成了期待了很久很久的愿望一般。 想到那个奇怪的梦，以及梦里出现的那个熟悉的面孔，虽然因为梦境的原因而模糊不清，但留给她的喜悦却是不曾作假的，因为到现在，那股说不出的情绪还在随着心脏的跳动而蔓延向全身。 尽管说不上来，但一想到那些模糊的画面，她的嘴角就会忍不住翘起。 以至于她出房间的时候，丫鬟们都有些好奇地私下议论纷纷，觉得小姐昨晚肯定做了一个美梦。 “美梦么……” 她心中念着，慢慢地捂住胸口，轻声呢喃，“难得的美梦呢。” 而与此同时，原本自从上次刘景泰死亡之后掀起的巨大风波已经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平息的刘家，在今天早上却又起了几分波澜。 主要原因便是今天一早刘家人起床后便奇怪地发现里里外外的都有下人们在贴着一张张的黄符，墙壁上、柱子上、连大门上都规规整整地贴了四五张符咒，凑近了一看发现写的都是什么歪歪扭扭的字符，认也认不出来。 有人瞧见自己院子门口也被贴上了几张黄符，顿时恼怒几分，伸手便把那符咒撕下对那下人吼道：“谁让你在这里贴的？这贴起来多难看，我还怎么请我的朋友来玩？怕不是要成为笑柄！” “是……”那下人畏畏缩缩，急忙答道，“是三老爷让贴的！” “三老爷？！” 听到这个名字，大部分人也便哑了火，毕竟现在刘义闻代为掌管着刘家，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明着和他对着干。 不过其中也有平日里较为亲近的子弟带着不解去询问，从刘义闻那里得到的回答却是不耐烦：“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们无需多问！” 随手打发走家里那些最爱唠叨的婆娘们，还有那些专喜欢向自己讨要额外用钱的后生，刘义闻正在大堂里来回焦躁不安地踱步，眉头深皱，时不时便唉声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虽然自己已经花钱买了一大叠的据说能驱邪避鬼的符咒来贴在家里面，可若是仅仅如此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还得等大师过来专业处理才行。 尤其是此时一安定下来，心里便会想起昨晚梦里出现的刘景泰那可怕的模样，不禁心惊胆颤，愈发觉得拖延不得。 他手里暗自捏着两张黄符，眼神里流露几分狠辣：“虽说那刘景泰是我兄长，可毕竟你已经死了！现在是我当家作主，是这刘家最尊贵之人。若是你还想回来害人，那可别怪我下手毒辣，使你魂飞魄散了！” 对付苏家的事情显然是不能收手的！ 虽然昨晚刚从梦里惊醒之后心慌意乱之下的确是想过要好好弥补那些被自己用手段给逼迫来的匠人们，甚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断了那窑厂的生意，以避免那刘景泰的怨魂真的来拉自己下水。 可现在一段时辰过去，他从那种惊恐感中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仔细琢磨二三，却自行打断了那种念头。 第125章 大师 先不提这瓷器生意牵扯到自家能否进入府城地域，是自己成为正式家主的重要助力，单说这前段时间为了快速赶上苏家的进度而花费下去的大笔人力物力，这就绝对不允许他中途放弃！ 否则，让老爷子知道自己犯了这么大一个乌龙，浪费了这么多的财力却被一个梦给吓得全泡了汤，那怕是别说正式家主了，连这代家主的好日子也没得过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顿时就恶向胆边生，连那本打算安抚一下那些匠人们而发放下去的银子也要取消了，将这门生意的利益最大化才好。 反正都已经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何至于还婆婆妈妈！只要自己将这门生意做成了，那老爷子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到时候自己坐上了刘家家主的位子，花大笔银子请来道行高深的道士和尚来为自己护法，谅那刘景泰区区怨魂而已也不敢再来造次！ 至于梦里刘景泰说自己在地下深受折磨…… 又与自己何干？ 哼哼，便是他每日受绞刑之苦，也权当是为了咱们刘家的未来做了贡献，日后派人给他的墓碑前多烧点纸钱安慰一下也就罢了！ 想到这里，刘义闻顿时念头通达，心里原本因为昨夜噩梦而稍稍笼罩的阴翳稍稍散去些许，转而坐到椅子上，捧起手边的热茶打算稍稍喝两口润润嗓子。 可还没等他下咽呢，厅堂外便传来了仆人的喊声：“老爷老爷，大师来了！大师来了！” 他赶紧放下还没揣热的杯子，起身整了整衣裳，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迎了上去。 刚走到厅堂门外，便看见两个下人领着一位身穿袈裟的秃头和尚走了过来。他定睛一看，只见那和尚白了胡须，但面容矍铄精神奕奕，犹如青年一般，其手边持着一串暗黄色的佛珠，随着他的手指而缓缓转动，似是在走路时依旧念经讼佛，可见其佛道之精深。 “大师，您可算来了！鄙人已经久候多时！” 刘义闻拱手笑意盈盈迎了上去。 “贫僧法号怀胜，不过是一个和尚而已，哪里称得上大师。”那和尚右手立于胸前，谦道。 “无妨，怀胜禅师，我早已经听闻过贵寺庙的神通颇为灵验，久仰已久，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义闻到底是生意人，场面话说得头头是道，一番恭维之后，怀胜禅师却并没有仔细听他的废话，一双眼睛缓缓眯着扫过这刘家的厅堂以及四周的高墙大院、花鸟树木，面上从原本的淡然逐渐露出一丝凝重之意。 而这边刘义闻已经开始切入正题，他略微斟酌了一下，示意两个下人去倒茶递水，一边请怀胜禅师走进厅堂，一边细细道来：“大师，不瞒您说，昨天夜里，我做到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那去世的大哥突然化作了厉鬼欲要害我性命！幸亏，昨晚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刘家之大义暂且劝退了对方。” “可他走之前也放狠话说过几日定要再来取我性命，到时候便是佛祖也保不得我！鄙人固然心胸坦荡不惧恶鬼，但也不免痛心大哥竟是沦落如此模样……” “所以特意请来大师，希望能让我那大哥早日魂魄安息，莫要再来作怪残害自家族人！” 说起这些话时，刘义闻脸不红气不喘，简单几句便将责任完全推卸到那刘景泰的身上，面上还似是真情流露一般摆出一副家门不幸而羞愧的模样，语气诚恳认真，不似作假推脱。 “这……” 怀胜禅师婉拒了一旁下仆递来的茶水，面色凝重地缓缓转动手中的佛珠，闭目沉思片刻后，良久才重新睁开眼睛望向他，一副严肃神情：“请容贫僧冒昧问一句，你那兄长可是惨死的？” “没错。” 刘义闻点点头，似有回忆，轻叹一声：“不知是哪来的恶徒凶手，将我那可怜的兄长与一位族弟一同杀害分尸，至今那剩下一半的尸体也未曾找到！” “原来如此。” 怀胜禅师细思一会儿，道：“贫僧观你这府里遍布怨气，定是有颇为凶厉的鬼魅妖孽出没，想来是你那兄长死后怨气太强，才弥留于此地化作厉鬼，欲要害人来做其替死鬼！” “替死鬼？！” 刘义闻一震，浑身发凉，面露几分惊惧。 本以为只是那刘景泰的怨魂回来惹事，想不到还有可能来抓替死鬼？这让他更是惴惴不安，心中恐惧。 “施主莫怕，有贫僧在此，便是厉鬼也不敢造次。”怀胜禅师宽慰了一句，随即眉头却微微皱起，似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不知您那兄长是何时遇难的？” 他脑海里下意识地便想起之前在苏家时遇见的那个实力恐怖的老鬼，若是真打起来，恐怕他和他师兄一起上才有抗衡的一线希望。上次能从对方手中活下来且毫发无损已是侥幸，这次他可不希望再遇见一次那种倒霉事情。 世人都说我佛慈悲……可他更想的是永伴佛祖青灯左右，而不是被鬼怪给吃掉！ 那刘义闻急忙答道：“粗略半月前！” “那便无妨。”怀胜禅师放下心来，“这顶多半月时间，能恢复生前的灵智便已经天赋异禀。即便它怨气再强，也不可能成气候。今晚贫僧便做一场法事，亲自超度那厉鬼！” “总不可能每次都能遇见那么可怕的老鬼吧！”他心中如此想道，摸了摸袖中师兄给自己的宝物，心里更是安定几分。 本来经过上次苏家的惊魂，他是想推脱让师兄过来一趟，可师兄近日据说在追查一只害了许多人命的妖怪的线索，暂时脱不得身，只好赠予他一件宝物由他自己来了。 毕竟比起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妖魔，还是这种小小的厉鬼好对付一些。 而没人注意到的是，刘府的门口，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持着书原本正欲踏入门槛，一瞬却是止住了动作，瞳孔微微一缩，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步子，似是原地踟躇片刻后，毫不犹豫转而向着外面走去。 看门的家丁也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这少年一眼便没有更多注意，毕竟那家伙的身份只能算是前老爷的私生子，老爷在世时也根本不管他，如今去世后其地位更是跌落几分，除了不用干活外，基本与下仆无二。 像这种与刘家的权力中心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无用之人，他们根本懒得搭理。 而在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少年一边手里紧紧攥住那本书籍，一边似是喃喃自语一般低声念道：“为何刚刚阻止我回刘家？” 第126章 底线 话音落下，耳畔顿时响起一道只有他能听到的阴沉嘶哑的声音：“刚才我能感觉到，刘家里来了一个颇有几分道行的秃驴，那股香油的气味臭得我在门口便能嗅到！” “和尚？”少年面色一凝，心中有些不安，“难道是察觉到我的异样了？” “哼，怎么可能。”那鬼魅的声音继续道，带着几分不屑，“那和尚虽然有几分佛法，但以我的手段，他也一时察觉不到你的异常。” 话音一顿，他继续说道：“只是这几日，你尽量不要回去。毕竟以防万一，难说那秃驴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少年轻吐一口浊气，漠然点头：“可以。” 这些年他省吃俭用手上攒了些私房钱，虽说不多，但足以让他支撑到今年的科举考试结束。 他对那刘家本就没有太多的归属感，血脉更是淡薄。若非是自己如今还无法完全独立以及娘临终前希望看到自己正式入刘家祖籍的遗愿，他甚至想一成年便立刻离开刘家，独自闯荡。 尤其是想到近日，那所谓的“父亲”死去之后，下人们也抛弃了对他最后伪装的几分尊敬，甚至连这个月的月钱都给故意克扣了下来，口头辱骂与鄙夷不甚其数，心中更是让他怨恨加深。 “在科举结束之前，我都不会回去刘家了！到那时，我要他们用八抬大轿来请我回去！” 他凝视前方，一字一句咬牙道。 “哈哈，有志气。”耳畔那声音阴笑一声，提醒道，“可你也别忘了，你固然聪颖，可毕竟基础薄弱。以你如今的学业，想考上案首还是有几分难度的，尤其是最近听闻的那几个声名鹊起的神童，每一个都有威胁……” 话未说完，便听那少年断然拒绝道：“你不必多说，我不可能去为了自己而残害那些神童，吞食他们的心智。” 他为了夺得案首而与这声音的主人合作，可也不代表他会完全抛弃自己的底线。先前这个家伙曾提议了一个十分残忍的建议，说是若能辅以秘法吃下那些神童们的心脏，那就能获得对方的“天生通窍”以壮自身。 长此以往，便是状元也不在话下！ 可这一提议他根本不考虑便直接拒绝了。 若是自己为了满足私欲而肆意杀人甚至吃人，那与那些可怕的妖魔鬼怪有何区别？ 他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你且听我说完，嘿嘿……” 那声音继续诱惑道：“我已明白你的决心，不愿残杀同族。可我还有另一个办法，效果或远胜于吃掉那些神童的心脏，你可愿尝试？” “什么？” 少年微微皱眉，毕竟如果有机会夺得案首，他也不愿放弃。 “妖怪！” 那声音阴测测道：“妖怪乃是夺天地之灵气而生，其血肉乃是一等一的补品，比那些肉体凡胎的神童要好许多了。你每吞食一只妖怪，你就会愈加聪慧一分，不仅过目不忘还能无师自通！“ “到那时，别说这小小县城的案首，便是状元也是唾手可得！” 少年心中一动，想到那般场面也不免心潮澎湃，而且鬼怪也不是人族，若是自己吃掉那些鬼怪，或许还是为民除害了，这么想来自是更容易接受一些。 可转念一想不免面露疑惑：“但那些妖怪，我一个凡人又怎么敌得过？” 他苦读诗书十数年之久，根本没练过武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降服那些妖魔呢。 “哈哈，到时我可助你一臂之力……”那声音大笑着，逐渐隐匿而去，留下少年一人独自立在热闹的街市角落阴影之中，逐渐陷入深思。 ********* 傍晚时候，苏婉妙比前几日都回来得更早一些，且面上都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似是走路都轻快了几分，站在她身旁的仆人也能敏锐感觉到小姐今天的变化，似乎是遇上了好事，心情极好。 以至于即便是丫鬟不小心失手打碎了花瓶，她也只是叮咛两句以后要多注意，却也没有过多责怪，不禁让许多人都有些好奇。 究竟是什么好事能让小姐心情愉悦一整天呢？毕竟他们有听闻，从早上出门开始小姐便是这般模样了。 杜白看她神情，觉得自己大约是猜到了几分。 或许是那刘家有动静了，也不枉自己昨晚辛苦跑一趟刘家。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当他问起时却见婉妙微微摇头：“那些被刘家挖走的工匠并没有回来。” “嗯？” 杜白眼神一凝。 难不成那刘义闻根本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里？还是说那家伙干脆就以为那只是一个梦所以就完全抛之脑后了？ 心还真够大的啊！ 看来今晚自己还是有必要再去一次的…… 而在他思索的时候，苏婉妙却是微笑着继续道：“再说，那些工匠们即便是今天回来，这拖了四五天的工期也不可能一天之内补回来……” “那娘子你今日怎的这般心情愉快？”杜白不禁有些好奇。 苏婉妙闻言轻轻掩着脸颊，面色微红：“原来很明显吗？” “我只是觉得，既然瓷器的事情已经落了空，倒也不必再去纠结于它，眼下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珍惜呢……”她抿嘴一笑，眼里几分释然，轻声娓娓道来，“如此一想，顿觉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肩也似是轻了不少呢。” 至于其它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却也是形容不来的，但总在心中暖暖的，说不出来的喜欢，或许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吧…… 晚饭之后，苏芷柔不知从哪里来的兴致，突然想拉着她姐姐一起去外面散散步走一走，苏婉妙自然是耐不过她，只能答应了。虽然她看起来似是有话想和他说的样子，大约也是要等到以后再说了。 “不准跟来哦！” 出门之前，苏芷柔悄悄回头对杜白做了一个鬼脸，比着口型说道。 杜白不禁哭笑不得，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离去，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今晚本就有些忙碌，自然不会去跟着她们闲逛的。 第127章 姐妹 苏家的游船上，苏婉妙恬静地坐着，望了一眼灯火明亮的岸边以及那随着月色上笼而逐渐多出来的在夏夜出来乘凉的人群，回头看着正对着岸边发呆的妹妹笑道：“芷柔，怎的今日忽然有兴致邀我一起来坐船了？” “唔……” 苏芷柔微微歪了歪小脑袋，趴在窗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小声道：“姐姐，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坐过游船了吧……” “……是啊。” 苏婉妙微微一怔，旋即轻叹一声，面露回忆之色：“大约……一年了吧。还记得上次坐船的时候，是去年也是这般时候的赏月诗会。那时候河面上有许多的画舫连成一片，犹如陆地一般。许多的佳人才子齐聚吟诗诵词，很是热闹呢。” “那时候好像有几位有名的才子想邀请你上船参加诗会，结果都被你给骂走了……” 想起了有趣的事情，她轻轻掩面取笑。 “是啊，那么热闹，”苏芷柔皱了皱小鼻子，此时的她依旧一副不屑的模样，“那些所谓才子也不过是臭书生，张口闭口就是读书写字，最大的愿望不过是科举高中，迂腐无趣似是木头，本小姐才不稀罕跟他们一起玩！” “小妹啊，你若是一直这么任性下去，姐姐可要担心你嫁不嫁得出去了。”苏婉妙半是宠溺半是好笑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不要才子书生，你难不成想嫁给那些山野村夫？” “都不要！我要一直陪着姐姐！” 苏芷柔轻哼一声，转而突然环抱住苏婉妙，将脸埋在她的怀里，发出犹如撒娇般的声音。 “那可不行，妹妹你生得花容月貌，若是不肯嫁，不知多少男人要捶胸顿足了。” 这里只有姐妹二人，两人说起一些闺房密语，说说笑笑也不会被外人听见，自然稍稍放开了一些。 “姐姐……” 苏芷柔不依地蹭了蹭，娇声道。 只是这时候，她顿了一顿，转而小声道：“姐姐，你与姐夫的婚事，也是在那时候爷爷提议的吧……” 苏婉妙一怔，嘴角浅笑：“是啊……那时候爷爷提起，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便也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只是爷爷之后说帮我物色好入赘的人选，许久之后才告诉我那人的姓氏与来历，甚至没来得及见一面便拜了天地……” 那时候她总也会在想，爷爷会为自己挑选怎样的一个夫君。但大概有才的君子是不愿意入赘一介商贾之家的，因此这本身也便限制了那位夫君不会多么出众，大约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洞房那一夜的时候，她也没有出乎意料地发现的确是如此的，甚至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坏一些。 不过，既是入赘，自己便也算是亏欠于他，便是如此无能之辈，她也愿意好好待他。 只是后来发生的种种，却一次又一次地让她有些惊喜，起初对于这桩婚事持有的一种类似完成使命一般的态度，也开始发生了自己也没注意的变化…… 现在回忆起来，两月前的自己和相公似乎都不太成熟，对这桩婚事都带着几分排斥。或许直到现在，才有所改变。 “那，芷柔想问一个问题，姐姐你可不许生气！” 苏芷柔低声试探着问道。 “你问吧，我不会生气的。”苏婉妙笑道。 “姐姐你现在还是和姐夫分房睡的吗？” “……”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苏芷柔悄悄地抬起脑袋来打量了一眼，见苏婉妙颇为少见地露出面色绯红，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从永徐村回来这些日子，苏婉妙和杜白都没有刻意隐藏，其它的下人也是一清二楚的，苏芷柔虽然在这方面迟钝一点，但总也能懵懵懂懂地猜到些许。 尽管不清楚夫妻之间一起睡觉究竟要做什么，但她毕竟也写过看过那么多的故事，多少了解诸如“夫妻要睡在一起才会生小宝宝”的让人有些害羞的“冷知识”。 可是这段时间她观察下来发现，姐姐和姐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但晚上却是奇怪地分房而睡，这不就意味着两人不会因此生小宝宝吗？！ 那怎么办？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姐姐你讨厌姐夫吗？” 苏芷柔想了想，抬头问道。 “没有！” 苏婉妙面色泛红，下意识便答道，转而脸色更红几分，似是娇艳红霞美丽动人。 她斟酌着语句，结结巴巴道：“只是……只是可能我们……还没到那个时候……” “你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苏芷柔疑惑。 “但是……”苏婉妙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呀，我觉得姐夫缺点还真是不少。” 苏芷柔靠在她的怀里缓缓说道，语气似是几分抱怨。 “那家伙总喜欢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问他他却又不说。还很喜欢拍人家脑袋，不知道会长不高么？而且还很懒，府里也不帮忙，只知道读书写字，跟外面那些以为会写两首诗就臭屁得不行的书生们没什么两样……” 苏婉妙静静听着，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这丫头平时也没少在耳边抱怨，这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嘛……” 妹妹微微别过脑袋，似是想了想，小声着说：“他知道的知识很多，脾气也挺好，而且颇有几分才华，也不恃才傲物很谦逊，也不贪图名利，似是无欲无求……” “虽然那家伙嘴巴是有一点坏，可也算是一个好人吧……”她嘟着嘴，小声念叨着。 “嗯？” 苏婉妙有些诧异地低头望向她，毕竟以她的了解，妹妹应该是很讨厌杜白的才对，怎么会突然转而替他说好话了呢？ “呐，姐姐！”苏芷柔认真说道，“虽然可能由我来说有点奇怪，可是如果他做我的姐夫的话，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笨蛋，他已经是你的姐夫了啊！” 苏婉妙轻轻拥着她，心里却是开始认真考虑着妹妹刚才说的话。 自从成亲以来，两人一直是这样分房而睡，本来也以为是渐渐习惯了，但被妹妹这般说起，才忽然发觉其实是自己一直都有意无意地忽略过这个问题。 喜欢相公吗？ 说起来有些奇怪，毕竟两人已经是拜过天地的正式夫妻，这种时候再来说什么情情爱爱的似乎有些别扭。 只是心里那种悸动却是做不得假的。 当此时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些不安了起来。她不希望相公会认为自己是看不起他赘婿的身份而始终不肯圆房，届时定然会心生不满而引出矛盾…… 这种有些羞人的困惑让她一个经历惯了生意场上的风风雨雨的当家人瞬间变回了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心中难免既是羞涩又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第128章 奇怪的东西 而与此同时，苏府里杜白已经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一番熟练的操作之后便操控魂体朝着刘家的方向飞去。 这次行动之前，他已经想好了，既然这刘义闻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那他便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不过当他飞到刘家上空的时候，却是奇怪地发现此时的刘家似乎与昨日的颇有些不同。 不仅到处张贴了一张张的符咒，而且还在厅堂前的空地处煞有介事地摆出了一个临时的法坛，点满了香烛，有一位披着袈裟的高僧盘膝坐于法坛之上，身上微弱的佛光于黑暗之中依稀可以分辨，似是正在诵念佛经。 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杜白没有急着现身，而是隐匿于半空之中先观察下面动静。 此刻法坛的四周皆摆着许多椅子，刘义闻和其他几个刘家的成员正坐在靠近大门的椅子上一边私下说着话，一边颇有些无聊地等待着这次法事的结束。 这里的人除了刘义闻自己之外，对于这次的所谓法事都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毕竟昨晚上碰上闹鬼的不是他们，自是无法理解其中的可怕之处。 反而不少人暗中认为这可能是刘义闻为了坐稳自己的位子，而特意要消除掉前家主刘景泰留下的影响故意做的一场戏。 毕竟刘景泰也当家几十年了，上上下下亲信不在少数，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动摇其根基。 但鬼神是谁都要敬畏害怕的，如果放出谣言来说刘景泰变成了恶鬼打算回来害人，那肯定会大大影响刘家人对前家主的观感，说不定就会从原本的怀念而转成厌恶与害怕，更容易现家主来掌权了吧！ 这或许也证明了刘义闻想要当选家主的决心？ 不少心思活络的人暗自猜测到这一层，有的或许嗤之以鼻，有的则是屁颠屁颠地便过来讨好亲近，以求能在日后混一个好差事。 随手打发走身旁一个前来谄媚问候的后辈，刘义闻面色更显不耐。 底下那群家伙怎么猜测的他也能察觉几分，可那刘景泰的鬼魂是真的回来找他麻烦了啊！说出来信的人却是极少！ 为了这事，他今天就一整天都不敢接近那位假意哭丧实则暗中勾搭的大嫂，生怕那刘景泰气得等不到晚上就来勾自己的魂魄下去。 “总之，等到今晚做完法事，一切总能恢复平静了吧。” 刘义闻心中如此宽慰着自己，随手招来一个下人低声问道：“我那大哥留在府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他指了指法坛角落里堆着的一堆书画衣服。 那是刘景泰生前曾留下的遗物，据怀胜禅师所言，这些东西也极有可能招来对方魂魄，所以必须要一同净化。 “三老爷，都在这里了。”那下人恭敬答道，“之前大老爷去世的时候就已经烧了一批陪葬，现在这些已经是剩下的全部了。” “嗯，那便好。” 刘义闻又放下心来，挥手让下人离开，转而眼睛紧紧盯着法坛上正在念经诵佛的和尚，见他果真如一位世外高人一般，面相看起来愈发神圣不可侵犯且无形之中便带着几分给人心神宁静的感觉，心里更是安定几分。 “如此肯定是没问题了。” 晚上定能睡一个好觉！ 而在半空之中的杜白却已经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对于这刘义闻愈发鄙夷几分。 “这家伙还真是够不怕死的啊！” 为了赚这些伤天害理的钱，甚至还兴师动众又请了一个和尚来做法超度？ 真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所愿，让你永远也忘不掉这种恐怖！” 此时候时间已然不早，许多的刘家人都开始打着哈欠，撑不住困意打算睡觉了，若非是现在当家人刘义闻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做着表率，恐怕他们早就已经一哄而散各自回房睡觉去了，谁还会傻呆呆地坐在这儿看一个老和尚做法事啊！ 更别提现在夜色下一片漆黑，周围更是阴风阵阵冷嗖嗖的，颇有些诡异的感觉，让许多人都感觉浑身不自在。 例如此时一个年轻子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想着房里那个前不久刚好上的小妾，心痒难耐的同时也是愈发对刘义闻不满了起来。 因为此时他的身份不算高所以离得比较远，加上附近的人都是相熟的也不是刘义闻那一房的人，所以说起话来也格外自由一些。 他压低了声音，和旁边的朋友小声说着话：“哎，你说那三老爷是不是胆子也忒小了一些，竟然会被一个梦给吓成这副模样……” “是啊，这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本来前些日子就不好过，这时候还搞这些幺蛾子……爷爷也不知心窍被什么给迷了，才选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做代家主。” 旁边一人深以为是地点点头，叹道。 本来此时三房的威风应该是属于他们的才是，现在整天看着那些鸡犬升天而得意洋洋的家伙，心里更是嫉妒难忍，故意说着坏话。 就在这时候，一股冷风吹过，似是一双冰冷的手抚过年轻人的脖颈，登时他浑身哆嗦了一下起了疙瘩，稍稍紧了紧衣服，下意识地抬头向刘义闻的方向望去，想看看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无聊的法事，可一眼望去，却发现那刘义闻椅子的背后隐隐约约似是有一道模糊的黑影在伫立着。 “那是什么？” 他觉着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可再揉了揉眼睛望去时，却发觉那黑影虽然游戏飘忽，但的的确确就是在刘义闻的背后伫立着！ 他咽了咽口水，看刘义闻此刻丝毫没有察觉，还美滋滋地品着手里的茶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毛。 微颤着手，悄悄拉了拉一旁还在抱怨的朋友，小声道：“喂，你看那三老爷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 那朋友闻言有些奇怪地向那个方向望去，这一看却是愣在了原地，片刻也动弹不得，一张嘴越张越大，脸色却是愈发苍白。 “怎么了？”年轻人赶紧又拉了拉他的袖子。 “那是……是大老爷！”朋友吓得嗓音发抖，“我绝对忘不了！那肯定就是大老爷！是大老爷的鬼魂回来报仇了！真的有鬼啊！” 他最后一嗓子吼得格外响亮，已经根本控制不住声音了，因为他发现在他说话的时候，那黑影似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他，那一张七窍流血的惨白脸孔赫然便是刘景泰的模样！ 第129章 意外 “鬼啊！” 一股尿骚味顿时从他的椅子上传来，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作为最先发现鬼魂的两人立刻吓得两腿直抖，疯了似的急忙起身向着反方向跑去，生怕那鬼魂盯上了他们来害人。 他们的这番举动在这如此安静的夜晚简直如同一声响雷，顿时便让许多本已昏昏欲睡的家伙都惊醒了过来，很快便有更多的人看到了那个丝毫没有掩饰意图的鬼魂，均是吓得惊叫声此起彼伏！ 椅子翻倒声，茶杯坠地碎裂声，杂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还有一股莫名的骚臭气弥漫在空气之中，不知又是谁被吓得尿了裤子，但这种时候显然也不会有人去追究这种事情了。 刘义闻本来坐的好好的，就打算等过会儿便回房睡觉去，毕竟他也上了年纪不可能一整晚在这里坐着。 可还没等他喝两口茶呢，便古怪地发现前面不知怎的忽然起了这么大的骚乱，那么多人都尖叫着四散奔逃，且一个个看向自己的方向就像是看一只厉鬼一般惊惧害怕，让他满心都是莫名其妙。 “真是荒唐！你们都在干什么！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刘义闻放下茶杯，对着那些乱跑的人吼道。 只是他话刚出口，便见远处一个自己一派的前不久还给自己敬过茶的家伙此刻颤着两腿，睁圆了眼睛，伸出手颤颤地指着他——更准确的说是他的身后：“老爷，鬼……有鬼啊！” “什么鬼……” 刘义闻下意识便想斥责一句，难不成是想骂他像鬼一样可怕？ 可忽然一滴暗红色的液体从头上方落下，在他的眼前滴落在其手掌里，映出几分妖艳的血红…… 身子蓦地一震，很快便回过味来，面上血色渐渐褪去变得苍白，他僵着脖子左右望了一望，却是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人都已经跑了个干净，此刻周围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额头上开始渗出豆大的冷汗，他咽了咽口水，慢慢仰起头望去，却是正好对上一张正低头对着他的恐怖的脸！ 七窍流血，面色惨白如纸，一双眼睛却是血一般的猩红，一滴滴的血渍顺着它的发丝往下滴落，恰是落在他的面孔上…… 这张脸刘义闻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那个死去半个月的刘景泰！ 它果然又回来了！ “啊！” 刘义闻两眼蓦地圆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身体软趴趴地倒在椅子上，一副只剩出气没了进气的凄惨模样。 “晕过去了？” 故意伪装出刘景泰模样的杜白顿觉无语，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经不住吓，才刚见面就晕了过去，那自己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后面的戏该演给谁看？ 要不要把这家伙给用水泼醒，接着演戏呢…… 只是就在这时，却听闻不远处一道厉喝声响起：“妖孽，还不快束手就擒！在贫僧面前竟敢出手害人？！” 怀胜禅师又惊又怒，惊的是自己竟然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鬼怪的出现，怒的是眼看刘义闻即将“惨遭毒手”，眼看又一条人命没了！ 眼见当下情况紧急，他急忙将手中的佛珠甩出。瞬间，那佛珠携带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向杜白的方向飞去，无形之间似是给这片空间添增几分神圣光明的意味，足以让寻常的鬼怪根本挣脱不得，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这也算是怀胜禅师的一番杀手锏，有了师兄替这佛珠加持之后威力更甚原先几分。 然而杜白却仅仅是手掌一挥便将此处的禁锢给散去，转而正气护住手掌轻易接过那佛珠。此物似是有灵性一般在他手中微微震荡不止，欲要逃离他的手心，然而却始终被他牢牢抓住，根本挣脱不得！ 加上正气的阳刚气息，佛珠渐渐平息了下来，不再动弹。 “你！” 那怀胜禅师更是惊惧，两眼死死地盯着这诡异的一幕！ 这鬼怪竟是直接将那充满佛光的佛珠给抓在了手里，这和用手直接抓住火焰有什么区别？可更可怕的是，那鬼怪竟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反噬，反倒是那佛珠屈服了！ 这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让他心里憋屈难受得似是要吐一口血出来。 “你这妖孽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是控制住了贫僧的佛珠？”他不敢相信。 “我浑身正气，为何要惧怕区区佛光？” 杜白冷笑一声。 别说这么一点微弱的佛光了，他自己手上还有一颗真正佛祖留下来的佛骨呢！那里面的佛祖的一丝气息远比这和尚全身上下加起来的佛光还要强烈！ 习惯了那种气息熏染之后，这么一点微薄的佛光他还真看不上眼。想了想，他随手将其甩回给那和尚，看他面有愕然，道：“这么简单的小东西还是还给你吧，抢来也无用。” 怀胜禅师愣愣接过佛珠，感觉上面佛光丝毫无损，又听他如此一番话更是郁闷，感觉话被堵在了嘴里说不上来。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刘景泰才死了半个多月，实力竟然便已经恐怖到了这个程度，他开始有些怀疑师兄给自己的宝物究竟能否抗衡对方。 良久，他才望向杜白，合掌于胸前沉声道：“阿弥陀佛，刘施主你既然已经逝去，便应该知晓人鬼有别，又为何要回来害你的家人？不如早点放下屠刀，早日登上西方极乐世界，也好脱离这人间苦海……” “哈哈！” 杜白见周围刘家人都已经四散跑开，这诺大的庭院只有他与这和尚两人，也就没有再继续伪装，而是身形一转现出原身：“你且看我是刘景泰否？” “你是……” 怀胜禅师见状顿时愣在了原地，虽然此鬼怪面孔看不清楚，但其许多地方都是格外的眼熟，以至于他立刻便联想到了之前在苏家见到的那个高深莫测的老鬼！ “你是之前苏家的那鬼？！” 他惊声间，嘴角不禁微微抽动。 自己也未免太倒霉了一些吧……怎么两次来这元阳城，两次就刚好和这老鬼撞上！难不成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劫？ “正是。” 杜白也早已经认出了这和尚的身份，正是苏婉妙先前从城外寺庙里请来的怀胜禅师，所以也没有刻意下狠手，留了几分情面。 第130章 争辩 “不知您为何要来害这刘家人的性命呢？”怀胜禅师不禁微皱眉头，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对手，但仍然壮着胆子劝阻道，“需知在阳间害人性命会有损阴德，日后定会下地狱受尽苦难……” 旋即他联想到了什么，低声道：“莫非是因为刘家与苏家之间的仇怨所致？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此放下屠刀，贫僧定会舍下几分薄面，替两家说和，确保日后不再起争端……” “呵呵……” 杜白却是笑了，负手飞行于半空之中，俯视着一口一个放下恩怨的和尚，想了想，笑着问道：“哎，老和尚，我且问你一句，假如有人暗中下黑手想抢你的寺庙，先是害了你的师傅和长辈，还要害你的师兄和你，但只是碰巧失败了，却还打算卷土重来，你会怎么办？” “你会不会见他可怜，就一口阿弥陀佛，轻易便将几条人命的恩怨揭过，放过了他？” “这……”怀胜禅师微微皱眉，思虑良久，却是没有回答。 杜白缓缓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觉得你们这些秃驴都是如此可笑，事不关己便可以满口仁义道德，劝别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告诉你，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脱下这身袈裟，拿起别人放下的屠刀去杀个痛快！” 怀胜禅师轻轻叹息一声：“施主，你这番话太过极端也未免太过冲动。贫僧若遇如此境地，或许未必能泰然处之，但也不会红了眼去报仇，到那时佛祖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你所说的佛祖都已经死了！现在还有一块骨头在我手里呢！” 当然这句话杜白没有说出口，事关重大，他也不会随意泄露消息，尤其是看起来对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仙佛已死的消息，还一口一个佛祖。 若是真说出去，不知道多少和尚道士要信仰崩塌了。 他冷哼一声：“总之，我不是来与你辩法的。这刘家罪孽深重，即便我不动手，日后不久也必然会遭受报应而家破人亡！你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了，早点回去陪你那所谓的佛祖吧！” “这刘家……” 怀胜禅师正欲辩解，便见那鬼影忽而闪烁靠近，心中一惊的同时右手下意识地便捏紧了左袖之中的那宝物，还以为是对方一言不合要先解决掉自己！ 谁知，那鬼影却是一闪而过，随后便消失无踪，只是在闪身而过的同时，他却感觉自己的脑中隐约多了一些什么，似是一些画面…… 头脑略微发胀，他缓缓闭上眼睛开始诵念佛经，同时脑海之中的一些画面开始流转…… 有女子被逼的家破人亡投河自尽…… 有本来前途光明的青年被诱惑走上赌博的道路而妻离子散…… 有只是因为一些口角而被打断双腿从此人生无望的可怜人…… 这些皆是刘家这些年的恶行…… 良久，脑中的异象开始消散。 怀胜禅师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已是一片默然，望着眼前因为闹鬼而一片狼藉的法坛以及那位还昏迷不醒的刘家代家主，再环顾周围一片高墙大院奢靡的景象，不禁双手合十低声诵念：“阿弥陀佛……” 话音未落，周围本就飘忽微弱的烛火瞬间尽皆熄灭，使得此处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而在许久之后，原本便惊恐地四处逃散的刘家人慢慢地终于冷静了下来，聚拢在附近却始终不敢靠近大堂的位置，生怕那刘景泰的鬼魂会突然冒出来吃人。 只是单单放着刘义闻这位代家主在里面也不是个办法，若是让明天老爷子知道了，谁都不好过。 终于，几个身高体壮的护院被选了出来，身上手上脚上都贴满了那些原本大家不屑一顾的黄符，甚至有人恨不得把整张脸都给贴上，武装到牙齿才罢休。 纵然如此，他们持着刀剑的手还是忍不住颤颤巍巍，在身后主子的催促下，不得不一步一步向着那闹鬼的地方走去。 此刻，那里的一片黑暗简直如同深渊一般，深不见底，无形之中便令人内心生出无穷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披头散发的妖魔鬼怪跳出来…… 而就在他们紧绷着神经的时候，远远的黑暗之中竟是有一道人影正在缓缓走出。 他们刚惊慌失措两脚发抖打算逃跑的时候，耳边便听闻一句低沉的“阿弥陀佛”。 “那鬼怪已经暂时离开了，诸位可以尽快去请大夫看看刘老爷身体如何，莫要耽误了时间。” 怀胜禅师缓缓走出，被一旁的火把的光芒给照亮，一身亮色的袈裟和那颗大光头显然给了众人许多的希望，瞬间一众人皆是松了口气，一边吆喝着去救三老爷，一边几人围上和尚想问个明白。 比如那刘景泰为何会化作厉鬼来害自家人，又或者禅师是怎么赶跑他的，还有人问那厉鬼会不会再回来。 甚至有心胸比较狠辣的人提议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刘景泰的棺木给挖出来烧掉，或许能杜绝后患。 这样做会不会绝后患谁也不知道，但倒是很能解气，也可能会被老太爷给气得从床上起来打那个提议的家伙一顿。 只是怀胜禅师始终没有过多地回答，只是合掌于胸前，闭目沉声道：“贫僧修行不足对那厉鬼也是知之不祥，打算连夜赶回寺中熟读佛法。诸位施主还请……好自为之。” 最后几个字格外的意味深长，只可惜在场并没有几人将他的话给听进去，只是觉得这和尚变得有些古怪，又听他说修为不足，便盘算着明日该找一位道行更高深一点的高人来斩妖除魔才行。 如此想着，便也没有刻意挽留这位禅师，而是让人驾着马车，送他回城外的寺庙去。 当走出刘家大门的时候，怀胜禅师脚步微微一顿，原本低垂的眼睑微微抬起，扫视了一圈地面及周围，眼神里流露几分异色。 “大师，怎么了？” 前面带路的下人见状也停住了脚步，疑惑问道。 怀胜禅师伸出那只捏着佛珠的手在面前的空气中缓缓划过，似是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良久才收回手来静静凝视片刻：“你们刘家近日定要更加小心一些，或有灾祸来临……” 奴仆面露不解，但姑且还是应下，至于有没有放在心上那就是另一说了。 怀胜禅师知道自己说的话也未必会被真的放在心上，更何况刘家如今的风波远远不止于如此，他也无法做的更多了。 “或许回去之后可以与师兄商议一番。”他心中如此想道，终究还是没有再停留。 第131章 后事 次日的上午，杜白便从苏婉妙那里听到了一个早有预料的消息。 刘义闻疯了！ 据一些街市上的流言称，说是昨晚上刘家闹鬼，死去的刘景泰变成了厉鬼回来报仇，活活吓疯了刘义闻。那厉鬼还说是刘义闻买凶害得他，而原因竟是刘义闻与其大嫂有染…… 街市上的人在茶余饭后便说得头头是道，唾沫横飞，一副仿佛是亲眼所见的模样，一字一句细节栩栩如生，连刘义闻睡觉时穿得什么颜色的裤衩都细细道来，谁不信就跟谁急。 但实际上究竟是不是刘义闻买凶杀人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大嫂有染也没人清楚，说是古代版的标题党也不为过。 可这些大家族里带点颜色的八卦最为吸引人的注意，也因此几乎半个早上便已经传遍了元阳城，刘家的人那是拦都拦不住，只能自认倒霉了。 听说本就重病卧床不起的刘老太爷今早难得地现了身，但其气色比之之前衰败了更多些，面露灰败之色，一副已经命不久矣的模样，这也让下面不少人开始心里嘀咕了起来，期待着继刘义闻之后下一个的“代家主”。 哪怕不是真的家主，只是“代家主”过过瘾也不错。没看见三房的人现在还用绳子绑着那刘义闻，用各种不知哪里来的偏方想唤回他被“吓散”的魂魄，恢复理智来，可不正是因为仅仅这几天“代家主”的日子就让他们受益良多，哪里甘心一朝就从凤凰落得草鸡。 真要说是因为亲情？这鬼话骗骗外面的人还差不多，自家人关起门来谁也骗不了谁。 具体如何杜白也不甚清楚，毕竟他也没空再去刘家看个明白。 昨晚上他的确是对那刘义闻下了一点小手段，但也没想到效果如此出众，直接把对方给吓疯了！ 但要说愧疚是绝对没有的。对方做的孽可不少，这顶多也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弥补而已。后续的苦难还得这家伙自己承受。 而随着刘义闻疯掉的消息传开来，窑厂的事情也隐约开始有了几分转机。 起因便是刘家人这两天开始频繁去各个寺庙道观里布施钱财或是请各种各样的大师道士到家里去做法驱邪，毕竟那一夜闹鬼留给他们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刘义闻。 而在商场上，他们的手段也似是一夜之间收敛了许多，仿佛是瞬间便从手段卑劣的恶人变成了助人为乐的大善人，费了不少心思去将以前两位家主留下来的窟窿给补上去，为此花了不少的银钱。 这其中的原因有不少，有想为自己这一派系造势给刘老爷子留下好印象的，也有担心刘景泰的鬼魂来找上自己而“积攒功德”的，还有一些则是三房自己的人，觉得刘义闻疯了会不会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得多了才会如此，所以不遗余力地想要弥补回来。 这马后炮一般的“功德”究竟有没有用暂且不提，刘义闻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回复不了神智，但这件事倒是颇为有利于现在正处于困境的苏家。 连连地震一般的剧变之后，人心涣散，内部争斗纷起，乱成一团。拄着拐杖站出来的刘老爷子下的命令是现在立刻稳住这个家，谁也不准动什么小心思，家主的人选要等此次科举结束，放榜之后再做考量。 既然老爷子都这么放话了，那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些格外眼红于家主之位或是自信有能力去争一争的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把大门锁死，逼着那些平日里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自家后辈们去好好用功读书，务求能在考试中得到好名次。 后辈们这几天捧着近乎崭新的书，自然是两眼发晕，可害怕父亲棍棒的他们也不敢违逆，只能苦着脸读书写字。 如此一来，瓷器上的生意却是意外地落了空。 刘家的人已经不敢再胁迫那些匠人们甚至还一一赠予了补偿，他们本就对刘家厌恶至极，如今得了机会便立刻寻了借口离开刘家窑厂。 而苏婉妙立刻便派人去招揽这些出来的匠人们，苏家向来名声不错，他们也愿意过来帮忙。 如此一来二去，苏家窑厂里的工人们竟然比之前还要多一些，且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也占不少数，这做工的速度瞬间便提了上去，若单论工期，显然是完全赶得上最后的日期的！ 苏婉妙欣喜之余，也有些意外，奇怪事情竟是如此的顺利，原本以为功亏一篑的事情竟是又有了转机！ 为此，她曾笑意盈盈地对杜白说：“也不知道那刘景泰是不是疯了，所以才会大闹一番刘府，反而帮了我们苏家……” 杜白听了也是开玩笑道：“或许是他死后魂魄进了地府，阎王爷见他平日里作恶多端，须要做善事才能弥补罪恶。所以对付那同样罪孽深重的刘家也算是功劳了！” “那倒的确有可能。” 本是开玩笑的，苏婉妙却是觉得有几分可能地点点头，似是对他颇为信赖，眼睛眨了眨望向他：“那相公，你说真的有地府吗？会有阎王爷审查一个人一生的善与恶来判断这个人要不要下地狱吗？” “应该会有吧……”杜白一怔，旋即笑道，“等那刘景泰和刘义闻进了地府，恐怕阎王一看他们的生平记事便要被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就抓他们下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下辈子也要做猪狗才能偿还此生的罪孽。” 他的语气轻松淡然，仿佛这个地府真的还存在一般。对于普通人而言，知道这些便已经足够了。 “那倒是好事了。”苏婉妙掩嘴轻笑，只是旋即眼睑微垂，面上流露几分怅然，“只是不知我的爹娘会不会……” 杜白闻言上前两步，宽慰道：“放心吧，善人都会被阎王好好礼待，下辈子也能大富大贵，平平安安。” 即便如今地府已不再，但他也相信天道公正，不会亏待一个善人，也不会遗漏一个恶人。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132章 变故 只是本该就此一帆风顺的事情，在这之中却是古怪地又起了意料之外的波折。 在这一日，杜白刚从外晨跑回来，便看见厅堂内苏婉妙正蹙着眉头坐着，面前有一个老管事和两个唯唯诺诺的年轻人似是正在禀报着什么。 他本来并不以为意，毕竟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无非就是生意上又出了什么问题，苏婉妙锻炼下来的手腕已经足以完美应对这些意外。 只是当他听到“闹鬼”、“作怪”这几个字时，却是神色一动，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换了个方向，转而向厅堂走去。 “相公……” 苏婉妙本正在蹙眉思虑着什么，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待听到脚步声抬头望见来人时，面上不禁流露一丝轻松的笑意，注意到他额头上的汗珠，神色有些好奇：“你又出去跑步了？” “是啊，锻炼锻炼身体。” 杜白知道对方对自己这种健身方式很不理解，包括自己前些日子委托铁匠打造的许多现代简易般的健身道具都觉得很是新奇古怪，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一个读书的书生要去做这种习武之人才要做的事情，便也没有让她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而是主动询问。 “刚才我在外面听见你们说起闹鬼的事情，是那刘家的事？” 按理说刘家闹鬼的事情虽然很出名，但也过了四五天渐渐平息了下来，现在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他心生好奇。 “这倒不是。” 苏婉妙微微摇头，神色奇怪，“这是发生在我们窑厂的事情。鲁管事，你且将经过说来听听。” “苏家窑厂？” 杜白一愣，转而望向那位鲁管事。 那位老管事微微拱手后，轻叹一声道：“这事还要从几天前的夜晚说起……” 在对方诉说之后，杜白也大约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瓷器的制作过程不是立刻就能完成的，无论是拉坯子还是烧制都需要大量的功夫，动辄一个昼夜上下，其中需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有任何的失误，否则就会得到一个废品。 即便是窑厂里那些手艺精湛的老匠人，一批制作下来，出窑后真正合格能拿出去卖的瓷器也不在多数，是个颇为需要耐心与技巧的活计。 然而就在前几天晚上，工人们将一批刚刚制作完成的坯子放在架子上晾晒，打算等明天进行烧制。可等第二天众人再去看的时候，竟是惊怒交加地发现那些坯子竟然似是被人恶意破坏了一般，不仅是架子全都翻倒在地，那些坯子也统统变得稀烂无比，根本无法再烧制了！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在搞鬼！这不就是耽误我们一天的工期吗？让大小姐知道了，谁也跑不了！” 当时鲁管事听闻此事之后便立刻大怒，派人去把那个负责看守货架的倒霉蛋给抓过来，打算好好拷问一下是不是他私通了外人，故意来破坏的。 可老远，便听到那看门人大喊冤枉的委屈喊声。拉过来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昨晚他一整夜都在和工友玩骰子赌博，在紧闭着的门口坐了一晚上，哪里有人进出过！ 可偏生隔天一大早，他打开门时就一脸懵地发现了这副惨状，吓得脸色惨白，赶紧去找人禀告了情况。 鲁管事只当他是找借口，毕竟那里又没有什么密道，外人最多只是从那扇大门进出，怎么可能有人进出他不知道呢？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才如此狡辩了！ 可后来左右核实之后，鲁管事却是愕然发现这家伙竟然没有撒谎！因为那一晚一起赌骰子的工人有好几个，也就是说同时有好几人可以证实那一夜的确是没有人进出过那间专门存放坯子的房屋。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鲁管事觉得有些不对劲，见今天的坯子也制作完成等待晾晒，便特意吩咐多加几个人一起去看门，防止有人偷偷进去捣乱。 可真正让众人惊恐的是，无论几个人在门口坐着，甚至整晚在房屋周围举着火把巡逻，确保连只鸟都不会飞进去，可等第二天一早人们进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货架竟是又被人踢翻了，坯子全都作了废…… 第三天，鲁管事终于坐不住了，他派了自己的侄子鲁三通和另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偷偷潜伏在房屋里面，打算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作怪！ 鲁管事说到这里时犹豫了一下，示意他身后的那位年轻人上前来将自己的经过给再次讲述一遍。 “那一夜，我和朋友躲在柜子里面，偷偷用门缝打量着屋子里的景象，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想着若是看到那个作恶的贼人，定然要狠狠揍他一顿！” “时间过得很快，一直到半夜的时候，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我与朋友都以为那贼人今次是不敢来了，便迷迷糊糊想打个瞌睡。可谁知……” 这鲁三通在两位主子面前也不敢隐藏，一五一十地诉说起来，只是隐约能看见他面色里的惊惧与后怕，显然那一夜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此刻诉说时腿还在微微颤抖着。 …… “看来那贼人是不敢来了！” 朋友透过缝隙打量了一眼屋子里，昏黄的烛火还在微微摇晃，整个房间里除了木架子和那些坯子，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安静得很，两人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倒是便宜他了！”鲁三通恶狠狠地哼哼两声，稍稍举了举手里的木棍，“若是他敢再来，我平日里打死那些恶狗的棍法就要招呼在他身上！” 他慢慢放下棍子，旋即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我有点困了，先打个瞌睡，你替我看着一点啊！” 朋友点点头，他便靠着木板打算打个瞌睡，虽然有些偷懒的嫌疑，可这里也没外人。 可谁知，就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很快便将他给惊醒了。 “咚”、“咚”、“咚”…… 就好像是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在屋子里缓缓走动着，隐约能感觉得出，走路的那人身形一定很笨重，才会连脚步都如此沉闷。 第133章 贼人 “是那贼人？” 鲁三通下意识想要持着棍棒冲出去，教那小贼好好做人不可，可还没等他动手，便猛然被身旁的朋友给拉住了。 他诧异回头，却古怪看见朋友脸色煞白似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手紧紧拉住他，一边一手紧紧捂住嘴巴，同时快速摇头，似是在示意他不要出去。 “怎么回事？” 鲁三通心中疑惑，见状也不急着出去，而是屏息静气贴在门缝上打算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脚步声正在缓缓靠近，说明那贼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棍棒，伺机而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一股奇怪且有几分熟悉的骚臭味在钻入他的鼻子，让他肚子里有些反胃。 只是就在这时，一道粗壮如柱子一般的赤红色事物忽然从门缝前贴着缓缓移动过去，随着其移动，“咚”的一声，似是柜子门也微微晃动了一下，让他瞬间面色呆滞了起来，很快血色渐渐褪去，嘴唇微微哆嗦着。 “这是……” 那——分明是一条大腿！ 光是腿便已经如此了，那其身体又该是如何的巨大！ 可是常人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巨大的躯体？ 这时候他若是还不明白那就是傻了，这分明就是一只恶鬼在作祟啊！ 烛火随着那怪物的脚步晃动得愈加厉害，随后便隐约听得木架被翻倒在地的碰撞声，还有坯子碎裂的声音，让鲁三通两人惊惧道瑟瑟发抖的同时愈加不敢说话。 生怕因此发出半点声响就会被这恶鬼给注意到，从而被抓出来吃掉！ 至于出去搏斗？怎么可能！看这差距，怕是刚出去就没了小命了！ 两人心惊胆颤地缩在柜子里，等待着那恶鬼破坏完所有的瓷器坯子后离去，两人决定回去后定要多去烧香拜佛，千万不能像往常一样不敬鬼神，以至于现在想临时抱佛脚，都不知该向谁祈求的好…… “嗯……” 就在这时，那怪物似是已经破坏满意，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瞬间，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一片满地狼藉，仿佛刚才只是幻觉一般，烛火也不再摇晃。 若非是亲眼所见，两人恐怕很难相信刚才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那恶鬼走了吗？” 鲁三通用极低的声音颤颤巍巍问道。 “不知道。”朋友摇了摇头，脸色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 然而就在这时，那沉重的脚步声忽然再次加速响起，更让两人面色惨白的是，那脚步声赫然便是冲着柜子走来！ 很快，那怪物似是停在了柜子旁边，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似是在打量着这个柜子。 就在两人愣神之际，一双大如铜锣般的猩红色眼睛自上而下瞬间出现在门缝处，微微移动，似是在仔细打量着里面…… “被发现了？！” 鲁三通两人蜷缩在柜子的两边，浑身紧绷，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那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啊，青面獠牙，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如同铜锣般怒瞪着，整个脑袋不见半点毛发，似是地狱里爬出的巨大恶鬼，欲要吞食人畜！ 它的身躯因为太过高大而不得不驮着腰背在屋子里挪动着，也因此，低下的脑袋更容易发现这个与前几天有些不一样的柜子，尽管这个柜子还没有它的大腿高。 此刻，两人丝毫不怀疑，以对方那张巨大的嘴巴能不能吞下整个人的问题。 “奇怪，这里怎么有一个柜子……” 那怪物声音闷响如雷，震得两人耳朵嗡嗡作响，而其话语的内容更是让两人浑身如筛子般剧烈颤抖，生怕它突然劈开柜子，将两人抓出来吃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恶鬼终究没有对柜子下手，很快便缓缓踱步远离了柜子，随后那沉重的脚步声似是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了为止。 两人害怕那恶鬼去而复返，也根本不敢打开柜子逃离，更别提现在两腿还发软着，根本动弹不了。 而一直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两人才稍稍放松紧张了一晚上的心情，慢慢打开了柜子来，果然发现一如先前那般，木柜统统被翻倒在地，坯子也全部毁坏，相当于前一天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最奇怪的是，分明这屋子两边几扇用来通风晾晒、大小仅能容纳一个六七岁孩童进出的窗户还依旧是半开着，窗纸都没有丝毫的损坏，墙壁也是完好无损。 可那般巨大的恶鬼究竟是从哪里进出屋子的呢？难道真的会穿墙来去不成？ 想到这里，两人愈发恐惧，觉得那恶鬼仅靠自己等凡人根本无法应对。 筋疲力尽且惊恐万分的两人互相扶持着，打开外面的门，门外负责轮岗的几个壮汉还在有说有笑的，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昨晚的异样。 等看到屋子里的惨状以及听闻两人详细的描述之后，众人也是惊惧不已，都说莫不是遇到了鬼遮眼，所以这几晚那恶鬼在里面破坏殆尽，外面的人也丝毫没有察觉！ 鲁管事知道此事之后也是更加害怕，先不提这每日被破坏的坯子耽误了多少的工期，更是担心万一哪天那恶鬼觉得只是破坏瓷器坯子不痛快，欲要出来杀人吃人怎么办？ 自己等人岂有反抗之力！ 心知不妙，有心想换一个地方再建窑厂，可这种事情他一个管事又怎么做得了主，便急急忙忙带着人过来汇报给苏婉妙去，请她做主。 因此，鲁管事脸上的皱纹更是深了几分，愁眉苦脸道：“大小姐，现在窑厂里人心惶惶，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偷偷告辞想要离开的，毕竟谁都怕恶鬼。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工期临近，许多人建议要尽快离开那里，还请小姐给个主意……” 在他们说话时，杜白将视线落在了其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身上，显然他们便是昨晚上遭遇恶鬼的人。 只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两人身上并没有那种遭遇恶鬼后带有的晦气与阴气，反倒有几分缭绕于身上正在缓缓散去的妖气，且也不似有浓重的恶意…… 倒是这两人被剧烈惊吓之后精神恍惚，心理创伤严重，以后怕是胆子大不起来了…… “不是鬼而是妖怪？” 第134章 前往 杜白心中若有所思，回想着刚才这两人所诉说的那怪物的模样，却觉得没有哪个妖怪会长成这副怪样子。毕竟就算是妖怪也是有爱美之心的，化形之后哪有把自己往丑了变得！ “这怪物恐怕有些不对劲……” 苏婉妙想了一会儿，却是没有立刻做出决断，而是将视线转向杜白：“相公，你觉得呢？” 在经历了之前那次水原村的经历之后，她也多少知道杜白是有这方面的本领的，自然是要咨询一番他的意见。只是别人却是不知道的，比如鲁管事闻言就有些奇怪，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杜白只是一个赘婿而已，且先前只是一个穷酸书生，为何还要请教此人的意见？ 只是此时他也不敢说出来，只是心存疑惑。 杜白思虑了片刻道：“或许其中另有端倪，没有亲眼见过也不好妄自评断，不如便去那窑厂见一见……” 鲁管事和那两个年轻人听了此话顿时一惊，尤其是那本就被鬼怪给吓坏了的鲁三通更是面色一变，顾不得主仆之别大声劝阻道：“千万不要过去！那鬼怪真的太可怕了，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会被它给生吞活剥！” 说这些话时他瞳孔缩紧面色发白，双手紧紧握拳不敢松开，似乎还在回忆着昨晚那恐怖的一幕。 不是他看不起这位主子，只是连他这种每天干粗活，性格粗狂的汉子都根本无法与那怪物抗衡，若是这人过去，恐怕刚一照面就被折成两半吃了吧！ 对方并没有责怪他的有些越矩的话语，而是微笑着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不用害怕，我们只是去看一看，若是真的有恐怖的鬼怪，我们也不可能去送死的。”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慢慢地他原本心里那缭绕不散的焦躁不安却是在此时缓缓消退，让他的心情逐渐平缓了几分。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多嘴提了一句：“相信我，那怪物真的太可怕了！” 对于他的劝阻，杜白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的，随手用一些正气缓解了此人身上那股妖气之后，便与苏婉妙商量起了行程，最终定在了今天午后过去。 不过此行杜白坚持只是自己过去，毕竟还不清楚那怪物的虚实，若是真的非常强大，那自己一人还有办法应付，加上苏婉妙就难说了。若是稍不留神出了些意外，那后悔也来不及了。 只是苏婉妙终究还是不放心他一人过去，便派了两个护院跟着他一起。虽然这两人不会什么道法，但身高体壮武艺高强，如有意外替他挡两下子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两个护院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一个叫阿龙一个叫阿虎，面相凶煞，浑身健壮，粗看胳膊都比杜白的大腿要粗几分，这让被保护在两人中间的他就像是一只小鸡仔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不过稍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人虽然面相凶狠，但却性格腼腆不善说话，极具反差。以至于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杜白随口两句奉承，便与这两人颇为熟络了起来。 “不知两位的武功到了什么地步了？”杜白好奇地问道，“可有劈山斩石之威势？” 他对于这种武林高手还是颇有些向往的。毕竟从小受到武侠电视剧的熏陶，飞来飞去也是很帅气的。 不过现在自己也算有法术在身，对于这点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在意了。 阿龙阿虎两兄弟面面相觑，微微摇头道：“姑爷，你说的那种武功恐怕已经并非凡人了。我等两兄弟只是儿时便在乡下田野间跟着干农活攒了一身的气力，后来有幸跟着武馆的师父学了两手，普通对敌还不在话下，岂会有那般本领……” “这样啊……” 杜白有些可惜，他还想看一看武林高手究竟有多厉害的呢。 不过也对，若是真有那般本事，岂会在小小的商贾之家做护院呢。 他并没有太失落，而是转而向两人讨教起了练体的法门，什么高深的武林秘籍自然是没有的，倒是送了他一本拳谱的手抄本以作知遇之恩。 杜白略微翻看了两眼，这拳法看起来不像是大路货，据说是其师父那一辈传下来的，原谱还在老家，这抄本不算珍贵，没有什么不得外传的老规矩，自然也能送人。 何况这拳法虽然不可能练得多厉害，但只是强身健体还是绰绰有余的，恰是符合杜白的要求。 几人在马车上说话的时候，马车晃晃悠悠的已经赶到了那闹鬼窑厂的附近。 说是窑厂，其实是搭建在一处半山腰土石居多的小村庄一般的地方。因为方便取材和烧制，当初便特意选取的这个地方，如今随着工人数量的增加，规模逐渐扩大，越来越像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可见之前苏婉妙对这里的确下了一番功夫的，对于这里也是充满了希望。 只是现在杜白下了车后望去却是发现，现况与原本所预期的截然相反。 现在本应是一天中干活最火热的时候，然而他却只看到路上寥寥来往的四五个工人，其面色也满是疲惫与惊恐不安，似乎在害怕鲁三通口中的那怪物会突然冒出来。 鲁管事也知这场面不太好看，惴惴不安地向杜白告知，自从那晚之后，已经有许多人夜晚都不敢睡觉了，弄得精神恍惚，根本干不了活。更别提许多人都借口逃离这里，这窑厂里人数一下子便急剧下滑，落得了如今这有些空荡荡的惨状。 杜白不禁哭笑不得。 想不到这苏家要进入府城的路途还真是坎坷啊，自己刚赶跑了刘家，这边又闹出了幺蛾子来，仿佛是存心不让苏家如愿以偿一般。 若非是知道刘家已经被连续两次的打击给闹得焦头烂额，根本不可能有闲心也不会有这个能力来弄这些事情出来，他都要怀疑会不会是刘家暗中下的手段了。 另一边，鲁管事刚走过去欲要带路，那边窑厂里走过来的几人眼尖的便瞧见了他，急急忙忙跑过来询问关于转移的事情。 可惜得到的却是让人失望的答案。 “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可不干了！” 第135章 吩咐 其中就有性子比较冲的小伙子骂骂咧咧地将衣服脱下摔在地上，叫喊道：“那恶鬼这么可怕，难不成我们都要在这里等死不成？钱再重要，也不如咱们自己的小命！” “哎！等等！” 鲁管事顿时额头冷汗涔涔，自己身后还跟着苏家的姑爷呢，这若是惹出什么祸事来，那自己也不好交代啊！ “这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小子别急！”他赶紧出声劝阻道，转而用袖子擦了擦冷汗，侧身露出身后的杜白和那两位护院，“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主家的姑爷，他也正是为了解决此事而来的。” “姑爷？” 面前那几人均是有些迷惑，窃窃私语了片刻后，隐约能听到“入赘”、“秀才”之类的字眼，良久他们才重新望向杜白，一人迟疑着上前一步：“不知老爷打算怎么处理？那恶鬼是千真万确，做不得假的。以小人的意见，或许是这里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如去请来道士和尚做法事，或许能行。” 杜白笑一声：“道士和尚也未必管用，你们且带我去那闹鬼的房间去看上一看，或许我能有解决的办法也不一定。” “这……” 众人面面相觑，你不过是一个秀才，或许读书比咱们厉害，可现在面对那只可怕的恶鬼，连反抗的气力也不会有，难道你想用嘴皮子来说服那家伙吗？简直荒唐可笑！ 可毕竟地位在那里，谁也不敢忤逆，只能抓紧时间带他去了那屋子看看，期待等他看到那副惨状之后，会回心转意，甚至被吓得屁滚尿流而跑回去，不敢久待。 让他认清楚，现在面对的是凶恶的鬼怪，而不是平日里和他吟诗作对的文人！ 在几人的带领下快步走近那木屋，此刻的房屋内虽然已经被清扫过了，但依旧很是脏乱，俨然是被什么怪物大肆破坏过一般，很是有几分震慑力。 刚打开那扇门，杜白便是眉头微皱随后再次舒缓开来，他已经能嗅到一股明显的妖气，显然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定是有妖物在作祟！ 而这残余的气息能感知到对方并不是强大到无法匹敌，这更是让他放下心来，可以想办法对付这个故意搞鬼的家伙。 众人本是期待能看见他面上的惊慌失措，可谁知对方却是如此淡然，不禁心中暗自嘀咕了起来，摸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 随后便听闻杜白悠悠说道：“我已经有了主意，今晚我就在这屋里坐一晚，阿龙阿虎你们二人随我一起，若是没有意外，明天一早一切就都解决了。”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这秀才不会是真的读书读傻了吧，真以为自己随口念两句诗那鬼怪就会害怕认输了？怕是你还没开口就被囫囵吞下去了罢！ 见他不似是在开玩笑，鲁管事当即便苦口婆心劝阻道：“这可万万不行啊姑爷！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我们也难辞其咎啊！” “我像是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的人吗？”杜白半开玩笑，旋即正色道，“你们大可放心，我有办法去对付这只鬼怪。只是这期间除非我自己开门进来，不然你们不用进来帮忙。” 这般奇怪的要求更是让众人觉得奇怪。只是再三相劝不下，也只能作罢。当然鲁管事依旧不放心地在屋外让一众人守候着，确保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帮衬一二。 看到杜白那老神在在悠然自得的模样，鲁管事便更是愁眉苦脸了几分。 本想着去找大小姐把事情给解决，可谁知又来了一个麻烦…… 好在还有那两个看起来就很威武的护院在保护着，总也不至于会出太大的事…… 他只能如此宽慰自己了。 此刻屋内，众人按杜白的要求摆上了一张算是平整但不美观的木桌，本想要书桌的，不过想到在这种荒郊野外也便没有苛求那么多了。 随后他便让阿龙阿虎将从苏家带来的笔墨纸砚给放在了桌子上，略微沉吟之后，便开始凝神开始写字起来。 阿龙阿虎没读过多少书，自然也认不出他写的美丑，注意力也就没有放在这上面，而是手持着刀剑在这屋子里四处走动，仔细查看，试图发现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 杜白写完了一幅字，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后环顾四周，看见阿龙阿虎两人正站在两旁，身体笔直伫立，一副根底扎实忠心耿耿的模样。 他心中一动，好奇问道：“你们被我要求留在这里，可会害怕那恶鬼吗？” “不怕！” 两兄弟异口同声道。 “实不相瞒，我们二人小时住在乡下，见过不少精怪鬼魅，欲要害人的也不在少数。可我们爹娘告诉我们，只有鬼怕人，没有人怕鬼，你怕它三分，它就越会得寸进尺。因此被我们打跑的鬼怪也不在少数！” “不错！” 杜白很惊讶两人竟是有这般见识，心中也是敬佩三分。 不像他身怀绝技才会无所畏惧，这二人是真的内心强大才会不惧恶鬼的。 事实上，他也正是因此才会选择留下这二人当做自己的帮手。 “你们二人各拿着我刚才写的一张纸，然后躲在柜子里不要声张。等我下命令之后你们再出手……” 他将两张写好的纸递交给二人并如此吩咐道，随后便坐在桌子前慢慢品茶，等待着鬼怪的降临。 …… 夜色已然渐深，杜白闭着眼睛坐在桌前静静等候着，光线在烛火的跃动下略显几分昏暗。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何时开始，屋外的人声开始渐渐淡下去，直到再也听不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而已，便是连夏夜里的虫鸣声也不可耳闻，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窗外隐约传来一声“淅淅索索”似是动物的爪子挠动墙壁的声音。 紧接着，便有如之前鲁三通所说的那沉重的脚步声开始在屋子里响起。 “咚！” “咚！” “咚！” 仿佛是什么庞然大物突然闯入了房屋，每一步都震得地板微微颤动， 并且，对方似乎已经发现了坐在屋子里的杜白，脚步正朝着这边走来！ “来了!“ 心中一动，杜白缓缓睁开眼睛，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这房间靠近窗户的位置赫然多出了一只身高至少四米的巨大恶鬼! 第136章 怪物 其四肢笨拙肥大如房柱，而那脑袋更是占据了身体近半的高度，仅是一双猩红色的眼睛便宛若脸盆般巨大，一张微微裂开的大嘴里流出红褐色的腥臭液体，其张合间似是铁匠的风箱呼呼拉扯，让人不敢怀疑仅一口就能将一个成人给吞下! 此怪物竟是如此的丑陋不堪且极为可怖，也难怪昨晚鲁三通在见到它的时候会被吓成那副怂样。 “嗷！” 那怪物走到杜白身前不远处，裂开的嘴里发出一声类似野兽般的嘶吼声，强烈的气流震得桌上的那一盏可怜的烛火微微晃动，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一般，然而等到那嘶吼声停止之后，火苗反而又逐渐恢复正常，甚至比之前还要旺盛几分。 那怪物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惊人的实力与外表，一双巨大的瞳孔里流露一丝人性化的戏谑，似是期待着看见眼前这个胆敢挑衅自己的书生被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的场景。 它最喜欢戏弄这些弱小又自命不凡的人类！ 只是让它有些愕然的是，在一通威吓之后，面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竟是没有半点反应，面上噙着一丝笑意，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怪物有些不解，心里也更是不服气，不断地在其旁边大吼着，高举双手敞开浑圆且腐烂变绿的肚皮并手舞足蹈，展示自己强大到应该让所有人都畏惧的力量，以至于整间房屋都在它的动作下剧烈晃动，木板与柱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而微微摇晃，仿佛再这么闹下去就会轰然坍塌一般！ 柜子里面的两位侍卫虽然也震惊于此怪物的可怕，但更是担心怪物可能突然袭击而想要冲出去对抗之，只是一想到之前姑爷的吩咐，还是只能按捺下性子，等候命令。 而这边怪物在展示完自己的恐怖力量之后，这间房屋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而它也累得气喘如牛，口干舌燥，心里却是想道，这下子这个人类总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而要跪地求饶了吧！ 只是当它得意地将眼神转向桌子对面时，却是难以置信地发现这个书生竟是依旧淡然地望着自己，眼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这一刻，它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耍杂技的，刚才那一幕在他眼中就像是徒增笑柄一般！ 难不成这书生是傻子吗？ 是了，也只有傻子才会深更半夜坐在这间闹鬼的屋子里喝茶写字，也只有傻子才会面对自己这般威武无敌的妖怪时还能淡然自若！ 可恶，自己刚才竟然白白浪费时间在一个傻子面前表演！ “该死的人类！我要吃了你！” 它终于恼羞成怒，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一声，那桌子猛地一颤，上面的水杯洒出几滴茶水来。 而就在它吼出这句话之后，那书生终于给了一点反应，但并非是害怕，而是笑着对它说道：“你刚才吼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先坐下喝口茶吧。” 他一摆手，示意它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并随手为它倒了一杯茶。 “你是在戏弄我吗？”怪物终于忍无可忍地闷声吼道，眼神不善，龇牙咧嘴，“你就不怕我一口吃了你？！” “戏弄？” 杜白笑意渐渐收敛，凝眸望向它，沉声质问道：“我倒想问问阁下，为何无缘无故来我苏家的窑厂闹事？还故意变幻作这幅恶鬼模样吓人，使我人心涣散，损失惨重？！” “你！” 恶鬼闻言，眼神里下意识流露一丝慌乱。 它此刻终于察觉出不对劲，眼前这个书生绝对不是凡人，今天恐怕要遭难了！ 低吼一声，它身形一晃，竟是转身快步向着窗户的方向奔去，意欲逃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杜某人不存在吗？” 杜白冷笑一声，只见他一挥手示意道：“阿龙阿虎上！” “遵命！” 柜子里已经躲藏多时的两人顿时鱼跃而出，身形辗转便抢先来到了窗户边沿，一抬手便将一张纸贴在了上面。 “仅仅一张纸和一个凡人也想拦住我？” 怪物还当是什么得道高人的符咒，定睛一看后心中冷笑，速度不减便猛然撞了上去，试图生生闯出一条生路来！ 见那模样恐怖的怪物来势凶猛，守住此处窗户阿虎心中一凛，面色沉重地握住手中长刀，打算和它拼个你死我活，也绝不能放虎归山！ 只是还未等两人相撞，便见在怪物靠近之后窗户上那张纸上原本平平无奇的字帖猛然爆发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旭日般耀眼却带着几分柔性的温和，没有丝毫伤及阿龙阿虎两人的同时，也瞬间击退了扑过来的怪物。 “嘶！” 怪物惨叫一声倒飞出去，身形在光芒之下似是被戳出漏洞的气球般瞬间瘪了下去，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连连缩小了数倍！等杜白好整以暇地喝完手中的茶起身去看向倒在地上痛呼不止的那恶鬼时，对方已经缩小得如同七八岁孩童的大小。 虽然面相依旧恐怖骇人，可体型上已经远远不如原先那般可怕。 那两位侍卫也是神色惊讶地看了看窗户上的纸又看向地上那被降服的妖怪，最后望向杜白的眼神里满是惊奇与敬畏。 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姑爷竟是有这般神奇的手段！ 他们曾经见过道士或和尚用法术降妖除魔的，可像姑爷这样仅仅几个字便能让妖魔跪地求饶的却是从未见过！ 此时杜白忽然道：“阿龙阿虎，你们出去吧，在我命令之前，谁都不准进来。” “可是姑爷，这妖魔狡猾多端，会不会……”阿龙忍不住提醒一句。 “无妨。你觉得它还能逃得出我的手心吗？”杜白自信一笑。 闻言，两位侍卫一怔，旋即微微认同地点头，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待那两人离开之后，杜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饶有兴趣地望向地上还在不断痛苦呻吟的妖怪，见它似是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停的模样，淡淡道：“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要我亲手把你的皮给扒下来吗？” 第137章 缘由 “别！” 那妖怪浑身一抖，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两眼杜白的脸色，见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还在犹豫时又想起刚才那般惊人的手段，不禁咬了咬牙，两手翻到脑袋后面，犹如脱衣服一般慢慢地将外面那层恶鬼的人皮外套给脱了下来。 而在这皮套下面的，却是一只人性化苦着脸的毛绒绒的动物。 其两耳圆润，浑身灰黄色的皮毛，两眼处却是涂抹着黑色的一圈，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可爱具有迷惑性的外表意外地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想了想，杜白大概想起了眼熟的原因。 “小浣熊？” 放在地球上大概很多人会亲切称呼为“干脆面君”。 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浣熊，他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只是可爱并不能让他原谅这家伙犯下的错。 “解释一下吧，为何你要来这窑厂闹事。” “这事说来话长了……”小浣熊点着手指，半跪在地上低声诉说着。 “许久之前，我与几个伙伴一同生活在附近的树林里，这里没有道士也没有和尚很安全，每日吃吃喝喝也过得很快乐。直到这窑厂建起来之后……” 小浣熊的心里似乎是已经积攒了许多的怨气，此刻便絮絮叨叨地哭诉着。 “很多树木都被砍来烧柴，还有泥土山石被挖掘，我们平时的乐园都被破坏了！我一时气不过，想着只要将这窑厂给赶走就好了，我们就能恢复平时安逸的生活……” “所以大人，我只是想吓跑他们的，最多破坏一点瓷器，让他们干不下去然后选择走人，没有害人之心呀！” 小浣熊颤颤巍巍的，说话时似是要反复强调自己的动机是善良的，没有害人之心。不然它可真怕面前这位强大的人类会一言不合就将它给斩杀了！ 它可知道以前自己的好几个小伙伴都是被路过的高人随手给杀了，仅仅是为了杜绝它们以后害人的可能，尽管它们一直胆小躲在森林里，见人都不敢出来…… 若非是这次实在是气不过，它也不会跑出来闹事。 本来心里觉得只是小小的闹一闹吓跑人就好了，谁知道竟是惹来了这么可怕的高人！ “完蛋了！要死了！” 小浣熊哀叹一声，趴在地上欲哭无泪，看来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些小伙伴了…… 而杜白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却是微微一愣，他想起了先前苏婉妙无意间所提起的，为了加快工期而扩大了这窑厂的规模。 本身这窑厂就靠近山林，这一番扩大之后自然会占据一部分土地。 或许这也是诱因之一吧。 其实像这种问题，他本以为只会在现代地球那种高度工业化的时代才会出现矛盾，可没想到仅仅是如此，便已经出现了几分矛头…… 在小浣熊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最终判决的时候，杜白沉吟了一会儿，心中却也暂时没有一个主意，良久只是道：“念在你情有可原，罪不至死，我也可以留你一条小命。” “啊！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小浣熊几乎喜极而泣，小爪子搓了搓那张圆圆的脸，惊喜跪拜着喊道。 “别高兴得太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这几天破坏了我们苏家这么多的瓷器，耽误了许久的工程，想好怎么弥补了吗？”杜白冷声道。 “这……” 小浣熊一怔，又开始苦着脸来努力思索着。 杜白可不打算陪着这小家伙耗下去，只是道：“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明日一早你能想好怎么补偿于我们苏家，那我可以放你一马，但若是没想好，那可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了。” 小浣熊看着他逐渐走出去的背影，张大了嘴欲哭无泪…… 当杜白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久候多时的众人们立刻便围了上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似是生怕他哪里缺胳膊少了腿，那他们可谁都跑不了。 万幸的是，目前看起来这位胆大的姑爷非但没有受伤，脑子也没有被吓傻，而且神采奕奕，不像是受过惊吓的样子。 这让他们不禁想起刚才那两个侍卫所说的话，说是这位姑爷降服了那妖怪，此刻看起来竟是意外有几分可信度了。 “让诸位担心了！” 杜白对着关心望着自己的众人拱手谢道，随后指向身后重新关上了门的屋子：“那妖怪已经被关押在了这屋子里，短时之内都无法出来。诸位大可放心！” 众人闻言心中一定，他们最是担心万一姑爷无法降服那妖怪众人该要如何。只是随之而来众人也是愈发好奇了起来，有一人颤颤巍巍上前问道：“莫非姑爷您学了什么仙法，才能制服这可怕的妖怪？” 杜白一笑，将已经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我怎会什么仙法。曾经我家门口路过了一位饥寒交迫的老道士，我见他可怜便给了他一碗热饭，他感激于我，便赠予我几张可以降妖伏魔的符篆，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家大约都曾听过类似的传奇故事，现在看来发生在姑爷身上的虽然同样神奇，但也在众人的可接受范围之内。那可能也是什么得道高人游历人间，见姑爷心善便赐予他的宝物！ 这么一来，听说那妖怪已经被降服了众人也可以安心去睡觉了。 鲁管事上前几步凑近说道：“姑爷，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回去路途遥远天色昏暗难免不安全，不妨便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再同商量如何处置这妖怪。” 杜白闻言轻轻点头。只是刚要起步同他一起去时，心中忽然一动，道了声稍等后便转身在鲁管事疑惑的注视下再次走进了那屋子里。 当他进屋的时候，看见小浣熊竟是又躺倒在了地上，嘴里痛苦地哼哼着，小爪子慢慢地揉着自己鼓鼓的小肚子，似是受了伤一般。 他嘴角一勾，好整以暇地慢步走了过去，蹲在这家伙的身边看似随意道：“是想偷偷逃跑吗？” 小浣熊顿时苦着脸，连连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刚才杜白离开房间之前自然是留了一个心眼的，难说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会不会偷偷逃跑，所以留下了一点手脚，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那右边的窗户处似是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但那也是极限了，若是想强行突破逃出去，恐怕这家伙自己得先灰飞烟灭不可。 正气加佛气的双重镇压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它应该也不至于愚蠢到强行突破封印，那打开那么一点缝隙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是向外面通风报信罢…… 杜白暗自想道，心中却是不屑地笑一声。 若是真去叫救兵了，那敢来一个就抓一个，来两个就抓一双！ 这些山野里长大，不知天高地厚的妖怪还真以为可以在他的地盘上肆意妄为了不成？ 第138章 过失 烛火盛放的画舫之上，歌舞升平，曲音曼妙。许多公子少爷们络绎不绝，颇为热闹。 而在顶层楼阁之中，则是稍显几分冷清与安静，仿佛上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清淡的檀香缓缓升起，给人一种提神宁静的舒适感。 这是花魁所独有的房间。 “小姐，莱阳的李公子昨日又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花，想请您与他对饮一番呢……” 梳妆台前，月凝姑娘正静静望着镜中的自己绝色的容颜，身后那位小丫鬟正在笑意盈盈地说着昨日发生的些许趣事，无非也就是哪位公子又在争风吃醋，或是哪个姑娘被人相中赎身从良了…… 月凝也只是轻轻抿嘴一笑，不做评价。 像是在这般环境里，这种趣事已经不乏少见。而像这种喜欢花钱来请人的也已经先落了下乘，也最容易受那些丫鬟们暗中的取笑，固然面上笑意甜甜，但暗中八成也是笑他“有钱无才”罢了。 只有那种以过人的文才来惊艳众人的才子，让那些名妓们相中主动派人来邀请对饮才能传得一时佳话，为众人艳羡。 名妓与才子，似是天生一对。若是配上暴发户，难免有些不称。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暴发户”也是这里许多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谁不希望能赶在年老色衰之前寻得一个好归宿，即便是做妾，也好过在这般风月场所里受尽白眼与委屈。 这种时候，能在恰好年华遇上一位称心如意的良人愿意为自己赎身，那便已经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了。 这般说笑着，那丫鬟悄悄打量了一眼这位花魁那绝色的姿容，对比起来自己竟是如此的自惭形秽，或者说，这画舫里绝大多数的女子都自叹弗如。 如果自己也能有如此美貌，那便是嫁入大户人家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须担心这些那些。也难怪，也只有小姐才会无论谁出多少价钱都不为所动…… 她有这个资本去挥霍。 丫鬟在心中轻轻一叹，指尖在梳发时触碰其发丝，顺滑如丝绸，细腻如薄玉，美得便是她也忍不住想要把玩一番，也难怪男人都会如此沉迷于她了。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曾经听别的丫鬟说起过的话，据说曾经这位花魁小时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地位低下的婢女，比她还要不如。只是后来偶然间展露了几许风华才貌才被逐渐看中，直到现在被捧为花魁，风头一时无二…… 她心中不禁暗自期冀，若是自己也能有这般际遇该多好…… “小阮！” 只是就在这时，还在出神的她忽然听到月凝姑娘的声音，吓得一颤，手里的玉梳竟是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登时面色煞白，倒退踉跄两步。 这玉梳的价格不菲，恐怕把她给卖了也赔不起！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她仓皇之间跪地欲要磕头认错，只是却被一只纤手给拦住了。 “不必惊慌。我不会和妈妈说的。现在我需要静一静，你且先出去吧。” 月凝眼睛缓缓扫过她，面上却没有责怪之意，只是淡淡道。 “多……多谢小姐！” 丫鬟泫然欲泣，连连鞠躬，仓皇不安地快步离开了这房间。 随着门扉“吱吖”一声合拢，她缓缓弯腰拾起那两半的玉梳，指尖轻轻拂过那断裂处，只见一道淡淡的光芒闪过，随即竟是合二为一，完好如初！ “这傻丫头，若是被妈妈发现过失，恐怕要被活活打死不可……” 她微微摇头，将那玉梳放回桌上的锦盒里，转而望向半敞开的窗户处，那里虽是空无一物，她却浅浅一笑道：“来都来了，这里没有凡人，何必再隐匿身形？” 话音刚落，便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窗户外跳了进来，似是已经久候多时，已是迫不及待。 定睛看去，分明是一只花色的鸟儿，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里却满是惊慌失措，不断地在半空中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 “怎么了？这里有你最喜欢的糕点竟然不尝一口？这可不像是你寻常的性子。” 月凝当然听不懂这鸟语，只是好奇问了一句，一边好整以暇地走到桌边，轻轻沏了一杯茶。 两妖自是相熟的朋友，这鸟妖平时也没少上门蹭吃蹭喝的，她也有些习惯了它火急火燎的性子。 鸟妖扑腾着落在她的肩膀上，焦急地口吐人言道：“小熊被人给抓了！” “被人抓了？” 月凝沏茶的手微微一颤，目露几分惊讶与紧张，“怎么回事？” 鸟妖自是全盘托出，半分也不敢有所隐瞒。 听完之后，她自是又气又有些无奈，叹息一声：“早与你们说过，如今那些人族恨我们妖魔入骨，千万不可随意靠近他们，更别提幻化成恶鬼模样去害人了！说不准哪一日就会有一位高人出手斩了你们！” “可是小熊也只是吓吓他们而已啊！”鸟妖有些不服气，“我们可没有害人！” “那些正道人士谁会理你这些，见你恶鬼模样，一刀斩了也不会与你分辩是非。”她微微摇头，眼眸里流露思虑之色。 “那……那我们以后可不敢了。”鸟妖顿时耷拉着小脑袋，哭丧着道，“我也不想以后在人族身上看见用小熊的毛皮做的衣服……”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到底是相知已久的朋友，也无法眼睁睁见死不救。 月凝蹙眉思虑良久，终于还是轻叹一声，软下心肠，轻声道：“我这便去看一看，若是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便出手一救。但愿那高人不至于那般仇恨我等妖族……” “那太好了！”鸟妖顿时抬起脑袋，眼睛里满是喜色，小爪子“吧嗒吧嗒”翘着，催促着她快去，一边道，“这里我来替你掩饰着，不会被人发现的。” “嗯，切记小心，不要出门。” 月凝再三嘱咐两声，转而走到窗边后逐渐隐去身形，向外飞去。 鸟妖拍打着翅膀缓缓旋转落在地上，就在爪子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一道柔光闪过，它已幻化做月凝的模样，无论是五官还是衣着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第139章 不速之客 以前也曾扮过几次，她已经有些熟门熟路，刚刚还笑意盎然的面上迅速转变成一幅清冷淡然的表情，重新坐到梳妆台前道：“小阮，进来吧。” “是，小姐！” 门扉缓缓开启，那侍女重新走入屋内，有些怯怯地走到她的身后，低声道：“小姐，刚才……” “替我梳一下头发吧，今晚替我对妈妈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无法见客，那些已经订好的便推到明日罢……” 打断丫鬟的话，鸟妖随口说着借口，反正如今月凝姑娘的名气很足，谁也不敢得罪她。顺手便将桌上一把玉梳递给了身后还在愣神的丫鬟。 它很喜欢被人梳毛的感觉，也算是它觉得为数不多的化作人形后能享受的事情。 “这……” 侍女手中触摸到熟悉的手感，心中忽然一跳，诧异地低头望去，竟是诡异地发现那刚才被自己摔坏的玉梳竟是又奇迹般地复合了！ 这绝对是同一把梳子！是小姐平日里最喜欢用的那一把！ 她一怔，竟是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 正准备享受一下的鸟妖从镜子里看见身后的丫鬟迟迟不动手，语气里有些疑惑。 “没……没什么！” 丫鬟心头猛地一跳，结结巴巴应道，小手微微一颤地抚上她柔顺的头发，轻咬唇角，眼神惊疑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夜深人静的时刻，杜白还未熟睡，正坐在桌边练着字。 这处房间是鲁管事平时自己居住的，虽说比不上苏家的大宅大院，但也算住得舒服，不至于硌腰。 鲁管事和阿龙阿虎则是在左右隔壁房间歇息，隐约能听见远处还有工人们说话的声音，显然晚睡的也不只是他一人而已。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杜白体内正气忽然有所反应，他眼神一凝，顿时便猜到是有不速之客过来了。 “是那只浣熊叫来的援兵？” 好在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并没有贸然靠近这里，而是等候在远处，似是等待他的过去。 “倒还算识趣。” 杜白微微点头，放下笔后向着那困着浣熊的屋子走去。 出门时恰好看见还在和人聊天的鲁管事，对方见他这么晚还出门不禁一愣：“姑爷，您这是？” “去见一位客人，你们不必过来。” 杜白只是神秘说道，没有详细，留下鲁管事一头雾水。 越是靠近那屋子，他却是越察觉到来人的气息似是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等到接近之时，他瞧见那一道窈窕倩影时才微微一怔，原来是她？ 那个叫做月凝的花魁？！ 月色之下，对方此时换了一身素白色的长裙，没有了先前初次见面时那般的故作的妖娆，反倒多了几分清新与素雅，别有一番清纯的魅力。 月凝此时也是看见了来人，眼神一凝，面露几分讶然，旋即释然，浅笑道：“原来是杜公子，许久不见，如今叨扰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杜白似笑非笑，指了指那屋子：“你与那浣熊是一伙的？” 一个画舫上万人瞩目的花魁，一个丛林里乱窜的浣熊，谁也想不到这两个会是一伙的。 “妾身与它是朋友。”月凝微微点头，轻咬樱唇，“妾身知道公子心肠仁厚，不知可否高抬贵手放它一马？它也只是故意吓人，没有害人之心。” “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杜白缓缓摇头，“它损坏了我苏家好几日的瓷器，耽误了大量工期，岂是你一句高抬贵手就能轻易放过的？” “我没有要了它的小命，已经算是心地善良的了。” 月凝也心知自己理亏，不敢强求，只是若是就此离去那肯定是不愿的，低声道：“这……可有补救的办法吗？” “补救？若是能一夜之间将前几日损坏的瓷器全部补回来，我可以放它一马。”他随口道。 谁知对方略一思索后却是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还真有办法？” 杜白一愣，缓缓点头：“若是真能将所有损失都弥补回来，此话当真。” 这话自然做不得假。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那浣熊若是真能补回所有瓷器，他也没兴趣去针对这只又弱又怂的小妖怪。 “那便好。” 月凝面露几分喜色，恭声道：“还请公子借给妾身一件完好的瓷器以作仿照。” “你且稍等。” 杜白转身回到鲁管事屋内，找到还未睡下的对方借一个瓷器。不过既然是要作为仿照品，那自然是越精美越好。 听到这个要求，鲁管事心里暗自嘀咕着，却还是转身回了屋里翻找起来。 他本想就拿一个前不久刚刚烧制完成的瓷器一用，只是临出门又觉得此瓷器虽然也算得不错，但说不上很好，毕竟也只是自家这种普通的窑厂所烧制的，未必能让姑爷满意。 顿了一顿，他转头将手里的瓷器给放回了原处，转而打开了自己的柜子，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个造型别致色彩美丽的花瓶拿了出来，放在手中轻轻磨挲之后轻叹一口气。 这东西是自己偶然从别人手中买来的宝贝，具体来历虽然尚未可知，但以他多年制作瓷器的经验来看，也会为其制作的精巧与上色的恰如其分而惊叹不已。 虽然当时他是捡漏买来的，但是如果真拿出去卖，想必价格不会太低，几十两银子总是值的。 这东西其实平日里都是被他好好珍藏起来，生怕哪里有所磕碰，也可以作为与朋友们之间吹嘘的资本。 这时候要拿出去给那位姑爷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不过想到对方的身份，还是决定咬咬牙拿出手去。 既然对方已经承诺会原物奉还，那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即便没有，能换得对方在大小姐面前美言几句，换来这个窑厂的安宁日子，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这般想着，他便匆匆赶回将这瓷器递给杜白，口中道：“姑爷您看，这个瓷器是小人目前手中最好的瓷器了，可还让您满意？” 第140章 补偿 杜白对于这些东西没有鉴赏的水平，不过的确比之寻常的瓷器要好看一些。而且既然是鲁管事亲自挑选出来的，那应该还是上等的。 谢过一脸心疼的鲁管事，他回到那屋子前将这瓷器转交给了久候多时的月凝姑娘，旋即便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不知她要做如何举动。 不过她也没有现场做法什么的，而是将那瓷器放在手中，浅笑道：“公子请放心，明日一早，您便会看见这二十只一模一样的瓷器。” “二十只？” 说实话，这个小小的窑厂算上这些日子耽误的工期，加上这质量上的弥补，二十只此类瓷器已经完全可以弥补亏损了。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自信地说了，那杜白便也应下，等着明早看她有什么花样。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将他唤醒的不是清晨的阳光，而是喧嚣似是吵吵闹闹的人声，从很早开始就在持续着，实在是让人难以安睡，以至于杜白不得不起来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他走出门的时候，便看见大约十几个人正围在昨晚那个房屋的门前，一部分人手里提着一个火把，大声吵闹着，隐约能听见诸如“妖怪在里面”，“把它给烧掉”，“杀掉这只妖怪……” 而阿龙阿虎两位则是遵守着他的命令，阻止这些被怒火与害怕交织的情绪充斥了大脑的家伙靠近这屋子。 其实只是听到这些话，杜白便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看来是昨晚那鲁管事将事情给告诉了这里的工人们，此刻害怕那只妖怪再次跑出来害人的他们都义愤填膺地想要将这只妖怪给烧死在这屋子里。 其实这种害怕的心情也无可厚非，毕竟之前那小浣熊故意来吓人惹得民怨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只是杜白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烧掉这屋子，里面那只浣熊在结果出来之前还不能随意处置。 他整了整衣襟，轻咳一声便靠拢了上去。 鲁管事正站在最前面，似是正在劝说着那阿龙阿虎，只是此刻这两位丝毫不为所动，任他说破嘴皮子也不愿意放行。 不经意间回头看见杜白过来了，赶紧招呼了一下身边一群还在吵闹的年轻人，上前迎了几步拱手道：“姑爷，您终于来了！这边事情还得您来做主……” 他苦着一张老脸，指了指那还紧闭着门的房屋叹声道：“姑爷，也不是说咱们不相信您，只是这妖怪留在这里始终是一个祸害，若是让它留在这里难说会不会跑出来害人，大家就算做工也根本不敢放心啊！这两天偷偷逃走的人也够多的了，剩下的大家也都要安下心来才肯在这里干活呀……” 他这般说着，身后一个比较冒失的年轻人忍不住插嘴道：“对啊，既然这妖怪就在屋子里，大家一起防火把它给烧死岂不是更好！”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忍不住七嘴八舌了起来，纷纷提议要烧死那妖怪。 这般年代里，妖怪便是残暴恐怖的代名词，若是能有机会烧死这妖怪，他们绝对不会迟疑。 杜白微皱起眉头，随后稍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方才沉声道：“我知道诸位的害怕，若是那妖怪的确是害了人，那我杜某人二话不说便第一个要烧死它！” “只是诸位回想一下，那妖怪可曾真的害过人命了？” 他扫视周围一圈，众人均是面露疑惑与思索。 “说起来那妖怪似乎真的没有伤过人……”众人议论纷纷道，“可这也不代表它以后不会害人啊？而且它还破坏了咱们辛苦做的坯子，耽搁了咱们的工期……” “这也就是我真正要提到的事情了。”杜白微微一笑道，“这妖怪是来咱们苏家的窑厂捣乱，损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我作为苏家的姑爷岂能坐视不理？是否可留它一命就等我进到屋子里去看一下即可。” “进这屋子里看一下？”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难不成进去看一眼就能将之前的损失都弥补回来了？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这边杜白已经走到了门前，阿龙阿虎自是没有拦他，轻轻一推便进了去。 只是外面的人因为这两位侍卫的阻隔，所以对屋内的景象根本看不真切，心中难免好奇又惊异。 好奇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惊异于杜白竟是敢独身进入这有鬼怪存在的屋子里。 这边杜白进去之后，一眼便看见一旁的椅子上，一只灰头土脸的小浣熊正躺着呼呼大睡，毛茸茸的胖肚子一鼓一鼓，嘴角挂着一丝口水，似乎正做着香甜的美梦，根本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人给活活烧死了。 杜白觉得有些好笑地走了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旋即便瞧见这小妖怪猛的窜了起来，张大了迷糊的豆子般大小的眼睛左右环顾，似是正在查看周围的敌情，并高举双手，试图吓跑敌人。 只是这一看就看见了杜白，顿时浑身一颤，一副惊吓的神情：“你……你要做什么？” “你的小命都还不保呢，竟然能睡这么香甜？” 杜白微微摇头，转而望向身后空无一人处，淡淡道：“既然跟着我进来了，你可以去掉这障眼法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里月凝姑娘从头到脚逐渐出现在视线之内，微微一福轻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从刚才那群人围着要烧死浣熊的时候她就已经躲藏在一边，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随意出手。终于忍不住正想冒险用妖法吓退众人时，杜白正好出手了。 “我与你的约定还有效，不至于食言。”他淡淡道，目光注视向她，“那些瓷器如何了？” 月凝轻笑道：“公子请看……” 她秀手一翻，随后一道柔光从其指尖落到地面上，眨眼间便变成了许多的瓷器，正一个个完好地摆放在地上，两排各十个，算上那原件，正好二十余一个。 “……” 见此情景，杜白不禁一怔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诧异。 这些瓷器都长得一模一样，仿佛全是那瓷器原件的翻版一般，令人难以置信。 而且他能感觉得到，这不是戏弄人的障眼法，是真的瓷器！ “厉害。”他微微点头，眼里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办到的？” “妾身可是妖怪，为何要拘泥于凡人的手法。”月凝掩嘴一笑，卖了个小关子，“恰好有些与这泥土有关的神通，弄这些瓷器，也不过是小事而已。” 第141章 官窑 良久，屋外的众人见屋子里始终没有动静，正惴惴不安的时候，忽然见大门从内打开，传来姑爷的声音：“进来吧。” “进去？” 听见话语，加上面前这阿龙阿虎两位也是已经让开，屋外鲁管事以及一众人均是面色古怪，犹豫不敢进去。 毕竟那妖怪可是还在这里面，进去会不会被一口给吞下去了？可是连那个书生的姑爷都敢进出自如，他们身强体壮若是害怕，岂不是太丢脸了？ 如此想来，几个年轻人便壮着胆子，小步地向着屋内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屋子里面没有什么血流成河的血腥场景，也没有凶厉的恶鬼，甚至连窗户纸都没有破损，仿佛昨夜过得极为平稳一般。 若非是心知那恶鬼绝对不是假的，而且那姑爷的确是在这里过夜，几人几乎都要怀疑是否这是一场骗局了。 而此刻，杜白正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手一指地面那些花瓶道：“这些瓷器便是我所说的补偿。你们且看……” 几个年轻人闻言望去，只是在看到那些瓷器后，眼睛瞬间瞪得极大，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此时鲁管事正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音讯，想要进去看一看又心生几分胆怯。 而就在这时，屋内忽然传来了刚才进去的那几个年轻人的惊呼声：“鲁管事！您快进来看看！这些瓷器！” “怎么了？” 鲁管事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咬咬牙赶紧走入这屋子里，身后一众人也是急忙跟了进去。 只是屋子里却是没有任何变故，反倒是那几个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些瓷器大呼小叫着，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见他此刻进来，便迎了上来，将一只瓷器递给他道：“快看这些瓷器……” “这些瓷器怎么了？” 鲁管事心中疑惑不解，低头看去时才发觉古怪。 “这……这不是自己昨晚交给姑爷的那个瓷器吗？” 看来姑爷也的确不是想要那个瓷器，不然也不会随意在这里摆着了。 倒是自己珍藏的宝贝被这样随意摆弄，他心里难免有些心疼，急忙用袖子小心地擦了擦其表面，生怕留下什么伤痕。 只是很快他就发觉了一些不对劲，“自己将瓷器交给姑爷时它有这么新吗？” 他不禁心生几分疑惑。 而当他不经意间忘身前那个小伙子手上望去时却是瞬间愣在了当场，两眼瞪圆，连连上下扫了两眼，再三确认，对方手里的那瓷器分明是和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 都是自己昨晚交给姑爷的那瓷器的样式！ 他愕然之余下意识地便冲上前去与之比对了一番，竟是发现两个瓷器无论是大小还是颜色都分毫不差，两手拿着时仿佛是照着镜子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鲁管事觉得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两手拿着两个瓷器，左看右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之前走进来的那几个小伙子手里竟是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瓷器，还有人如他一般一手抓着一个，啧啧称奇！ 这一刻仿佛他之前所珍藏的宝贝在此刻变成了烂大街的东西一般！ 再低头看去，地上分明还有十几个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瓷器！ 这让他一时怎么接受得了！ 杜白自然是看出了他们的震惊与疑惑，微微一笑道：“诸位觉得这些瓷器如何？” “很好！很好！” 几个小伙子异口同声道，只是其中一人挠了挠头忍不住插嘴道：“只是这瓷器，怎么看起来很像是鲁管事之前所藏的宝贝？” “的确就是仿照鲁管事的那瓷器所制作的。”杜白笑道，将原物递交给了还在愣神的鲁管事，“只是这究竟制作得如何，还要请诸位专业人士来评判一番了。” 鲁管事接过原物之后，仔细一看，果真是分毫不差，只是自己的原物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所以难免看起来有些旧物的陈旧感，而那些新制作的瓷器则是如同初升的朝阳，真要说差别，或许也只有如此而已了。 若不是他这般原物的主人曾经仔细观摩过，寻常人恐怕根本就无法发现其中的区别！ 他不禁惊叹一声，心中却是一动，试探着问道：“姑爷，莫非这个便是……” “没错，这便是那妖怪给我们的补偿！” 杜白轻轻点头，随即指向地上这些瓷器，“这些瓷器应当便可以弥补之前的损失了吧……” “完全足够了。”鲁管事连连点头，满面笑容，“这么好的瓷器，我们这窑厂可还造不出来，这一件便可以顶得上咱们的十件！” 顿了一顿，他又是砸吧砸吧嘴，似是有些惋惜道：“只可惜这数量还是少了一些，若是能再多一些，或许大小姐靠着这些瓷器进入府城的事情就十拿九稳了……” “哦？” 杜白眉毛一翘，似是不经意问道：“这瓷器真有那么好？” “这是自然的。”鲁管事也不谦虚，指着这瓷器夸赞道，“姑爷您有所不知，这瓷器据说很可能是官窑里面流出来的次品。那可是专供给皇族的瓷器，即便只是一个不达标的次品，也是远胜于咱们这种普通窑厂的瓷器，放在市面上价格也是不菲的！” “或许仅仅是这地上这些，就顶得上咱们半个月来的辛苦了！” “官窑？” 杜白想了想，微微皱眉：“这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吧……” 鲁管事却是笑道：“这您大可放心，若是有麻烦，小人岂敢一直留在手上。那些官窑只要每月交足了给皇上的分量，其余的大多可以拿出来买卖。只是上品瓷器可遇而不可得，市面上偶尔可见的也只有这种次品了。” “原来如此。” 杜白微微点头，心中若有所思。 事已至此，在杜白以苏家姑爷的身份保证不会再有妖怪来吓人捣乱之后，众人终于放弃了烧掉这屋子的念头，各个兴高采烈又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地上的瓷器都抱了出去。 而他却是没有出去，望着门外的人渐渐走远之后，杜白沉吟片刻，上前几步关上门随后对着屋内一个角落低声道：“你们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看见那地方逐渐出现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 第142章 交易 “既然我们已经如约送上了补偿，不知可否离开了呢？” 月凝姑娘在一旁将一切都目睹在了眼中，自然也是清楚其价值，此刻正微微笑着望向杜白。 小浣熊虽然怂了一点躲在她身后，但也是瞪大着一双眼睛瞧着他，等待回答。 “自然可以。” 杜白背过手，示意自己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口中继续说道：“不过你们若是不急着走，或许我们可以谈一笔交易。” 月凝姑娘面色不变，似是早已经猜到了，轻轻眨了眨眼睛：“为你们做更多的瓷器？” “没错。” 杜白点头，与聪明人说话果然轻松一些，旋即补充道：“但也可以放心，我不会以武力强迫你们帮忙，这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交易。或许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妖鬼之中的知识，以此作为交换。” “妖鬼的知识？”月凝有些好奇起来。 她其实心中本就抱着交好的心思，毕竟对方身怀正气对自己等妖魔颇为克制，尽量不要得罪，便是没有交换，她也愿意出力帮忙。 只是此刻对方此话一出，她倒是没有急着表态了，而是好奇地想看他能说出什么。 一个人族，就算身怀正气，也不过是对自身的加持，难道还能比妖鬼自己还要了解他们吗？ 这不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她也下了主意，就算对方没有说的对她并没有用处也可以答应下来，权当是交好一番罢了。 杜白走到桌边，研墨之后，缓缓提笔写下一个线条扭曲怪异的字符来。 那字符绝不是人族的文字，线条扭曲古怪，笔锋时而急促时而转折，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一幅极为精细的画一般。 接着是第二个…… 慢慢的，仿佛整个房间的气温都降了些许，伴随而来的隐约似是有鬼哭的声音在角落里空荡处回响，呜呜咽咽，似是冤孽丛生，令听者不禁胆寒心惧。 一旁的两只妖怪起初还有些不以为意，但此时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桌上随着他落笔而逐渐显露真容的字符仿佛是具有奇特的生命一般，愈加吸引着它们的注意，忍不住就想要靠近过去…… 炎炎夏日，偏生这屋子里此刻却是阴暗森冷几分，怪异莫名。 杜白并没有继续写完，毕竟只是稍稍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而已，真要写完万一招惹来什么不好处理的麻烦那就糟糕了。现在他并没有灌注灵气都能引起这般异象，若是继续下去，还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 他及时停下笔来，抬头望向已经似是出了神的两只妖怪，轻笑一声：“如何？” “这……”月凝姑娘似是此时才回过神来，望见对方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礼面庞微微泛红，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杜公子，不知你写的这些是什么？妾身感觉到它们仿佛有极大的吸引力，让妾身忍不住想要靠近，可又感觉到隐藏的危险，随时会将靠近的人撕碎……” 她欲言又止，柳眉微蹙，那大概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以至于她一时形容不来。 “你以前没有见过这种符文吗？” 杜白眉毛微微一翘，眼里有些好奇。 以他在鬼城之中的见闻来看，那里的妖鬼们虽然对鬼文如何运用一知半解，但多少也是认识的。 “从未曾见过。”月凝摇头。 杜白轻轻点头，神色若有所思。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认识到，或许相对于鬼怪众多的鬼城来说，遥远的元阳城简直就像是一处妖鬼中的蛮荒之地。消息闭塞，没有系统的传承与流通，这些妖怪甚至连鬼文是什么都不知道，从未见过！ 念及此，他倒是对这交易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叫做鬼文，乃是妖鬼之中流传着的特殊的符文，上可沟通天地，下可增强自身，于妖鬼大有好处……” 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月凝姑娘闻言细细听着，虽然对于为何杜白作为一个人族会对这些东西如此了解而有些疑惑，但聪明的她没有试图打探这些消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是因为一时好奇而惹怒了对方，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了这鬼文之上。 初次见识到这鬼文的神奇之处，心中惊异在所难免，对于这鬼文自然是心生几分向往。 杜白解释完后望向她：“这笔交易，你可愿意？” “妾身岂有拒绝之理……” 月凝笑道，盈盈行了一礼，旋即好奇问道：“只是不知日后这交易如何进行？” 毕竟妖怪也不可能如这些工人一般整日在窑厂里挥汗如雨吧。 杜白沉吟了片刻，随后缓缓道：“这窑厂里人多眼杂，你们妖怪出没万一被看见也是一个麻烦。不如便在每日夜晚的河岸边，到时我会给你几件准备好的瓷器，你待制作完成之后再送到这里来。至于这鬼文的教学，也在那时候吧。“ 此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待月凝姑娘带着那只被吓破了胆子的浣熊离开之后，杜白继续在屋子里思虑了一番之后，才重新打开门走出屋子。 他找到正在指挥重新开工的鲁管事，对其说道：“那间之前闹过鬼的屋子你们便不要再进去了，但也不要拆掉，贴上封条空着便是，日后我还有用处。” 他是要将那里当做储藏室来用，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了或许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鲁管事也没放在心上，连连点头笑道：“姑爷您放心，那屋子现在谁还想进去啊，我们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一把火烧掉重新建一座了。既然您这么说，那行，就空着吧。” 既然这位苏家姑爷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鲁管事当即便招呼了几个人将那屋子给封了起来，谁也不准随意进出。 自然，众人也就不会知道未来这屋子里究竟会放着什么东西。 “那么接下来，就是找一些合适的瓷器来了……” 杜白心中想到，大概是觉得解决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心中轻松了许多。 第143章 天才 鬼城之内，自从前些日子课程正式启动之后，学校变得比往常要热闹了许多，要学法术的，要学鬼文的，自然也有要学人族知识的。 只是相比于其他，最后者则是要少上许多。毕竟真的用心在学习人族知识的，除了如那豺狼妖一般真的喜欢研究学识，也就只有一些实力较为弱小，相比下只能寻求文官一职的鬼怪会努力去学习了。 虽说这种妖怪占比不大，但在鬼城这么大的鬼怪基数的基础上自然也是不少的，连带着最近原本设置好的文化课的学生名额也随着越来越多报名的妖怪而有些不足了，桃花妖见状，便索性另外多增加了几节课程，稍稍缓解了一下如今的燃眉之急。 也因此，原本七天只需要过来一次的三位老师最近经常每隔两三天就会来一趟鬼城，显得几分忙碌了起来。 好在时间大多都安排在深夜，倒也不至于耽搁了几人白天的时间。 这一日，周世泽由轿子接送来鬼城，正打算仔细回忆一番今天要讲课的内容免得出现什么疵漏，刚抬头正巧看见远处一道身形熟悉的青年在宫装女子的带领下走出学校，那略有些憨厚的相貌，略一思索便想起了对方的身份，正是与自己一样同为鬼城老师的苏玉龙！ “苏兄，好久不见，近日可还安好！”他没有迟疑，笑着迎了上去。 其实几人除了最初那一日之后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若是真说起来，其实也未必多么熟悉。只是如今几人既然都在这鬼城里当老师，也算是半个同僚。且想来对方既然能被鬼王给看中选中，定然也有过人之处，纵然一时没有崭露头角，但未来定可期，自然存了几分结交一番的心思。 他为人正直，不代表性格迂腐，能多交一个朋友，未来就多一条路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苏玉龙刚才一心与宫装女子交谈询问，一时没注意到对方。此刻被主动问候，想到双方的身份差距，心中也是有些惶恐，连忙回了一礼道：“小人苏玉龙见过周大人……” 他可是记得对方是一个县令大人，而他则只是一个小小的放牛小子，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此刻对方热情的态度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哎，你这话却是有些太见外了。” 周世泽微微皱眉，微微摇头笑道：“既然我们现在都是在这鬼城里教导，也算是同僚，何必在乎那些身份之别，只管直接称呼我为周兄便是。” “这……” 苏玉龙太过憨厚，心里还是觉得几分不妥，只是对方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笑笑连连点头。 周世泽心知他的性格如此，便也没有太在意，而是转而和他随意聊起一些话来，以消除对方内心的惶恐不安。 如今距离下一堂课的时间还早，他正好可以与这位有些有趣的同僚一起聊一聊。 在他的有心结交之下，苏玉龙也逐渐放下心中的不安，与他聊了起来。 而既然都是老师，那么这时候周世泽也便说起了一些学问上的事情时，发现对方虽然对一些古文都有涉猎，也懂许多的关于经文八股，显然是对于科举考试有一定的学习，只是在基础上却有些差强人意，似乎并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或者是类似于自学…… 他好奇问起，听到的答案果然如此。 苏玉龙面露几分羞赧，惭愧道：“小人的确是并未正式拜过师，也未上过学堂。如今所学的知识，大多都是我在平日里跟着兄长偷偷自学来的，一些哥哥平日里不看或是已看完的书籍我会拿来看一看，从中钻研出一些学问道理。相比其他人学识更是浅薄万分，难得鬼王信任，才有机会来到这里……” “原来如此！” 周世泽缓缓点头，转念一想心中却是一震，看待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青年时眼里满是惊讶。 并非是对他学识浅薄的轻视，也绝非是对他身世的鄙夷，反而是惊讶于其竟然能在这般困境下靠着自学达到这样的程度！ 一个仅仅能靠着自己偷偷学习就能达到如今这般学识的人，其聪慧该是何等的惊人！扪心自问，若是易地而处，怕便是自己也未必能有这般聪明这般恒心，如今境地或许也远不如他！若是能受到正规良好的教育，岂不是有成大才的希望！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现了一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少年郎，当即少了些原本说笑的意味，凝神正色问道：“你今后可有志于科举？” “科举……”苏玉龙一怔，想起了一些事情，面露几分犹豫，终于缓缓点头，“自然是有意的。只是小人许多基础都不牢固，恐怕科举之路是困难重重。” 周世泽笑道：“这倒不难，你基础不稳尚有挽救之法，只需找一位老师专心学习即可！” 苏玉龙苦笑一声：“小人家境平寒，兄长一人的求学费便已负担不起，哪里还有余钱去供我求学呢？” “哎，你此言差矣。你可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周世泽微微摇头，指了指脚下。 “这里是……”苏玉龙面露几分疑惑，随即猛地一怔，喃喃道，“学校？” “没错，这里正好便是教授知识的学堂。”周世泽微笑道，“你若是有意，可以经常过来听我的课。我最近几日为那些鬼怪所讲解的也大多都是小儿所学的基础知识，想来对你也是颇有裨益。若是有哪些不懂的问题在课后也可以来问我，我定当会为你仔细解答一二……” “这……” 苏玉龙闻言怦然心动，面色发红呼吸急促，激动地连连作揖道谢：“那便多谢周兄的照顾了！” “无妨，若是能多一位官场上的好友，也算是一大幸事了！”周世泽哈哈大笑道。 他辨人能力不差，自然是能看出这位苏玉龙本性憨厚善良，若是日后成了官员，也定然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若是能一手促成这一美事，他是颇为乐意的。 第144章 客人 这边与周世泽交谈之后，苏玉龙不放心又去询问了一下等候在一旁的宫装女子，问题便是他们是否可以在非教学时间来到鬼城听课。 宫装女子在请示了桃花妖之后，给了他满意的答复。 “自然是可以的。日后您若是想要过来，只需在一张纸上写下请求，然后对着那块玉符烧掉，我们就会派人去接您过来。” “如此甚好！” 心中最后一块大石头已经落下，苏玉龙心中激动不已，对于平时的课业也是愈发用心了起来。 今夜他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留在了鬼城里仔细听周世泽的讲课内容，果然都是一些基础内容，且不知是有意无意恰好也是他正所需要的内容。如此一来，他听得更是认真仔细，不断结合自己脑中已学的知识来反复结合，举一反三，不断地完善着自己那原本千疮百孔的知识根底…… 一夜过去，次日天亮之时，苏玉龙颤了颤眼皮，再次从自家牛圈里醒来。此时天还是微微亮，也正好是他该起来给家里干活的时间，再晚一些，恐怕嫂子的咒骂声又要灌入耳朵里了。 大约是觉得考中秀才已不再是梦中才可能的事情，今日苏玉龙干活时候也是分外精神，出去见到了隔壁家的大爷大婶面上的笑容也是格外的灿烂，让其他人均是有些好奇。 虽说这苏玉龙平日里就很有礼貌，但今日笑得这么开心，难不成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不成？ 连那嫂子瞧见了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是暗自有些疑惑地嘀咕着，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外头捡到钱了。只是看他这副单薄的身板，身上也不见几分肉味，也不像是捡到钱的人。 有心想要叫他过来审问一下，不过看他已经牵着牛走远，身后丈夫又是晃晃悠悠起床要吃饭了，便也只能暂且放下疑惑，转而急忙去应付正在不断抱怨她磨蹭的丈夫去了。 苏玉龙重新回到那河岸边放牛，一边回忆着昨晚上从周世泽课上所学到的知识，一边在泥地上用树枝做笔随意写着，一番回味之后，顿觉受益良多，对那周世泽心中更是感激不尽，心中想着，若是自己以后有机会，定然要好好报答他！ 只有真的上了课，听了老师的讲解之后，他原本许多靠着自学而一知半解的知识瞬间便融会贯通，条理清晰了许多。 而且据他所知，那位周大人既然是朝廷的官员，那学问定然是很高的，至少应该比乡里的举人老爷要高一些，而学堂里那些只是秀才的老师们应当也是比不上的。 这样想着，他也觉得庆幸万分，有这么好的老师教导，那他也不应当辜负其好意，要更努力学习才行。 良久之后，他基本将昨晚所学复习完毕并融会贯通，想着或许今晚还能再去听一听课，一抬头，却是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回去晚了，恐怕赶不上晚饭。 只是他正准备启程回去时，却是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似是少了些什么。 “今天没有来么……” 他转头遥望了一眼远处，没有熟悉的少女的身影，心头原本的好心情也是稍稍低沉了几分。 算上今日，已经连续六天不见她的身影了，心里难免有些想念，也不知她是什么原因才没有过来。会不会是家中有事，亦或是病了？ 心里惦记着，只是他也不可能上门去打探消息，不然怕是又要惹出什么祸端来。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许只有此次县试之中考中秀才，才有一些底气能站到她的身边。 到那时，不用再每日只能干干等候…… 他下意识攥紧了牵牛的绳子，眼里流露几分坚定。 “要更努力才行啊！” 只是等他回到家中时，却碰上了另一件意外的事。 此时家里面嫂嫂罕见地做了一桌酒席，有肉有鱼，香味四溢，平日里只有过年或是哥哥生日的时候才会有这么丰盛的菜肴，着实让刚进门还没反应过来的苏玉龙愣了一会儿。 难不成自己记糊涂了，今日是什么重大的节日不成？ 随后等他瞧见屋子里正坐着和哥哥说笑的几个书生打扮的客人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有几位哥哥的客人来了。 哥哥向来是好面子的，尤其是这些他结交来的文人书生面前更是如此。虽然家底薄弱，但也要装出一副豪气的模样，绝不让人看轻了他。 据他所说，他结交的那些书生们个个都是才子，才华横溢出口成章，未来不只是秀才，说不定还会出几个举人老爷！这时候客气交好一番，以后若是等他们发达了，随便一点回报也能让他们享用不尽了！ 听到这番话之后，嫂嫂虽然还是有些怨言，但也不敢再多说了，只是劝说这样的次数少一些，却被哥哥随意敷衍“知道了”便过去了。 如今来看，哥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是大手大脚了几分，这次一次性便邀请了三位书生来家中做客，桌上菜肴也是愈发丰盛了许多。 见状，苏玉龙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他是知道哥哥将谢家的谢礼都收入了囊中，虽说不知道具体数额，但想来以谢家的家底应该也不会少的。 哥哥虽然满口说着是为了他进学与科举才用这些钱，可近些日子以他这般近乎奢侈的花销来看，恐怕谢家就算给了百两银子，也根本不够用的。 他心中有所忧虑，还在端菜的嫂嫂扭头见了他顿时低声骂了一句：“这么晚回来，还不快来帮忙！你哥哥可正忙着大事呢，莫要打扰了他们！” 对于她而言，与考试有关的，便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尽管此刻在别人的眼中，这几位书生只不过是在闲聊而已，聊得话题也与学术无关，隐约能听到只是些戏子诗歌之类的玩意。 只是这些东西自然是轮不到他来说的，哥哥总能为这些看似玩乐的行为找一个借口。 待到吃饭时，嫂嫂回到厨房忙活，几个书生便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其中一人瞧见桌上这般饭菜，不禁笑道：“苏兄，想不到你家中竟然还有如此丰盛的好菜，平日里竟是藏着掖着不显露出来，可不是君子之风啊！” 第145章 结保 苏明虎也就是苏玉龙的哥哥也是哈哈一笑，故作豪爽：“那是为兄的错了，往后若是想吃了尽管来，我定然好好招待几位！” 苏玉龙默默吃着不说话，心中却是想着，若是多来几次，恐怕这个家底都要空了…… 几人一边吃喝一边说笑倒是快活，也没人管一旁只顾埋头吃饭的苏玉龙，无意间倒是说起了一些额外的话题。 苏明虎举起酒杯，试探着问道：“对了，几位仁兄，下月初便是县试了，不知几位可有互结的人选了？不妨我们一起作保，也省的额外的麻烦。” “哦？” 那三位刚刚还大口吃肉的书生闻言手上筷子微微一顿，旋即互相对视一眼，似是流露几分诧异。 “咦，难道苏兄你还没与人结保不成？”其中一人惊异道。 “还没呢。”苏明虎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那人旋即微微摇头叹道，“那你可就说晚了，我们早已经与另外两位朋友作了保，如今却也没空位留给你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苏明虎面色一慌。 这马上就要县试报名了，他可去哪里再找几个信得过的考生一起结保呢？ 要知道，万一这结保的五人之中有一人出了问题，那便是五人同罪，说不得便会落得一个砍头的下场，他可不敢胡乱找人来。 闻言，旁边一人说道：“苏兄或许可以找禀生作保。在下去年是找了东吉村的王禀生作保，今年听说他名额已经满了，怕是你要另找人选才行。” 最后一人笑道：“这倒是不怕，我恰好也有一位相熟的亲戚，他有一个朋友便是禀生，若是肯花些银钱请他作保，应该不成问题。” 苏明虎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高举酒杯笑道：“那就有劳诸位了，只是不知这保费是多少？” “往常只需三两银子，不过今年似乎人有些多了，三两怕是不稳妥。我们给五两银子，对方应该会答应作保。”那最后一人思索了一下答道，“若是苏兄有意，我们可以引荐一番……” “五两银子……” 苏明虎张了张嘴，嘴巴有些发干。只是见这几位朋友都已经结了保，他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安慰自己这虽然贵了点，但胜在稳妥。 只是没人注意到的是，一旁一直在埋头吃饭的苏玉龙此时却是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望向几人。 他只知道考科举要靠学问，对于这些东西却是从未了解过得。 犹豫了一下，他决定插话问道：“哥哥，那作保是什么意思？” 苏明虎一怔，怪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与你无关，吃你的饭。” 只是一旁的一个书生却是笑着指点道：“县试要想参加考试，须得五个考生共同结保或是有一个禀生为你作保才行，不然可参加不了。怎么，你也想参加科举？”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苏玉龙面色一变低声道，旋即便听一旁的苏明虎抢着替他回答：“你们可不要误会，这小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到大都没读过书，怎么可能去考什么科举！” 苏玉龙低头咬了咬牙，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第一次说出自己的诉求：“哥哥，今年的县试我也想参加！” 此言一出，满座皆是安静了下来，在座众人均是将目光投射向他。 那几个书生是一副惊讶与看热闹般的神色，而苏明虎则是从惊讶逐渐转为了恼怒，脸色逐渐黑了下来…… …… 待饭后，苏玉龙被赶出来喂猪喂鸡鸭和准备明天的活计。夜色下，当他愣愣地站在篱笆旁边发呆的时候，远处那几位离去归家的书生的背影还若隐若现，他们的说笑声隐约传入他的耳中。 “那弟弟可真有趣……” “一个放牛娃也敢说要靠科举……哈哈……” “若是真去考了试，那苏明虎恐怕要成笑谈了，不，他已经是了……” 肆无忌惮的取笑声他隐约能听清，而身后屋子里传来哥哥对嫂嫂发脾气摔碗碟的声音，无非是为了那作保的五两银子，以及对于这个害他在朋友面前丢了脸的弟弟。 背后烛火摇晃，人影斑驳，苏玉龙缓缓倚靠着篱笆蹲了下来，低头默然不语，似是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哥哥会拒绝他这是他早已经料到的了，只是他也没想到要参加科举竟然还需要有人作保才可以，更是需要五两银子做保费！他原本是想偷偷跑去参加，现在想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五两银子？ 别说五两，五文他都要咬咬牙才能攒出来！平日里他干活虽多，可得来的钱没一分是他的，全进了哥哥嫂嫂的口袋里。 更别提还要找一个禀生作保，简直不亚于是痴心妄想…… 如此想来，他想参加科举岂不是难如登天？！ 如此想来，他心中愈发低落了几分。 以至于两日之后晚上上课之时，与他讲了些知识的周世泽也隐约发觉了他的情绪似是有些不太对劲，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冲劲，与前几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见苏玉龙在学问上已经几乎将他教授的内容都融会贯通，甚至能举一反三，料想应该不是学问上的麻烦，可能是生活中遇到的困惑与难题。 爱惜于这位难得的聪慧之人，周世泽在今天的课后为他讲解完问题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首先问了一句：“近日来，可是碰上什么麻烦了？若是方便的话，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能一起想想办法……” “周兄！” 苏玉龙心中感动却也羞愧不已，这几日来两人关系也是亲近了许多，此时也不故作遮掩，只能叹息道：“我可能参加不了此次的县试了。” “为何？”周世泽一惊，愈发疑惑问道。 以他的水平来看，这苏玉龙的文章经过这几日的他的悉心教导后虽然基础尚还有所缺漏，可是若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试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这其中固然是因为此人的天资罕见的聪颖，也是因为他这位曾经的状元郎的身份摆在这里，许多问题比学馆里的老学究们还要看得透彻清晰，答案也是更具条理。 若是连县试也过不去，那他的脸往哪里放？ 能让一个状元郎做老师仔细指导，恐怕这待遇全天下也未必寻得出十个来。 第146章 作保 苏玉龙愈发觉得羞愧，在对方追问下，便将缘由全盘托出告知对方。 “无人作保？” 周世泽闻言却是一时不知如何说话，心中既是有些好笑又有些气愤。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他根本没有注意过，以为无须在意的小问题。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他眼里不起眼的小问题，此刻却是要难倒这位极有可能在未来官途上大放异彩的少年郎。 他也气愤于其兄长的自私自利，本该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却是完全不顾及这位弟弟。 他沉吟了一会儿，心中一动：“对了苏老弟，不知你家住何处？” “西坪村……”苏玉龙不知对方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只是愣愣答道。 “西坪村么……” 周世泽暗自记在了心中，转而笑道：“若是不出意外，苏老弟你不必担心县试作保的事情，我会替你安排好的！” “那便……多谢周兄了！”苏玉龙惊喜万分，连忙感谢。 虽然他还不清楚对方如何行为，但既然对方说出这话，自然是有所把握才是。 ********* 庆阳城内。 与之前那般野蛮落后的氛围截然不同的是，如今此地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没有那么多的打架斗殴，没有那么多蛮横的抢劫杀人…… 自从衙门重新建立起来之后，有了规矩，谁也不敢再如原先那般的放肆，甚至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路过县衙大门的时候还会如同敬畏神明一般虔诚地拜上一拜，令偶然看见这一幕的周世泽不禁哭笑不得却也感慨良多。 这些老人都是曾经经历过当年那场罕见大山洪的人，他们曾经亲眼目睹过“山神”显灵救人，也因此才会信仰如此虔诚！ 自然连带着的，对于周世泽这位县令的身份认知也瞬间便从“可恶的朝廷走狗”变成了“山神派来拯救大家的使者”，态度也是大幅度转变，非但没有了原先那般的为难，反而让自家子弟对其更加恭敬，千万不可以冒犯。 否则若是触怒了山神，那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周世泽本身其实并不是很崇尚鬼神，只是当看到仅仅一个好的“山神”便能起到这么好的引导作用，心中也是有所宽慰，对于所谓的鬼神又有了新的认识。 “只要能给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那便是真的山神降临，我也定当第一个礼拜！” 而有了“山神使者”这一身份之后，他在此处的地位已经隐隐是第一人，便是那些往日里说话最管用的族老也得尊重他的意见。因此借着这些便利，他便提议修建真正的学堂，请来老师教导学生，争取培养出真正的人才来。 修建学堂在庆阳城算是极为少见的，城里几个大户商量了一下，终究决定还是要给山神一个面子，便同意一起出资修建一座学堂。至于这老师的人选目前是特意找了一位外地的秀才来担任，如果只是教孩童认字读书，此人的水平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不过虽然县衙已经开起来，手下也有了几个衙役，算是小有几分派头。只是少有人上门来报案或是击鼓鸣冤，大概也是因为此处的风俗习惯便是有了争执便自己解决，轻易不寻求外人的帮助。 这是一时片刻改正不了的，周世泽也只能另外再想办法，这是比起先前那般混乱的景象也已经收敛了许多，这便是一件好事。 此刻，周世泽一如往常坐在案几前翻阅着往日的卷宗，只是就在这时，他眉头一翘，似是想起一件事来，抬头望向身边的师爷——这位师爷是他从许多报名之人中挑选出来的少有在此地识字懂礼法的一位年轻书生，虽其本身没有功名在身，但秉性良好，也算是破格录用。 “路师爷，你可知道那西坪村所在何处？” 那路师爷此时正在背诵圣朝刑法，闻言急忙放下手中的刑法书，露出一张略有些黑瘦但斯斯文文的普通脸庞，其眼神里流露几分回忆，随后答道：“大人，据小人所知，那西坪村是邻县治下一个小村子，具体地点倒是没有去过……” 周世泽若有所思：“距离庆阳多远？” 路师爷细思一下：“倒不算远，一日内可来回。大人可是要去那西坪村？” “是啊。”周世泽微微点头，笑道，“去见一位朋友。” “明日一早，你随我一同前去吧。” “遵命。”路师爷虽然有些疑惑于这位外地来的县令为何会在那偏远小村子有朋友，但这也不是他能问的，便抓紧时间去安排行程。 看见师爷离开的背影，周世泽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面，却是一时无心于这案卷之中，心中对于明日与那苏老弟的碰面倒是更怀几分期待与好奇。 …… 一座普通的酒楼之内，神色拘谨的苏明虎与他的那几位朋友正陪着一个儒生装扮的中年男子喝酒，几人均是面有几分尊敬讨好，那男子却是大咧咧地喝了两口酒，随意挥挥手打断他们的问话。 “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给你们作保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丑话我可先说在前头。第一，绝对不准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万一牵扯到我来，别怪我不留情面。第二，这作保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规矩你们应该懂得吧……” “懂得，懂得！” 苏明虎连连点头，在一旁书生的眼神示意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油布紧紧包着的小袋子，里面鼓鼓的，轻轻摇晃隐约有碎钱碰撞的声音，随后递交给了那男人。 信手接过来，那男人掂了一掂心里有了数，嘴角才重新露出几分笑意，眼神扫过面前四个书生，最后落在那面有几分不舍的苏明虎身上，缓缓点头笑道：“既然你懂规矩，那过几日我便替你写保书，我与这县衙里的人有所相熟，或许会多少照看你几分。” “如此便多谢先生了！” 本来还心痛于这笔银子的苏明虎闻言眼前一亮，暗道这笔银子倒是花得不算太亏。 就在他们相谈甚欢的时候，门口小二正好招揽了几位客人进来，也具皆是几位年轻的书生。 毕竟最近县试临近，许多有意于此次考试又有些头脑的书生都已经主动来到了县城之中，或是结交朋友，或是参加一些诗会，而不是在家继续闭门苦读诗书。 第147章 起哄 毕竟许多关于科举的第一手消息都会在考试之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比如主考官是谁，他喜欢哪种文风，亦或者是今年的考题会偏向哪个方向，可能的考点又是哪些。 太过具体的未必靠谱，但总也有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想要把握住那些稍纵即逝的机会并寻找对自己科举有利的方向，那就要尽早来到这里。一些自觉有几分本事但又没有太大把握的书生们，总也喜欢打听这些东西。 这些平日里便喜欢拉帮结派凑在一起的书生也大多都是相熟的，无意间瞥见了苏明虎这一桌，便也没有另寻位置，径直走来，让小二搬来另一张桌子拼桌。 几人寒暄一番，也没见外，便是各自客气地招呼地坐了下来。 在听到今日几人恰好也是来请人作保之后，便有了些话题一起聊了起来。 不过如今的话题，大抵也不过是关于考试。 “听闻今年县试的主考官便是咱们的县令大人，喜欢好词，若是各位有什么佳句，到时不妨写上，或许也能独得几分偏爱……” 一人说罢，另一人却是插了一句：“我倒是听闻今年朝廷的走向与往常不同，月前边境那些骑走兽的野人最近又开始有所异动，想必朝廷的官员们也会为此忧思，或许考题会向这方面靠拢……” 这倒是众人不曾想到过的方面，经此一提感觉像是接触了真相，纷纷道谢。便是那中年秀才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约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而聊了一会儿这些考题后，众人又发觉个人有个人的看法，终究没有太多的定论，谁都觉得自己的猜测更靠谱，那也就没有谁更服谁的理由。 如此一来争论多了，便索性换了一个话题，转移到了此次县试的考生身上。 人之常情那般，许多人便会猜测起来今年的案首究竟会是哪一位。 “我猜应该是东吉村那位陈生，我前些日子曾有幸与他见过一面，文采不俗，在下自愧不如……” “那陈生我也曾见过，文采的确不错，只是我却知道有人比他更厉害几分。今年书院里有一个刚十二岁的胡姓少年可曾知晓？许多老师都曾盛赞其为神童，三岁便能读书写字，七岁写的诗词便能让许多人自愧弗如，去年测验中写下的经论更是让老爷也是叫好不已。” “若说今年的案首，想必是非此神童莫属了……” “若是当真如此，那还真有可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也就把这些东西当做谈资一般，毕竟所谓案首之位与他们太过遥远，他们只要能榜上有名便已经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哪里还敢去期盼什么名次呢？ 只是就在这时候，不知是谁首先提了一句，“听说今年苏兄的弟弟也要参加科举？该不会也是一位后起之秀，才华惊人吧！” 语气似是惊叹一般，可听来却是那般刺耳莫名。 众人闻声望向一旁没怎么说话的苏明虎，眼神里有些好奇。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熟悉对方的家世，苏明虎他们虽然因为经常厮混在一起所以认识，可是对方的弟弟是何等人士却不清楚了。 苏明虎一怔，旋即脸色一阵臊红，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不过是戏言，你们不要信以为真了……” “哎，可千万不要谦虚了。”那人又起哄道，“既然敢连一天学都没上就直接考科举，莫不是什么神童不成？可比那刚才的胡姓少年要强得多了！我们这些俗人可不敢比呀！” 语调阴阳怪气，嘲讽意味十足，苏明虎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低下头却是嗫喏不敢说话。 不知情的众人们悄悄打听后才得知，原来苏家二弟竟是个放牛娃，连学堂的大门都没进过，何谈什么科举的知识！ 这种粗人都敢进在他们眼中只有有身份的文化人才能进的科举考场考试，岂不是凭白拉低了众人引以为傲的读书人的身份，变得和那放牛小子沦为一伍了吗？！ 这般荒唐之事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人望向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化了起来，从原先的好奇多了几分指责与恼怒，面色不善。 此刻，那中年秀才敲了敲桌子，面露几分不满道：“苏明虎，你怎么也由着你那弟弟胡来？县试是什么场合你不清楚吗？我们这些饱读诗书的文人也要小心翼翼拘谨万分，这一个放牛小子也敢进去考试也不怕闹出什么笑话来？到时候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万一被县老爷知道了要追究责任，你吃不了兜着走也罢了，可千万莫要连累到我！” 他本想干脆把这到手的银子丢回给对方省得麻烦，但掂了掂分量还是算了，只是再三警告了几次。 苏明虎在众人嘲讽取笑的话语里几欲将头钻到桌子底下去，对于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也是更加羞恼怨恨。 都是那个臭小子害得他在朋友面前丢了脸面！ 末了，到此刻似是被搅了兴致，众人也不打算继续吃完这顿饭了。有一人提议道不如邀请一些同道好友，一起去郊外举行一个小型的诗会，众人纷纷同意，准备起身前往。 苏明虎也赶忙起身，打算收拾一下便一起跟着过去。往日里像这种小诗会虽然没有什么名词佳句，但一众同道书生聊天也是颇有裨益的。 只是谁知旁边一人却是叫住了他，拍拍肩膀似笑非笑道：“苏兄，你家既然有了一个神童的弟弟，何必再参加什么诗会，不如赶紧回去再好好指点他一下，说不定今年案首就花落你家了呢？” 苏明虎面色一变，正欲辩驳，旋即却又听一人嘲笑道：“是啊，到时候我们可要请苏案首多多照顾了……” “哈哈！” “真好笑，这笑话可以讲给朋友们听……” 众人一边放肆地嘲笑着一边结伴远走，只留下苏明虎孤身一人愣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面色逐渐变得煞白，如遭雷击般呆滞。 第148章 消息 元阳城内。 望着街上逐渐多出来的书生才子们，一副温文尔雅饱读诗书的文人模样却也喜欢到处凑热闹吟诗作对的，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闲逛中，杜白一边吃着手中新鲜出炉的糖人，一边面露几分疑惑问向身边的莹儿：“好莹儿，最近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的书生？” 前些日子还不见多少人影，这几天仿佛便是扎堆出现一般，街市上，客栈里，酒楼里，便是青楼门口也不少见，难不成是什么独特的节日吗？ “唔……” 莹儿歪了歪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手里的小糖人，左右望了望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举手答道：“对了姑爷，是科举的日子快到了！好像就是下月初呢！” “哦，原来是科举啊！” 杜白微微点头，这才回想起相关的信息。 毕竟前身便是一位秀才，虽然只是个末等，但也算是有功名在身，穿越之初，他也多少恶补了一下相关的知识。 这个时代的科举实行方式与前世古代的科举其实有一些区别，包括试卷是由朝廷的一个机构专门出题设计，然后提前一段时间分派到各个地区县城，期间都有专人看守试卷，甚至包括主考官也只有直到开卷考试的时候，才能看见题目是什么。 稍有一处违规，轻易便是人头落地，满门抄斩！ 这样的保密性虽然不能说完美，但也很是不错，至少鲜少有听闻泄题的事情发生。 这一点杜白怀疑是那位疑似穿越者前辈的先皇从前世高考政策中学习来改革的，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除此之外，科举的流程也是有所简化，通过了县试的是童生，过了府试的便是秀才，乡试的是举人，会试以及最后的殿试便是决定状元榜眼进士等的考试，高官厚爵已经在等候着他们，非天资冠绝凡人者是没可能参加的了。 这之中，前身曾经磕磕碰碰地侥幸过了府试，得了一个秀才的头衔，可惜这也并未挽回家道破落的命运。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即便是在视功名如神圣的这种时代，只会读死书的秀才也并没有什么用处，该饿死的还是要饿死。 “姑爷……对不起……” 只是就在他愣神回想的时候，耳边却听得莹儿怯怯地道歉声。 他有些诧异地低头望去，瞧见小丫头一副有些委屈也有些担心的模样，心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不禁哑然失笑。 这丫头看来粗心，但心思却也细腻。 想来是在担心自己自入赘之后便断了科举之路，如今触景生情而伤心难过了吧…… 心里微微一暖，他忽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脸红红地躲开之前收回手，开玩笑道：“我可不在意这些了。有可爱的莹儿陪我游赏，岂不比那些苦读书的书生要惬意得多了！” “姑爷不要乱讲啦……” 莹儿脸红红有些害羞，不过显然心情也是好了许多，弯弯的眼眸里显出几分笑意。 她的确不过是个小孩子，笑与泪都喜欢表露在脸上，没有太深的城府。 苏家的女子大多也都是如此，被苏婉妙保护得很好，也因此，只有她自己戴上了最坚固的面具，不易近人。 想到苏婉妙，他倒是又想起来了自己原本打算送给她的那个“小惊喜”。 …… 白天的日子里总算也是没有什么波澜的，自从刘家安分下来之后，这元阳城里就仿佛和平了起来，就连打架斗殴的事件都少了。 毕竟大街小巷的，各种酒楼客栈里文人才子多了起来，这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喜欢动手的粗人，倒是很喜欢吟诗作对，莫名地就使得整个县城的氛围变得儒雅了几分，仿佛就连街头卖的煎饼也多了几分墨水味道，吃得格外香甜一些。 只是随之而来的，一些什么诗会啊聚会啊之类的也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毕竟古往今来文人们若是有机会聚在一起，总喜欢卖弄一下自己的才学，虽然比不出一个高低来，可炫耀一下自己近日偶然所得的“佳句”也是颇为让人舒爽的一件事情。 就连在苏府里的杜白也奇怪地收到了两封这样的邀请函，邀请他去参加什么从没听过的诗会。 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几位前身以前读书时候的同窗好友，关系未必多好，但也是说得上话的关系。前年也曾与他一起参加过县试，可惜却落榜了。如今那些人再次来到县城，想着既然这位曾经的同窗已经考上了秀才，那多少结交一下也没有坏处，便发了函。 不过这些家伙想必也是消息不怎么灵通的，连杜白已经入赘了苏家，舍弃了功名都不知道。连这信也是送到了前身的老家处，还是别的知情人转交过来的。 心里觉着有些好笑，杜白随意写了两封回信派人送了回去，果不其然，那所谓的诗会也就没有了下文。 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又怎么会情愿与一个“贪图荣华富贵”而入赘富商的无德之辈结交为朋友呢？没有立刻割袍断交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这倒也间接给他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算是好事。 到了夜晚的时候，杜白独自一人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河岸边，本来只是想清净一下顺便完成之前的约定，可没想到连这里也多了许多的才子文人纳凉，让他有些好笑之余也有些无奈。 好在今晚河面上似乎有表演，画舫一座连着一座，将许多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一群人围在岸边似是在欣赏着歌舞，倒是让离那边较远的棋盘的位置空闲了下来。 杜白也没嫌弃，索性挑了一个空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边远远望了一眼那灯火阑珊的画舫，一边静候着约定之人的到来。 直到对面的位置有一道人影停驻，随后款款坐下，接着几分轻灵的声音响起：“来下一盘棋吗？” 杜白抬眼望去，却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因为一张厚重的素白面纱遮住了大半的脸庞，只有一双灵动的眼眸露在外面，正带着几分笑意地望着自己。其打扮也是朴素，没有任何艳丽的地方，如同一个邻家初长成的少女，秀美可人。 第149章 棋艺 只是虽然遮住了样貌，就连打扮也换了花样故意遮掩，但其那独特的气息却能让杜白在她还未靠近的时候便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没有惊讶，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你离开了，那画舫不碍事吗？” 他眼神瞥了瞥还在江面上的画舫，那里依旧热闹。 少女轻笑一声，眼睛眨了眨俏皮道：“花魁岂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得？多少也要有些架子的嘛，昨日有几个才子为了见妾身一面，可是花了很多的银子呢……” 物以稀为贵，并不是每一次演出都会有花魁，所以每当有幸遇上花魁出现的时候，才会引起那般巨大的反响。 “有道理。” 杜白却是微微点头，有时候，花魁不过是个人们心中的念想，见到了最好，见不到也不过是看个热闹，对于寻常看客来说，花魁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存在，在与不在，区别未必那么大。 此刻，远处一众人正围在岸边看热闹般的欣赏着画舫之上的歌舞，心中期待着花魁今晚会不会出现，但在他们所没在意的灯火稀疏的角落位置，这位万众期待的花魁却正与杜白饶有兴致地下着棋。 直到一盘即将终了…… 月凝姑娘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轻叹一声，望向那杜白的眼睛里笑意盈盈：“公子的棋艺果然厉害，这盘棋是妾身输了……” 闻言，杜白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的战局可是颇为焦灼的，险些他就要输了。还好最后对方下错了一子，让他险胜一筹。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古怪的。毕竟下棋可以算是他的最弱项了，就算是不甚精通的莹儿也能赢他一手，让他自信心大受打击。倒是没想到能在这时候赢了？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可以和他下得有来有往的人。 如此想来，他看待对方的眼神也似乎顺眼了不少。 看来上天是公平的，给予了她美貌，但某些方面还是有所不如的。 “公子的棋艺……” 她斟酌了一下，似也是注意到杜白面色变化，眼里有些好奇：“公子的棋是自学成才的吗？” “一般般啦，倒也学过几日，不过真要说起来，下棋不算我最拿手的……”杜白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女，笑道。 “不过你的棋艺也不错，恐怕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可以多努力努力……” 他有意指点，不过想到自己的半吊子水平还是决定放弃了。 “嗯……” 月凝姑娘怔了一怔，旋即掩嘴轻笑：“公子果然好生有趣……” 杜白微微摇头：“这棋便下到这里吧，前几日交给你的瓷器如何了？” 他顺手便将桌上的棋局打乱了眼不见心不烦，颇有些耍无赖的性子，正好赢了一局赚了点面子，万一再来一把可就没什么把握了…… “幸不辱命。”月凝姑娘点头道，说起正事时，她也收敛起了方才的笑意，只是顿了顿后，眼中流露几分疑惑，“只是以妾身之见……公子交予我的那几个瓷器似乎并不是特别珍贵，莫非是一时难以寻到合适的瓷器？若是如此，妾身手中倒是恰好有几个名贵的瓷器，若是需要的话……” 她斟酌了一下，以尽量不会让男子认为她是在嘲笑他无能的委婉方式提出了一些建议，如此轻声说道。 或许是他恰好有什么难处，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些帮助。 “这倒是不必了。”杜白摇摇头，他选的那些瓷器虽说不算十分名贵，但也是官窑之中流传出来的次品，其标准已经足以让苏家在这片领域之中稍稍崭露头角。 这便已经足够了。 真要做出来堪比上供给皇帝的极品瓷器，那也未必是好事…… 月凝并不理解他的用意，毕竟在她看来这些货物自然是越贵越好，哪里又懂得那些世道人心呢？ 但不妨碍她听从他的命令，旋即点头道：“这次因为数量较多，妾身托了一些朋友来帮忙。” “替我向你的朋友们道个谢！”杜白拱手道。他当然猜得到，对方的朋友也大多都是些妖魔鬼怪。 “道谢便不必了，本是妾身答应的事情。只是本可以做得更多一些，只是近日却似是遇上了一些小麻烦……” 月凝姑娘微微蹙眉。 杜白问道：“什么麻烦，不妨说出来，若是我能帮得上忙尽管说……” “那倒也不必麻烦公子了，只是往日里相熟的几位朋友这几日却是没了影踪，不知去了哪里，担心会不会遇上了什么麻烦。”月凝迟疑了一下，细声道，“我已经托了几位擅长寻踪的妖怪去找寻，相信不日便会寻到……” 杜白闻言便也没有再去仔细关注此事，毕竟要说起找寻踪迹，他肯定比不过那些老鹰或是猎狗成精的妖怪，倒也不必再去横插一脚。 如此说了几句，杜白便准备开始上课了，主要便是教她一些关于鬼文的简单的知识，这也是当初约定好的内容。 不过这些在他看来已经算是极为浅显的知识，但月凝在学习的时候却仍是困难重重，甚至连文字的勾勒都成问题。 看她蹙着眉头迷惑不解的模样，这种时候杜白才意识到自己有一具鬼王分身是多么方便，或者说这具人类身体能如此快地便理解通透鬼文完全是托了鬼王分身的福。 这是一种与人族文字的概念完全不同的字符，不再是单纯的字体，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在沟通天与地之间那一缕缕的独特气息，一丝一毫也不能出错！没有极强的天赋，是很难轻松学会的。 今天已经是他教导对方的第三天，可是至今为止对方都还处在仿写都有些困难的程度，恐怕真要等到入门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杜白想起自己当时仅仅几天便入了门，心中愈发有些庆幸了起来。 良久之后，月凝放下笔，轻轻撩了撩耳边的发丝，低头望着纸面上有些乱糟糟的符文，再看到旁边先前杜白信手写下给她仿照的例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妾身……是不是太笨了？” 第150章 炫耀 “其实还好。”杜白倒不是说谎，她这算是普通水平而已，不快也不慢，只是他有外挂傍身所以才特别快一些。 “你刚才可以从这个方向落笔，其中的纹路应该如此……” 他耐心地为她重新讲了一遍，月凝姑娘也是听得认真，生怕漏过一丝细节。 只是就在这时，远处画舫的表演似乎已经落下了帷幕，许多人已经在往回走着，这片原本安静的环境之中再次涌入了许多嘈杂的人声，让讲课的声音也变得不再纯粹了起来。 “今天便讲到这里吧。” 杜白停住了讲课。 “好。” 心中有些失望，月凝纤手在棋盘上抹过，微微光芒闪过，其上的纸张笔墨尽皆消失，只剩下一个残局的棋盘。 “公子不如再下一盘棋？” 她开口相邀，杜白却是摆了摆手，看也不看棋盘：“算了，时候不早，不如早些回去，家中娘子还在等着我呢。” 月凝摆弄棋子的手指轻轻一颤，几分复杂的眼神凝视着他，缓缓才收回视线，几分轻柔叹道：“既然如此……” 只是还未等她说完，却听远处传来一道有些惊讶的男子喊声：“杜兄？是杜兄吗？” 杜白闻声有些疑惑地抬头向来人望去，却是瞧见四个青年书生正在不远处的岸堤树下望着自己，眼神几分惊讶与一些异样的色彩。 “是公子的朋友吗？”月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那几人样貌时微微蹙眉，随即舒展开来，转而有些好奇问向他。 “应该……曾经是吧。” 杜白隐约猜到了这几人的身份，只是还不确定，眉头却也皱了起来，一副遇上麻烦的家伙的神情。 他本来还想当做没听见直接走掉，只是没想到这几个家伙走路速度倒是不慢，尤其是其中为首一人更是小跑过来，恰是断了他想落跑的心思。 “果然是杜兄！想不到竟是这么巧，能在这里遇上你！“ 那书生一副有些高兴的模样，仿佛真的是遇上了知己好友一般。 尽管目前来说，几人根本不是非常熟悉。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们。”杜白笑了笑，心中却是叹气恐怕又要耽搁些时间了。 “我家中还有些急事，恐怕不能久聊了。”他有心想要推辞离开。 然而却被拦了下来。 “哎，杜兄，我们许久才见到这一面，何必这么急着离开呢？”另一人劝说道，“听闻你入赘了那苏家，想必回去也是受气，不妨与我等在外畅聊一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惧内呢？” “若是夫人问起，便说是与我等读书人一起写诗作词，定会谅解你的。” 在他们想来，既是入赘之人，在家中定然是处处受气，并不痛快。 谁又会猜到杜白的真实处境呢？ 此时，终于是有人注意到了一旁戴着面纱的月凝姑娘，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眸似是觉得有些眼熟，但也记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便也没太放在心上，而是有所恍然般，促狭地问向杜白：“哦，莫非杜兄你是有美人相伴，所以不想我等打扰了？” “我们只是朋友，不要污蔑人家姑娘的清白。”杜白皱起眉头。 “那倒是有所得罪了。” 那人笑道，眼里却是几分不屑与嫉妒。 这种夜晚时分，孤男寡女的在这种幽静的地方私会，说是朋友谁信呢？只是想不到这杜白艳福不浅，就算入赘了，也有美人相伴。毕竟仅仅看那双眼睛，也可以看出她的相貌应该是不差。 这种福气倒是让他们有些不满了。 他们好歹也是饱读诗书的书生才子，论才学与相貌有哪点比不上这个甘愿入赘吃软饭的杜白？偏生他们就算去画舫上也是受人白眼，心中自然生出几分莫名的怨气来。 这般想着的时候，一人便是故作遗憾般地说道：“杜兄，虽然你如今入赘苏家，无法再入考场，可也不应自我堕落。昨日的诗会你不来可真是可惜了！有诸多才华横溢的才子参加了诗会，佳句频出，于我等读书人可是一大盛事啊！” “更有几位公子，为了庆祝诗会特意花了大笔银两请通画舫的人，请花魁出场一同助兴，只可惜杜兄你没这般福气见那花魁一面。” 在他们想来，那花魁本就是千金难得求见一面，而杜白乃是入赘之人自然是更难以见面。所以这时候也就存了些炫耀的心思，故意夸张般地说道。 那书生似有回忆，啧啧称赞：“那花魁花容月貌，身段窈窕，果真不愧是此地的花魁。我等也算是看过许多的女子，那般出尘绝色的女子却是从未见过！只可惜，那般人儿便是我等也只能远远看一眼，无法近观。” “花魁？” 在对方感慨的时候，杜白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身后的少女，只见她眉眼含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细细道：“昨晚我的确是受邀参加了一个诗会，大抵也不过是文人才子那种无聊的诗会，没有什么趣味所以没放在心上。说来这几人我也在那里见到过，只是印象实在不深。” 杜白点点头，回头看待那还在吹嘘的家伙时，眼神里带着些怪异。 “若是这家伙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便是他朝思暮想的花魁，而他此刻的夸夸其谈全落在对方的耳中，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表情来……” 想来便觉得有些好笑。 “对了，昨夜我还曾为那花魁作了一首诗，你且听听看……” 说着，对方便摇头晃脑念了几句诗，听起来倒是的确有几分韵味，但要说多么让人眼前一亮是没有的，不过就算只是这样的句子，在这种小圈子里也算是足以为人称道的了。 毕竟不是府城那种大地方，水平未必多好。 “杜兄，你觉得如何？” 那人似是炫耀一般，微微拱手笑道：“这首诗是我昨夜偶然所得，自觉不错，可否评价一番？” 他的这首诗在昨夜也算是中上水平了，如今说来也是故意想在杜白面前显摆一番，纯粹想听得一番吹捧，顺便在那位美人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才华，应该也会得几分侧目。 “唔……还行吧。” 只是杜白随意给出的答案却是让他不甚满意，顿时皱起眉头。 什么叫还行？连这首诗都只是还行，这杜白莫非真觉得自己是什么大才子不成？ 他心中自然有些不服气，望向杜白：“在下的诗句昨夜可是经过许多文人一同鉴赏的，料想应该不止是还行吧……” 第151章 看法 杜白淡淡道：“我只是认为，那花魁或许并不会喜欢你的诗句。” 若是真喜欢，月凝姑娘昨夜怎么可能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呢？ 他现在莫名被被这几人缠上耽搁了好些时间，心中不爽，自然也没有顺对方意思去奉承。 “杜兄你又不是花魁，怎么知道她不喜欢？”那书生有些气恼，“那不知杜兄你觉得，那花魁会喜欢什么诗句？不妨展示给我们看看，也好让我们心服口服！” 一个入赘只会讨好女子之人，凭什么有口气说这种大话？ 杜白被他一连追问心中有些无奈与火气，毕竟自己好端端的也没招谁惹谁，非要上来怼自己干什么？ 恰在此时，身后月凝姑娘向前一步走到他身边，轻声对他说道：“若是公子觉得他们麻烦，不如妾身便现出身份，将这几人赶跑吧……” 她心思通透，一眼便看出他心中的不快。 “不必。”杜白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若是你在这里显露身份，一时是应付过去，后面的麻烦倒是会更多……” 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他想着早点将这些家伙糊弄过去，心中一动，索性问道：“诗句我暂且也没兴趣，便写一小段文章吧。你们可有纸笔？” “有！” 几人身后跟着的小厮急忙递来纸笔来交予他。 心里略微思索之后，他缓缓落笔，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那几位书生也带着半轻视半好奇的态度靠近打量，想要瞧一瞧这家伙究竟能写出什么来。 而月凝姑娘也悄悄走到其身后看着他的落笔，好奇想知道他为她会写出什么句子来。 他落笔如有神，仿佛文墨已然凝聚于胸中，只待一口气将其抒发于纸上，展示给众人观赏。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灼若芙蕖出渌波……” 那几位书生待看到这第一句时便略略皱起了眉头，似是思虑着什么，随即又是迫不及待地看向第二句，心里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来。 原本还打定主意要好好嘲笑一番的书生，直到这这般写下去之后，眼神逐渐由轻视转而惊讶，最终近乎呆滞，失魂落魄般地望着这段文字，仿佛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现世突然出现在一个被他们看不起的人手上一般，难以置信。 月凝姑娘倒是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全部，一边看一边喃喃低声念诵着，面纱下的脸庞却是不自觉地微微泛起红润。 “自己……有这么好看吗？” 一向在杜白面前属于被无视的美貌，在此刻竟是让她有些不自信了起来。 随着文字在纸上的显现，似是将一个美若天仙般的女子的形象描绘的淋漓尽致，明明没有一个字写了美艳，却又似是将那女子的魅力完全浓缩起来，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令人叹为观止，甚至忘记自己如今身处何处。 相比起来，原先那书生所写的诗词顶多也不过是流于表面，将那花魁写得平平无奇，如今更是让他面容羞愧。 此处的几人们皆是屏息静气，静静地看着这段文字，远处热闹的人声不断传来，却是显得这里更加沉寂肃穆了几分。 一段终了，杜白缓缓放下笔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完成了一项繁琐的任务一般。他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几个书生，忽而笑道：“这便是我的看法。” 他抄这段句子，倒不是为了装逼打脸什么的，若是真有意，在大型的文会上抛出一词半句岂不是更有效果？这其实也不过是他的一点给那几位书生的忠告，有闲心去管别人的家事，倒不如好好钻研学问更能提升自己。 “时候不早了，我得早些回去，几位便日后有缘再见吧。” 等到几人回过神来时，杜白已经走远，只留下这张写了文字的纸张被压在棋盘上，随着风微微作响，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无知与弱小。 “……” 几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知怎的，他们觉得今日这人与往日那个性格迂腐懦弱的杜白截然不同…… 便是这句子，也绝非是寻常人可以随手写下的！ “这杜兄……入赘了倒是可惜了啊！”一人轻声叹息道。 便是这一句句子，便足以让他名声大噪，流传于世了。只可惜如今却注定要埋没于尘世间。 而就在几人想要拿起那纸张带回去细细观摩的时候，却见一只纤手抢先于他们拿起那纸。 正是那原先陪伴在杜白身边的那女子！ “姑娘且慢！”几人急忙喊道。 “怎么了？” 月凝停下离开的脚步，回头望向他们，眼神几分疑惑。 “这诗句，是杜兄留给我们的，姑娘请不要随意拿走！” 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但这般经典的词句的原本既然近在眼前，拿回家装裱起来也算是一桩美事，怎么可以随便让人拿走。 “留给你们的？”月凝轻笑一声，“这话却是有趣，这是他写给花魁的，你们哪位是花魁呀？” “这……” 几人顿时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随后，一人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劝阻道：“虽说我们不是，难不成姑娘便是花魁了吗？这词句交予我们，我们有机会定会转交给花魁！” “谁说我不是的？” 月凝眼眸闪动，微微摇头，转身继续向河岸边停着的那艘画舫走去。 几个书生有心想要阻拦，谁知却无论几人跑得多快，对方明明只是走路，却也让他们根本无法追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上了画舫！ “不行，要追回来！” 几人咬了咬牙便想追上去，可还没上船便被仆人给伸手强行拦了下来。 “哎，几位公子，今晚的表演已经结束了，还请回吧！”仆人笑眯眯道。 “不行！刚才那女人抢了我们的东西！你快让我们进去！”一个书生焦急道。 “你说刚才那女子？” 那仆人面露古怪之色，大约是觉得有些好笑，打量了两眼面前这几位衣着普通的书生，面露几分不屑：“几位公子不要开玩笑了。月凝姑娘可是花魁，怎么会枪你们的东西？” “花……花魁？” 几人一愣，刚还打算进去的动作猛地一顿，似是见了鬼一般。 抬起头望去，恰好可以看见那画舫内女子在丫鬟的服侍下解下面纱，在灿烂灯火下稍稍展露出来的绝色侧颜，不正是自己等人昨夜魂牵梦萦的花魁吗？！ 几人顿时露出一副震惊难以置信的模样。 “真……真的是花魁？！” 几人面面相觑，仿佛是做梦一般。 刚才自己几人竟然和这位花魁面对面相处许久却不自知？ 更诡异的是，那平平无奇的杜白竟然和她是可以私下相会的朋友？ 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第152章 嫌疑 没有再管那几个开始怀疑人生的书生们，月凝姑娘回了自己的阁楼之中，随后不久便有一位侍女进了门来为她换衣裳梳头发。 之前那位侍女打碎了玉梳虽然已经被原谅，但还是被换了一个新的。 侍女一如往常那般为她梳发，无意间抬眼却是发现小姐正捏着一张纸在出神地看着，好奇望了一眼，只是她并不识字，只是隐约觉得字体飞舞颇为好看，想必写下的人也是一位有才的公子，不禁半是好奇半是偷笑般的问道：“小姐，莫非是收到了哪位意中人的情书了？” 也就是月凝平日里并不严厉，所以才敢开这般玩笑。 “小丫头莫要胡言，哪来的意中人……” 月凝嗔怪一眼，指尖下意识想要藏起那纸张，但顿了一顿后，还是细心地折了一折，大约是觉得满意了，方才抬手放在一处锦盒里，像是对待什么颇为珍贵的宝物一般。 这般有些异常的举动倒是让侍女愈发好奇了起来。毕竟往日里小姐虽然如同寻常花魁一般魅力无限，能吸引无数的书生才子趋之若鹜，可实际上她却从未真正地对哪位男子另眼相看过，更别提将对方的文墨这般宝贝似的收藏起来了。 “难不成小姐真的有了意中人？”侍女心里觉得有些新奇，但也不敢多问，毕竟主仆有别，若是冒失多了嘴，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时，她却忽然听见小姐轻声呢喃：“丫头，你说我……美么？” 闻言，她奇怪地抬起头来，望见小姐指尖轻轻触碰着那美丽的侧脸，怔怔的望着镜中的自己，似是等待着回答。 “自然是美了。”小丫鬟有些奇怪，笑嘻嘻道，“外面不知多少公子一掷千金只为了见小姐一面呢！” “美么……”月凝眼睑微垂，她先前一度怀疑自己的魅力已经全部失去，否则为何杜公子会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呢？ 只是就在这时，心中一动，她的眼神微微一变，转而对侍女道：“行了，接下来我自己处理，我困了，你先出去吧……” 侍女一愣，懵懂点头，放下梳子后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而就在她合上门的那一刻，便见一只花色的鸟儿从敞开的窗户处窜了进来，火急火燎似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它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鸟儿叽叽喳喳叫唤道，在半空中不断地扑腾着翅膀来回旋转，“阿四它们找到了那几个失踪妖怪的尸体了！” “尸体？！“ 月凝面色微变，急忙起身询问：“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快随我一起去看看！” 鸟儿急不可待，扑棱着翅膀便窜出窗外向远处飞去。 她见状也是急忙化作一道流光跟了上去，一时也管不得其他了。 一人一鸟穿越过河面，很快便来到了一处颇为隐蔽的深山老林之内，此处人烟稀少，平日里鲜少会有人类往来，即便是那些猎人们，恐怕也不会轻易深入到此处。 也因此，这般深林里往往是与世无争的妖怪们的乐园。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惨案竟然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一棵参天大树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与森林的土壤气味混杂在一起，另类的阴寒。 此时，月凝重新显露身形，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走近，此处周围已经围了十几只大大小小的妖怪，有老鹰，也有地上的走兽，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朋友，曾经约好一起互帮互助。 随着她一步步靠近，它们对视一眼，默默让开了一条道路。 而等她的视线穿过这些妖怪落在树下的土壤上时，可以看见一只白毛狐狸以及一只狸猫的尸体…… 隐约可见，它们胸腔的位置血肉模糊，心脏似是已经被挖出而不见了踪影，并且浑身皮包骨头，似是被抽干了血液，临死前曾饱受痛苦，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她缓缓走至身前蹲下，指尖轻轻抚过那已经接近干枯的毛发，面色变得几分苍白，心中隐隐刺痛。 她低声问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 最先发现尸体的那只犬妖摇了摇头，面露愧色：“当我发现它们的气息找到这里来时，已经是这样了……” “没有凶手的气息？”她微微蹙眉。 “没有。” “那是何等的深仇大恨，究竟是谁要如此虐杀……” 她抿起嘴唇，清亮的眼眸里悲凉与愤怒的情绪交加。 便是遇上那些最看不得鬼怪的道士与和尚，顶多也不过是给个痛快罢了，何至于此！ 只是就在这时，她似是察觉几分异样，低头在那尸体上摸索了一下，心中一动，眉头却是蹙起更甚：“是符咒的气息……” 但这符咒却似乎并不寻常，因为其本身并没有任何的灵气，之所以能发挥出效用，是因为里面蕴含着一股让她有些熟悉的气息——正气！ 也正是因为蕴含了正气，所以才会发挥出了这符咒远超其本身的威力，瞬间便制服了踏入陷阱之中的妖怪，连一声求救都做不到，只能引颈待戮！ 正气便是所有鬼物的克星！ “正气？！” 她的神色微微一变，似是想起了什么。 能够拥有正气的人可不多，而在元阳城内，她至今见过的也不过只有杜白一人而已。 难不成是杜公子？ “不对！” 她旋即便否定了这个有些可怕的猜测。 首先她认知中的杜白便不是一个会如此残害妖族的人，若是真如此，之前画舫之上以及河岸边便有无数的机会对她动手，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她离开。 第二点也是真正让她否定凶手是杜白的原因，正是因为这符咒上所带有的正气与她从杜白身上感受到的正气并不相同。 正如人有千面，每个人所感悟到的正气也是有所不同的，一些细微的差别便是很好的辨别手段。 比如她先前在杜白身边所感受的正气是恢弘而又神秘的，仿佛是面对着一种难以触及的存在，不惧生死的勇气。 第153章 通窍 而此刻她在这符咒上所感受到的正气却是有些奇怪的。 光明却又夹杂着几分虚伪的阴暗，坚强的伟大却又带着几分卑微…… 有种近乎矛盾的错觉油然而生，与前者截然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这么快便能排除杜白的嫌疑。 “只是……那个身怀正气之人究竟为何要残杀我等妖族呢？” 月凝心中想不通，暂时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去抓住对方，或者说即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要以他们鬼物的身份就连靠近都很困难，别说报仇了…… “近日我会去调查一下凶手的身份，你们在这里要小心一些，难保对方会不会再次下手！” 她只能如此嘱咐之后，心中满是疑虑地回到画舫之上。 而与此同时，元阳城内一座廉价的客栈之内，一位少年锁好门窗，阴沉着脸，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包裹来。随手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赫然是两颗微微泛着灵光的兽族心脏…… “你说的仪式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吃下这两颗心脏就可以了吗？”他紧紧盯着那包裹，低声道。 “自然可以了。”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只要吃下它们，你就能变得和那些神童一样……不，比他们更厉害，这元阳城里，再没有一人可以抢你的案首之位！” 少年沉默了。 他回忆起前两日偶然参加了一次今年考生组织的聚会时看见的那些场景，眼神闪烁不定。 他本以为自己读书勤奋刻苦，对于科举要考的诗书皆是倒背如流，料想应当不会弱于别人，即便是不依靠这些邪术，对于那案首也是有竞争之力。 然而，他错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即便他这十几年来再怎么刻苦努力，却根本比不上那些所谓神童的非凡天赋！ 他亲眼看见仅仅一个十岁的儿童，便能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将一众比此人大了一倍的书生们给说服，也看见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便能吟诗作对，一出口便是一句佳句，让无数人自愧不如…… 他如何能比？怎么比？靠什么去和他们比？！ “天赋！” 他咬紧牙关，此刻才真正地意识到，那道声音一直在脑海中告诉自己的天赋竟然是如此至关重要！ 天赋超绝之人，只需要稍稍的努力便能赶上自己十几年的刻苦用功……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盯着那两颗心脏，他脑海中想起若是自己中了案首之后的场景，终究是狠下心来，微颤抖着手缓缓伸向那两颗妖族的心…… “吃吧，吃吧……只要吃下去，你将聪明绝顶，谁也不如你！”那道阴魂不散的声音冷冷地笑着，似是嘲笑，也似是什么诡计得逞一般，只可惜少年已经无心去分辨。 因为当第一口进入喉咙之后，强烈的辛辣与呛鼻的血腥气息让他几欲呕吐出来，眼泪几欲迷住了眼睛，当真是涕泪横流…… 只是他硬生生克制住自己，努力地吞咽了下去。 ********** 清晨时分，周世泽已经下属安排好事务，他自己则带着那位年轻的师爷上路，前往邻县。 此次出行他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只是便衣出行，毕竟此行也只是去帮那位朋友的一个小忙而已。 而庆阳城与那邻县的距离的确是不太远，只是上午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县衙大门前。 周世泽下了马车，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景象。 这处县城名叫永安县，与以往向来不服管教冥顽不化从而愚昧落后的庆阳城不同，这里一切都是普普通通，有学馆也有外地来的商贩，随着县试临近，路上随处可见前来求学的书生，人声嚷嚷，比不上府城那般热闹，但也颇具人气。 周世泽心中有所感慨，微微一叹。 虽然庆阳城在那一夜之后已经有所改善，只是那些在人们心中已经近乎根深蒂固的野蛮观念却是要改变掉，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努力。 首先便是要给百姓带来正常的生活…… 师爷见他待在原地不动，一时也不敢离开，只得默默等候。 而就在他们在门口徘徊的时候，县衙大门前负责守门的衙役注意到他们的异样，心中生疑，两人手握刀柄上前几步大声质问道：“尔等是何人，为何滞留在官府门前？小心若是惊扰了县令大人，定治你们的罪！” 师爷赶忙上前阻拦道：“大胆，这是庆阳的周大人，尔等休要无礼！快派人去通报你家大人，就说我等特意来拜访，请求接见一番！” “周大人？” 几个衙役哪里认得什么周大人，但见对方气质不凡的确不似是寻常人，一时也不敢怠慢，连忙派了人进去。 没过一会儿，里面原先进去通报的衙役便走了出来，后面快步跟着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面色有几分急躁，待其走到门槛处望见门外的周世泽两人时，急忙上前告罪迎接。 “周大人，对不住了，方才真是多有怠慢。只因最近府衙里不甚太平，所以才会如此警惕。我家大人得到消息后，立刻便派小的出来迎接，请您这边随我一同进去。” 他是这永安县的师爷，也是此处县令的左膀右臂，因其心思活络，颇有手段，也算是最信任之人。他之前曾收集过周边县城官员与大户老爷的画像，牢记心中以免耽误事情，如今一见，果然立刻便认了出来。 “无妨。” 周世泽也无意为难对方，只是跟着对方一起进去的时候，想起对方刚才所言，疑惑问道：“只是不知你刚才说的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这……” 这位师爷面色一僵，旋即却又故作无事般的笑道：“也……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府里前几日发现丢了点东西，老爷担心是什么江湖上的贼人作祟，也恼怒我等下人办事不周，所以大发雷霆……” “我们已经派了兵马去搜查，想必很快就有下落，这事风波也该落下了。”他似是不放心，又补充似的多解释了一句。 “哦，原来如此。” 第154章 这谁啊 周世泽闻言微微点头，倒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毕竟对方这番说来颇为轻巧，大约丢的也不过是些金银财宝或是值钱的首饰而已，也不需要他去担心什么。 走入大堂之内，一眼便可以看见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身着官服正坐在高堂之上，似是正在翻阅卷宗办公之中。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来，瞧见来人的确是周世泽，便挂上一副灿烂的笑容，下了公案上前迎了两步道：“果然是周兄啊，自从之前府城一面之后，我们可是许久不见了！久闻周兄状元之高才，一直都想与你聊一聊，可惜公务繁忙，一直没有空闲……” 周世泽拱手道：“柳兄倒是客气了。小弟刚上任，在为官之道上还有许多需要向你请教呢……” 两人客气地寒暄了片刻后，那柳县令疑惑问道：“只是不知今日周兄来永安，可是有什么事吗？” 无人察觉的，他的眼神里几分隐藏得很好的紧张。 周世泽思虑了一下，缓缓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个小忙可能需要你的出手……” 他随即便将来意详细地诉说了一下，旋即柳县令眼中的紧张便消散而去，转而开始沉吟了起来。 “你是想替本县的一位考生作保？” “正是如此。”周世泽点头。 “按一般的规矩，本县的考生应该由本县的禀生作保，不过嘛……”柳县令缓缓踱步思虑，良久才转而道，“既然是周大人的请求，那也不是不可以破例一回。” 本身考生作保只是为了确定这考生不会在考场上舞弊而已，有这位状元出身的周大人作保本身就可以排除这种可能。何况周大人作为一位状元，纵然如今一时落魄，但未来前途应当不凡，说不定哪天皇帝回心转意，便将他调任回了京城，所以卖他一个面子赚点人情也是不错的。 只是说到这里，他反而更好奇了起来，这周大人是从京城里半是下放过来此处偏远山区的，按理来说应该也不会有多少熟人才是。这本县里能说动对方来特意跑一趟作保的那位考生究竟是何许人也？ 莫非是哪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子，亦或是哪位出众的神童，才会使这位周大人如此侧目？ 只是当他听到那名字时，眉头却是微微皱起，眼神有些古怪。 “苏玉龙？” “呃……” 这谁啊？ 从来没听过啊！ 他疑惑地回头望向身后那位记性很好的师爷，却见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师爷已经将有名的才子和神童也一并记在脑中，可是此刻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无法想起任何一个有关的人。 怪哉，难不成县里还有什么连他们都不知道的才子吗？ 不过就算不知道是谁也没关系，只要登记上去，并将相关体态特征记录好便可以。等到时候县试开考，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想到这里，他们也便放松了下来，唤来专门负责登记的人员补录之后，这件事也算是告了一段落。 笑呵呵地望着周世泽离开的背影，直到走出大门看不见之后，柳大人才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眼神冷冽了许多。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转身便回到公案旁，对跟在其身后的师爷低声道：“那事情……有线索了吗？” “这……对不起大人，还没有……”师爷颤了一下，只能低头答道。 “废物！” 柳大人气恼至极，随手拿起一卷卷宗砸到这师爷的头上，对方连躲也不敢躲，只能乖乖挨打。 “本官为官这么久了，今次恐怕就要被你们这些废物给害了！连……”他气愤至极，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说到此处时，稍稍压低了声音，语调却是怒火之中发着颤，“连科举的考卷都敢弄丢了一份？！” “这若是被巡察使发现了，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说到这里时，他眼里满是惊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现在还在。可谁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在！ 刚才听到有人来拜访，他下意识还以为是来捉拿自己的而想落荒而逃来着…… “这小人也实在不清楚啊！” 师爷肚子里也满是委屈。自从试卷运来之后一切都好好的，更是派了许多人去紧密看守，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可谁知，前几天柳县令去检查时，才发现原本密封好好的试卷竟然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份？！ 刚发现的时候，师爷险些吓得尿了裤子！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小事，是一旦被发现，所有人都要掉脑袋的大事！ 当今朝廷最容不得的就是科举中徇私舞弊之事，这若是被捅出去…… 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我不管，你必须要给我想个办法，不然你也别想活下来！”柳大人气呼呼道。 “这……”师爷微一皱眉，旋即却是上前一步靠近几分低声道，“其实不瞒大人您，小的有办法可以瞒过巡察使，只需如此这般……” “哦？”柳大人细细听了一会儿后微微点头，心中觉得这个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但也的确有几分可行性，而在如今近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 只是觉得还有一些不妥，他有些担心问道：“那……那丢失的考卷该要如何？” “不去管它！” 师爷低声提醒道：“大人您难道觉得，就算我们找回来了试卷禀告给巡察使，他就会放过您吗？就算免了死罪，恐怕这官位也是不保的了！”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想尽办法给瞒过去……” 柳大人沉吟良久，终究还是叹口气：“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他做了这么久的父母官，虽说没啥大本事，可也舍不得头顶上的官帽子。 而已经走出县衙大门的周世泽根本不知道此处竟是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此时他正重新坐回到马车上，师爷恭敬问道：“大人，接下来要去西坪村吗？” 他可还记得大人之前问他的那些问题。 “唔……” 周世泽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等以后……” 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见面机会。毕竟县试在即，以他的身份若是贸然过去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尤其是那些最是擅长嚼人口舌的文人们，难说会不会惹出什么风波。 等到县试成绩出来之后，他再找机会与这位“同僚”好好畅饮一番也不迟。 第155章 进城 待到夜晚时候，周世泽如同往常一般如约来到了鬼城之中，只是稍有些意外的是，今天的课上却没有看见苏玉龙那熟悉的身影。 他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在课后稍稍耐心地等了等，良久才看见苏玉龙在妖怪的指引下姗姗来迟的身影。 “苏兄，今天莫非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他有些疑惑问道。毕竟以对方的性子来看，很少会漏掉这些课程。 “是一些家事……”苏玉龙面色有些窘迫，在看到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之后眼神里难掩几分失落。他的性格憨厚，却是掩藏不住心事。 周世泽瞧见他的神色便隐约猜到了一些隐情，八成便是他那性格恶劣的哥哥做的事了。只是这些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管教，只能悠悠叹了一声：“苏老弟，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尽管与我商量！”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随即他又是说道：“对了，先前曾说过的那县试作保的事情，我已经替你处理好了，你到时可以直接去参加考试。” 苏玉龙闻言顿时激动不已，更是感激万分，当即便意欲跪拜感谢，却是被周世泽伸手拦下。 他哈哈笑道：“若要感谢何必急于一时，等日后你出人头地，有了名望之后，我这人情或许还有大用处呢！” 本也只是玩笑话，却被苏玉龙牢牢记在心中，重重点头，表示永不敢忘！ …… 今天已经没有了新的知识可以去学习，索性苏玉龙重新坐回了由鬼怪做轿夫的轿子上，本欲要这就回家去，只是话出口前却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家中发生的一切，想起了哥哥大发雷霆的模样，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抵触与郁结。 这段时间托鬼城的福，他见到了许多从未曾见过的世界，经历了许多曾经从未想象过的事情，还认识了以前认为高攀不上的朋友，这也让他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有了一些别样的认知与反思。 他不明白，为何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考科举本应该是好事，为何哥哥却非不准自己去考呢？ 即便他已经说了作保的事情他自己会去想办法，不会麻烦哥哥。 “苏先生，可是现在便回去吗？还是说要等候片刻？” 那负责抬轿的宫装女子手持着灯笼，却见他迟迟没有命令，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望了他一眼。 苏玉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许久未见的倩影，心中一动，试着问道：“我现在不想回家去，你们可否带我去永安县城？” “县城？” 宫装女子思虑了一下，方才道：“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到时行动可能不似这般张扬，因为城里可能有一些高人存在……” 他们鬼城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想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那就有劳你们了！我想去见一个人……” 苏玉龙感激道。 很快，轿子在鬼怪的托举下腾空飞起，向着永安县城的方向飞去。 永安县城其实他来得并不是很多，往常都是家中需要卖货物才会在嫂嫂的指示下，让他作为苦力去帮忙搬运东西，这般时候，他才有机会见到远比村落要繁华许多的县城。 “原来从空中望下去，城市是这样的啊……” 苏玉龙并不怕高，相反飞在空中的时候他颇有些好奇地掀开帘子向下张望了一番，望见底下那即便是夜晚时分依旧颇为热闹的街市，心中不禁暗自感慨道。 如此美妙神奇的场景，若他是画师，定然要好好描绘下来，展示给别人们观赏一番…… “苏老师，现在已经进了城，不知具体要去往何处？” 此时已经进了城，轿子还在半空中盘旋，宫装女子回头望向他问道。 在说了大约的地址之后，苏玉龙心中忽然有些忐忑了起来。 他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这般贸然去看望她是否太过冒失了，是否会让她感觉有些轻浮呢…… 不过若只是去看一看，应当不碍事罢。他这般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底下的行人们隐约仿佛是感觉到了温度降低了一些，竟是有些阴冷，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怪事……” 分明没有风，怎么还会觉得有些冷…… 路人们都是有些迷糊不解，好在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倒也没有留下什么太过引人注意。 而在一处狭小的巷拢里，两个喝得烂醉的酒鬼正结伴摇摇晃晃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手里捏着个小酒瓶随着他的脚步而稍稍洒出几滴酒来，嘴里含糊地唱着听不清的戏曲，时而互相取笑般地笑几声，寂静的环境里只有他们的声音在环绕着。 只是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学着唱戏人的动作摆动时无意间抬起头，迷迷糊糊间却是发现头顶上似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飞过去…… 咦，好像是一顶轿子？！ “嗯？阿虎，你看看头顶上好像有一顶轿子在飞哎！”本是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圆，他咋咋呼呼嚷嚷道。 “哈？你还说你没喝醉，我看是喝傻了吧，轿子怎么可能在添上飞啊！” 另一人哈哈嘲笑道，正说着抬起头朝他指的方向望去，然而这一看却是让他瞬间酒醒了一半，差点惊得咬了舌头，竟然真的有一顶轿子在头顶上飞啊！ 而且就在两人震惊的时候，那抬轿的轿夫低头望了他们一眼，那贼眉鼠眼的模样，赫然是一只大老鼠！ 他浑身一震，张口结舌，慢慢僵硬着脖子回头与同伴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神里的惊恐！ “妖怪！妖怪啊！” 两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慌慌张张，踉跄着脚步向后逃去，就连手里那颇为值钱的小酒洒在地上也顾不得了。 “好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 轿子里的苏玉龙听见响动，有些紧张地问道。 “无妨，不过是两个凡人而已。”只听那宫装女子安慰道，“很快便到您要去的地方了。” 闻言，苏玉龙虽然只是魂魄离体状态，却也能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几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许久未见的人儿，心中更是期待。 第156章 心病 谢家是大户人家，光是城里的商铺就有好几家，这宅院自然也是不小的。 以至于就算轿子到了谢家住宅的上空，竟一时也找不到谢雨晴的房间所在。 好在片刻之后，终于在一处幽静的阁楼之中找到了对方的房间。 苏玉龙想进去，忽然想到这般没有问候便直接进去有些不妥，随后便听到宫装女子轻笑道：“苏老师请放心，如今你是魂魄状态，非通了天眼的凡人都无法看到你。” 苏玉龙心中一动，来到门前却是踟躇不前，尽管明知这木门拦不住现在的他。 “君子岂能因别人不知便做无礼之事呢……”他喃喃道。 那几只鬼怪却是有些不解，毕竟在它们眼中可没有这种道德观念。 只是就在这时，房间里却是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咳嗽声，以及几个丫鬟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 “小姐……小姐……” “快去叫大夫！去呀！” 苏玉龙一怔，还没回过神来时门已经从内打开，一个丫鬟神色慌张地匆忙跑了出来，根本没看见就在门前的他，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向着远处跑去。 “大夫？” 他的心中猛地一紧，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法了，慌忙间迈步跨入闺房。 而屋内的场景更是让他心疼万分！ 只见许久未见的谢雨晴此时正躺在床上，本该灵动的双眼却是无神，面色病态的苍白，气若游丝，嘴角还带着几分刚刚咳出来的血丝，俨然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床边只有两个剩下丫鬟慌慌张张地换着热水，泪水涟涟，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回事！” 苏玉龙脑中恍若被一击重锤敲中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颤着手掌，一步一步向床边迈去，望着床上的相思已久的人儿，心中隐隐阵痛如刀绞一般。 分明半月之前才见过一面，为何她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难怪……难怪这么久了，她都不曾来过，我还猜测会不会是她心意有变，谁知竟是因为这般原因！ 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巴掌，自己竟是如此迟钝，到这般时候才意识到…… 只可惜自己现在只是魂魄状态，连握住她的手给她一点温暖也做不到，而身体更是遥远，也无法靠近。 而很快，屋外便来了许多人，有谢雨晴的爹娘与兄弟姊妹，当然被连夜唤来的大夫也在其中。 这位老大夫走进房门瞧见谢雨晴的模样后便是神色一变，急忙走过去把脉。 良久便是眉头深皱，转身去桌旁写下一副药方让下人去赶紧抓来。 谢老爷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急忙问道：“大夫，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 一旁始终被无视的苏玉龙也是焦急望向老大夫。 “这……老夫恐怕也不敢保证啊。”大夫微微摇头，“贵千金得的不是普通病痛，而是心病！恐怕是近日受了什么刺激，郁结于心中，一时想不通便成了这副模样……” “这心病还得心药医，老夫方才开的药方只能治标不治本！” “心病？！” 谢老爷面色微微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难看，不禁咬牙道：“难不成就是为了那个姓苏的小子？！” 前阵子，他从丫鬟那边得到消息说女儿最近经常偷偷出去见当初那个救下她的少年，想必是暗生情愫，当即便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她一顿。 谁知这平素里都是温文尔雅的女儿竟是第一次为了那个臭小子而顶嘴，与他吵架，更是让他气得不轻，料想定然是那个穷小子蛊惑了自家的乖女儿，这才会使她变了性子！ 随即他便下令让下人们将女儿关进了这阁楼里，除非她自己想通了出来认错，不然绝不放她出来！更别想出去见那个姓苏的穷小子！ 谁知道，她的性子竟是这般倔强，酿下今天这般恶果！ 谢老爷看着床上病重的女儿，心中愈加恼怒几分，狠狠道：“大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要让她活着！” 随即顿了顿，继续说道，似是说给身边人，也似是说给谢雨晴听：“但她想嫁给那个姓苏的穷小子辱我门风，除非她真的就病死在这里，不再是我谢家人为止！” 言罢，便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去。 “老爷！老爷！” 于心不忍的娘亲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谢雨晴，又望了眼走远的谢老爷，只能快步跟了上去，不停想要劝说一番，可惜都被严厉回绝。 至于其他人也在主心骨离开之后也纷纷离开了。只有两个平日里要好的姐妹留下来劝慰了一下，只是看见谢雨晴泪眼婆娑一副已然心死的模样，便也只能轻叹一声离去。 谢家家大业大，妻妾许多，儿女便有七八个，谢雨晴在其中未必占了多大的分量。 眨眼间这房间便又空荡了下来，苏玉龙缓缓走近床边蹲下，眼睛注视着她苍白的脸庞，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拭去她的泪水，可惜透明般的手径直穿透而过，让他一怔，旋即苦笑连连。 尽管自己的情郎就在身边，她却根本无法看到。 这一瞬间，仿佛两人隔着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就在他静静失神的时候，窗外的宫装女子已经缓缓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道：“苏老师，若是需要我们帮忙可以尽管说。便是屠了这一家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微微一笑，嘴角却是露出尖利的獠牙，在烛火下意外显得狰狞几分，与她原本古典文静的气质纠结于一起，格外违和。 “别……” 苏玉龙却是摇摇头，若真如此，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她。 “你们有办法救下她吗？”他心中怀着几分希冀。 “人若一心求死，我们也无能为力。”宫装女子微微摇头，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指在其眉心间轻轻一点，一道轻微到不可察觉的光芒微微闪过。 “这是做什么？”他疑惑问道。 “一些以防意外的小手段。”她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微微笑道，“或许以后有可以用到的地方。” 而就在他想细问时，却听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打断了他的问话^ 第157章 道士 屋外院子里一阵喧哗，似是侍卫拦住了什么外面想要进来的人，大声怒斥，颇为喧嚣。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们谢家！” “快出去，不然我们要报官了！” “看你行迹鬼鬼祟祟，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贫道不是坏人！刚才从街上便察觉到了有妖鬼的气息，且一路追到这里，此刻定然是潜入了你们宅院之中！快让我进去将那鬼怪降服，不然你们日后恐怕会家宅不宁！” 那是一个有些焦急的男子声音，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只是话语的内容却是让苏玉龙有些不安了起来。 “我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他有些不舍地望了一眼床上的谢雨晴，转而对宫装女子歉意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 “我们赶紧离开吧……” 宫装女子此时正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蹙眉，点头道：“若是再久留下去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现在便走吧。” 苏玉龙跟随着她一起穿过墙壁来到轿子前准备离开，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身后房间里的谢雨晴似是有所察觉一般地向身边望了一眼，本已心死的面上流露几分疑惑。 她刚才似乎感觉到了苏郎的气息…… 可是他怎么可能回来到这里呢。 她无力地自嘲一笑，旋即便又是一阵气息奄奄的咳嗽…… 而此时在谢家院落里，几个护院正死死地将一个刚刚翻墙进来的身穿青色道袍的男人围了起来，并大声呵斥让他束手就擒。 那道士年纪的确不大，约二十出头，相貌英俊颇为神朗，身上却是一副难掩落魄的打扮，仅仅道袍就有许多缝缝补补的痕迹，又沾了许多尘土。而其左手腰间别着一把红褐色的桃木剑，右手边还有一个暗黄色的布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道士一口咬定谢家府里进了妖怪，恐怕会有人遭难，必须尽快让他进去降妖伏魔才行，这般喧嚷不一会儿便惊动了院里的一位管事，等他出来一看一听，听见这般疯言疯语，当即便认为此人不过是个被发现踪迹而借口降妖的小贼罢了。 “哼，我们谢家可不是那些寻常人家，你若是以为这般说辞便能糊弄过去可就大错特错了！快些束手就擒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那些护院本欲强行制住这道士然后捉他见官，谁知此人看似普通，但身体却如泥鳅一般滑溜，根本抓不住。 “我……贫道可不是什么骗子！”那道士微微皱眉，心中有些急躁。他方才从大街上就察觉到一丝隐晦的妖气便一路搜寻而来，料见那妖鬼定然是进了这户人家，说不定就是要害人，时间万分紧迫！可惜对方却根本不听他的，着实是气恼！ 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一亮，他感觉到那原本盘踞于这户人家里的妖气逐渐往外移动，想必是那妖鬼察觉到他的到来而要逃窜！ “这倒是正好！” 当下也就不再管这些凡人，两手一挣退开身前几人，立刻大喝一声：“妖鬼休逃！” 话音未落便三步并作两步，竟是踩着墙壁径直飞上屋檐，犹如神人一般手握桃木剑，两眼如炬，“嗒嗒嗒”，快步踩着瓦片向那妖鬼逃窜的方向追去！ “这这这！” 下面的管事和一众下人们均是看傻了眼，仰头望着屋檐上那道士飞速离去的背影逐渐隐去在浓浓夜色之中，竟是一时回不过神来，目瞪口呆！ “这家伙难不成还真有几分手段？！” 而与此同时，那道士脚步如飞，竟是生生跟上了老鼠精它们腾云驾雾托举轿子离开的速度！ 他头一抬，双眼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一眼便看见了半空之中被一团黑雾包裹着的轿子，四只半人高大的老鼠精，以及一个飞在最前面的手持灯笼的女鬼！ “呵呵，尔等妖孽害了人难不成还想全身而退不成？在我田道长面前是绝无可能的！” 他冷笑一声，脚步不停，左手却是伸到那布袋里掏出一张黄褐色的符纸来持于两指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很快那符纸开始绽放出一道微弱的光芒，随即他便大喝一声：“给我破！” 那符篆应声飞出，携着一道金光犹如一道利箭一般直直飞向半空之中的轿子！若是真撞上，恐怕那锋芒会瞬间将轿子斩成粉末！ “哼！” 只听得一声女子的冷哼声，只见那女鬼秀手一挥，便有一道黑朦胧的烟气从其掌心里飞出恰好迎上那符咒。 两者相撞瞬间发出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却无火花迸发，只有烟雾与符咒相互抵消消散于无形之间，只留下半空之中一道淡淡的白雾。 只是此番较量显然并没有就这么简单地结束。 一处黑暗无人的狭小巷拢之处，轿子虽然在老鼠精的托举下快速离开，那女鬼没有再随着轿子一起飞走而是转身独自留了下来，冷眼望着同样停住脚步的田道士。 “臭道士，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来阻拦我等？” “我等修道人士，斩妖除魔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田道士嘴角一翘，流露几分痞相，旋即手中持着桃木剑舞了一个剑花，剑尖直指那女鬼，眼神变得凌厉，“尔等妖孽为祸人间，不知害了多少性命，我今日便替天行道！等斩了你之后，那鬼轿也休想逃走！” 他虽然不清楚为何这些妖鬼会抬一个轿子，但这并不妨碍以他的认知来猜测，或许那轿子里坐的是一个妖鬼中的大人物，若是以对方的血来祭剑，定然效果不错，还能扬他威名，一举两得！ 只是他却没听到预想之中的那女鬼的求饶声亦或是临死前的逞强叫嚣，反而见她望着他的眼神轻视鄙夷仿佛是看待一个傻子。 “真是愚不可及！” “你！” 自己竟然被一只女鬼给骂了？ 田道士有些愕然，旋即认定这不过是对方挑衅自己而已，当即便冷笑一声，再度掏出几张符咒来捏在手心，暗自念动咒语。 “那便让你看看，谁才是愚蠢之人！” 第158章 小贼 而此时那已经远去的轿子里，苏玉龙面露不安，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已经远去的方向，忍不住问道：“留那位姐姐一人在那里真的没事吗？” “公子请放心。” 一位老鼠精回头吱吱安慰道：“小妖看那道士虽然有些手段但到底不过是这般年纪，道行也不算多么高深，她一鬼便足以应付了。时候不早，还是早些将您送回去更要紧一些……” “若是真如此那便好了。” 苏玉龙心中几分愧疚，若非是他，恐怕也不会惹上这些麻烦。 而没过多久，竟是便看见那宫装女子已经跟了上来，脸色虽然有些过度使力后的苍白却也不算太过狼狈，这让苏玉龙稍稍放宽了心，只是旋即又有些好奇问道：“那道士如今如何了？” 女子温婉一笑，却是没有直接回答：“那臭道士已经追不上我们了。” “嗯？”苏玉龙有些疑惑。 而此时在那巷拢之中，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打斗痕迹，那田道士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或者说他的气色比那女子还要好一些。 然而此刻他却动弹不得了。 因为身周几个官府的衙役正眼神不善地盯着他，手里拿着的镣铐让他面色有些尴尬地嘴角微微抽动。 “几位官爷，贫道刚才真的是为了捉拿那女鬼才会不得已闯入那谢家的……” 说话时，他忍不住抬起头望了一眼那女鬼逃走的方向，心里哀叹一声，想不到那女鬼道行竟然也是不错，没能让他很快拿下，不然此时正好可以给这几位官爷看一下洗清自己的嫌疑。 虽然会吓到人也不一定。 “住嘴，你这种江湖骗子小爷我见得多了，别想糊弄过去！” 那捕快却是哼一声，抽了抽两撇小胡子，大手一挥冷笑道：“把他拿下，带回牢里好好审问，看他这贼眉鼠眼的模样，说不定以前还有前科，可能是江洋大盗什么的！” 田道士顿时无语凝噎。他这英俊潇洒的外表竟然被说得这么一文不值？而且什么江洋大盗啊，靠着这张脸说他是采花大盗还更有几分可信度吧…… 不过跑是跑不得的，虽然眼前这几个捕快的身手在他眼中不过是三脚猫而已，但毕竟是官府的身份，他若是敢跑了，明早就成了通缉的逃犯，那他可就在这里混不下去了。 不过他也牢牢记住了那个女鬼的模样。他本来是打算北上历练，但现在不急了。这些日子便在这永安城里找那些同道们问一问，定然会有些线索。 “竟然敢嘲笑本道爷，日后定然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 科举的日子已经格外临近了，只是比起其他有考生备考的人家，苏家倒是显得清净了许多。不过苏婉妙却是始终落不得一个清闲，尤其是府城荣家瓷庄的商队已经在路上，即将到来元阳城的消息传来之后，更是忙碌几分。 窑厂那边虽然基本已经筹备完毕，但许多收尾的工作还需要完成，加上近期一些多多少少的意外的事情，也并不如何轻松。 听闻等到县试结束之后，会有一场较为盛大的灯会，一是恰逢每年的庙会时候庆祝，二来则是为了迎接一位据说是从京城下来的大人物。 后者目前尚不清楚是哪位大人物，但说起庙会，杜白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古代的这种庙会一般都是作为祭祀的活动，慢慢衍生开来才形成一种集市或是节日般的热闹场景。不过就像是城隍庙一般，也早已没有了所谓的神灵所在，便是要祭祀也无处可寻，所以这般的活动大约也只剩下了一个庆典的作用。 不过一般这种盛会自然也是需要几大家族一同出钱出力，所以苏婉妙不得不在本就紧张的筹备之余，再度分心去安排相关的事宜。 只是即便她再怎么能干，可这种时候也是有些忙不过来的。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连苏芷柔和杜白也被拉出来当壮丁了。 不过好在手下的一些老掌柜们也不至于靠不住，等到将这几天最忙的一段时间给撑过去，自然也就稍稍轻松了一些。 也是在这种时候，杜白较为忙碌的生活终于迎来一段难得的休闲时光。 鬼城那边货币系统逐渐步入正轨，其他一众事项也在下面逐渐选拔出来的官员的管理下井井有条，他这位鬼王还真的变成了甩手掌柜，往往两三天不出面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而元阳城这里妖啊鬼啊之类的也安分了许多，往常除了月凝姑娘这位妖精之外，也就没有再瞧见什么鬼怪了。 他对这样平静的日子颇为喜欢的。 不过这般安稳的日子终究也不会长久。 时间转瞬即逝，已经到了月底时候。 今天便是府城荣家瓷庄的商队来到元阳城的时候。 苏家自然是一大早便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俨然一副大张旗鼓的模样，便是外人也看得出苏家对于此次会面的重视。 原本杜白是想今天一直陪在苏婉妙身边，毕竟他是苏家的姑爷。只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他准备出院子的时候，一道有些意外的倩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似是已经久候多时，让他有些讶异地停住了脚步。 “月凝姑娘？你怎么会……” 她怎么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苏府。 “杜公子……” 她欲言又止，见有下人来往，便施展障眼法掩去身形，只有杜白一人能看到她。 “杜公子，妾身知道贸然来拜访实在不应该，只是妾身确有一事相求，此事只有公子能帮忙！” 她泫然欲泣，跪地请求。 “不必行礼，你且说说是什么事？” 他微微皱眉，今天是苏家的大日子，若非是有什么要紧事，他也不想离开。 “妾身的一位朋友被发现困在了灌注了正气的符咒陷阱之中……” 她轻咬嘴唇，慢慢将原委诉来。 自从上次发现了有人在故意用正气猎杀妖怪之后，她便特意提醒诸多妖怪们要小心行事，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然而尽管如此小心，这些日子以来依旧有接二连三的妖怪失踪，之后便会在一些无人的角落里发现其饱受折磨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 第159章 流言 而就在今天上午，又是一只妖怪不慎踏入了那正气的陷阱之中，瞬间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濒临垂死。若非是恰好有一只妖怪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向她来禀报，恐怕又是一只妖怪要死在其中！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即便已经提前发现了这个陷阱，但其上面遍布正气，根本不是她们这些妖怪可以轻易救出来的，甚至连靠近几步都做不到！ 而能破解这正气，并且愿意帮助她们这些妖怪的人，她在那一刹那脑海中只想到了一位——正是杜白杜公子！ 若非实在是情况紧急，她也并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潜入苏家. “你是说正气?“ 听完她诉说的原委之后，杜白眼神微微一变。 据他所知，正气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一千个读书人里也未必会有一个能拥有正气，毕竟这对于心性与品德都有极高的要求。 而拥有了正气之人竟然会去用这种手段故意猎杀妖怪？ 这的确是有些超乎了杜白的想象。 而且话说回来这正气…… 在元阳城里面除了他自己之外，似乎只见到过一人拥有…… 想到这里，他觉得事情恐怕有些隐情，或许还真需要他亲自前往一趟。 他迟疑了一下，想到苏家之中既然有苏婉妙在掌控大局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便点点头道：“我便随你一起去看一看。” 如果真有这种恶意猎杀妖怪的行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自然是要出手救一救的。 月凝姑娘感激地道谢后便消散身形，去往外面等候他。 他走之前自然也不忘与正在筹备的苏婉妙说了一声，但也没细说缘由。 “唔……就是有些小麻烦去处理。”他简单地说道，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上，故作开玩笑般轻松笑道，“大概是那方面的。” 苏婉妙有些懵懵懂懂，但也大约猜到了一些，细声问道：“危险吗？”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那就说好了！”她眉眼弯起，几分浅笑，伸手整了整他的衣襟，“早些回来。” 她自然是没有忘记这位相公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还似乎颇有些神通，能降妖伏魔！那些事情她虽然不太懂，毕竟就算是寺庙里的佛像在她眼里也不过是高矮胖瘦的区别。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很厉害，有一种自家相公竟然是隐藏于人间的大侠客的新奇感觉。 就好像是戏班里唱的那些传奇戏剧一样。 望着杜白逐渐远去的背影，她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对身边的下人道：“此次等待验收的瓷器都准备妥当了吗？” “都已经在明春阁放着了，就只等那荣家瓷庄的人过来验收了。”一旁的府里一位管事恭声答道。 “那好，我们早些过去，不要耽误了时间。”她淡淡道，“车马也早些迎出去，莫要让别人以为我们苏家失了礼仪。” 当面对外人的时候，她似乎便又戴回了寻常那般女主人的面具，少了几分对杜白时小女儿家的情态，多了些掌权者的威严。 “是，小姐。” 那管事应了一声，正欲起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忽而脚步一顿，回过头有些迟疑地低声道：“小姐，小人最近听闻了一些外面流传的小道消息，不知该不该当真……” “什么消息？” 苏婉妙面露疑惑望向他。 “是关于姑爷的……” 那管事压低了声音：“据说，前些日子，有几个书生看到姑爷和那画舫里的一位名叫月凝的花魁似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外面传得有头有眼，那花魁也似是颇为有名，一时间流传了许多，恐怕的确有些猫腻。小的认为毕竟姑爷是我们苏家的赘婿，小姐您看……” “住嘴！” 一声呵斥顿时让管事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嘴里不敢再继续说出来，偷偷抬起头看见大小姐面色冷漠，望向自己的眼神几分不善，顿时一惊，也不敢再多说。 “这些事是我的家事，不需要别人来插手，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即可。”她冷冷道，言罢便转身离去，“若是让我听见类似的流言出现在府里，当心我不客气……” 留下这位倒霉的管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苏婉妙虽然快步离开，面色冷淡，但心中却是有许多的念头止不住地升起，心绪有些烦躁不安了起来。 “月……凝？” 她先前也曾听闻过这位花魁的艳名，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仅凭传说来看应该是绝色如仙子一般的人物。 据说有许多男子都对她趋之若鹜，甚为爱慕。她也曾见许多有家室的男人也因为沉迷于那女子的美貌而不惜一掷千金只求一笑，甚至冷落了自家妻妾的，可见其魅力一斑。 本来在以前对于这些她也只当是热闹一般看待，遇见好笑的只是一笑而过。 然而此刻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是让她有些慌张且不知所措了起来。 “相公会喜欢那种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吗？” 仔细想了想以杜白的为人，她心中觉得应当不会。更何况寻常来说，若是想要得到那种花魁的侧目，大笔的银两是少不了的。可杜白从未向自己讨要过钱财，这一点嫌疑也完全可以排除。 如此安慰了自己，她心中的烦恼倒是渐渐消退了许多，愈发觉得外面所流传的也不过是一些虚假的谣言而已。 “或许等相公回来之后再问一问……”她这般想到。 片刻之后，苏婉妙已经带着几个得力的掌柜来到了专门用来接待宾客的明春阁之中，酒席自然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那荣家瓷庄的人过来了。 良久，门外终于传来了风尘仆仆的车马的声音，整个商队人数显然是不少的，好在现在整个明春阁都已经被包下，下面一楼是负责给那些护卫以及车夫等的接风洗尘的地方，而二楼便是苏家主要接待此商队主要人物的地方。 包间门外逐渐传来了几道脚步声，随着房门由外打开，几道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内。 第160章 来意 带头的一位是一个面相圆滑的胖先生，腆着鼓起的肚子，手中捏着一个紫砂的烟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颇有些笑面虎的神态气质。 而后跟着的则是三个应该也是商队管事一类的成员，但看其神态变化，可以猜到只是真正称得上话事人的应该便只有那位胖先生了。 “苏小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果不其然，第一个问候的人便是那胖先生，笑眯眯地微微托举烟斗道，眼神里却是带着几分掩藏起来的轻视。 他便是这商队里的主要话事人，姓孙，一般人尊称为孙管事。 像这种小地方的家族，若非是上面的要求，他本来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过来走一趟。毕竟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的瓷器？在这些乡下人眼里的好瓷器，在他眼里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自小便跟随着长辈学习与这些商人打交道的苏婉妙自然也能看出他的那些小心思，但也并未直言，反而面色如常一般，没有表露什么异样。 几番故作客气的寒暄之后，苏婉妙见对方始终圆滑地东拉西扯，半点不提这次见面的真正目的，她微微蹙眉，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那人旋即便微微点头，主动起身笑着提议道：“孙管事，时候也不早了，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怕也会影响诸位舟车劳顿后的休息，不妨我们现在便来谈一谈此次的瓷器的生意如何？” “哦？”那孙管事眯着眼睛扫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缓缓点头道，“也行，你们准备好的瓷器样品现在便拿上来给我瞧一瞧吧，若是真的不错，我们荣家瓷庄也不是不能帮忙……” 苏婉妙点头望向身后道：“抬上来！” 话音落下不久，便见门外几个下人抬着四口大箱子一步步走了进来，并小心翼翼地轻轻放在了地上，生怕有所磕碰。 孙管事挥了挥手，其手下便上前几步打开了那箱子，里面用整齐的稻草分割开的一件件瓷器便展露在了他的眼前。 孙管事眼睛缓缓扫过这几个箱子，起先皆是波澜不惊，直到看到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眼前却是微微一亮，忍不住上前几步仔细打量了一下，甚至亲手拿起一个瓷器在手中观摩了一番，良久才轻轻放下。 “这些瓷器……不错。”他抽了一口烟斗，啧啧道。 转而望向苏婉妙，眼神里有几分玩味：“这种瓷器……也是你们窑厂烧出来的？” 苏婉妙目光也随之落在那一箱被特殊对待的瓷器上，回想起来那里似乎是被鲁管事格外称赞的一批瓷器，只是数量并不是很多。 她还不清楚这些瓷器的真正来历，只当是自家窑厂偶然烧出来的极品瓷器。 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很罕见，瓷器烧制时候的天气，季节，陶土以及火候都十分讲究，说不定一个巧合就会出现这种极品。 此刻看来对方似乎颇为看中这些瓷器，她心中有些喜意，答道：“自然是的。” “呵呵，那苏小姐的意思是说你家窑厂能比得上我们府城里的官窑？” 那孙管事却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两声。 “官窑？”苏婉妙愣了一下。 “这种瓷器的色韵，品质，细腻程度绝对不是巧合可以形成的，那是需要真正的几十年的大师精雕细琢才有可能制作而成的极品瓷器，那是专门供给当朝皇族的官瓷！就算只是其中作废了的次等品，又岂是你们这种乡下的小窑厂巧合间就能制作而成的？” 他这般冷笑道，一边转身走到另外的三箱瓷器前，随手提起一个花瓶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眼里却满是不屑：“像这种瓷器恐怕才是你们家窑厂的真实水平吧，说实话给那些官瓷提鞋都不配。” “若是你家真能烧制出官瓷，那我们荣家瓷庄恐怕还得您来提携才是……” 言罢，他便随手一丢，将那瓷器摔在地上瞬间成了一堆分文不值的碎片。 “你！” 自家被说得如此不堪，苏婉妙身后几个带来的掌柜的忍不住眼底涌出几分怒意，几欲要站起来据理力争一番，然而却被苏婉妙伸手拦下。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深深凝望向那孙管事，她已经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几分异样。 若是真想来做生意，怎么可能会是这般态度！就算自家瓷器质量一般，但也绝不可能用这种近乎是挑衅一般的语气，将一切都贬得如此一文不值！ 她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而是另有所谋。无论是官瓷还是别的什么，只不过是对方引出下面那番话的手段而已。 她沉声道：“孙管事，若是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若是这般下去，恐怕只会落得一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呵呵，苏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 孙管事将烟斗缓缓放下，轻轻在桌上磕了磕，满是肥肉的脸蛋随着他那带着些微深意的笑容而微微颤动，“那我便直说了。” “苏小姐，你可还记得一位姓范的公子？他托小人给你带一句话——若是你回心转意了，他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范毅林？” 苏婉妙面色微微一变，似是没想到竟然他会从中插手。 “既然苏小姐你还记得便好，也省得我多嘴提醒。”那孙管事眯眼笑道，“同样的，看在范公子的面子上，只要你同意了要求，你也不需要再拿那些市面上流传的次等官瓷来撑场面。就算是那些普通的瓷器，我们荣家瓷庄也定然会大力支持你苏家的扩张，到时候就算是府城里面的生意，也完全可以轻而易举拿下。” “如若不同意，那今日恐怕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言罢，他便好整以暇地坐在凳子上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在他看来，这种完全压倒性的选择根本没必要去多考虑。苏家如果能进入府城，那就是一片近乎全新的天地，可以大展拳脚，谁又能抗拒得了这般诱惑呢？ 更何况，苏婉妙已经为了这件生意筹备了一年之久，其中费下的心血几乎不可计量，眼看就要成功，真要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拒绝，真的舍得？ 第161章 天敌 而她只需要丢掉那个所谓的赘婿就可以轻松获得这一切，这还需要犹豫吗？ 苏婉妙似是轻叹了一声，面带从容不失礼仪的微笑，轻声道：“这便是你们荣家的条件吗？” “没错。”他点头。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等来的不是肯定的回答，而是一声叹息后似是如释重负般的声音：“既然如此……” “来人，送客吧。” “什么？” 孙管事一时竟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瞬间张大望向苏婉妙，只见她面带从容的微笑，眼神里却丝毫不带犹豫。 “苏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回答范公子吗？”他有些不敢置信，觉得对方不过是一时冲动，忍不住劝说一句，“要知道只要你答应了他……” 谁知苏婉妙却是根本没有要继续和他谈的意思，逐渐收敛了笑意，起来转身背对他，冷声道：“没听到吗？送客！” “是！” 身旁一众还在发愣的属下们这时恍然间才如梦初醒一般，开始动身赶人了。 “你你你！” 孙管事似乎被气得不轻，一边浑圆的身子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仆人架着往楼下走去，一边拼命用手指指着她，咬牙切齿一般。 “我告诉你，你可别后悔！” 苏婉妙却是微微侧过身来，眼神淡漠：“替我转告一声范毅林，我苏家与他再无任何瓜葛！” 孙管事浑身一颤，眼神难以置信，张嘴结舌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 此时的杜白已经跟随着月凝姑娘来到了一处深山老林之中。 此处远离人烟，蛇虫鼠蚁众多，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也的确是那些不喜欢与人接触的妖怪们最喜欢的生活区域。 杜白虽然身怀正气，只是这正气也不是杀虫剂，到底是不防蚊虫的，一路上被咬了许多口子。还好月凝察觉到他的烦恼，施了些法术，总算清净了一些。 这些其实也只是小事，随着路途的深入，杜白逐渐察觉到不远处有一个地方似乎聚集了许多的鬼怪的气息。若非是知道实情，他恐怕还要怀疑会不会是什么埋伏之类的。 等他走近了，果然便看见一大堆的飞禽走兽，叫声吵闹犹如失控了的动物园一般极为热闹，之前所遇到的那只浣熊也正在其中。 不过此时那家伙大约是记得了他的厉害，躲在角落里也不敢出来。 只是数量虽多，但大多不过是几十年道行的小妖怪，连化形也做不到，恐怕这里修为最高的还要算月凝姑娘了。 此时那一大帮鬼怪们瞧见月凝竟然带了一个人类书生过来，顿时稍稍安静之后又叽叽喳喳吵闹了起来，更是听得杜白耳朵嗡嗡作响。 “你不是说去找帮手了吗？怎么带了一个人类过来？” “这些人族恨我们妖怪入骨，我们的朋友们也是他们所害，你怎么可以随便带他过来？” “是啊，不如我们立刻杀了他，就当替死去的那几只妖怪报仇了！” “好呀好呀！” “浣熊你躲起来干什么？一起上！” 说到这里时，那几只妖怪顿时便面色不善了起来，露出獠牙来一副凶煞的模样，若是寻常人面对这种被群妖环伺的恐怖景象，怕是当即就要被吓昏了过去。 月凝立刻面色一变，斥责道：“你们不得无礼，这是杜白杜公子，也是我的……好友！他自有手段可以救下被困住的妖怪！” 杜白却是微微一笑，非但没有变了脸色，反而更上前了一步，眼神一凝，身上隐隐气息流动，瞬间只听几声惊叫声响过，周围那原本嘈杂的声音便安静了下来！ 只见原本叫得最凶的那几只妖怪正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只肥大的老鹰更是狼狈地从树上跌倒在地上草丛里，两只翅膀遮住脑袋，尾巴左右抖动。 就如同老鼠遇上猫，天敌降临一般，丝毫不感轻举妄动。 杜白环视一圈，这里也只有月凝凭着修为加上本身并不是针对她而得以喘息口气，还有原本就躲得远远的浣熊还能站着之外，其它的全都趴下了。 他稍稍满意地收敛起外放的正气气息：“想让我救你们的朋友就给我老实一点。不然我可不介意晚上多点鲜美的肉汤！” 听到肉汤两字，这些妖怪们瞬间抖得更加厉害，连连点头。倒是不时满是怨念的眼神回头瞥了瞥还在不远处看热闹般的小浣熊，埋怨这家伙竟然不早点提醒它们…… 见此情景，月凝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更是佩服杜白的手段，竟是瞬间就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妖怪们给乖乖低头了。 不过这时候也不能继续耽搁了，她便急忙请他到那陷阱之前查看。 杜白走近一看，大致便有所了解。 那陷阱是由六棵恰好围成圆形的树木组成，每棵树的脚下都埋着一张符咒，恰好形成一个法阵，当有妖怪踏入其中的时候就会自动激活捉住妖怪。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符咒上面带有的正气更是致命毒药，使得妖怪根本无法逃脱。 比如此时以那六棵树木为边缘的正中心的半空中，六张符咒上下左右前后六面隐隐形成方阵凌空而立，散发着淡淡的威势的光芒，恰好将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猴子困在半空中脱身不得，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就要真的没了小命。 而其他的妖怪也无法解救它，因为稍一靠近，那符咒上的正气就会打伤来人，到时恐怕还会自投罗网。 “还真是正气！”杜白眼神微微一凝，看来月凝倒是没有骗他。 “杜公子，这阵法着实古怪，经我们研究之后认为，只有同时消除其上面的正气并破坏符咒才有可能救下它。这一点也只有你才能帮我们了。” “我知道。” 杜白点头。 他思虑了一下，缓缓伸出手去触摸到那正凌空而立的一张符咒，其上还有一种正气作用下隐隐的温暖之感。 这让他觉得有些讽刺。 本该是济世为民的正气如今却被用来谋求一己私利，杀害无辜，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第162章 条件 他指尖触及那符咒表面后微微凝神，体内正气汇聚到指尖与那符咒相碰，瞬间似是一道光芒绽放，只消眨眼时间阵法便已被破解。 毕竟阵法本身并不算难，难的只是其中的正气。想要破除除非是道行高深的大妖怪以蛮力冲撞，要么是另一位拥有正气之人相抵消。 这两个条件说来似乎很简单，但其实无论哪个对于普通妖怪而言都是几乎不可能达成的。 而现在他的正气与之抵消之后，自然也就不战而胜。 “行了。” 他轻舒一口气，低声道。 待他收回指尖之后，那六张符咒似是失去了最基本的支撑力量，光芒瞬间黯淡，化作了一张张废纸飘然落下，而那只还剩最后一口气的猴子也被其它妖怪眼疾手快地接去抢救了。 “多谢杜公子！” 月凝姑娘感激道。 “不过是小事而已。” 杜白的注意点倒不在这些，而是那些符咒。 他伸手捡起那些符咒，上面残留的一些正气气息让他感觉意外的有些熟悉，似是似曾相识一般…… 略微思索之后，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道曾经记忆犹新的画面—— 月色下，一个少年正在孤独的院子里大声读书…… “是他？” 他喃喃自语，眉头微皱。 可是为何这个少年会用这种手段来残杀妖怪呢？ 与这些妖怪难不成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你们曾经招惹过什么人了吗？”杜白决定先问一问再决定要不要插手。 “不曾……”月凝微微摇头。 她们这些妖怪向来是安分守己的，见到人都会主动躲避，生怕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怎么可能主动去招惹别人呢？ “那倒是奇怪了。”杜白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对于那设下陷阱之人，我或许已经有了几分线索，晚些时候便去调查一番查明原委。你们在这里小心一些，说不定还有别的地方的陷阱……” “那便多谢公子了！”月凝感激道，旋即又是低下头似是有些为难，“只是公子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该如何回报您呢？” 回报么…… 说实话杜白来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看这群奇形怪状的禽兽们大概大用场是派不上的，不过总觉得若是就这么放养在山林之中似乎也有些浪费了，毕竟要知道成妖的概率也是很小的。 这些家伙比起他虽然弱是弱了一点，连化形都还做不到，但因为吸收了灵气的关系其实力却已经比许多成年男子还要厉害，或许在别的方面也能派上一些用处也说不定…… 此时那一群大大小小的妖怪们正不约而同期待地望着他，似是在等待着他提出什么命令，然后就拼命去为他完成这个目标，以偿还现在欠下的这笔恩情。 在它们这些简单的脑袋里，觉得凡人的愿望无非就是那些事情。 比如看上了哪户人家的女儿，想要强抢民女啊，比如看哪个家伙不顺眼，想要痛扁一顿又不想被人抓住把柄啊，又比如…… 只是忽然之间它们却是发觉这位恩公看他们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就像是看待什么美味的佳肴一般，顿时之间浑身一颤，齐齐后退了两步。 尤其是想起了先前从他口中蹦出的“肉汤”二字，更是如临大敌一般，几只动物都开始炸毛了。 若非这恩情还没报答，他们早就想有多远跑多远了。 察觉到这些妖怪们惊恐的心理变化，杜白有些好笑道：“怎么，我又不会真抓住吃了你们，怕什么！” 转而他沉吟了一下：“你们想要一直在这深山老林里苦修下去吗？想不想出去和月凝姑娘一样进入到俗世之中？” “……？” 众多妖怪闻言面面相觑，似是认真考虑了一下，旋即一只呆头鹅首先跳了出来：“这怎么可能！我们的道行还不足以化形，若是随意去了大街上，怕是当场被人抓住打死不可！” 它的脑袋摇得犹如拨浪鼓一般。 旋即其它妖怪也是议论纷纷，只是说的都是认为不妥的话语。 “还是这林子里安全一点，总不至于碰上什么道士和尚之类的。” “没错，外面人心险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抓起来杀掉……” “说起来我曾经偷到过饭馆里的一只烤鸡，味道还不错，如果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再尝尝……” “什么烤鸡？你什么时候吃得，竟然没叫上我？” 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眼看话题有点走偏了，杜白出声阻止道：“其实化形倒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我或许可以帮你们。只是我有几个条件。” 听到可以化形，几只妖怪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好奇地望向他。 “我是这元阳城苏家的女婿，只是考虑到家族之中皆是一些只会棍棒的凡人护卫，无法抵御会妖法的敌人，这多少让我有些不放心的。” “所以我打算招募你们作为苏家的护卫，保护我家眷的安全。除此之外，你们不可以随意出手伤人，一切都要遵从人间界的规矩来，如果愿意，可以到我身前来。” 他缓缓说完，目光投向面前似是正在犹豫的妖怪们，也不心急，只是静静等候。 提出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他有把握会有妖怪答应。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只妖怪首先试探着提问，一看，赫然便是那只最先遇到的浣熊精。 “真的能帮我们化形吗？”它有些期待，“只有百年修为以上的妖怪才有机会化形，我们实力都还不足。” “可以。”杜白点点头。 鬼城里关于妖怪化形的知识也不少的，自然也包括如何让妖怪提前化形。 “那当你们家护卫……有烤鸡吃吗？”一只馋嘴的狼狗流着口水问道。 “有，我们会给你们工钱，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他笑道。 若是真能招募到妖怪做护卫，那一点点的工钱也不需要太过在意了。 这些妖怪倒是颇为慎重地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具体内容倒是听不清楚，只是片刻之后便似是有了结果，齐声郑重对他道：“若是真能助我们化形，我们愿意做您苏家的护卫！” 第163章 察觉 “那便好！”杜白点头笑道，“我可从不说假话。今晚之前，我会将咒术转交给月凝姑娘，到时候只要凭着那咒术你们便可以化形成人。“ “只是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们，在人间界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如果被外人察觉了身份，我虽然能暂且保你们一命，可也必须要送回这深山老林之中。” 众妖连连点头，这种事情不需要杜白提他们自己也会多加小心，毕竟命是自己的，只有一条。 待回去的路上，杜白回忆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这个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但的确是颇为不错的。 毕竟正如之前既然有刘家敢找邪道害苏家人，那也不敢保证后续会不会有别人，比如什么张三李四的全都来一遍，他一人毕竟精力有限不敢说能面面俱到。万一什么地方有所遗漏，留下什么终生难以挽回的遗憾那就太糟糕了。 而有了这些妖怪作为护院之后，虽然普遍实力不强，可要防备一下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也是绰绰有余了。 而且一般的盗匪也绝不可能是妖怪的对手，如此一来，苏家人的安危也能有所保障。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如何让它们臣服于自己。对于这一点，身怀正气对它们犹如天地一般的杜白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那么接下来……该是要去找一找那个正气的使用者了。”杜白眼神微微凝重。 他不希望看见一个有前途的少年就这样走上歪路…… …… 而在这深山老林的外围之处，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正不辞辛苦地拨开路上的荆棘，向着原本的陷阱方向走去。 今天一早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那布下的陷阱已经被触发，想必是又已经捕捉到了猎物。已经等得迫不及待的他在早上温书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赶往了这里，期待能再收获心脏。 这段路途不算短，而且道路崎岖蜿蜒，路上蛇虫鼠蚁也是诸多。然而与先前第一次布设陷阱时的近乎累的虚脱的他相比，此时他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只有鼻尖微微的汗丝，证明他的确正在剧烈运动。 他心中明了，这便是那声音教给自己的法术的效果之一。 不仅是神智愈发清明，读书如有神，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而且原本因为苦读诗书而稍微虚弱的身体也逐渐改善了起来，愈发强壮之余，甚至也变得力大无穷，目能夜视，简直有如话本里的神人一般，令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对此，那声音的解释是，有灵气的妖物的血液和心脏比百年老参还要滋补几分，自然会有这种功效。 他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稍稍让他觉得有些不妥的是，自从用了那法术之后，他的性格似是有所变化，变得有些浮躁不安，容易发怒，甚至看到一些灵巧的生禽乃至聪慧的孩童时，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咽了咽口水…… 这种诡异莫名的情况让他心中有些不安起来。而那声音却始终宽慰他这些不过是虚不受补后的正常现象而已。 他猜测那声音的主人定然是对他有所隐瞒，没有实话说明这法术的副作用。担心自己日后会变得越来越难以自控，心里暗自决定，等考完县试之后，绝对不会再动用这种法术！ 当然目前，他还是要将此次的猎物给吃下肚子里再说。 想到又能吃到新鲜的血肉，不知不觉间，他不曾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微微泛着浓密的血丝，眼底透露出的色彩是贪婪又急切…… 而就在这时，那声音却是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先等等！我们的符咒似乎被人给破解了！” 语气里有些难掩的惊异与凝重。 “破解了？”少年抬头一怔，顿时停下脚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难道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他心中不安。 “不清楚。只是现在就算我们过去，猎物也早就被救走了，还有可能踏入他们的埋伏之中，讨不得好处。何况破解了符咒之人肯定也在找我们的踪迹。”那声音冷冷道，“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里，不要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不，干脆先离开这元阳城去郊外避难，等到县试开考那一日再回来！你如今的聪慧已经足以应付县试，缺了这一两只妖物的血肉也无妨，不必冒险。” 大约是曾经吃过一次亏，那声音颇为忌惮，立刻就打算壮士断腕，赶紧避风头才行。 少年一愣，旋即也没反驳，微微点头，望了一眼那山林深处，眼里流露几分不甘与怨恨，良久后按照原路转身离开。 *********** 时间大约在几天之前，这时候县试报名的时间其实已经很晚了，苏玉龙因为家里的活太过于繁忙以及哥哥嫂嫂的故意为难，终于在今日抽出了些时间，抓紧时间跑到了永安城内报名。 只是这永安县与西坪村的距离自然是不短的，若只是步行恐怕要走上大半天才行。好在走在路上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几个好心人驾的马车，愿意顺路搭他一程。 稍有些意外的是，车里的坐的竟然也是几个书生，一问才知，竟然也是去县城里报名考试的。 不过看得出来，这些人囊中也并不丰厚，衣着朴素，一起凑钱才雇了一辆来回的破旧马车。所以瞧见同样朴实的苏玉龙之后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反倒颇有些天涯同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的意味。 “这倒是巧了，想不到这路上还能碰上同场考生！” 其中一个面相晒得黑黝黝的书生咧嘴笑道，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咱们也是有缘哪，或许也能一起考中秀才呢！” 几人均是笑笑，也并不以为意。 他们都只是乡下的普通人家，能跟着私塾老师认字便已经是颇为不错了，平日里为了帮家里干农活就占据了许多的时间，读书反倒是空闲时候才读一读。此次报名本就只是存着侥幸的心理，没有对于考中有什么太大的期望，如今也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 即便只是在科举之路中最简单的秀才，在他们眼中也是只有人中龙凤才能考取，岂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能考中的？ 而在他们看来，苏玉龙大概也是如此。 第164章 报名 对此，苏玉龙倒是没有多说，他此次别的不说，秀才是必须要考上的，不然如何能对得起那个心系于他的少女？ 想到那一夜见到的她消瘦的模样，他的心中便忍不住揪紧了起来，恨不得以身替之。 而等到马车到了县衙附近的时候，此处排队报名之人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多了，但也有约莫十几个书生顶着太阳默默排着队，旁边一些小摊贩已经颇有生意头脑地搭起了茶寮，卖凉茶的生意热闹得可是乐得他们合不拢嘴。 不敢驾车靠近县衙，那也是不敬。几人收拾了一下下了车，便赶去排队了。 只是这时候那几位同行的书生似是才发现了几分苏玉龙的不对劲。 “这对了……苏兄，怎么就只有你一人？与你一同结保的同窗呢？”他们有些疑惑。 他们这几人就是一同作保才一起过来，可看苏玉龙竟是孤身一人，心里难免奇怪。 便是有禀生作保，那也不见其身影啊！ 苏玉龙一时竟是不知怎么回答，他只知道周世泽给他已经作保，告诉他只需要直接去报名即可，可这时候被问起来，才觉得自己有些独特于其他人。 他只是含糊其辞道：“我自有办法的……” 其他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见他如此说了便也没有再多问。 很快这报名的队伍缓缓移动后，就轮到了苏玉龙几人。 “报上姓名来……” 负责登记的小吏有些不耐烦地记录道，毕竟天气实在燥热难忍，加之一天要登记几十上百个文人的信息，手没累断了便算好的了。 面对这些官差，黑面书生等几人也少了原本马车上时的轻松，反而拘谨了许多，唯唯诺诺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身份，并记录了相貌特征等。 末了，那旁边一位负责润笔的小吏却是拿起那纸张仔细瞧了瞧，原本拿起考牌的手又是放下，在桌上敲了一敲，似是有意无意道：“你们几人是一起的？读了多久书了？” “是……” 那黑面书生答应道，似是还没反应过来，随后身后一个书生机灵一些，伸手递出去一点银钱，笑道：“官爷，这是给您买茶喝的……” “嗯。” 那小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掂量掂量后收下钱币后将考牌递交给几人道：“看你们几人也还算老实，好好保管着，若是遗失了是要治罪的！” “是是是……” 几人这才退下，轮到了苏玉龙。 而此时他也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心中不禁忐忑几分。 他身上可没带钱，若是被刁难了可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来人报上姓名。”那小吏喝了口茶润喉，随口道。 “小人名叫苏玉龙，是西坪村人士……” 苏玉龙一字一句道，心中正想着待会儿若是让他“孝敬孝敬”该要如何，却忽然瞧见面前那小吏忽的喷出一口水来，险些弄湿了桌上的纸张。 “怎么了？”苏玉龙有些愕然，见那小吏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望向他，心中发毛，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惹怒了官爷。 “你……就是苏玉龙？” 那小吏少见地没有摆姿态而是站了起身，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他一番，神色不像是生气，反而是好奇。 “正是。”苏玉龙不知怎么回事，只是老实答道。 “你且先在此等候，我去通报一声。” 那小吏如此说道，转身便去了内衙，留下一脸茫然的众人。 那黑面书生有些奇怪，悄声问道：“苏兄，莫非你在这县衙里有熟人？” “没有。”苏玉龙摇头，只是忽然想起了先前周世泽的话，心中怀疑或许与此有关。 而内衙里，柳县令得到了小吏的消息，知道了那周世泽作保的苏玉龙已经来报名了，心中有些好奇，有心想去看一看，但念头一动还是停下了脚步。 “现在外面都是此次县试的考生，本官若是随意出去与那苏玉龙搭话，难说会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如此思索，他便没有出去见面，而是问了那人的相貌气质。 当听到对方不过是一副农家小伙的打扮，面相老实憨厚，根本不像是大才之人，他心里愈加讶异几分。 “奇怪，那周世泽为何要特意来一趟替此人作保呢？” 他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便也暂且放到一边，毕竟这是人家的事情，他何必再去追究个清楚，只需要卖个人情即可。 外面几人均是等得心中忐忑，良久才见那小吏回来，苏玉龙有些不安问道：“官爷，不知我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小吏急忙笑笑回答：“哪有什么不妥，只是柳大人曾听过你的文名，所以特意叮嘱小人等您上门报名时禀报一下。本想见您一面，只是因为考试在即为了避嫌，也就作罢了……” 说着，将登记好的考牌递交给他，不仅没有要什么孝敬费，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敬了许多。 “听过我的名字？” 苏玉龙有些愕然，旋即便想起了周世泽的话语，暗道果然如此。 只是一旁与他同来的那几位书生却是不懂的，一听这话还以为这苏玉龙是什么有名的大才，想起方才自己井底之蛙般的话语，顿时有些惶恐地告罪一番。 苏玉龙却是苦笑道：“诸位误会了，我也不过是与你们一样的乡下人，哪里有什么大名远扬。兴许只是我的一位兄长在县令大人面前提起过我，所以才会被记住。” 尽管如此，能让县令大人记住名字本身也是颇为厉害的本事了，不知多少人求也求不来这般机遇。所谓抄家县令，灭门知府，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此一来，几人也不敢再随意说话，反倒让苏玉龙有些失落了。 只是就在他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恰好旁边有几个衙役拘押着的一个相貌俊朗的青年一起出来，似是刑满释放，那为首的捕快始终一副不耐烦的语气。 “你小子记着，这次多亏谢老爷心肠善良，不追究你，不然下次再被抓住你翻墙做贼，官爷我们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第165章 巧遇 “我真的不是贼，我是道士啊！”那青年一脸的冤枉，“而且我的那个布袋呢？里面有我师门传下来的宝贝，还请几位官爷务必还给我！” “行了，哪个做贼的会直说自己是贼啊！”那捕快一脸的嫌弃，随手丢了个脏兮兮的布袋给他，撇了撇嘴，“里面全是些破纸烂铜，你以为谁稀罕……”言罢，便转身离去，根本不想理会这个没有半点油水可捞的小贼。 那青年却是不在意，喜滋滋地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翻出什么巴掌大小的铜镜以及一叠符咒，还有那把桃木剑也在其中，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这些东西若是弄丢了，他这江湖还怎么闯下去！ 而正走出大门的苏玉龙瞧见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眼神有些诧异。 他已经想起来这青年正是之前遇见的那一夜与他们缠斗一番的田道士！ 之前听那宫装女子说是暂时不会有麻烦了，还以为如何了，原来是被抓进大牢里了啊！ 此时这位田道士的装扮与之前所看到的并不太一样。虽然还穿着一身道袍，但这几天被关在牢里面，他形象比之之前愈加狼狈几分，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尘土，本就破旧的道袍更是掺杂几根杂草，若是拿个碗，像乞丐更甚于道士。 此时那田道士重新挂上了布袋，正巧抬起头向同是县衙里出来的苏玉龙几人望来，他心头顿时一紧，生怕自己被看出什么破绽来，低下头便打算快步离开。 谁知，那田道士却是眼神一变，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主动向着他快步走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苏玉龙心中更是不安，心知自己逃不过去，虽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漏了陷，但如果这道士真要威胁自己追问鬼城的事情，他定然是宁死不屈的。 这时候，那田道士也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抢先拦在了几人前面，伸手拦住去路，略有几分玩味的目光缓缓扫过几人，最后落在苏玉龙的身上。 “哎，诸位请留步，小道有些话想与这位公子说一说。” 苏玉龙暗道不妙，果然被盯上了。 谁知那田道士所说的却根本不是那一夜的事情，而是略有几分警醒意味道：“这位公子，你印堂发黑，恐怕是有恶鬼缠身啊！” 苏玉龙一怔，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正要回答，却听一旁的黑面书生斥责道：“哪来的臭道士，你可不要以为我们随口就可以给你糊弄了！我们都是乡下做农活的，哪个晒了太阳不黑的？你看我，面如黑炭，难不成命不久矣了？” “呃……” 田道士顿时被镇住了，回过神来才解释道：“我这是道术上观祥出来的印堂发黑，可不是你脸上的皮肤黑不黑。我看你印堂光洁饱满，身体壮实，近日里不会有什么大难……” 转而他又望向苏玉龙：“你近日来可有察觉到不妥？比如……唔，肩膀酸痛，或者精神疲累，就像是身体被掏空了一般……这些都是被鬼缠身的征兆，你大可不必讳疾忌医，说出来，本道也可以对症下药！” 他见过许多，就像是一些乡野汉子或者自诩风流的书生以为被艳鬼或者狐狸精缠身是一桩风流韵事，根本不打算去求助。等到骨髓被吸干，家破人亡英年早逝的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苏玉龙却是面色古怪。 说是恶鬼缠身吧，也的确有些道理。毕竟这些日子里一到晚上，他就会泡在鬼怪堆里面。左手一只狐狸精，右手一只豺狼妖，虽然有鬼王的手段可以防止他们收到阴气侵蚀，但或多或少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些鬼怪气息的残留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不理会这个道士，免得说得多了漏了陷就不好了。 他只是拱手谢道：“不必你担心了，我身上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什么恶鬼厉鬼缠身，若是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言罢，他们便径直绕过皱紧眉头的田道士离开。 “这道士恐怕脑子有毛病……” “我看他刚从县衙里放出来，或许是之前作奸犯科被抓了……” “也是，大家小心一些，不要信了他的鬼话……” 田道士落在身后，望见他们远去的背影，又听见这番话，又好气又好笑，暗自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有再追上去。 他看那少年鬼气缠身得厉害，甚至可能不只是一只鬼，而是十只以上的鬼怪缠身，而且至少也是厉鬼的级别！ 这种人，就算是今晚便暴毙而亡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或者说，此人能坚强地活到现在，已经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也罢，人各有命，生死在天。那人自己不愿求生，我也无能为力。”田道士轻叹一声，“等过段时日我再去查看一番，就算此人死了，那些害人的鬼怪我也不能轻易放过。” 现在嘛，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正这般想着，天空之中一只小巧的纸鹤微微扇动着翅膀，落在了他的面前。他伸手接住后，便再也不动弹。 “找到线索了？” 拆开纸鹤仔细看了看后，田道士心中一喜。 这几天虽然被关在牢里，但那只能关押住他的身，无法关住他的道法。没有闲着，用这纸鹤联络同道打探消息，便是他暗中所做的事情。 按照指引，他来到了一家当铺的门口，里面门口罗雀，只有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泡着茶慢慢喝着，犹如品味什么佳肴一般，料想应该便是此处的老板了。 他站在门口有些迟疑，里面那位老板抬眼却是看见了他，眼前一亮，放下茶起身招呼道：“想必这位便是田道友了？干嘛愣在门口，快进来坐坐……” “道友……你也是道士吗？” 田道士有些疑惑，毕竟仅从外表上看，这家伙更像是生意人而不是斩妖除魔捍卫正道的道士。 “嘿嘿，想当年老夫行走江湖的时候你个小屁孩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那老板笑道。 第166章 禅师 旋即老板又是轻叹一声，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只是年纪大了，厌倦了打打杀杀，更喜欢安定一点的生活，就在这里买下了一个店面，过过日子而已。” “来，喝茶吧，道友喜欢碧螺春还是西湖龙井？” “唔，铁观音有么？” “有，想要什么都有。”老板笑呵呵地泡了一壶茶给他。 田道士刚喝了一口，便看见面前的老板搓了搓手指，嘿嘿笑道，“这茶一两银子。” “噗！” 田道士差点一口喷出来：“这茶还要钱呀？” 而且价格还挺贵的啊！ “哎，小道友，我这是开店的又不是开善堂的，铁观音也算是好茶吧……”老板正色解释道。 “这……” 田道士哑口无言，摸了摸口袋，忍痛拿出一些铜板和碎银递给他。 “这便好了嘛，咱们都是同道，何必在意这点小钱。”老板小心收好银子，随后道，“对了，田道友你可是想问附近鬼蜮的消息？” “没错。” 正心痛于银子想慢慢喝茶细品一番回本的田道士听见提到了正题，立刻没了喝茶的心思。 “前些日子我在这永安县遇见了一只至少百年修为的女鬼，实力相当厉害！而她似乎正护送着一顶轿子离开，可见绝对不是仅仅一只，而是有组织的鬼怪群体！或许就在附近集结成了什么鬼蜮，意图谋害人间！” 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眼神凝重。 像百年修为的鬼怪已经是颇为罕见，若是怨气深重，每出现一只都可能使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而像这种等级的鬼怪竟然还要给别人护送轿子，难以想象那轿中的人物实力会是多么恐怖！ 虽然他对于自己的实力颇有自信，但每每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担忧与不安。 “百年修为的鬼怪……” 那老板闻言沉吟了片刻，缓缓道：“这永安县附近的鬼怪巢穴不多，要说有本事御使百年修为以上鬼怪的鬼蜮，恐怕也只有那最可怕的魇龙王的鬼城了。” “魇龙王……鬼城？” 田道士细细琢磨，暗自记在心中。 “说起来田道友你初来此地可能不甚清楚，那魇龙王的实力少说也有千年以上，盘踞于此地已久，甚至创立鬼城收容天下鬼怪，其麾下数百年道行的鬼怪也是不在少数。” “竟是如此恐怖？！” 田道士心中一惊。 百年修为的鬼怪已经是颇为棘手，他们要颇费几分心思。若是千年修为的鬼王，该是何等的可怕？ 恐怕在对方面前，他连一招也撑不住。 只是如此他也愈发担忧了起来。 “既然有如此可怕的大妖就在这县城附近，危若累卵，为何没有实力强大的正道人士去铲除呢？” 他虽然实力不行，但也是年纪年轻。想来那些成名已久的道士和尚也不在少数，若是联手，其实力总也不至于相差太多。 “哪有这么简单。”老板微微摇头，“那密印寺里的灵佑禅师你可知道？” “听过大名。” 田道士点头道。 虽然道佛两家古往今来都算是泾渭分明，说不上仇敌但也肯定没有十分友好的，不过对于那佛道之中的著名人物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比如这灵佑禅师，仅仅是他的年纪便已经是一个传说，据说当年那位世人传颂的先皇明君还在世的时候，便特意来到过那密印寺见过灵佑禅师。 而到现在已经过去三百年之久，灵佑禅师竟然依旧健在！ 但最让人称道的是，对方的佛法的精深绝对不愧于活佛二字，无数的妖魔鬼怪只是听到他诵念佛经的声音便往生超度，不敢再起争斗之心。 这般强大的修为，谁都要尊称一声前辈。 老板轻叹一声：“月前，灵佑禅师曾带领一众佛道弟子欲要将这鬼城连根拔起，然而最终却失败了……” “失败了？”田道士眼睛一睁。 “没错，据说伤亡惨重。灵佑禅师自己身受重伤，被接回密印寺后已经很久没有他出现的消息。而其他的弟子更是死伤无数，恐怕密印寺从此就要一蹶不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休养生息了……” “竟是如此……” 田道士眉头皱起，眼神愈加凝重几分。 恐怕情势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几分。 “关于魇龙王那鬼城的消息，我们也无法知道更多了，那是我们一般人都不能去触及的存在。你若是还想知道更详细的，可以去密印寺看一看。” “好吧。” 田道士缓缓点头，旋即没有再管已经凉掉的茶，起身敬道：“多谢道友的消息！” “哎，慢着感谢也没关系，不过先把账结一下比较好……”老板拦住他要走的脚步嘿嘿笑道，搓着手指。 “结账？结什么账？”田道士一头雾水，“那茶钱不是给过了吗？” “哎，刚才给你说的那些消息可都是不为外人道的，多少也该给点辛苦费吧……” “只要二两银子……” “你！” 田道士瞠目结舌。 良久，等他捂着口袋心疼地从店铺门口出来的时候，身后那老奸巨猾还抠门的老板道友还笑呵呵地说什么“欢迎下次再来”之类的话，他头也不回，暗自呸了一口，下次鬼才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比他还要脸皮厚的家伙！ 不过心中记挂着刚才所听闻的消息，想着或许还要抽空去一趟密印寺才行。 ********* 关于妖物化形之法，若想摆脱修为的桎梏提前化形，那最关键的还是鬼文的运用。 在这点上，杜白已经基本掌握了鬼文的用法，虽然太过高深的内容凭着这具身体依旧无法施展出来，但像一些简单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这帮助化形的符文，就包含在其中。 在脑中大约构思好内容之后，杜白已经回到了苏府之中，只是稍有些意外的是，家中的氛围却是与他所想的大相径庭。 本来以为今天等那已经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荣家瓷庄的生意敲定之后，确定了苏家进入府城的日子，也算是了了一桩长久以来的心事，家中应该是喜气洋洋的。 然而等他踏入府中的时候，却敏锐察觉到府里的气氛似是有些反常的平静，甚至有些紧张，下人们都是有些小心翼翼，似是担心不小心做错了什么惹来迁怒。 第167章 俗事 “莫非……” 杜白心中有所猜测，径直走入大堂之中，这里苏婉妙刚巧已经与几个城里店铺的掌柜们商议完了事情送他们离开。而这几个掌柜的离开的时候瞧见走进来的他，面色均是有些变化，但也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迈步离去。 杜白脚步微微放缓，若有所思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 “相公，你回来啦……” 苏婉妙瞧见他的身影，笑着迎了上来伸手替他整了整因为走路而有些乱了的衣领，杜白从她的神色间并未看到什么特殊，似是与往常一样的温柔淡然。 杜白斟酌了一下，试着问道：“今天与那荣家瓷庄的生意谈得如何了？” 她动作微微一顿，旋即露出一抹浅笑缓缓摇头，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决定……还是不去府城了，就在这元阳城里也挺好的。” 虽然她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他知道，这件事情是她辛苦筹划了那么久，花费许多的心血才换来的机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放弃了？ 将苏家的生意继续扩大，进入一片更广阔的的世界是她从小以来的愿望，如今这个梦想的实现已经近在眼前，说放弃就放弃，若说里面没有变故是不可能的。 她虽然没有说，但不经意间乱了神的动作也能察觉一二。 杜白轻叹一声，在苏婉妙有些疑惑的眼神注视下轻轻握住她的纤手，看着面前这张故作从容的小脸瞬间泛起红晕，似是失了分寸，慌慌张张地一边小力地想缩回手，一边眼睛四下悄悄地瞄着会不会被别人瞧见。 “相……相公……”她声若蚊蝇，低头不敢看他。 “还记得我说过吧。”杜白紧紧抓住她的手轻声道，“不管怎么样，既然我是你的相公，我的肩膀就可以给你依靠。有些事情你未必要独自承担……还是说婉妙你觉得我是入赘的就只会吃软饭无堪大用了？” 最后一句大约也不过是开玩笑的语气，但苏婉妙却是当了真，怕他误会自己连忙抬起头解释道：“我怎么会那么看待相公你呢……” 她又低下头：“只是这些事情，毕竟只是一些俗事……” “你相公我也不是仙人，哪里还分是不是俗事了？”杜白笑道，“我只知道，现在有人惹了我的娘子，那就是我的事！” 这番话听来格外有些羞人，苏婉妙脸色更是晕红，但心里却是几分难掩的羞喜的，有一种他的确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信任感。 一番询问之后，这倒也不是什么太难说出口的大事，苏婉妙便也就大致说了一下经过，当说到是范毅林从中插手导致生意黄了的时候，她悄悄望了他一眼，见他的确没有什么异色，这才放心。 “其实那范家虽然是官宦世家，但势力大概也不过是府城那一带而已。虽然我们无法进入府城，但他们也干涉不到元阳城这边。”苏婉妙缓缓说着自己的想法，顿了一顿，似是安慰他一般，“何况府城也不是非要进去，倒也不必为了这些小人而气恼……” 杜白沉吟了片刻，忽而问道：“那荣家瓷庄的瓷器与官窑差距如何？” 苏婉妙虽然有些奇怪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些，但还是思索了一下后答道：“官窑乃是直接上供给皇族的窑厂，关系着许多人的性命，品质自然有极高的要求。而荣家瓷庄只是做百姓的生意，求的是利益，做出来的瓷器定然是比不上官窑的。” 府城那里有一座专门的官窑名叫定窑，出产的瓷器在历史上也是颇有名的，虽然随着皇上喜好的变化地位也不一定，但每年都有专门的一批顶好的瓷器是必须要作为贡品送入宫中，还有专门的富商喜爱收集此类瓷器，由此可见官窑瓷器的品质。 官窑的瓷器与普通瓷庄产出的瓷器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无法相提并论的。 大致了解了一番后，杜白的心中也有了几分较量，笑道：“进入府城之事或许也未必就没有转机，那荣家瓷庄未来或许某一日会前来负荆请罪，求我们把瓷器卖给他们也不一定。” “若是真如此那便好了……”苏婉妙浅笑，但也并未当真。 杜白也没有完全说出原因，之前他委托那月凝姑娘仿制的那些瓷器还好好地放在那屋子里，本以为只是与荣家瓷庄谈个生意不必动用这些，留待以后给婉妙一个惊喜也好。 谁知却是出了这么一个变故。 “看来自己的计划也要有所变更了……” 这边等杜白说完话打算回房间的时候，倒是又遇上了小姨子苏芷柔。 这些日子这个小丫头已经很少缠着他了，大约也是前阵子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和气了许多，虽然还没开口叫他姐夫，但想来那日子也是不远了。 当然，听说他们协会里似乎又有一些新的活动，盛云庭似乎也曾邀请他参加过几次，无非也就是野外探险，鬼物寻宝之类的富家公子找刺激的活动，不过杜白是没兴趣参加的。 自从上次的聚会之后，他对于这所谓的寻神协会的兴趣也淡了许多，认清了本质后，自然也就不打算去继续陪他们胡闹了。 不过这世间本就有许多牛鬼蛇神，难保这些家伙一个运气好真就作死找到了由鬼怪寄居的处所。只是吓唬人也还算好，若是真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就糟糕了。 为此，杜白曾写了一副蕴含正气的字，各自交给了小姨子和盛云庭一份，这样有了正气护体之后，想必一些道行还浅的妖魔鬼怪们根本就不敢靠近他们了。 当然，以为只是普通护身符的他们随意带在身上，那上面散发的正气的气息也会赶跑鬼怪们，所以注定了有他们两人去的探险活动就肯定找不到鬼怪了。 作死协会作不了死，这也就从根本上杜绝了危险的发生！ 话说回来，盛云庭那小子似乎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瞧见了，难不成又是闯了什么祸端被关了禁闭了？ 他已经习惯盛云庭被关禁闭了，不过一般也就一两天，那家伙闲不住总会偷偷跑出来。不过这次大约已经五六天没见那家伙来苏府溜达了。 第168章 记仇 不清楚其中缘由的杜白便随口问了一句小姨子，得到的答案却是让他有些惊讶的。 “那个盛云庭？”苏芷柔撇了撇嘴，眼神似是有些幸灾乐祸，“过几天不就要县试了么，那家伙估计正被关在家里好好看书呢。除非考完县试，不然是别想出来了。” “县试？” 杜白有些诧异。 这什么寻神协会不是最看不起科举的读书人的么？ 似是察觉了他的疑惑，苏芷柔解释道：“那家伙虽然对科举没兴趣，就算是平日里读书也不肯用心读。只是那盛家长辈却是很在意这些功名的。为此，他一个在军营里的兄长也特意赶回来，就是为了押着他不让他乱跑，好好读书……” 想到那个平日里就不着调的盛云庭此时趴伏在书桌前咬着笔杆苦读诗书的模样，杜白便有些忍俊不禁。 恐怕这些日子那家伙头发也要掉了不少吧。 之前每天坚持的放生活动恐怕也要落下了。 不过杜白倒是挺支持盛家长辈如此的举动的。 盛云庭虽然出身富贵，可若是始终这么胡闹下去，迟早有一天也会坐吃山空，家境破落。至于指望那些妖怪会回来报恩？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更实际一些。 与其就这样放纵他下去，不如让他好好考一考科举，走一个更合乎实际的道路，等有了功名之后也可以依靠盛家的关系，如同前几位兄长一般谋得一官半职，如此也算是走上正途了。 当然这些也轮不到他来操心，这只是他作为一个朋友兼长辈的看法而已. 末了，苏芷柔却是眨了眨眼睛，悄悄地上前一步凑在他耳边问道：“喂，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杜白一愣，望向她，看见她低下头似是有些闷闷不乐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我注意到，今天姐姐出去谈生意回来后就一直心情不怎么好，问她也不说。向那些下人打听了才知道是瓷器那边出了问题。可姐姐又总是喜欢装大人，说我小孩子不要管这些事情……明明才比我大三岁而已……” 他能听出来，她的语气并不是真的埋怨姐姐，只是一种担忧而已，担忧姐姐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不说出来。 “所以啊，你们到底是夫妻嘛……有些事情可能你去说会比较好一些。”顿了一顿，她小声说道，“姐姐虽然要强了一些，但我觉得你的话她或许会听一些，至少能安慰她一下……” 看来这丫头也不是之前自己以为那样的傻乎乎的…… 杜白不禁多看了这丫头一眼，没想到她平日里表现得那般大大咧咧，却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小丫头还在念叨着的时候，杜白答应道：“放心吧，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苏芷柔对于他的这番大话显然是不信的，不过大约是觉得他能有这个心思便已经不错了，所以态度好了许多。 等回到房内之后，杜白便首先着手绘制了鬼文，这一次自然是不带灵气的，不仅如此，因为是给妖怪们使用，连正气也不能带，所以纯粹只是做了个模样，留给他们模仿使用。 若是依葫芦画瓢都不会，那这智商基本也就告别人间界了。 待到夜晚的时候，如约来到河岸边，而面纱遮面的月凝姑娘已经在这里久候多时了。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她竟然正在和一个老人下棋，那老人杜白也认得，算是这附近棋艺数一数二的，此时却也皱起了眉头，似是在苦思棋路。 而周围一群人正啧啧称奇地围观着，平日里颇为喧闹的环境此时却也安静了下来，似是担心自己一句话语声就会惊扰两位棋手的思路，破坏了这一盘好棋。 杜白没出声只是围观了一阵子，却是意外发现月凝姑娘的棋艺要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甚至可以稳稳压制那老人一手！ 只是这么一来却是让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先前这女人与自己下棋时有些笨拙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心中一阵无语。 难不成之前她都是在故意让他的吗？故意和自己下得有来有回，最后还输给自己？ 如今回想起来先前自己还为了炫耀自己的水平想要指点对方，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了。 那时候她能忍住不笑还真是难为她了啊！ 最终这一局棋的结束以老人的失败而告终，面对着一个女娃子，本来和同辈人还敢胡闹耍赖悔棋的老人也没好意思耍伎俩，只是叹气几声，哀叹自己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之类的借口…… 月凝也没有继续下棋，她早就发现了杜白的到来，如今下完了棋便温婉起身给下一位棋手让位，自己轻步走到杜白身边，眼里含着几分笑意。 “你下棋很厉害？”杜白偏过头，倒也没有生气责问的意思。 “一般般啦……”月凝甜甜一笑，眼神几分狡黠，“毕竟下棋也不是妾身最擅长的。” “……” 杜白发觉这女人大概很记仇，以后要小心提防着一些。 寻了一处远离人群的僻静角落，他从怀中掏出了已经写好了化形用的鬼文的纸张递交给她，却也不忘警醒一句道：“化形之法就在其中。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我在其中做了些限制，这并不是每一位妖族都通用的法门，只有白日时候那几只妖怪可以使用，切莫随意流传出去，否则可能会招来反噬。” “这是自然的。”月凝如获珍宝一般将那纸张贴身收好，轻声笑道：“寻常妖怪化形也是颇为困难，我们能提前化形已是颇为感激，怎敢奢求其它呢……” 杜白也没指望这些妖怪真就如君子一般守约，所以才会作出限制，所以也就没有在这方面多做讨论，而是将话题转到另一个他此行前来的目的上。 “对了月凝姑娘，先前那些瓷器都是你一人完成的吗？”他还是决定问道，毕竟这些事情关系到苏家的未来。 而要仿制这些瓷器，显然不是任何一只妖精都会的法术，否则那些名贵的瓷器岂不是烂大街了。 所以他才会对她是如何完成这些瓷器而感到好奇。 也是为了寻求一个研究的方向，找到合适的批量制作瓷器的法门。 第169章 办法 毕竟要支撑起一整个苏家的生意，远远不是这么一点瓷器产量可以满足的。更别提月凝姑娘本身就不是他的奴隶，两人只是互帮互助的关系，她为何要不辞辛苦地去给他的窑厂打黑工，没日没夜干活呢？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所以他想自己找一找合适的办法，就算质量稍差一点，也没有关系。 “那倒不是妾身独自完成的。”她摇摇头，“妾身只是刚好有关于泥土塑型方面的神通，加上几位妖怪朋友的帮忙，所以才能这么快仿制瓷器。” “公子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呢？”她疑惑问向杜白。 “我只是想或许可以做一些生意……” 既然要麻烦对方，杜白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未来苏家要在瓷器方面做大，瓷器的产量肯定要上去，而且一味地仿制难免也会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想效仿一下你的手段，来批量制造瓷器。” 古人对于商业这种系统化的知识其实并不是很理解，但大致的意思还是懂得的。 月凝姑娘抿了抿樱唇，眼神里光芒闪动，忽而倩然一笑：“公子与夫人很是恩爱呢，妾身甚是羡慕……” 她低声细语，似是有些淡淡的失落与怅然：“若是有朝一日，妾身也能寻到一位像公子一样愿意处处维护妾身的相公便好了……” 杜白一怔，刚想开口安慰，却是听见她俏皮一笑：“当然只是说笑而已……妾身可是人人惧怕的妖怪，怎么可能嫁人呢？” 她撩起几分耳边散乱的发丝，转过头去似是望着远方，面带浅笑，一时杜白竟也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直觉告诉他不应该再继续这个话题，杜白有意无意地避开，转而继续关于瓷器的问题。 月凝姑娘也逐渐恢复之前的神情，细思了一下，随后才答道：“若是真要这样大量生产显然只靠妾身一人是不行的。不过说起来妾身倒也有一个法子，可以加快炼制的速度。” “哦？说来听听。” “其实对于普通人而言，制造瓷器，最难的是胚子的塑造以及上色，烧制作为最后一关，对于全局其实影响并不是很大。” “相反的，对妾身而言，塑型以及上色反而是最简单的，最后的烧制反而要费一些功夫。” “你的意思是……”杜白似是有些明悟，眼前微微一亮。 “没错。像塑型和上色，妾身以及朋友们可以一夜之间完成数十上百个，而这些胚子完成之后可以交由窑厂的工人们进行烧制。这样既可以保证数量，也可以使品质有所保证。” 月凝姑娘微微一笑：“而烧制过程中，火候以及时长或许也有一些影响，但也不会那么大，或许便可以实现公子你说的量产……” “有些道理……” 杜白仔细斟酌了一下，觉得理论上的确是有些可行性的。 而具体的可行性，可能还要经过后续的实验才能得知。 这些倒是暂且不急。 …… 元阳城外一座大山的半山腰处，久闻盛名的古禅寺便坐落于此。 这里僧人们诵念佛经的声音绕梁不绝，浑厚有力，伴随着络绎不绝的香客们诚心点燃的香火，似是有形一般盘旋于寺庙上空之中，久久不曾散去。 这里处处都有佛道的韵味，寻常人仿佛只是跨入其中，便能感觉到内心的平和宁静，颇为神奇。 也正因为这些神异的地方，这里才会被百姓所敬仰信奉，人气颇旺，甚至一些远地方的达官贵人也会不辞辛劳来此拜佛。 而如今科举在即，这里的香客比起往常也是更多了一些，大多都是来祈求佛祖的保佑，或者也是临时抱佛脚。此刻的大殿之内几乎是摩肩接踵，人声嘈杂如集市一般。 寺庙前贩卖烛火的小摊小贩们也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这几天的生意已经比得上寻常一个月，赚得盆满钵满。 而伴随而来还有专门解签的，开光的，卖护身符的，生意也是不错，往往一支开了光的普通毛笔可以卖到几两银子！ 这些寺庙的僧人们都没有刻意去拒绝，毕竟这也是他们的一些收入来源。 而后方禅院之中，之前从元阳城里出来的怀胜禅师此刻正在闭目凝神诵经打坐。像底下那些普通人的生意交给弟子们来做就可以了，只有一些达官贵人才需要他来接待。 就像刚才送走的一位官员的家眷，求的就是家宅平安，他送给对方一串灌注了佛法的佛珠，至少可以保证寻常鬼怪不敢侵扰。 当然其中收了多少的香火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此时他忽然眼睛一睁，转头望向远处，眼里流露几分喜意。 他感觉到，师兄回来了！ 他走出门去便看见了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正徐步走来，那熟悉的样貌可不正是自己等待已久的师兄么！ 只是与显露老态的他不同的是，那人虽然是他的师兄，但却面庞红润，貌若壮年，若是不知情者根本就无法看出此人竟然比他还要大一辈。 怀胜禅师心知这是因为师兄对于佛法已经精深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所以才能保持这般模样，这是寻常人羡慕不来的。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怀胜禅师迎上去几步，以面对师长一般的态度恭敬道。 一个老者对一个中年人做出这般举动，在外人看来是颇为违和的，但在这些和尚的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 “嗯。本来应该能早一些回来的，只是那只妖怪实在太过狡猾，东躲西藏隐匿踪迹，凭白耽搁了许多时间……”那师兄微微皱眉道。 “那如今此妖可是伏法了？” “还没有。”他师兄微微摇头，眼中几分凝重之色，也是有些疑惑，“原本我已经将那妖怪打至重伤濒死，本以为是手到擒来，届时便可以以其之妖身超度被它所害的那些亡魂们。谁知那妖怪却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最后一刻逃脱了我布下的手段……” “如今我只能感知到那妖怪应该就在元阳城附近，所以我便尽快赶了回来，准备召集众师弟们一同施展佛法，找出那妖怪的藏身之处，以免那妖怪狂性大发伤及无辜……” “又是元阳城？” 怀胜禅师一时哑然。 自己刚从那里回来，还想着这段时间不再过去免得又碰上那只可怕的老鬼，看来是不成了。 师兄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便询问了一句，怀胜禅师也不敢隐瞒，将先前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尤其是着重描述了那只实力惊人的鬼怪。 虽然这两次经历来看对方并不是那种杀人嗜血的恶鬼，但终归是一个异类，放任其在普通百姓之中隐藏着定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更别提对方的背后很可能有一个可以控制鬼怪的邪修！ “又有一只强大的鬼？”师兄眉头皱的更深几分。 此鬼怪加上那只逃窜而来的妖怪，恐怕看来这元阳城是要平静不下来了…… 他愈发觉得事情的紧迫性，叹道：“吩咐下去，让众师弟们尽快来此集合，准备诵念佛经……” 第170章 打猎与放生 县试就是明天了，久未见面的盛云庭也难得有了机会出门一趟权当放松一番。刚得了空的他也没去别处，溜达着就来到了苏府上，对着杜白好一阵诉苦。 “县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书桌前，杜白缓缓收回练字的笔锋，抬头望向一旁正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椅子上的盛云庭，这家伙此刻满面都是疲惫，无精打采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般。 他轻声笑道，几分看热闹般的语气。 “唉……杜大哥，别提了。”盛云庭一听这话就满脸苦涩，唉声叹气，“我爹我娘考校我功课的时候，我连一篇文章都背不下来，气得把我在军营里的二哥给喊了回来，那一晚差点没把我给打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嘴角抽动，似是还依旧心有余悸。 “你说我这临时抱佛脚，苦读个五六日便能考上科举么？那岂不是很对不起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的书生们？”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天才，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谁让你平时只知道玩，不知读书的？”杜白好笑着微微摇头。 “谁爱读书谁读去吧，我可不想变成那些书呆子！” 盛云庭倒是一副很没骨气的模样，哼哼道：“我家兄长姐妹也都有出息，难不成还养不起我吗？每天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人不也快活，何必去费尽心思考什么科举。” 他这般说着，还一副很自得的模样，看来的确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杜白倒也无话可说，毕竟这家伙说的的确没什么错，若是不考虑自身理想之类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堂堂一个盛家养他一个二世祖也绝对不成问题。 这时候，盛云庭在扭身的时候忽然摸到了腰间系着的一个锦囊，倒是想起来这是杜白之前送给他的东西，不过一直忘记问是什么作用。 他也曾好奇打开看过里面，只是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歪歪扭扭画了鬼画符一样的笔画，却也认不出是什么字来。 正巧现在就在杜白身边，他便拿起锦囊好奇问道：“对了杜大哥，你之前送我的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啊？” 杜白瞥了一眼，说出了准备好的说辞：“这东西是我偶然从一位得道高人手中得到的珍贵宝物，可以让妖魔鬼怪不敢轻易靠近你。你记得要随身佩戴！” 当然这番话不过是糊弄对方的。那符纸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起作用的是里面的灌输了的正气。 盛云庭对于这些真假倒是不太清楚，只是觉得杜白对他很是关心，心中大是感动，连忙重新系回腰间拍了拍，保证道：“放心吧杜大哥，我绝不会随便拿下来的！就算洗澡也含在嘴里不放开！” “那倒是不必了。”杜白有些无语，妖魔鬼怪总也不至于那么饥渴吧…… 临走之前，盛云庭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期待地望向他：“对了杜大哥，我二哥说等我考完试之后就带我去山上打猎玩儿，你去不去？我和我二哥总是对不上话题，路上没趣得很，若是有你一起陪我去，肯定有趣许多。” 杜白想了想，有些疑惑：“你这家伙不是说要放生动物么，怎么还喜欢跑去打猎？” 这不是自相矛盾了么。 盛云庭却是摆出一副你有所不知的得意模样：“没错啊，我二哥打猎，我负责放生，绝对不会错漏，效率可高了！” 杜白顿时哭笑不得，这小子也亏他能想出来这种损招，若是真有妖怪这前头被抓后脚就放，感恩是肯定不会感恩的，只会觉得你们是在戏弄自己更加恼羞成怒而已。 不过他回想了一下，县试之后的那段时间他也不算空闲，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恐怕是没时间陪这小子胡闹了。何况打猎这种户外运动可不适合他这种性子散漫的家伙。 如此想来，他便婉拒了。 盛云庭暗自惋惜，转而又去邀请了其他的一些朋友，至于成没成杜白就没再关心了，至少苏芷柔是给这家伙吃了个闭门羹，理也不理。 也对，她又不是什么习武世家的女子，喜欢一些鬼神之事已经算是特殊一些了，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山打猎呢？ 总之在半是欢喜，半是忧愁的气氛环绕之中，时间转瞬即逝，县试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原本应该是不关苏家的事的，只是苏婉妙坚持说要讨一个好彩头，大门前也挂上了两个红灯笼，意喻高中，杜白也只是笑笑没有阻止，只是看着这般热闹犹如过节一般的气氛，心中忽然有些小小的遗憾。 虽说是穿越到了这古代，但却没亲自接触过一次传说中的科举，想来的确是有些不太圆满的。 不过真要他去苦读诗书悬梁刺股，他倒也没这个苦心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去凑这个热闹的好。 何况在仕途上，入赘之人便已经绝了科举之路，就是以前前身辛苦考来的秀才，如今也只剩个虚名而已。 而相比于喜气洋洋的苏家，外面大街上的氛围显然就要更加紧张几分了。 许多少年郎寒窗苦读许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一次的考试，他们心中充满了雄心壮志，期待能在仕途之上一鸣惊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至少此刻，许多读了圣贤书的文人的初心还是如此单纯的。 也有许多之前便考过县试却没有通过的书生，逐渐上了年纪的他们肩上的压力愈加沉重，心中愈加地惴惴不安，临考之前还死死捏着几篇文章看着，口中低声背诵，似是期待着会不会好运看到相关的题目。 也有之前便通过了县试的童生也来到了县城之中早做准备，既是为了看看今年会不会出什么优秀的文章，也是为了适应一下考试的氛围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府试，方便与其他的同窗一起交流一下经验。 当然，实际上县试这种只是考核基本知识的考试也不会出现什么太优秀的文章，所以关键的还是看看今年试题的风向，好好琢磨琢磨后续的考试的题目会是什么寓意。 第171章 困境 而相比于人丁稀薄的苏家，元阳城里另外两大家族显然就要热闹了许多，尤其是刘家在出了一堆的事情之后，与后家主之位紧密挂钩起来的科举一路就愈加重要了。 家中各房的长辈也管不得家中那些往日里浪荡的孩子究竟在这几天临时抱佛脚里读没读会书，只管往里面塞便是了，心中总也存了个侥幸，万一一个运气好考上了呢？ 而这几天一直在元阳城外躲避的刘家少年也终于再次踏过了城门，恍若隔世一般，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市，抬起头，一双隐含着不屈与恨意的眼神望向刘家大宅的方向，口中低声呢喃。 “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 永安城，西坪村，一座普普通通的木屋之中。 “相公，今日便是县试的日子了，我前些日子去寺庙里求了一支签，说是我们苏家人定会能在此次科举之中高中，从此平步青云……” 苏明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由娘子为他穿着衣服，听着她这般絮絮叨叨地念着，心里忽然有些烦躁，随手拍开她的手不耐烦道：“行了，这种事还需要你说嘛？不过是个县试而已……” 他嘴中虽是这么说，但心中却是没有太多底气的。 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他也不是第一次考县试了，第一二场还基本可以，等到真正考校学问的第四五场考试的时候，就有些兜不住了，一些题目往往都是一知半解迷迷糊糊，纯粹是赌运气一般期望能考上。 只是往年连考了两次，却也连个童生的身份都没混上，这让他如何能甘心呢？ 唯一让他有些欣慰的是，这些年，和他一起混诗会的那几位同道倒是也一样没考中，皆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暗骂是那县令不长眼，看不到他们文章之中的独特于他人的气质。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是一阵阴郁。 自从之前自家弟弟要报名县试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收到过这些诗会文会的邀请了，便是他得到消息后主动厚着脸皮上赶上去也被他们嘲笑着，没几个人愿意理会自己，直到他自己羞臊着脸自己主动离开。 “全都是那家伙害的！” 苏明虎气得有些咬牙切齿，只能把气都撒到自己弟弟身上。 唯一让他有些安慰的是，自家弟弟既不可能与人一同结保，也更不可能找到哪位禀生替他作保，这样一来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谈去参加什么县试了。 只要到时候玉龙的名字不会出现在考生里，他自然有信心与那些朋友们解释清楚，之前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从而得到他们的认同。 只是就在这时，他抬眼却是便看见了屋外苏玉龙竟然也难得地整理了一副干净的模样，虽然衣服上依旧有着补丁而显得破破旧旧，但意外地却也别有一番书生气。 只是这家伙为何要这般打扮？放牛可没这么讲究！ 他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慌忙打开门去对正蹲在黄牛身边在泥地上写写画画的苏玉龙喊道：“玉龙，你这是要做什么？” “哥哥，我今天也要去参加县试。”苏玉龙倒也没有隐瞒，笑呵呵答道。 “胡闹！你没人作保，去了县衙也是捣乱！”苏明虎眉眼一竖，厉声斥责道。 “可是……”苏玉龙微微摇头，“有人替我作了保，我已经在县衙报了名了。” 苏明虎起初只当他是胡说，但听他如此说得面面俱到，不像是假的，顿时心中慌乱了起来。 “若是这小子真的去考了试，那自己岂不是真的就成了朋友们眼中的笑柄，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急躁起来，怒声道：“不行，反正你今天不准去考试！你一个放牛娃懂什么学问，考了去考个倒数第一岂不是辱了我苏家的门面！我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苏玉龙正想辩解，忽然听闻哥哥却是唤来了嫂嫂，竟是一齐将他关在了里屋里，将大门锁死，不准他出门！ “今日你别想出去！”门外的苏明虎听到屋里的敲门声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另外我也会和村里的车夫说一声，绝不会搭你一程。万一你敢逃出去，就自己走路去县城罢，以后也别回这个家了！” 县城与村子距离较远足有十几里远，若是不赶时间还能步行，顶多只是累一点。可现在县试在即，等他真走路过去，恐怕第一场考试都已经结束了！ 做完这些，苏明虎大约是觉得万无一失了，扭头便出了门赶去考试。 屋内的苏玉龙手脚冰凉，心中如坠深渊。他也万万没想到哥哥竟是如此绝情，坚决不准自己去参加考试！ 可已经事到如今，准备了这些日子，连周世泽大哥也夸赞他定能够榜上有名，却是事到如今因为这个意外而无法参考，导致错过了最后见到那个少女的机会，他怎么会甘心呢？ 他试图向正守在门口的嫂嫂求情，只是得到的却是嫂嫂的冷笑嘲讽。 “你小子老实在里面呆着吧，我是不会放你出来的。”她搬来一把板凳守在门前，一边啃着一个果子一边道，“就你也想去考科举？那岂不是我也能去了？不过是给别人徒增笑柄而已！” “可恶！” 苏玉龙双眼发红，恼恨于兄嫂的无情，也恼恨于自己的无力，无法摆脱现在的窘境。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色，已经是大亮，若是再耽搁一些时间，恐怕根本赶不上考试的进场。到那时候自己就等于自动放弃了这次考试…… 他近乎绝望地抬手砸了一下桌子，只是忽然之间的胸口的一丝清凉却是传入脑海之中，让他焦躁的心情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是……” 他一怔，缓缓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符，眼前顿时一亮。 “不知这是否可行……” 他心中有些忐忑，毕竟这不过是他的私事，不清楚鬼怪们是否会帮忙。但既然事已至此也别无选择，与其指望天降奇迹，不如求助于它们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第172章 神通 他从书桌上找来了纸笔，匆忙写下几个字来，随后掏出火折子将其对着玉符点燃。 随后，凝神屏气，怀抱着心中最后一丝期望望着前方，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纸张已经全部烧完，只留下一点的灰烬洒落在地上。 他不敢呼吸，房间里寂静如一潭死水，仿佛连时间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良久，那些灰烬却是无风自动了起来，缓缓地从地上飞舞起来，就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其生生拉起，似是蝴蝶一般翩翩起舞着。 苏玉龙缓缓睁大了眼睛，心中几欲喜极而泣！ 成功了！ 那些灰烬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凝聚成一团，随后往下坠落融入泥土之中。最后，在他有些惊讶的眼神之中，泥土里钻出了一个尖尖的脑袋，背部还有一层层看起来就很结实的鳞片。 “陵……陵鲤？”苏玉龙望着眼前这个仅仅脑袋就比得上他整个人大小的巨型怪物，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喃喃道。 陵鲤即为穿山甲，在这种乡野山间其实并不是十分罕见。只是这般近乎恐怖体型的穿山甲却是从未见过的！ 甚至听都没听过！ “苏先生，我是来接你的。”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那陵鲤却是口吐人言，随后张开大嘴来：“钻入我嘴中，小妖带你去永安城，绝不会耽误了您考试的时间！” 看着面前那张血盆大口，苏玉龙下意识地攥了攥手中冰凉的玉符，咬紧牙关，却是不再犹豫，微微颤着手掌便探头钻入其中。 稍有些意外的是，那穿山甲口中的空间非但没有狭窄和拥挤，反而如同别具一番空间一般恰好可容一人站立，里面还有桌椅茶水，意外地适合他休息。 而此时，他的耳边传来了那穿山甲有些闷闷的声音：“此乃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神通，便委屈先生在小妖的肚中赞作歇息，片刻之后便可以到达！” 话音落下，外面便传来了“轰隆隆”的似是打闷雷般的撞击声，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料想应该是在地下穿梭前进。而这空间之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摇晃，如履平地一般，这更是让他惊异几分。 这些妖怪们还真是各有各的神奇！ 而此刻屋外的嫂嫂还在磕着瓜子儿，她根本不知道屋子里所发生的事情，还以为那小叔子还在被关着。其实她就算此刻进去也无法找到丝毫的痕迹，只能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因为穿山甲离开的时候便已经将洞口全数堵上。 在穿山甲肚子里的苏玉龙并没有等候很久，大约只是片刻之后便隐约感觉到外面的“闷雷声”似是已经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吸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将他整个人牵引到了外面，脚步稳稳落在了地上。 “这里是……” 苏玉龙望着不远处的永安城的大门，惊得有些目瞪口呆。 看看天色，似乎离刚才根本就没有过多久！ 身后穿山甲沉声道：“苏先生，已经送到了，你快些去考试吧，莫要耽误了时间……” “多谢！” 苏玉龙面带感激，回身抱拳道。 “不必客气，只希望先生考得好成绩，回来更好教导我等学生！”那穿山甲哈哈笑道，身形一变，竟是化作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郎，身段匀称，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可怕的穿山甲的模样。 “你是？” 苏玉龙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颇为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脑海中略作回想之后，这才记起对方似乎是自己课堂上的一个学生。 “老师有难，学生自然是要来帮助的。待考完之后，老师便可再向那玉符烧一次纸条，我自然会来接送您！” 穿山甲化作的少年作揖道，随后便从脚部开始慢慢陷入泥土之中，似是融为一体，最终消失不见，再也无法寻得踪迹。 苏玉龙心知此时也不可以再做耽搁，便急忙向着县衙的方向赶去。等他来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可以看见已经有许多的文人书生在这里冒着太阳等候，想来便是此次的考生了。 只是此时显然还有空闲时间，县衙的门口还有衙役在守着，不让那些士子们进去，只能乖乖等在门外。 苏玉龙有些担心会不会遇上同来考试的兄长，好在看了一圈之后并未发现对方的身影，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门外的考生已经等候了一大批，近乎黑压压一片，有十几岁的少年童子，也有年近中年的文人，偶然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未看清。此刻人头攒动，粗略估算也有数百人之多！而想到此次县试只录取前五十名，苏玉龙的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压力与不安。 他的确没有正式上过学堂，仅仅靠着自己的自学走到这一步。尽管周大哥已经夸赞过他，但有些不自信的他仍旧担心自己是否可以胜过这数百个书生。 此时县衙门口走出来一位油头粉面的官爷，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众眼神期待的考生，流露几分满意之色，随即缓缓抬起手道：“此次县试考试开始进场，诸位按考牌号进场，切勿推搡挤压，否则一旦发现有捣乱者，立刻便逐出考场，永远无法科举！” 苏玉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考牌，上面的号码是“柒佰肆拾贰”，也就是说在他前面的还有柒佰肆拾壹人。而这前面还有衙役要核对考生长相与身份，并检查是否有携带小抄之类可以舞弊的东西，所以进度额外慢了一些。 等轮到他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许久。 “姓名……唔，苏玉龙……你的作保人呢？没有一起来吗？”那负责检查的衙役在名簿上划上一笔，忽而抬头问道。 “……”他一时竟是不知怎么回答。 好在这时候一旁那个官爷忽而走了过来，似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带了几分审视地扫了他一眼，眼里有些疑惑：“你便是苏玉龙？” “正是！”苏玉龙连忙答道。 “你进去吧。”那官爷摆了摆手，“他的作保人我认得。” 那衙役闻言自然是不敢再做阻拦，连忙又划上一笔，简单放行。 “多谢官爷！”苏玉龙谢道。 “道谢倒是不必了，好好考试便可。莫要辜负了周大人的一番好意。”那官爷如此轻声提醒道。 第173章 意外 苏玉龙进去之后，自然也是有小吏作为指引，带他去所属的考棚。这考棚也是有讲究的，这县衙地方终究也就这么大，要完完整整地放下上千个考棚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除了开头最接近公堂的那几十个外，后续的大多简陋许多，不仅少了遮风挡雨的顶棚，还可能就安置在茅房旁边，那臭气熏天的环境注定了那里的考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落榜已经是九成九的了。 而有了县令照拂的苏玉龙当然运气不会那么差，他所排到的正好是最前面的那几十个算是较好的考棚之一。 只是稍有些意外的是，当他经过靠近门口的考棚的时候，却听闻一声似是有些不太确定的惊疑声：“咦？你……你是苏玉龙，那个苏明虎的弟弟？” 苏玉龙一愣，回头看去，却是瞧见那考棚里坐着等待考试的那考生似是有些眼熟，略作回想便记起对方似乎是之前来过他们家做客的几位书生之一。 “正是。”苏玉龙与对方不熟，只是简单答道。 “哈哈，想不到苏明虎还真的让你来考试了？！”那书生忽而捧腹大笑，似是看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一个放牛娃也敢来这县试考试？你识字吗？你是哪里来的胆子？我可真是佩服你们兄弟俩，脸皮真是有够厚的！” “你！”苏玉龙顿时怒气上涌，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身旁的小吏拦下。 小吏给他使了一个眼色，随后抬眼望向那个还在哈哈大笑的书生，冷声道：“叁佰肆拾叁号考生，你不知道进场之后禁止大声喧哗吗？这里可是你可以随意说话的地方？现在我怀疑你有作弊的嫌疑！出来，去门口接受检查！身上衣物记得脱光了！” “什么？”那书生笑容戛然而止，转而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这……这位官爷，我可是良民，怎么可能舞弊啊？” “哼，是不是良民等检查了之后再说！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小吏伸出板子敲了敲他的桌子，“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请你出去不成？” “别！别！我自己去！”书生顿时苦着一张脸脸，哆哆嗦嗦地离开考棚向门口走去。 若是真等小吏亲自动手，到时候就算没有作弊也别想继续考试了…… 小吏望着那书生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而面对苏玉龙时却是一改方才的态度恭敬了几分：“这边请……” “多谢官爷刚才……” 小吏却是连连摆手：“不过是小事而已。我也看不惯那人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我看您气质非凡，定然前途无量，岂是那等小人可以随意侮辱的，忍不住便替你出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不过苏玉龙也明白这是因为周大哥的情面在所以才会如此，心中对他的感激更甚几分。 等他落座之后不久，周围几个棚子也陆陆续续都有考生开始落座，只是他从未混迹过书生的圈子，所以全部都是生疏的面孔，同理，其他人看他也是如此。 毕竟能坐在这些较好的棚子里的都是与县令有交情或是有望夺得此次案首的人物，像这样的人一般也不会默默无闻，众人平时也该有所耳闻才是。 可是坐在那个考棚里的陌生书生却是一副老实得有些呆的家伙却是意外的陌生，似是之前从未曾见过一般。 不过他们也不会去追究其身份，毕竟当前县试在即，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考试才是当务之急。 相比之下，苏玉龙倒是更好奇地望了几眼这周围较为特殊的人物。 比如左前方考棚里坐着的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少年，约莫只有十岁出头，寻常来说这样的孩子都是还在学堂里蒙字，也是贪玩的时候，但其性子却是看来颇为沉稳，不骄不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眼神里隐有有一个神童的傲气，当无意间与他对视时，眼里的轻视不屑丝毫不遮掩。不是看不起他这个人，只是觉得在座的学问谁也比不上他这般的绝对的自信。 “真乃神童也……” 这样的孩子已经远超普通的大人许多了。 考试很快便要准备开始，由几位小吏负责分发本次的试卷。 自从先皇发明了印刷术与造纸术之后，也就不用像以前那般需要人举着考题贴板那样呆板地来回走动，方便了许多。 当试卷放到桌上的时候还处于背面朝上放置，无法看到真正的题目。只有等到县令大人也就是主考官敲响考钟之后，所有人才可以正式动笔，否则哪怕只是掀起一角都算是舞弊处理。 大约又是过了片刻之后，一位微胖的身着官服的大人来到了堂前，似是巡视了一圈考棚之中的考生，最后经过前方几个考棚的时候格外留意了一下，包括苏玉龙，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 一圈之后，他缓步终于走到了那大型铜锣之前，接过一旁的小吏递来的鼓槌后在铜锣上重重敲了一下！ 顿时间，一阵似是惊雷般的嗡鸣声撕破这片考场的死寂，让无数人皆是浑身一震，精神抖擞了许多。 “考试开始！” 一声令下，苏玉龙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掀开那张几乎能决定他命运的试卷。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也曾在梦中的时候许多次预演，只是当他真的看到上面的题目时，瞳孔却是微微一缩，神情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超出预料的惊愕之色！ “这些……” 他微微张口，却是不敢出声，旋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下翻了下一张纸，看到上面的第二道题目时，目光更是难以置信！ 是题目太难了？ 当然不是。在他的眼中这些题目大约也不过是中规中矩，甚至还比不上先前周大哥为他做的考试预演时出的那几道题目。 甚至可以说此刻他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将这些题目的最佳答案给写出来…… 不，这当然也不是证明这些题目太简单了。 而是因为这些题目他都原原本本地做过，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些分明就是先前鬼城老师招聘考试中所考得那些题目！ 第174章 君子 尤其是前些日子因为自己缺少练习的题目，周大哥提议道之前鬼城考试时的题目就很有代表性，适合练习，他便特意再找来那些试卷反反复复地练习了十几遍，试图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文风来解答这些题目，挑战自己的极限。 他敢对天发誓，他在翻开此次的试卷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那些题目就是此次科举的原题！ 若是不出意外，那张鬼城试卷上的后面题目就是未来几天的县试后续考题！ 然而此刻，苏玉龙心中所感觉到的却不是提前预知题目后的狂喜，反而是陷入内心纠结愧疚的循环之中，手指拿起毛笔却又再三放下，迟迟不敢落笔。 他这样岂不就是舞弊了？只是没人知道而已！现在只要将原本想出来的最好的答案写上去，那么此次考试定然能有所成就！ 但，这绝非君子所为！ 他无法过了自己心中的那一关。 眼看其他考生都已经陆陆续续考虑完毕，开始胸有成竹地落笔之时，他心中也是愈发焦躁不安。 终于，他轻叹一声，缓缓提起笔来，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原先那些答案，却都一一散去，不做停留。 “若是真能有所成就，日后为官，为国为民，皆是大义！自己此刻若是贪图成绩而舞弊，又怎么能心怀大义呢？日后怎能无愧于心，善待百姓？” 他缓缓睁开眼睛，心中似是已经有所决断，眼神流露几分坚毅，终于开始落笔。 他要写一个与之前构思好的答案更好的解题思路，以此来证明自己…… 只是无人知晓的是，就在他心中作此决断的时刻，脑中已是一片清明，恍若久旱逢甘露一般，浑身通透！ 一丝丝气息在其身周环绕，隐含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若是杜白能看到这一幕定然会觉得眼熟，因为这正是无数文人求之不得的正气！ 正与邪，只在一念之间。 而在于此处遥远的元阳城之中，那刘家少年坐在角落位置，虽然因为有刘家的禀生老师为他作保所以可以参加考试，但他所得到的待遇依旧无法与那些刘家少爷们相提并论。抬起头，顶上没有棚子，灼灼的太阳照射而下，让他额头几分汗丝，顺着眼角滑下落在地上。 等主考官宣布开考之后，他便立刻翻开试卷仔细构思起来。原本在外面的时候他还曾设想让那一直在自己耳边说话的那声音的主人施展法术去帮自己看一看其他考生的答卷，以便自己作为参考，更有夺去案首的把握。 只是可惜的是这考场似是有些不寻常，那人根本不敢跟着自己进入考场，当他跨过县衙大门的时候就偃旗息鼓，半点也听不到了。 “真是废物……难怪还要我来帮他疗伤！” 少年咬牙切齿，瞳孔几分异样的血色猩红，他自己却不曾察觉到。 “也罢，这些日子我也做了许多准备，这县试的案首我定要拿下……”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提笔沉稳地在考卷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刘修平。 脑海之中往日那些刘家人的种种一一闪过，皆是让他瞳孔之中的猩红加深几分，而关于这些知识的回忆却是愈加清晰，甚至于只要他看到那题目，脑海之中便回忆起了其原文，倒背如流分毫不差！ “这便是通窍之心的神奇之处了么……”刘修平深吸一口气，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清楚自己现在只是通过生食妖血妖心达到的伪通窍之心，只是如今这般成效也已经足够让他惊讶。 如此，他对于拿下此次县试的把握更是大了几分。 只是，一旦尝过这般犹如天才一般的美妙滋味之后，他心中就愈发渴求这种感觉的延续，甚至更进一步…… 良久之后，考试时间已经过半，已经陆陆续续有考生开始交卷。或是觉得自己考试无望而自暴自弃的考生，当然更多的是所谓的天才，觉得自己已经完成得极好，不需要再做考虑，直接交上去给主考官当面阅卷。 有这种信心的，文采显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众刘家子弟显然就不在其中。 平日里不学无术的他们此时看到这些文绉绉的题目就一阵头大，有的还在咬着笔杆苦思冥想，试图从自己那些可怜的回忆里找到一些破题之法，也有的更是求神拜佛，神神叨叨的模样，似是期待神明能赐予他一丝灵感，当然也有许多索性已经趴在案板上呼呼大睡了起来——既然已经无望，索性不如好好睡一觉，晚上再约几个朋友一起去找那几个相好的玩儿，岂不是更快活自在。 而就在这时，从角落里站起来交卷的一道偏瘦的身影却是有些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一般来说，像这样敢在现在交卷的都是有才情的书生，与他们这些好逸恶劳的家伙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去，自然应是陌生得很。然而有些奇怪的是，眼前这个人却是看起来有些眼熟。 只见那小吏收起了卷子，看了一眼考牌后唱道：“伍佰肆拾柒号考生，刘修平交卷！” 刘修平？ 刘家的子弟？ 众人闻言一愣，旋即皆是有些疑惑起来。 刘家的人他们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断然是不可能敢当堂阅卷的，那难不成是自觉科举无望，索性放弃了？那也不怕出去了被自家长辈给打个半死？要知道现在刘家风头可是紧的很，就算不会做至少也要有个好态度，不然若是态度不端正，那可就要被狠狠责罚了！ 这点道理就算是那些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家伙们也懂得，这时候就做着缩头乌龟不敢冒头。 可是这个家伙却敢不守规矩？ 想到这里，其他几个书生眼神都是变得幸灾乐祸了起来，似是期待这家伙的下场。 只是与他们不同的是，刘家的一众子弟却是忽然记起了这家伙的身份，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那家伙似乎是前家主与一个丫鬟生下来的杂种，从来都是被当做下人般使唤，没半点少爷的身份，估计连正脸都没看几次，也难怪一时没想起来。 只是现在这家伙突然交卷是要做什么？ 第175章 差距 他们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了起来，除了那些睡觉的家伙，剩下的都是紧紧盯着他那瘦削却意外挺拔的身形，紧张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看他究竟是要走去门外离场还是去公堂请当面阅卷。 而接下来，刘修平并没有如他们所期待的那般去往门外，而是迈着坚定的步子朝着公堂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你是刘家的子弟？”主考官不是县令，而是一位另外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方正脸，身着官服，神态不怒自威，从小吏手中接过他的试卷扫了一眼，眼前微微一亮。 “回大人，正是！”刘修平恭敬答道。 “好！好！好！” “想不到刘家如今还有这样的后辈！” 一连三个好沉稳有力，带着几分喜意。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临近考棚的考生尽皆一惊，不由自主地抬头向公堂方向望去。 主考官既然有如此态度，看来此人答得确实是远超常人了！ 这更是让众人肩上一沉，一些心性较差的人险些连笔都没握稳，差点污了卷子…… 而一众刘家子弟却是瞬间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见了鬼般的模样，傻傻地望着那站在主考官身边的少年郎，心中一时竟是不知嫉妒还是悔恨。 同样是刘家人，为何这差距就这么大呢？ 一时心中酸涩，更是没了考试的心思…… ———————————————— 县试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当然杜白是没有机会参与进去的，现在他倒是忙于招揽那几只妖怪进苏府的事情。 前两天他便将那化形的鬼文交给了那月凝姑娘，如今也算是传达完毕，料想应该已经化形完成了。 他按照月凝姑娘的指引来到了之前那处山林之中，而瞧见了的却是有些诡异的一幕—— 只见几个衣不蔽体的野人般的家伙正在树丛之间活蹦乱跳，时而跳上树枝时而钻入泥土之中，一副难以形容的欢畅之感，更怪异的是它们张嘴大笑时发出的不是人声而是各种动物的叫声，一时之间，只能看见分明是一群人类，却是发出了鸟叫狗叫狼嚎声，怪异莫名。 月凝姑娘大约也是没猜到这些家伙竟然这么放肆，在杜白的怪异眼神注视下，一时也是面色微红，手一伸便从一旁的树上招来叶子给它们做成了树叶的衣服，至少不会露出方才那番丑态丢了脸。 众妖怪察觉到来人，也不敢再胡闹了，纷纷感激地跪地拜谢：“多谢恩公助我等化形！” 只是就算化成了人形，原先动物时候的习惯却是没改的，便是跪姿也是五花八门，让人不忍直视。 “行了，谢倒是不用谢了，你们可已经做好了准备进我苏家保护我的亲属了？”杜白摆摆手问道。 “我等自然已经做好准备！”众妖齐呼一声，拿出先前月凝为他们准备的人族的衣服，颇为不习惯地开始穿上去。 等穿戴完毕之后，总也算是正常了一些，不至于像先前那般野性毕露。 而此时展现在杜白眼前的便是五位身材挺拔的汉子以及四个身材窈窕的少女，看起来的确比刚才顺眼许多，妖怪化形之后一般也不会往丑了的化，入眼还是可以的。 杜白考虑了一下，这男子可以作为家族的护院，女子可以安排在婉妙姐妹身边，这样可以有效防止一些意外的发生。 “不过你们需要注意，我带你们去往城镇，你们切不可随意展露出真身，万一被人察觉到异样，那我也只能将你们赶回森林之中了！”他也不忘再提醒一句，对于这些呆头呆脑的妖怪们，他总觉得多说几句更放心一些。 “那是自然的，我等岂是那般愚蠢之徒！”几只妖怪拍着胸膛，自信做着保证。 “最好是如此……” 只是尽管如此说了，但回去的路上还是意外连连。 比如走在街市上正在带路的杜白忽然感觉有人在叫他，疑惑回头时却是发现一个小贩正在追着一只妖怪大骂着：“你干什么！吃我的烧鸡还不给钱？” 转眼一看，才愕然看见那大概是犬妖化形的男子正犹自抱着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大口大口地啃着，任凭小贩怎么打骂也不肯松手！ 再看另一边，一位大概是猫妖化形的女子正傻乎乎地蹲在路边鱼贩旁边，睁大一双猫眼盯着水桶里的游鱼，就差嘴里流下口水来了，看得鱼贩好一阵尴尬…… “这些家伙！” 杜白顿时扶额无语，“果然没猜错，乱子真不少！” 不得已替那犬妖把烧鸡的钱给付了，又给那只猫妖买了两条小鱼干，这次他再三叮嘱了，绝对不能随意与别人接触，更不能抢别人的吃的，否则统统赶回林子里，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犬妖和猫妖叼着食物，美滋滋地猛点头。 这么一些事情耽搁之后，等回到苏家也是有些晚了。苏婉妙瞧见他回来本来快步迎了上来，待看见他身后的那些有些奇怪的人之后又是放慢了脚步，有些疑惑地问道：“相公，这些人是……” 杜白便将已经考虑好的说辞说出：“娘子，这些其实是我的一些朋友，刚来元阳城无家可归可能要流落街头，我见他们也有一番本事，便想着将他们招揽进我们苏家，作为护院也是好用的。” “朋友？”苏婉妙有些奇怪，稍稍打量了一下那个正满脸傻气抱着烧鸡狂啃的汉子，以及那个嘴里始终叼着两根鱼干看起来也不太正常的女子，以及其它同样也是奇奇怪怪的人，更是疑惑几分。 “相公的这些朋友……还真是奇怪呢。”她斟酌着，尽量说出不太伤人的词语。 “哈哈，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们的本事是绝对过得去的。”杜白也觉几分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打了个响指转头对其中一个男子道，“阿狼，你来表现一下你的本事！” “哦！”那名叫阿狼的男子往前站出一步，随后忽然一怔，挠了挠头望向他，“恩……姑爷，怎么表现啊？” 杜白四周望了一圈，随后指向院子角落里放着的那个水缸道：“你把那个水缸给提起来！” 第176章 天生神力 “这会不会太为难了？”苏婉妙急忙劝阻一声。 毕竟那可是装满了水的水缸，重达数百斤，就算是院子里最厉害的护院也提不起半缸的水，更何况如今这满满一缸？ 她觉得，既然是相公的朋友，那就算只是一个庸才，留在府里也没关系。反正苏家家大业大，养几个闲人根本无关紧要。 “不为难不为难，娘子你就看着吧。” 杜白却是笑道。 如果一只擅长战斗的狼妖连这只水缸都拿不动，那他真的要怀疑自己雇佣对方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那叫阿狼的男子上前了几步凑近那水缸，水缸之大一个成年男子两手环绕都难以抱住，可见其重量的可怕。 然而此刻他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之后便沉下身子环抱住大半个水缸，随后低声一喝，步子稳扎，手臂上青筋顿时暴起，可见其用力的程度！ 此时，水缸微微发出晃动，里面原本平静的水面出现了几道肉眼可见的波纹。 旋即，那狼妖口中发出一声咆哮，就在这一瞬间，那水缸在苏婉妙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下，缓缓离开了地面，竟是真的被举起来了！ 水波荡漾，缸内稍稍洒了一些水出来，但这也不影响此举的惊人程度！ “好！” 恰好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喝彩声，伴随着鼓掌声，倒是打破了此时因为震惊而产生的死寂。 杜白转头望去，见那喝彩之人正是苏家的护院头领赵熊，而他身后则是跟着之前见过面的阿龙与阿虎，似是正巧经过此地，看见这一惊人举动，忍不住便停下来观摩一番。 这般近乎神人的举动可不是经常能看见的！ 等阿狼放下了那水缸之后，也丝毫不见喘气或是力竭的模样，更是让人惊异几分。 那赵熊忍不住上前仔细看了看，惊叹一声：“兄弟莫非是天生神力？竟是能搬动这水缸！” 那阿龙阿虎也是试着想要举起那水缸，只是即便两人合力，竟也只是让那水缸稍稍晃动，根本无法像那阿狼一般举起来！ “天生神力？没有没有。”阿狼老老实实回答，不过想到之前杜白嘱咐的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便只是含糊道，“其实我的那些兄弟也能做到，你们倒也不用这么惊讶。” “还有人能做到？”赵熊有些不信。 像这样的天生神力者，万人之中也难得看见一人，难不成现在还能扎堆出现不成？作为练武之人见多识广，他就算相信天上的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也不信这个。 阿狼也不在意，只是招呼了一下那几个一同来的妖怪，让他们也来演示一下自己的本事——既然恩公有要求，那自然要好好表现一下，不能落了他的脸面！ 赵熊看到第二个手臂可能还没他粗的青年也像模像样地半扎着步子环抱住水缸，起初眼里还有几分轻视，觉得可能只是做个样子。随后在他逐渐呆滞掉的眼神里，那水缸竟然真的被慢慢抱了起来，离地一寸有余！ 甚至比刚才那个阿狼还要轻松一些！ 随后，在他怀疑是不是在做梦的眼神注视下，五个男子逐一上来举了一下水缸，竟然真的每个都能举起来！ “这年头，天生神力也这么不值钱了吗？”他张口结舌，竟是不知怎么说话了。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他的面色更加惊恐，仿佛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只见男子结束之后，后面几个身体纤柔的女子竟然也撩起袖子，似模似样地半蹲了下去，打算学着举起这水缸！ “女子也行？！” 他瞳孔迅速放大，突然开始有点相信自己是真的在做梦了！ 不然若是连她们也能一样举起水缸，岂不是说他练了这半辈子的武功连这些柔弱女子都不如？！ “等等等等！” 好在，没等这几个女妖怪也惊世骇俗地举起水缸，这非人的表现活动被迅速叫停了，叫停的正是已经没眼看下去的杜白。 “我说你们是来做丫鬟的，又不是让你们去跟男人一样做苦力的，干嘛也去举水缸啊？！”杜白把这几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女妖怪给拉回来，凶巴巴训斥道。 她们如果真的举起来，岂不就等于告诉别人她们不是人类，是妖怪了吗？是真傻还是假傻？ “可是，我们以为来恩公家中做事，举水缸是必须经过的考验……”几只女妖怪有些委屈。 哪户人家会有这种奇怪的规矩啊？难不成招的是女金刚吗？ 杜白竟是无力吐槽。 “咳咳，刚才她们只是开个玩笑。她们是我挑选来作为丫鬟的。” 回过头，见其他人均是愕然的神情，杜白不得不为她们刚才的举动做一个解释。 “原来如此。”赵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对方那几个大腿都不一定有他胳膊粗的弱女子也能举起这水缸，他估计真的要怀疑自己的实力了。 不过尽管如此，方才那几个男子的表现就已经颇为亮眼，仅仅对方这天生神力般的体质就可以堪称是练武奇才，若是能好好培养一下，定然能大有作为！ 杜白也是看出了对方见猎心喜，大有一副要好好培养一下这些“奇才”的念头，便顺水推舟道：“这些人都是来我们苏府做侍卫的，日后便要听赵头领你的吩咐，还要请你多多指导一番，让他们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作用才是。” “姑爷请放心，我老赵定然会好好训练他们！”赵熊大笑道，示意这几个从刚才就聪明地闭紧嘴巴不敢说话的妖怪们离去，估计是为他们准备衣服以及安排其他事项去了。 这些家伙初来乍到不好好训练一番可是不行的。 至于那几个女妖怪，则是由苏婉妙唤来一位专管丫鬟的婆婆负责带去，先是教她们一些府里的规矩，然后再看各自的悟性安排她们做合适的工作。 当然杜白的吩咐下，其中两位性子最亲人的女妖则是被他安排在苏婉妙姐妹的身边负责保护，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第177章 正气 苏婉妙对于这些小事倒是并不在意，由着他来安排便是。经过之前的荣家瓷庄的变故之后，她就没有如先前一般对许多小事也条条道道地规范要求，反而似是收敛了几分心思，连带着在家中的时间也变多了一些。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杜白发觉苏婉妙有时会不经意间地询问起他平时去外面时的去向，有没有额外需要用钱的地方，需不需要莹儿随身跟着……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总感觉她似是话中有话，却也一时没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简单回答是去见一些朋友们。 好在苏婉妙也是适可而止，并没有过多地追问。 待一众妖怪在杜白的指引下进入了苏府之后，另一边的县试第一场也终于落下了帷幕，在主考官再次敲响钟声之后，所有人齐齐放下了笔，无论是有没有写完都必须如此，不然会被立刻当做舞弊处理。 待出考场的时候，或是有人垂头丧气，捶胸顿足，或是有人喜气洋洋，走路都恨不得蹦起来！ “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刚才的那个破题之法，简直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唉，刚才有一道试题我似是在一本书上看过，可惜当时并未仔细记住，可惜可恨啊……” 而相比之下，苏玉龙则是低调了许多。他在此处也没有什么至交好友，只是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出了大门，脑中却是仍旧时不时地回忆起先前考试时那种神智清明，文思泉涌一般的神奇感觉，心中畅快不已。 “若是明日之时也能如此便好了！”他如此期待着，心中对于这场考试把握更是大了几分。 只是等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之后，心中却是有些担忧，自己还要赶快回去，不好被哥哥发现自己跑出来考试才行…… 等他出到城外之后，已有一位翩翩少年等候多时，见他出来了便笑着拱手敬道：“老师，今日的考试可还满意？” “还可以吧……”苏玉龙挠了挠头，他不擅长自夸，只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感觉。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能胜过那些满腹经纶的文人才子，只是想求一个秀才之位而已。 “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也好。” 穿山甲顿时化作原形钻入地下，只露出一个血盆大口来，恰好可容一人钻入。 只是就在苏玉龙打算如先前那般钻进去时，指尖刚触及时却见那穿山甲忽的浑身一颤，大嘴巴瞬间缩了回去，同时幻化回人形连连退了两步，捂着嘴巴几分惊讶地望着他。 这一幕却是让苏玉龙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穿山甲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忽而眉开眼笑，比之先前更是弯腰恭敬道：“恭喜老师领悟正气！” “正气？”他一怔，低头扫视了自己一眼，却是眼神疑惑。 穿山甲心知对方不了解，便细心解释了一番，让他了解了自己身上这种奇特的气息的由来及功效。 只是末了，穿山甲却是皱起了眉头：“这倒是有些麻烦了，先生有了正气，小妖却是不敢再随意近身，恐怕无法再助您穿梭地下了。” 刚刚体悟正气的苏玉龙还无法做到自由收放，此时他对于妖怪就犹如浑身长满了锋利尖刺的刺猬，根本无从下手。 “在您可以收起正气之前，恐怕要麻烦先生您自行想办法回西坪村了……”穿山甲带着几分歉意道。 “这可该如何是好！”苏玉龙心中焦急，晚些回去倒也还好，更严重的是可能被哥哥发现自己偷偷离家…… 好在这时候恰好一旁经过了一辆较为破旧的马车，车轱辘在泥泞的路上“哐哐”作响，伴随着的是一声有些惊疑的喊声：“是苏兄？” 苏玉龙诧异回头望去，却是瞧见了一张颇有特色的黑色面孔，正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自己打招呼。 那黑面书生倒是颇为热情：“苏兄，你可是要回去？若是不嫌弃不妨一同坐上来，正巧我们也能一同探讨一下今天的题目的得失……” 苏玉龙心中一喜，便也没有托辞，刚想与那穿山甲道别，却见其原本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心知对方不想在外人眼中露面，便也只好略有遗憾地收回视线，一同上了马车。 车里已经坐了包括黑面书生在内的五个考生，再加上苏玉龙却是显得拥挤了几分。好在大家也都是穷苦人家，哪里有谁嫌弃谁的说法，倒是一起讨论起了今年的试题，不亦乐乎，连路上坑坑洼洼的颠簸也忽略了许多。 一番交流之后，众人互相熟悉，少了原先的许多隔阂，原本属于外来者的苏玉龙也很快融入其中，互相称兄道弟了起来。 尤其是在他的水平显然比这些人更高一个层次的情况下，稍微的几句点拨便能让几人茅塞顿开，颇有拨云见日般的舒畅感，无形之中更是对他亲切几分，愈加认同，等到下车的时候，反而有些依依不舍了起来。 “不妨后天放榜的时候我们再一同前去吧，到时候路上还可以聊一聊题目。而且我看苏兄这水平，定然能榜上有名才是！” 那黑面书生热情邀请道。 苏玉龙也没有多想，一口答应。 只是当他心怀忐忑地走回到家门前的时候，心中却是陡然咯噔了一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大门前正站着的面色铁黑的哥哥和嫂嫂。身后那扇大门已经大开，里面的异样早已藏不住了。 哥哥回来得比他早！ 他瞬间便有所意识，恐怕今天是无法善了了…… 而苏明虎也已经瞧见了走过来的苏玉龙，快步走了过来，几乎要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怒声咆哮道：“你今天还是跑出去考试了？你忘了我走之前怎么说的吗？你嫌我们苏家丢脸还丢得不够多吗？” 苏玉龙低下头，咬紧了牙关，任由哥哥的唾沫喷到了自己的衣服上，却也没有反驳。 长幼有序，父母早逝之后，哥哥便如父如母，他万万不能随意顶撞。 等到苏明虎骂得累了，旁边的嫂嫂赶紧上来搀扶着有些体虚的他，顺便又蹦出几句污了耳朵的脏话，却是让他的拳头瞬间紧握！ 第178章 分家 “那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就偏爱你，觉得你以后会有出息，若不是家中只能供得起我一个读书人，那老糊涂甚至还想让你也去读书！呵呵，放屁，你也不过是个放牛的命，大字能认识几个？读书也不过是浪费钱！现在还敢妄想考科举？” 苏明虎越想越气，随口骂道，却忽然听闻一声压抑的低吼声：“哥哥，骂我也就罢了，不要骂爹娘！” 苏明虎一怔，有些不敢置信般的低头望向面前这个在他面前一向说话声都不敢太大的弟弟，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什么？你还敢顶嘴？” “那老糊涂自己没本事，穷困潦倒一辈子就留下这点房屋和一点田地，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现在连说一声也不得了？” “是爹养大的我！田地也是我来耕作，鸡和猪都是我喂得！哥哥你只会关门读书，要不就是出去和那些朋友玩，什么时候把这个家放在心上了？爹临死前最后的一点药钱，都是被你偷去请朋友吃饭去了！”苏玉龙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将他看得一阵心慌，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都看在了眼里！” 下一瞬，苏明虎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仿佛一头威严被下位者戳破了虚伪面具的纸老虎一般，面色胀红勃然大怒：“闭嘴！闭嘴！” “你个小畜生！翅膀硬了不听管教了是吧？”他气得大口喘气，胸膛连连起伏，微微发颤的手指指着竟敢顶撞自己的苏玉龙，“看来这个家是容不下你了！你给我滚！永远也别想进这个屋子！滚啊！” “我会走的！” 苏玉龙轻叹一声，原本沉重的心中似是放下了一把厚重的枷锁，肩膀也似是轻松许多。他慢慢跪下，却不是对着苏明虎，而是对着老屋的方向，连连磕了三个响头，闷声道：“这三个头，我是为爹娘告别。从今天开始，我与哥哥便分家，恐怕难有回到此地的那一天。” “分什么家！”那嫂嫂却是精明得很，尖声刻薄地叫嚷道，“这家里哪点东西是你的了？那老头子临终前可都是给了我们，你小子可别想占我们的便宜！” “家里的东西我不与你们抢，也看不上。”苏玉龙看也不看他们，似是已经心死了，转头走向自己一直以来睡的牛棚，熟练地解下了绳子，牵着老牛离开。 “等等，这牛也是我们的，你别想牵走！”那嫂嫂一马当先挡在面前，不肯轻易让他离开。这老牛虽然年纪大了，但这身肉还值一点钱，她肯定是舍不得的。 苏玉龙却是不肯让步：“这头牛是爹给我的，一直也是我喂养的它。房屋我半点也不要，这牛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我说不行就不行！”这女人却是不讲道理，就是不肯让开。 “我说……让开！”苏玉龙缓缓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低声吼道。 这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面前是什么极具威严的大人物一般，气势惊人，便是那县令也不及如此，不禁两腿一软，身体瘫坐一边，心有余悸地望着他牵着那头老牛在黄昏的余晖下渐渐走远。 良久之后，她似是才回过神来，与一旁看呆了眼的苏明虎对视一眼，只能又是低声骂了两句，转身互相搀扶着进了屋子。 而这边夜幕之下，苏玉龙牵着老牛却是独自漫步在田野之中，一时竟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与哥哥分家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的确也是他内心已经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的最好的宣泄办法。他不会后悔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反而浑身轻松，只是如今唯一的困扰是今天该要去哪里寻一个落脚的地方。 露天而眠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变得很渺小的那个老屋，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很远。他转头轻轻拍了拍身旁老牛的牛角，虽然被它不露痕迹地躲了过去，却也并不在意，只是低声叹道：“老黄，从今天开始你就和我一起流浪了，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大概只是玩笑一般的话，并没指望它回答，但却瞧见这头老牛似是能听懂人言一般，轻轻点了点头，更是让他有些惊异。 “你能听懂人话吗？” “你……是妖怪？” 大约是这段时间见多了各式各样的鬼怪，他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这一方面，没有普通人那般的惊恐，反而有些惊喜。 然而随后老牛先是点头又是摇头，让他也是有些糊涂了。不过很快他也就不纠结于这些，笑道：“无妨，无论你是不是妖怪，我们都是相依为命的朋友。” 老牛望了他一眼，点点头，似是认同他的说法。随后却是甩了甩牛尾，转头向着一个方向缓缓走去，示意他跟上自己。 “要去哪里？”苏玉龙有些好奇，便也跟了上去。 只是那老牛却并没有朝着山林深处走去，而是朝着一个人烟繁杂的村落走去。 “这里是……”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老牛走着，打量着周围有些陌生的环境，愈加好奇老牛为何要带着他来到这里。 难不成这里有它的老相好吗？ 显然这个有些荒诞的猜测是不可能的。老牛将他带到一处有些偏僻且破落的院落前后便停下了脚步，顶了顶牛角，似是示意他去敲门。 苏玉龙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它，便上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而很快，屋子里传来了逐渐靠近门口的脚步声，而在开门之后，那张熟悉的黑脸却是让他有些愕然。 正是之前遇到的那位黑面书生！ “谁呀……咦，怎么是苏老弟你？”那黑面书生也同样惊讶，但旋即也是高兴，笑逐颜开，“是来做客的吗？快请进请进，寒舍有些简陋，莫要见笑……” 老牛被拴在了院子里，苏玉龙则是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跟着走入屋内，毕竟自己是贸然来访，一声招呼也没打过，此刻不要打搅了人家休息才是。 而进了屋子之后，他发觉这黑面书生的家境虽然也不是很好，但显然也比他家要好许多，至少这里可以称得上几分温饱了，还有那满满一书架的藏书，显然家底还是不错的。 第179章 放榜 而与之同住的还有其父母，但也如其一般也是热情好客，见他来访便主动吩咐儿子好生招待客人，莫要让人家觉得自家小气。 黑面书生自然是拍着胸膛保证，见他没吃饭，便准备了一些酒菜，更是让苏玉龙感动许多。 而在饭桌之上，黑面书生自然是好奇问起他夜晚到访的缘由，苏玉龙便也简单提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没想到对方却是义愤填膺，又是拍着桌子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绝情之人！苏老弟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你便暂住在我这里。我家虽说不富裕，但多养一副碗筷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却是太麻烦你们了！”苏玉龙倒是没料到对方如此热情。 “哪里说得上麻烦！”黑面书生摇摇头，“你我都是朋友，又是一起考试的同窗，这些小忙而已根本不必记在心上！更何况单说你今日教我的那几句，或许我这次的考试就能有所突破，这可是钱也买不来的啊！” 对方盛情难却，苏玉龙便也答应了下来，只是心中也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中，不敢忘却。 这样一来，这段日子的住行倒是不必太过担忧了。 ———————————————— 时间飞快，眨眼便是一段时日过去，此次的县试终于是于今日告了一个段落。 期间剩余四场的考试也是一帆风顺的进行着，没有太多的意外的风波，基本只等着明日的揭榜了，也是被层层选拔之后仅剩下这百余位考生所翘首以盼的日子。 苏玉龙前四场皆是有惊无险地通过，这第五场的题目也是一如之前那般是鬼城考试的最后那几道题目，他没有照抄，而是依靠自身的知识写一篇全新的文章出来。虽然可能有些缺憾，但他也自觉发挥不错，应当能榜上有名。 有些遗憾的是，黑面书生在第四场的时候便被筛选了下去，遗憾落榜。 只是性子向来乐观开朗的对方却是哈哈大笑表示并没有放在心上，还开玩笑道：“去年我败在了第三场，今年就是第四场，明年岂不是有机会过了第五场？” 当然实际未来会如何谁也不清楚，只是这般胸襟是很让人敬佩的。 而对方落榜之后，也是更关注于苏玉龙的考试会如何，似乎比他本人还要期待明天的揭榜。 等到次日清晨的时候，苏玉龙便和他一起去了县城里，等待着今日衙役们将榜单张贴出来。 而此时，大街小巷里已经有许多的书生在翘首以盼了，一旁的茶铺酒馆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其中既有此次的考生，也有许多看热闹的，等着打听此次的县案首是何等人物的普通百姓。 那等人物虽然不太可能与他们搭上关系，但这也是个增加茶余饭后谈资的好机会。 同时，也有颇有生意头脑的家伙在街尾巷角里摆起了赌局，就为了赌此次的案首究竟是谁。 “我猜啊，是那个姓胡的神童！那家伙虽然年纪不大，可文采便是我等也要自愧不如的，有老师称赞他至少能考上举人，如今这小小的县试拿个案首应当不难吧……”一个人商议着，顺手便将一些碎银子摆在赌局上，“我就押他了！” “哼哼，那姓胡的神童虽然不错，但到底是年轻了，我猜是那个陈生！他的文采也是远超常人的，说不定县令大人就看中这一点，录用他了呢？”另一人却是反驳道，“我押他！” 苏玉龙路过时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只是这上面压得全是热门人选，他的名字根本不见踪影。 没人会觉得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子会夺得案首。 他倒也没有失落，反倒觉得很正常。转身便与正有些紧张兴奋的黑面书生在一个空闲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候着最终的时刻。 他之前也曾注意过，苏明虎早在第三场的时候就已经落榜，所以也不用担心会在这时候遇上对方。 良久，县衙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三声锣鼓敲响，随后走出两个小吏高举着一张红色榜纸，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之中贴在了墙上。 与前四场的考试不同，这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名字并不是以考号排序，而是以名次排序。也就是这前十个名字就是此次县试的最优者，基本可以确定能获得秀才的名额，后面四十人便是童生，还需要经过府试才能成为秀才。 而最前方，也是由县令亲自圈了一红圈的名字，便是此次县试的案首！ “揭榜！” 小吏唱道，目光扫过眼前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攒动的人群，缓缓解下了榜单上遮挡的黄布，将名单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瞬间，人群开始沸腾！ 或是哭喊，或是惊喜狂叫，或是失魂落魄，或是手舞足蹈…… 人生百态仿佛就浓缩在了眼前这些人群之中。 “我中了！我中了！” “唉，又没中，看来要等明年再来了……” 人群此刻格外拥挤，苏玉龙虽然已经很努力往里面挤去，然而却也只能勉强看清一些字眼，努力从最后一个名字开始辨认起来，试图找到自己的姓名。 一排两排…… 目光缓缓扫过，他的心却是渐渐沉了下去，不禁有些不安了起来。 “怎么还是没有我的名字？难不成落榜了？” 此刻，他只觉得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加上人挤人的环境，一时竟喘不过气来，手脚发麻。 然而就在这时候，身后的黑面书生却是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之大让他竟是觉得有些疼痛。 他有些吃痛地回头看去，却是看见对方正一脸呆滞地望着榜单，口中似是呢喃着什么却也听不清楚，竟是没察觉到自己的动作。 他仔细去听，才隐约听到几个字来：“案首……” “案首？” 苏玉龙心头猛地一跳，旋即便见那黑面书生似是回过神来，一脸狂喜地对他喊道：“苏老弟，你是案首啊！案首啊！” 苏玉龙接下来的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他只是顺着对方的视线朝着榜单最上面的那个名字望去，那“苏玉龙”这三个最熟悉不过的字眼已经变换成他眼中的全部世界，似是有形一般重重落入他的心脏中，让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第180章 玩笑 “我是案首？” 他低声重复着，眼神似是陷入了空洞，任由一旁的黑面书生庆祝一般地摇晃他的肩膀。 案首也就意味着他即便接下去的府试考了倒数第一，也能稳拿秀才的身份。 或者现在就称呼他为苏秀才也是完全可以的！ 而在外面的茶馆小巷之中，案首的名字也很快便传了出去，本来信心满满只等着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名字传来的众人，此刻听闻那个近乎完全陌生的名字，不约而同陷入了呆滞，一片死寂，面面相觑。 “苏玉龙？这是谁啊？” “怎么从来没听过？” 而在茶馆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书生却是眉头微微皱起。 他记得自己似乎隐约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良久，他的眼睛却是一瞪，睁得浑圆，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就连手边的茶水倾倒了也没意识到！ “苏玉龙……苏明虎？”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半月之前被他们狠狠嘲笑过的那个放牛小子，似乎就叫做苏玉龙！ 他们曾笑话他不自量力，进入考场只会找惹麻烦。谁曾料到，那番话如今却仿佛是在嘲笑他们自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放牛小子，那是一个有案首之才的天才！ 只感觉脸颊两侧火辣辣的，书生慌慌张张地起了身向外跑去。 他要早点告诉那些朋友们这个惊人的消息！ 尤其是那苏明虎！ 想起之前这位案首的兄长曾多次想要参加他们的诗会却被他们嘲笑着拒绝，他心中更是悔恨不已。 早知如此，定然要好好与那苏明虎兄弟打好交道，甚至是巴结也不为过！只要他们这个圈子里出了一个县案首的消息传出去，大家具都会与有荣焉，想不出风头都难啊！ 比如出去就逢人便说县案首是自己的朋友，岂不是脸上倍有面子？感觉走在街上腰杆都能挺直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也对那苏明虎有了几分怨言。 “这家伙明知自己的弟弟是案首之姿，竟然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岂不是此刻就等着笑话我们了？” “也罢，这次就拉下脸面去与他好好交好，日后有什么诗会也拉上他一起，或许也能间接地与那案首结交一番呢！” 西坪村内。 苏明虎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着。前些日子落榜之后，意志消沉的他就花了许多钱买来酒狠狠买醉，如今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睡到了现在。 朋友的远离与嘲笑，科举路上的挫折，以及弟弟走了之后家中的活计该由谁来做这些问题都让他心中烦恼不已，甚至根本无心去关心此次的县案首究竟是谁。 反正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东西，何必要花心思去打听！ 只是就在这时，屋子外面却是传来了许多书生的呼喊声，伴随着还有自己那个愚笨的妻子慌慌张张的开门声。 “相公相公！”她又惊又喜地跑到了床边对他喊道，“外面的书生说咱们家出了一个县案首，正纷纷来庆贺呢！” “什么？” 苏明虎顿时精神一振，从床上蹦了起来，惊喜道：“县案首？！” 难不成是主考官终于发现了他那被隐藏起来的惊人文采，决定破格录取他为案首？！ 至于别人？怎么可能，这苏家只有他一个读书人，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资格去夺得案首？ 内心被突如其来的狂喜给击中，他急忙起身，看了看镜中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但此时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他是案首，谁敢给他脸色？ 他脚步匆匆，快步走到门口，果然看见往日里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甚至多次嘲笑他的那些书生朋友们此时却是一改脸色，面带几分讨好地围在门口，众星捧月一般地望着他，更是让他心中畅快不已，大有小人得志般的喜意。 “你们不是看不起我吗？怎么现在还来庆贺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神里也带着几分傲慢。 “明虎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前些日子是我们做的有些不对，日后定当好生向你请罪，还望你能看在以往我等的交情上原谅我们！”一个书生面有愧色，抱拳道。 “原谅也不是不行，看你们的诚意如何了……”苏明虎把持着高姿态，俨然一副自己已经当了大官衣锦还乡般的得意神情。 众人眉头微皱，眼神几分鄙夷，却也不敢明说，心知此人不过是靠着自家弟弟才敢得意。 这时候，忽然听一人疑惑问道：“对了，苏案首呢？怎么许久不见他出来？我等可是久仰大名，迫不及待想要瞻仰案首的容颜啊！” “嗯？我不是就站在这里吗？”苏明虎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指了指自己。 “哎，明虎兄你可别开玩笑了。”那人却是摇头道，“快去请你家弟弟，苏玉龙苏案首出来吧！” “苏……苏玉龙？”苏明虎一怔，手脚开始微微发颤，勉强动了动嘴皮强笑道，“你是开玩笑吧？玉龙……玉龙怎么可能是案首呢？” “哎，这可开不得玩笑！”众书生闻言却是愈加不满了，觉得这苏明虎实在是胡闹，“莫非明虎兄你还不知道？县衙墙上红纸黑字写着的，是县令大人亲笔圈出来的名字，苏玉龙便是此次案首，岂能作假！” “他是案首？！” 闻言，苏明虎踉跄退了一步，脑中回想起先前自己赶他走的画面，胸口一阵血气上涌，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而在元阳城之中，榜单同样也已经张贴了出来。 “闲杂人等具皆退散！” 衙役手持木牌，将一众正瞪着眼睛等待着揭榜的百姓们隔离开一段距离，免得待会儿若是一个不留意，人挤人的时候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 例如往常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般事情，比如一个落榜了的考生当场患了失心疯，冲上来一边大哭大笑着一边将那榜单给撕下来扯碎，徒增许多的麻烦！ 而在人群的角落里一道看似寻常的消瘦身影正静静伫立着，两眼泛着血丝的刘修平喘着粗气，紧紧盯着那榜单的位置。 第181章 讽刺 虽然他已经很有把握，毕竟自己当时有了伪通窍之心，发挥远超寻常时候，更有自己提前阅卷的时候，那位主考官连声称赞，显然是对自己的文章颇为喜欢。 只是没到最终时刻出来，他的心中始终放不下心来。只有当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榜单最上面的时候，才能真正放心。 “无需焦急。该是你的自然是逃不走的。”一道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让他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他冷哼一声道：“我自是相信自己的本事。倒是你，平日里将自己说得那般厉害，怎么连一个科举考场都进不去？我恐怕要重新考虑一下和你的合作了……” “嘿嘿……”那声音冷笑两声，“你有所不知，科举可是这圣朝国脉的关键，若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随意进去捣乱，那成何体统，岂不是天下大乱？何况我即便是能进去，也要花费许多功夫，与回报相比反而有些得不偿失了。” “你也知道你是妖魔鬼怪，那就不要随意出现。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有哪个正道人士来斩妖除魔！”刘修平依旧意难平，冷声道。 话音落下去，却是没听见回声，大概果然是躲了起来。 毕竟前些日子那个能破除掉自己符咒的家伙难说会不会就在附近，若是被抓到什么把柄可就不妙了。此刻自然是小心谨慎了许多。 “没用的家伙……”刘修平皱了皱眉头，旋即便注意到前方人群似是有所响动，马上便要揭榜了！ 他也顾不得那声音了，急忙跟着涌动的人群上前几步，拼命踮起脚尖，向那榜单的位置望去！ 随着衙役解下遮挡的布匹，终于那万众期待的榜单真正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刘修平第一时间便向着榜单最前面的那个名字望去，那是他等待了已久的案首之位！ 然而当看到那上面的文字时，他的身体却是微微一颤，瞳孔猛地一缩，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般！ “案首……陆桂明……” 不是他？！ “这怎么可能！” 他以为定然是这个榜单漏了他的名字，所以才会没有记上去。然而很快，他就在“陆桂明”的下面一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名！” 他瞪大了眼睛，微微摇头，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似是失魂落魄一般，连身后撞到了人也已经顾不得了。 “我不是案首……” 那陆桂明的名字他自然是有印象的，是一个早有闻名的神童，据说如今年仅十三岁，比他小了足足四岁！ 然而天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哪怕少读了这么久的书，那孩子照样文采远超所有人，甚至超过了费尽心思的他！ 远远的，他能看见被众人簇拥起来的那一道孩童的身影，正是陆桂明。他的面上带着几分骄傲与得意，面对众人争先恐后的恭维随意挥了挥手：“我早就说过了，这县试也不过如此。你们看，我随随便便就拿了个案首！” “接下来我还要去府试，也定会拿个府试案首回来！你们就等着看吧！” 看着对方那轻松自在的模样，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刘修平却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天底下最讽刺的事情一般，对方的随意态度仿佛是将他这些年以来近乎拼命的努力皆贬得一文不值，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可笑！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眼睛里的猩红却是越发加深几分。面色愈加狰狞。 “凭什么！凭什么！” 他重新低下头，踉跄着脚步向自己这段时间所暂住的客栈走去，口中却是喃喃自语，仿佛是在质问着自己，也在质问其他。 “凭什么我拼了命才得到的东西，他能这么简单地就获得还远胜于我……” “凭什么我要受尽折磨与屈辱才能站在这里，他却那么轻松自在？” “那主考官不是连称赞我三声好吗？为什么却给了那人案首？”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如同疯子一般地猛地抬起头，向四周无人的空气怒吼道：“你不是说我拿案首是手到擒来吗？为什么会输给别人？你说话啊！你是在戏耍我吗？！” 周围的行人似是都被他这疯狂的举动给吓到了，纷纷退让开一段距离，望着他的眼神也是格外怪异，犹如看待疯子一般。 然而此时刘修平却是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想找到一个答案。 良久，那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你可还记得当时我们放弃了那次妖怪的心脏吗？若是能吃了那颗心脏，我们的咒术便算是彻底圆满，那时候这案首自然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那声音似是有些遗憾兼幸灾乐祸：“只可惜出了意外之后，你的咒术是不完全的，你的那颗通窍之心是缺了一块的……而那个叫刘桂明的孩子，他似乎有与生俱来的完整的真正的通窍之心，这样一来，你自然是赢不过他的！” 刘修平一怔，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若是早知如此，他就算拼着这条命，也要去获得那妖心！ “你也没问我啊！”那声音冷笑道，“其实这案首之位倒也不是那般重要，你或许不必太过在意。” 刘修平闻言倒是稍稍冷静了几分，一边不顾其他人的奇怪眼神的注视，一边走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此话怎讲？” “先不提这县案首也不过是一个虚名，真正还要等府试再决定。更何况，你这第二名同样基本已经板上钉钉，一个秀才之位也是跑不了的。再者说，那刘家绝不会因为你只考了第二名就放弃了你。” “那刘老太爷需要的只是一个有出息，在他眼中有希望可以给刘家带来未来的后辈，这案首与不是案首差别未必那么大，只要你是此次考试之中刘家所有人里面的最优者便可！” “而你想想，就刘家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如何与你相提并论呢？” 刘修平细思了一下，倒是觉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加上他是第二名，那第一名又是另一个小家族的子弟，剩下的刘家人根本不可能胜过他，原本不安的心中倒是稍稍安稳了一些。 其实他看中这案首之位也只是为了得到刘老爷子的承认而已，只要目的达到了，是不是案首差别倒也不是那么大。 “那么接下来只要等刘家的反应即可……” 刘修平这般想着，走到窗户前，稍稍推开一道缝隙，望着街市上的人来人往，陷入深思之中。 第182章 态度 而的确是如他所想的那般，自从榜单出来之后，刘家便已经得到了消息，而反应也是颇为剧烈的。 有些人是因为自家孩子如此不争气落榜了而恼怒，有些人则是看着这榜单上的第二名的名字开始思索回忆了起来。 “刘修平，据说也是我们刘家的子弟，怎么似是平时根本就没听过？” 刘老太爷为了今日的揭榜一事也是难得地起了个大早。他的身体已经不是太好，大夫也是叮嘱他多多休息，只是当得到了刘家有子弟高居榜单第二名的时候，还是坚持着起来，此刻坐于高堂之上接过一旁下人们拓印下来的榜单，目光缓缓扫过那一个个名字，最终落在第二名上面。 他目光深邃，似是想了一会儿，将这纸张放置一旁，转头望向此时的代家主，也就是三房的长子刘宏余。 “修平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老太爷声音平淡，但语气对那刘修平却是格外在意，甚至已经直呼其名，这可是府里许多后辈们可望而不可即的态度！ 仅仅这一点，便已经基本可以判断这位老太爷的心中考虑了。 “要着重培养此人！” 刘宏余心中一凛，急忙催促下人去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刘修平给找来，可不要让老太爷久等了。 他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无论这刘修平是哪一房的孩子，他都要好好交好一番。毕竟老太爷的态度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他如今这代家主的位子并不稳定，而那孩子很可能是未来刘家真正的家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很快派去找人的下人便回来了，面色不安地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瞬间他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望着老太爷的眼神也是有些心虚了起来。 “怎么了？”刘老太爷皱着眉头，有些不满。 “那刘修平是大兄在一次酒后与一个丫鬟胡闹之后生下的杂种……”刘宏余斟酌着说道，将刘修平的那些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在这种最是讲究血脉的高门大户里面，像这种与下人生的孩子根本不算是正统的刘家子弟，基本可以算是有刘姓的外人而已。 而像这样的孩子今后将要如何，恐怕就决定在老人的一念之间了…… 刘老太爷眉头也是皱得更深几分，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似是思虑了良久，终究还是幽幽叹了口气，本就满是皱纹的面上更显几分老态，似是与什么妥协了一般：“宏余，你去派人将那女子的姓名编入我刘家族谱，从此以后，她便是景泰明媒正娶的妾室。另外速速去将那孩子找回来，我刘家……已经太久没有出色的子弟了。” “明白！” 刘宏余面色一正，心中感叹那孩子好运之余，更是急忙将命令吩咐下去，生怕有所耽搁了就会引起老爷子的不满。 无奈现在刘家的后辈实在是太过于不堪，以至于难得出现了这么一个出众的后辈就会受到如此的重视！ 片刻之后，客栈之内，一直站在窗边静静等候的刘修平似有所觉，低头望去，看见街市的那一头出现的那一队抬着轿子的刘家下人们，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又很快变成咧开嘴大笑了起来，身体倚着窗框不住颤动，几近夸张的疯狂却又几分凄凉孤独。 笑着笑着，眼角却是滑下了几滴眼泪，他抬头望着天空口中呢喃自语。 “娘，儿终于做到了……” ———————————————— 苏府之内，终于摆脱了县试枷锁的盛云庭终于在百忙之中得了空，好不容易可以来到苏家好好歇一歇，喘口气。 杜白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奇问道：“考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盛云庭表示满不在乎，“自然是落榜了！这什么狗屁县试，若不是我爹娘逼着我一定去，我可是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的。” 落榜倒也是在意料之中，几百上千的考生之中若是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也能脱颖而出，那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其他人的智商都太低了一些。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这落榜了，伯父伯母没惩罚你吗？” “这倒是没有。”盛云庭思索了一下，似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说起了一些听闻的趣事来。 “听说今年县试的第二名竟是刘家的人。这还真是奇怪，那刘家几乎都算是烂到根子里了，那些同辈人都是整日逛青楼喝花酒的酒囊饭袋，竟然还能出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盛云庭虽然不屑于科举，不过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还是佩服的，就比如这刘家之人。 “哦？”杜白正在练字的笔锋微微一顿，“刘家的人？你可知道那人的姓名？” 盛云庭回忆了一下：“似是叫什么刘修平，以前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之前我甚至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听坊间的传闻，似乎此人曾是丫鬟所生，从小不被疼爱，甚至当做奴仆般使唤。如今一朝出名，立刻就被刘家当宝贝一样地接了回去，打算当继承人一般地培养……” “啧啧，听起来还真是有些传奇故事的开端一般厉害。” “刘修平……”杜白心中若有所思。 虽然不知道先前那位刘家少年的姓名，不过这般坎坷的经历却是颇为相似的，而且能获得此次县试的第二名，也的确像是有正气之人的所为。 将此事记在心中，他已经打定主意找时间去见上此人一面。 只是此次并不是为了招揽对方，而是要质问对方为何要如此残杀那些无辜的妖族！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他不希望看到这种无差别的杀害。 不过事有意外，这两天恐怕他是没空了，因为鬼城那边又有了新的事情。 还在白日的时候，他便感应到桃花妖正在呼唤自己，似是有什么要事禀报。 他心知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打扰自己，便急忙将手上的事情给安排好随后便转移了视角到鬼王分身的身上，也立刻便收到了她的传音。 得知了原委的他心头顿时一震，颇感意外。 因为竟是有别的鬼城的鬼王来拜访了！ 这绝对是出乎他预料的事情！ 第183章 市场 在此之前，杜白一直都是把魇龙王的鬼城当做一个单机经营游戏一般来操作。无论是开放货币，还是建立学校培养人才都是如此，深谙种田大业的精髓的他在暂时自己还未发展起来的情况下，都没有向外扩张发展的打算。 然而此刻对方主动来拜访，就像是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玩的是联机游戏，不只是内忧，还有外患需要担忧！ 暂时还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何来意的杜白也不好直接判断对方是敌是友，不过料想敢直接来拜访，也不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才是。 等他下定了主意走出大殿的时候，殿外桃花妖已经久候多时了。 “王，那黑虎王已经在城外等候，若是王您不愿意见的话，小桃可以去帮您回绝他。”小桃正等候着他的命令。 “暂且不急，本王先去看一看情况。” 对方怎么说也是一尊鬼王，勉强算是与自己同级的存在，若是随便放进来，忽然给自己大搞破坏怎么办！这点事情还是要好好考虑清楚的，先观察一下动向。 他心念一动，身体凌空飞起，向着鬼城的城墙方向飞去。 鬼城的城墙是用一种特殊的矿石炼制而成，其坚硬牢固的程度就算是当初活佛亲自出手，也仅仅是轰出了一个可以容纳僧人进出的大小的破洞。这其中固然也有对方没用全力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这材质的确强悍。 寻常小妖全力一击甚至难以在上面留下印子。 而且它还上面施放了阵法拥有禁止飞跃的功效，可以防止外人从外飞入。 所以此刻那所谓的黑虎王在城外，杜白倒是不担心对方会不会强行突破进来。 等他走出城门时，可以看见外面一片荒芜之中正伫立着几道妖鬼的身影，看起来实力应该都还不错，只是都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威胁感，料想应当是不如自己的。 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体强壮足有三米高大的巨人般的身影，面相凶悍，额头上还有几道未曾散去的黑毛组成的“王”字，一眼便能认出正是此次交涉的主角——黑虎王。 不过这黑虎王虽然看起来肌肉发达，比起这魇龙王的身躯还要庞大许多，力量也是充沛十足，只是给杜白的感觉也只是一般厉害，还是比自己这具身体还要弱一些…… “大概是一千年左右的修为吧……”他心中猜测着。 事实上魇龙王就算在鬼王这一层次之中也是佼佼者，能比得上它的是极少的了。这有了对比之后，他的底气也是足了许多。 “黑虎王，你今日前来我鬼城，所为何事？”心中大致有了底，他开口，带着几分难掩的威严沉声问道。 鬼王级别的往来在现世已经是颇为罕见的了。毕竟任何一尊鬼王都可能给人间界带来极大的灾难！ 黑虎王道也没有卖什么关子，直说道：“魇龙王，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前些日子，有一群道士仗着人多势众突袭了我的黑虎城，造成了惨重的损失！”当说起这番话时，这位黑虎王似是气得咬牙切齿，从那凶恶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它恨不得将敌人给挫骨扬灰了。 杜白闻言也是心中一凛。 鬼城之前一直过着安稳的日子，他还当是那些正道人士们洗心革面不再来骚扰他们了，现在看来，原来是去骚扰别的鬼城去了！ 这黑虎城距离魇龙王的鬼城距离不算是太远，也算是近邻了，不过规模是比不上自家鬼城的，加上对方也还算安分，所以以往也没什么冲突。现在看来对方既然能被袭击，那么难说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的鬼城！ 他心中不禁暗自提防起来，今后恐怕也不能放松大意了。 而那黑虎王也是继续说下去，他此来的目的当然不是请求魇龙王去为他报仇，两人也根本不可能有那种过命的交情。所以他想拜托的是另一件较为简单的事情。 “如今我黑虎城在资源上实在是捉襟见肘，一时恐怕难以恢复原本的模样。便是那些低级鬼怪们的修炼之物也是缺少许多，实在是头疼不已。所以我想请魇龙王你能允许我的属下们来到你的鬼城中交换手中的资源！”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所说的交换资源也属于以往鬼城往来之中的一种较为常见的行为，大概就属于互通有无的类型，只是如黑虎王所说的这么大规模的交换资源比较少见而已。 而这般说着的时候，杜白却是忽然想起了先前自己曾设想过的一些计划，不禁心中一动，或许现在便是实行的好机会！ 他思虑了一下，淡淡答道：“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本王也有几个条件。” “尽管说吧！”黑虎王爽快道。现在他可是焦头烂额，若是不早些将被打烂的城墙修好，难说那些道士们会不会卷土重来，到时更是难以防范。 “第一点：过些日子，本王会专门开辟一条街道作为交易市场，并设计特殊的灵符，你的妖鬼可以通过这灵符进入这街道进行交易。” “第二点：本王的鬼城之中如今已经不再适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而是使用货币来交易。” 杜白将几个钱币送给对方，黑虎王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异样，包括里面那其他人无法仿制的魇龙王的独有气息。 他有些疑惑，抓了抓脑袋：“这是人族的钱币？可这与我们妖鬼又没有什么用处……” “但这东西可以在市场中买东西，也只有这个可以买！” “从今往后，在本王的鬼城里交易，必须用这货币，否则一律以违规处置，永远无法再进入！” “这就是本王的要求，黑虎王，你觉得如何？” 他凝眸望向对方。 说到底，这件事起因还是对方请求自己的帮助，他也顺势而为，属于主导者。若是连这个简单的要求也不愿意答应，那恐怕就没必要继续谈下去了。在实力的压制下，他根本不惧怕得罪对方。 更何况，这其实是他从开放货币系统开始便一直在筹划着的交易市场计划！ 第184章 建设 而且未来绝对不仅仅是局限于自己的鬼城之中，而是扩展到外面，与其他人进行交易！甚至不只是妖魔鬼怪，便是道士和尚那些正道人士，乃至是那些普通人，只要手里有开门的灵符和足够的钱币，就可以在这里购买商品！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货币的价值最大化！ 也是他完全建立起一个货币市场的计划！ 与这位黑虎王的交易，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等到未来名头打响了，市场愈加繁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加入其中，那么顺其自然的鬼城的实力也会水涨船高，逐渐将如今自己的鬼城打造成一个有别于正邪之间的中立势力，主张反战与和平，禁止外界的争斗扩散到城里，成为近乎超然的存在…… 当然像这种“世界和平”之类的目标如今说起来可能有些太远了，但总还是有确切的可以努力的方向。 就比如现在这黑虎城就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实验机会。 如果能与他们的鬼城顺利进行交易，那么未来也应该可以顺利继续…… 黑虎王虽然力量在鬼王的层次，不过显然思考方面还是有些弱的。他捏着这钱币转而与身后的似是负责智囊身份的属下商议了起来，大概就是讨论这其中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之类的…… 杜白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讨论。 若说是弊端自然有的，而且也不少。毕竟自己这相当于是在如今混乱无序的妖界之中建立一个统一的货币系统，如果真的成功了，好处不少，但也显然会有许多掣肘，就如同地球上的一些情况…… 不过在这种时代，没有那种远见，杜白根本不担心这些没有这种概念的妖怪会意识到这种潜在的危险。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黑虎王便已经与属下们商议出了结果，没有原先那般的犹豫，而是上前了几步：“我们同意你的要求！不过你说的那街市什么时候能开始？我们如今迫切需求一些资源。” “此事等我处理完之后便会通知你，最迟也不过明日，不必担心。” 既然已经有了初步的意向，那么接下来就是具体的安排时刻了。 让黑虎王等人先行回去，杜白返回鬼城之中唤来了桃花妖，对她说了此次的情况，一些细节包括在哪里建造这所谓的特殊交易市场也是需要与这位掌管着鬼城大大小小事项的得力干共同商议的。 桃花妖虽然也暂时看不出来究竟这建造一个所谓的连同外界的市场究竟有什么用处，毕竟目前来看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不过心中盲目的崇拜让她没有丝毫的怀疑，因此直接开始考虑起了那市场的安排问题。 “大王，鉴于那些外来者并不属于我们鬼城的一员，若是将那市场设立在城市之内，难说会不会有人会借此机会潜入捣乱，到时或许会有另外的麻烦。所以或许可以安排在城外，到时就算有什么意外，也可以避免牵连到我们鬼城……” 杜白静静听着。其实桃花妖的这般考虑不无道理，她是站在鬼城安全方面考虑着大局，比如万一有什么那些秃驴们试图捣乱，届时被城墙拦在外面，那顶多也只不过是损失了外面的那个街市，鬼城却是没有任何的危险的。 然而杜白需要考虑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如果这个市场根本没有任何的安全保障，谁都能来插一手，谁都能打砸抢，那还怎么办下去？ 谁还会信任这个市场的权威？一次两次之后，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和钱财而敬而远之…… 不是说这不可能，事实上那些正道人士一旦听说这里有大量鬼怪聚集，八成会来组团斩妖除魔！三天两头的，这市场也不用继续办下去了，干脆关门大吉好了。 若是连来此的客人的安全也无法保证，那鬼城还如何创建属于自己的特殊中立地位，如何保证这个市场的未来呢？ 只有在鬼城之内，属于魇龙王可以控制的范围之中，到时候就算有什么骚乱也可以轻易镇压下去。 当然，这也是有一定风险的，不过除非如同上次那般一尊活佛亲自触动，不然杜白也不会有半点退让。相应的一些小打小闹，就可以安排一些道行稍微高一些的妖鬼负责镇守，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有效杜绝。 桃花妖自然是听从他的安排的，而具体的市场地址的话，她便提议建立在鬼城较为偏僻的西北方向，圈了一处大约相当于一个小型人族城镇大小的区域。那里往日就鲜少有妖鬼会定居，所以位置颇为空旷，也远离鬼城中心，万一有什么祸事也有一定的反应时间，不至于措手不及。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杜白也在这里亲自设下特殊的结界，面朝外界的一端只有手持交易用玉符的人才能自由进出，而内部朝着鬼城的一面则是只有鬼城的居民凭借着身份铭牌可以进出。 如此一来也更安全一些。而想强行突破结界？恐怕只有等道行超过了魇龙王才行。 说起来这种特殊的结界本身不算难。恰好最近鬼城学校里在教授类似的内容，杜白也有所了解，如今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那老师是一只几百年道行的老鬼，早些年被道士们用这种手段给坑害了许多次，险些魂飞魄散，痛定思痛决定努力钻研学习之后，终于也算小有成就。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了许多，一如当初杜白第一次出大殿时看见的那番“施工队”的景象，桃花妖派了一大堆的鬼怪们来此修造房屋并改造地面，力求做出完美的效果来。 毕竟是要面向外人的地方，若是做得太难看了恐怕是丢了鬼城的脸面。 最后便是那玉符了，这倒也是最简单的。不过这里面也要设置一些手段，让其可以指引出市场具体位置，包括入口与出口，某种程度上已经相当于门票以及小型地图了。 以妖怪的手段，大约片刻便可以完成许多。 第185章 反差 等到大致了结之后，杜白便给黑虎王那边发送了消息，作为第一位客户，他友情免费送了一批玉符给对方。 而黑虎王虽然有些奇怪为何魇龙王做个交易而已要如此费劲，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只要目的达成了就可以，当务之急便是拿到那些修复鬼城的资源！ 当然此次他便不再亲自出马了，鬼城里许多事情还是需要他亲自坐镇的，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宵小之徒在这时候趁机冒出来。所以他便派了一个实力还算不错的下属带领着十几个作为苦力的小妖怪去将资源给交易回来。 那负责带队的妖怪是一只豹子精，道行是两百五十年，对于一般人来说也算是一只大妖怪了。由他负责带队，总也不会出现什么乱子。就算是有什么鬼怪见财起意，也有能力抗衡！ 如此，这一支鬼怪们组成的交易队伍便上了路前往魇龙王的鬼城。 在他们想来，虽然那魇龙王定下了许多奇怪规矩，但料想应该也不会与寻常的交易差到哪里去，照常来便是。 很快，一众妖怪便已经来到了鬼城附近，一堵高如小山一般的城墙正正拦住他们的去路，而那城门正处于敞开状态，但其前方有一道不断扭曲的光屏一般的存在，阻绝了外界的窥探的视线，想来这便是进入那所谓的市场的位置了。 众妖怪仰望了一眼着实有些气派的城墙心中原本的胆气倒是首先一滞，毕竟与之相比起来他们的黑虎城倒是显得格外寒酸了一些，如今倒是颇有一些乡下人第一次进城般的不安感。 豹子精此时忽然想起了些事情，转头煞有介事地严肃命令着身后的手下们：“记着，进去之后不要随意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不然若是被哪只鬼怪抓走吃了可别怪我不救你们！” “这魇龙王的鬼城这么可怕吗？”一只兔子精缩了缩耳朵，有些胆怯问道。 “这是当然！” 豹子精斜瞥了那兔子精一眼，冷笑一声道：“魇龙王可是这一片内最强大的鬼王，凶名赫赫，无人能与之抗衡！能闯下如此威名的鬼王岂是等闲之辈，恐怕是生吃妖怪不眨眼，一口吸干你的魂魄和血肉的可怕之人！” “而能在这等鬼王手下做事的鬼怪们你们以为会良善吗？定然也是残暴得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斩杀也不一定！或许看你浑身妖力充沛，长得好吃，就把你抓去吃掉也说不定！” “嘶！” 众手下浑身一颤，那兔子精更是吓得两只长耳朵垂下来把自己的小脸蛋给包了起来，只露出一道小小的缝隙偷偷瞄着外面，似是惧怕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什么可怕的怪物吃掉她。 他们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毕竟像是在普通的鬼城之中，弱小的妖怪向来就是被强大鬼怪欺压的对象，就算是看你不顺眼而被斩杀吃掉，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除了你自己的兄弟姐妹这等至亲，谁也不会来替你讨一个公道。 正义与道德？在这种混乱无序的地方是不存在的！豹子精曾经游历过好几个大型的鬼城，对于里面的残酷生存情况颇有了解。 而黑虎城因为规模不大，所以养蛊一般的厮杀程度并不算厉害，这些妖怪才会稍稍不太习惯这种情况。 “我的实力虽然不错，但难保万一。所以你们千万记得不要轻易离开我的身边，不然也无法保你们的安危！” 见众妖怪纷纷点头，豹子精才从怀中掏出了之前黑虎王给自己的那些奇怪的玉符，按照之前所说的那般每人分发一个。 只有持有这个玉符才能穿过结界进入那市场之中。他们可不想实验一下没有玉符的情况下尝试进入结界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豹子精的带领下，众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缓慢穿过了那结界，似是生怕随时有隐藏在暗处的凶猛怪兽扑上来袭击。 不过稍稍让他们安心的是，在他们穿过结界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 而就在他们身前不远处，是一条直通向远处的颇为热闹的街巷，店铺林立，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两边还有各种小摊小贩，夹杂着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声音，让他们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什么人间界的城市之中！ 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不对，因为走在这街市上的绝非是人族，而是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 尤其是不远处正在发生的一场熟练的交易，更是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哎，老板你这石头怎么卖啊？” “三枚铜币。” “贵了！买不了！” “等等，最低两枚！” “成交！” 看周围人毫不奇怪，一副引以为常的习惯模样，俨然是这里的常态一般，更是让众妖有些目瞪口呆了。 这种对话若是放在人间界卖菜的摊贩上自然是适合的，然而放在这种向来以拳头说话的鬼城里面，就显得是如此的违和！ 没有想象之中的打打杀杀，没有血流成河，甚至连阴暗邪恶的气息都很是稀少。这里的鬼怪就像是买菜的大爷大妈一般，熟练地讨价还价，熟练地挑挑拣拣，熟练地故作摇头要走等着摊主挽留自己，顶多也不过是价格说不拢而引发的几句脸红耳赤的口角，动手打架是绝对没有的，几乎可以说宁静祥和如同人类小镇，简直刷新了它们的世界观啊！ “这是怎么回事？” 一众妖怪有些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同样一脸愕然的豹子精。 这似乎……和大哥给他们描述的可怕场景完全不一样啊！难不成是他们眼神出了问题？因为他们修为太浅所以看不出这些鬼怪其实在进行一场十分可怕的斗争？ “咳咳……先进去再说。” 豹子精也搞不清楚这魇龙王的鬼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起来竟是和自己以往所待过的那些大型鬼城完全不同啊！ 总之，还是要进去看看具体情况再说。说不定这只是一种故意做给他们看的表象，以此来放松他们的警惕。 第186章 走散 众妖怪赶紧跟了上去，毕竟这地方对他们还是太陌生了一些，多少有些不安。 而之前那只兔子精则是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的同伴，同时偷偷从耳朵缝里面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对于她而言很是新奇的商铺。 曾经在人间界待过一段时间的她发现这里不仅交易方式与人族的很相似，而且连卖的东西也很相像！ 比如两边的商铺不仅有卖法宝或是什么稀有宝物的，还有卖许多与实力毫无相干的东西的。比如人族女子的漂亮首饰的，卖胭脂的，还有卖单纯只是好吃的食物的！ 一些扑鼻的香气闻得她小鼻尖微微抽动，心中意动不已，依依不舍间脚步也下意识地慢了一些。不过她还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克服了诱惑。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的一个小摊上摆放着一堆鲜红色的棒状物体却是闯入了她的眼帘，瞬间将她的全部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萝……卜！” 她呆呆地望着，脚步下意识就往那摊贩的位置走去，望着那成色极好看着就很美味的红萝卜，微张着小嘴，差点流出了口水。 “好想吃一根呀……”她脑袋里大约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一双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红萝卜。 虽然她知道这东西对于修炼没有太大的用处，可是咕咕叫的肚子却是催促着她赶紧动手。 “咦，小妹妹，你也喜欢吃萝卜吗？难得碰见一只同族的妖怪呢……” 摊主的有些惊喜意外的声音传来了，兔子精抬起头闻声望去，却见一只同样是兔子成精的女子正笑眯眯地望着她，虽然因为化形所以长耳朵已经不见，但同族之间也能感觉到彼此的身份与气息。 此时这位摊主姐姐热情地推销了起来：“妹妹你的眼光可真不错！我的这些萝卜可是经过了天山雪水细心浇灌，特意种植在灵气充沛的地方，吃下去清脆爽口，汁水十足，而且还能有助于你的修炼哦！想不想要呀？” “我……我想吃一根，就一根……”兔子精咽了咽口水。 “一根也太少了，恐怕就尝个味道而已。”女子笑眯眯地推荐道，“这里三根红萝卜只要一枚铜币！十枚铜币你可以吃到饱为止！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如果不是正缺钱币，这些美味我都不舍得拿出来卖呢！” “铜币……”兔子精有些为难困惑，摸了摸自己的长耳朵，“可是我没有铜币怎么办……” “没有？”摊主姐姐一怔，旋即想起了什么，笑容更甚几分，“你是刚从外面来的吧，不用急，你看见那边的售币坊了吗？就去那里卖掉一些你暂时不用的东西，就能得到铜币了！你快去吧，若是晚了，可能姐姐这里的萝卜都要卖完了哟……”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有些特殊的商铺，颇为显眼不至于认错。 心心念念着这些美味的萝卜，兔子精赶紧跑去售币坊，有些心疼地卖了一些自己暂且不用的宝贝，终于拿到了九枚铜币，转而回身跑回小摊前，在姐姐甜甜的“欢迎下次再来”的声音中，抱着一堆萝卜美滋滋地打算饱餐一顿。 只是当她回过身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市，周围皆是一副陌生面孔，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小脸刷的变白了。 “我好像跟丢了！” 良久之后，街市的某一处，正在左右观察周围动向的豹子精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回过头来扫视了一遍这些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背后的小妖怪们，脸色却是一变。 “那只兔子呢？” 众妖怪这才发觉一直以来胆子最小的那只兔子精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顿时心中惊恐万分，难不成是什么时候被人抓去吃掉了？ 这魇龙王的鬼城果然是深不可测，时刻都不能大意啊！ 而就在这时，两只身穿着盔甲犹如士兵一般的狼妖却是靠近过来拦在他们的面前：“你们可是黑虎城来的商队？” 其实负责警戒巡逻的狼妖们早就注意到这伙行迹鬼鬼祟祟的家伙了，面孔又是颇为陌生，几乎要怀疑它们是不是外面潜入的家伙意图搞破坏。好在上报给上面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黑虎城的来人。 此刻豹子精却是如临大敌一般，毕竟眼前这两只狼妖修为都在三百年左右，胜过他一筹，单挑他都不一定是对手，更何况是两个了！ “你们干什么？抓了那只笨兔子之后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对我们下手吗？若是我们都折损在这里，你们不怕我们的黑虎王来报仇吗？”他觉得对方来者不善，可打又打不过，只能搬出最后的靠山来了，只希望能让对方忌惮一些。 两只狼妖却是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不能理解此豹子精的思维，便直言道：“我们找到了一只被发现走丢在路上而抱着一堆萝卜边啃边哭哭啼啼的兔子精，她说她是你们的同伴，所以可能需要你们去认领一下……” 一只妖怪还能走丢迷路其实倒也不是非常罕见。不过往常都是那些如同孩童一样的还没化形的小精怪，像这只兔子精也有百多年的修为了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豹子精闻言顿时一愣，发觉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等他们找到那只走丢了的兔子精的时候，她正坐在巡逻卫兵的值班屋子里美滋滋地抱着萝卜啃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而当重逢的时候，兔子精立刻蹦了起来，一边鼓着满满的腮帮子一边开心地迎了上来，手里还捧着几根没吃完的萝卜。 大致原委他们已经知道了，之前也不过是一场乌龙而已，只是看见这笨蛋只顾着吃差点坏了大事，豹子精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怒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耳朵一缩，小心翼翼地嚼着嘴里的萝卜不敢说话。 他们好歹也是代表着黑虎城来到此处的，还没好好展现出自己的威风，自己人却是先被一些吃食给迷惑而走丢了，甚至最后还需要他们来认领？ 这丢脸可真是丢到家了！豹子精甚至差点生出干脆抛弃这只蠢兔子，免得太过丢人的念头。 这只还在为与同伴重聚而喜极而泣的兔子精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永远和同伴们失散了！ 第187章 外交官 而就在这时，门外却是走来一位相貌神俊的青年，着一身轻便的青衫，手中持着一把文人一般的扇子，上面隐约可见描绘着一副山水画，显得此人更显文雅气质。若是在外面，恐怕会以为此人是一个文人才子，只是在这种妖魔扎堆的地方显然其身份就不简单了。 豹子精虽然看不透此人的真身，但也能感觉到此人的实力非常强悍，少说也在五百年道行以上，仅仅往前迈出的步子就给他带出了极大的压力，额头上隐隐渗出几丝汗水。 这魇龙王的鬼城果然名不虚传，随便冒出一只妖怪便是有这等修为，高出黑虎城可不止一筹！ 好在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不然一群妖怪捆在一起都不够对方打得。 那青年目光扫过屋内众妖，最后落在豹子精身上，适当距离停下了脚步，儒雅一笑：“几位黑虎城的来客，远道而来却被冷落许久是在下的招待不周。只是先前的确是有一些事要忙，所以等那些事情处理完毕后，在下便已经匆匆赶来。” 半真半假，有事情要忙的确是真的，但一定程度上也是给这几位一些下马威。这些修为浅显的小妖们若非是桃花妖大人的吩咐，说是日后要靠他们来积攒市场的什么口碑，他平日里可是懒得搭理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便是魇龙城的外交官，麟乘。几位初来乍到可能还不甚熟悉，不妨就由在下来带各位逛一逛，若是几位有什么需求也可与我诉说一番，一定程度内一定会满足的。” “外……外交官？” 众小妖怪们从未听闻过这种奇怪的词汇，不过听起来此人似乎是要来给他们带路，这倒是可以给他们省许多的功夫。 豹子精自然也是有些迷惑的，混迹过许多鬼城的它可从来没听过“外交官”这种东西，不过作为头领的他自然不能露怯，便示意让对方带路。 不过心里总觉得这魇龙城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暗自警惕的同时，要求那麟乘直接将几人带往专门出售恢复鬼城所需资源的地方。 只是麟乘却是笑了笑，淡淡道：“几位难得来一次魇龙城，这么急着离开，难不成很害怕我们吗？” “当然不会！” “那不妨就让在下带着几位稍稍逛一逛吧，也好见识一下我们魇龙城的风土人情……” 麟乘当然不可能直接就带他们去买卖资源，那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布置的功夫？慢慢来让他们逐渐认识到这个市场的迷人之处进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如诸位所见，这里是售卖各种法宝的地方……” 街市上，麟乘指向右手边的一排五六间店铺，门面或大或小，但人来人往，生意也是不错。这里其实真正由魇龙王官方搭建的店铺只有一间也就是最大的那一间，而其他的店铺则是由其它的鬼怪们跟风组建起来的。 因为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稍微有一些商业头脑的鬼怪就发现要赚钱，最快的不是去售币坊卖宝贝，那里价格往往都会被那只老谋深算的老鬼给压得很低，基本以一种亏得让它们欲要吐血的价格才能成交。 要赚大钱，只有开起这样一个店铺，从其它的鬼怪身上赚钱才行！这样子，价格幅度也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些魇龙王宝库里也罕见或是没收录的东西，更是可以通过拍卖来卖出一个高价！ 这样一来，岂不是很快就能赚到大钱了？ 而等有了钱之后，就有许多别的用处了…… 豹子精好奇地望去，只见里面卖的法宝虽然许多都只是一些很低级的东西，恐怕也只有那些道行低微的小妖才会有兴趣，但偶尔也有一些让人眼馋的好东西，让便是他也有些眼热。 想到此次来的目的，他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忍不住提出深藏已久的一个疑问：“这些宝贝就这样摆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不怕有妖鬼会起贪心，强行抢夺吗？” 杀人夺宝，这大约是寻常的妖鬼之中最容易发生的事情了。所以说在其他鬼城之中财不外露是最简单的道理，否则很容易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他有所奇怪也是理所当然的。 麟乘大约是很久没在鬼城里听到这种疑问了，一怔后意味深长地笑道：“这点你们绝不用担心，我们魇龙城绝对不允许任何的非法事件的发生，包括杀人，抢劫，斗殴。否则下场必定很惨……” “很惨？”跟在后面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好奇东张西望的几只妖怪们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他们就有机会看见可以证实这番话的一幕。 因为前方街角处忽然产生了异常骚乱，只见一只修为大约在三百年以上的厉鬼似是受不住诱惑，竟是抢夺了什么东西，放肆冷笑着飞快向远处逃窜而去，其速度之快几乎让这些小妖怪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豹子精眼神一凝，这也正是它所认为可能发生的情况。 然而在下一瞬，便见不知从何处陡然一支利箭携带着雷霆般的恢弘气势，竟是直直射向那厉鬼的方向！ “嘶拉！” 那厉鬼虽然是魂魄的状态，但竟也是被这箭给死死地钉在了墙壁上，并且因为其上那些许的雷霆的气息，使得它根本动弹不得，不消片刻便已经气息萎靡，奄奄一息。 很快，匆匆赶来的两只狼妖守卫便将那厉鬼带着箭给拔了下来，犹如拖着一只死狗一般拖在地上，向着远处快步走去，在众人的注视下，恐怕最后也是讨不得一个好下场…… “正如诸位所见，我们市场在安保方面的实力可是绝对有保障的。四面八方均有修为在五百年以上的大妖怪坐镇，谁都不能在这里放肆！” 见包括豹子精在内的几只妖怪均是一副目瞪口呆惊骇至极的模样，麟乘微微一笑，顺便给他们讲解道。 而他的心中则是满意地想着，看来这出戏演得效果不错，回去可以给那只“老戏鬼”一点赏赐…… 第188章 眼力 这其实也不算是故意欺骗，只是现在毕竟外来的客人太少，可鬼城里的本地居民早就受到了铁拳教育根本不敢闹事，为了能给这几位妖怪一场震撼的演示，作为外交官的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么一出“表演”。 在听到五百年的妖怪坐镇而且不止一只之后，豹子精顿时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心中感觉慌得很。 早猜测魇龙城很可怕。却也没想到他这点修为在这里根本就不够看啊！ 而在安全方面有了保证之后，麟乘又继续给它们介绍着这市场里的各种设施。 不只是卖法宝的店铺，甚至还包括客栈，酒楼，当铺等等，保证外来的客人在一番愉快地购物之后还能享受到舒适的休闲娱乐时间。这也是基于大王提出的一个叫什么“泛娱乐化”的奇怪理论。 具体理论他们也不需要去搞懂，只需要知道这些东西有利于鬼城的发展即可。 不过这里也是需要收取钱币的，而且价格也不菲。 而在穿过这一片娱乐区域之后，周围的风格却是一变，由原先的温和舒适变得阴暗了许多。便是周围的那些房屋建筑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简陋至极的个人摊贩席地而坐，面前摆着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看起来有些很是神秘有些则是不明觉厉，未知的更是占了大多数。 而更奇怪的是，摊主与那些游荡在此处的客人们也是一个个都戴着面纱与长袍遮掩着自己的身形特征，似是故意隐蔽自己避免被人记住样貌。 在这里，摊主不会主动招揽生意，而是漠视着摊前人们经过，只有当有人看中其中一样商品主动询问时，才会做出一些回应。 但两者之间的交流同样也是极少。 “这里是？”豹子精觉得这里有些古怪，不禁好奇问道。 “这里是黑市。” 麟乘收敛起几分笑意，淡淡道：“你可能在这里找到各种无价的宝贝，也可能在这里亏得分文不剩，全看你自己的眼力与耐心。有时候即便是摊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卖的究竟是什么。” “而无论是亏是赚，交易完成便自己认着，谁也无法再去找到那个与自己交易的人。” 这个同样也是魇龙王的主意，可以极大地满足那些妄图捡漏的人的贪便宜的心理，也同样可以满足那些黑心商人们用一文不值的东西也能换来大额钱币的贪婪。 说起来可能很简单，但实际上却对许多人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这大概属于一种类似赌徒一般的心思，许多人都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自己的眼力独到，肯定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宝贝。就算是这次买到了破烂，但自己下一次肯定也能一发入魂！ 就算是麟乘自己，也时不时会来这里逛一逛，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宝贝。尤其是之前他就意外发现了一片染尘了的凤凰的羽毛，更是让他惊喜不已，那摊主却只当它是什么寻常鸟类的羽毛，还以为自己又骗了个笨蛋暗自窃喜，哪知自己才是真的血亏…… 自那之后，他来逛的次数更多了。 不过那也只是少数，这里破烂的比例更大。 想到这里，麟乘望向身后几只妖怪，微笑道：“几位……要试试吗？” …… 良久之后。 豹子精和一众妖怪捧着一堆无用的东西，正忿忿不平地想着下一个肯定不会看走眼，打算再掏钱币去买东西时却是忽然掏了个空，这时才猛然回过神来，踉跄退了两步，面色惊恐。 “不好！” “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它望着眼前这些还有很多没逛过的摊子，以及黑市更深处的地方，心惊胆颤。 这地方可真是太可怕了！一不留神，恐怕它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好在…… 豹子精握住手心里的一颗看似平平无奇的红色石头，心中暗自庆幸。 这一趟总算也不是太亏，这是一颗同是豹子精的妖怪留下来的妖丹，虽然不知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但凭着同族的感应让他幸运发现了这个蒙尘的宝贝并以低价拿下，心中更是得意许多。 自己的眼力与运气还是很好的啊！或许下次还能找到更多的宝贝…… “等等，还是正事要紧。” 豹子精赶紧打消掉脑子里还要继续逛下去的念头，转而以莫大的意志力，带着身后那些亏空了裤兜的傻妖怪们离开了这黑市，赶紧去采买资源要紧。 麟乘带着这几只妖怪又逛了好些个地方，总算是来到了真正的资源交易的地方。 这里所贩卖的东西皆是特殊的材料，包括黑虎城重建所需要的东西这里也是应有尽有的。 唯一缺的，可能只有它们自己的钱了。 自己刚来时候兑换的钱币已经一路上全部花光了，豹子精不得已拿出了黑虎王曾交给自己的用作护身的宝物，忍着心痛，有些尴尬地对麟乘问道：“不知道这东西……能换多少钱呢？” 最终，总算此次来采买的资源算是买齐了，不过豹子精自己也是掏了许多的家底，欲哭无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次收获了一颗可以助长修为的妖丹，也不算是太亏了。 因为这一路上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为了早些赶回去，本来麟乘邀请它们在此多留一会儿也只能拒绝了。不过临走之前，豹子精望着周围一片与其他鬼城似是截然不同的祥和宁静的气氛，以及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黑市，忍不住感慨道：“不知下次是否还有机会再来呢？” 随即却是有些惊喜地听闻麟乘的回答：“只要有那枚灵符，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此。这里是向外开放的市场，和平开放是我们的理念，又岂有拒客人于门外的道理呢？” “那便好！”豹子精更是兴奋，心中暗自下了几分决定，下次要带上自己存在洞府里的宝物统统带来换成魇龙城的钱币，去那黑市里好好闯荡一番，相信凭借自己的眼力，定能找到更多于自己有用的宝物！ 当然具体未来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第189章 密印寺 在大殿之内，杜白高坐于椅上，听着桃花妖的禀告，微微点头，他对于这番成果还算是满意。 桃花妖诉说完此次那些黑虎城来客的反应之后，虽然也觉得有些有趣，但还是有些疑问：“王，不知为何要如此费力气去应付这些实力低微的小妖怪呢？” 像那些家伙，她随手就能一巴掌拍死。 “我们的市场要宣扬出去，这第一批的客人便是最好的宣传者。”杜白缓缓道，“只要他们出去了，我们的名声自然会越来越响，也就会有更多的鬼怪被吸引到这里来，其中必然不乏强大的鬼怪们。那么也同样是我们发展壮大的好机会！” “只要名声传出去，有更多强大的鬼怪加入，我们又何惧那些秃驴与道士！” 最终的目的，还是壮大鬼城的力量，让他不用再担忧外界的忧患。 “王深谋远虑，是小桃太目光短浅了！”桃花妖恍然，面色羞愧，望向他的眼神更是崇敬几分。 而在等待着此次的余波发酵的时候，另一边，永安城内的那位田道士则是已经早些时候出了城，正在前往那传闻中密印寺的道路上。 说起那密印寺，其实在寻常百姓的眼中并不算是太出名的寺庙，甚至可能还不如一些没有真本事的普通寺庙来的名声远扬。 这可能也是因为这密印寺里的氛围比较特殊，并不轻易为人做法事，更没有想着法子编出各种理由让施主们供奉香火钱，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花言巧语。他们更像是一群真正隐居在山寺之中的苦修者，默默地坚持着每日的诵经礼佛，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若非是当年那位先皇特意来到此处拜访那位高僧，恐怕这密印寺还要更加默默无闻一些。 不过在如田道士这种正道人士的眼中，这密印寺的名气就要大了许多。别的不说，仅仅这灵佑禅师乃当代少有的几位活佛之一便已经是名声大噪！若非是此人行事太过于低调，恐怕只需稍稍在那些凡人面前显露一些本事，便可以被当做真佛一般争相供奉礼拜！ 田道士还在师门的时候便已经听闻过那灵佑禅师的传说，此次去不仅是存着询问那鬼城的心思，也是有着瞻仰一下前辈高人的想法。 那密印寺隐藏在深山老林之中，恐怕寻常人根本寻之不得，若非是他临时找了一个当地村民来为他带路，恐怕还真一时难以找到。 “也难怪这么少的香客……” 田道士站在古朴的寺庙的前，望着那匾额上写着的“密印寺”几个鎏金大字，暗自叹了口气。 远处的香烛架子上，排着的只有寥寥几根燃烧过半的蜡烛，烛油淌下凝结成块，大殿前面的空地上也只有两个灰袍僧人在默默地扫着地，香客更是一个也见不着。 唯一值得赞许的或许是即便是处在深山之中，这地砖上却也是不见落叶，意外地很干净。 不过这种环境倒是挺让田道士中意的，这里淡淡的佛经气息至少比起他以前去过的那些寺庙里满是铜臭味夹杂着那劣质香火气息要舒服得多，更是让人心旷神怡，颇为贴合他道家的随性而为的理念。 这般想着，他上前了几步想问向其中一个扫地僧人灵佑禅师的处所。 “哎，秃……不对，小和尚，请问一下灵佑禅师所在何处？本道有些事情想要向他请教一番！” 好在他机灵改口得快，不然恐怕是要被扫帚给打出去。 “灵佑禅师？”那年轻的小和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尤其是他的道袍更是让其疑惑，“你一个道士，找我们禅师有什么事情？” 只是就在这时，那小和尚却是一怔，似是侧耳倾听了一下，似是有人隔空传话，随后便眉眼低顺，也不再与他争吵，只是低头指向身后那座大殿：“便在那里，你去吧。” 言罢，便继续扫地，也不再搭理他了。 果然这寺庙里的和尚都是些怪脾气。 田道士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找走去，那里一座比周围几座恢弘房屋要显得矮小普通许多的大殿伫立于其中，显得平平无奇，却额外透着几分异样的神光，让他的神色不禁少了几分随意，变得肃穆起来。 走到殿门前，正欲推门，却见原本紧闭的大门缓缓自内打开来，只见殿内四周皆是点满了蜡烛，使得这里虽然是在密闭的室内却也有光明。但有些奇怪的是这烛光昏黄，无风自动，摇摇欲坠一般，似是下一秒就要熄灭。 而正对大门的则是一尊与房屋一般高的金色佛像，他身为道士虽然认不出这佛像究竟是哪一尊佛，但凭他的眼光，也隐约能看出这尊佛像隐隐不凡，其上佛光绽放，温和却也神圣，似乎若是直视那佛像的眼睛，便能看见真正的佛祖一般，令人不禁心生几分敬畏与惶恐。 当然，见过类似奇景的田道士也不会以为那是一尊真佛。准确说来，那是受太多人虔诚供奉之后产生的异象，使这明明只是匠人手工雕刻而成的佛像也冥冥中带有了几分佛性，若是长此以往处于熏陶之下，于修佛者大有裨益。 田道士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正在那佛像前静静打坐的一道略显沧桑的伛偻身影，虽然因为是背对着自己无法看清样貌，但也能看出其佛法深不可测，不愧是传说中的活佛！ “你来啦……” 蓦地，一道悠长的苍老声音在殿内响起。 “灵佑禅师？” 田道士不敢轻易冒犯，只是迈过了门槛之后，伫立在其身后不远处，轻声问候。 “正是老衲。老衲早已算到会有一位小道士来此，已久候多时了。”灵佑禅师依旧背对着他，低沉着声音缓慢答道，“你来，可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便有劳前辈了！”田道士恭敬道，“我听闻前些日子您曾带领一众僧人去攻打了魇龙王的鬼城，所以特意想来问一下，那鬼城的具体情况。我观这般鬼城若是久留于世定然会为祸人间，是一大祸患！所以想要找到机会去将其铲除！还望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第190章 委托 “那鬼城么……” 灵佑禅师似是回忆起了些什么，“那鬼城来历恐怕要追溯到上千年以前，实力深厚，里面数百年的妖鬼众多，那大王魇龙王更是道行至少两千余年的鬼中至尊，且拥有操控人心的妖法，其实力深不可测……” 田道士听闻这番话，不禁皱起眉头，心中也是觉得异常的棘手，以他一人之力恐怕根本无法撼动这规模庞大的鬼城。 只是就在他思虑着是不是要回师门请求师父师叔等的帮忙时，耳边却是又悠悠响起了那灵佑禅师的声音。 他似是深深叹道：“只是如今，那鬼城你便不要再去打探了……” “为何？”田道士不禁睁大了眼睛，疑惑间出声询问，“难不成就纵容那鬼王在人世间为祸无辜百姓吗？” 若非是知道这位灵佑禅师绝不是那种会包庇鬼怪的那种恶人，他几乎都要怀疑对方的本心了。 “因为那鬼王已经不可能再出来为祸人间了……” 灵佑禅师那伛偻的身形缓缓转过来面对向他，其如今的真面目也是展现在田道士的眼前。只是这一眼，却是让他心惊胆颤，目瞪口呆！ 只见这位名誉天下的活佛已然没有了一个正常活人般的模样，整个在袈裟包裹下的身子几乎是皮包骨头，且没有半点的血色，两颊深深凹陷，面皮似是因为过度的老态皱结成一块一块，似是破布一般耷拉下来，使得其整张脸看起来不像是神僧，更像是一具行将朽木的老人的躯体。 更可怖的是，他的身上甚至都已经结起了几层蛛网，眼睛嘴巴紧闭着，久久不曾张开，似是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息，但灵佑禅师的声音却是依旧在他的耳边响起，更是让他汗毛倒竖！ “刚才自己就是一直在跟这个活尸在说话？” 若非清楚这位活佛不可能变成僵尸，他差点都打算掏出桃木剑来斩妖除魔了！ 而那声音依旧在空旷的大殿内悠悠响起：“在当初那场讨伐之战中，老衲以毕生佛法乃至这条微不足道的生命，终究是给予了那鬼王致命的打击，想必那魇龙王也根本无法久存于世，再也无法为祸人间！” “若非是心中存着一个未了的心愿，恐怕老衲也早已与当时那些牺牲的弟子们一样圆寂了，终究是苟延残喘至今，等来了一位有缘者……” “禅师！” 听闻这么一番话，田道士心中却是再也没有了原先的惊讶，而是满心的震撼与敬重！ 虽然灵佑禅师此刻说来简单随意，但其中的困苦折磨绝对不少！ 座下弟子近乎全部都牺牲于除魔卫道的伟业之中，便是本来最有希望成为真佛的自己，如今也是甘愿放弃近乎临门一脚的无数和尚穷尽一生所追求的目标，自愿舍身降魔，为这天下奉献大功德！ 这大概便是佛门之中所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精神吧…… 虽然两人追求的是不同的道路，但并不妨碍他尊敬这位真正的前辈！ 不过若是其口中的魇龙王真的已经身陨，那鬼城应当是群龙无首纷争四起才是，怎么从之前几次的遭遇来看，却是并没有发现痕迹呢？ 不过这些问题来不及细思，便听得灵佑禅师继续说道：“老衲如今已经时日无多，心中还有一道心愿未了，恐怕还须劳烦施主一事……” 田道士没有立刻应下，只是谨慎地问道：“禅师请说，若是本道力所能及的，定然义不容辞。” 灵佑禅师并未在意他这些小心思，只是叹道：“当年老衲座下有五位关门弟子，由我亲自传授大乘佛法，只是各自理念不同，最终所体悟的佛法也是各不相同。那最小的弟子与老衲理念最是不同，每一次与老衲辩法皆是有更深的体悟，前途恐怕不可限量。只可惜其为了印证自身佛法，终究还是离开了这密印寺去往了别处。” “如今那四位弟子因悟性不通而大限已至或是为了剿灭那些妖魔而牺牲，这密印寺中再也没有合适的弟子再接下老衲的衣钵，便想托施主替老衲将几件宝物传给那第五位弟子。” 言罢，只见一个散发着金光的盆钵从那身后那佛像的手中缓缓腾空而起，飞至田道士的面前后停下。 “此物曾是佛祖手中的一道宝物，可以将万千妖魔收入其中，非大神通者无法逃脱。希望那孩子能好好运用罢……” 田道士好奇地伸手接过这盆钵拿在手中打量了两眼，却发现自落入他手中之后，其金光便已经散去，平平无奇仿佛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僧人化缘用的盆钵，不禁让他有些愕然。 “看来是要精通佛法才能用了。难怪他敢这么大方就交给自己。”田道士恍然。 而那灵佑禅师却是紧接着说了一句话，其中的深意让他记在了心中—— “还有一句话需要施主转达给那执迷不悟的弟子：只要坚持佛法，那么佛祖永在心中，不必再去追寻那些虚假之物……”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禅师的那位弟子走入了什么歧途了么？”田道士暗自细思，只是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想不出也就不想了吧，反正是这些和尚自己的事情，他一个道士去管这些做什么，旋即倒是想起了一个问题。 “只是不知道前辈那位弟子如今身在何处？这天下之大，恐怕一时也难以找寻啊……” 灵佑禅师答道：“那孩子如今在临安城。你若是去到那里，有此宝物的指引，想必自然可以与之见面。” “临安么……”田道士细思了一下，那里有些遥远，不过自己有师兄似乎也在那一带，或许可以顺便帮一个忙。 虽然没有什么报酬，不过他还是应承了下来，能给这位普度众生的活佛帮一个小忙还是乐意的。 只是就在他转身踏出大殿大门的时候，却是愕然发现门口竟然已经席地而坐了十几个灰袍的僧人，闭目凝神，口中齐齐念诵着经文，仿佛是预兆着某件事情的发生。 田道士一怔，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去，却是发现殿内那灵佑禅师的身体上正在慢慢地渗透出一丝丝的金光，似是从内部开始消散一般，逐渐地双脚，手臂，头部，尽皆化作金光散去，最终只留下地上一件无所支撑的袈裟慢慢地散落在地，以及几粒若有灵性的金色舍利子在袈裟的遮掩下也可以看清的充斥着无量佛法的光芒！ 第191章 心思 田道士愣神之后，也随之神情肃穆地拜了一拜。 这位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多久岁月的活佛在最后的心愿已了之后，终究还是圆寂了。或许已经去往了西方极乐世界也说不定…… 不过这时机还真是有些尴尬。自己刚谈完话，这位禅师就圆寂了，这些外面的和尚们不会怀疑是自己夺宝杀人吧…… 毕竟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盆钵呢…… 眼睛有些心虚地瞥了瞥，好在这些和尚倒也没有那么无理取闹，只是继续闭目诵念绕口的经文，也不管他的动作是去是留。 “没事就好。”田道士松了口气，怀着尊敬这位至死也心存正道的前辈的心情共拜了三拜，转身离开了这座只余下那些僧人们诵念经文的声音的寺庙。 在灵佑禅师走后，恐怕这座寺庙也不会再有曾经的盛名了，或许就会埋没于这深山老林之中，再也无人问津…… ———————————————— 而此时，元阳城盛家。 盛云庭正趴在自己房间的窗口前唉声叹气，身后的小厮有些怯怯地递上来一本书：“三少爷，该是看书的时候了……” “看什么破书！”盛云庭烦躁地随手一巴掌将其拍落在地上，抬起头望着天上的云朵，闷闷不乐，“不就是又放生了两只动物么，娘至于那么生气吗？” “少爷，您这个月的花销已经三百两了！”小厮忍不住小声提醒道，“而且这科举刚一落榜，您就去买那些禽兽放生，主母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要将您关在这屋子里了……” “唉……娘她懂什么。科举哪有等那些灵物们回来报恩有意思！”盛云庭嘀咕着。 大概是这放生成习惯了，刚得了空闲能出门，他就忍不住又去放生了两只动物，可回了家就被爹娘给逮了个正着。 心里一阵无奈，刚想转个身，却见屋前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顿时精神一振，急忙回了书桌前，做出一副好好读书的模样。 还有些没摸着头脑的小厮刚一愣神，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二少爷的爽朗笑声：“云庭，你可不用再装了，你二哥我可都看见了！” “二少爷！”小厮立刻恭敬问候道。 “还是二哥懂我……”盛云庭挠了挠脑袋，也就没有继续装出个读书的样子，回头望向门口那个英俊魁梧的青年。 这位二少爷名叫盛风杰，从小身强体壮，早些年便去了军队中混了个武官，往常也常在外驻守，鲜少有回家的时候。最近得了空，又恰好遇上此次科举，便回了一趟家。 或许也是因为他也同样不喜欢这些文人的东西，所以倒也没有像父母一样逼迫着这三弟去读书。 不过盛云庭也并没有因此就格外喜欢这位二哥，因为他总会劝说自己去和他一样参加军队，报效祖国。 比如此刻。 “三弟，你若是真不喜欢读书也无妨，与我一同去军里，耍枪舞剑，展现男子气概，岂不比是更快活！”盛风杰笑道。 “那倒是不用了。”盛云庭赶紧摇头。看着二哥因为长期训练武艺而黝黑的身躯，以及那膀臂上结实的肌肉，又看了看自己细瘦的手臂，他倒是更想继续在这里混吃等死。 “唉，三弟，那你既不想从文也不想从武，未来究竟想做什么呢？”盛风杰望着这位不成器的弟弟不禁叹气道。 盛云庭一时无言以对，眼神微微闪躲，毕竟就算他自己也还迷茫着。 或许便是他自己也潜意识中清楚，那放生动物期待会有妖怪来报恩之类的近乎荒诞的念头只是自己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而已。 他其实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话本是话本，传说是传说，与现实几乎不会发生交错的可能。 正如他只是个最平庸的人，仅仅只是挂了一个盛家三公子的身份，便有周边无数的人对自己抱有厚望，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不负于这个身份带来的荣耀。 然而谁会考虑他自己呢？他明明只不过是个最普通的人而已啊！ 脑袋不算聪明不算笨，身体不算强壮也不至于弱不禁风，脸蛋算是有些帅气但也没有玉树临风，若是抛开盛家三公子的身份，他大概也只是一个泯然于众人的凡人而已。 仅仅因为儿时比两位哥哥更喜欢看一些有字的书，爹娘便期望自己去考科举，中状元。可这分明是办不到的啊！ 不知从何时起，他便学会了逃避现实，故意不去认真学习，故意四处游荡，不肯将心思放在科举之上。这可能也是他不想服输，不想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种表现，想告诉那些在暗中紧紧盯着他的人，想告诉父母——“你们看，我不是脑子太笨所以考不上，只是我不想和那些书呆子一样死读书，所以不去认真考而已。” 这种近乎自欺其人的办法，也是他唯一逃避那有些残忍的现实的唯一办法。而在这其中，那超出认知的所谓的鬼怪则是成为了他心中一种或许可以逃避这种死循环的捷径之一。 大概是他不愿屈从于现实的唯一一个心灵的寄托，始终不愿意放弃。 “若是真能有妖怪回来报恩，那或许我也能考上状元了也不一定吧……”有时候，他也会这般自嘲地想着。 正如他知道或许这辈子也等不到回来报恩的妖怪，所以他考上状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盛风杰自然是没有察觉到弟弟心中的那些矛盾的心思，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听说你近日与那苏家的赘婿来往颇为密切？” “是啊。怎么了？”盛云庭不明白为何哥哥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有些疑惑。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偶然听说了一些关于苏家的事情，尤其是那个赘婿，府城里有个颇有些背景的家伙似乎想整治他们，以后你记得不要离他太近，不然恐怕会有些小麻烦。” “嗯？这是怎么回事？快和我说说！” 盛云庭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毕竟杜大哥是他的难得的好友，听闻对方可能有难，自然有些心急了。 第192章 比试（月末求月票和订阅！） 盛风杰有些诧异地望了这位弟弟一眼：“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些儿女私仇而已。那家伙当然也不可能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弄得多大，否则他自己的面子也挂不住，要受那些衙内们的取笑了。不过即便如此，这苏家恐怕也要受一些折腾。我盛家虽然也不怕他，但能避还是避一下风头。” 再具体的情况盛风杰也说不上来，毕竟他也只是听得了一些消息，与那当事人并不熟悉。 盛云庭却是心中暗自决断，等有空能出去了，一定要把这个消息转达给杜大哥，让他小心一些为妙。 接着，盛风杰便说到了此次来找他的重头戏，便是之前答应过的科举之后要带他出去打猎的活动。 这算是被关在家里快憋出病来的盛云庭难得的期待活动了，赶紧答应了下来，收拾收拾后便跟着二哥出发了。 这次打猎活动的本意也是盛风杰想带着这位弟弟出来散散心，顺便多运动运动，省的整日被关在屋子里只能读书，所以在得到爹娘的应允之后，骑上马便带着两三个家中的侍卫与盛云庭一起出发，去往山中打猎。 此次打猎的地点也是盛云庭最是熟悉的，正是他平日里放生的山林之中。这里远离人烟，野物也是最多，不会有误伤人的风险的同时也可以尽兴而归，算是一处不错的打猎场所。 “来！” 二哥从马背上取下一物，随手甩给身后的盛云庭。 “这是？” 盛云庭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只见那正是一副外表颇为精致的弓箭。不是那种军中的杀敌器具，大概是属于他这种没锻炼的富家子弟也可以轻松拉动弓弦的类型。 “我们兄弟二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比试比试了。”盛风杰伸手试了试他手中的那把长弓，弓弦嗡嗡作响，觉得颇为称手而满意一笑，口中则是似有回忆般缓缓道来，“不如今日便来比一比，谁猎到的猎物更多？” “我怎么比得过你？”盛云庭苦笑一声。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哈哈，不要泄气！你看我的箭！”盛风杰大笑着将自己的箭筒递给他看去，盛云庭定睛一看，愕然发现这些箭竟然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箭身，那本该锋利的箭头却是不见踪影！ “这些箭？！” “我知道你不喜欢杀生，所以故意没有放箭头，只靠箭的力量来打晕那些野物！如何，要来比一比吗？” “若是我赢了，这几日你便陪我一同练武强壮体魄，直到我回去军营。若是你赢了，我可以给你满足一些愿望。我知道你喜欢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爹娘向来是不赞同的。这次想必有我的面子，爹娘也不会过多责罚于你。” 敢说出这番话，显然他对于自己的力量和箭艺是非常有自信了。 盛云庭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便答应了。不过他还是将手中的弓箭全部还给了哥哥。 盛风杰不禁有些讶异：“你这是？” “我捕猎，不需要用箭！”盛云庭神秘一笑，转身便向着树林的一个方向走去，“我去这边，待会儿就准备对我刮目相看吧！” “有意思！” 盛风杰一怔，旋即朗声大笑。良久后，望着弟弟离去的背影，示意身后两个侍卫暗中跟上去，免得其遇上什么危险。 而他自己则是深吸一口气，将一支没了箭头的箭搭上了弓弦上，缓缓拉开满弓，似是随意地对准了一个位置，随后轻轻松手。 “唰！” 似是箭身撕裂了空气一般的破空声骤然响起，随后便见那箭掀翻了几片枯黄的落叶后直直穿透了树丛，在一只肥大的兔子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正中其头部。 兔子瞬间被打翻在地，两腿无力地抽搐了一下，慢慢还是失了意识晕了过去，但微微起伏的肚子证明其还是有气息尚存。 力道与距离控制得恰到好处，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十分简单的。 另一边，盛云庭走了一会儿，大约是觉得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左右望了望两边的高大的树木，可能正在考虑着那棵树更符合他的计划。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腰间那个由杜大哥送给他的那个锦囊自从进入这树林之后就在隐隐发热，让他心觉颇有些奇怪。只是那异样实在是有些不太起眼，以至于暂时被他忽略了过去，旋即有些兴奋地开始自己的狩猎计划…… 身后不远处正暗中跟着的两个侍卫则是有些疑惑地望着少爷的动作，似乎有些奇怪他此时的举动。 “难道是打算制作什么陷阱之类的吗？可是少爷手中空无一物，又怎么制作陷阱呢？” 更让他们奇怪的是，三少爷根本没有制作陷阱，反而是从旁边的低矮的灌木上采摘来一些微红的小果子，倒也不是吃，而是捏碎之后涂抹在两边的树皮上，并将剩下的果子丢在地上。 随后，他便小心翼翼地爬到一旁的树上，似是等着猎物自己走上门来。 暗中观察的侍卫顿觉一头雾水，有些搞不清楚这位三少爷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不过反正少爷此刻也没有什么危险，他们也就继续潜伏着。 而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这位少爷的真正目的！ 只见一处草丛之中树丛忽的微微晃动，旋即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中窜了出来，长长的鼻子微微抽动，似是闻到了什么醉人的气息。 待发觉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这才快速跳跃着小小的身子出来，飞快来到了那气息最浓郁的地方，也就是原先涂抹了果子汁液的树皮处，似是欣喜地用爪子捧起地上的一颗果子啃了起来。 “成了！” 树上的盛云庭心中一动，嘴角微微勾起。 他好歹也是放生了那么多动物的人，就算一开始不熟悉，这么多年来半是摸索地或多或少也有些熟悉了一些小动物的习性。 比如底下这只贪吃的小东西就喜欢这种果子，而且就如同人类喝酒一般，经常容易吃嗨了而忘乎所以。这种时候就可以下去抓住这第一只猎物了。 第193章 意外 而在有了这第一只猎物之后，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以这只小家伙诱惑来更多的动物，一环套一环，想必最后收获定会不错！ “这可是智取！像二哥那样只会用蛮力的家伙可是不会懂得的！” 盛云庭得意地轻哼一声，手脚并用爬下了树木，拎起这个已经无力反抗的小家伙，打算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树底下，小东西已经被他牢牢抓在了手中，只是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还是半眯着，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不妙的处境，显然是已经晕了头了。 这些特殊的果子他之前便了解过，对于人来说口味酸涩难以下咽，但是对于一些小动物来说却是如同仙酿一般，极为诱人。当那股气息失去遮掩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吸引来许多嗜好这种味道的动物的注意。 盛云庭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自然便是利用这个小家伙来诱骗到更多的猎物。 不过刚才那些果子倒是要再采摘一些，先前采的那些都被这个贪吃的小家伙给吃得差不多了，若是不够了，恐怕后面的计划也难以继续。 “唔……保险起见，还是先来个十几二十颗的吧……” 他一边抓着那只动物，一边伸手进那灌木丛之中采摘果子，为了能更快一些免得耽误时间，他下意识又身子探过去一些，半个人都在树丛的笼罩之下。 只是就在这时，不远处正隐藏着的侍卫之一忽然似是眼尖，隐约发现那树丛之中似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是什么？” 他瞬间提起了警惕，眯起眼睛细细看去，凭借着他练武之人的敏锐直觉，可以看见那树丛的枝叶隐蔽之处似是有一道隐藏得很好的色彩在隐隐流动着，并不断向着盛云庭毫无防备的手臂缓缓爬动…… 侍卫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顿时一缩，哪里还顾得及隐藏自己的行踪，立刻便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并惊声大喊：“三少爷！小心有蛇！” “嗯？” 盛云庭闻言一怔，有些愕然地回头望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族护卫，一时竟也没有回过神来！ “有蛇？什么蛇？在哪里？” 只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回头望去，正是看见从树丛里忽然爬出来的一条碧绿色的手指粗细的毒蛇，一双冰冷的蛇眸里正贪婪地望着他，在他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张开嘴露出毒牙，朝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下！ “蛇！” 盛云庭面色瞬间煞白，极度的恐惧瞬间占满了他的心脏，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根本无法去躲避！ 而身后的两个侍卫更是惊惧得手脚冰凉，有心想要上去用剑斩断那毒蛇，然而先前为了躲避行踪而故意隔开了一段距离，如今却反倒像是一道天堑，让他们有心却无力！ 他们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若是三少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情，恐怕他们两个也是活不成了！ 然而就在这命悬一刻的时候，已经吓傻了的盛云庭忽然听见一道女子的声音。 “小心！” 下一瞬间，他便仿佛是被人给生生撞出了一段距离而离开了原位置，伴随而来的还有女子那有些低闷的痛吟声。 “嘶！” 那力道有些大以至于盛云庭连连踉跄倒在地上的杂草之中摔了个大跤，身上那一袭价值不菲的衣服沾了许多的尘土与腐败的落叶而显得肮脏不已，一些沾地的地方更是破了些口子，恐怕已经是没法再穿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他的神情之中带着几分死里逃生后的茫然，迅速望向自己原先所站的位置，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少女，身上穿着的是有些粗糙的农家衣服，而此刻她正抱着自己的手臂有些无力地坐倒在地上，似是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显然刚才就是她救了自己，也是她替自己承受了那毒蛇的一咬！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救自己这个陌生人，但想起刚才那条毒蛇的可怕模样，他的心中顿时一颤，担心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慌忙间也不顾脏乱，狼狈地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声音几分嘶哑地吼着：“快来人！来人！救命啊！” 那边两个已经看傻眼了的侍卫此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那条意图行凶的毒蛇已经被他们斩下了蛇头，一人留守在此地，另一人则是赶紧去通知二少爷。 如今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恐怕今天的狩猎比赛是进行不下去了，便是他们二人也恐怕要受问责。好在三少爷幸运没有出事，不然恐怕也是出不了兜着走…… “你……你没事吧？” 盛云庭靠近了那位女子，有些颤抖着声音问道。他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竟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我……我还好……” 那少女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眉眼里虽然隐约藏着几分痛楚，但还是轻声说道，似是让他不要担心。 也是在这个时候，盛云庭才看清了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的相貌。 虽然她身着一副农家子女的粗布麻衣，但却五官精致，肤色似是因为长期接触阳光而并不如寻常女子那般的白皙，但却也意外具有几分女子英气般的魅力。这种独特于其他见多了的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的气质让他第一时间竟是出了神，旋即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少女却没有他这么在意这些细节，而是浅笑着道：“那蛇我也是常见的，毒性倒不是那么强。公子也不需要担心。” 一旁的侍卫用剑挑起那蛇头，仔细端详了一下道：“这蛇虽然毒性不强，不过若是拖延了也是能害人命的……” 盛云庭面色顿时一变，望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当即咬了咬牙，没有迟疑就凑上前去。 “公子你这是……”少女有些慌乱无措地望着他。 “吸蛇毒啊！”他听到可能会出人命之后哪里还敢犹豫，立刻就对准伤口要吸出蛇毒，虽说这可能也会危害到自己，但显然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少女一怔，也没有再抗拒，乖乖地伸出了手臂，只是望着他的眼神却生出几分异样来。 第194章 毒性（为第二位舵主“kikokiko”加更） 等片刻之后盛风杰带着人赶过来时，蛇毒已经吸得差不多了，盛云庭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疼痛，只是大约是接触毒素之后嘴巴有些微微发麻。 不过看着少女又恢复了几分红润的面色，他的心里也是好受了许多，至少这一番功夫没有白费。 “三弟，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去了哪里？” 盛风杰刚得到侍卫的消息就一惊，刚赶到就急忙查看弟弟的情况。若是因为他带弟弟出来玩闹而出了事，他也是难辞其咎的。 而在盛云庭解释了缘由之后，盛风杰的目光转移到了那少女的身上，郑重其事拱手谢道：“多谢这位姑娘仗义出手，我已经派了人去请元阳城里最好的大夫，定然不会让姑娘出任何事！” “这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了……”少女似是有些手足无措，微红着小脸，“我是猎户的子女，对这蛇毒颇有了解，只要让我自己去采一些草药即可。” “这成何体统！”盛风杰却是瞪了眼，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抛下救命恩人让她自己去治疗？这若是传出去我们盛家岂不是丢尽了脸面？姑娘不用担心，可以安心与我们一起回府上养伤，你爹娘那边我会派人说一声并备上厚礼，断断不会做出那般忘恩负义之事。” 少女自然是拗不过几人的好意，加上盛云庭也是多次相劝，她便也顺其意一起回了盛家的府邸之中。 而刚到了山脚下，被侍卫几乎是抬着一起请过来的两位老大夫就已经准备就绪了，仔细望闻问切之后便给少女和盛云庭一起开了药。 不过根据这两位老大夫的话来看，这蛇毒的情况恐怕并不像是少女所说的那般简单。 无论是那蛇的体型隐蔽性还是蛇毒的威胁，每年死在这种毒蛇口中的人并不在少数。 若是不小心处理，恐怕很容易就会让人丢了性命，就连吸了蛇毒的盛云庭也有一些风险。 好在因为及时吸出了蛇毒，总算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好好地疗养一番是少不了的。 在回到盛府的时候，盛风杰望了一眼被丫鬟们搀扶着去向客房的那位农家少女，忽而伸手拦下身后正兴冲冲打算想跟去的盛云庭。 “三弟，你且等一等。二哥有话要和你说。” “嗯？什么事？”盛云庭有些疑惑望向他。 盛风杰轻叹一声，凝神望着他嘱咐道：“下次你不要这么随随便便就给人吸蛇毒，这次运气好毒性并不是太强。否则若是你出了什么问题……” “二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盛云庭却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瞪着他，不解地喊道，“是她救下我我才活到现在的！不然被咬的就是我啊！难不成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可你是盛家的三少爷！身份和那种寻常百姓能一样吗？”盛风杰望着他的眼神似是看待一个不成器的孩子有些失望，微微摇头道，“的确，救命之恩是应该涌泉相报！只是有些时候也要衡量一下得失……” “二哥，这为人处世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来教我！” 盛云庭却似乎是被他的一番话给惹怒了，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似是打算跟上去看看那少女的情况。 “这孩子……” 盛风杰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么天真任性的性子，他还真担心弟弟出去会不会碰上什么用心险恶之人而被利用了。恐怕也只有多接触一些人才能有所长进。 只是就在身后跟随着的一众侍卫进入府中的时候，盛风杰却是想起了什么，喊住了当时跟在盛云庭后面的那两个侍卫。 “你们两个等一等！” “二少爷，小的该死！”两个侍卫还当是要责罚自己，立刻求饶道。 “你们看护不周，自然是要受重罚的，待会儿自行去管事那边按规受罚！”盛风杰冷哼一声，目光却是缓缓扫向那女子所去往的客房方向，沉声问道，“我且问你们几句，那女子与三弟可是先前便认得，相约在树林里见面的？” “这……”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想起先前的场景，不约而同摇摇头，“应当没有。” “那这女子是突然出现的？”盛风杰微微皱起眉头，似是想起了什么。 “是的。起先我们都不曾发现过这女子的身影，直到三少爷要遇难的时候才突然现身……” 说到这里时，两个侍卫也是卡了壳，面色微变，竟也没有继续说下去，额头上的汗渍愈发明显。 这岂不是间接证明了他们的保护根本形同虚设？竟然连一个猎户家出身的女子都发现不了，这若是换一个意欲绑架行刺的恶贼，那岂不是正好让对方得手了！ 这不说还没意识到，此刻两人的后背皆是被冷汗给浸湿了，后怕不已，更是担心地望向面前的若有所思的二少爷，担心这位主子会怎么责罚失职的他们。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良久之后，盛风杰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们去后院受罚。而他自己则是微皱着眉头，走向大堂处。 想必那里爹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此次的打猎行动也就到此戛然而止了。 盛云庭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受伤，不过多少也是接触了蛇毒的，得到大夫嘱托的爹娘自然是又惊又怕地让他好好休息。恐怕这一连串的倒霉事得到的唯一的好事情，就是他可以暂时地摆脱那枯燥的书海的苦恼，不用再担心爹娘来检查自己的功课。 等回到房间里，丫鬟小心翼翼地将已经熬煮好的中药递上来，他皱着眉头将这一碗又苦又难喝的药大口大口地喝完了，旋即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走着，心里又有些不太放心那位恩人的情况想要再去探望一下，不过还没出门就被小厮给拦住了。 “少爷，老爷夫人已经吩咐过了，让你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真烦！” 盛云庭一甩袖子，有些无聊地躺到床上枕着脑袋翘着腿，脑中却是下意识地回忆起今天那少女为自己挡下危险的那一幕。 尤其是少女的容貌更是浮现于他的心中，让他的眼神都有些放空了几分。不知怎的，忽然间有种心里痒痒的感觉，想要立刻再去见她一面，却又觉得有些唐突，难免患得患失地担忧会不会打扰了她的休息，不然还是明天再说吧…… 第195章 猜测（求月票求订阅！！）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一会儿担心少女会不会忽然不治身亡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很快就被他“呸呸”两声拍散了，一会儿又想起当时吸蛇毒时有些暧昧的情景，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没有太过在意，如今事后回想起来，却是觉得有些让他脸红心跳。 他忍不住翻个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将脸埋在枕头上，喘了两口气，两眼有些迷茫：“她会不会认为我是在占她便宜而生我的气呢？” “应该不会吧……我的表现可都是正人君子的……”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太过逾矩的地方才稍稍放松下来。 只是就在这时，手指无意间触碰到的床上一个东西却是让他愣了一愣，低头看去，才发现是刚才在床上滚动时不知怎的，那杜大哥交给自己的锦囊掉落了下来。 “对了，今天这锦囊好像有些奇怪……” 他这时候才想起之前的异样，不禁心生几分好奇，伸手拿过那锦囊在手中仔细查看了起来。 从外表来看，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中迷惑，顺手便将那锦囊上面系紧的开口给解了开来想要看一看里面杜大哥留给他的文墨，只是力气稍稍大了一些，却见里面洒了一些似是燃烧殆尽的纸屑出来…… 盛云庭顿时一怔，低头看了一眼洒在床榻上的灰烬，再望向手里那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些许灰烬的那个锦囊，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杜大哥交给自己的文墨会突然变成这些的灰烬？难不成是自燃了？可是为何外面同样是布做的锦囊却是丝毫无损？ 这事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以至于让他有些愣神。 “对了！” 他此时忽然想起之前杜大哥交给他锦囊时候所说的话，说这些文墨具有驱邪避祟的功效，若是有妖魔靠近就会给予预警。 想到这里，盛云庭浑身一颤，眼神一变。 难不成……有鬼怪已经靠近自己了？！而且就在自己的身边！ 若是杜大哥所言属实，这文墨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那恐怕今天唯一有这个嫌疑的只有一个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 正是当时救下自己的那位少女！ “她可能是鬼怪？” 盛云庭心中有些不敢相信，但当猜测出这个可能的时候，却又觉得之前一些想不通的地方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只有妖怪才会以女子之身独自出现在那种深山老林之中，面对陌生人却毫无畏惧，只有妖怪才能在蛇牙都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救下自己，也只有妖怪才会对这种程度的蛇毒毫不在意，甚至当时根本就没有要去治疗的意思！ 若是真如此，那就说得通了！ 盛云庭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锦囊，他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 “姑娘，你今晚便在房间里好生歇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尽管唤我们便是。” 小丫鬟对躺在床上的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说道，随即缓缓退出房间关拢房门。 少女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缓缓起身轻叹一声。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竟然直接便来到了这盛家里面。 望着桌上随着夜晚的清风微微摇曳的烛火，她的心中想起白日时候被盛云庭吸蛇毒的场景，嘴角微微勾起，低头望向自己手腕上的那被蛇咬去的伤口，那里若非是为了避免太过于骇人，其实早就已经可以痊愈得不留半点伤痕。 “不过若是留着，或许还能借故在盛家多留一会儿，也可以找机会与盛云庭公子报恩……”她心中如此想着，尤其是想起盛云庭那为了她而有些呆呆的着急模样，倒是意外觉得这伤口似是顺眼了几分。 至于蛇毒，她是丝毫也不在意的。那种普通的毒蛇就算全身的蛇毒对于她也不过是甜品而已，根本不会危害到她。 只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眼神一凝，旋即放松下来靠在床头，作出几分受伤后有些虚弱的姿态方才轻声道：“请进吧……” 门由外向内推开，而走进屋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还在想着的盛云庭，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此刻他望向她的眼神却是有些异样。 虽然早已察觉到是他的气息，但少女还是故作几分讶异的模样，疑惑问道：“盛公子，这么晚了不知是有什么事吗？” “只是有些事想要确认一下。” 盛云庭迟疑了一下，转身确认外面没有别人之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样子。 少女见他这副谨慎的模样不禁也有些疑惑了起来。 “难不成是对自己见色起意了？”她的心中下意识地就升起了这个念头，毕竟这深更半夜一个大男人跑到一个女子的房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正当理由了。 想到这里，她望向面前似乎还在组织语言的盛云庭的眼神多了几分失望，轻咬樱唇。 “唉，果然人族男子都是这样的么……亏自己白天还为了救他而受了蛇咬，就算一时急色，连一两天让自己养伤的时间也等不了吗？” “也罢，念在他对自己有恩的份上，便送他***愉罢了。明日一早便就此恩怨了清，自己也不必再冒险留在此地……” “盛公子，你……”虽然心中已是意兴阑珊，但她还是没有流露出来，想要尽快了结这段不值得留念的恩情，只是下一秒却是听对方抢先问道。 “姑娘，你不是人吧！” 盛云庭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问道，眼神凝重。 “嗯？” 少女顿时那些还没到嘴边的话都戛然而止，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般地望向他，似是被这句话给吓住了，微微张口却一时竟是没有回答。 毕竟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时从来没有在她的考虑之中的，实在是有些超出预料了。 “这是……在骂自己吗？” 张口结舌之余，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情，才会让这位恩人不惜深更半夜跑上门来特意辱骂自己一番！ 第196章 秘密 可是她自觉自己所说所做的都是模仿的那些人族女子的习惯呀，怎么会有哪里不合理的呢？ 盛云庭见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似乎是有些歧义，连忙轻咳两声解释道：“咳咳，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骂你。我问的你是不是人，只是字面的意思！” 少女面色缓缓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不瞒你说，我已经发现了你的一些破绽。尤其是这个锦囊……”盛云庭将那个锦囊放在桌上，虽然里面已经只剩下了一些灰烬，但上面残留的一些气息还是让少女有些忌惮。 “所以，你是妖怪吗？”他抬头望向这位默而不语的少女。 “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少女沉默了片刻，旋即浅浅一笑，没有被揭穿真面目之后的狰狞，只是眼神里似乎有几分遗憾，大大方方承认道，“不瞒公子，小女确实是一只妖怪。只是小女此来并不是为了杀害人族，只是为了……” 她顿了顿，却是被盛云庭有些兴奋地抢过去继续说道：“你是为了报恩来的是吧！” “嗯？” 少女又是一愣，一时无话可说，歪了歪小脑袋有些疑惑望向他。 怎么自己所有计划都被猜到了呢？难不成这位恩公是仙人能掐会算不成？ “果然如此！”盛云庭一脸不出我所料的神情，自信笑道，“我就知道，我盛云庭自小开始放生，放了这么多年，如果真有鬼灵精怪，那肯定会有妖怪上门来报恩的！果然如此！终于让我遇上了！” “终于！” 他仰天大笑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忽然觉得生活也不是那么一团糟了，至少他有一项梦想已经实现了！ 如果连妖怪上门报恩这种近乎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如愿以偿，那其他事又有什么理由永远失败呢？他盛云庭不可能会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似是心中凭空多了几分支柱，他的心中似是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着，对于原本迷茫的未来多了几分期待！ 少女无法理解他内心的狂喜，望着眼前这个人族的眼神愈发奇怪了几分。 毕竟寻常来说，一般人遇见鬼怪就算没吓死，逃也是肯定要逃跑的。可偏偏这个人却是截然相反，能感觉他心情似乎很激动，这让她心里不禁有些奇异的感觉，看着他的眼神逐渐缓和了许多，小声问道：“那不知公子知道小女的真实身份之后，要作何打算呢？” “我们来做个朋友吧！” 出乎意料的，盛云庭没有什么奇怪的念头，而是热情地问道：“你将是我第一个妖怪朋友！等明天我带你在元阳城好好玩一玩，人族城镇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你们妖怪享受不到的哦！还有很多的美食，美景，我早就想有这么一天了！” 大概在梦里，他等了这么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几乎都要忘了这种兴奋的感觉。 “朋友？”少女一怔，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期待的面孔，低声呢喃道，“你难道不怕我吗？我是妖怪啊？” 她的小手紧紧攥住衣襟，微微颤抖着，似是在害怕可能的回答。 “不怕！” 盛云庭摇摇头，神色真诚：“就像我的一位大哥说的，人和鬼怪本来就都是天生地养，生来平等，为何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何况就像人里面也有好人坏人，妖鬼里也有好妖坏妖，我相信会救下我一命来找我报恩的一定不会是那些坏妖怪！” “我想和这些好妖怪们交朋友……” “我……” 少女轻轻咬了咬樱唇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末了，盛云庭却又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你既然是来报恩的，那肯定是我以前放生过的那些动物之一吧！那你的原形是什么？” “唔，难道是狐狸？我似乎放生过最多的就是狐狸了，还有兔子，狗，猴子，鸟之类的乱七八糟的……”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只是当初早些年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去酒楼里面强行买下来那些用作肉畜的动物，品类颇为繁杂，一时竟也回想不起来，但也大约各种各样的都有，不禁愈发好奇了起来。 “原形么……” 少女眼神几分闪烁，只是笑着摇头道：“这是一个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这样啊……那好吧。” 盛云庭有些小小的遗憾，不过旋即又有了些新的念头，有些好奇地望向她：“那不知道能不能展示一下你的法术啊？我从小到大还没真的看见过法术呢！” 除了个别的见过那些道士和尚的卖弄，真正的法术是真的一个也没见过。 这种心情就有些像是刚得到一个新奇玩具的贪玩孩子，颇有些爱不释手。 这个要求自然不算过分，少女点头问道：“那你想看什么呢？如果简单的话，我可以展示一下。” “会飞吗？我想试试飞是什么感觉！”他有些期待。 “可以。” 少女微笑着点点头，转而望了一眼墙边窗户，旋即便见那本来半掩着的窗户忽然无风自动大开，随即她秀手一翻，盛云庭便感觉到浑身似是开始缓缓漂浮了起来向着窗外飞去。只是一开始有些不习惯，身形有些重心不稳而左摇右晃着，让他不时惊叫一声，不过激动的笑声还是占着大多数的。 “哈哈！我会飞了！我会飞了！” 屋外的半空之中，盛云庭以一种类似狗爬式游泳的姿态在半空中努力划动着，虽然姿态很是狼狈，但心里却是异常畅快，大呼小叫着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喜笑颜开。 远处庭院前的几个巡逻的侍卫依次走过，却根本没有察觉到半空中的异样，自然是因为少女施展了障眼法，可以让他好好地自由玩闹一番。 “好玩吗？” 少女脚踏虚空径直站在他的身边，微笑着望向玩得开心的他，轻声问道。 “好玩！太好玩了！” 盛云庭欢呼了一声，又在空中滚了一滚，身下就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托举着他，让他无论怎么闹腾都掉不下去。 第197章 锦囊（为第三位舵主“时崎轩辕”加更！） 闹了一会儿后，他忽而偏过头来望向一旁只是静静看着他玩耍的少女，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少女一愣，旋即摇了摇头，“我们妖怪没有名……不，你便叫我朱幻云吧。” 她临时想了一个名字，印象之中这似乎是一个曾经见过的女孩的名字。 “好！”盛云庭笑道，“幻云姑娘，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 “嗯。朋友……”少女缓缓点头，眼神中有几分复杂的情绪。 等盛云庭玩得尽兴之后两人才缓缓飞回屋内。 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时候已经不早了自然也不好再耽搁休息。末了，他兴奋地对她说道：“你既然陪我玩了这么有趣的东西，明天我带你一起去外面玩，一定会让你体会到人间界的快乐！” “嗯。”少女深深望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而在盛云庭就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忽然注意到桌上那个被自己遗忘了的那个锦囊，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来，拿起它有些紧张地望向她：“朱姑娘，这锦囊是不是对你有伤害？” 他还没忘记当时的那种灼烧感以及事后的一些灰烬，显然是有一些威能的。 朱幻云望向那锦囊，眼神里仍有几分忌惮之色，点头道：“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得来的这锦囊？它对于我等妖鬼确实有防范之威能。白日时小女靠近想要救下你时，还曾被其反噬了一下……” 事实上，蛇咬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伤害，反倒是当时撞开他时正气的伤害对她更大一些，到得现在还有几分内伤…… “原来如此！” 盛云庭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急忙将锦囊收好不显露在外面，还不放心似的拍了拍免得掉出来，口中解释道：“这是我一位大哥送给我的，只是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厉害……我以后会注意，一定不会再戴上去！” “大哥？”朱幻云眼神里几分思虑，但也没有立刻便多问，只是望着他感激道，“那便多谢公子费心了……” “没有费心，只是小事而已。” 盛云庭挠了挠头哈哈笑道，旋即小心翼翼走到门边打开来，确定外面没有闲杂人等的时候才悄悄走了出去，不过正要关上门的时候，他又不放心一般地探了个头进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公子怎么了？”她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禁歪了歪脑袋奇怪问道。 “没什么……”盛云庭憨憨笑了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怕我刚走出去你就飞走不见了……” “扑哧……” 少女有些忍俊不禁，掩嘴轻笑一声，眼神有些嗔喜：“公子请放心，小女不会随便就飞走的呢。” “那……那你好好休息，明天一起出去玩。约好了哦！”盛云庭忍不住又多叮嘱了两句，这才合上门。在门外重重握了握拳，傻笑着神清气爽地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明天呀……”少女坐回床边收敛起笑意喃喃自语，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 而也正是在这个夜里，苏府里的杜白再次动用了“山鬼转祟法”并向着刘府赶去。 不过这次并不是如之前那般找麻烦，而是找一个人——当时那位身怀正气的少年。 他其实早就想要找对方了，只是中间有些事情耽搁了才拖到了现在。如今稍稍得了空之后，他立刻便抽出时间来找人了。 有许多的事情都需要去认真调查一番，包括当时那个身怀正气的少年为何会残害妖族，也包括他究竟是怎么学会那种符咒的制作之法的。 这里面恐怕有许多值得深究的地方。 当他来到了刘府上空的时候，习惯性地想要去那个曾经的院子里找人，不过这时才发现那个院子已经败落了很久，蛛尘漫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他这时回想起来先前听闻的一些传闻，想了想，转而向府里此刻最热闹的院子飞去。 而在那里，他果然便看见了那个许久未见的少年，只是此刻对方给他的感觉却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有些陌生。 “来来来，喝喝喝！” 比起原先那个狭小黑暗的小屋子要扩大了数倍有余的宽敞的屋内，此刻正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一众年轻人围着一桌酒席欢声笑语，举杯畅饮的同时也有划拳笑骂的声音充斥其中，颇为吵闹，而一旁还有衣衫半解的舞女正在舞动身姿，尽显富豪人家的靡靡之音…… 在县试出成绩的当晚，刘家就已经举办了一场庆祝宴会，毕竟是这许多年以来，刘家第一次在县试中得了成绩！宴会上邀请了许多生意场上的朋友，当然也有邀请苏家，不过苏婉妙不可能去赴宴而已。虽然因为县令以及主考官此次为了避嫌也没有来受邀参加所以稍稍档次有些降低，但也算是一次正式的刘家家族聚会。 而最让人震惊的是，在此次宴会上，坐在刘老爷子身边最近的不是其他各房的长子，而是一个在这一天之前许多人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少年！ 虽然那次宴会上老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但这一个举动就已经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隐隐集中在了此人的身上。 而今天这次的聚会则是刘家一个年轻一辈的自己人的聚会，拘束比之之前要少了许多。 此次聚拢的都是刘家目前可以算是有些门道的年轻子弟，无论是否是真情实意，亦或是曾经的那些看不起，如今全都要隐藏在心底里，在长辈们的呵斥下，腆着脸来讨好接近这个以前他们根本不屑一顾的少年。 而作为众人交际的中心，刘修平却是目光平静，不管身边的那些杂音，甚至连对那些频频向他暗送秋波的美人儿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手持着酒杯静静地品着酒味，目光透过身边晃动的人影望向远处，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打算。 这些家伙的来意他当然是清楚的，无非就是看自己如今得宠想要与自己拉近一些关系以期能够获得一些好处，甚至某些细节看得比他们自己还要通透。 第198章 挑衅 比如虽说是来讨好自己，可他们至今为止也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的，大多都是认为自己不过是好运考了个县试第二才得了老太爷的赏识，真要说下一位家主的位子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轮到自己。 这不难看出来。 如左前方的那个微胖的青年，在望向自己的时候就是笑呵呵的神色，然而一转过头就是撇嘴厌恶，恐怕在其心中讨好那些舞女以获得***愉的重要性比讨好自己交朋友要大许多。若非是其长辈的施压，恐怕今晚也根本不会来到此处。 像这种心思的人在这里的十几个人里属于大多数，区别只在于表现得明不明显。 “只是可惜啊……我全看出来了。” 他心中冷笑一声，静静抿了一口酒水。 自从获得那伪通窍之心后，头脑聪慧的同时对于一些细节的把握也远胜之前，这些平日里就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年轻人还不太懂得如何更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自然被他一眼看破。 更何况，如果要交朋友，他也不会从这些酒囊饭袋里面挑选，那简直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 而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心情也有些烦躁了起来。和这些没用的家伙在这里虚与委蛇简直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倒不如将这些时间都用在读书上。 府试大约便在一月之后，时间紧迫，而仅仅一个元阳城里就有人能压过他，谁知道去了府城之后会是怎样一个情景。 更何况他隐隐已经发现了，如今那刘老爷子虽然表面上作出了一副很重视他的模样，甚至也把他的娘亲移入族谱之中，然而在关于培养他为下一代家主的态度上却很是模棱两可，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立刻宣布，这不禁让他心中也是有些急躁了起来。 “这老狐狸！” 他咬了咬牙。到底是因为他血脉低贱的原因，若他的娘亲是一个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肯定要好许多！而且他此次没有夺得案首仅仅是第二名也是一定的影响因素。恐怕只有真正在府试之中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能真正让那老狐狸信任自己，任命自己为下一任家主的候选人！ 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态度已经从原先的为娘亲雪耻而变成了其它的更深更强烈的欲望。只是如今，本意究竟如何显然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他紧紧攥住酒杯，良久缓缓松开，眼睛微闭随后张开，心中已经重新恢复了暂时的平静，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面无表情地打算起身离开这无聊的酒席。 而就在这时，却有一只手伸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哎，修平弟弟，我们这酒席还没结束呢，何不再与我等畅饮一番？” 刘修平抬眼望去，只见面前这人身材高大似是练武之人，依稀记得是二房的一个子弟，名字叫刘元壹。此人以前的身份自然是比他要高贵得许多，所以此时也是摆出了一副长辈教训后辈的高高在上的神色，面露几分不满道。 “我要回去读书。” 见周围的人的目光似乎都在此刻聚集了过来，似有玩味地注视着这里，刘修平眉头微皱，冷声回答道。 “读书有什么意思。”那刘元壹面露不屑，看待他的眼神就犹如看着一个堪比傻子的书呆子满是鄙视，顺势伸手将一个舞女揽入他的怀中，笑道，“哥哥我知道你以前吃了许多苦，哪里知道这些玩乐的滋味。别怕，我们来教你，这些女子你随便挑一个，看上了哪个就带回去，便是囊中羞涩也不怕，今晚哥哥们请客。” 说完他还得意地往后扫了一眼，顿时其他人也是起哄了起来：“修平弟弟你不需要害羞，这些东西我们都可以教你！” “对啊，明天还可以带你一起去外面玩一玩，赌坊和花楼里可比那枯燥的读书有意思多了！”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的真情实意很难说，但这些家伙从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好比是一群矮脚鸡里突然出现了一只高高的白鹤，它们自然是羡慕嫉妒恨，各种心思想把它的脚给弄断，让它陪着他们一起趴在地上才好。 何况，如今老太爷的那前所未有的态度更是让他们有些不安了起来，所以很想证明一下，其实就算是被他看好的刘修平也和他们一样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家伙。 如果真能把这个异军突起而导致他们都挨了长辈责罚的家伙给拖入浑水之中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刘修平却是根本不打算理会这些家伙，连一句话也不想说就要绕开挡住他的刘元壹。 刘元壹却是眉眼一挑，夸张地喊了一声：“哎，修平弟弟，你莫不是看不起我等不成？告诉你，我们可是看得起你才带你一起玩得，外面那些外戚我们根本懒得搭理！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了啊！” 此话一出，在座的一众人皆是冷笑了起来，一副等着看热闹的表情。 这两天这个刘修平的气焰很是嚣张，他们可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是能有个正当的借口教训一顿削一削其气焰他们可是非常乐意的。 只要抢到由头说是他先招惹的自己等人，而不落下什么把柄，那么自己完全可以揍他一顿而免去一些责罚。 而这刘元壹自小就有学习一些武艺，身手在众人之中算是最好的了，寻常的护院也不是对手，要想对付这个瘦削且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岂不是手到擒来！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告诉这家伙，别以为一时得了老太爷的宠爱就能爬到他们的头上，他到底也不过是个丫鬟生下的杂种而已！ 刘元壹继续拦着刘修平的去路，伸手拂过怀中舞女的发丝，故意没看他而是转头望向身后的众人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哎，诸位，你们说若是我与这女子共度一夜良宵，会不会也能生出一个未来的秀才来。毕竟刘叔伯和一个丫鬟也能生出修平弟弟这般的人才来……” 第199章 变化 “你倒是可以试一试！”众人哄笑一片，唯独却没人注意到原本只当他们是跳梁小丑的刘修平忽然眼睛血红一片，死死地盯着面前还笑得前俯后仰的刘元壹。 “不准拿我娘亲开玩笑！” 他低声道。 “嗯？”刘元壹却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神情，或者说更像是有意激怒一般望向他，冷笑道，“你娘亲不过是一个最卑贱的丫鬟，我说两句怎么了？在座的诸位谁敢说自己没玩过一两个丫鬟？只不过是你娘运气好，怀了刘家的种而已！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刘修平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瞳孔猩红，面无表情，仿佛是看待一个死人。 “我做什么准备，想打架？来啊！” 刘元壹随手松开怀里的舞女，瞧见刘修平正缓缓伸出一道拳头向自己打来，暗想果然此人连基本的出招手法都不会，浑身皆是破绽，便伸手去想要轻易制住他，给他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省的这个家伙整天装腔作势，衬得他们更加没用。 只是就在他的手掌碰到对方那看起来软绵绵的拳头的时候，一道骇人的力道却是瞬间传来，几乎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只听得恐怖的“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整个人便已经倒飞而出，“哐当”声响后撞在一旁的摆放花瓶的木架上！ 顿时一片狼藉，血迹，木屑以及瓷器碎片满地皆是，洒落地面的水渍沾湿衣物，刘元壹则是抱着自己已经软绵绵仿佛骨头都被打碎了的手臂惨叫不已！ “你！” 一旁酒桌上的众人顿时又惊又怒，惊的是这刘修平竟然能一击将刘元壹打成这样，怒的是这个下等人竟然还真敢对他们动手！ 更恐怖的是，刘修平显然根本没有放过刘元壹的想法，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条斯理地走到还在哀嚎的对方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慢慢抬脚踩在他的手指上，脚尖轻轻用力。 顿时一阵惨叫声再次响彻院子，旁人皆是毛骨悚然，一众舞女早已是尖叫着四散跑开了，哪里还敢留在这里。 “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刘修平语调平静，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仿佛正在做的是平常喝水吃饭一般寻常的事情，只有瞳孔的猩红似是在说明着什么。 “来，再说给我听听……” “再说一句试试……” 他的脚尖从一根一根手指地碾过去，刘元壹嘴角带着血沫，惨叫的声音接近嘶哑哪里还说得出话。他的面上早已没有了原先那般高傲，望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犹如看这样一个可怕无人性的恶魔一般，惊恐与钻心的剧痛让他面色狰狞到痛哭流涕。 “刘修平！你太过分了！” 这时候一旁的众人们才回过神来，惊怒叫骂道，企图阻止这般暴行。 为何这个书呆子会有这般可怕的力量已经来不及思考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下刘元壹。不然这个家伙恐怕真会一个一个地踩断他的四肢！ 刘修平闻言却是慢慢停住了动作，就在众人以为他是回心转意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看见他猩红的眼睛转向了他们！ 那一双恐怖的瞳孔里满是嗜血与暴怒，以及几分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的戏耍意味，就犹如一个鬼怪正在望着他的一群玩物。 众人顿时后背脊一阵发凉，咽了咽口水赶紧警告道：“刘修平你……你不要以为有老太爷的照拂就能为所欲为！你在这里惹了事，将刘元壹打成那样，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有意思。” 刘修平脚尖一抬，竟是将已无力反抗的刘元壹的身体猛地踢出撞在酒桌之上。 “轰！” 只听桌子翻倒破碎以及众人尖叫的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众人被翻倒的菜肴给溅得一身狼狈，纷纷坐倒在地上，面色皆是苍白一片，看向刘修平的眼神也已经没有了原先那般的戏谑，反倒是惊恐交加。 他竟敢这么肆无忌惮？ 眼看一堆菜饭与破烂木头之中，刘元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刘修平冷笑一声，在他们惊惧的眼神注视下，一步步走到其中刚才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人的身边，一脚踢翻了他并将其脑袋重重踩在脚底下，不顾脚下的惨叫声，冰冷戏谑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凡是被他看到的人均是不禁一个冷颤。 “你们信不信，我就算在这里把你们都杀了，老爷子也会选择把我保下来？” 众人一阵哑然无言，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说话。 刘修平冷笑一声，伸手在一旁已经吓傻了的一人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将快要干涸的血迹擦在他的脸上，口中淡淡道：“你们一群只知道玩乐的废物饭桶也配和我相提并论？若是诚心来给我当一条狗的话，我倒是可以赏你们一口饭吃，想找我的麻烦，那这恐怕就是下场了。” “所以说，我其实真的懒得搭理你们。所以以后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他整了整自己刚才因为用力过大而有些乱了的衣服，再也不想搭理屋子里的狼藉，径直向屋外走去，只留下屋子里良久的一片死寂。 而屋外，刘修平走出一段路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微微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天生神力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过瘾？想杀谁就杀谁！谁也不是你的对手！” “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强的力量。”刘修平冷声道。 “你还记得你吃的那些妖心，喝得那些妖血吗？”那声音笑道，“那些东西可不是白费的。虽然都只是一些小妖怪，但积少成多，也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一定的影响。比如说拥有堪比妖怪的力量……” “……” 刘修平缓缓握紧拳头，感觉到体内的磅礴到似乎隐隐有些不受控制的力量，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他开始怀疑，自己最近的心情忽然非常易怒，且非常残忍，就比如刚才对付刘元壹的那般手段，以前的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些变化会不会也与这妖血的影响有关呢？ 第200章 惩罚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忌惮，冷笑道：“你不必担心，难免存在的一些负面效果也只是暂时的。只要你慢慢适应之后，自然会逐渐消退。” 刘修平如今也没有手段去证明其说的对与错，只能暗自小心一些。 只是就在这时候，似远似近，虚空之中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叹气声，其中蕴含着几分失望的意味。 “唉……” “谁？！” 正在想着事情的刘修平顿时浑身一紧，抬起头警惕地向四周望去，然而却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可疑的身影，也无法找到那诡异声音的来源。 那道声音颇为陌生，绝不是以前听过的声音！ “怎么回事？”他试图联系那个阴恻恻的声音主人，然而此刻却是并没有任何的回应，更是让他心底隐隐不安。 就在这时，他似有所觉，猛地抬起头来向前方望去，隐约可见黑夜之中，一道虚幻缥缈的身影正伫立在远处的一座假山上，似是凭空而立，正缓缓伸出手来对向他。 “好自为之吧。你已经走入了歧途……” 那冰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审判的意味，刘修平忽的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降临一般。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究竟是人是鬼，但是很显然对方来者不善。 “你究竟想干什么？！”他声音有些颤抖，瞳孔紧缩。 那恐怖的威慑力下，他甚至连动弹都做不到。 方才那个大杀四方将一众刘家子弟打翻在地的那个无敌的力量，在面前之人的手中却似乎犹如婴儿般弱小，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的余地。 “我会将你从那些无辜妖族身上偷来的东西都剥夺回去。这是不属于你的力量。这只会给你带来毁灭……” 杜白轻声叹息，手心中力量逐渐凝聚。 从刚才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少年的不对劲。 不仅仅是那本该纯白无瑕的正气已经仿佛是被虫蛀一般坑坑洼洼泛着黑气，隐隐有着堕魔的趋势，而且其身上还有许多人类不该有的东西。 那浓郁到无法忽视的妖气与死气。 一个正常人类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烈的妖气和死气？甚至比一只寻常的妖怪还要强烈许多！ 这是绝对不正常的！ 杜白没有选择立刻出手而打草惊蛇，故意在一旁潜伏观察了一段时间，在看到刘修平在屋子里的那般非人的举动之后这才确定下来。 他在鬼城里的古籍中也曾看到一些记载，比如人族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来吸食妖血强化自身，获取到甚至不弱于妖族的力量！ 然而此乃篡改天命，岂能有好下场？ 纵然一时拥有了强大到无人可敌的力量，然而妖血带来的负面效果也会导致使用者的心智向黑暗转变，变得愈加易怒残忍，最终逃不过落得一个家破人亡，害人害己的下场。 既然可以预见到那般可悲的未来，他自然是要出手阻止的。 而那个在暗中唆使的那个阴险小人同样也不会逃过他的眼睛，只等解决完这个刘修平之后便去解决那个家伙。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面前这个少年的抗拒心理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烈许多。 只见刘修平在听到他要剥夺自己身上那好不容易获得的力量的时候，更是奋力挣扎起来，试图脱离他的控制，良久失败之后心中更是绝望，抬眼怒瞪着他，口中嘶吼着：“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我为了现在这一切吃了多少苦头？现在你凭什么轻飘飘地跳出来就一副大好人的模样说是为了我好，来剥夺我好不容易才获得的一切？”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自当不会后悔，也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来决断我的是非！” 杜白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斥责道：“你的命我自然不管，但那些被你残害的无辜生命他们该要向谁伸冤？” “他们只是一群妖怪啊！”刘修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吼道，在巨大的压力下一根根手指慢慢弯曲并握紧了拳头，嘴角渗出难以抗拒的血丝，“只是一群该死的妖怪而已，凭什么我不能杀了他们！” “滥杀无辜的你，又与那些你看不起的妖怪有何区别？”杜白冷声道，“那我又凭什么不能惩治你？” “哈哈！真是荒谬！”刘修平大笑两声，嗓子的嘶哑却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两眼忽闪忽闪地猩红。 而就在这一瞬间，心脏处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忽然袭来，就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生生钻入了他的血肉之中，一寸一寸地正在将他的心脏给挖出来！ “啊！” 刘修平顿时一声凄厉的惨叫，怎能忍受这般的非人的疼痛，当即便是两眼一翻，浑身软趴趴地晕了过去，仅靠着杜白的力量而勉强悬浮在原地。 “收！” 杜白手心微微一缩，旋即便见其浑身上下所有角落忽然爆发出一道淡淡的黑色的血雾，迅速向着他的手心处汇聚，凝结成一颗拳头般大小的滴溜溜凭空旋转的血球。 这大概便是其身上所有残余的妖族的力量了，失去了这些的对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力量已经收回，杜白也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浑身被血迹染红的刘修平，轻叹一声。 念在当时对方算是半个他入门正气的指导者，他并没有杀死对方，还是留了一条命。只希望失去了妖气混乱神智的此人能重新振作起来，变回当时便是自己也要惊叹一声的好少年。 至少现在，对方的人生还有挽回的余地。 挥手撤去方才阻挡声音与窥探的结界，杜白身形一闪便从刘府之中离开，去往其他地方追寻那个神秘人的踪迹。 而很快重伤昏迷不醒的刘修平就被周遭巡逻的护院们给发现了，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连早早休息的刘老太爷都被惊动了，派人来亲**问。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先前刘修平打人闯下的祸事反而也就不了了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边杜白自然是没有再去留意那边的动静，因为他已经来到了元阳城外的一处坟地附近。 第201章 追查 他已经锁定了之前附身在那少年身上的那道气息的位置，大约便是在这里附近。 只是没想到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隐藏得这么好，一时竟也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不过他也不急，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已经把偷粮食的耗子逼到死角的猫，根本不需要担心害怕，只要稍稍花费一些时间就能擒获对方。真正要害怕的是那个过街老鼠才对。 他好整以暇地落在地上，望着面前这个清冷月色洒落下的阴暗死气沉沉的坟地，隐约可见空气中淡淡的灰雾里一块块半是歪倒的墓碑矗立于地上，远处也有许多根本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连墓碑都没有，碎石滚落，仅有的两根本该挂着魂幡的竹竿如今也是孤零零地插在地上，上面的纸幡早已不见了踪影。 像这种野坟在这里也是占据了大多数。 这里是城里城外许多穷苦人家专门的坟地，他们整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可能还有闲钱去修建完整的墓穴，大多也都只能这般草席裹着尸体往坑洞里一塞，埋上后就草草了事。 所以这里也是连盗墓贼也不想光顾的鸟不拉屎的地方。但这里的死气却是弥漫很多，容易滋生邪魔鬼怪，也难怪那个神秘人会选择这里藏身。 杜白缓缓迈步从这些坟堆中走过，如炬的目光从身旁缓缓扫过，将对方可藏身的范围慢慢地缩小。 空气中弥漫着的那些灰雾渐渐带着几分难掩的腐臭与淡淡的血腥气息，似乎也在证明他所找的位置并没有错误。 “出来吧，非得要我亲手把你揪出来吗？”杜白冷声道。 话音落下不久，忽然听闻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道难听的冷笑声：“你以为你走入了我的陷阱之中，还能全身而退不成？你也太大意了一些吧！” 就在对方说完的那一瞬间，杜白微皱眉头，眼睛一瞥，看见脚边的土包里忽然噌地钻出一只已经腐烂到长满蛆虫的手，旋即那已经结块了的泥土微微翻动，中间鼓起后迅速向两侧滚落，旋即一个浑身泛黑的行尸从其中站了起来，两眼空洞，张牙舞爪地向着他僵硬得慢慢走来。 而有异动的不仅仅是这一处，周围几十个坟堆里都淅淅索索地传出了异响，几十具或是已经腐烂得可以看见白骨的尸体或是刚埋下不久所以只是浑身浮肿的尸体纷纷站立了起来，本该就此安眠的它们此时均是将目光投向了杜白，流露几分嗜血的残暴。 一片灰雾之中，这些恐怖的行尸一步一步地逐渐逼近，对于寻常人来说简直是恐怖到极致的一幕，怕是早就吓得心肝俱裂，尿了裤子了。 只可惜这般伎俩对于杜白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雕虫小技。” 他目光一冷，甚至连正气都没有动用，只是轻轻一挥手，便见似是有一道无形的波动以其为中心向四周扩张而去，凡是碰触的行尸都瞬间被弹飞了出去，有些更是散了架，只剩下一堆骨头架子。 连带着周围那遮掩视线的灰雾都被挥散了几分，眼前几分清朗。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听闻远处传来一声阴冷的笑声：“哈哈，你中计了！” “给我死！”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忽然竖起了十余根用槐树根做的木剑悬浮于四面八方的空中，犹如一道囚笼一般恰是将杜白困在中心，旋即剑尖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他飞刺而来！ “那些行尸不过是用来吸引你的注意而已，真正的杀招是这个！谅你本事再高明，也破解不了我的阵法！” 那声音似乎颇为得意，只等着这个来找自己麻烦的家伙被这剑阵给绞杀！ 这可是他师门祖传下来的法门，就算是数百年修为的大妖怪也根本无法逃脱！眼前这个敌人虽然看不透实力如何，但料想也无法挣脱！ 而此刻在那阵法之中，杜白丝毫没有危机临头的紧迫感，左右望了一眼确认了大致位置之后，便是身形一闪，消失了！ “嗯？！” 那声音的主人一直时刻关注着那剑阵里的动向，正等着看好戏呢，谁知那剑阵里忽然就没了人影，不禁一阵惊愕。 “怎么回事？！” 忽然他心中一阵不妙的预感，正欲逃窜的时候忽然身后一道巨大的力道落在他的背脊上，没等他反应的时间便整个人被掀翻在地，生生在地上撞出一个深坑！ 顿时，烟尘满布，伴随着的还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再跑啊！” 杜白一脚踏在那背上，冷眼看着脚下这个狼狈的身形。 眼前这个家伙或许已经不能称为人类了，或许称呼为怪物更为恰当一些。 只见其全身没有衣物遮掩，但浑身上下除了有四肢和脑袋外其他皆与人类有巨大的差异。浑身上下没有皮肤覆盖，只有猩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之中，透着一股如同尸体腐臭般的难闻气息。 而且其整个身体都比寻常人类要大上一些，没有任何的毛发，肢体以一种不规则的形式扭曲着，恍如没有骨头一般，但其中却还蕴藏着远超常人的力量。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令人恶心的怪物，脚下踩着的力道更是用劲几分。 不过仔细查看之后，他又是隐约记起来这家伙的身份。 记得是当时那个试图施法害苏家的那个邪道，毕竟两者的气息颇为相似，只是如今这家伙似乎是受到了自己法术的反噬，变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果然恶有恶报。” 他冷哼一声。 不过这家伙似乎还在试图恢复，这才会偷偷暗中联系那个少年，这其中手段自然是见不得人的。而其目的似乎也是颇为的险恶，故意用各种邪恶的法术侵蚀那少年自身护体的正气与坚定的心智。只等有一天少年彻底沦陷的时候，就会被他乘机“借尸还魂”，占据那少年的肉身！ 若是发现得再晚一些，恐怕还真有可能被其得逞了！ “果然该死！” 杜白眼神一凛，杀气展现。 “大侠饶命啊！” 这邪道还在不住地求饶着，却忘记了自己曾经杀过那么多的无辜百姓，他们的求饶何时曾被他放在心上过？ 第202章 你渴望力量吗 “死吧！” 杜白根本没打算和他纠缠，当下脚下正气与佛气交缠的力量迸发出来，那怪物顿时惨叫一声，在一片圣洁的白光之中化作了一滩再无生命气息的血肉。 而这白光的效用也远不仅是如此，周围那些尚还在蠕动的行尸们也一并被净化干净，整个坟地里的邪恶气息似乎都淡了许多，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任何的诡异事件了。 只是就在杜白打算就此离开这个坟地的时候，眼角无意间的一瞥却是敏锐地发现了几分异样。 他低下头去仔细打量了一眼那堆怪物残留的尸体，发觉这体积似乎是变小了一些。 这应该不是错觉，因为在他的注视下，那滩血肉犹如被什么隐藏着的东西给吸收了一般，诡异莫名。 杜白眉头微皱，停住脚步，指尖从这具尸体的上方划过，旋即便看见这一堆的血肉犹如是积雪遇上火焰一般迅速融化开来，化为一滩血水逐渐渗入地下。 而很快，他就发现了那隐藏在血肉之中的隐秘——一尊诡异的雕像！ 只见那雕像的面孔犹如地狱厉鬼一般可怖，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每只手上都拿着一样东西，如骷髅头、宝剑、毒蛇、斧子等等，雕饰颇为精细，竟是意外的栩栩如生，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眸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当杜白与之对视的时候仿佛有一种它下一瞬会转动眼睛活过来的错觉！ 更重要的是，杜白在这具雕像上感觉到了浓郁到散不开的凶煞气息，不禁眼神凝重了几分。 要到这种程度，恐怕平日里就没少受过血祭，不知多少无辜人因其而受到可怕的折磨凝结出强大的怨气，才会造就如此凶煞器具。 若是普通人得到这具雕塑，恐怕瞬间就会被这煞气给冲击成傻子，进而做出各种疯狂而又泯灭人性的事情！ “难不成这邪道正是因为这具雕像才会如此？” 杜白心中有所猜测，弯下腰欲要将那雕塑捡起，毕竟这般危险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丢在野外，万一被谁捡去了都是一场灾祸。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在手上覆盖一层正气与佛气的结合体，以免被这煞气给反噬了。这东西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不得不小心为上。 而就在他的指尖碰触到那雕塑的时候，陡然间一道红光从那雕塑上爆发了出来！ “果然有诈！” 杜白心中一凛，还好自己早做了准备，当即便手握成拳准备和这神秘的存在大打一场。 只是意外的是，那红光爆发出来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力量涌出，反倒是凝结在半空之中，似是有一道虚幻的人像逐渐浮现。这倒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了，颇有些有劲却无处使的无语感。 不过也不急，他打算看看这家伙到底打算搞什么名堂。 而那人像逐渐成型之后，显现的正是那雕塑的模样，同样的青面獠牙和三头六臂，只是有些不同的是，这幻影中看起来对方并没有那般的血腥恐怖，反倒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圣洁感，其手中的骷髅头与毒蛇也形成了一种特异的美感，给人一种理应如此的错觉。 那人像在半空之中漂浮着，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其间无悲无喜，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在它的眼中都不过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一般，也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属下也即是那邪道的死亡而震怒欲要发难的意思。 祂缓缓投下了视线，扫过了周遭因为打斗而有些凌乱的坟地，扫过了底下那滩血肉，最终落在了面前的杜白身上。 杜白倒是没有慌乱，好整以暇地打算等这家伙开口说话，想来无非就是问责自己为什么要杀掉祂的眷属，或者干脆让自己等着报复之类的反派标准对白。 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像第一句开口的话却是：“你……渴望力量吗？” “嗯？”杜白有些古怪地抬头看了一眼这家伙。 它是在开玩笑吗？ 不过很显然，这家伙似乎并没有在开玩笑，尽管祂的声音平静得仿佛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目光也如同一潭死水，所说的话就如同在执行一个标准的程序一般僵硬。 “我可以赐予你远超常人的力量，可以让弱小饱受欺压的你瞬间拥有反抗世俗的力量。拥有力量之后，你可以杀死一切你所仇恨的人，占有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做你一切想做的事情。而你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些凡人的血肉而已……” “稍等一下！” 杜白忽然伸手打断了对方的自顾自的话语，他两手一摊有些好笑道：“你认为我需要你的力量吗？” 仅仅是鬼王那边传递过来的力量就已经让他近乎无敌了，何必还要去求助于别人？ 更何况眼前这个家伙的气息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并不靠谱。 不过若是普通人的话，还说不定真的会被它的三言两语给哄骗了。 但他似乎有些高估了这个投影的智慧，被打断之后它又开始了复读机一般的重复。 “你渴望力量吗……”呆板得就犹如最机械的程序。 杜白有些无语，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只是某个邪恶的存在留在这雕塑上的一点小手段而已，专门用来诱惑凡人替它卖命。 若是真的有以为自己捡到了便宜的家伙因此对其献祭的话，这个作为中介的雕塑就会反馈给对方一些力量，给对方营造出一种自己变得强大的错觉。 但实际上那不过是雕塑的幕后主使的些许赐予而已，如此长久以往只会越来越依附于其存在，变成提线木偶一般。 杜白没了继续看这无脑投影的兴趣，抬手一道正气挥过去便将其震散，连带着地上那雕塑的红光也是暗淡了几分，乃至最后逐渐散去，仿佛变成了一座平平无奇的木雕。 不过这木雕还有许多值得研究的地方，杜白当然也是将其收入囊中，打算等回去之后再做更深入的研究。何况孤身一人在这坟地之中待得久了，虽说不会有哪只鬼会上来找死，但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 第203章 奖励 次日清晨的时候，他如同往常一般早起锻炼身体，却是无意间听见下人们说起了城外的怪事。 “听说昨晚城外那个坟地里好多尸骨都被人给挖出来了呢！”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究竟有如此深仇大恨，死了也不肯放过！而且我还听说那些尸体都被打散了，可惨了！” “家里有亲人葬在那里的人家现在好像都聚在一起报官去了，要求县老爷查出来凶手……” 杜白在一旁静静听着，面上虽然如常一般，但心里却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昨晚上自己也算是“凶手”之一。不过自己也算是给了它们最后的安息免得受人利用，也算是善事吧。 至于官府那边也就随便他们去查好了，反正也不可能真的查出来些什么。 而此时的盛家却是意外的热闹了起来。 一大清早的，盛云庭的房门外便传来了二哥盛风杰的兴奋的喊叫声：“三弟，三弟！快出来！” 房门被他敲得咚咚作响，料想就算是睡得和死猪一般也该早早起来了，可是谁知半天了也不见有人回应，不禁让他有些纳闷了 他担心会不会是三弟出了什么意外，便也没有再等下去，索性径直推开了门，只是意外的是一向喜欢赖床的三弟此刻竟然不在屋子里，似乎是一大早便已经出去了！ 他更是疑惑，出门找到了负责照顾三弟的下人询问，得到的答案却是让他眉头微微皱起。 “三少爷今早很早便起了床，洗漱打扮之后就去客房那边了，说是要去找昨日进府里的那位姑娘玩。”那下人不敢隐瞒，毕恭毕敬全数说了出来。 “去找那个女子？” 盛风杰将视线投向那女子所在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派人去调查的这女子的家世的事情。 按理说以盛家的家世要查到这些其实并不困难，只是奇怪的是昨晚打听之后，却发现城里似乎并没有一户姓朱的猎户人家，更没有一个叫朱幻云的女儿。 这倒是让他心中有些稍稍留意了起来，虽然对方是对他们盛家有恩不错，不过一些该要调查清楚的事情还是要查清楚的。 而且现在三弟似乎颇为在意这个救了他一命的少女，就连一向散漫的性子都是大变，更是让盛风杰觉得有必要多多观察一番。 他之后也派了人去周边县城询问，希望能找出对方的来历。一个人既然活在世上，总归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他相信很快就会有所结果。 而此时，盛云庭正兴致勃勃地和少女聊着天。 她现在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原先那套农家干活的粗布衣服早已换了下去，如今一身漂亮的丝衣颇为贴身。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原本的相貌就不差，只是那身旧衣服显得有些土气，如今换了衣服之后更显几分魅力，让人忍不住侧目而视，却又不敢多多直视，生怕自己的目光会玷污了对方的美丽。 不过盛云庭的注意力倒不是在这方面，或者说他由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什么美色。此刻他正兴奋地给少女讲解着今天的计划，包括元阳城附近有哪些有趣的景物值得观赏，有哪些特色的小吃值得专门跑一趟去吃，还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值得去玩一玩…… 计划很多，估计一天是忙不过来的，盛云庭有些苦恼地努力筹划着，力图可以完美进行这个计划。 朱幻云望着他兴奋的模样，却是忍不住掩嘴轻笑一声：“盛公子，小女又不是明天就离开，完全可以在此处多留几日，等完成了报恩之后再走。你大可不必这般急迫地安排……” “哈哈！”盛云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我知道。不过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一想到这做了许久的梦实现了，心里就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激烈得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昨晚上我很晚才睡着，就是在一直想着这些事情……” 他说着，又是起身来回踱步，苦苦思索，忽而舒展一下眉头：“要不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去逛……对了，还是早点出发吧，免得耽误了时间又少了许多地方可以逛……” 只是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却是传来了二哥盛风杰的呼唤声：“三弟！” 盛云庭一愣，回头看去，正看见二哥往这边走来 “二哥，你怎么来了？”他不禁疑惑问道，不过心里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正好可以问二哥借些银子，免得一会儿囊中羞涩那就尴尬了。 毕竟前些日子他在那个小巷子里买了许多动物放生，这个月的零用早已用得差不多了。 “三弟，我刚才去你房间发现你不在，问了才知道你是来了这里……”盛风杰的目光从弟弟身上慢慢转到那一旁的女子身上，眼眸里有些讶异，“朱姑娘，你身体好些了吗？大夫吩咐了让你好些休息，可莫要在外面吹了风伤势加重了！” “有劳盛二公子?费心了。”朱幻云与他对视一眼，眼眸里没有任何的慌乱与不安，倒是有几分如同寻常的女子一般几分见到男子后的羞意，伪装得惟妙惟肖，“小女出身猎户，早已习惯了治愈被这些野兽造成的伤势，如今这蛇毒也并无大碍……” “若真是如此那便太好了。另外不知姑娘家住何处，这一夜未归难免使得家人担忧，我这便派人带上厚礼去通报一声，也好让姑娘在此安心静养。”盛风杰见她面色红润，的确不像是身体有碍的模样，便又是话题一转，半是试探半是诚意问道。 闻言，少女却是面色微微苍白了几分，眼眶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我的爹娘早些年间在一场山洪之中去世了，独留下我一人……” “原来如此。真是对不起勾起姑娘你的这些往事回忆。既然如此，姑娘你大可在我们盛府中多留几日，你既然是我们三弟的救命恩人，我们也会将你看作是家人一般对待……” 盛风杰如此说着，眼神深深地望了轻轻拭去眼角泪水的少女一眼，转而似是想起了一件事，展露笑颜对弟弟说道：“对了三弟，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喜事，你不是一直都对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很感兴趣么，只是爹娘一直不同意。作为昨日让你险些受伤的补偿，哥哥我特意托人请来了两位高人，据说颇有几分本事，能降妖伏魔，想来可以让你过一过瘾！” “我本来让那两位高人在厅堂中等候，不过看朱姑娘不方便动身，我已经吩咐下人请他们过来。” 第204章 旧识 “当真？” 盛云庭顿时一脸惊喜。 当初自己想要求仙问道，爹娘可是打死也不同意的，不知留下多少的遗憾，倒是没想到了二哥一开口就成了！ 不过就在这时他却是忽地想起身后那位少女，面色却是顿时一变！ 不妙！她可是一只妖怪啊！这若是那两位高人当真有什么真本事，看出了她的真身，那岂不是麻烦大了！ 他神色几分不安，下意识回头望去，果然看见少女虽然强作镇定，但眼神里也隐约可以看见几分慌乱，小手紧紧抓着衣襟，似乎已经做好了一些极坏的打算。 他不禁也是焦急起来，努力开动脑筋试图为她找一个借口暂时离开这里，亦或者是让二哥将此次见面的事情转移到别处。只是这时候再故意找借口离开似乎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远处走来了几道人影，想来便是二哥所说的那两位高人了。 盛云庭还没想好什么说辞，眼睛无意间瞥过那两位高人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怔，心里顿觉有些意外。 这两人他竟然认识！ 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手中一把长长的浮尘光洁如玉，另一位则是一位胖乎乎的和尚，浑身滚圆，却颇有几分笑面佛的气质。 可不正是之前曾在聚会上有幸见过一面的那金昊道长与广常法师吗？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他们！而且时机还如此不凑巧！ 他可是知道这两位高人的确是有几分手段的，难说会不会看出朱姑娘的真身！ 盛风杰倒是主动上前迎了两步那两位由下人带过来的高人，几分热情地欲要介绍道：“三弟，前些日子我从一些朋友那里恰好听说了这两位高人的事迹，曾经降服了许多害人的妖魔，实乃真正的得道高人！想必你一定会有兴趣认识一下，所以特意派了人去请这二位过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道曾用掌心雷灭杀了一头残害了一整个村庄的蛇妖，那妖魔嗜杀成性，残害无辜百姓，我等修道之士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定会出手相助。其实这些事情本道平日也不喜随口谈起，这也是对那些逝者的不尊重……” 金昊道长自谦地淡淡道，轻轻一甩浮尘，配合他的话语倒是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 一旁的广常法师也不忘插一句，憨憨笑道：“没错没错，我们……呃，贫僧也是这个意思。在降妖除魔的本领上，佛道都是一样厉害的。” 他下意识挺了挺胸膛，不过胸前的僧衣倒是被满满的肥肉给撑开了些许，让他赶紧又低头整了整衣服。 盛风杰眸光闪过，倒是没有多说。 他其实对于这些鬼神之事并不是十分相信的，在他眼中这两位高人像是江湖骗子更甚于他们自己口中的正派高人。不过既然弟弟喜欢，那他也不介意配合着继续说下去。反正有他在，这两位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旋即，他呵呵笑道：“那倒是辛苦了二位了。三弟，我这便为你介绍一下……” “二哥，我其实见过这两位高人。”盛云庭急忙打断了他的介绍，“之前曾有幸在一次聚会上见识过了两位高人的本事，所以印象颇为深刻。” “哦？”盛风杰有些诧异。 “所以这介绍倒是不必了。两位高人整日在外奔波劳累斩妖除魔，想必是身心疲乏，不妨早些安排两位前辈去休息一下，等晚些时候我再亲自上门拜访如何？” 盛云庭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尽量给身后的那位一言不发的少女找寻开脱的办法。 盛风杰有些恍然，旋即带着几分歉意地望向那两位似是愣住的高人：“这倒是我的疏忽了，两位连夜赶来，想必是颇为劳累了，不妨先作歇息……” “且慢！” 闻言，金昊道长有些忍不住了，急忙开口打断道，这若是如此简单就被送走了，那下次再找到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可就难了！他也是老江湖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呢？ 当下，心中便是来了主意，不着痕迹地给身旁那个胖和尚一个眼神示意之后，旋即忽然两手持于胸前捏着一道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一双眼眸里似是闪烁着一道金光，紧紧地扫过周围的一切，良久后忽地发出一声惊咦声，似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道长，这是……” 盛风杰看他突出变故，倒也不敢随意打断，只是疑惑问道。 “不瞒二位，本道刚刚来到贵府的时候就发现了几分鬼魅作祟的气息……”金昊道长继续捏着法诀，口中快速说道，“我开了天眼之后，果然发现那鬼魅的气息十分浓郁，想必是有什么妖魔正盘踞在贵府之内欲要暗中作祟！” “这？” 盛风杰与盛云庭两兄弟不约而同地一惊。 盛风杰是惊讶于在这位道长口中表面和平的盛家的情势实际已经岌岌可危，竟有妖魔在暗中作祟。而盛云庭则是惊惧于对方竟是一口就说出了真相，因为自己的背后就有一只真的妖怪正躲藏着呢！ 看来这两位高人是真的有很厉害的本领啊！ 盛云庭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恰是挡在少女的身前，以确保万一那两位高人真要发难的时候自己可以至少拖延一阵子，给她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去逃离。 少女原本望着那两个和尚道士的眼神愈发凌厉了几分，手中妖气缓缓凝聚着，心中已经做好了万一真被发现了身份就立刻动手的打算。只是当看见面前那道身影护住她的时候，她却是不禁一愣，怔怔地抬起头望了他的背影一眼，不知觉间眼神微微柔和了几分，手中的妖气也在不经意间缓缓散去。 金昊道长眼角一瞥，注意到盛风杰的神色变化，便知道此人颇有见识，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随便糊弄的，当即重重地哼了一声，两眼一闭一睁，一道夺目的金光从其眸间迸发，一道法诀向着身前迅速打出，口中大喝一声：“广常法师，快快助我一臂之力！” 第205章 天眼 “好！” 那和尚也是应和一声，随手从衣袍中掏出了一面八卦铜镜来，胖手在其镜面上轻轻拂过，旋即便见那镜面竟是微微亮起，光芒虽然在阳光下有些微弱，但却也是可以肉眼看见的程度！ 而金昊道长也是抓住这个时机，立刻将那道法诀打入镜面之中，在一旁的盛风杰很明显能看到那铜镜表面上瞬间浮现出了几个若隐若现的金色字体，虽然看不真切，但也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随后金昊道长不着痕迹地拭去额头的几滴冷汗后便伸手接过那铜镜，将其展示在盛风杰的面前。 “盛公子，此铜镜名为照妖镜，经本道与广常法师共同合力做法之后，它已附了天眼，只要对准可疑的人或物上，就能分辨对方是否是妖魔！若真是妖魔，那镜子里就会显现那妖魔的真实模样！谅它就是有再厉害的变化本领，也逃不过这照妖镜！” “哦？若真是如此，还有劳二位高人替我盛家降妖伏魔了！” 发现这二人似乎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盛风杰看他们的眼神也是郑重了许多，拱手敬道。 “不麻烦，这是我等正派人士应该做的。”金昊道长嘴角翘起高深莫测的笑意。 旋即他便又给和尚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合作已久，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有把握的，那和尚也是微微点头表示了解。 这镜子他们的确是做了一些手脚，不过当然不是开天眼那么厉害的法术，只是一些容易糊弄人的障眼法而已。 接下来只要自己真的“照”到了“妖魔”的存在，然后亲手“斩除”，到那时自己二人也算是这盛家的大恩人，哪里还需要担心拿不到合适的报酬呢？ 这一招他们在某些大户人家里可是百试不爽的！无论那些人家原本究竟信不信，可只要他们真的当着他们的面“斩了”一只妖魔之后，谅他们也不敢不信了！ 当然这一招不到必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不然他们每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妖魔潜伏着，这也的确太奇怪了一些，难说会不会引起怀疑。 而这家世深厚的盛家很显然就值得他们动用这一招！吃了这一单子，再随便高价卖一些可以驱魔避邪修身养性的符咒或是开过光的法宝，到时两人又可以逍遥快活一阵子了！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了。金昊道长嘴角勾起，心中颇有几分得意。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的是，这屋子里真的有一只妖魔正坐着看着他们的动作，当听到“照妖镜”的时候，她的身子便是微微一颤，望向他们的眼神愈发凝重了几分，指尖原本散去的那些妖气再次重新凝聚了起来，并且愈加用力了些。 “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拥有照妖镜的高人……恐怕今天是要必须动手了！” 不过这两人虽然在她的眼中看来全处皆是破绽，似乎随手便可以击杀。但对方既然能拥有传说中的照妖镜，想必自身实力也是极为强悍的，这些破绽不过是故意显露出来的而已。若是自己真的动手，恐怕也讨不得好处…… 想到这里，她心中微微一颤，凝眸望向身前护住自己的盛云庭公子，轻轻叹息了一声，心绪有些复杂。 “果然，自己想得还是太天真了……” 只可惜辜负了盛公子的美意，恐怕是没有机会陪他一起出去逛街看美景了。此刻本该沉寂已久的心中却是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遗憾与失落，让她心绪复杂。 眼看那道士拿着那面铜镜左摇右晃着，似乎正在检查着任何一件可疑的事物，似乎很快就要照到她的这边，她顿时心头一紧，咬了咬牙关，正打算孤注一掷的时候，忽然看见面前那道身影忽然往前迈出了步子，不禁让她微微一愣，手上本该施展出来的法术也是暂时停住。 “哎呀，道长，想不到您竟然还有如此宝物！” 盛云庭面色兴奋地走上前去，恰是挡住对方打算照过来的镜面，旋即如同好奇宝宝一般伸手指戳了戳那铜镜镜面：“不知道长这东西可否借我看一看吗？我是第一次看见这传说中的照妖镜呢！” “这……”金昊道长面色微不可查地一变，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笑道，“自然可以，那妖魔就在本道的神识锁定中，想必也逃不了，这镜子便交给三公子你。你也大可拿去试一试，看看会不会找出那只隐藏着的妖魔。” 反正这镜子本体只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铜镜，等他玩得差不多了，自己稍稍动手脚就可以让上面显示出“妖魔的形状”来，不算麻烦。 盛风杰一旁有些担心，但既然道长也说没问题，他也不好扰了弟弟的兴致，只是叮嘱要小心一些，莫要激怒了那妖魔。 盛云庭接过铜镜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两眼，看见那表面上果然如同仙宝一般流动着一道道玄妙的金光，在阳光下也是若隐若现，不禁心头一凛。 这若是真的照到她，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他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仿佛的确是单纯对这照妖镜有兴趣一般，好奇地四处走动对各种事物都照了照，什么假山，花草，灯笼都没逃过一照。 金昊道长也不急，只是微笑着看他的动作，想着这三公子还真是贪玩。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给他赚钱，到时候随便弄点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卖给他，岂不是又能大赚一笔？ 不过很快，一声惊呼声却是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不远处，旋即他便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望见远处正在发生的令人惊愕的一幕！ “啪！” 一时玩得高兴的盛三公子竟然没留意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下摔倒了！ 而且这一下摔得不可谓不结实，整个人在台阶上滚了两滚，原本干净的衣衫都是有所破损，恐怕一些破皮是在所难免的。 连带着的，那他原本拿在手中的照妖镜恰好脱出手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石板地面上，只听得“啪嗒”一声脆响，那镜子竟是碎裂成数块碎片！ 望见这一幕，所有人的面色均是一变。 第206章 意外（为新舵主“梁四少”加更！） 那原本打算孤注一掷拼一把的少女愣在了原地，袖间嫩白的手指微微颤动，只能怔怔地望着远处那个摔倒了的身影，眼眸之中光芒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弟！” 一旁的盛风杰则是一惊，急忙上前搀扶起摔痛了的盛云庭，一旁侍候的下人们也是惊慌失措，待看见盛云庭手臂和脚上破皮擦伤颇为严重的血迹时，赶紧去传唤大夫去了。 而愣在原地的还有两位道士与和尚，他们傻傻地看了一眼地上那碎裂得显然已经没法再用得“照妖镜”，心中一阵阵的绞痛。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煮熟了的鸭子竟然还真能插上翅膀跑了？！ 若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再故弄玄虚，早点装作“找出妖魔”了的样子，把戏给演完了！ “哎呀，两位大师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一时没有留意脚下一滑竟是摔倒了，还把这镜子给打碎了……” 盛云庭身上的伤势似乎颇为严重，这会儿虽然在下人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但也还是疼得嘴角不住抽动，此刻还不忘歉意地望向面前的两位高人。 仿佛刚才的一切的确只是一场最简单不过的意外一般，让人没有看出太大的破绽。 “这这这……”两位高人无奈地对视一眼，自己总也不能找这盛三公子的麻烦吧，何况这些意外也算是人之常情，看他手脚都磨破了血，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故意的吧。 “那照妖镜只是小事，盛三公子你没出事就好。”金昊道长尽量让自己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宽慰道。 盛风杰则是转头对着两人问道：“两位高人请放心，这宝物既然是三弟不小心打破的，我们盛家自然会厚礼补偿给二位，绝不会赖账！不过刚才那妖物的事情不知二位道长可有什么其它的办法？” 他心里还记着刚才所说的事情，此时也担心这照妖镜损坏了是不是就找不到那妖魔了。 那两个道士和尚一听说会有补偿，顿时心里一松，面色更是好看了一些，反正有钱拿，那用哪种方法都无所谓了，那破镜子碎了还可以买上七个八个，根本不心疼。 不过表面戏还是要做的，只见那金昊道长微皱眉头，旋即又是捏动一道法诀，忽的一个大转身，对准了身后不远处庭院外的一株垂柳，口中念念有词：“二公子大可放心，本道其实早已锁定了那妖魔的位置，方才那照妖镜也只是为了放松它的警惕而已，且看本道立刻将其拿下！” 话音未落，便见其几道法诀打出，一道散漫的金光从其指尖直直飞向那柳树的位置，就在接触到的那一刹那，周围人隐约似是听见一道凄厉的鬼叫声从那柳树上传来并逐渐消散，一旁的下人们均是被吓了一跳，便是盛风杰也是浑身一震，眼神凝重。 还真的有鬼？！ “呼……” 而身后的盛云庭却是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一幕，瞧了瞧那棵看似寻常的柳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面碎裂的镜子，转而望着自己的伤势，不禁嘴角微微抽动，愈发迷惑。 “自己这是白摔了一跤吗？” 金昊道长缓缓转过身，收起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颤的手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色一正煞有介事道：“不辱使命，那恶鬼已经被本道消灭，想必贵府短时之内不会再有鬼怪来犯了。” “有劳二位了！” 盛风杰急忙拱手敬道，方才那一番表演着实让他真的相信眼前这两位的确是有些真本事，便也生出了挽留这二位一段时间的念头。 嘱咐了让弟弟好生歇息之后，他便带着这两位高人前往别的院子以便交流。 而盛云庭则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随手便让那些留下照顾的仆人们均是离开，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到少女的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道：“刚才大概是我想多了，不过朱姑娘你没出事就好……” 少女却是紧紧抿着双唇，几分复杂的目光盯着他的脸，似乎在想要看透他这个人，让他觉得一阵脸红，眼神略微躲闪：“怎么了？” 她却是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抚过他手腕上的伤口，轻声道：“还疼吗？” 声音意外的轻柔，仿佛是担心稍重一些就会惹痛了他。 “不疼不疼！” 盛云庭赶紧抬起双手挥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体非常棒，不想让她担心。然而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一些就传来一阵阵痛，他不自禁吸了口冷气，触电般缩回了手，望着她的眼神有些讪讪。 少女看他这副如同小孩子逞强般的动作，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抚过伤口的指尖上却是散发出一道柔和的光芒，似是只眨眼之间，那还在流血的伤口便竟然已经痊愈！ “好神奇！” 再一次见识到了法术的奇妙之处，盛云庭面露惊喜。 “不过是些小法术而已。在外闯荡这么久，受伤在所难免，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必须要学一些办法……”少女的眼神里流露几分回忆之色，低声解释道。 只是没想到的是，盛云庭却是慢慢静下来，眨了眨眼，稍稍弯下腰认真地看着她：“原来你以前过得这么苦啊！不过不用怕，以后我罩着你，跟我吃香喝辣，什么也不用怕！就算以后还有什么和尚道士来抓你，我也像这样帮你赶走他们！” “读书我是不擅长，不过捣乱什么的，本公子可是数一数二的！” 他拍了拍胸膛，试图证明自己的雄厚实力。 少女怔怔地看着他，眼眸中光芒流动，一时没有说话。 “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玩吧，若是耽误了恐怕就少了很多乐趣了。对了晚上也有有意思的地方……” 他并未注意这些细节，只是急切地拉起她的手，兴奋地一起向外走去。 她并未反抗，感受到牵住自己的那弱小到仿佛随手便可摧毁的温暖的手掌，却是眼神愈发柔软，默默地迎合了上去，反手紧紧拉住。 至于后面被急切请来的大夫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陷入茫然之类的意外却是后话了…… 第207章 猜测 县城外，一众官兵已经包围了那仿佛是被天雷给犁过而遍地坑坑洼洼的坟地，并吩咐了各家各户派人前来将各自亲人的那一具具几乎已经散架了的尸体给重新埋回去，以免一直暴露在外面，难说会不会被什么野兽给啃食了，说不定还会引来饿狼，徒增麻烦。 也因此，往日里便格外的荒凉的这里此刻却是稍稍多了些热闹，不过那些家属们的凄惨的哭喊声倒是更添许多阴森恐怖，反倒让人心中直发毛，下意识欲要远离。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究竟有如此深仇大恨，竟然把那么多的坟都给刨了一遍，还把这些尸体都给斩断……” 为首的那位捕头是一位身强体壮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其腰间配着一把长刀，两手背于身后，虎口间那厚厚的茧可以看出他的武功绝对不弱。 他皱紧眉头，环视过哀声遍野的坟地，低声叹息道。 旁边的一个年轻捕快上前两步道：“金捕头，属下看此次行动恐怕不是正常人所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那些野兽。因为刚才发现许多尸体上甚至都缺了一些部位，可能是被人故意拿走了也说不定。” “而且这其中许多甚至已经埋下，腐烂得满是蛆虫，实在无法想象正常人为何要如此……” 当说起这些情景的时候，这位年轻捕快的面上也忍不住有些发青，不敢再去细想方才检查时的那些画面。 “这些事情，恐怕的确不是人所为啊……”金捕头意有所指，没等那年轻捕快疑惑发问，他便又道，“这些事情我已经请了一位大师来处理，你们只需警戒即可。” “大师？” 那捕快面色微微一变，望向那些坟堆的眼神顿时有了几分变化，多了些惊惧。 难不成是有什么妖魔纠缠于其中…… 这个猜测使得他便是站在这片坟地上也是惴惴不安。 好在很快，头领口中的那位大师便已经到来。不过来的不只是一位，而是两个身穿袈裟的和尚。 其中一位白了胡须却依旧是精神矍铄，俨然是一副佛道高僧的模样，而另一位却是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大约也是中年的年纪，面庞红润，只是其身上的气质却是颇为独特，乍一看犹如普通的僧人一般，只是细看之后却发觉其两眼中仿佛有着无穷的奥妙，令人忍不住心生敬仰之情。 而金捕头见两位终于到来了，立刻便迎了上去，拱手以示敬重，目光下意识地扫到那位貌似中年的僧人面上，却是忍不住惊叹旋即苦笑一声：“怀鸿大师，这些年以来，你还是这般模样啊。” 他记得自己儿时随着父母去上香时便见过这位禅师一面，当时对方便是这般模样。想不到这几十年过去，对方似乎如同仅仅过了几年一般，而他却从当年那稚嫩的孩童长到如今看起来比对方还要年长几岁。 这让他心中愈加感慨几分。 随后他倒也没有耽搁时间，便将这里的情况大致讲述给二位细听，包括他自己的猜测。 “所以我怀疑此处会不会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试图用这些尸体做法，欲要害活人性命！此事事关元阳城百姓安危，还请两位大师看一看。” “原来如此。”怀鸿禅师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此处坟地，扫过那一座座倒毁的坟墓，望见周围略显萧索的环境，最终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大坑处，眼神微微一凝。 “去那里看看。”他沉声道。 几人一起走到那坑洞的位置，地上残留了许多乌黑腐臭的血迹，简直比茅坑还要难闻许多，让人下意识就欲要捂鼻逃离。 好在现在这里几人都不是寻常之辈，尤其是怀鸿禅师更是弯下腰去伸手轻轻在地上血迹处抚过，似是闭目感受了一下，旋即猛地睁开了眼睛，起身低声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金捕头，此处的确有过一只半魔，曾经谋划过一些可怕的事情。但万幸的是已经被消灭，你可以放心了。” “果真有妖魔？！” 金捕头眼神凝重，听到已经被消灭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旋即心中也是生出许多疑惑来。 “那不知是哪位大侠出手相助？” “这贫僧也想知道。”怀鸿禅师微微点头，目露惊叹，“此人不仅身怀正气，可降妖伏魔，百鬼不敢近身，更难得的是还拥有恢弘的佛道气息，这一点上便是贫僧也是远远不如的！” 他不禁回想起刚才自己所感觉到的那仅仅一丝残留在此地的佛道气息，那恢弘如汪洋大海般的气量便让他的心神都忍不住为之一颤，仿佛仅仅是那一瞬，便赐予了他仿佛是真正面对一位真佛般的渺小感，忍不住心生惶恐。 但也仅仅是那一瞬间，却让他无形之中仿佛对佛道的理解更深几分，心中愈加庆幸。 这是他修佛道近百年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仅仅是身上残余的一丝气息就能给自己带来如此感受，那其真身该是对佛道何等的精通！莫非是一尊活佛不成？ 是了，在如今真佛不显的世道，也只有一尊活佛才能有如此威能，也能随手便灭杀那只足以让他也感觉头疼的半魔。 想到这里，他望向那元阳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无形的敬意。这是对前辈的敬重，也是对那离真佛只有一步之遥的高僧的羡慕。 那是他们这些修佛者的毕生所求…… 一旁的怀胜禅师也隐约猜到了一些可能，待看见师兄那崇敬的神色更是确定了几分。 能让师兄都露出这般神色的，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活佛了吧。 他不禁上前两步，小声说道：“师兄，既然此处可能有一尊活佛坐守，那我们也就不需要进去了吧，以免扰了那位老人家的兴致……” 他有些话不好说出来，毕竟他也是真的不想再看见那只可怕的老鬼了。所谓事不过三，之前放过了自己两次，难说这第三次会不会放过。 而万一真打起来，他暗自估摸了一下双方的实力，有些悲观地认为就算是加上师兄，自己这边打输的可能也在七成以上！ 此时自然心生几分退意，想办法劝自己师兄回寺庙里好好念经便是。此时找出的借口也是不错的，他觉得师兄很可能会同意。 第208章 研究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师兄却是轻轻一挥袈裟，目光坚定，一副甘愿舍身证道般的伟大神色。 “不，我们更应该快些前去那元阳城！” “为何？！”怀胜禅师一愣，疑问道。 这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啊！ “师弟，你认为一尊游历人间的活佛会无缘无故来到此处吗？” 师兄沉声道，眼神凝重：“想必此处未来不久定然会有大灾祸！那位活佛必定是感知到这元阳城里的乱象所以特意前来伺机而动，等到场面控制不住的时候便亲自出手镇压！” “这般大灾祸，许多百姓恐怕也是难逃一劫，到时便是活佛也是分身乏术，难以及时救援。这时我等二人自然便是要出手相助！也好让活佛可以应对真正的大难！” “何况，这位活佛未必也不是存了几分考校之心，想看看我们对佛道的领悟有多深，所以才会一直隐藏不出手，直到这只半魔欲要害人才出手解决。我们应当更努力地去将那些隐藏于元阳城的妖魔给找出来，这样才能让活佛满意，到时或许我们也有机会与之论证佛法，对我们自身的理解大有裨益啊！” 师兄长长感叹一声，话语声斩钉截铁颇为肯定，心中对于那位隐藏着的活佛的用心良苦更是感动几分。 “这……” 怀胜禅师听完了这一番的猜测竟是一时哑口无言，隐隐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不知如何反驳，或者说，他自己也被说服了。 “难不成这位活佛真的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的师兄弟二人吗？”他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凛，赶紧认真地诵念了两句佛经以证明自己刚才不是怕死想见死不救，而是想多常伴于佛祖左右侍奉所以才想回去的。 “走吧。” 师兄淡淡道，转头对那金捕头合掌道：“前些日子贫僧便已经发现了元阳城内似是潜藏着许多妖魔鬼怪，恐怕会有许多灾祸。还请金捕头为我等师兄弟二人安排一下，以便我们能进去追查它们的线索。” “好说好说！”金捕头一愣，急忙应道。 这两位可都是得道高僧，愿意主动来官府帮忙可是大好事，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 此时苏府之内，杜白自然是不知道有人竟然将他当成了所谓的活佛，而他倒是正在研究着那个昨晚得来的雕塑。 这小东西虽然看起来很是呆板，似乎只能骗一骗那些鬼迷心窍的凡人们，不过实际上对于他而言还是颇有几分研究的价值的。 尤其是其中那些有别于鬼城里妖魔的那些法术，更是颇有几分玄妙。 “所谓献祭……” 杜白想了想，将那雕塑放在桌上，从一旁拿来一只已经准备好的烧鸡放在它的面前。 他试着说道：“给你吃吧。” 想试验一下所谓献祭获得力量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奇怪的是，这雕塑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昨晚上口口声声说要血肉献祭的是别人一般。 “怎么，还挑食？” 杜白眉毛一挑，想了想，去厨房找了一只活鸡来。 “这个怎么样？” 这下子总算是开始有反应了。 只见那雕塑身上开始蔓延开来一道诡异的红光，而那活鸡开始还不安分地在桌上试图逃跑，待被那红光照射到的时候瞬间便仿佛是没了气力，慢慢焉了下去，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鸡冠也是耷拉了下来，似是失了活力。 很快，整只鸡似乎开始从内部消瘦起来，外表皮肉逐渐干瘪了下去，也是在此时，这只鸡彻底没了声息，虽然表面上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没了生命，如同干瘪的骨头木偶一般。 “果然邪门……” 杜白眼神凝重了几分，暗自将那佛骨握在手中，以防有什么不测。 很快，整只鸡便已经被吸食殆尽，但那红光却并没有收敛起来的意思，反而犹如还未吃饱一般，快速地向周围蔓延开来，试图寻找任何可以吞食生命的东西！ 好在杜白早有准备，甚至不需要动用佛骨，只是放在书桌周围的含有正气的几张书帖便将那红光死死困在其中，让其如同老鼠碰到猫一般，丝毫不敢逾越。 “还想吃东西？”他冷笑一声上前道，“别做梦了。而且你不是说给你献祭就能获得力量吗？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那雕塑仿佛真能听懂人言一般，渐渐收敛起红光，旋即释放出了一股神秘的气息缭绕于空气中，充满了灵性，仿佛只要轻轻呼吸就能将之吸入体内化为己用。但也无法超脱正气的束缚而被拘束在这书桌的小小范围之内。 那大概便是所谓的力量了。 杜白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所谓力量的确有些门道，若是寻常人主动去接触吸收之后，的确能让自己用有些非人的力量，然而负面效果也是极其明显的，对自身的损伤极大，而且很容易伤及心智，变得疯狂。 总的来说，属于弊大于利。 当然，杜白根本也没有看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他更加好奇的是这力量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随手打散了这些神秘气息，将那雕塑拿在手中，闭目开始凝神感受其内部的构造。 有正气与佛骨的双重护体，他是无所畏惧的。 很快他便发觉了其中的几分异样。 这里面有一道特殊的法阵，可以吸收周围的血肉并转化为一定的力量，其中少量一部分留在雕塑内也就是所谓的赐予献祭者的力量，另外大部分则是通过法阵传输给一道未知的存在！ 只是这用血肉转化而来的力量就纯粹是邪魔的手段了，其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暴戾与怨气，甚至其占比已经超过了这份力量本身，凡是吸收这份力量的就相当于将那部分恶念给吃了下去，其后果显然是不言而喻的。 稍有不慎，其积攒已久的恶念就会反噬自身，最终落得那个邪道一般凄惨的下场，沦为人不人魔不魔的半魔。 想到这里，杜白心中一沉，尝试用自己的一点力量混杂进入那献祭给幕后主使者的力量之中，顺着这道所谓的阵法去寻找到真身。 第209章 改造 只是就在即将成功的时候，那阵法对面的幕后之人似乎发现了传输过来的力量不对劲，甚至反而被这正气与精纯佛气混杂的一丝力量所伤，当机立断闷哼一声，迅速关闭了这条通道。 与此同时，杜白猛地睁开眼睛，马上扔开这手上的雕塑。 只见下一瞬，那雕塑便是轰然炸裂开来，一阵青烟缭绕不散，似是凝聚成了一只巨大的青绿色的眼睛盘旋在半空之中，眼珠子微微旋转，最终冷冷地注视着破坏了它计划的杜白。 “凡人，你会后……” 一道阴冷如寒冰的声音从那烟雾中传来。 “闭嘴！” 杜白却是丝毫不惧，瞪了一眼这个怪异的眼珠子，随手一挥便将其击散，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完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的细细的木屑，可见炸的颇为彻底，不给任何找到线索的机会。 他只是有些可惜没有完全找到对方的所在之处，只是隐约发觉对方似乎颇有一段距离。好在自己传输过去的那一丝力量已经足够对方吃一壶的了。尤其是那从佛骨中透出的精纯佛气，恐怕不死也要残了半条命。 旋即他收拾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包括那只已经皮包骨头的死鸡，这东西已经浑身邪气，若是不好好处理说不定会成了鬼怪来害人。他选择一把火给烧了，烧成灰以免祸害了别人。 而之后他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来，拿起了一副纸笔，脑中略微思索之后，这才缓缓落笔。 不过这次他并不是在写字，而是描绘着刚才那道阵法。 这阵法对于在鬼城学习之后的杜白并不算难，大概只需片刻便能看出其运作的本质。稍稍有些可惜的是这属于非指向性阵法，只有留有对方气息的时候才能准确传输力量，不然属于无头苍蝇一般，没有去处。 杜白将其按照记忆中的图案描绘下来之后却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阵法处处透着邪异，或者说根本不是为了别人好，只是为了害人而存在的，这并不适合他使用。 好在，他看懂阵法的原理之后可以稍作修改。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他寸步不离书桌，埋头苦苦仔细钻研，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有所成果。 “想出这阵法的人还真有些门道。” 杜白望着纸上那个在原本基础上改了许多的阵法，心中有些惊奇。 当这个阵法更改起来的时候，其中的特殊构造给了他许多的灵感，一时没留意就花费了许多的时间，越改越多，以至于连刚才莹儿来请他吃饭都没空闲回答，耽搁到了现在。 好在莹儿因为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觉得他大概是在读书写文章，这些读书人的事情她自然是认为重要的而不敢随意打扰，小心地将一些饭菜放到一边，免得姑爷待会儿读完书饿了肚子却没东西吃。 等杜白研究完毕之后，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暗，自嘲地笑了一声不过心情却是颇为舒畅的，因为这更改过后的阵法似乎颇有一些可用之处，预想起来，若是真的可行的话确实有些意思。 原阵法中的献祭以获得力量本身就是弊大于利并不可取，这是这阵法本质的限制，杜白无法改动这些，所以他心中一动，干脆大笔一挥，将其中最危险的部分全部删去，将其核心转换了另一个思路——由原先的将外物的精华全部大口吞食后融合成所谓的力量转变为仅仅是借用一部分外物的力量。 由原先的强取豪夺变成仅仅是借用，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的怨气，有害的成分要少了许多，不过由此而来借用来的力量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只是杜白由始至终就没有看上过这么一点的力量，他关注的是其它更有趣的可能。现在就是验证一下这个阵法是否可行的时候了。 没有了所谓的献祭，自然也就无所谓 他伸手拿出那块温润如玉的佛骨细细思索了一下，随后轻轻将其放在了那纸上的阵法中央。 似乎在这一瞬间，那阵法便已被自动激活，绽放出微弱的光芒，连带着那块佛骨的表面也是流动着金色的佛性光辉，给这间屋子带来几分圣洁平和的气息。 “果然可行。” 杜白嘴角微微勾起，果然可行，看来自己所设想的计划的确是可行的。 没错，他想借这个阵法来借用一部分这佛骨里蕴藏着的恐怖的力量！ 说来这佛骨已经到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到目前为止他都只能被动地在蕴养正气的时候稍稍获取一些佛气，没有太好的办法去真正地使用它。 这就有些让人憋屈了，就好像是一个装满了价值连城的宝藏的宝箱就摆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却只能眼巴巴地指望着它什么时候从包装不严实的缝隙里漏出来一星半点。 他为此曾想过了许多的办法，不过至今为止也没有太好的主意。 直到看到这个法阵之后，他的脑中忽然便生出了这个有些异想天开般的念头。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用这办法来“借用”一下佛骨里的力量呢？ 这种念头在那些和尚们的眼中似乎是有些大逆不道的，不过对于喜欢物尽其用的杜白来说，的确是可以一试的。 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可行的！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随便拿取这佛骨里面的力量，因为启动了法阵之后，佛骨并未如他预想的那般马上将力量传输出来，而是如同宝箱稍稍开了一个口子，等待着他伸手去拿取这最后的一个步骤。 他稍稍迟疑之后，心跳微微加快，缓缓向着那散发着金光的佛骨伸出手去。 就在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一股恐怖的吸力却是突然从那佛骨上爆发开来，让他来不及反应后便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旋即四周的景物都仿佛在飞速的倒退，画面犹如闪现一般地快速飞跃着，大地，云朵，雷电，山脉…… 甚至眼睛无法捕捉到任何一个有效的点来判断自己的位置！ 第210章 入梦 这一个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是漫长到永无止境的过程，给他的感觉就似是穿梭了无尽的时空一般，前所未有的强烈眩晕感让他整个人都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大脑一片空白。又好像是一股古老悠久的气息迎面袭来，似乎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万物腐朽的味道。 “叱！” 耳旁一阵嗡鸣，杜白猛然从那可怕的恍惚中惊醒，眼前却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苏家的房间，而是在一座光明圣洁的庞大大殿之中，殿顶高耸入云，四周一座座光洁如玉般的柱子拔地而起，直插云霄，似是无法看见顶端一般。 不对，更准确地说，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这种感觉就像是眼镜上染上了一层水雾一般，入眼的一切都是看不真切。 不过意外的是，这种感觉似乎有些熟悉。 “入梦！” 他心中忽的有些明悟，只是心中更是惊异。 自己似乎是被动地通过魇龙王的那个窥视梦境的能力进入一个诡异的梦境之中。只是这个梦境的主人却是让他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那块佛骨的主人……也即是一尊曾经的真佛！ 那块佛骨竟然主动将他吸入到了这真佛的梦境里！ 不过想到这里，他却是心中一跳，发觉了一些不合乎常理的地方。 且不说这仙佛需不要需要睡觉，会不会做梦这个问题，据他所知，仙佛早已经消失，甚至可能已经死去，毕竟这块佛骨已经可以作证。 那么这个梦境是怎么回事，是谁在做梦？ 这个梦境的主人究竟是谁？！ 也或许，这里并不是所谓的梦境，而是储存在佛骨里面的一些回忆画面？ 杜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猜想着这些可能，愈发觉得第二种猜测更有可能一些。 而就在这时，原先那将他惊醒的声音却是再度响起：“额祖，你分心了！” 那声音具有极其强大的穿透性，似是直接穿破了周围那些水雾一般的遮掩，刺入了杜白的灵魂，让他浑身一震，提起了精神，下意识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是却依旧看不真切，只能远远望见正前方一个如同这大殿一般高大的身影盘腿而坐，双手持立于胸前，浑身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 虽然无法看清样貌，但也能感觉到对方那种慈爱却又庄严的恢弘气息，令他不由自主地心生几分敬意，却也不敢再多看。 也是在此时，杜白发现周围似乎并不仅仅是他自己，身边还有许多的奇形怪状的人影席地而坐，一眼望去水雾之中人影重重，虽然也是看不清身体任何一处细节，连大致样貌也无法分辨，但也能看出有许多许多的人——或者说佛。 “弟子知罪。” 这个声音要年轻许多，是从杜白所附身的这个视角中传出来的，其声却也不卑不亢，微微一顿后似是在缓缓陈述着自己的疑惑。 “只是弟子方才正在思虑着，近日来人间界那些大妖魔们又在肆虐，天降大旱与洪灾，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有诸多信徒向我祈愿，希望真佛能出手拯救世人。” “所以弟子在疑惑着，为何我们还只是在这里听经论佛，不快些去救人呢？” “妖魔肆虐人间？天降大旱洪灾？” 杜白心中一怔，圣朝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些大灾祸了。这让他愈发确定这里应该是佛骨之中所残留的过去的画面，心中稍稍一松。 “人间命途早有定数，就像是我等仙佛也同样逃不过如此。”面前那尊大佛没有因为弟子的质疑而生气，只是平缓的叙述着，一字一句犹如真言一般引动周围水雾微微颤动，震得杜白耳朵有些发疼，“我等无须插手，静观其变即可……” 杜白所附身的这位佛似是低头沉思之后，却是缓缓摇头，长叹一声：“佛法玄妙无穷，弟子甚是驽钝，终究是无法参透许多……只是却也不愿看见人间界那些无辜百姓忍受折磨，甘愿舍身降魔，还人间一个太平世道！” “弟子……先行告退。” 言罢，其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站起转身向殿外走去，留下一众师兄弟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身后的那尊大佛却也并未出手阻拦，似乎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而这眼前的一切似乎愈加模糊了起来，周围渐渐升腾起了一道道淡淡的灰雾，仿佛预示着这一场“梦境”即将结束。 杜白心中一凛，正屏息等待退出梦境，然而很快眼前的场景却是迅速转换，那恢弘的大殿消失不见了，转而是一片深邃到让人下意识无法呼吸的浓郁的黑暗。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杜白忽然发现自己又有了手脚与身体，只是略显透明，似乎是魂魄的状态。 他正惊异的时候，眼前却是一道金光闪过，只见前方半空之中盘腿而坐着一位面相有些熟悉的年轻僧人，似是正在闭目诵念佛经，其额头微微突出，略显瘦削的身上散发着一道柔和的金光，为他在这片如同深渊般看不见底的黑暗中提供了唯一的光明。 “额祖佛？” 杜白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旋即便是意识到不妙，难不成自己入梦被发现，现在来找麻烦了？ 他心中顿时一沉。 想不到这想借用一下佛骨的力量竟会横生这么多的麻烦，这下还真是有些棘手了。 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为被窥视回忆而恼羞成怒的意思，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扫视了一下他，那道金色瞳孔中带着无上的威严，似是刻画着恐怖的九天雷霆，令人心生畏惧。 被这种恐怖的眼神注视下，杜白浑身僵硬，连动弹一下都十分的艰难。 这就是真正的仙佛的恐怖，这是真正生命层次上的差异！ 旋即，他便看见面前的额祖佛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随后杜白便看见自己体内似是飘出来一道虚白色的气息顺着空间如同小蛇一般流动到其指尖。 杜白见状一怔，虽然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见，但他也能看出这气息正是自己体内的“正气”！ 只是不清楚这位真佛引动自己的正气是要做什么。 他心中不禁一阵忐忑，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第211章 意外之喜（为新舵主“奥古斯都的圣明”加更！） 良久，那额祖佛手指一弹，将那正气原路返还，望向他的眼神也是稍稍柔和了几分，口齿轻启，声音却是响若惊雷，在这片黑暗之中不断回响着。 “善！” 而那返还的正气不仅是壮大了几分，还带着些许的玄妙的气息，日后恐怕是大有益处！ “这是过关了？” 杜白也不傻，见此情景隐约明白了刚才似乎是一种考验，若是邪恶之徒或是妖魔试图窃取这佛骨里面的力量，恐怕下场绝对不会太好。而他也是多亏了自己体内的正气，意外被这位真佛认为是适合之人，不仅没有为难，反而还赐予了他一些好处！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了！” 他心中稍稍安定，没有了原先那般的紧张。 而且这位真佛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那具鬼王分身，不然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良久之后，苏府房间之内，似是已经睡过去的身体微微一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杜白看见周围这熟悉的场景心中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这次有些冒险的行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自己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这具身体上。 这样多亏了那正气，说来这正气还真可以算是一张“好人通行证”啊，无论谁看见了，都会直观地认为他是一个大好人，立刻就排除了奸邪的可能性，这一点上就算是那所谓的真佛也是不例外，这让他心中不免有些庆幸又有些古怪。 毕竟他可是有着极为强大的鬼王分身，从妖魔的角度上看的话，恐怕在座诸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被“斩妖除魔”了吧。 他心中这般想着，旋即低头望向那已经被他握在手中的那块佛骨，此刻对方已经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只是一个死物，反而在他有意呼唤的时候，会稍稍给予一定的反馈！ 这应该也是那位额祖佛认同了自己的缘故吧。 不过这也不是最大的好处。 杜白心中一动，稍稍引动了这佛骨之中的气息，旋即其浑身一震，身体一轻，眼前似是明亮了许多！ 他心中有所察觉，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肉身正坐在椅子上沉睡——果然是灵魂出窍！ 而且这并不是普通的出窍而已！ 他打量着自身的变化，只见略显虚幻的灵魂上如同之前看到的那位额祖佛一般散发着佛性的光芒，两只瞳眸也是金色的，举手投足之间都仿佛是带着佛性的光辉，玄妙无比！若是寻常人看见，恐怕还真会以为他是真佛降世了！ “这套打扮倒是不错。”杜白嘴角翘起，颇为满意自己现在的装扮。 而且现在可以借用佛骨的力量自由地灵魂出窍之后，也不用担心长时间神识离体而对自身造成损伤，从今以后也不用再必须依赖那山鬼转祟法就能来去自如了！ 这倒是今晚的意外之喜了。 不过说起今晚的事情，他面上笑意渐渐淡去，转而微微皱起了眉头，陷入了几分沉思。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仙佛们的命运又是如何？” 祂们究竟为何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额祖佛后来究竟有没有下凡呢？ 这些问题着实有些难以琢磨，杜白决定之后再去几趟鬼城的书阁之中，与那榉树精讨论一下。 ———————————————— “苏兄，恭喜了！” 鬼城之内，周世泽在科举之后隔了好几日，终于再次看见了匆匆赶来的苏玉龙，当即便是乐呵呵地拱手祝贺道。 他早已经打听到了苏玉龙中了案首的消息，也是很为这位自己的“学生”而高兴，当晚便来到了鬼城之中打算为苏玉龙庆贺一下，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对方那一晚以及后面连续几晚都没有来！ 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了起来，不过相信对方的为人，是断然不会因为得了一个县案首就嚣张自大，从而不肯再学习的，更别提因此而耽搁了一些鬼城里课程。 想必是因为一些其它的俗事给耽搁了也说不定，他也不急，又等了几天，现在果然又瞧见了对方！ 苏玉龙这几日因为努力学习如何收敛起正气而苦恼不已，如今好不容易学会之后便匆匆唤来轿子来到鬼城之中。他也是早已打算向周世泽这位认真指导他的老师道谢，如今见状不禁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道：“若不是您指导我，我也不会考得这么好的成绩。”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若非是你自身勤奋努力，便是文曲星下凡，也不能保证能拿到案首！” 周世泽笑道，他本就看出了苏玉龙的资质绝非凡人，加上远超常人的勤奋，想要在县试中夺得一定的成绩绝非难事。此次拿到案首也算是意外之喜，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顿了顿，他又是劝诫了几句：“不过也不可轻易松懈，此次县试只是与一个县城的人比试，接下去的府试却是要难得多，应当更加勤勉几分，争取在府试中得到好成绩。若是可以由此崭露头角，日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想当年，他当年虽然中了状元，只可惜在府试之中却是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而没能拿到案首，失了连中三元的机会，如今回想起来也是颇为遗憾的。 能从各个地方脱颖而出来到府城的，都绝非是等闲之辈，若是一时骄傲大意而轻视对方，很可能就会因此而尝到苦头。 苏玉龙连忙应下，表示自己绝不敢就此放松，而会愈加努力。 这期间他顺便问了许多这几日看书之后积攒下来的问题，周世泽也是耐心一一解答，一番互相印证之后，两人心中均是受益匪浅。 待到晚些时候，等讲完了课，苏玉龙意犹未尽地重新坐回了轿子上，打算启程返回家中。 不过飞至半空之中时，宫装女子忽然问了一句：“苏老师，今夜可想去那永安城里一趟吗？” “嗯？”苏玉龙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但心中依然浮现出了那个少女病弱的模样，心中有些冲动，不过想了想后还是微微摇头，深吸一口气认真道，“不必了，我打算明日亲自去一趟。” 不是以魂魄的状态，而是以苏玉龙这个身份，堂堂正正去一趟那谢家！ 他现在已经拿到了县试案首这个身份，料想应当不会再如之前那般遭他们鄙视，他大可挺直了腰杆，亲自去拜访！ 这些日子，他也有在打听消息，听说自从自己夺得了案首之后，谢家小姐的身体便已经有所好转，总也不至于如同先前那般仿佛已经命不久矣的模样，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忧。 不管如何，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亲眼看见那个女孩，也想让她再见一眼自己，亲口告诉她——当初的目标，他已经完成了！ 第212章 拜访 “好。”宫装女子似是早已料到了他的这个回答，微微抿嘴一笑，忽而伸出秀手递给他一物道，“只是明日还请记得将此物带去，或许可以帮上忙也说不定……” 苏玉龙略微疑惑地接过来一看，只见那物却是拇指大小的一块翠绿色的圆玉，浑身通透，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看起来便不是凡物。 “这……有何作用？”他犹豫着问道。 “或许……日后老师您便知道了。”宫装女子浅浅笑道，却是不肯明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苏玉龙见状也没有继续多问，只是默默记在了心中。 次日清晨时候，他从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感受到身下床铺的软和，心中竟是有些古怪的不太习惯。 好在他很快就摆脱了心里的这些异样，转而望向枕边摆放着的那块玉石，拿起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后小心收入了腰间，以防不慎遗失了。 既然那姐姐说会有用处应当不会骗自己，自己还是照做较好。 另外一提，他现在已经没有住在当时那位黑面书生的家中。当时县试成绩下来之后，县衙对于成绩优异者有一定的银钱奖赏，他作为案首自然也是得到最多的。这些银钱或许对于大户人家不算什么，不过对于目前极度缺钱的苏玉龙来说却是意外之喜了。 而那在他最落魄时候施以援手的黑面书生他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将那些奖赏银钱的近半数赠予对方，只自己留下可以勉强度日的这些银钱。 在搬出来之后，他便来到了县城之中，租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用来读书。后来又听取了朋友的建议在路边支起一个架子，靠着为他人写字赚取一些生活费。本也只是想赚个温饱，谁知有了县试案首这个名头之后，客人竟是络绎不绝，许多人听说了他的名头之后主动上门来求一幅字。 还有许多的读书人也想来见一见这位案首的风采，顺便买一幅字回家收藏。 如此一来他的生意竟是意外的不错，在每日只中午摆摊一个时辰不影响他读书时间的前提下，竟也让他每日的花销之余还有了盈余！ 不过他本意也不是靠着这个发财，所以始终坚守着本心，没有浪费宝贵的读书时间去赚这些银子，反而让外面那些客人愈加佩服起他的为人来。 只是今日他却是不打算摆摊了。 他从床下拿出这几日积攒起来的碎银子，握在手心里反反复复数了好几遍，不算多，仅仅大约三四两左右，但对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笔大数目了。 深吸一口气，他整了整衣服，确认自己的相貌还算端正，不再迟疑后转身带着全部的银钱出了门，不过并没有直接前往那谢家，而是转而去了他从来未曾踏足过的酒庄之中，打算买上一壶好酒。 这毕竟算是自己第一次上门拜访，必然是要给他们留下一些好印象的，那么这见面礼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其实向来是没有钻研这些人情往来事故的心思，不确定究竟该买些什么样的见面礼才算妥当。但也依稀记得曾听女孩说过她的爹爹最喜欢喝好酒，嗜酒如命，当下便决定买些酒上门，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待他出了酒庄，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手上这壶酒，竟是花了他积攒下来的大部分银子！ 也难怪据说那些酒鬼们可以喝得家破人亡了，不禁心里暗自决定以后绝对不碰这东西。 不过他没有什么后悔，只是越走近那谢家的大门心中愈发忐忑，心脏跳动得似乎比当初县试揭榜之时还要激烈几分，紧张到他甚至走路开始顺拐，身体僵硬。 视线之内已经隐约可以看见谢家大门的位置，他将那壶酒紧紧抱在怀里，努力长长地呼吸数次以让自己冷静下来，万不可待会儿丢了脸面，更是让对方看不起自己。 不过就在他下定决心迈步走过去时，身后忽然传来马车车轮的滚动声，伴随着还有车夫的鞭打及叫嚷声：“前面的，快让开！” 苏玉龙下意识地往一旁躲开，只是身后那马车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依旧稍稍擦碰到他的肩膀，让他顿时一阵踉跄，脚一扭竟是摔倒在地上！ 好在摔倒的瞬间他紧紧将酒壶抱在怀里，总算也没有磕碰，让他稍稍松了口气，总也不至于白花了这些银钱。 旋即他则是有些恼怒地望向那马车的方向，这驾车之人实在是太过张狂，竟然在这路上行驶得这么快，亏得他是个青年小伙，若是撞到那些孩童该如何是好？ 而那驾车之人却是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也没有赔礼道歉的意思，依旧我行我素径直行驶过去，一路上惹得一阵鸡飞狗跳，许多路人都是生怨许多， 但最让苏玉龙意外的是，那马车并没有走多远，而是最终停在了谢府的大门前！ 随后，车帘掀开，一个锦衣华贵的年轻公子从车上缓缓走下来，相貌一看便是富贵人家那般的白净，略显狭窄的眉眼间带着几分俯视一般的高傲，仿佛看不起周围的所有人。 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根本不管身后那些心有怨气的平民百姓，径直向着谢府大门内走去，仿佛是进出自家大门一般。而那谢家门口的家丁也根本不敢阻拦，反而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迎接他进去。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苏玉龙的眼中，心中却是不由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来。 “这人是谁？” 据他所知，谢家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物。 来不及多想，他赶紧拍了拍身上刚才摔倒而沾染上的尘土，快步走了过去，只是还未靠近便被门外的一个家仆给拦下。 “你想做什么？”那家仆完全不似刚才迎接那位公子哥一般的恭敬，反而满是狐疑地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有些木讷的书生，语气不善。 “还请小哥通报一声，在下是想来拜访谢老爷的！” 苏玉龙急忙回道。 “拜访我家老爷？”那家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皱起眉头。 苏玉龙解释道：“在下名叫苏玉龙，是此次县试的案首。已仰慕谢小姐已久，只是之前身无功名不敢唐突佳人，如今有了功名，便立刻前来求见……” 第213章 冲喜 “原来是想见我家小姐的？”那家仆恍然，在听到他的身份之后总算也是态度稍稍好了一些。只是就在苏玉龙以为有望之后，却是冷不禁听对方忽然冷冷道：“那公子还是请回吧！” “为何？还请小哥通报一声！” 苏玉龙心中一慌，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将一枚碎银子递了过去：“这钱便给小哥你买酒吃喝去。” “唉，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那家仆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地收下了银子，大概也是觉得他还算客气，便多嘴解释了一下：“只是你与我家小姐却是不可能的，何必再浪费时间，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你可知道刚才进去的那位公子是何身份？”他神神秘秘低声道。 “不知。”苏玉龙茫然摇摇头。 “那是大盐商吴家的公子。来此正是与我家老爷商谈与小姐的婚事的。这门亲事说来也是我们谢家高攀了吴家，若是真能成了，好处数之不尽。就算你是县案首，又如何比得上吴公子呢？” 那家仆感慨道，大概也是艳羡于那吴公子的身世，毕竟吴家是这一带最大的盐商，家财比之谢家要雄厚数倍，手腕甚至能和县令叫板，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谢家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一根大腿不去抱，转而相信一个还未成长起来，仅仅拿了县试案首的穷小子呢？ “怎么会？！” 闻言，苏玉龙顿时面上血色褪去苍白如纸：“前几日谢小姐不是还生了病卧病在床吗？怎么可能现在就商谈起婚事了？！” “哎，这就叫冲喜了！”那家仆笑道，“据说老爷早有意与吴家结亲，只是前段时日小姐生了病所以不得不耽搁下来。现在小姐身体好转了，便抓紧了时间商谈婚事，也好冲冲喜，去去霉气……” “谢小姐怎么可能会同意呢？”他兀自不信。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婿又是如此的好人家，小姐又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说到这里，家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和外人说得太多，大约也是看这位书生面善，不忍对方太受打击，便多嘴宽慰了两句，随后看他面色极差，有些于心不忍地劝他早些想开，莫要再痴心妄想了。 “想开……怎么可能呢……” 苏玉龙失魂落魄地慢慢走离了谢府大门前，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一眼，隐约可以听见谢府内的热闹，应该便是在商议那些婚事…… 而他却愈发觉得浑身如同坠入冰窖的冷意，指尖发颤，两眼失神。 “何等的荒唐……” 拼了命，终于夺得了案首，排除了艰难险阻，本以为一切都将好转，谁知最终却是得到这么一个荒诞的结果。 仿佛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白费功夫，那所谓的案首之位在真正的权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在意了那么久的女孩却要在最终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嫁给别人！ 这让他如何想得开？ 胸口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地压迫着，让他眼前发昏，强烈的悲戚敢几乎让他一时呼吸不过来，即便是走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市上，身上暖阳照射着，他却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半点的生气，脚步踉跄，便是撞到了别人挨了骂，也没有心思去理会。 到最后，他甚至连这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对方。 终于，他慢慢停下脚步，低头望了一眼手中提着的那壶酒，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带着几分难掩的苍凉。 “最后，恐怕也没机会把你送出去了……” ———————————————— 夜已深，清冷的月光洒落下，青石板路上的行人和摊贩已经少了许多，远远望去只有两三家酒馆还亮着灯笼，驱散了几分昏暗。透过火光，窗户里面依稀可见几个深夜还在买醉的酒鬼，时不时传来几声吵闹的划拳和吵闹声，给这片寂静的夜晚带来几分久违的喧闹。 这种夜里，也只有这般的酒馆不会太早地打烊了。 田道士经过其中一家酒馆的时候，恰好一阵冷风吹过，不得不说已经立秋的夜晚还是颇有些寒意的，即便是修道之人，他还是有些下意识地紧了紧略显单薄的道袍。 “看来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到家啊。若是能像祖师爷那样道法通神，不惧寒暑般该省多少的麻烦……”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左右望了望，闻见那隐隐的酒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好久没喝酒了，不如买点酒来暖暖身子罢！” 怀着这般念头，他没有犹豫，转身挑了一家酒馆便走了进去，顿时屋子里的几分暖意传来，稍稍驱散了屋外的凉意，让他舒服了许多。 “小二，给本道温一壶好酒！”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提声喊道。 “好嘞，客官请稍等……”柜台处传来那小二的喊声，似乎还在盛酒。 夜里客人不是很多，就一个小二忙活店里所有的活也来得及。 田道士四下扫视了一下，打算找个位子坐一下。左边是两个酒鬼，正在吵吵闹闹地划拳喝酒，着实让人有些不想靠近，旋即他便转而望向另一边，只是这个时候他却是发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醉醺醺的青年书生正一碗一碗地大口喝着酒，其有些生疏的动作大约也能看出对方似乎并不习惯喝酒，每一口下去都会被辣的眉头深皱，但还是拼命地灌着自己酒，仿佛是有意让自己醉倒不省人事一般。 略作回想，他心中顿时一动，记起了对方似乎是当时自己刚从县衙里放出来时遇见的那个印堂发黑的青年！ 这不禁让他有些诧异了，下意识地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眼神有些古怪。 毕竟按照当时他的观察来看，此人印堂发黑得如此严重，恐怕是诸多恶鬼缠身，命不久矣了！可是现在竟然还能和没事人一样在这里喝酒？ 而且他此刻再看去的时候，竟是惊奇发现此人身上的那些鬼气竟然统统消失不见了，而且气色红润，虽然看起来意志消沉，但神识饱满，比正常人还要健康许多，哪有什么将死之相？ 不过若是再这么拼命喝酒喝下去，说不定会活生生喝死了也说不定…… “看来很有些心事啊……” 第214章 酒虫 他怀着几分好奇之心走了过去坐在对方的对面，忽而伸手按住对方喝完一碗后想要再倒酒的手。 “别喝了。”他淡淡道。 苏玉龙连续喝酒的动作被打断，疑惑间晃晃悠悠地抬起头，眼神朦胧地望见面前一道陌生的身影，却是看不真切，也没心情去仔细打量，还以为是小二来赶人打烊了，醉醺醺地叫嚷道：“等我喝够了！喝够了我再走！你是不是怕我没钱？我有钱！给你！再给我来一壶！” 他面上有几分狰狞，掏出来几粒碎银子随手拍在桌上，顺便又是打了两个酒嗝，浑身酒气熏天。 “这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田道士却是笑道，伸手将那壶酒给枪了过来靠在嘴边大口大口地饮着，只消片刻，那半壶酒竟是被一饮而尽。 “这酒一般，若只是过过瘾还是可以的。你若是想借酒消愁，这等普通酒效果怕是不好。” 苏玉龙一怔，似是清醒了几分，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奇怪道士。他已经大约记起了对方的身份，不过这会儿他只是喝个酒，怎么也招惹上对方了。 旋即他皱起眉头，抢回酒壶：“我只是想喝个酒，你不要来烦我！” “哎，我只是教你怎么才能醉的更快。”田道士微微摇头，转而扭头望了一眼酒馆里的另外几位客人。 这时候还在这酒馆里的大多也都是嗜酒如命之人，哪里还顾得上回家，喝酒喝得日渐消瘦，骨瘦如柴，说不定哪天醉倒在街头死了也说不定没人去埋。 也正好可以给他施展一手的机会。 “你且看着。” 田道士卖了个关子，起身向着最近的一桌走去，那里正坐着一个醉得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趴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着。 “起！” 田道士左手捏了一道法诀，念了一声，便见那男子忽的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尽管两眼还是紧紧闭着，打鼾声此起彼伏，但其身体却是如同梦游一般向后走来，直到走到他的身前。 “世间有一种灵物名为酒虫，许多嗜酒如命之人肚子里大多都有此虫。这虫天生具有最美味的酒的味道，若是将之在清水中一荡，就可以轻易酿出最烈的美酒。此酒寻常人只消一口便能沉醉不醒，便是那些老酒鬼也是抗之不住。” 田道士如此说着，瞥了一眼苏玉龙，笑道：“你想试一试吗？” 言罢，也没有等苏玉龙回应，便见他控制那男子趴伏在长凳上，头部悬空，自己拿了个碗接在其嘴下，似是打算接住那酒虫。 随后，他念动咒术，引动一道法诀落在此男子身上。 很快，便见那男子忽的面色一阵通红狰狞，喉咙一阵蠕动，嘴巴大张，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从里面钻出来一般，让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的苏玉龙莫名的一阵寒颤。 很快，便看见一条红色的肉块带着恶心的粘液从其嘴中钻了出来，恰是落在田道士的碗中，之后却是如同脱水的游鱼一般，在碗里不住地跳跃蠕动着，只是始终脱不开那碗沿的高度。 “成了！这便是那酒虫！” 田道士哈哈笑道，也不顾那还在凳子上的男子，转而将那碗递给一旁看呆了的苏玉龙。 苏玉龙低头看去，只见那肉块大约三寸长短，有头有眼甚至如同蜥蜴一般有手脚，只是浑身沾染着透明色的粘液让其看起来十分的滑腻，正在碗里不断地扑腾着。联想到它是从人的肚子里钻出来的，顿时看起来更加诡异莫名，让他下意识后背发凉。 他难以想象肚子里是怎么存活下这么一条可怕的酒虫的。 这般惊吓之后，他似是觉得酒醒了许多。 田道士没在意他有些难看的脸色，随手拿了一壶清水倒入碗中，只消片刻，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传出，犹如百年老酒一般惹人垂涎不已。 “如何，要试一试吗？”田道士将这碗奇特的酒递给了苏玉龙。 他看到碗底里似乎缩小了许多的那条酒虫，嘴角微微一抽，连忙摇头。 即便那酒香很是诱人，他只要一想到那酒虫是怎么出来的，肚子里就一阵反胃，差点将之前喝下去的那些酒都给吐出来。 “可惜啊，如此美酒不喝真是可惜了。” 田道士如此叹了一声，随手将碗向后一递，只见刚才被酒味吸引过来的其他的那些老酒鬼们顿时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争相喝着那碗酒，似乎根本不在意那条恶心的酒虫。 “他们……”苏玉龙望得目瞪口呆，欲言又止。 “放心，这酒虫对人是无害的。”田道士眨了眨眼睛，“若是能忍受恶心，就能享受到这世间最美味的酒！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 “不过，你若是再多喝一些，说不定肚子里也能长出这种酒虫来，到时候你就也会觉得酒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开始认为能尝一口这等美酒便此生无憾了。”他嘴角带着几分讥笑。 “我……” 苏玉龙一想到刚才那酒虫的恶心模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顿时一阵恶寒，连忙推走桌上那些酒碗，似乎生怕里面变出一条酒虫来钻进他肚子里。 这时候，旁边那个被取了酒虫的男子却是慢慢转醒了过来，面容愈发消瘦的他似是有些茫然地左右望了望，仿佛已经忘记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喃喃自语着：“我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娘子肯定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该早些回去的……” 这般说着，他踉跄着脚步向酒馆外走去，与先前那个醉倒在酒馆不知归的男子仿佛判若两人。 田道士望了一眼那男子的背影，淡淡道：“被取走了酒虫的人，就会暂时恢复理智，不至于那般嗜酒如命。” “那你为何不将其他人的酒虫都取出来！”苏玉龙忍不住问道。 少了酒虫误事，不知能少多少的惨剧。 “以我一人之力又能救多少人？何况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田道士却是微微摇头，“这酒虫不是外物，是人们自己生养出来的。除非日后滴酒不沾，不然这酒虫很快就会再度长出来……你觉得这些酒鬼们会忍得住吗？” 第215章 旧情 苏玉龙一愣，回想起刚才那些画面，叹了一声。 千防万防，最难防的却是人心自己。 “酒醒了吗？”他忽然听闻对方问了一句。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旋即便见对方大咧咧笑着坐了下来：“那正好，咱们不妨来聊一聊。” “聊？”苏玉龙望了对方一眼，面上有些疑惑。自从上次偶遇之后，他可没忘记对方道士的身份，心里还存着几分警惕。 “没错，本道有些想不通，为何之前观你面相，应是有恶鬼缠身命不久矣才对，为何你现在却鬼气尽皆消散了？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莫非是有哪位隐世高人出手相助了？” 田道士倒是没有隐瞒，上来就抛出了最让他不解的一个疑惑。 当时苏玉龙的面相极其糟糕，即便是以他的道行也无法化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料想应该是回天乏力了。难不成真是有哪位大神通之人相救了？ 苏玉龙心中一紧，立刻便想到可能是自己觉醒了正气之后，原本缠绕在身上的那些阴煞之气就自然而然被驱散了，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印堂发黑一说。 当然，这与那些鬼怪本就没有害自己之心也有关系，不过这一点显然是不能直说的。 这些事情本就与鬼城有关，而正气也是自己的私密之事，为何要平白无故告诉这个无关的道士？ 他皱了皱眉，旋即摇头道：“此事无可奉告，还请不要多问了。” 如今夜已深，借酒买醉的打算也是落了空，再留在此地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再去想一想办法。 他想到这里，也没有继续和这个道士继续聊天的心思，转身向着酒馆外走去。 田道士却也没有阻拦，只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望了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而望向柜台的方向喊道：“小二，本道要的酒还没温好吗？” “快了快了，客官稍等……” ———————————————— 次日清晨的时候，苏玉龙难得的没有很早起床，尽管他已经醒了，但也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发呆，仿佛已经失去了目标一般，对任何事都没有太大的干劲。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屋子外面却是传来了吵闹的声音，伴随着颇为用力的拍门声，似乎有人在外面很是急切地想要进来。 随后，响起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熟悉的嗓门。 “弟弟！弟弟！你快开门呐！哥哥来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哥哥？他怎么来了？” 苏玉龙慢慢起身，皱紧了眉头。 当初分家之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两人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往来。怎么现在却是又上门来了？而且这喊话还如此亲切，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会以为两人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呢。 他缓缓走到门前打开来，果然看见似是重新打扮了一番的苏明虎正站在院子外面，一张瘦削憔悴的脸蛋上努力堆着讨好般的笑意，待看见他从屋子里推门出来时，笑容更甚几分。 而嫂子正唯唯诺诺地跟在哥哥的身后，只敢偷偷抬眼瞧他，根本不敢正眼相看，与原先那般嚣张跋扈的模样有天壤之别。 苏明虎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微微躬身道：“弟弟，你这么些日子在外也闹够了吧，哥哥嫂嫂在家可是甚是想念你呢。先前呢，的确是哥哥有地方做得不对，哥哥向你陪个不是！你说我们亲兄弟十几年，难道还真因为这点口角就闹得如陌生人一般嘛？” “不如早些和哥哥一起回去，哥哥保证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那个……干活也不用干，哥哥我来！” 苏明虎拍了拍胸膛，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身后的嫂嫂听闻这些话却是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又被他用力甩开，怒瞪一眼。 “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若不是你，我这好弟弟会和我闹别扭吗？若是弟弟不肯原谅我们，你也别想跟着我一起回去了！” 嫂嫂脸色一白，又是委屈的望向苏玉龙。 看着面前的苏明虎口口声声说着这些好话，又是故意摆出这般苦肉计，苏玉龙心中暗自叹气，知道这哪里是因为所谓的血脉亲情，说来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取得了县试案首之位，他才会大改态度，如此好声好气。 何况就算是把自己叫回去，大概也不过是为了对方能更好地融入此地的士子阶层，为了那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面子而已。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段时日以来，将一位“案首”弟弟给赶出家门的苏明虎已经彻底沦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别说以前那些朋友们了，现在父老乡亲里面见了他也是鄙夷不已，暗中皆是在嘲笑他的有眼无珠与薄情寡义。 这段时日来他可是连大门都不敢出去，生怕瞧见那些人的鄙视与取笑。直到今天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位弟弟给请回去。 只要苏玉龙还肯认自己这个哥哥，那么自己的地位自然也是会水涨船高，让那些以前取笑自己的家伙好好尝一下打脸的机会！ 他已经预想好了到时候自己带着弟弟去参加那些文会，看到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家伙们统统涌上来巴结讨好的模样，心中就忍不住一阵兴奋与期待。至于弟弟会不会跟自己回去，他却是没怎么考虑过。 毕竟他觉得，只要自己肯低声下气地道歉，弟弟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他作为一家之主，也是作为对方的兄长，都已经甘愿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来好声相劝，弟弟肯定是感激涕零，立刻就同意回家才是。 就在他期待地看着苏玉龙，顺便盘算一下该先把这个消息给告诉哪个人的时候，却是愕然听见面前的苏玉龙冷冷的一声：“我不会回去的，你们走吧。” “什么？！” 听到这个意外的回答，苏明虎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当初我跪下磕的那三个头，就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哥哥……不，苏明虎，你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何必再来徒增烦恼。”苏玉龙没有给他任何说好话回转的余地，甚至眼神也是淡漠如冰。 “你还不如回去多读读你那些摆在书架上就鲜少翻动的书，也少和那些狐朋狗友们往来，争取在下一次县试之中夺得好名次。” 第216章 葫芦 他早已看破了这位兄长的欺软怕硬的本质。若是自己跟着回去，对方或许前两天还会好声好气，久了依旧会重蹈覆辙，继续如先前那般颐指气使。至于指望此人去干那些他以前干的粗活？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更实际一些。 而且他早已下定了主意，既然出来了就绝不会回去，无论谁来相劝也是一样。 “玉龙，你怎么这般和哥哥我说话的？你眼中还有兄长吗？还有那个……那个早就死去的老爹吗？”苏明虎气得面色胀红，似是遮羞布被毫不留情面地揭开一般羞恼。 苏玉龙却是根本不打算和他继续纠缠，随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转身回了屋里拿出纸笔来，略作思索后落笔迅速写了一些字，随后将那纸递给有些茫然的苏明虎。 “这是分家的契书，你签了吧。” 之前倒是他忘记了这契书，仅仅是口头上的分家反而没有太大的效用。有了这契书之后，便是走上公堂也有地方说理去。 苏明虎刚下意识打算接过那纸，旋即却是一怔，猛地缩回手来，剧烈摇头道：“我才不签！” 他可不傻，这纸若是签了，那这位案首弟弟可就真的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了，他又该如何去追寻那些光鲜亮丽的美好生活？ 弟弟可是他所能抓住的目前唯一脱离现在这般贫困日子的稻草，怎么能轻易放手！ 随后，这苏明虎仿佛已经彻底放下了脸面一般，在门口大呼小叫着：“你今天若是不和我一起回去，我就也不走了，我就坐在这儿，你还能敢动手打我不成？” 他一屁股坐在大门口，顺便也是拉着嫂嫂一同坐下，也不顾地上灰尘，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头疼。 门外行人已经开始注意到这里的奇怪的动静，一些好事者更是纷纷凑过来看热闹，苏明虎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大声嚷嚷着一些胡话，比如这弟弟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竟然忤逆自己这位兄长，还要动手赶人…… 苏玉龙眉头皱得更深，一阵气恼不已，却也不敢真的动手打人，先不提对方曾是自己的兄长，更是因为这般无礼的举动也会有一定的后果。 在现在这种时代里，对于一个人的品行是非常看重的。像他这样的案首若是传出不忠不孝的流言蜚语，很可能会对他本该前途无量的未来造成一定的影响。 这苏明虎看来是真打算继续这般就算自己得不到，也要一起毁掉的这般无赖举措了。 周围行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更是让苏玉龙有些无力的感觉，望了一眼似乎根本不打算挪位子的苏明虎，暗自摇头，打算转身回屋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他是不可能回去的，随对方耍赖去吧。 不过就在这时，那围观的人群中却是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笑声，让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转头望去，意外看见了昨晚一起喝酒的那个田道士正晃晃悠悠地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正笑呵呵地走到坐在地上的苏明虎面前，一副看着好戏的模样。 “这位公子，本道刚才也听到了你与你那弟弟之间的争论，心中也是气愤于你那弟弟的不识抬举，这便打算出来主持公道了！” 田道士弯下腰看着他，随手指了指苏玉龙，做出一副热心人士义愤填膺的模样。他的腰间还别着一个酒葫芦，盖子没盖紧，里面传出浓郁的酒香，仿佛其主人前一秒还在畅饮着一般。 苏玉龙打量了一眼有些愕然，这臭道士怎么又出来捣乱了？ 苏明虎闻言顿时一喜，不过接下去却是听见那道士继续道：“不如就趁今天和那个不孝的弟弟断绝了关系，省的日后又烦心。” 他面色不禁一僵，心里暗骂一声这道士蠢货，赶紧摇了摇头：“这却是不行的。他是我的弟弟，为兄实在不忍心看他这般胡闹下去啊……” 谁知那田道士却是大赞一声：“果然是一位好兄长啊！本道甚是敬佩，恰好本道今日手上有一件宝物可以赠给你这位有缘人，此物名为聚宝葫，可以源源不断地涌出钱币来，从此享之不尽，不过只有有缘人才能使用……” 苏明虎一愣，抬眼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眼前这个满口疯话的道士，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想要和这个疯子离远一点，免得他待会儿发了狂乱咬人了。 “哈哈！” 田道士却是大笑一声，也不在意对方的眼神，顺手从腰间解下那酒壶，“咕咚咕咚”几口将里面香醇的美酒一饮而尽，随后擦了擦嘴巴，将那葫芦给倒过来开口朝下，只见几滴酒液从葫口落下，滴在地上，似是在证明之前这里的确装满了酒。 苏明虎不解地看着这家伙的动作，便是苏玉龙也是奇怪地看着他这般奇怪的动作。 “你且看……” 田道士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微微摇晃了一下葫芦后，便隐约听见那葫芦里忽然传出了似是钱币碰撞的声音。 苏明虎顿时一怔，睁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葫芦口。 只见那葫芦口里忽然开始掉落起铜板来！ 一枚两枚三枚…… 似是源源不断一般，一个接一个不停歇，落在地面石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也瞬间让周围所有人均是看直了眼，目瞪口呆！ “哈哈哈！” 田道士大笑几声，手持着葫芦又是用力摇晃了两下，里面掉落铜板的速度越又快了一些，眨眼间地上就滚落了几十个铜板。 凭空从葫芦里变化出钱币来，周围人何时曾见过这般神奇的场景，简直如同仙术一般神奇！ 不过很快，田道士却又摆正回葫芦，终于不再掉落钱币，旋即笑呵呵地望着面前已经看傻了的苏明虎：“此物如何？” “好！好！” 苏明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此刻眼睛里只顾得上那个神奇的葫芦，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跪地朝着对方一拜道：“仙师，还请赐我法宝，我日后定当感激不尽，日夜供奉仙师！” “哎，我可不是什么仙师，只是想替这宝物寻一个有缘人而已。”田道士笑道，“你便是那有缘人，赠予你也无妨。” 第217章 宝贝 “多谢！多谢！” 苏明虎大喜，正欲伸手去接那葫芦，却意外看对方手一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这……” 田道士微微摇头，朝着苏玉龙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先去将那契书给签了，我便将此宝物赠予你。如何？” 苏明虎顿时一阵犹豫。 来回看了看那可以无限倒出铜板的葫芦，又看了看那身后的弟弟，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起身去接过那契书写下了名字。 所谓的案首在无穷无尽的财富面前又算什么？只要有了足够的钱，自己就去包下那文会，让那些以前看不起自己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到自己面前来念诗，念得不好听就狠狠踹他们屁股，念得好就赏点银钱…… 到时候，谁还敢看不起自己？那些往日里都不屑看自己一眼的那些青楼女子们，也照样要乖乖向自己献媚才行！ 届时那般美好的日子，又岂是一个现在还只是让自己长一长面子的所谓案首弟弟能比得上的？ 想到这里，他更是坚定了几分。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奇怪为何这道士一定要自己签了那契书，不过一心已经被即将到来的暴富生活给迷了心智的他已经根本不管不顾了。 道士见他签了契书，便也没有再为难，大笑着将那葫芦随手丢给了他。 苏明虎一惊，慌忙间手忙脚乱接住那聚宝葫，生怕这宝贝落在地上有所磕碰给摔坏了。 随即他试着将这葫芦给倒了过来微微摇晃，果不其然，一个接一个的铜板开始落下，这不禁让他大喜过望！ 这道士果然没骗自己！ 他心下一阵窃喜，不知这臭道士是犯了什么失心疯才会将这般宝物送给自己。 当下，他生怕这道士反悔要将这宝物给要回去，便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赶紧挤开周围的人群跑开，也根本没有再看身后的苏玉龙一眼。 而那嫂嫂则是留了个心眼，将地上那些落着的铜板给收了起来，这才跟着跑了过去。 “有趣，有趣！” 田道士却是根本没有追赶的意思，反而留在原地捧腹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 良久似是才缓过气来，望着周围的人群挥挥手道：“你们都散开吧，你们可不是有缘人，便是拿到那葫芦也没有用处。” 周围人似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一般，面面相觑一会儿，仿佛在回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旋即似是想不起来什么，便也没事人一般四散走开，各做各的去了。 苏玉龙面色复杂地走到他的身边问道：“你为何要给他们那种宝物？” “宝物？”田道士有些讶然，旋即笑道，眼里带着几分促狭，“那可不是什么宝物，不过是些糊弄人的小戏法。若是他们当真贪婪，恐怕很快就会吃到教训。” 苏玉龙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下意识转头望向苏明虎离去的方向，不禁轻声一叹。 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吧，这就当做是买一个教训。 旋即他又看向这个道士，迟疑了一下：“你为何要帮我？” 若非对方出手，恐怕苏明虎根本不会这么容易就签下那契书，反而会惹出更多的麻烦。 “只是觉得你挺有趣的，想和你交个朋友。”田道士正视他一眼，笑道，“我师父教我行走江湖总要多交一些朋友，我觉得你配和我做朋友。” “为何？”苏玉龙觉得有些奇怪，两人不过是见了两面，根本谈不上多熟悉。 “拥有正气之人可不多见，日后定然是一尊人物，便是我等修道之人也是要尊敬的。”田道士指了指他手中的契书，意有所指。 苏玉龙这才明白过来。 自己刚才因为一时气愤，下意识地在书写那契书时蕴含了正气，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对方给察觉到。而田道士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他身怀正气，才会临时决定出手相助。 而此刻对方对自己有恩，他却也不好意思再如先前那般态度对待对方，便请他到自己屋子里坐一坐。 田道士也不客气，大咧咧地跟着进去坐在屋子里左右打量了一眼。 “在看到你拥有正气之后，我倒是不再奇怪你为何能驱散那些阴气了，倒不如说，若是有鬼怪敢主动靠近一个身怀正气之人才比较奇怪一些。”他笑道。 两人没有了原先那般敌对态度之后，如今交谈起来也是颇为和谐的，秉着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的念头，苏玉龙和他聊了许多，不过有关于鬼城的事情依旧是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被对方问起之前为何会沾染那么多阴气的时候他也只是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田道士虽然性子比较随性，不过一旦认定对方是值得一交的朋友，还是颇为真诚的。这般交谈之后，愈发觉得苏玉龙此人为人憨厚诚信，不愧是身怀正气之人，值得深交。 “往后你便是我的朋友了，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一声，若我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田道士说完这番话之后也没有再多留，他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去处理呢。 苏玉龙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稍稍舒了一口气。 好在总算也没有露馅。 话说回来，这位田道士若是不纠结于斩妖除魔这些事情上，爽朗的性格倒是的确颇为适合做朋友的。 不过旋即他却又是想到了与自己分离的谢雨晴，又是忍不住暗自叹气起来。 而此时，已经逃也似地离开的苏明虎却是一副捡着了大便宜的模样，眉开眼笑却又是小心翼翼地将那葫芦给揣在怀里，用衣袍遮挡着，生怕被其他人看见自己有这等宝贝。 本想回家之后好好筹备一番，不过身怀这等宝物若是不立刻用一用难免有些心痒难耐。苏明虎想了想，左右一望寻到一个僻静无人之处，拉上身后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妻子让她为自己遮挡着周围路人的视线，自己开始蹲下来拿出葫芦开始倾倒起来，当然也不忘撑起衣袍来接着。 铜板果然如同预期的那般一枚一枚地滚落了下来，眨眼间的功夫已经落了上百枚！ 第218章 戏耍 这些钱币往常可是要干很久的活才能有的，如今却是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要喜人！ 不过贪心不足的他还是用力摇了摇葫芦，试图让掉落铜板的速度更快一些，这般过了好一会儿，感觉怀里的铜板已经沉甸甸的颇有些分量了，又听身后似是有外人的脚步声传来，他便也决定暂且先停下来，反正这些已经足够自己今天挥霍了。 “相公，这么多钱啊……”妻子望着他怀里的钱币不禁瞪大了眼睛，心中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怕什么，这些钱都是白来的，白用白不用！等回了家以后，咱们将这葫芦就倒挂在房梁上让它时刻掉钱，不出几天咱们连这永安城的老爷们都不用放在眼里了！到那时，谁还敢瞧不起我苏明虎！” 苏明虎哼哼得意笑着，起身却又觉得这些铜板着实沉重，险些让他猝不及防摔了一跤，颇觉吃力，便让妻子抬着一些将其用衣服包裹起来，两人便一起以这有些奇怪的姿势走到附近一家酒楼的门前。 “来，今天咱们吃大餐！” 苏明虎颇为豪气，全然不顾周围路人那略有些怪异的眼神，只当是在惊叹于自己的富有，待一进去之后便是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位子上，喊来小二将酒楼里什么最好吃的最有名的菜统统给点上了一份。 小二因此倒是高看了一眼这个看起来穷酸的书生，想不到出手竟是这么阔绰，当下便是恭敬了几分，赶紧通知后厨准备上菜。 妻子小心地跟着坐下，左右悄悄打量了一眼，总觉得周围客人们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仿佛在看两个怪人一般，不禁小声道：“相公，这点得太多了，要不还是省着点吃吧……” “哎，你这婆娘懂什么？咱们现在有钱了，还用得着和以前一样苦哈哈地过日子吗？你若是想吃什么也随便点，今天你相公我请客！” 苏明虎面露不耐之色，随意摆了摆手，顺便指了指旁边用衣服包起来的那堆铜板，豪气冲天。 这么多钱币，在这酒楼里吃破肚皮也足够了。 很快，酒菜便上齐了，苏明虎一点儿也不客气，立刻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两眼冒着精光，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他可是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吃肉吃到饱的爽快了！ 如今总算是过了一次瘾了！ 妻子在他的感染之下，也逐渐放了开来，大口大口地吃喝着，靠着她远胜苏明虎的圆润体型，这桌上大半的菜肴都是落入了她的肚子里。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也就是结账的时刻了。 小二打了打算盘，弯腰笑道：“客官，这顿饭一共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 苏明虎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一顿饭竟是吃了往常自己几个月的开销！ 不过旋即他又是放宽心来，反正自己现在有钱，根本不怕。 “娘子，把钱给搬上来！”他吩咐道。 “好嘞！” 妻子立刻举着那包袱给抬上了桌子，快速解开来打算付账，只是等她看到包袱里面的东西时，却是顿时两眼一睁目瞪口呆。 苏明虎背对着桌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剔了剔牙，见面前的小二也是愕然的模样，还当他是被自己那么多的铜板给震惊到了，得意笑道：“怎么样，这些钱够付了吧，剩下的就当做赏给你们的，不用找了！” 他可是一直想尝试一下这种富家公子出手阔绰的感觉，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顿感浑身舒畅，简直比夏天吃冰块儿还要舒服，不禁暗自想着，以后也要多来几次。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他却没有看见那小二露出惊喜的表情，反而渐渐收敛起了笑意，似是狐疑一般地打量了他两眼，眼里满是古怪。 “客官，您该不会是酒喝多了说胡话吧？还是说打算吃霸王餐了？” “嗯？”苏明虎顿时一怔，有些羞恼，下意识回头指着桌上那个包袱，“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吃霸王餐！你看，我这么多钱都放在这里……等等，我的钱呢？！” 他猛然瞪圆了眼睛，因为桌子上的那包袱里此刻哪里还有刚才那些耀眼的铜板，反而全是一些丢在路边也没人会要的碎石子，一颗一颗随着妻子解开包袱后落在桌子角落上，滚落在地上时发出的脆响似是也证明这的的确确不过是最常见的石头而已。 而妻子也是浑身颤抖，面色惨白，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怎么会全是石头呢？我的钱呢？刚才还放在这里的那么一大包铜板呢？！” 短暂的震惊失神之后，他简直如同疯了一般拼命地在这里寻找着那些记忆中的铜币，桌上地上，凳子下面，花瓶旁边，只是很可惜始终没有找到哪怕半枚铜板，有的只有桌上那堆灰白色的碎石子。 “怎么可能！” 良久，苏明虎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着。 “客官，你不会是真的没钱付账吧？”小二看他如同耍猴戏一般闹腾了半天，心中愈发怀疑了起来。 “钱……对了，你等等！我现在就想办法拿出钱来！” 苏明虎想起了那个神奇的葫芦，当即便是蹦了起来，赶忙从腰间解下来，也顾不得躲开别人视线了，将葫口朝下开始念念有词，眼睛死死盯着地面：“钱快出来……快出来！” 只是让他近乎绝望的是，这葫芦里的确是倒出来了一些东西，然而根本不是他翘首以盼的钱币，反而全是那些碎石子，一颗颗掉落在地还沾染着沙子，那碰撞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愚蠢与贪婪一般可笑。 见此情景，小二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家伙纯粹就是在戏耍自己，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来人啊，有人敢在咱们这里吃霸王餐了！” 话音刚落下，便见后厨里涌出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壮汉，每人手中都持着棍棒，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我们这里吃饭不给钱？！”为首一人吼道。 这一声怒吼让苏明虎顿时整个人浑身一颤，险些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今天恐怕是善了不能了…… 第219章 市场发展 鬼城的市场开立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虽说最初的客人只有黑虎城的那几只小妖怪，不过靠着极具吸引力的内容与极高的安全性，还是很容易就在黑虎城那个小圈子里开始竖立起了良好的口碑。 尤其是在魇龙城内并不拒绝外人进入摆摊交易的情况下，更是开始在一些野外游荡着的鬼怪圈子里开始盛行流传了起来。 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里，加入一个鬼城虽然是一种值得考虑的生存下去的方式，可以依靠着背后的大势力有效避免被那些嫉恶如仇的正道人士们追杀不止，暂时性地求得平安。 但众所周知的是，寻常的鬼城之中同样也不会有安稳的日子过。恃强凌弱，一言不合大开杀戒也是常有的事情，稍不留意就可能成为别人变强的垫脚石。 也正因为如此更多的是那些实力较为弱小，担心进入鬼城之后就会被那些大妖怪们给奴役的鬼怪们，也有那些虽然实力不错，但也更喜欢自由自在的鬼怪们。他们相比之下认为自己宁可在外面流浪，日夜躲避着那些道士和尚，也不愿意加入那些大势力而失去自己的自由。 只是孤独地在外面游荡，除了要躲避正道人士之外，还有其他不少的麻烦。就比如说自己修炼时可能需要用到的一些天材地宝却始终苦寻不得，也有自己想要炼制一件本命法宝，其中会用到一些野外根本找不到的宝贝，比如说凤凰的羽毛，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就算自己的实力再怎么强大，可是若一开始就根本不知道东西的下落，也无处去寻得啊！ 而这种时候，魇龙王的鬼城此次开设的鬼市似乎给了它们一个很好的机会。 只要按照交易金额的一定比例上缴“保证金”之后，就可以领取临时令牌自由在市场内进行交易，甚至可以花费大价钱来盘下一个店面，进行专门的生意来赚取钱币！ 而这赚来钱币就可以去和那些宝物的持有们去购买所需要的东西！ 此外也根本不需要担心会不会被别的鬼怪仗着实力强横而抢劫，反正这一片地域，基本没有比魇龙王还要强大的鬼怪了，谁敢在对方的地盘上闹事？ 魇龙王的鬼市内还有专门的巡逻卫队们经常巡视，哪怕只是吵个架都要被警告一下，若是真敢动手还会被丢进“牢狱”里面遭受惩罚，更会被禁足与罚款，不可谓不严重了。更严重的说不定连小命也会当场丢掉！ 这就给那些实力本就偏弱的小妖怪或是不擅长战斗的鬼怪们一个公平的交易场所，依托着庞大的宝物储备量，还真的非常有可能换取到自己所需要的宝物！最不济那么多的鬼怪都聚集在那里，买一个大致的可能消息总也能打探到的吧！ 人多嘴杂，说不定就找到了线索了呢？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若是那宝物在一个较为危险的地方，鬼市里还可以雇佣一些专门提供武力为别人分忧解难的鬼怪们，让它们去拿到宝物！ 毕竟许多鬼怪们空有一身实力，却鲜少有囤宝物的习惯。为了赚取钱币，这接受雇佣的行当自然而然地也就逐渐兴起了起来。 魇龙王也是很快就跟进了规矩，包括安排见证官用于判定任务成功或失败，也负责处理中间可能产生的一些纷争。这也是最安全可靠的，尽管也需要支付一定的见证费，但比起自己私下雇佣万一起了矛盾被杀人灭口也没处说理去了。 由此也诞生了专门的官方机构，名为“无忧楼”，意为进入此楼，再无忧愁。 当然，这以上的一切都建立在有钱的前提下。 在这逐渐的发展之中，魇龙王当初所发行的那些被大部分妖怪都看不起，以为根本没有用处的货币竟然也逐渐地水涨船高了起来，在鬼城以及周围的鬼怪圈子里慢慢流传开来，一枚普通的钱币就几乎等价于一件宝贝，竟是有些爱不释手。 诸多鬼怪们纷纷将自己手中的多余的宝物换成货币储存起来，以免以后碰见心仪的宝贝拿不出来钱可就尴尬了，这也进一步充实了魇龙王的宝库，增添了许多以前没有的稀有品种。 不过由此一来，货币的限量发行反而成了最大的限制！ 因为产能以及魇龙王为了控制货币价值，每天都只会发放一定量的货币，许多鬼怪可能排了一天的队伍，刚快轮到自己时，却听到那老鬼乐呵呵地说“今天的货币已经没了”，心中郁闷不已。 也正是因为货币的缺乏，魇龙城的货币的价值也是预料之中地逐渐开始升高，许多妖怪恨不得一枚掰成两半来花…… 而随着这些在外界流浪的鬼怪们习惯了在鬼城之中摆摊买卖之后，也就愈发信赖鬼城的安全可靠。随之而来也有一些已经厌倦了外面漂泊不定的生活，希望能获得安定的鬼怪们开始选择在鬼城之中定居。 当然，鬼城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定居并获得一个正式城民身份的。 当初户籍制度创办之初时大规模地接收的浪潮已经过去，现在的鬼城户籍准入门槛也提高了许多，核查更是严格。 不仅会检测实力，还有专门的法术来检查是否身上有太多的怨气，若是怨气太多，显然就是手上杀生无数，就算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向崇尚和平安稳的鬼城自然是不会允许这种家伙进入的。 这样的仔细勘察也有许多的好处，不仅在周围妖怪圈子里竖立了权威，也让鬼城的正式居民身份俨然成了许多的妖怪眼中的香饽饽，是安全可靠可信赖的象征，如果想找一起共事的朋友，找拥有鬼城居民身份的家伙准没错。 世人都说妖魔鬼怪心狠手辣狡猾多端，实际上有很多的妖怪也只是普普通通想活下去而已，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并不想主动与人族为敌。 如今他们在魇龙城中找到了一丝希望，自然而然地会想要产生留下来的念头。 在随着许多外来的鬼怪们慕名加入鬼城之后，鬼城的实力也是与日俱增，凝聚力也是比之以前那般一团散沙似的乱摊子要好了许多！ 当然一口也吃不成一个大胖子，这些规划还是要慢慢发展的。但这也只是杜白当初统筹建设鬼城的时候所设想过的未来宏图的一角而已，如今终于已经开始缓缓展开…… 第220章 大仙 此刻一座深山老林之中，这里人迹罕至，往往也只有一些走兽飞鸟会路过这里，若是人类，便是老练的猎人也不敢轻易涉足这些地方。毕竟在这些地方闯荡久了，也愈发明白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林子越深，越有可能遇上恐怖的事物。 这里所说的恐怖，不仅仅是指那些老虎猛兽之类的动物，也有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妖物鬼祟！ 毕竟时间久了，便是石头也可能成精，更别提那些有生命的东西了，说不定你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那些草丛里的毒蛇猛兽的时候，你身旁刚刚经过的那棵参天大树可能正在你的脚底下缓缓伸展出藤蔓编织出天罗地网，打算来一场“真正的捕猎”…… 而在这片山林之中更是如此。 从很久以前就有传闻这深处迷雾所笼罩的地方有鬼魅居住着，有人曾说是狐仙，也有人说是艳鬼，众说纷纭，但谁也没真正地见过。 只是隐约记得有人若是深入到那林子的深处很有可能会被陷入到那迷雾之中，稍不留意就可能被困在那里永远也走不出来！这个有人说是被调皮的小狐仙给捉弄了，也可能是鬼打墙，被鬼迷了眼，总之也没个定论。 但若是面朝树林深处诚心跪拜三次，抬起头继续朝着跪拜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林子外围，神奇不已！ 也因此，有些老人认为这山林可能有山神的守护，尽管信的人并不是太多，因此也没有形成所谓的风俗。 不过似是约定俗成一般，大家久而久之也都不敢深入树林，生怕遇上哪天那位“大仙”心情不好，可能就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然而今天，这片长久不曾有人进入的地界却是罕见地迎来了第一位客人的踏足。 那是一个衣衫单薄略显破旧的小少年，身形瘦削，面容憔悴，一双还稚嫩的眼睛里却满是惊慌与不安，虽然努力让自己往前面继续走着，但还是时不时害怕地回头望一眼，生怕身后什么时候会不会冒出什么怪兽来。 “狐仙大人……狐仙大人？” 轻缓的脚步踩过地上接近腐朽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脆响声。 少年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轻声呼唤，心中有些矛盾。 既是害怕这种死寂无人的地方若是真的突然冒出来一个鬼魅的声音回答自己，那自己恐怕要被活活吓死！却又是怀抱着最后一丝可能的希望，希望那些老人们口中所说的狐仙或是山神之类的“大仙”真的存在，可以听一听他的祈求。 他若非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又怎么可能壮着胆子独自来到这种鬼地方？ 让他心里失望的是，随着他愈发的深入，周围的迷雾越来越浓厚，几乎已经到了看不清三米外的事物的地步，但始终没有所谓的狐仙来回应自己。 甚至于这鬼地方连一只野物都看不见，鸟叫虫鸣也是许久才能远远听见一声，仿佛真正的与世隔绝了，这里的活物只有自己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树林特有的泥土的腥气与树木的陈腐的气息，随着那浓厚的雾气更是让少年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里惶恐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也不知道是不是狐仙根本不想搭理自己，仿佛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徒劳而已，这种莫名生出的无力荒诞感觉更是让他心悸绝望。 走得愈发累了，两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少年喘了喘气，四周望去，心里却是强烈的悲意不禁上涌，眼眶泛红，竟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朝着树林的更深处“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虽然泥土松软，但其额头还是通红一片，地上的泥土和叶片也是粘在发丝间，可见其用力与诚心。 磕完头，他没有抬头，只是继续伏着身子语气哽咽着：“狐……狐仙大人！我不知道您在不在看看着这里，也或许根本不想看见我。但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窝囊地回去。” “我娘现在身患重病正躺在床上，花了所有钱请来的大夫却只能说我娘已经没救了，只能等死……” “我爹爹在我生前便去了。娘从小辛苦抚养我长大，受尽了不知多少委屈和白眼，拼了命也从来没有让我受了委屈，我身为人子，将一切都记在心里，绝绝不敢忘记……” “如今，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娘就这么去了？！” “我也知道世上没有白来的好事，所以我情愿用我的这条命去换我娘重病痊愈！甘愿付出一切代价，只求大仙能给我一个机会！” 话音落下，他又是用力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惹得面上一片狼藉。 然而良久，却始终不曾听见有任何声音的回应，周围仍旧是一片死寂。 他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似乎也即将破灭，难以言喻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他僵硬着身子缓缓起身，失魂落魄地打算起身回去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道女子的一道轻声叹息：“向东南方向走五百米有一道水潭，潭底有一颗蓝色的果子生长着，你可去采摘来给你娘服下，应当可痊愈。” 少年一怔，旋即面色流露狂喜，急忙转头向四周望去，只是那声音似乎是从迷雾四面八方传来一般，让他根本分不清究竟对方是在何处。 他只好又是朝着原来的方向跪地三拜：“多谢大仙！多谢大仙！只是不知这代价是如何？若是我这条命，我只希望能亲眼看见我的娘亲服下果子后好转再……” “不必了，但你且记住，以后不要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情了。”那女声逐渐隐去，留下略微呆愣的少年留在原地。 …… 在那迷雾的尽头，诸多参天巨树之间，一座清新淡雅的竹屋正伫立着。 若是放在别处，这间竹屋也不过是普通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在这种根本不会有人深入的地方就显得有些古怪的突兀。 一位身着翠绿色长裙的少女正蹲在院子前，伸手轻轻抚弄过那些被她亲手种下的草药，轻叹一声眼里几分不舍：“真是对不起啦，我又要搬家了。” 第221章 搬家 “这里被人知道之后，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其它的人寻来，到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那些看似平凡的草药此刻也仿佛具有灵性一般，似是听懂了她的话语，没有风却也微微摇曳着枝叶，在其掌心轻轻磨挲着，仿佛在安慰着她让她不在意，少女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一丝会心的笑意。 已经习惯了这种经历的她很清楚自己帮助了那个少年之后会是什么后果。很快就会有许多心怀鬼胎的人出现在这附近。 其目的或许不一，但大多也不过是一些或是贪婪想要财富或是权力的，或是家中有什么重病之人想要求药的，亦或是别的一些什么正道人士听闻这里有妖鬼作祟而来斩妖除魔的。 这些她见得多了，所以每当自己的住处被人知道之后，就会立刻搬离，去寻找下一个隐居之地，尽管前一个地方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也是不得不割舍掉的。 这也是作为一个药草成精之后的妖怪应该保有的基本的警惕之心，凡是没有的，或是因为心存侥幸或是留恋而不走的，现在应该都在人或者鬼怪的肚子里面。 这个道理其实曾经是一位人参老爷爷教她的，许多藏身以及化形的法术也是他教导她的。 不过后来那人参爷爷自己却是不小心犯了一个错误，为了救一位濒死之人而耽误了时间，不慎被一个道士给识破了真身抓走了。直到现在也始终没有音讯，想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但她也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包括指导那个少年救母亲，也包括以前救下的许多人，她相信人参老爷爷也是如此。 她们作为草药出身，与生俱来就喜欢救治别人，她很享受那种将各种病症给克服消弭掉后的成就感。这仿佛是她天生的使命一般，让她逐渐习惯于此并乐此不疲。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居住，如今又要搬家了。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了一道沉闷的老人的声音，几根粗壮的枝桠微微摇曳。 “青黛小丫头，你要走了吗？” “嗯，树爷爷，我又要走啦！”少女抬起头笑嘻嘻道，“这里说不定很快就会有那些正道人士或者别的什么鬼怪过来，您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也要小心一些呀！” “哈哈，老朽可不怕那些只会欺软怕硬的家伙。”只见竹屋旁边那棵最大的古树的树干上仿佛是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作为嘴巴，如同人嘴一般缓缓张合着，一道老人的沉闷的声音从其中传出来。 “若是敢来招惹老朽，就用这些树枝抽他们的屁股，让他们知道老人家可不是随便可以欺负的！” 听到这些玩笑话，青黛掩嘴偷笑，眼睛弯得如同月牙儿般秀美。 她知道这位树爷爷可不是在说大话，这里的古树动辄几百上千年的年龄，虽然因为植物的修为增长比寻常妖怪要缓慢许多，但日积月累下来也是相当可观的了，恐怕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 那老树接着又继续开始说话了，遗憾着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小丫头你走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这些毛病可就没人帮我们看看了，还真是有些头疼了……” “别担心，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看树爷爷你的。”青黛细声宽慰道。 “这倒是无妨，小丫头你小心保护好自己就行。我们这些老家伙这么多年活下来，早就习惯了这些小毛病。”古树这般说道，忽而提起，“对了，你可有打算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青黛微微一怔，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却也没有什么头绪，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反正接下来就随便逛一逛，多交一些朋友，再看看哪里适合我居住的。”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她也知道适合她们这种草药精怪隐居的地方并不是很多，既要避开人类经常涉足之地，也要注意不能被那些大妖怪们给盯上，可以说是处处需要小心。稍有些不留意就可能引来祸患，着实让她有些烦恼了。 想找个地方居住的确就是这么麻烦。 “若是没有打算的话，老朽近日听一些朋友提起，附近有一座名叫魇龙城的鬼城似乎颇有些门道，或许正适合你去居住。” 古树的这番话顿时让青黛有些疑惑了起来。 “魇龙城？” 她隐约记得自己听过这个鬼城的名字，似乎以前便颇为有名。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名声，毕竟那些能在此处闯出名声来的鬼城大多都是如此。 那鬼王魇龙王更是已经成名许久，数千年的道行修为让他足以傲视群雄，凌驾于万妖之上。在这一带，这个名字几乎已经成了一种忌讳，谁也不敢轻易提起，生怕对方法力无边就能听到这些议论而来找麻烦。 这固然颇有些类似凡间父母吓唬半夜不睡觉的孩子说老虎会来吃哭闹的孩子的效果，但也由此可见，能让这些几乎天不怕地不怕的鬼怪们都畏惧如此，对方的实力该是何等的可怕。 而在其掌管之下的魇龙城又该是何等的模样呢？ 事实上，以她的草药精怪的身份若是贸然进入那些鬼城里面，若是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身份，难说会不会被一些凶恶的大妖魔给盯上。 她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她现在所抚养着的那些同族的幼儿们考虑，不得不多多衡量，不能贸然行动。 古树自然也能猜出她的迟疑，也没有勉强，只是道：“那鬼城之中近日开设了对我等外界流浪的妖族也开放的鬼市，里面据说有许多宝贝正在售卖。你不是正在寻找可以给草药们增肥的东西么，可以去瞧一瞧，或许也能找到一些所需的东西，顺便也可以看看这魇龙城究竟如何，我可是听见许多老朋友都很是称赞着的。若是当真觉得不合适倒可以再说……” “嗯，谢谢树爷爷！” 青黛闻言便也点点头，甜甜一笑。 心中想着，反正自己最近无事，若是之后有空不妨便去瞧一瞧。 第222章 调查 鬼城内。 鬼市发展得越来越好，让对此计划抱有大期望的杜白终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在当时定下计划之初看起来颇为坚定自信，不过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他不确定那些他从现代社会里模仿来的东西在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里是否能有效，也不确定事情究竟是否会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般走下去。 好在，依托着鬼城，也倚靠着他自身魇龙王近乎无敌的实力震慑下，过程虽然有些小小的波折，但也是顺利地发展了下去，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外界的妖鬼，也逐渐壮大了鬼城自身的实力，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 接下去可能还要扩张鬼市的范围，以及更详细地制定规范，免得一些偷鸡耍滑的家伙们试图钻空子。 这些事情杜白也不可能一一亲自去做，他便交给了桃花妖去处理。 这段时间，桃花妖手下被挑选出来可以一用的官员也是越来越多，各种官职也是开始细分了下去，比如之前所提到的外交官麟乘。原先刚开始时候那般一锅乱炖的混乱局面也在慢慢消失，整体愈发规范了起来。 像这种模仿人族的治理方式其实也不算难学，时间一长桃花妖也就理解了许多，对于管理一事愈发的得心应手。不过虽然得力手下逐渐增多，桃花妖却也是愈加繁忙了起来，毕竟最近一段时间新加入鬼城的妖鬼数量也是大幅增加，引起的大大小小的麻烦或是争端都需要她去评判，自然也是少了许多的空闲。 比如往常杜白一出殿门，她都能立刻赶过来陪伴等候吩咐，只是现在却是少了许多，以至于她望着他的眼神也是不由多了几分难言的幽怨，让习惯了做甩手掌柜的杜白稍稍有些心虚。 不过桃花妖其实倒也不是对自己太劳累而有什么怨言，只是纯粹因为由此一来自己陪伴在王身边的时间少了许多而有些失落。不过她又觉得王肯将这么多重要的事务都交给她处理说明王对她非常信任，这让她心里又是有些欢喜，几乎想要拼命去将每件事都做得完美，不让王失望才好。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很是纠结，但也只能怪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很快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 而在她无法陪伴在王身边的时候，她也曾提议要不要专门安排一些侍女侍候，但被杜白给拒绝了。 魇龙王几乎已经无所不能了，要那些侍女又有什么用处，反倒会给自己转换身体时带来一些困扰，还不如自己一人来的方便。 而今天，杜白在没有桃花妖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榉树精的书阁之中。 上到三楼，也即是最接近榉树精本体的位置，这里依旧没有什么外人。没有掩藏或是迟疑，他问道：“关于额祖佛的事情，你这里可有记载？” 他此次来，正是为了调查之前书生身体遇到的那件事情——入梦了一块额祖佛残留下来的佛骨，并且见到了曾经还存在于世的诸多真佛…… 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说出去都是足以震惊所有人的事情，更别提里面可能隐含着一些曾经仙佛的隐秘，不得不让他也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关注。 或许还真能找到一些可能的线索也说不定呢。 榉树精还是老样子，随着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只见两根细长的枝桠将一本翻开的古书递交给他，而上面记载的正是那额祖佛的传说故事。 其实之前去到兰若寺的时候杜白便已经大致了解到了一些这位真佛的故事，不过大多也都是一些世人流传下来的传说故事，其中添加了许多世人臆想与夸大的成分，具体有多少能当真也暂不可知。 将那些流传的故事简单概括一下，额祖佛从小生出来便是面相奇特，被世人所嘲笑鄙视，骂他是怪物，便是他的父母也鲜少给他好脸色看，平日里打骂不少。然而这位真佛却是在这般困苦的环境中出淤泥而不染，仍旧一心向善，用最大的诚心与善意去对待那些欺侮他的人。 在一次旱灾之中，诸多地方粮食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生灵涂炭。这位当时还只是一位凡人的额祖佛不忍看见那些穷苦人家易子而食，甘愿以自身身体为粮食，奉献给其他人吃食，因此救活了许多人…… 这般善行感动了上苍，让他死后成为了一尊真佛，普度众生，救苦救难！ 以上便是那些传说的大致内容，或许不同地方版本不同，但大致情节也是类似的。 对于这种现在听来近乎耸人听闻舍身救人的极端善行，杜白保持着不予评价的态度，自认为是做不到那种可怕的程度的。但在当时的确是感动了许多人的，事实上这位“痴儿”也的确是成为了真佛受万民香火，说明上天也是肯定他的善行。 杜白现在也并不是来探究对方成佛之前的所作所为，而只是想知道一件事。这些传说故事全部都在那位真佛成佛之后便戛然而止，后续对方在成佛之后究竟做了什么，是属于哪一派系的真佛，掌管哪一方面的神职，这全都没有。 在凡间所能找到的资料也大多语焉不详，只是说对方惩奸除恶，或是救苦救难，其余便也没有了！ 杜白想找的便是这些外面找不到的资料。 接过榉树精递来的书籍，杜白随意翻看了两眼便已然全部记住，眉头却也微微皱起。 这榉树精似乎也没有太过详细的资料，不过这也正常，他们这些鬼怪又能去哪里探寻天上仙佛们的具体事情呢。 不过有一些资料却是外面凡间所没有的，这让他稍稍留意了一下。 额祖佛当时割肉救人之后并不是立刻就功德圆满成就真佛，也不是如同以前那些仙侠里面记载的一样经历雷劫飞升成仙，而是有另一尊真佛出手救下了他即将消散的魂魄，也免于被地府阴兵给勾魂的痛苦，随后带回到西天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之后才成就的真佛。 而那位出手的真佛也即是额祖佛后来拜师的一尊大佛——“南天弘运佛”。 第223章 饥荒 书中所记载的内容里，当时是天边忽然出现了一座如同山一般高大的佛祖的虚影，无数百姓纷纷跪拜礼佛。 那尊大佛合掌闭目，似乎正在诵念经文，半晌之后缓缓伸出右手掌对向额祖佛的家的位置。旋即便见其魂魄飞到了祂的手心之中，似是隐约绽放着淡淡的金光，有了成佛的征兆。 随后，那虚影便带着魂魄慢慢消散，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开始有信佛的民众开始自发地建立起额祖佛的寺庙与佛像，这也进一步帮助了对方成就真佛。 只是不知为何这段本应该有无数人亲眼见证的一幕却是无故从各种流言传说版本之中消失了，满满演变成了如今这个版本，只有鬼怪们的记录之中依稀可以看见曾经神话诞生的一幕。 当然，具体对方成佛的这段过程是无人可知的。而书中又是记载了对方成佛之后的有迹可循的三次显露真身的时机。 一次是其生父生母去世之时，他曾幻化作生前那凡人的模样亲自上坟前礼拜。尽管父母生前对他并不好，甚至态度很是恶劣，但他始终没有忌恨。直到被人识破身份惹得全城轰动无数人欲要围观的时候，额祖佛才不得不脚踏祥云迅速离去。 这也是他成佛的有力证明。 一次是某地洪灾之时，有蛟龙作乱，无数人死于非命，怨气冲天。但此蛟龙道行高深，许多大师和尚也奈何不得，便请动真佛，由额祖佛亲自出手一掌降服。 最后一次也是灾祸之时，当时妖魔作祟，生灵涂炭，有许多仙佛亲自下凡出手降妖伏魔，而额祖佛也正是其中之一，此次倒是没有太过详细的记录。估摸着可能当时记录这些事情的妖魔只顾着从这些仙佛手下逃命躲避了，也没有那个闲心去记载。 当看到这里的时候杜白便觉得这最后一次很可能便是之前自己入梦佛骨时所听见看见的那一次，而自己所看见的那一尊大佛也正是额祖佛的师父，南天弘运佛！ 不过即便是这最后一次出现的时机，也已经是两千多年以前了，别说自己，就是魇龙王大约也不过是这个岁数。 那么遥远的事情现在也已经很难说清楚，只能从这些古籍之中依稀看到曾经仙佛显世时的盛况。 “这额祖佛倒还真有些特别……” 杜白合上书籍，眼里流露几分思索之色。 从这些生平看下来，对方的性格属于极度善良的那种，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情愿牺牲自己，就算是成佛之后也是如此，这点从他为了救人而顶撞师父就可以看出一二。 杜白自己虽然做不到这点，但还是有些佩服这般人物的，也难怪可以成就真佛。 这么一来，他倒是不用担心这样的人物会不会在自己的佛骨之中留下什么陷阱来害人，以后也可以大胆放心使用了。 稍稍有些可惜的是，这次依旧没有获得太多有效的线索去推断仙佛消失的真正原因，这说明头顶上的阴霾依旧没有散去。 随后将书籍还给榉树精的时候，他却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一件刚才在书中只是一笔带过的事情。 “现今的饥荒很多吗？”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忽视的一个问题。 大约是在现代过久了不愁粮食不愁吃喝的好日子，在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又是住在富商苏府之中，平日里的用度都是不缺的，想吃什么都有钱随便买。而在魇龙王的鬼城这边更是夸张，根本不需要吃东西，手底下皆是妖魔鬼怪也不存在吃食这种麻烦。 习惯性的经历以至于让他完全忽视了这些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一些灾祸。 这其中就包括饥荒…… 就比如说那额祖佛成佛之前经历的那一场大饥荒，虽然传说之中仅仅是一笔带过，但从那只言片语之中便已经可以看出当年的惨状，令人下意识地胆寒许多。 饿殍遍野…… 易子而食…… 甚至于当时饥饿的人们在额祖佛提出要献出自己的骨肉给众人吃食的时候都没有反对，反而庆贺感激…… 这种细思极恐的场景仅仅是想象就令人毛骨悚然！ 杜白立刻便联想到了这一层，皱起了眉头，让榉树精将近年来的饥荒记录找给自己。 像这种资料比起那些神秘的仙佛显然要容易找了许多，关于时间地点的记录也是详细了许多。 很快榉树精就将相关的资料罗列在杜白的面前，而这其中的内容更是让杜白暗自心惊不已。 “时有某国昏君宠信贪官污吏，民不聊生，于是天降天火以示惩戒，百里土地干涸，运河断流，举国上下一年无粮食收成……” “死伤成千上万，无数人流离失所，具体已不可统计……” “曾有某某府域连续干旱三年，饿死万余人等……” “时有某某地域收成欠佳，许多人家依靠吃树皮草根为生，不得已出卖子女换得一口粮食，其间饿死者数万有余……” 这样的记录在这些卷宗之中几乎是比比皆是，随手一翻就能看到一些触目惊心的记载，也让杜白的心不由得慢慢沉了下去。 如果说战争之类的人祸或许可以尝试避免，但这天灾却是躲不了的。无论是大旱还是洪灾，都会直接或是间接地导致饥荒的爆发。 如圣朝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近来三百余年更是强盛无比，明面上万邦臣服，国泰民安，一片风调雨顺的景象。然而实际上呢，每隔几年依旧会出现大量的西北方向的灾民向着江南粮食收成较好的等地方迁移。 而这些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的眼中竟然属于正常现象。 原因无他，又闹饥荒了。 像这种古代的时代，没有经过现代那般特殊的培育，也限制于耕种技术的落后，稻米的产量实际上都是十分低下的，每亩能有两三百斤便已经可以算是上天眷顾，收成不错了。 在这种前提下，甚至也不需要大的灾祸，稍稍风雨大一些，或是太阳炽烈一些，亩产就有可能大跌，由此引发的粮食短缺是非常严重的。 那些灾民们之所以会选择孤注一掷背井离乡，或许不是如同现代那样的北漂一族为了奋斗一个更好的生活，可能仅仅只是为了能为自己的家人与孩子争取一个可怜的活下去的机会。 第224章 种田 这种情形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常见了，也已经有太多的人对此已经熟视无睹，或许也会有人对此感到怜悯，会选择施舍一些银两，朝廷也会组织赈灾，发放银钱和一定的粮食。 然而由于亩产的限制，举国上下的粮食产量也就这么多，把东边的拿去给西边，那么东边不也就要饿肚子了？这无异于是拆东墙补西墙而已。 更何况在产量的限制下，稍有一些风吹草动，粮价很容易就会居高不下，更容易导致本来就在温饱线附近挣扎的人家也吃不起饭…… 当然其间原因远远不只是这些，不过太深究下去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归根结底大约也只剩最关键的一个因素——亩产量不足。 杜白此刻心中蓦地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或许自己可以尝试改变这个已经僵持了许久的局面！ 这个念头生出来之后，便迅速占据了他心头的大部分，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了动用自己手上的所有资源的可行性。 倒也不是为了追逐什么利益，他的初衷也只是想尝试用自己的力量来给这个世界带一些改变，至少也能多拯救一些的可怜的人。在看到那位舍身救人的额祖佛的记忆之后，他心中若说是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他虽然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对这个有些残酷的世界施以援手。 “世人都说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那么此刻或许自己便是这个高个子了” 他忽然想到这句话，不禁自嘲一笑。 不过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圣母，真要他完全奉献自己来成全别人那他也是不干的。而在了解到粮食的重要性之后，他也考虑到了这或许可以帮助自己的鬼城在世间的地位更上一层楼，积攒自己在人间的威望。 比如那些正道人士不是经常自诩道德楷模么，还因此经常对无辜的妖怪们喊打喊杀。 如果有一天他们忽然发现一只鬼王的功德都比他们深厚许多，想必到时候脸上的表情会很是精彩的吧，杜白倒是很期待啊！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尝试提高这些亩产量。 说起这个，杜白倒是有些陷入了为难。 “现代的话，是有一位伟人用了毕生的精力去一代一代地培养……只是这具体该怎么培养自己却是根本不知道啊！” 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杜白是一脸懵逼的，内心中深感挫败。 没错，前世作为理工科宅男的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农产品种植之类的知识，也没有下田种过稻子，也根本不清楚究竟怎样才能算是科学的方法去提升稻米的产量…… 这里面难关重重，像他这种外行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失败，否则也不会历朝历代数千年无数的人努力奋斗也无法实现这个目标。 也因为如此，杜白更加敬佩那位改变了这一切的伟人，敬仰他用自己的智慧与汗水挽救了无数的人。 不过好在这问题在这个有鬼神存在的世界里并不算很大，如果说科学的办法解决不了，那他完全可以用法术来解决啊！他可是一尊鬼王啊，手下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妖物，总也能找出一个会种田的吧！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而也因此，他的心里很快就生出了一个实施的念头。 ———————————————— “种田？！” 刚得到王吩咐的桃花妖显然是一脸愕然的，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大王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看起来似乎根本与他们妖鬼无关的要求来。 前一个鬼市刚刚发展得良好，就又来了一个全新的甚至完全不同的新项目！ 妖怪来种田？ 这在以前听起来简直不要太荒谬可笑了！ 往常那些人族们种田的时候他们妖物不去搞破坏加重怨气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怎么可能现在自己去种田呢？一想到一只只动物精怪们纷纷扛着锄头在田地里劳作，一只只怨魂厉鬼负责提着水桶浇灌，在温暖的阳光下辛勤地挥洒汗水努力耕耘，抬起头用毛巾擦拭汗水时下意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自豪的笑容…… 这种违和感满满的场面在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让桃花妖心里更是古怪，有种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奇怪感觉。 不过经历了前几次的经验，她没有选择质疑而是立刻便接受这个命令。 她心中坚信，王的抉择必然是正确的，如果自己觉得奇怪那肯定是自己的脑子太愚笨，不如王那般深谋远虑。最终也肯定是自己的过错，应当好好反省才是。 不过虽说如此，要安排妖怪们去种田还真是有些让她无从下手的感觉。 好在杜白考虑到这一点，已经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她只需要负责一一去实施即可。 ———————————————— “让我去种田？” 一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鬼有些惊愕地望着面前这位漂亮的蓝眼白发猫妖姑娘，忍不住结结巴巴问道。 老实说，作为很早以前就加入鬼城里的小透明，他一直以来都只是过着安分守己的日子。尤其是前段时间魇龙王“大赦天下”，鬼城的治安氛围大幅提升之后，他也不用再如先前那般战战兢兢，生怕被哪位大妖怪抓去当零食给吃了，总算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平日里也可以出来晒晒月亮，享受一下美好的鬼生。 唯一的遗憾是他没有如同其他鬼怪那般那么厉害的实力，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更没有什么宝物藏身，自然也赚不到什么钱，没法提升实力，只能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然而今天，他却是突然从自己的身份铭牌中得到了传音，让他立刻前往人事厅一趟。 人事厅据他所知是专门用于安排那些实力突出或是有一技之长的妖鬼们去当官的，最不济也是能得到一份鬼城里的公职，到时不仅身份会比普通民众要稍高一些，还能每月得到一笔不小的俸禄，走在路上更能享受别的妖怪们的艳羡的目光！ 他本以为像自己这种往人群里一站都根本分辨不出来的普通鬼怪永远也不会有机会进入这人事厅，谁知却是有了这个意外……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他被叫来的原因不是别的，竟然是让他去种田？！ 第225章 田官 “没错，你名叫宋于刚，当时登记身份的时候不是有提到过你擅长种田吗？”那蓝眼猫妖瞥了他的铭牌一眼，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几分警惕，“难不成你是在说谎？” 如果在铭牌登记中撒谎，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这位名叫宋于刚的男鬼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还活着的时候便从小耕作，即便是后来身患重病，为了养活家人更是活活累死在土地上。若说是种田，我可是绝对擅长的！” 虽说这些过往的经历说来的确是有些心酸，不过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此刻为了证明自己，他更是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说起来，他倒是有些怀念起自己的娘子与儿女，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暴毙去世之后，他们现在如何了。 这么多年过去，妻子应该已经改嫁了吧。但那个死脑筋的女人若是倔脾气发作，也难说会不会一直守着自己的灵牌过日子…… 另外若是没有中途夭折，当初那个还小的孩子也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娶妻生子，有没有好好地过日子，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还是整日窝囊地在田地里劳作，晒得皮肤乌黑…… 莫名的心生酸楚，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心里暗自一叹，自己如今已是鬼身，恐怕再也没有与他们相见的一天了。 “如实便好，你也不要以为让你去种田便是苦差事，这可是许多其他妖怪们求也求不来的机会，若是把握得好，说不定还能直接受到大王的褒奖呢！”蓝眼白发的猫妖眼神里流露几分难掩的憧憬，若非是她实在是对种田一窍不通，她都想取而代之了。 若是能让大王摸一摸自己的脑袋，蹭一蹭大王的气味，那可就是最大最满足的奖励了，或许会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呢！ 或许下次还有捉鱼爬树之类适合自己的活动呢……她只能如此尽量安慰自己。 毕竟连种田这种奇怪的计划都出现了，别的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岂敢岂敢。能为大王分忧，小的可是荣幸之至！”宋于刚赶紧恭维了两句。 “喏，这个你接着。”猫妖姑娘在名册上登记完毕之后，将一块与铭牌不同的玉符递交给他，“此乃田官令，此后你便是本城的田官，掌管桃花妖大人指定的那一片土地的种植与耕作，每月可以享受一定的俸禄。” “不过你也不要以为就此可以高枕无忧了，”猫妖姑娘看着一脸惊喜的男鬼，继续提醒道，“若是一段时间内不能让桃花妖大人看见成果，不仅会剥夺了你的官位，还会治你的罪！可要多加用心才是！” “多谢大王！小的定然不会辜负大人们的期望，竭尽全力为鬼城种田！” 虽说负责种田这个官职说出去有些奇怪，不过不管如何，现在他就是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官员，身份与以前那个碌碌无为的普通鬼怪已经截然不同了！ 而且他并不是一个光杆司令，考虑到他仅仅一只鬼也可能忙不过来，所以他的手下还有整整二十只听他指挥的老鼠精，负责为他打打下手，包括打洞钻地，提水浇灌。 这样一来，他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考虑应该怎么表现才能更加让大王满意。 鬼城的这片新土地并没有开辟在城内，毕竟城内的空间有限，而种植粮食所需要的土地显然是非常多的，即便目前仅仅是实验阶段，但也是动辄几十上百亩，若是往后，说不定会更多。 所以杜白在设立之初，便选择了在城外一片较为荒凉的地方设立起了一片专门用于实验的土地，并用了结界进行遮掩，若是成功的话，以后或许还会继续扩张。 而这结界其实功效并不是很强，主要是为了阻止凡人的误入。至于那些超凡者，比如妖怪们摄于魇龙王的威名自然不敢轻易误入，就算误以为其中可能有宝物而闯入其中，待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稻田之后估计也会一脸茫然地转身离开，总也不会为此而冒着惹怒魇龙王的风险去抢一堆对自己根本无用的粮食回家吧。 而正道人士则更加不用担心了。 死脑筋的他们只会追着妖魔杀，对于这些有利于黎民百姓的粮食估计爱护还来不及呢。 不过当看到这么大片的土地的时候，刚接任田官一职的宋于刚却是有些犯了难。 他虽然是一生种田，但也不过是十几亩的田地，眼前动辄上百亩的土地顿时让他有些慌了神了，担心自己难以看管得不出差错。若是哪里出了疵漏，恐怕别说让大王满意了，恐怕自己也要倒大霉。 有些为难的他飘荡着鬼身在这片还是荒地的土地边缘处来回着，一边指挥着那些负责打杂的老鼠精们赶紧下田去干活，可看见这么大的范围，那些半人高的老鼠精一分散开来就不容易看见身影，于是一边又开始有些担心它们会不会偷懒耍滑。 毕竟这些老鼠精们的名声可不太好。 而就在他顺着这片土地走了许久之后，他偶然一抬头却是有些意外地发现周围的路途似乎有些眼熟，仿佛以前来过这里一般。 仔细回想了才记起来，这里不正是自己生前所居住的家附近吗？！ 原来大王所规划的这片土地恰好是靠近自己的老家的位置啊！ 宋于刚片刻的愣神之后旋即惊喜交加，马上便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自己若是一人忙不过来，还可以让别人来帮忙啊！自己的家人们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而且正好可以回去看一看那些久违的面孔们，如今自己也算是在鬼城中混了个一官半职，也算是有头有脸了，回去总也算是衣锦还乡吧！ 而有了身上这块田官令，他虽然修为没有太大的增长，但能用的法术却是比起以前要多了许多，也不再惧怕阳光中的阳气，即便是鬼身前去见面也不至于反而害到自己的家人了。 想到这里，他面露欣喜，迫不及待地便是唤了两只老鼠精，跟着自己一起向着记忆之中的老家的位置飞去，心中有些兴奋。 第226章 熟悉 片刻之后，他便已经来到了家乡那个小小的村落之中，虽然这些年过去，但这里的一切似乎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草一木都让他感触良多。 此时恰是日落归家的时分，乡间小路上走着许多扛着锄头或是砍柴归来的农人们，但一眼望去却并没有看见什么眼熟的人，一愣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数十年之久了，当年与自己同辈之人也应该已经白发苍苍或者也已离世了也说不定，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有些意外的是，虽然他鬼魂之身在他没有故意显现的情况下不会被寻常人看见，那些周围的乡间土狗却似乎可以看见他，时而围着他“汪汪”狂吠，龇牙咧嘴，似是能察觉到他身上属于鬼怪的不祥的气息，想要阻止他进入村子。 然而这一幕在其他人眼中却是这些狗似乎只是忽然乱叫着，向它们叫得地方望去却又只是一片空空，这不禁让人心中觉得有些古怪，更是有些发毛害怕，赶紧各自牵着自家的狗回家去，谁知这些平日里乖顺的狗此时却是犟着不肯离开，依旧对着那片空气愤怒狂吼着，任凭主人怎么打骂也不屈。 “还真是忠心护主啊！” 宋于刚有些惊奇，感叹之余也没有伤害这些狗子，只是散发身上的气势，下一瞬那些村民们就愕然看见自家的狗子竟是忽然如同看见了什么猛虎野兽一般吓得缩起尾巴弓着身子，逃也似的往家中跑去，主人拦也拦不住…… 宋于刚哈哈大笑两声，旋即打算继续向着家中走去。 只是正在这时，他却是听见了一旁两个疑神疑鬼的村民的小声议论，其中的只言片语让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这些狗可真是古怪，据说它们的眼睛真能看见什么我们人眼看不见的东西……” “那可不是，上次老宋家的怪事你听说了吗？不就是他家那只狗惹出的坏事。” “好像是那狗半夜咬断了一条进院子来偷粮食的黄鼠狼的腿，然后这半个月来他们家可真是祸事连连了啊……” “没错，不仅是家里经常半夜里有人说话声，东西更是被翻得乱七八糟，前些日子他家田地里的稻米不也是被人故意弄得一塌糊涂？这黄大仙可是最是记仇的，咱们寻常人哪敢招惹啊。这可不，这老宋家日子本就难过，现在可不是雪上加霜，唉，更加惨了……”那人重重叹了口气。 “哎哟，前几日连那最灵验的神婆都去看过了，想给求求情让黄大仙高抬贵手，这不也是没成么，结果出门还摔了个大马哈，这两天连床都下不去。所以说这种事情咱们可别随便掺和了，免得那黄大仙又迁怒到咱们身上……” 两人说到这里也是讳莫如深，不敢多说，只是愁眉苦脸地往家中走去。 而站在后面的宋于刚却是眉头皱起，他刚才就听起来有些耳熟，难不成那黄大仙折腾的正是自家不成？！ “走！” 想到这里，脸色渐渐有些难看，他沉声挥手道，让身后两个亦步亦趋的老鼠精赶紧跟上，打算去会一会这个嚣张至极的黄大仙。 不多时，顺着记忆中熟悉的道路他便已经走到老家的门前，还未进门，他便发觉屋子外面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臊臭气，臭不可闻，几欲让人掩鼻离去。 宋于刚愈发确定那两个村民口中的老宋家正是自家了。这种臭气只有黄鼠狼那种妖物才会散发出来，对于寻常人而言或许无法嗅到，但对于像是神婆那种有特殊灵觉的人就会很明显察觉到这股臭气。 这其实也是在做一种警告，警告这户人家招惹了它，它要报仇，别人不要随便插手，不然后果自负。 而像这种落后的小村庄，因为鲜少有道行高深的人能奈何得了它们，所以往往也是这种低级精怪们作威作福的好地方。 不过这一次，它恐怕是遇上了硬茬子了！ 冷哼一声，没有在意这些臭气，他转而仔细打量了两眼这熟悉的房屋。 整体与他当初离世之前相差仿佛，但又比起他还在世时似乎更显几分老旧破败，大约也能看出自己的子孙并没有翻身过上好日子，甚至可能比起自己更加困苦几分，才会沦落如此，想到这里，他不禁鼻头一酸。 自己的确是变成了孤魂野鬼浑浑噩噩，抛却了那诸多烦恼，最放不下的家人却依旧在人世间受苦受难…… 此时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房屋里透着窗户还残余着光亮，隐约能听见细微的人声以及沧桑的咳嗽声，让门前的他心中微微一动，凭借着鬼魂之身径直穿过木门走入屋内。 “奶奶，你早些休息吧，这些让喜儿来做就好了……” 一个稚嫩的女童声传入他的耳中，宋于刚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高低不平的木桌旁边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微眯着眼睛，借着即将落下的阳光努力缝补着衣服，只是上了年纪的她显然已经身体很不好，时而不禁捂嘴重重咳嗽两声，面露病态与疲惫。 而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童则是踮着脚乖巧地拍着她的背部，一边想要替奶奶分忧。 “没事，喜儿你这么乖，奶奶心里就好受多了。”老妇人慈祥地笑着，旋即却又是轻叹一声，面露几分难掩的愁容。 “唉，只是偏生家里出了那么大的麻烦事。本来今年攒一攒钱，兴许过节时候还可以给喜儿你添件新衣裳，还能给你多买些城里才有的糖吃。如今却是……” “喜儿不要新衣服和糖，只要爹娘和奶奶好好的。”小女孩有些难过，小声地说着。 她虽然年纪还小，但出生在这种环境里自然要早熟许多，懂得也多。 宋于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般场景，心中更是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这般世道，若是自己依旧如先前那般浑浑噩噩，不知又会出现如何的结果呢…… 看见自己曾经的发妻从原先的一头乌黑的发丝变成这满头的银丝，满面皱纹，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她果然还是那般倔强，始终没有改嫁，为了这个家庭，实在是付出了太多…… 正好在此时，门外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微微晃荡的木门从外打开来，两道既是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宋于刚的视野内。 第227章 打斗 那是一对夫妻，皆是粗布麻衣，相貌普通，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儿。而那中年男子五官之间隐约可以看见自己的一些影子，让他心中不禁一动。 “是自己的儿子！果然已经长大了！还娶妻生了个这么乖巧的女儿……” 他心中稍稍有所宽慰，宽慰于儿子好好地长大了，却也有些失落。失落于自己没有机会亲自陪着儿子长大…… 而老妇人看见儿子儿媳归来，本想问一问田地里面的事情，只是待看见儿子那难看的脸色，便也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但也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忍不住问道：“田里怎么样了？” 儿子微微摇头：“还是老样子，被弄得一塌糊涂，而且前几天才种下去的种子还被翻了出来，根本活不了。” “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就真的……” 他欲言又止，想到还小的女儿正在这里，那些绝望的话语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面露颓色。 黄大仙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现在仅仅是故意破坏财物以及田地就已经让人如此困扰，若是以后它还是不解气，想要附身害人，那恐怕就真的完了！ 听说邻村就有一户人家不小心打死了一只黄鼠狼，第二天家里就有人发了疯，满嘴胡话，见人就扑上去乱抓乱咬，即便是最后跳河死了，次日家中却又会有第二个人犯同样的病…… 最终只能闹得家破人亡，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 而他们也请了这附近村子里最有名望的神婆来祈求和解，最后也是自讨没趣，反而让对方气焰更加嚣张，捣乱的力度更增加几分！ 财物也就罢了，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喜儿，他们很是害怕对方会突然对她不利，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惨剧！ 事到如今，即便是搬家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家乡也已经来不及了，据说黄大仙会一直跟到死为止。 他们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而在一旁听到家人如此议论的宋于刚对于那残暴的黄大仙更是恼怒，恨不得立刻抓住对方抽筋扒皮！不过此时对方没有现身，他也无处施展手段，只好先压抑下怒火，打算隐藏身形等对方现身再说。 时间很快到了半夜时分，也就是往常那只黄大仙会来打乱惹得一家人无法安睡的时候。 宋于刚施了障眼法让自己悄悄隐藏在屋子里，又让那两只老鼠精隐藏在院子的一前一后，以防止那黄鼠狼逃走。 漆黑的夜幕之下，天空之中的议论一轮银白色的弯月渐渐被乌云给遮挡起来，地面上不再见几分光亮，仿佛一片大地都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整个村落里也随之彻底安静了下来，除了偶尔几声遥远的狗叫以及邻里夫妻时而吵闹的说话声，便再没有其它的声音。 异变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家中原本空无一人的厨房里，原本摆放整齐的锅碗却是忽然地凭空漂浮了起来，诡异得如同有一个无形的人正高举着它们手舞足蹈，并时不时“咣咣”地用力地敲击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顿时惊醒了原本安睡的一家人。 “咚！咚！” 随后，那无形的人仿佛是玩腻了，随手将这些锅碗瓢盆摔在地上。随后桌子椅子也开始无人自动了起来，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撞在一起，总之仿佛就是故意不给一个安宁一般，吵闹得令人恐惧。 一边的房间里的一家人也已经被彻底吵醒了，面露惊恐疲惫地听着这些诡异的动静，身体不住地微微发颤着。 “娘……” 小女孩也是害怕地紧紧抱着娘亲的手臂，将小脑袋埋在她的怀中，仿佛是害怕那惹出声音的主人会突然冲进房间来一般。 “别怕喜儿，娘在这儿……”尽管自己也是恐惧不已，但女子还是安慰着害怕的女儿。 一旁的男人痛苦地抱着脑袋，旋即似是忍耐到了极致一般，眼神里露出一丝狠色：“大不了我就出去拼了，我一条命换它一条腿还不行吗？” “不要！”女人赶紧拉住自己的丈夫，眼闪泪花，“你千万不能出事，你如果出事了，让我和娘还有喜儿怎么办？” “那该怎么办？”男人绝望低下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它根本不打算放过我们……” 而此刻在屋子里，已经等候多时的宋于刚见这只嚣张跋扈的黄鼠狼终于放松了警惕，打算动手了！ 他从一开始就看见了这只黄鼠狼，约莫小半人高，还未化形但道行也有约莫百年左右，若非如此，恐怕也不能嚣张这么久还未被人降服。 他的真实修为虽然比不上这家伙，但是拥有了鬼城赐下的田官令，他的实力便已经足以碾压这些不过百年修为的小妖了！ 此刻见它在屋子里胡闹了许久似是累了，便立刻撤下障眼法，一声怒喝扬出那田官令，顿时便见一道土黄色的光束从其掌间瞬息飞向那黄鼠狼！ “尔等妖孽为祸乡间久矣，此刻还不束手就擒？！” 那只黄大仙哪里反应得过来，它根本就没想到屋子里此时竟然还有人埋伏着。当即便是被那光束击中怪叫一声从桌子上倒飞半米跌倒在地。不过仅仅一击倒是没有受致命伤，嘴中还在叫嚷着：“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也敢来多管闲事埋伏你黄爷爷？！” “还敢嘴硬！”宋于刚冷哼一声，当即又是打出两道光束对着它飞去！ 趴伏在地上的黄鼠狼赶紧大嘴一张，吐出一口散发着绿色幽光的半个拳头大小的圆丹，恰是迎上那两道黄光！ 两相碰撞，顿时发出一阵火花烟雾，旋即便见那圆丹的表面变得坑坑洼洼，绿色幽光也是变得更加虚幻，似是不堪再一击。 “唧唧！” 心知不敌，那黄鼠狼心中大骇，耀武扬威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能正面打败它的鬼怪！眼见对方再次催动那奇怪的玉符似是要再来，怎敢再正面招架，赶紧收回那圆丹，当即扭动身子向后跳窜而去，打算先行逃离，等日后打听清楚对方的来历再慢慢报仇也不迟。 早已料到这种欺软怕硬的黄鼠狼的德行，做好了准备的宋于刚当即便是大喝一声：“拦住它！” 第228章 伏法 一声令下，黄鼠狼刚刚跳出窗外，便是猝不及防看见两把刀枪正对着自己砍过来，当即便是吓得浑身炸毛，险些瘫软在地上！ 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的黄鼠狼自然也是被老鼠精们轻松抓获，重新带回到了宋于刚的面前。 “你可知罪？！” 宋于刚虽然很想摆出一副戏剧里那官老爷审判罪犯一般的威严模样，只是奈何他略显憨厚的气质实在是不符合，也只能怒瞪着眼睛，盯着面前趴伏着的瑟瑟发抖的黄鼠狼。 “大人，小妖的六子前些日子刚被这户人家养的狗给咬断了腿，小妖气愤不过所以才来报仇的啊！” 宋于刚却是不听它狡辩，径直戳穿了它的谎言，怒斥道：“你破坏了他们这么多的财物，又毁了他们辛辛苦苦种植一年的庄稼，那断腿之仇早该了结了！如今还敢来此纠缠不散，惹得众人有怒不敢言，分明就是你这恶妖想要害人性命！” “更何况，我早就知道你往日的那般为非作歹的恶行，不知害了多少人，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这等罪行当真是天理不容！” “唧唧！” 那黄鼠狼心知今天怕是要遭不测了，便也没有再狡辩，而是打算拼死一搏。然而它的举动却是根本没有意义的，宋于刚随手一道手印便让它浑身被镇压得动弹不得。 这点不得不感谢这田官令，尽管本身不是战斗类的官员玉符，然而却也能让他修为大增，轻易碾压这只黄鼠狼。 “斩了它，剥了它的皮，让那些其他的宵小妖物们知道，这里可不是它们可以随意肆虐的地方！” 他一声令下，两只老鼠精立刻遵命动手，只听一声黄鼠狼的尖利惨叫，随后便没了声息。 这一只鱼肉乡里的所谓黄大仙，终于在此伏法了！ 而里屋内，本来正战战兢兢地等待黄大仙离开的一家人正有些奇怪地偷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从前几日的经历知道，这黄大仙没有折腾个半宿是根本不会走的。然而古怪的是今天似乎仅仅只是刚开始的那一段声音之后，便很快没了动静，反而有着似乎打斗的声音，犹如什么桌椅被打得反倒在地一般。 这些奇怪的声音是先前从未听闻过的。 而最后，他们更是听到那一声黄鼠狼的惨叫声，不禁心头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流露几分惊喜。 难不成是有什么路过的高人看不过去，终于出手相助他们家了不成！ 只是现在外面情况未知，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生怕这是那黄鼠狼诈骗他们出去的狡猾手段。 而就在这时，屋外却是传来一声隐约有些耳熟的中年男声：“康明，你出来罢！那黄鼠狼已经死了！” 屋内的男子顿时面露愕然，因为他就叫宋康明，外面的男人正是在叫他？ 而且这声音竟是意外的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让他心中有些奇异的感觉，忍不住便想要起身去门外看一看究竟。 妻子赶紧拉住他，谁知身后的母亲在听到这声音之后，竟是以比丈夫更快的速度走下床，仿佛门外有什么非常吸引她的东西一般，让妻子一阵愕然。 门扉慢慢打开，而门外站着的那道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孔让本该老眼昏花的她却是不禁一怔，旋即泪光闪动，仿佛少女多年再见情人一般，笑意止不住，泪水却也止不住。 “好久不见……” 宋于刚望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伴，心中酸楚，不禁露出几分憨厚的笑容。 次日清晨的，习惯了早起劳作的邻里乡亲们起来出门准备新一日的耕作，隐约听见昨晚动静猜到定是那黄大仙又来捣乱了，便怀着几分同情地路过老宋家院子门前的时候，却是有些奇怪地发现那院子里原本该是晾着衣服的竹架子上却是晾着一个有些陌生的毛茸茸的动物的皮毛。 等他们心生好奇仔细望去时，却是惊愕地发现那不正是一只比寻常更大许多的黄鼠狼的皮毛吗？！ 而且看这毛皮的新鲜程度，显然是昨天才刚剥下来的！ “难不成？！” 传开之后，众多乡亲们面面相觑，隐约猜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真相，让他们更是不敢置信！ 难不成是老宋家将那只黄大仙给打死还剥皮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老宋家人的承认，因为他们今天出门的时候脸上的那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而之后这条新鲜皮毛还被送给了当时因为受到牵连而吃了苦头的神婆，以报答她的帮助。 据说当时神婆也是惊异不已，面对那条珍贵的皮毛却是不敢收下，生怕招惹来别的黄祸，她的老骨头客户经不起折腾了。 不过宋康明却是哈哈大笑着说以后这个村子里都不会再有黄鼠狼敢踏足了。虽然不清楚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但作为昨晚杀了一只黄大仙还扒皮了的当事人，众人自然是更相信的。 何况这对于他们也是一大好事。毕竟谁也不想万一哪天招惹上黄大仙闹得家破人亡啊…… ———————————————— 而对于这位新上任的田官闹出的这些风波，其实杜白是都看在眼里的。毕竟那枚田官令是他亲手制作分发下去的，有人用它做了什么，他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静静看着这宋于刚自己的处置方式。目前总体看来，也没有太过火的地方。 杀了一只为祸乡间的黄鼠狼也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反而算是小小的功德了，后面用自己的能力去小小地庇护自己的家人也算是人之常情，加上没有泄露半点关于鬼城的信息，杜白便也暂且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要这家伙能给自己种好田，以便自己后续的计划成功发展下去，那么在适当的程度里给这家伙稍微狐假虎威一下也无妨。 凡事若是做得太死板，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而那田官令能拥有额外的战斗能力，也算是他留给对方的一点小小的方便。毕竟一只百年的黄鼠狼精怪而已，纯粹是他吹口气就没了的存在，举手之劳也就无所谓了。 第229章 到来 而目前来看，这家伙在别的地方或许没什么太大的长处，但在种田上倒是的确有些本事，在让自己的家人一起来帮忙之后，这初步作为实验的百亩田地总算也是耕种完毕了，其中的劳累自然是不必多说了，对此，杜白随手赏赐了一些于自己无用的人间的金银财宝，更是让那一家人感激涕零，发誓以后会更加勤劳努力。 尽管说来这效忠的对象是一只鬼王有些奇特…… 今天，他特意亲自来到了那田地处，居高俯视着这一片已经开始发芽的土地。 这一片土地其实原本并不适合耕种的，不过这些问题难不倒桃花妖，在施展了一些手段之后，这里的土地虽然依旧称不上肥沃，但是普通的种植庄稼已经是没问题了。 然而，仅仅这种程度显然并不是杜白所想要的。 “太贫瘠了……” 他缓缓飞下去，伸出龙爪抚过那一株株翠绿色的幼苗，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小的该死！小的定当每日日以继夜地辛勤施肥，让这些土地早日肥沃起来！”一旁的田官却是吓得险些魂不附体，赶紧跪地喊道，还以为是大王对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不满意。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无需害怕。” 杜白淡淡道，目光却是落在这些庄稼的根苗上。 这些庄稼的种子也不过是这个时代最普通的粮食种子而已，即便这些土地再怎么肥沃，这亩产量能达到三百斤便已经是顶了天的上限了，再高却是除了奇迹以外便不太可能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田官所根本改变不了的，或者说常识中几乎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基因上的限制。 不过好在在这个有妖魔存在的奇幻世界里面，某些前世看来是死律的科学法则却是已经不必遵守了。或许一些特殊的妖怪，特殊的法术就能改变这一看似不可能的困局。 他思虑了一下，转身对一旁的桃花妖道：“小桃，你速速准备去设立一个科研……不对，法研机构，并对外张贴告示，就说是招募拥有特殊神通的鬼怪。并不仅仅局限于城内，而是张贴于鬼市，对外界的鬼怪开放。凡是能应征上的鬼怪，可以稍稍降低一些入城的标准甚至直接奖励一个城内正式居民的身份，并获得一定的奖金！” “是！”桃花妖一一记下，旋即有些好奇问道，“只是大王，这审核那神通的标准是什么呢？” “很简单，能让植物快速生长，越长越繁茂的的特殊神通。”杜白淡淡道，目光缓缓扫过地上这一片新芽，对于此处的未来更是愈发期待了几分。 ———————————————— 鬼市的城门外，一位以黑色面纱遮住面庞，身上一袭黑袍遮掩身形的女子正静静地伫立着，灵动的眼眸微微闪烁，似是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情景。 此人正是前不久离开了原本居住地的青黛。她原本打算去其他地方好好游历一番，再慢慢去寻找一下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不过在路过这附近的时候，她却是忽然记起了树爷爷所提到的那座似是有了很大变化的魇龙城以及那个据说很受外面散妖们欢迎的鬼市，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来，加上正好就在附近，便生出几分来顺便看一看的念头。 像这种特别出名的鬼城其实在她的心中也是有些印象的，不过留下来的这些记忆也大多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这些所谓的鬼城所聚拢的也都是些无恶不作的妖怪，说是城市，但是更像是邪恶所笼罩的洞穴鬼蜮，里面多数都是以血腥残酷为主，让她甚觉反感，下意识地便想要远离一些。 比如以前她认识的几只药草的精怪，就曾被那些自诩为某个鬼城里的大人物以疗伤为要求给强行捉走，从那以后便一直销声匿迹，听说是已经被整个吃掉了，连点根苗也不曾留下，这让她感到害怕的同时，对于那些鬼城更是敬而远之。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有很多善良的妖怪不愿意加入那些鬼城与之同流合污，宁愿独自在外流浪，就如青黛自己一般。 而今天来到这个魇龙城主要目的也是想要看一看这个在树爷爷的口中颇有些特殊的鬼城。她相信树爷爷是不会害她的，那么这个鬼城或许的确有几分独到之处。 另外则也是想要试着在这个鬼市之中找一找可能有益于自己培养的那些同族幼苗们的事物，这些东西在野外可是并不好找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事先还是给自己做了些伪装，比如遮脸以及这一身看起来就很丑的黑袍子，至少这样在她没有主动显露气息之前，别人顶多能看出她的性别，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什么妖怪，反而会因为未知而对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没办法，作为草药的精怪，这些基本的谨慎还是必须要有的，稍不留意就可能引来祸患，尤其是在那些很多大妖怪一手遮天的鬼蜮之中，很容易就会进去就出不来了。 而在来到这鬼市的入口处之后，她也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小心在周围观察了一番，这一看，果然隐约发现了一些特殊的地方。 很热闹。 是的，这个鬼市的入口很热闹，一眼望去竟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似乎都在准备入场，远处还有许多陆陆续续赶过来似乎也是要进入鬼市的客人，从这一点便也大致可以猜测出这鬼市的规模怕是不小了。 毕竟以这样的人流量，其中直接或者间接地就会带来很多的宝物交易，也会带来许多的某些不为人知的消息，这也是一种无形的无法用价值衡量的消息。 她看了一眼那些那一队长龙，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其中高高矮矮大小小的妖怪数不胜数，百年修为以上的妖鬼也不算少数，其中一些气息强横者让她也是不敢直视。 然而奇怪的是，一向应该是我行我素的这些妖鬼们此时却犹如乖孩子一般甘愿慢吞吞地排队而没有仗着自己的实力去抢位子，这一怪异的一幕顿时让她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了。 第230章 见闻（祝中秋节快乐！）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原因，原来是城门附近有许多成队列的至少两百年修为以上的狼妖正在维护秩序，凶巴巴的它们一旦发现有捣乱或者试图插队者，就立刻把它给揪出来丢出去，并下了禁令至少半个月内不准进入鬼市。 反正再厉害的妖鬼也没魇龙王厉害，所以谁也不敢违逆这些在他们看来很是愚蠢的规矩。即便目前魇龙王还没真正出过手，但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倒霉蛋。 这个发现倒是让青黛稍稍高看了一眼这个魇龙城，在心中记上了一笔。 至少能在城外就维护得这么好的安全性，那么城里应该也不会差才是。也难怪那些外面的流浪妖鬼们也会主动选择来到这里做生意，那是因为它们是真的感觉到了安全，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大妖怪们给随手拍死却无处申冤。 而随后她也是在这里发现了几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似是故意隐藏起自己身形的家伙。大约也是身怀几分特殊之处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身份。这样的人不算少数，所以她此刻倒也不算是太过突出。 想到这里，她略有些好奇地侧目打量了一眼身前正在排队的那个个子，大约加上那个大了一圈的故意遮挡脸型的斗笠，也不过是到了她的腰间，看起来整个人如同娃娃一般小巧，莫名地有些可爱。 她不禁开始想着，这家伙会是什么妖怪呢？ “看什么看！” 不过却没想到这个子小小的家伙脾气却是不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注视，本就因为初次来到陌生地方而有些紧绷的神经顿时一炸，犹如一只被踩着尾巴的小母猫一般凶巴巴转过身双手环抱于胸前，仰着小脑袋鼓起小脸，睁大眼睛瞪着她。 虽然她努力做出一副很厉害的模样，但是声音却是如同八九岁的小女孩一般清脆轻灵，听来就像是小朋友闹别扭一般，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吓人的本领。 “小心我……本大爷一巴掌把你拍扁哦！哇！” 未被斗笠遮住的下半边脸隐约能看见她正咧着小嘴，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似乎在努力做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来吓唬别人。 “对不起！” 虽然有些忍俊不禁，不过青黛还是努力让自己不失礼，只是好奇地眨了眨眼，因为她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当然以前两人是从未谋面过的，只是这个小女孩的气息让她有种遇见了同族的感觉，隐隐清新，或许也是一种药草成精？ 不过既然对方选择了隐藏身份，显然这么贸然去询问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只是猜测着对方这么小的年纪不在山林之中躲好慢慢长大，要特来到这种地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随着队伍的慢慢移动，终于她和那个小女孩也是靠近了鬼市门口的位置。 而她也终于看清了这鬼市的入口。 这鬼市大约是被一层很强大的结界给笼罩着，而这入口就是这个结界唯一的出入口，从外面看起来那空间隐约有些虚幻感，犹如一道扭曲的水幕一般，将外界与里面泾渭分明地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这让青黛收回了稍微有些好奇的视线，转而望向身前的小女孩。 “第一次来吗？”那负责看门的鬼怪看了一眼她的装扮，随口问道。 “当然……不是！”小女孩挺了挺胸膛，故作一副老练的模样。 “那把你的玉符拿来。”那看门的鬼怪道，“我来给它充值时间。” “玉符？什么玉符？”小女孩一脸茫然。 “看来是第一次了。”轻叹一口气，看门的鬼怪看来也是习惯了妖怪们这种不讲实话故意逞强的风格，又没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只是随手从身后掏出一块玉符递给她，“外来妖鬼每天拥有免费时间为一个时辰，时间到了就会被结界给赶出来。后续还想留在鬼市里面的话可以选择成为鬼城正式居民，每天不限时间，或者可以选择用钱币充值时间，具体的自己进去打听。” “哦……” 听得略有些迷糊的小女孩乖乖地接过玉符，小心地揣在怀里，随后小心翼翼地穿过了那屏障消失了身影。 轮到了青黛，她看了前一人的表现后便也没有隐藏，直说了自己是第一次来。 后续得到了玉符以及一段相似的提示之后，她终于是正式踏入了这鬼市之中。 刚刚穿越过那水幕一般的屏障，眼前微微一晃，犹如穿越到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一般，顿时两旁人声鼎沸，犹如突然进入了一个清晨的人间集市一般，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各种交谈说话的声音，还有小摊小贩们叫卖的声音顿时全部涌入了耳中，竟是让习惯了树林里清净生活的她一时有些不太适应，愣在了原地。 她缓缓抬眼望去，只见面前是一条蔓延至远处的宽敞街道，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买卖的声音不绝于耳，让她有种来到了热闹的人族城市一般的感觉。 而两旁那些在小摊贩后面的摊主们的奇形怪状的模样却是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之中，证明这的确是鬼城的市集。 一眼望去，左边一只本该是厉鬼的凶煞鬼怪此刻却是正在向摊子前面的那位身后跟着四五只正在追逐打闹的调皮小狗的犬妖妈妈兜售着它特意炼制的狗粮，并用力拍打胸膛表示肯定营养丰富，还有蕴含灵气，正好适合那些年纪还小的小狗们吃…… 右手边却是一只售卖各种鱼类的摊子，摆摊的那只比成年人还要大上几分的红色大螃蟹摊主正高举着蟹钳，将一条傻乎乎的肥鱼递到摊子前面差点流口水的几只猫妖姑娘面前，毫不客气地吹嘘着着鱼肉的鲜美，绝对尝一口绝对不会忘记，吃了还想吃！ 像这类的摊子大多也都是那些外来的妖族们自己摆设的，不过能够售卖那些天地灵宝或是一些很难寻找到的法宝材料的大户毕竟也都是极少数，大部分的妖怪都属于孤家寡人，平日里自己能在正道人士的围剿下活下来就很不错了，哪能攒的起那些宝物呢？ 第231章 仙露 所以它们索性就售卖起一些它们能较为容易得到的东西，虽然不太值钱，但积少成多，总也能赚到钱的是吧！ 尤其是那只从深海里出来的大螃蟹，卖的海鲜在这些内陆上颇为少见，生意更是异常火爆，吸引了不少热爱吃鱼的妖鬼们来围观。 这整个鬼市的气氛要比她所预想的还要好了许多。没有常见的争斗，没有鲜血，没有死亡，只有最普普通通的生意与妖怪们生活的日常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青黛怔怔地扫视了一圈，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缓缓涌出，大约是喜悦，也大约是曾梦想过的景象终于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的时候的激动。 她也曾幻想过如果妖鬼们也如同人族一般和平共处，不去弄那些血腥的杀戮和压迫，生活会不会美好很多呢？ 然而这些根本轮不到她去提议，便是她自己也是在野外随时随地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根本不敢放松大意。这种美好的场景她以为或许只有在梦里才得以一见。 但是此刻，她竟然在这座鬼城里真正地看见了！ 更为让她有些惊讶的是，稍稍顺着这条街走了一会儿，她所看见的和她一样药草成精的妖怪就不少于三个，有的开着一间医馆，给那些不小心受伤的妖鬼们疗伤治病，受到无数妖怪们的尊敬，也有的在摆摊售卖着自己熬制的中药或者药丸，可以解毒，也可以有别的特殊功效，还有的则是和普通的少女一样逛着街，轻松自然的笑容始终洋溢于她们的面上。 无一例外，她们没有担惊受怕地遮掩着身形，生怕被谁给抓走吃掉。至少在这里，她们可以和别的妖鬼一样正大光明地展现着自己的身形与样貌，不用再惧怕自己的特殊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不详灾祸！ “这里难道是仙界吗？” 青黛有些不敢相信，她忽然觉得可能自己身上这一身故意遮掩的黑袍是多余的，因为在这里即便是她们这些精怪也拥有绝对的安全，她已经不必再像以前一样害怕。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想要留在这里的念头，而不是在时限过了之后又要去到外面忍受时刻存在的威胁，她想要将这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永远留在心中。 不过这似乎也是有些困难的。 因为她打听到这魇龙城最近对正式居民的身份发放严格了许多，更别提现在这个正式居民身份已经在外面的流浪妖鬼中成了一个香饽饽。妖社局门口不知排了多长的队伍，自己现在去报名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想到这点，她不禁有些沮丧了起来。 若是早知道有这种好地方，她肯定早就过来了。 就在这时，她却是在远处发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小女孩。虽然此时对方已经不知为何拿掉了那个斗笠露出一头雪白色的头发因此打扮与之前不太一样，但这个标志性的身高实在是很难认错的。 而这个小女孩此刻正蹲在一个摊位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是苦恼。 青黛好奇打量了一眼，只见那摊位上卖的倒不是什么奇怪的玩意儿，而是所谓的仙露。 这仙露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仙露，而是一种采取自每日第一缕阳光灵气最充足时候的晨露，后再经过炼化而成的露水。 而这个发现更让青黛确认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某种药草成精的了。 毕竟这种露水对于别的妖鬼来说顶多是稍稍好喝一些，但对于她们这些特殊的精怪而言却是能辅助修行，更是能那些刚刚诞生灵智却还未成妖的幼苗们最好的肥料，可以让它们更好更快地成长起来。 她倒是联想起了自己养的那些幼苗，或许也正好可以用上这些，便打算上前问一问价钱，若是合适的话便买下来。 那女孩察觉到又有客人过来了，抬起头望了一眼，正好与青黛对视一眼，小脸一怔显然也是想起了刚才在外面见过对方，嘟了嘟小嘴，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稍稍挪了挪步子离她稍远一些。 青黛也没有去招惹她，而是开始询问价钱，只是摊主的回答却是让她有些为难了，因为这里的交易只接受鬼城发行的钱币，以物易物也不行，否则就是违规了，要被赶出去。 至于鬼城的货币，她是根本就没有的！ “哎呀，这可就难办了。”摊主是一个蒙面的女子，看不清样貌，但说话声音却是轻轻柔柔的，她微微摇头道，“你和这位小姑娘一样，都是初来乍到，身上没钱在这鬼城里却是走不开的。” 青黛闻言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小女孩，却见她扁了扁嘴，一副有些小倔强的模样，微微偏过头哼了一声。 “如果你们身上有多余的不用的宝物倒也可以暂时拿去售卖给鬼城，虽然价格低一些，但也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不过我想，你们应该是没有的吧……” 青黛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真要说起来，她身上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些同族的幼苗们。但是她根本不可能把它们给卖出去的啊！ “这可怎么办？” “对了，说起来这两天鬼市的中心处有举行一场比赛，表现优异者就可以获得奖金。你们若是有本事倒是可以去试一试。”摊主微微偏头似是思索了一下，“比赛的内容好像是比谁能让植物长得更快……” “嗯？” 青黛与小女孩不约而同地微微一愣。 片刻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便是来到了鬼市的最中心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此时原本是一片用于装饰与交流用的广场，如今已经被清理了一遍，转而临时搭建起来了一座形如擂台模样的高台，台下围了一圈好些的看热闹的妖鬼们，似是正在观看台上的比赛。 等青黛挤进去之后，定睛一看，发现台上的比赛果然是如刚才的摊主姐姐所言的那般，竟是有些奇怪地每人发放一个装有种子的花盆，看谁能让植物更快地发芽，以及长大后长出的果子更大更饱满。 第232章 花 “奇怪，为何鬼城会举办这种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比试呢？”青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到了自己赚钱的希望。 因为旁边的告示上大大地写着凡是表现优异的人，可以根据成绩获得一定的奖金。而负责评判的人则是一位古树婆婆，相信有足够的经验不会误判。 而她虽然修为不算很强，但是作为药草系的精怪，催生植物简直是手到擒来。 此时此时台上正有十个妖鬼正在为了奖金而努力试图让那些种子发芽。 不过因为这里面没有任何一个植物所称的精怪，所以也缺乏相应的神通，仅仅是通过一些特殊的法术来强行催生这些植物种子。 其中的确是有些花盆开始发芽了，甚至长出了一些郁郁葱葱的嫩芽，不过看这长势也就普普通通，未必有多么茂盛。 更何况台下的青黛作为同族也可以感知到这些植物的状态，能隐约感觉到这些植物其实是以消耗了许多的生命潜力为代价才催生出来的。现在看起来固然风光，但实际上根本撑不过两三天就会彻底枯萎且几乎无法救活。 一会儿之后，那位高坐的树妖婆婆有些慵懒地抬眼扫了一下擂台上的这些妖怪们，眼里流露几分失望之色，轻轻道：“下去吧，你们都失败了。” “什么！我这花不是长得很好嘛？！你凭什么说我失败了！这是黑幕！”一只妖怪顿时忍不住叫嚷了起来，一副恼怒的模样。 他手里的植物的确从外表看起来长势不错 “闭嘴！真是愚蠢！”树妖婆婆冷眼扫了那小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鄙夷，“你仔细看看你那花盆里的是什么？分明是根萝卜，你却说是花？你连你催生的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怎么可能成功？” “萝卜？！” 那妖怪顿时愕然，慌忙间将那植物连根拔起，果不其然竟然是个萝卜！难怪刚才怎么施法也长不大！顿时脸上一阵羞赧，随手将那萝卜往地上一丢便慌忙下了台。 “还有人要挑战的吗？”树妖婆婆心生无趣，左右扫了一眼人群，淡淡道。 “我！” 青黛急忙准备上台，不过还有人比她更快的，正是刚才那个白发的女孩，她小小的身子轻轻一窜便跳上了比她人还高的高台，看起来颇有些高手风范，当然尽管从她的外表来看，还是可爱居多。 古树婆婆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个女孩的容貌，而是扫视了一眼青黛与她之后，似是发现了什么而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旋即袖袍轻轻一挥，便有两个花盆飞至两人的手中。 “既然如此，你们便开始吧，若是合格且出色，奖励自然是不会少的。” 此话一出，台下的众多妖鬼们也是好奇地打量着台上这两位陌生的女子，有的是刚才失败后想看这两个不自量力的小丫头也出丑的，有的则是单纯好奇想看看她们会种出些什么东西出来。 这两天自从开始举办这个奇怪的比赛之后，许多选手们种出来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鲜少有重复的。 而且想象中的那些比较漂亮的花花草草也是极少数，更多的却是一些看起来就很眼熟甚至不起眼的食物——青菜、白菜、卷心菜、小麦…… “为什么我们要浪费法力去催生这种根本没用的东西啊！” 比如一些参赛的妖怪本来期待自己能种出一朵漂亮的花来，谁知道从土里面噗通一声冒出来的却是个黑色条纹绿油油的大西瓜，一脸惊愕之余心里冷不禁就会冒出这种强烈的疑问，郁闷至极。 台上，青黛闭上眼睛，隐约能感觉到手中花盆里那个生机盎然的种子，心中呼唤的同时隐约也能感受到它回应的那份喜悦，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她小心地开始施展着神通，很快就能感觉到花盆里的那种子开始发芽长大。慢慢地，一簇嫩芽开始穿透了土壤钻了出来，那尖尖的嫩叶无风自动着，似是正在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也似乎在向这位恩人道谢，满是欢呼雀跃的喜悦。 “乖！” 青黛笑眯眯地轻声道。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这个植物并不是药草而是一种庄稼，但本质却也是没有太大的差别的。尽管因此她的神通却也没有发挥到最大，因此这植物在发芽之后长大的速度也逐渐减慢了下来。 饶是如此，这般长势也已经是远超之前那些比赛的妖怪们了。更别提这是在没有伤到植物生命力的前提下。 不过就在这时候，她却听到了台下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十分震撼的场面一般，不禁让她心生疑惑，旋即才反应过来它们惊讶的不是她，而是旁边的那个白发女孩。 她好奇转头望去，想看看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只是这一看，却是把她也给震惊到了。 只见那女孩手上的花盆里竟是突兀地钻出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植株，看这长势，与之比起来她自己手上的植物简直就只是个小豆芽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虽然效果是如此的惊人，但这似乎也是超乎了白发女孩自己的预料，她有些惊讶地抱着这个巨大的植株，免得它摔在了地上，一边却又是笑得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心情美滋滋的。 毕竟这样一来，大奖岂不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而那个植株虽然看起来很惊人，不过看模样似乎……似乎是个白萝卜？ “哇，好厉害！”底下的妖怪不禁惊呼道。 “这个萝卜可比刚才那个大多了，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这么厉害！” “这小姑娘难不成是萝卜成精，所以迅速催生这么大的萝卜？” 白发女孩似乎听到了这些议论的声音，立刻朝着那边瞪了一眼，气势汹汹，仿佛那妖怪敢再多说一句就下去咬死他一般。 “我……本大爷才不是什么萝卜精，我可是人参！” 她翘了翘小鼻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将底下那些妖鬼们的议论都当做了是对她惊才绝艳的天赋的嫉妒。 “人参？” 第233章 惊喜 青黛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是人参，这让她想起了以前的那位人参老爷爷。 药草成精本就极为少见，而人参作为其中珍贵之物则更是稀有。想不到恰好可以在这里见到这么一个。 不过稍稍有些疑惑的是，人参因为其特性所以性格一般都是温和的，这个小女孩倒是算是其中的异类了…… 比试到现在也已经差不多出了结果了。 古树婆婆伸手一招便将两人手中的植株凌空摄取到手中，略微打量了一眼之后便是满意地点点头，这可以算是这几天见到的成色最好的了。 青黛的成果本就胜过其他人，只是被这个异军突起的白发女孩给盖过了风头而已，自然也是合格的。她能看出这两个女孩都具有效用相似的神通，虽然两者的表现形式未必相同，但达到的结果却是类似的。她也没想到今天竟是如此顺利，一次便找到了两个可能的人才。 旋即，她微笑着点点头道：“不错，你们两个都合格了。” “那我可以拿赏金了吗？”白发女孩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可以，不过你若是不急，大可在此稍稍留一下，稍后老身有些事情与你说一下。”古树婆婆缓缓点头，“或许于你也有大好处。” 白发女孩衡量了一下，选择稍等一会儿。 片刻后见台下已经无人再来挑战，古树婆婆也就暂且结束了今日的比试，转而对着两个女孩道：“你们跟着老身来。” “去哪里？你该不会想要赖账吧？！”白发女孩却是一副警惕的模样，狐疑地望着这个老婆婆。 青黛虽然没有直接问出来，但也有些奇怪的，毕竟初来乍到这陌生的地方，一切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呵呵，我们怎么可能赖账……”古树婆婆却是被她们给逗笑了，“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否想要正式加入我们鬼城，为魇龙王效力？” “我们大王因为某些原因此刻正在招募拥有像你们这样可以催生植物的神通的妖鬼们，予以了一定的优待，若是考核成功，可以直接获得正式居民的身份，并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 “加入鬼城？”青黛不禁一怔，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之前才生出想要加入这个鬼城的念头，此刻却是恰好出现了一个机会。 她心中不禁细思了一下，若是真能顺利加入这鬼城，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就在她欲要开口的时候，一旁的那个白发女孩却是忽然拒绝道：“我才不要加入你们什么鬼城呢。” “哦？为何呢？”古树婆婆不禁有些讶异地看向这个个子很小口气却不小的女孩，毕竟现在这个正式居民的身份对于外界的妖鬼来说可是非常难得的，若是她将这几个名额放到外面去，不知多少妖鬼要为此抢破了脑袋。 “你可是对我们鬼城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吗？” “倒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白发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摇头，几分迟疑后还是坚决地道，“但是我在外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我可不能抛下他们不管。我今天会冒险来这鬼城也只是为了买到那个仙露而已。所以……所以总之你快点把钱给我，我好去买那个仙露！” 青黛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眼里有些惊讶与同情。 她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虽然自己本就不大，却还养育着另外的弟弟妹妹。想必在外面那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之中，肯定也是非常辛苦的吧，尤其像是她们这种药草的精怪更是如此。而女孩又情愿为了弟弟妹妹们放弃鬼城里面的安逸的生活，更让人有些佩服她的深厚情谊。 想必这女孩有些恶劣的性格也是在那种凶恶的环境之中才慢慢养成出来的吧…… “原来如此。”古树婆婆微微点头，显然也是没料到后面还有这般的隐情，旋即略略思索之后却是道，“这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若是你可以在后续的实验之中表现得格外优异，能让大王看中你，那么或许老身可以帮你求一求情，让你那些弟弟妹妹们也能进入这鬼城之中，从此不必再在外面风餐雨宿，也不必再东躲西藏担惊受怕。你觉得如何？” “这……”白发女孩一愣，显然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办法，不禁有些惊喜又有些惴惴不安，“真的可以吗？那个大王会不会很凶很可怕？” 一想到那传说中的魇龙王的凶名，她心里就有些害怕。 “这你便不用担心了。我们大王与以前是变了许多的……”古树婆婆安慰道，转身便是施展法术，将两人一起包裹起来飞向远处。 很快便将两人带到了专门的实验场所。 不过这个地方并不是在鬼市之中，而是一大片正在耕耘之中的田地上。一眼望去。这片土地竟是广袤无垠，看不见边际。 青黛在看到这些土地之后便有些猜测，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心里不禁生出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来：“难道这鬼城是特意招她们来种田的？” 而在这里，她们没有遇上魇龙王，毕竟杜白不会每时每刻都留在这里，而是有另一位身着粉红色长裙的绝美女子接见了她们。 这女子浑身修为深不可测，料想应该至少也是五百年以上的大妖怪，绝非她们可以抗衡的存在。而其身上更是散发着一种似有若无却是格外致命的魅惑之力，即便同是女子，但青黛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便觉得犹如被勾魂夺魄一般，当下便是急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一旁的那白发女孩也是如此，本是性子桀骜的她在这种大妖怪面前，不禁小脸微微发白，缩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多喘。 这大妖正是桃花妖，虽然在杜白面前一贯温婉听话的她，但在其他妖鬼面前却是气势逼人的，这也是她作为鬼城代掌者的威严。 “你们的本事我已经听古树婆婆说过了，具体如何却是还需要你们在我面前展示一番。若是确实合适，自然可以破例满足你们的要求，奖赏也是少不了的。” 第234章 人参（150月票加更） 这次的展示与之前的擂台上的演示有些相似，但是这次是直接分给两人一块田地以最大程度以及最直观地展现出两人的神通如何。 虽说自己本身就是植物，不过往常也只是照顾那些同族的幼苗们，但用法术来种田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但青黛也觉得几分有趣，便来到田边尝试着催生庄稼。 而身后那个白发女孩却是在田边来回踱步了一会儿，似是在感觉着什么，微微蹙眉后却是又跑到了另一处田地处，如法炮制之后才渐渐眉头舒展开来，转而望向桃花妖试探着问道：“我能不能换这块地？” “都可以。”桃花妖虽然不太清楚她的主意，不过这些小事也不需要在意，反正如果有什么偷鸡耍滑的小手段也不会躲过她的眼睛。 “那块田有什么特殊的吗？”青黛感应了一下，却觉得与自己的田地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随即也就没有继续在意别人，而是专心于自己手上的事情。 待到片刻之后，一旁的桃花妖目光扫过地上庄稼的生长情况，微微点头后道：“停下吧，你们已经合格了。后续的事情古树婆婆你便去替她们安排好吧。” 言罢，她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视野之内，毕竟她要忙得事情还有很多，若非是大王有要求，她可不会在这田地里浪费时间。 白发女孩顿时松了口气，略有些得意地想着自己果然很厉害，这么简单地就过关了，一边低头望去，想看看自己刚才催生出来的植物长势如何。 只是这一看却是让她脸色微微一黑，因为一眼望去这面前的土地竟是一坑一个大萝卜，每个都有半人高，犹如一支萝卜军团一般颇为壮观！相比之下，青黛的那些都是青菜的土地倒是朴素了许多。 “真是见鬼了！我明明挑选的是让我感应最强的土地，怎么长出来的全是这些丑哈哈的大萝卜！”她扁了扁嘴，无能狂怒地瞪了一眼这些无辜的萝卜，觉得还真是冤家路窄！ 青黛也是瞧见了这般有些壮观的场面，不禁疑问道：“你真的是人参吗？”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相性与萝卜这么好的人参。 “废话！我弟弟妹妹都是人参，我当然也是人参啊！”白发女孩似是被她给惹恼了，咧嘴露出小虎牙，凶巴巴的样子，“再胡说小心我不客气！” 青黛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再去故意逗弄这个小女孩。 接下去，古树婆婆拿着桃花妖给的特殊通行符走了特殊通道，提前来到了妖社局准备办理正式居民的身份铭牌。 而在这一过程中，关于种族这一条也是调查项目之一。 青黛自然是很快就登记完毕，毕竟她的名字就是她的种族。 只是那个白发小姑娘却是遇上了麻烦。 “名字？我没有名字！” “什么？一定要有？” “啊，你们好麻烦！那就随便取一个吧，就取白人参吧！毕竟我是人参嘛！”她撇撇嘴。 而负责登记的狐狸精姑娘仔细查验了一番后，却是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抱歉，但是请您如实说明你的种族，虚假信息是过不了审核的。” “什么？！” 白发女孩顿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道：“你仔细看看，我不是人参是什么？你看，我拔一根头发下来都是百年的参须，灵气十足的呢！” 她说着，忍痛拔了一根白毛下来递给那狐狸精，一边期待地看着她。 狐狸精两根指头捏起那白毛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抿了抿似是尝了尝味道，当然也没有说味道不好的意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后仿佛怕面前这个女孩生气一般，小声道：“抱歉，我只尝到了一股腌萝卜的味道……” “姑娘你的种族……其实是萝卜吧？” “萝……萝卜？！” 白发女孩险些晕过去。 而身旁的青黛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神色，颇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认错自己种族的女孩。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这个女孩身上感觉到人参那种特殊的灵气环身的奇妙气息，而之前她有幸见到过的那些人参所成的精怪，无一例外都会给人一种独特的韵味，仿佛只要在她们身边就会慢慢地提升道行，祛除心魔。 这等神奇的功效便是在诸多药草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也是人参如此受到推崇的原因之一。 只是很可惜，这个白发女孩身上并没有那种韵味。 起先她或许还会以为自己的感知出了差错，不过现在却是意料之中地被证实了…… 误会总算是解开了的。 少女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竟然是一根萝卜，所以闹了许久，最后请来了更厉害的妖怪来鉴定一番，不过结果还是没有变，她的确是一根萝卜而不是什么人参。 也即是说，她从小到大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严重的错误，现在一旦戳破，简直就是无异于是对她的人生观世界观进行了重塑。 好一段时间，她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生无可恋，实在让人有些同情可怜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太礼貌的好笑。 当然，她最后取的名字倒也不至于从白人参变成白萝卜，只是单名取了一个白瑜。 而在最初的登记完成之后，白发少女还要回去将自己的那些弟弟妹妹们给带到鬼城里面来享受安稳和平的好日子，也就不用再在外面担惊受怕了。 虽说如今她意外得知自己只是一根萝卜，那些弟弟妹妹与自己并不是同族的而有些失落，不过这份亲情却是没有因此而有所改变。 而这个时候，青黛主动提议帮忙，毕竟她正好也要出去收拾一番。刚才一些事情颇为有趣，所以让她萌生了想要与这位看起来很刁蛮实际很天然呆的女孩交一个朋友的念头。 大概也是因为两人如今也算是认识了，所以白瑜并未反对。 不过就在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却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第235章 亲人 白瑜犹犹豫豫地叮嘱了青黛一声：“等待会儿回去了见到我的弟弟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将我不是萝卜而是人参这件事情给说出来。” “虽然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一根萝卜会混在人参种子里面一起被种下而一起长大，但是他们都相信我是大姐头，能好好地保护他们。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她虽然说起来依然有些失落，不过似是又重新打起了精神：“难怪我一直觉得我长得比弟弟妹妹们要快，还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呢。结果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能早点长大去保护好他们。” 人参的生长要比其它的植物更加缓慢许多，这自然也是原因之一。 “放心吧。”青黛轻轻点头，心中有所触动。这个女孩在说起自己的弟弟妹妹时语气就下意识地柔缓许多，显然这份情谊是是十分深厚的了。 白瑜所说的家并不是像青黛之前那样的自己建造的房子，只是一个比较隐蔽的洞穴而已，外面覆盖着一层杂草，若非是仔细去看，恐怕还真难发现。 显然那些小家伙们也是很懂得隐藏自己避免被发现，所以当她们出现之前这里一片平静，半点声音也不见。而当白瑜轻声呼唤之后，很快就有一个尖尖的小脑袋从杂草里面探出来，似是在打量着来人。 在确认身份之后，一声欣喜的欢呼声，随即四五道小小的身影从草堆里面跳了出来，犹如久别重逢一般围在白瑜的身边，一声声满是童稚的“姐姐、姐姐”的呼唤让人仿佛瞬间从死寂的山林之中来到了吵闹的学堂之中。 这些人参并未化形，粗看起来更像是已经有了一副人形模样的树根，总体也大约只是一个巴掌大小，所以看起来颇为小巧玲珑的感觉。此时已经有两个小人参努力跳到了白瑜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地坐着，亲昵地依靠着她，显然的确是对她很是信赖了。 这是真的把她当亲人一般地对待。 看到这般情景，青黛心里忽然有些羡慕。 她这些年在外流浪了许久，前前后后养了许多的植物，其中却从未有能成功成妖的。她其实也很想要一些互相信赖互相依靠的亲人们，以不至于再那么孤单地生活下去…… “这位姐姐是谁啊？”另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青黛的面前响起，她低头看去，瞧见自己面前的地上有一只小人参正面对着她，虽然没有眼睛但也似乎正在好奇地望着她。 “我是你们姐姐的朋友。”微微一怔，青黛笑眯眯地蹲了下去，伸出手指轻轻地逗弄了一下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朋友？”小人参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欢呼着跑到白瑜身边，“姐姐，你终于有朋友了！” “小五，你在说什么呢！”白瑜有点脸红，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青黛，还是有些别扭道，“我可是有很多朋友的！她……勉强算是其中之一吧……” 搬家的计划总算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夜色朦胧间，元阳城，刘家。 自从上次夜间有“贼人”偷偷闯入府中并打伤了刘修平之后，刘老爷子可是大为震怒，不仅将府里的护院头领给狠狠斥责了一番，并重金招募来了两位武艺高强的护卫，专门来保护这位“刘家最有前途的后辈”。 “修平啊，你就在此好好休息，便是读书也可以暂且不必那般劳神。当务之急便是先养好身子，别的都可以放在一边……” 已经年事已高的刘老爷子轻声叹息，面上的皱纹似是更深几分，转身出门之后嘱咐门口的那两个侍卫好好保护好刘修平之后这才缓缓离去。 而其与身旁陪侍的人说话的声音还隐约传入房中。 “想不到我刘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这样优秀的后辈，却是出了这般意外……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修平他此次中了极为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是伤损严重，还能活着便已经是一件幸事。至于这下个月的府试却是……” “哼！给我去查！查出来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我们刘家闹事！这么久了，衙门竟然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全是一群光吃饭不干活的东西……若是明日还没有消息，老夫亲自上县衙去讨个说法！” 刘老爷子满是愠怒的声音远远传来，直到走远之后才慢慢消散…… 房间里的病榻上，脸色病态苍白的刘修平躺着，眼睛略显无神地望着门口的方向，那里已经大门紧闭，房间里只有桌子上那盏微弱的烛台散发的幽幽的光芒，更显几分昏暗。 此处密闭压抑的空间让他本就不太好的身体此时如同压上了一块重重的巨石，让他一阵胸口发闷，似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已经废了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如同针刺一般的剧烈疼痛，让他犹如生不如死一般难受，心里更是仿佛失去了所有希望一般，深陷绝望。 或者说，他现在就犹如是好不容易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又是被人给折断，整个人只能无助地陷落在深渊之中一般一片黑暗。 他知道刘老爷子根本就不可能查到那晚打伤自己的人，毕竟一群凡人根本不可能找到那些鬼神的踪迹，便是他自己也记不清楚那人的样貌与特征，那时候仿佛一切都犹如梦境一般虚幻，只有如今留下来的疼痛在证明了那晚并不是一场噩梦而已。 如今，他终于只能承认，对方没有说大话，是真的轻易便将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那份力量给夺走了。如今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那些远超常人的能力。 之前刚醒来的时候他就尝试过，比如拿出书来仔细看一遍，却再也没有了那般神奇的过目不忘的能力，脑子也仿佛愚笨了许多，没有先前那般灵活，甚至之前记下来的知识也正在慢慢淡忘。 失去了那颗伪通窍之心的他再也无法将那些流沙一般的学识给牢记心中，只能眼睁睁、徒劳无功地看着它们从自己指尖慢慢散去…… 第236章 再见面 更别提那犹如妖怪一般的强大力量，他现在这般文弱书生的样子恐怕连一只鸡也抓不住！ 这般泯然如众人的无力感让他感到恐惧与不安，因为眼前的一切就仿佛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最初那个只知道读书，以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获得成功的傻子一般的自己！ “失去了那颗通窍之心的自己，拿什么去和那些真正的天才们去争斗！” 他心痛如刀绞一般，几乎想要一死了之。 然而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甘却保留着几分理智。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必须要想个办法……必须要成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忍受着那般浑身传来的剧烈的痛苦，支起双手从床榻上坐起来。 “自己好不容易才获得的现在的这一切，好不容易才获得了现在的地位，离真正的成功也只差一步之遥！所有人都在畏惧着我，也都在死死地盯着我！如果就这么失败了，如果府试拿不到成绩，那个老狐狸定然不会再这么重视我，现下所有的一切都要消失……” 他的嘴角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微微抽搐，浑身僵硬，仿佛如果只要再动一下就会死去一般。 但是心里那种挥之不散的强烈不安却在催促着他快些去想办法，去看书去写字，去为府试做准备…… 他知道，自己所担心的并非是杞人忧天，是很有可能发生的。自己的出身就注定自己的未来只能靠每一次的成功去作为阶梯而上升。任何一次的失败都犹如在半空之中踏空了一般，脚底下便是泥潭的深渊，随时都可能坠落而下，被守在泥潭周围的一群野狼给撕咬成碎片。 他是一步也不能错的啊！ 然而就在这时，本该门窗紧闭的密闭的屋子里忽然似是有一阵阵阴冷的风开始微微吹起，似是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手拂过他的背脊，让他背部冷不禁寒毛直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桌子上的那微弱的烛火也是不自然地摇曳着，忽明忽暗，仿佛是在预示着什么诡异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谁！” 有了之前的经历，刘修平此时已经绷紧了神经，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他的强烈反应，不禁咬紧了牙关冷声道，并随时准备大声呼唤以引起外面的两位侍卫的注意。 “不要担心，是我。” 一道阴冷虚弱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刘修平一愣，旋即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昏暗之中，不知何时自己的床脚上蹲着一个小小的面色惨白的孩童，大到有些怪异的脑袋上绑着一个朝天辫，两颊擦着浓浓的腮红，上身仅仅穿着一件裸背的赤色肚兜。此时他正睁大一双没有眼白只有瞳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张微微裂开的嘴里却是蹦出了那嘶哑阴沉的成年男子的声音。 “鬼！” 刘修平下意识有些恐惧，旋即却是看见那小孩冷笑一声：“你吃的妖鬼还少了？竟然还会怕鬼？” 他一愣，旋即却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是你？” 这声音听起来着实耳熟，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似乎正是之前一直在耳边聒噪的那个奇怪的声音。 “这是你的真面目？！” “不，我的本体已经被之前那个奇怪的人给毁掉了。若非是还有这个以前养的小鬼留下的分魂，我差点就真的要死在那个人手里！” 说起这些时，这鬼童的脸上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恐惧，看来当时留下来的死亡阴影依旧是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毕竟那种拼尽全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的无力绝望感觉实在是太过可怕…… “果然是那个人！” 刘修平不禁咬紧牙关。 想不到那人不仅将自己的一切给轻易夺走，还能追查到这妖魔的所在，并差点灭杀了它！这般强横的实力实在是让人难以生出对抗之心。 他旋即转而望向这个鬼童：“那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我的力量都被那个人给夺走了，什么也不剩了！” “这其实没有什么大碍。”那鬼童裂开嘴角阴恻恻地说道，“你当初不也是一无所有，慢慢才积累起来的？如今完全可以重新再来一次，只要这次隐蔽一些，小心一些，不至于引起那神人的注意便可以！” “还能再来一次？！” 刘修平顿时睁大了眼睛，呼吸更是微微急促几分。 他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但却没有想到原来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真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望向面前这个鬼童的眼神微微一变，变得热切了几分。 “没错，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那鬼童冷笑道：“首先，你得先帮我一个忙。失去本体之后，这具鬼童的身体根本不稳定，随时都有消散的危险。若非是我用仅存的道行来维持，恐怕根本无法来见到你。” “你立刻去帮我找一个刚死之人的身体，让我可以暂且附身于其上，免得我魂飞魄散……” 鬼童如此阴恻恻地命令着。只要能给他找一个身体暂且依附片刻，给他机会回复力量，那么就完全有机会再度东山再起！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那个用于沟通上神并可以通过献祭获得知识与力量的神器却是遗失，恐怕也是落在那个神人的手中…… 然而就在他正一步步地为自己复生做着大致的计划的时候，忽然看到眼前的刘修平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他的那颗比身体还大的怪异脑袋上，对方那一双犹如深渊般漆黑的眼眸看不清其心中在想什么，让他没来由的一阵不安与心慌。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去按我说的做？！”鬼童声音阴冷，急迫地催促道。 “我改变主意了……”刘修平嘴角微微勾起，让其心里一阵发寒，仿佛面对着的不是那个傻乎乎的任他欺骗如同工具人使唤的少年，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般。 鬼童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自己。 第237章 反噬 “你想……想干什么？”鬼童的声音微微颤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既然要重来一次，那肯定不能再引起那个人的注意。而你，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的残魂若是留在身边也未免太危险了一些……”刘修平冷静地说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一般，盯着鬼童的眼神缓缓变化，犹如在看待一个极为诱人的美食一般热切。 “所以，与其留你在身边作为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倒不如来为我做最后的一点贡献吧……” 他微微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似是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甘露。 鬼童不敢置信地发出尖啸般的叫声：“你疯了！我才是将你从那个受人百般欺凌的少年一步步辅助成如今这个地位的大功臣！而且没有我，你以后怎么重新再一步步成长起来？你冷静一点！” “没关系，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将你指挥我画的那些符咒全部记在了脑子里，一点也不敢忘记。所以就算你不在了，我也能好好地再次成长……” “而你既然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不如就再牺牲一下，贡献出你自己吧！” 刘修平缓缓靠近过去，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给我滚开！” 鬼童尖啸着，他没想到自己拼命躲藏保命本想回来找援助，谁知却是羊入虎口，真正地断送自己的小命！他此刻只能拼命地爆发出自己最后仅存的一点的力量，试图从对方的手中逃命。 “没用的，你教我的我都记着。”刘修平却是冷笑两声，手掌心散发出一道微弱的淡淡白光，正是那正气。 鬼童顿时惨叫一声，浑身上下被正气给腐蚀得冒出一道道白烟，本来爆发出来的鬼气此时已经如同老鼠遇到猫一般被完全地压制了下来，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教这小子如何运用正气去捕捉妖鬼，本来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腐化此人的心神，使得正气再无法护体，让他以后入侵此人的身体更有把握几分。 谁知如今这般残酷的手段却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甚至成了最后致死的手段！ “饶命啊！饶命啊！我以后一定遵你为主，不敢有丝毫的违背啊！”鬼童还在垂死挣扎着。 “无妨，我以后一定会记住你的好。现在，先让我来尝尝你的味道吧……”刘修平迫不及待地张开大嘴，贪婪地开始生生咬了下去…… 良久，门外的两个侍卫隐约听见屋内有些奇怪的响动，想到刘老爷子的吩咐，心中一紧，赶紧推门进去欲要查看一番。 谁知等打开了门之后，两人却是愕然看见之前还只能躺在床上犹如将死之人一般的刘修平此时竟是正坐在书桌之前，正斯斯文文的翻看着手中的一本书。他的脸色虽然依旧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比起来此刻多了几分血色，似是稍稍有些好转了。 桌上的烛火持续地燃烧着，屋中仍旧几分昏暗，与记忆中没什么不同，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少爷，老爷嘱托让你好生歇息……”两个侍卫有些惊疑不定，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恭声劝道。 “无妨。经过之前的休息我的身体好了一些，现在睡不着自然便起来看看书。”刘修平笑道，笑容温暖和煦，“府试在即，若是不好好准备可是不行的啊！” “你们二人也早些去休息吧，这么晚了也应该不会有什么贼人。”他望向这两个侍卫，嘴角含笑，深邃的眼眸里却是犹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没有什么起伏之色。 “我们二人职责如此，少爷你不必担心。少爷你还是早些休息吧。”两个侍卫见他的确不似是有什么大碍的模样，便也没有再多疑，只当对方的确是身体好转了一些，便也慢慢地退了出去，打算等明天早上再给刘老爷子汇报一声相关的情况。 现在刘家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盯着刘修平。这其中有人期望他能身体好转，去参加府试为刘家带来更多的荣耀，但也有更多的人其实表面不说，实际上心里却是暗自在诅咒着这个少年，巴不得他从此就一病不起，成为一个没有丝毫用处的废人才好。 只有这样，刘老爷子才会真正地放弃他，其他房的后辈子弟们才有机会。 之前来看病开方子的大夫也正是这么说的。 而如果刘修平的身体真的好转了，无异于是一个全新的信号，会在刘家之中掀起新的风波…… 永安城内。 苏玉龙虽说因为受到谢小姐即将与其他人订婚的消息而深受打击郁郁消沉了几天，不过好在他心智也是颇为坚定的，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开始不再失魂落魄，重新打起了精神准备为即将到来的府试继续做准备。 他现在的确是做不了什么，但是心中也是有所期盼或许会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尤其是若是他在府试之中继续夺得了案首，甚至过了府试成为一个举人老爷，到时便是县令也会对自己客气几分。若是到了那时，自己是否还能有一些机会呢？ 尽管这般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他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没有太多的把握。 这其中周世泽对他的鼓励也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当得知对方这段时间上课时候总是走神的原因，周世泽也没有过分苛责他，而是安慰道：“事在人为，只需问心无愧即可。” 苏玉龙自是不敢忘记的，牢记心中。 尽管他依旧忘不了自己曾与谢雨晴的种种过往，但此时也只能暂且隐藏于心中，自己慢慢想办法。 他其实也曾动了一些歪心思，比如若是就此与谢小姐私奔该如何？ 私奔无异于是要将自己现在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功名全数抛弃，也要谢雨晴放弃一切锦衣玉食去和自己过那些与农妇一般的劳苦生活。 他其实心中是甘愿的，他由始至终对于仕途并没有太强烈的渴求，更多的也只是为了实现谢雨晴的期许，为了能更接近她的身份而已，即便现在他高中县试案首，离成功、离名利双收只有一步之遥，他也情愿放弃这一切。 第238章 惊闻 而如何私奔其实也并不是很难。他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他却可以拜托鬼城的妖怪们帮忙将她从谢府里带出来。见识过那些神奇法术的他清楚，这对于它们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但是就算这些都可以确定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却是最让他踌躇不定的——他无法确定谢雨晴的心意如何。 他自然是知道两人是情投意合的，若是明媒正娶，他相信她定然会同意！然而若是私奔呢？ 这并不是那些话本里的传奇侠客故事，比如行走江湖的侠士从贼人手中救了一个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就也潇洒地愿意抛弃一切去跟随他的脚步，去享受浪迹天涯的幸福，这太过美好太过虚幻以至于留下了很多的假象。 现实是必须要考虑一些严肃的问题，包括吃穿住行以及心理上的障碍。 并非是每个人都会愿意违背养育自己的至亲，离开那个不愁吃不愁穿的美好生活去过风餐露宿还要担心追捕之类的的辛苦生活。 而更关键的一点，却是他真的舍得让本该是大家闺秀的谢雨晴放弃本该奢侈的生活为了他而去受苦受罪吗？去看着她白嫩的手指上因为他而长出那些乡野农妇一般粗糙的茧？去看着她从原本的大鱼大肉变成咸菜稀饭？去看着她将一身锦衣褪下换上粗布麻衣？ 他怎么可能舍得呢…… 私奔固然设想起来美好，但实际却是困难重重，以至于连续几日，他心中都没有做好准备去哪怕只是一个试探。 所以他暂时只能每日读书来麻痹自己，从早到晚片刻也不停歇，除了每日出摊去帮人写字赚点生活费之外，他基本都不愿意多出门半步！ 只是即便如此，脑子里的思绪如此繁杂，最终读书的效果也只是事倍功半，让他心中更是郁结许多，甚至到了一拿起书本，脑中就会下意识回想起了谢小姐的音容笑貌的地步。 “这莫非就是相思病？”他忽而自嘲一笑，微微摇头，为自己的无能与自卑而叹息。 不过事情的确是很快迎来了意外的发展，尽管这个发展是他从未有预料到过的。 这一日午后，他坐在自己摊子的棚子下面，正慢慢地为面前的一位老者写着送给对方远在边疆的儿子的书信。 现在已经正式进入了秋天，天气远没有夏日那般炎热，沿路吹来的一阵徐徐微风也是带着几分凉意。苏玉龙也已经换上了一身青色长衫，如今的他比起先前更多了些书生的儒雅气质，更别提自从觉醒了正气之后，他的气质给人更多几分高雅正派的气息，莫名地就会使人信服敬佩，下意识便想要亲近一些。 这的确是好事一件，毕竟因此他摊子的生意就要比其他那些书生的要好上许多。尽管说起来他的字其实并不算写得多么好，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就是一根筋地认准了他的摊子，需要写什么书信也是主动找他，说什么他的字看起来就很舒服之类的话…… 那些认不得字的老人看不懂字写得多好，但也能隐约感觉得到这些字上透出的写字之人那份独特心性。 苏玉龙正在为这位老人写信的时候，一旁就等候了两个似是在大家族里做家仆的男子，等着有些无聊便说起了话来，从昨天厨房的某大娘买菜偷偷私藏了几文钱到自家孩子又多学会背了哪首诗，大约也都是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起初苏玉龙并未仔细认真去听，直到隐约听到他们谈起了“谢家”这才一愣神，下笔的速度微微放缓了一些，侧耳去留神了一下。 只是让他更加不安的是，这两人所说的话并非是什么好事。 “那谢家昨晚出了这档子事，还真是太倒霉了一些……” “也是，据说亲事都已经快说成了，谁知道人却没了，也不知道现在谢老爷现在该是作何感想……” 正当两人随口说着的时候，却见那苏玉龙忽然停下笔，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面色紧张地问道：“二位，不知你们所说的那事是什么？” “哦？苏先生还不知道吗？”那两个下人对于这种读书人自然是恭敬的，当下便是略作思索立刻答道，“昨晚谢家小姐可是上吊自尽了，据说是不想嫁入吴家，一时想不开便……” “什么！” 苏玉龙面色登时煞白一片，心中犹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一般一阵绞痛，手中的毛笔不知何时滚落在了地上，蹭脏了自己的衣衫也根本没心思去在意了。 他根本就没想到，谢雨晴竟然会心意坚决到这般地步，甚至不惜上吊自尽也要抗拒这桩婚事！ 若是早知如此，他岂会再犹豫不前，定会立刻拜托鬼城的妖怪们去将她给救出来！ 写字自然是写不下去了，他告罪了一声，连收摊子也顾不上了，不顾其他人有些奇怪的眼神，慌乱间丢下了纸笔，便是踉踉跄跄向着谢府的方向跑去。 等他跑到谢府门前的时候，已经远远可以看见门上墙上挂着白布与白灯笼，俨然是一副已经要准备办丧事的样子了。 这般看来，那两人所言的确并非骗他的，谢雨晴是真的已经上吊自尽了…… “怎么这么傻……”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望着谢府有些冷冷清清的景象，心中痛楚已然流露于面上，竟是一时情难自禁，当着诸多路人的视线注视下失声痛哭了起来。 “哪来的浑人，还敢在我们谢家府前哭闹！” 几个家仆看见这丧难日子还有人在府门前捣乱，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棍子欲要将他赶离了门口。他却也不肯动弹，任凭他们将自己打得遍体鳞伤，直到有认识他的士子路过看见这一幕，赶紧上前说和拦下…… 等苏玉龙从医馆出来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了。 只是这一次，他却是已经再也提不起什么读书的意气，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呆愣如同一块木头。 他开始有些恨自己。恨自己这段时间的优柔寡断。 若是自己当初早早便下定了决心带她私奔远走高飞，那她至少也能活下来，不至于从此阴阳两隔…… 第239章 招魂 即便那样子可能会受许多的艰难困苦，但至少两人也能一直在一起，相依为靠…… 然而如今两人却是恐怕再也无法得以想见。 他的心中就犹如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一般，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断地在胸口间蔓延着，让他便是呼吸也是如此的困难。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努力的方向…… 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刻也去寻思，这样或许黄泉路上还能与她一同作伴。 只是就在这时，屋外却是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苏玉龙一愣，这才想起每日例行的鬼城上课时间已经到了。 不过今天他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恐怕根本无法好好上课，所以便生出了想要请假的念头。等他上前打开了门和那位来接他的女子道歉之后，她自然是疑惑问起了缘由。 毕竟两人也是相识已久了，她也清楚对方的心性，往日无论是刮风下雨都鲜少会缺课。今日这般举动自然是有些反常的。 苏玉龙犹豫了一下，也没有选择隐瞒，将实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宫装女子微微颔首，旋即却又是轻声笑了起来，“那么苏老师你倒是不必太过担心了。” “此话怎讲？”苏玉龙有些惊愕，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这般态度。 “还记得妾身之前赠予你的那个圆玉吗？此刻它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个？”苏玉龙得知事情还有转机，立刻便激动地找出了那块被他小心保存起来的玉石。此时将它拿在手心之中的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它的表面正在散发着一道幽幽的绿色光芒，显然格外晶莹剔透，又隐隐带着几分神秘诡谲的色彩。 “正是此物。妾身早先便察觉到了那女子身上隐约带着几分死气，恐怕会有一些磨难，便早早地在她身上下了一道咒术，可以让她的魂魄虽然离体却也不至于变成可怜的孤魂野鬼。而如今这块玉石发光便意味着法术已经生效。如今便是时候用它去将那女子的魂魄给寻回来了！” 宫装女子笑道：“此物对她便是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可以让她找到归家的方向，但若是时间久了，或许也会永远迷失了也说不定……” “多谢！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吧！”苏玉龙此时已经一门心思全部放在了谢雨晴的身上，所以显得有些急切了一些。 女子自然是理解他的，为他的痴情而微微一笑的同时长袖轻轻挥舞，苏玉龙便觉自己身子慢慢腾空了起来，往下看去，自己虽然脚踏虚空，但感觉上却犹如踩着实地一般安稳。 “随妾身一起来吧……” 听闻这般话，苏玉龙抬眼瞧见她在半空中轻飘飘地向着谢府方向飞去，他心中一紧，急忙快步跟了过去。 等两人到达谢家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下面偏堂之中已经装扮成了灵堂，大大的“奠”字贴在墙上格外的醒目，梁间白布环绕，而一道尚未合上盖子的红木棺椁正陈列于厅堂之中，两旁点满了白色的蜡烛，料想应该便是那谢雨晴的尸首所在之处了。 不过周遭还有一些仆人正在侍候与清扫，这时候苏玉龙并不是魂魄离体的状态，自然不能贸然过去。 随即，他便看见那宫装女子缓缓飞落下去，凭鬼魂之身径直穿过这些仆人中间，并一一在他们的面上轻轻吹了口气，便见他们均是不约而同地一阵头晕眼花，很快便是躺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过去。看面上的表情似是做了一场香甜的美梦。 见此情景，苏玉龙赶紧下了来走入灵堂之中，微微一迟疑后终于深吸一口气，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到那棺椁的旁边，低头看去，正可以看见已经被装扮一番而显得比记忆之中更加光彩美丽的那个女孩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安详地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一如先前戏弄自己一般的俏皮可爱。 她的面庞依旧红润，不像已死之人，她穿戴着许多贵重的首饰，美丽动人，仿佛很快就会起身去参加什么隆重的宴会一般。 然而，她的确是已经死了，便是永安城最高明的大夫也无法起死回生。 看着这明媚的脸庞，苏玉龙那原先已经平息下去的伤痛再次涌上心头，让他眼眶微微泛红。 “公子，事不宜迟，快些将她的魂魄唤回来……”一旁的女子呼唤声让他立刻回过神来。 “对！”他慌忙将那玉石拿出来，上面已经沾了一些他刚才过于紧张而微微渗出的手心的汗，只是旋即他又是一愣，“我……我该怎么做？” “唤她的名字。若是她的心上人呼唤她的名字，她一定能听见的。”女子微微笑道。 “好。”苏玉龙毫不犹豫，立刻开始呼唤着她的姓名，并同时四下地张望着，期望能看见她的魂魄出现。 良久，却始终不见动静，周围静得只有他的呼唤声在回荡着，让他的心情隐隐不安了几分，声音更是带上些许颤抖，害怕她再也回不来了。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隐约看见了一道有些虚幻的白色影子似是从远处缓缓飘来，这让他不禁浑身一震。 虽然那影子太过于虚幻而看不清样貌，但他有一种直觉，她正是谢雨晴！ 她真的回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却是传来了一些人说话的声音，并且似乎正在往这边走近。 “有人来了！”苏玉龙有些担心，竟然是在这种时候横生变故…… 宫装女子微微蹙眉，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转而又是看了一眼正站在棺椁前似是处在茫然状态的那道虚幻魂魄，袖手一挥，竟是将那灵魂送入了苏玉龙手心里那块玉石之中。 “不必担心，既然魂魄已经回来了，那只要在她身体下葬之前都来得及。未免事情闹大，现在还是先行离去吧……” 苏玉龙这才放下心来，由她带着自己迅速飞离开此处。 而片刻后，谢老爷走到自家女儿灵堂之前的时候却是愕然看到这些奴仆竟然全都在呼呼大睡，登时勃然大怒，狠狠惩罚了一番这些倒霉的仆人，这些皆是后话，暂且不提…… 等回到家中之后，苏玉龙有些紧张地将那块玉石拿出来放在桌上，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那现在她的魂魄该如何处理呢？” 第240章 七天 “苏老师你不是一直想见她一面么，这倒是一个好机会了。”宫装女子秀手点了一下那块石头，似是牵引一般将那道虚幻的游魂从其中带了出来。 只是这魂魄依旧如先前那般呆滞没有任何的灵光，看起来就犹如一道浅白色的朦胧烟雾一般，连相貌也看不清楚。 女子教导他：“她现在还处于刚刚魂魄离体的游魂状态，没有觉醒神智，甚至连形体都未曾恢复。这点倒是不难，苏老师你可以去买一些专门祭奠逝者的白色蜡烛，心念着她的姓名与相貌点燃后，她便能自动吸食香火以稳固自身魂体了。” 苏玉龙不敢耽搁，立刻便去外面跑了一趟，带回来了一捆的白色蜡烛。挑选了一根放在桌上如她所说的那般点燃之后，果然便看见那道虚幻魂体犹如被其吸引了一般，缓缓飘荡在旁边，似是面对着什么难以抗拒的美味一般缓缓吸食着那蜡烛燃烧后升起的那一道浅浅的烟气。 而被吸食之后，这蜡烛的燃烧速度也比寻常要快许多，似是不到片刻便少了大半截，又是一会儿竟是见了底！ 此时那谢雨晴的魂魄似是比之先前更是凝实了许多，隐约能看出了一些五官的印子，让苏玉龙心中大定，立刻又是点燃了一支香烛。 如此反复又是两根香烛之后，这道魂魄终于彻底显现了谢雨晴的模样，身穿一袭浅绿色的襦裙，依旧是原先那般秀美可爱的相貌，且似是恢复了一定的神智。 “唔……头好痛……” 她缓缓蹲在地上，手抱着小脑袋，闭眼蹙眉，似是头疼难忍。 苏玉龙看见她这副可怜的模样不禁心中一痛，伸手想要安抚她，却是愕然看见自己的指尖从其手臂上穿过，这才意识到对方虽然显现在自己的面前，但对方依旧只是一道魂魄而不是人，自己恐怕碰不到她。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禁一阵怅惘…… “不必太过担心，作为初生的鬼魂这些不过是正常情况。”一旁的宫装女子解释道，“你只要继续给她点燃香火，就可以缓解这般疼痛。” 苏玉龙急忙照做，果然等香烛点燃之后，谢雨晴因为头疼而皱起的眉头便慢慢舒缓开来，同时下意识地便想要向那烛火的方向靠近。 只是就在这时，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却是正好与正手持着香烛的苏玉龙对视了上去，微微一愣后小脸顿时一红，有些羞涩地退后了两步：“苏公子……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不对……”她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一些支离破碎的生前画面不断涌入脑海之中，让她面色微微一白，“我已经上吊自尽了，难不成这里是阴间地府……但苏郎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难道你也随我一同下来了？” “你怎么那么傻呢！你刚刚得到案首，前途正是一片大好，为何要寻短见？”她有些激动，上前想要抓住他的手却是径直穿透而去，顿时又是怔住。 苏玉龙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心中一暖，解释道：“并非如此……” 略去了关于鬼城的事情，只说是有一位好心的妖鬼出手相助，如此诉说了一番来龙去脉之后，谢雨晴这才稍稍理解了原委，旋即感激地望向一旁一直静静观望的宫装女子：“多谢这位姐姐……”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女子点头含笑道，“妾身也希望能看见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有几件事你二人却是需要牢记的，在头七之前她的生机尚未散尽，还有机会回到身体里面。若是迟了，恐怕便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了。” “此外，谢小姐你在此处暂住也需小心一些，切莫直接接触到阳光，不然恐怕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到时妾身会再过来一趟，你们二人且把握住这段相处的时日吧……” 言罢，她身形一转，便是消失不见。 而恰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声公鸡啼鸣声，预示又是一个清晨即将开始了。 “苏郎……” 谢雨晴望向身边的苏玉龙，心中想到刚才那些姐姐所说的话，知道自己这几日恐怕便是要在这里与他同居了，心中顿时难免一阵羞涩。 尽管只是一人一鬼，不过终究是一男一女，说没有不好意思肯定是假的。 苏玉龙也没想到会突然发展成这样子，但能够与自己心中爱慕之人朝夕相处这七天，心中自然是惊喜的。当然也不要误会了，毕竟现在人鬼殊途，做不了什么事情。 ———————————————— 今天是作为特招的庄稼催生的人才上任的第一日，青黛和白瑜按照要求来到了实验田地的附近，而这一次，她们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传说中的魇龙王。 和想象中的其实差得并不是太多，高大身躯在厚重的黑色盔甲下覆盖着，不知经历了多久的岁月的盔甲上有几道深深的划痕，那是战斗的荣耀，是那些手下败将曾经的证明所以便一直保留着。如此远远便能感觉到一股强大到有些恐怖的血气，让她们有些心惊的同时更是畏惧几分。 阴影之中看不清对方具体的样貌，但既然是龙种，应该便是一副神龙的模样，而龙族在所有的妖族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即便化作了鬼怪也同样是如此，也难怪会成就鬼王之身，这点更是让人心怀敬畏。 而杜白也在打量着这两个新来的少女，他一眼便能看透这两个妖怪的本质，都是植物一类的妖族，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被他的目光扫过，这两人感觉到一阵沉重的压迫感，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这位鬼王。 杜白并没在意两人的心思，他沉声说道：“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本王招募你们的目的，正是为了让这些庄稼长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这也是你们目前最需要研究的一件事情！” “若是能有所成果，本王可以做主满足你们任何不过分的愿望！” “对了，本王听说你在种萝卜方面似乎颇有成效？”他有些新奇地将目光转向旁边那个子与八九岁孩童般高的小女孩身上。 第241章 用途 白瑜一听到萝卜就有些着急，不过一看问话的人是魇龙王，只能乖乖地咽下这股火气，小声点头道：“是的。” “不错，你可以多种一些萝卜，将萝卜种得越多越大越好。”杜白赞许道。 萝卜也是可以填饱肚子的，而且也算是不错的粮食，若是闹了饥荒，有萝卜当饭吃肯定也要比啃树皮吃草根要好得多。 白瑜听到这番命令，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乖乖应承了下来，心中自我安慰得想着多努力一些，种萝卜就萝卜吧，反正能赚来钱币给弟弟妹妹们买仙露就不算亏！ 而青黛则是有些好奇地小心打量了他一眼，终于是壮着胆子忍不住提出了自己心中存了许久的疑问：“大王，小妖有些疑惑，您为何要在鬼城内搭建这种实验的稻田呢？” 毕竟在她看来，这种地方纯粹是浪费精力浪费时间，对于鬼怪们来说，这些人族所吃的粮食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甚至还嫌弃占地方。然而眼前这位鬼王却是反其道而行，不仅大力发展种田，还试图研究出更多更好的庄稼，这就很奇怪了。 “王的命令岂有你质疑的余地？”一旁的狂热粉丝桃花妖认为她这是怀疑大王的威严，立刻呵斥道，吓了她一跳，旋即却是被杜白给拦下。 他望了一眼这位问话的少女，决定以德服人：“这些于我们妖鬼或许的确是没有太多的用处，然而若是放在人间呢，或许能起到的作用就大得多了。” 他负手而立，身上透出几分威严却淡淡心怀天下的独特气质，“你可知人间多久发生一场饥荒，每场饥荒又会死多少人？” “是每年！每一年都会或大或小地在某个地方发生饥荒，或是洪水、或是干旱、或是纯粹收成不好，导致许多个县城甚至整个府城都出现无粮可吃的困境！没有了粮食，会发生的惨剧却是实在是太多了。而哪怕是在富庶的地域，因为粮价高居不下而买不起粮食饿死的又有多少呢？默默无名的路边饿殍已经数不胜数……” “本王的鬼城之中就有许多饿死鬼，他们死后变成鬼魂也深刻牢记生前饿死时的极度痛苦，所以时时刻刻都在吃食，哪怕自己的肚子撑破了也在所不惜……” “这是本王所想要改变的……” “人间的饥荒？”青黛微微一愣，眼睛睁大，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要知道即便是像她这样善良的妖怪，也从未曾考虑过这种恐怕只有人间的掌权者才会考虑得民生大计的问题。 她助人为乐，但也顶多一次只是救助一两个病人而已，这也的确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然而眼前这个在这一片地域皆是凶名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魇龙王竟然会告诉她，他想要拯救整个天下的百姓，让所有人都有粮食吃？！ 这个消息本身就堪比某位高僧活佛突然走火入魔大开杀戒，或者某个贪官污吏忽然良心发现开仓赈粮一样不亚于是匪夷所思啊！ 按理说，这种大妖魔巴不得全天下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犹如地狱一般痛苦，死气魔气不断蔓延开来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场面吧！ 此刻对方的一席话实在是让她有些震惊得不知怎么说才恰当。 不过抛开这点不谈，天下之人何其之多，饥饿之人更是不计其数。便是将整个鬼城都种满了粮食，恐怕也不足以喂饱仅仅一个府城的人。即便是用法术不断催生，可又有多少用处呢？法力是有限的，想要以一己之力去改变全天下的困境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点，她认为就算是鬼王拥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也无法改变的。 这就好比是让一棵梨树上长出桃子来，是强人所难的事情。 所以这也是青黛目前所无法理解其理念之处。 她提出这般问题的时候也是担心会不会这位大王因为自己的话而恼羞成怒，毕竟她觉得对方的出发点是很好的，是为了让天下人都能吃上饭而不至于饿死，这是让她也有些敬佩的胸襟。 但是若是无法实现，这就只能是空谈了。 不过让她有些安心的是，这位传说中的魇龙王的脾气比她所预料的还要好一点，并没有任何要责怪的意思，反而似是因为她的话而正在思虑着什么。 没错，正如青黛所想的，杜白正在思考着，不过他在思考的是如何证明自己的设想是可行而不是空中楼阁，毕竟前世已经有一位伟人验证过了这的确是有办法实现的。 在前世那种技术条件落后的情况下也能实现粮食增产喂饱无数人，没道理在这个世界还有法术辅助的情况下会走不通啊！ 毕竟这个世界除了多了鬼神之外，与普通的古代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那位圣皇更是提前验证了许多地球上的科学技术也可以在这个世界实现。 以此类推，自己的想法是完全可以的！ 唯一需要思考的是，应该怎样给这些受到时代的局限而根本就没有这方面意识的妖怪们加以提示与证明，并且给予一定的实验思考方式。 而很快，他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唤来此处的田官，吩咐了两句后，一旁的青黛便看见这位田官点头哈腰后便迅速钻入地下不见，应该是去寻找了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这位鬼王还有什么隐藏起来的神奇法宝可以使粮食增产？”青黛暗自思索着，这般想着又觉得有些可能。 毕竟这位魇龙王也的确不像是会空口说白话的人，应当是有些凭据才会如此。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等片刻后那田官回来之时带回来既不是什么金光四溢的神奇法宝，也不是什么仙露灵草，而仅仅是两把模样似是有几分差异的水稻，随后如同对待什么宝物一般将其交给了杜白。 “这水稻……难不成还有什么特异之处吗？”青黛古怪地仔细打量了两眼这水稻，可是怎么看都是如此平平无奇，只是左边的稻穗似是丰满一些，右边略微几分干瘪。 第242章 演示 这自然是引不起她的注意的，毕竟在寻常人看来这都是正常的。 两株之所以会有这些细微的差异，可能那棵略微丰满的稻穗是被一位勤劳的农夫所照顾，每日浇水灌溉，而另一个则是被一位懒惰的农夫照顾，连浇水施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样一来，有如此异常也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杜白所说的却是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 “这两株水稻都是在同一个地方长出来的。而经过田官的试验，发现这一株长满稻穗的水稻虽然产量较高一些，但耐旱性极差，甚至稍稍有些风吹雨打就会死亡……”杜白缓缓说道，转而举起右边的水稻，“而这株水稻却是恰好相反。它的特性便是坚韧，有不错的耐旱性。然而它的产量却是比刚才那一株要少至少一半……” 微微愣神后，青黛便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微微点头，眼神里更多几分惊讶。 她虽然也是植物一类的妖怪，但也根本没想到哪怕只是一种最简单的水稻也有这么多的讲究，两株水稻也会如同人一般有各种差别…… 而她由此也更是心生好奇，这位明明高高在上的魇龙王到底为什么会发现这些便是许多常年在地里耕种的农夫也未必会注意到的细节呢？ 杜白继续缓缓说道：“那么如果能将这两种水稻的优良特性都结合到一起，那么这种杂交产生的水稻不就既有耐旱性又能高产粮食了吗？” 他微微一笑，将这两株水稻扔给青黛，看她慌忙地接住：“所以这也就是我让你们来研究的目的，你现在便可以将它种下去，用你的神通去催生试一试。” “是。” 青黛方才从他所说的那种神奇的思路中回过神来，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却又觉得意外的有道理，不禁郑重其事地将这两株水稻的种子重新种植到田地之中，随后，催动法力开始让它们快些长大。 很快，这两个水稻就长出了许多的稻穗。青黛稍稍注意了一下果不其然，即便是在她的法力公平的灌输下，这两个水稻的长势也是不一样的，左边那一株似是更加多一些，右边则要略微矮小一些。 “看来那魇龙王说的都是真的。”她心中暗道。 而接下来也就是开花授粉的时候。 这个手段自然不需要像凡人一样手动操作，法术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心念一动就完成想要的操作。这也是杜白认为在鬼城之中研究这种技术最为方便的地方。 完成初步的杂交之后，很快新的稻穗便已经逐渐饱满了起来，稻米已经成熟了。 在法术的催生下，简单的片刻时间就完成了寻常一个季节才能完成的生长循环。 “这些就是既耐旱又生长饱满的水稻吗？”青黛手中捧着一小捧稻米种子，心中感觉颇为奇妙。 竟然能这么简单就完成了她所预想的根本无法实现的事情？ “当然不止这么简单。”杜白微微摇头，若是真有这么简单，他自己随便动动手就能完成了，何必还要再招募这些具有专门神通的妖怪。 “能同时具有优良特性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可能同时具有劣性品种，也有一些可能也没有继承得完美……”他轻叹一声，目光悠远，“所以需要你们进行一次又一次地挑选培育更优良的品种，将产量一步又一步地提高上去，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不是一步两步就能轻易完成的。” 他的最终目的不是只有鬼城里这些田地长满这些饱满的水稻，不然他只需要一些简单的法术就能完成，何必要如此辛苦地去研究？他最终的目的是让那些不会法术的普通农夫们也能种出同样优质的水稻，这需要很长时间的从品种上面的彻底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青黛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位魇龙王，她的心中莫名有了几分淡淡的责任感。感觉自己手中捧着的并不只是一些稻米而已…… 她的心性本就善良，不然也不会屡次不顾人与妖之间的成见与桎梏决定出手救人，而这一次救的是“天下人”，更是让她有些心潮澎湃，也越是敬仰这位能想出这种特殊办法的魇龙王，也暗自在心中对自己以前竟是听信一些如今想来完全是抹黑这位伟大的王的流言蜚语而暗自羞愧。 能够拥有这般博大胸襟的大王，便是那天上说着主宰苍生却是根本不管路边饿殍的仙佛也远远比不上的啊！ “看来自己的修行还是不够啊！”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好好干，让大王这个伟大的计划早日能够实现！” 而这边，杜白带着桃花妖缓缓离开此处。他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的，作为一位专业的甩手掌柜，只要提出大致的思路后，就可以将这些研究的任务下放下去，顺便放出几个很是伟大的未来计划来激发底下员工的工作激情即可。 以后有空没空多来监督一下工作进度，鼓励鼓励员工就行了。 这也是作为老板的自我修养嘛。 不过临走时他倒是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对了，刚才那两只小妖怪入住我们鬼城了吗？叫什么名字？” 若是连自己手下员工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就是自己老板的失职了。 “是的，那两只小妖一个名叫白瑜，是一只萝卜精，而另一个名叫青黛，是一株同名的药草成精……”桃花妖细思着答道。 “白瑜……青黛……” 杜白口中轻声重复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不知为何，后面一个名字似是有些耳熟，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 “对了……”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记起来过去的一些画面。 “有趣……这个女子竟然自己送上门了。”他嘴角不禁翘起，似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既然已经入住了自己的鬼城，那倒也不用担心她会不会什么时候跑掉，或许即便自己不插手，若是当真有缘，那两人也迟早会有一天在这里的某一处偶遇吧…… 他竟是有些莫名期待了起来。 第243章 意外 永安城。 “苏郎……苏郎……” 正在屋子里大声读书的苏玉龙忽然听见有人呼唤他，抬起头才看见谢雨晴有些娇嗔的俏脸。不禁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谢姑娘，不好意思。我这一读书就容易入神……” 这两天有心上人就陪伴在身边，总算是让他重振了精神。虽然只是一道能看不能摸的魂体，却也让他心满意足，心感庆幸，连带着这几天读书也愈发觉得有神，本来难免觉得这有些枯燥的生活竟是也随之变得美妙了起来。 每每读书疲累抬起头来时，看见对面的那一道始终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姿，便会精神一振，感觉疲乏瞬间去了许多，浑身又充满了动力。以至于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梦境之中，所以才会有如此美好到近乎虚幻的事情发生。 “真是个呆子，”谢雨晴虽然没有实体，但还是故作气恼地伸手想要拍他的脑袋，笑骂道，“读书固然重要，只是这个若只顾着读书不吃饭岂不是要弄坏了身子？若不是我只剩个魂魄，不然定要敲一敲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块榆木！” 说着一些有趣的话，她自己也是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生气自然是不至于的，只是有些心疼他这般刻苦用功废寝忘食。 想到他或许之前也是如此用心，才会胜过那许多人夺得县试案首，心中更是微微疼痛，但想到他这般做的目的正是为了自己，却又有些小小的甜意。 “是，谢小姐教训的是，小生知错了！”苏玉龙也不是不懂风趣之人，当下便是学着那些文人模样作揖朗声道，说完自己也是笑了起来，“我这便去买些饭菜回来……” 买饭菜自然也是快的，他跑着出去又跑着回来，虽然气喘吁吁，但为了能早些再看到她的容貌，那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而等回家将这些饭菜摆在桌上之后，谢雨晴却先是好奇靠了过去，试着吸食了一下那些热腾腾的饭菜香气，然而却是立刻便掩面逃离开来，似是被浓烟熏了一般咳嗽不止。 “这味道好生奇怪……明明看起来味道应当还是不错的。”她已经习惯了为人时候的饮食，此时只能看不能吃自然是有些别扭了，当下有些委屈。 苏玉龙恍然，急忙找出了之前买来的白色蜡烛在饭桌上一齐点燃，谢雨晴终于可以放心过来吸食了。 虽然这样的摆放可能在外人看来颇为怪异甚至不太吉利，不过对于苏玉龙来说却是颇为有趣的。毕竟这也算是间接的两个人一起吃饭了吧，这也算是他很久以来的愿望之一了…… 只是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道爽朗的熟悉男子大笑声：“苏老弟，我今日刚巧得了一壶好酒，恰巧路过你这里又闻见了香喷喷的饭菜，这可就勾起了我的肚虫，不如你我一同来凑一桌如何？！” 苏玉龙一愣，旋即却是面色微微一变。 他可没忘记那说话之人似乎是一位有些道行的道士，而他屋子里正好有一只鬼魂寄居着！这说是天敌相遇也不为过啊！ “且慢！”他赶紧出声劝阻道，“我这屋里恐怕有些……不太方便！” “嗯？有什么不方便的？”屋外的田道士一怔，有些疑惑地想了想，随即露出一丝你懂得笑意，“莫非是金屋藏娇了？不怕不怕，我可是一个道士，一心修仙，对女色什么的根本不在意，你也不必怕我笑话你，男人嘛，一些风流韵事也是正常的。快开门吧，我这美酒可是寻常人闻都闻不到哦！” “我……”苏玉龙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本欲想让谢雨晴躲起来，只是这大白天的既出不去，屋子里又没什么大件可以隐藏身形，不禁有些犯了难。 就在此时，屋外的田道士鼻子微微抽动，似是嗅到了什么独特的气味，原本笑意渐渐收敛，眉头微微皱起：“唔？有浓郁的鬼气？苏老弟，难不成你被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给迷惑了心神？现在正身不由己？” “别怕，我这就来救你！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鬼怪竟敢在本道的眼皮子底下闹事！” “不是孤魂野鬼……”苏玉龙刚想解释，谁知那田道士却是一根筋，根本没空听他解释，屋子里的他只看见门缝里忽然插入一把桃木剑，随后轻轻一挑整扇门便被挑飞了开来，轰隆一声摔在地上！ “呔！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在你田道爷面前还不快束手就擒！”田道士以天人之姿一般跃入屋子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此时他的嘴里叼着一串铜铃，右手持着桃木剑，左手抓着一把黄色符纸，大有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模样。 “呀啊！” 看见门被破后照射进来的阳光，以及那个一看就是个怪人的田道士，谢雨晴吓得急忙躲到苏玉龙的身后，不禁娇躯微微发颤。 “嗯？还是个女鬼？”田道士眼神一凛。 只是还未等他出手发难，苏玉龙却是赶紧拦下他，难得恼怒斥责道：“田兄，你为何要擅闯我家中？” 若是真让阳光照射到谢雨晴，那可就真的完了！ “斩妖除魔自是我等正道之士理所应当之举，斩尽人间妖邪方可还世间一个太平！这扇门稍后赔你便是！”田道士振振有词道，瞪着他，“倒是你，作为身怀正气之人竟然与一介鬼怪厮混？可知有愧于你心中的这一身正气？”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玉龙，在他想来，对方定是被这女鬼的美貌给迷惑了，不然只需要释放正气即可震碎这般弱小的鬼魂，何至于被纠缠在身边？ 苏玉龙却是长长叹了一声，他是知道世人对于鬼怪的成见极深，却不曾想到竟是到了这般地步。他忽然更加理解了那位大鬼王所说的那番话。 妖鬼未必都是邪恶的，人类也未必都是善良的，真正的隔阂只是心中亘古不变的那些成见而已。 “田兄，你误会了，我与谢小姐早已情投意合，只是一些变故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只能缓缓解释道。 第244章 同情 如此这般，苏玉龙对田道士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至于鬼城的那部分自然是有意忽略过去，只是说偶然得了一位高人指点，可以让她的鬼魂暂留于身边，日后甚至可以还魂。 “原来如此。” 听闻了这番传奇的事情之后，田道士的眼中也不禁少了许多敌意，多了几分讶然与对这位忠贞的烈女子的敬意。 无论对方现在是不是鬼魂，但是她生前做的那番事情便已经足以引人称赞了。虽然他只是个道士，但是对于这些凡人之间美好的感情还是保留了相当的敬意的。而成为鬼魂之后也没有作恶，一直陪伴在情郎身边这一点也是让他不再将对方视作洪水猛兽。 反而有了一些认同之感。 “所以，在下只希望田兄能高抬贵手，放过谢小姐，她是无辜的。”苏玉龙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神色同样几分悲戚的谢雨晴，心有同感，却苦于无法拥抱心上人，只能颤声道，“她还有复活的希望，我希望能帮助她坚持到那一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田道士忽然发觉自己现在怎么好像是那种戏剧里面欲要强行棒打鸳鸯的恶棍，顿觉面上一阵火烧。 顿了顿，他只能轻咳两声收起了那一副欲要斩妖除魔的架势，沉声道：“她既然并无害人之心，而且只是陪伴在你身边这一段时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自然也不会去强行拆散你们。不过你确定这位姑娘还能还阳？” 按照他所了解到的，似乎人死之后就会进入阴曹地府之中接受轮回，除非能够让判官在生死簿上改动，或者是什么大神通之人出手相助，不然寻常人根本还不了阳的。当然现在虽然似乎鬼差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了，但是道理应该还是这么个道理。 而这位姑娘虽然也算是自尽枉死，但对方口中的那位高人当真有这般大本事去复活一个人？ “说来我师门里倒是有两张师祖流传下来的还阳符据说可以助鬼魂还阳，不过可惜并不在身边，便是现在回去取来，这时间怕是也来不及了。”他有些遗憾道。 他其实也并不是冷血之人，被这般真情实意触动的他也想出手帮忙，不过他道行尚还不算高深，却是帮不上太多的忙了。 “这……我相信是有办法的！”苏玉龙自己虽然没有太大的自信，但是他相信鬼城那些妖怪们的神通，只是这个显然是不会与田道士所说的了。 田道士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旋即便是手指捏了一道法诀对着那地上的门念了一声道：“起！” 旋即，那门便是自动又重新起了来并安了回去，颇为神奇。 见阳光重新被阻隔在外面，苏玉龙和谢雨晴皆是稍稍松了口气，这说明这位田道士已经被他们给说服，至少目前是没有再动手的打算了。 田道士却是沉吟了一下，打量了一眼他们两人，忽而笑道：“那么你们难道就打算这几日一直躲在这屋子里不出门了？既然难得在一起，不如多出去走动走动！” “这自然是没办法的。谢姑娘她如今半点也见不得阳光，若是贸然出去怕是要魂飞魄散……” 苏玉龙有些无奈。虽然可以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是那时候街市哪里还有什么可以逛的。 “这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便当作是给你们二人受惊的补偿了！” 田道士哈哈笑道：“你这里可有纸伞？且借我一用！” “有！”苏玉龙从屋子的角落里拿出来一把油纸伞递给他，却见田道士打开来后细细打量了两眼，随后便是从其腰包之中掏出了一支红色的毛笔，也不用沾墨，竟是直接在那纸伞的内侧开始描绘起符咒来。 这般书写也是快的，只是片刻便已经写完。田道士收起了伞还给苏玉龙道：“这伞上我下了符咒，只要谢姑娘在这纸伞下面就不用惧怕外面白日里阳气，便是在正午时分也是如此。你们二人若是有心，可以出去逛一逛。” “多谢田兄！” 苏玉龙自然是喜不自禁，连忙拱手拜谢。 “哎，不用客气。”田道士笑道，“若是你们二人真能历经磨难后终成眷属，那我也要为你们感到高兴！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先来试一试。”苏玉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自己撑着伞探出去半个身子，确保就算有误也可以及时地退回来。而谢雨晴也是小心地贴在他的身旁，顺着这把纸伞的影子蹑手蹑脚地踏入了阳光笼罩的范围之中。 “嘶……” 纸伞上方隐约似是冒起了一道似有若无的青烟。 万幸的是，这纸伞似乎的确如同道士所言那般，谢雨晴仅仅感觉到了与屋中不同的几分温热让她稍稍觉得有些难受，而且也在承受范围之内，这不禁让她愈发地欣喜了起来，下意识抬起头与苏玉龙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喜悦。 “如何，本道还是有些本事的吧。”田道士有些得意，他在师门这些年也不是白学的，随即又是想起了什么，掏出腰间的一壶酒来放在桌上，“说来这美酒可是等不及了，咱们快些吃吧！” “不，田兄，这些饭菜你先吃吧，我想和谢姑娘先出去走一走！” 田道士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一对男女竟是就这么丢下了自己径直出了去，一会儿便没了影踪，低头看了看这一桌酒菜，良久忍不住哈哈笑着微微抚着额头。 “也罢，毕竟是年轻人嘛……” 他也不在意，怡然自得地自己坐下，一边吃菜一边痛饮一口美酒，不禁舒畅叹道：“果然美酒啊……若是人间诸事也能这般美妙便好了，唉……” 此刻的街市上，两人正撑着这把纸伞慢慢地走着。 虽然在周围人眼中这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还要撑伞实在是有些奇怪，不过苏玉龙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他只在意与身边之人美好的相处时光。 两人能够并肩一起逛着街市可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 以至于他现在还依旧感觉犹如置身于梦境中一般虚幻，美好得有些不敢相信。 第245章 巧合 谢雨晴倒是比他轻松许多，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她往常还在谢家的时候就很少会有机会自己出来玩，即便有也是身后跟着丫鬟们，这也不能看那也不能碰，尤其是之前出过一次意外之后便更是如此，半点也不得自由。 能如此自由地活动也是她所期望的事情。 看到身边的少女那灿烂的笑容，苏玉龙的心也渐渐被感染放松了下来，也随着她的动作紧紧跟着撑伞，保证阳光不会照射到她的身体。 而就在两人如此说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有些惊疑不定的声音：“苏兄？” 苏玉龙一愣，回身望去发现是前段时间相识的一位书生朋友，之前在谢府门前也是对方和几个朋友一起救下的他，当下便是感激地问好。 看见果然是他，那人上前了几步，目光却分毫不曾落在一旁的谢雨晴身上只是看着他，面上流露几分担忧之色：“苏兄，你这大晴天为何要撑伞呢？而且，竟然还怪异地自言自语……” “难不成是因为谢小姐的死而深受打击了吗？唉，人死不能复生，苏兄你还是早些看开点吧……” 他也是一番好意，不忍看见一位案首之才就如此堕落下去…… 苏玉龙一怔，转头看了一眼，看见谢雨晴有些无奈的神色，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对方看不到她，所以他一人撑伞还自言自语自然是看起来更加古怪了。 也难怪从刚才开始周围那些行人们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奇怪，还似是特意避让开他，难不成正是担忧他是什么疯子不成？ 这样想来，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过想了想，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这般时日本就不多，若是仅仅因为别人的眼光就退缩不前，那是多么可惜的事情。 谢过这位书生朋友，他只是自在地转身继续陪着她逛街，不再理会身后的那些奇怪的眼神。 这一趟逛了许久，直到日落时分街上摊贩准备收摊的时候，苏玉龙与谢雨晴这才意犹未尽地打算回去。 此次两人倒也不只是在街市上走动，还顺便去看了一看周围的风景，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这样继续逛的吧……” 走在回去的路上，谢雨晴忽而轻声道。 “会的。” 苏玉龙低头看她一眼，肯定地点点头，一定会的！ 只是在回去的时候，却又是发现自家出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原来好巧不巧，正好那鬼城的宫装女子也是在这时候过来了！ 而田道士正在家中等着苏玉龙回来，这不是刚巧就碰上了吗！ 正所谓冤家路窄，再加上这苏玉龙家中情况特殊，双方都认为对方是来这里捣乱的，更是恼怒几分，一言不合便是开打了起来！ 话说那鬼城女子虽然实力稍弱加上被道法克制，但是她身后还跟着四个负责抬轿子的老鼠精，正好也可以一起作为战力来使唤，一时竟是和那田道士斗得不分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区区女鬼而已也想打赢你道爷我？看本道教教你怎么做鬼！” “臭道士，你不去修炼整天在这里厮混做什么？妾身便替你师祖教训教训你！” 两人虽然互放狠话，只是打了半天也没真正打伤谁，依旧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直到现在苏玉龙回来了，看见自家的屋顶都被打飞了一半，这才心中一咯噔，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你们别打了！快停手！”看着头顶上空这两位打得火热朝天的高手，他不禁头疼。 这还真是一茬接着一茬，没有休息的空间！ “苏老弟你小心这凶恶的女鬼，我正阻止她害人！” “苏老师你且保护好谢姑娘不要被这臭道士所害！” 一人一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话道，旋即不约而同地一愣，眼神狐疑地望向对方，沉默了半晌之后又是几乎同时地伸手指向地上的苏玉龙：“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本道是他的朋友！” “妾身是他的学生！” 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同时回答道。 空气之中似乎忽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尴尬的寂静之中。因为他们猛然发现似乎打了半天，结果打的是自己人？！ 当然，真要说自己人是肯定说不上的，不过双方似乎都是为了帮助苏玉龙而出手，那么现在解除了误会，自然也没有必要大打出手了。 不过打了两次，两人也算是一对冤家了，总算修好了屋顶后，田道士也不愿意和这个女鬼共坐一桌，而是倚窗而立，斜眼望着正坐在桌边笑眯眯地与谢姑娘说着话的那女鬼，以及旁边面色有些无奈的苏玉龙。 “谁来说说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其实不瞒田兄你，我之前所说的高人正是这位姐姐。”苏玉龙也是没有料到竟然两人会这么巧就撞上了，此刻见再也瞒不过去，自然只好如实交代。 “呵呵，姐姐？”田道士冷眼打量了那个宫装女子，“你唤一个百年道行，手中不知有多少冤孽的女鬼叫姐姐？” “区区一个臭道士，嘴巴最好放干净一些！虽然看在苏老师的份上妾身不与你一般计较，但难说会不会忽然忍不住动手！”女子细细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可笑，你以为本道爷会怕你不成？”田道士豪迈一笑，拍了拍胸膛喊道，“有本事就来打一场，看我怎么把你打得叫爷爷！” “好胆！”女子登时一怒，秀手间暗光凝聚，似是要施展法术。 眼看这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人恐怕又是一场大战，苏玉龙与谢雨晴无奈之余赶紧分头劝住两人。毕竟双方都是他们的恩人，无论伤了谁心中都会过意不去。 “也罢，今日有事在身便不与你这臭道士一般计较。”宫装女子稍稍平息怒气，回头看向苏玉龙，“妾身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谢姑娘还阳一事，如今算是有了几分眉目。” “当真？多谢姐姐帮助！”苏玉龙与谢雨晴皆是面上不禁一喜，相视一眼，只觉未来又有了些希望。 第246章 方法 “自然是真的，只是你们二人却是不必急着谢我，这般大神通我一个小小的女鬼自然是办不到的，还需求我们的大王出手相助才行。”女子解释道，“大王法力无边，若是可以施舍下些微法宝，也足以使谢姑娘还阳。只是如何说动大王，恐怕还需要你们二人亲自去一趟了。” “大王……”苏玉龙一怔，心中不禁深深思虑起来。他自然不是惧怕那位大王，毕竟若是为了谢雨晴，他刀山火海也愿意下去闯一闯，只是难的是如何才能说动那位大王帮忙呢？ 不过就在这时，一旁冷眼旁观的田道士却是忽然面带疑惑地开口了：“且慢！你刚才说的那个劳什子大王，该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鬼王魇龙王吧？”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田道士有些想不通了，以他与那位活佛交谈得知的信息来看，的确是如此没错，而且那位活佛更是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死，也应该正在闭死关，残留一口气垂死挣扎才是。 古怪的是，此刻那女鬼口中所说的大王却仿佛是生龙活虎一般，而且还有闲情逸致去帮一个普通的凡人去还魂？ 这简直匪夷所思啊，这等的鬼王没有时时刻刻惦记着入侵人间搞破坏，惹得死气怨气弥漫如地狱一般就已经是万幸了，还有这等善心？！ 他莫不是听错了？ “你这臭道士竟敢污蔑我们大王！”那宫装女子却是眉头一竖，比起她自己被骂了还要恼怒几分，冷眼看着田道士，“便是你家祖师死了我家大王也不会死！” “哎，你这话说的，我那祖师叫仙逝，现在说不定正在天上做逍遥快活的神仙呢，怎么可能和一个鬼王相提并论。”田道士摇摇头，“所以，那个魇龙王当真还好好地活着？” “这是自然！”女子冷哼一声。 田道士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这对于周遭的黎民百姓却不是一个好消息了。毕竟有这么一尊大鬼王就伫立在附近，比任何洪水猛兽还要恐怖几分！ 而一旁的苏玉龙却是没这个闲心陪他们继续讨论这个生死的问题了，他只是有些急切地问道：“那姐姐，不知我们何时可以出发去见大王呢？” “事实上，我将你的事情禀报给大王之后，也是大王提出要召见的你，今晚便可以快些过去，免得耽误了时间。”女子答道。 “若是准备妥当，我们不如现在便出发吧。” “好！” 苏玉龙心中有些紧张，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谢雨晴，看她正安慰地望着自己，这才稍稍安定几分，却也下定了决心。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会请求那位大王出手相助！ 不过这时候，那位田道士却又是出声道：“且慢，你这么随便将我的苏老弟带去那种妖魔鬼怪遍布的危险地方，可曾问过我了？” “那你想做什么？”女子冷瞥了他一眼，“想说我们要出去必须踩着你的尸体？正好，妾身也正有此意！” “哎，你这小女鬼可别乱讲话啊，我可不是那么野蛮的人。”田道士摸了摸鼻头忽而笑道，“只是本道也要陪着一起去，不然可放心不下啊！” 苏玉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欲要婉拒：“田兄多谢你的美意，不过那鬼城我也是熟悉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用多说，我意已决！走，趁着时间还早，不如现在就上路吧。”田道士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爽快道。 “这……”苏玉龙有些为难地看向宫装女子。 女子深深地望了一眼笑嘻嘻的田道士，旋即却是忽而轻笑一声，道：“无妨，你要来便来吧。我偌大的魇龙城难不成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臭道士吗？” 见已经答应，几人便打算开始启程了。 依旧如同惯例，眼前一昏后苏玉龙便被动地魂魄离体，这时候他与谢雨晴都是魂魄状态，倒是难得地可以触摸到对方。尽管没有任何的触感，但心中还是有些欣喜的。 而一旁的田道士见状也是盘腿坐下，手指捏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便见其头顶飘出一道略显虚幻却散发着一道淡淡白光的人影来，正是他离体的阳魂。 再看其肉身却依旧是那副打坐时候的模样，分毫不曾动摇。 田道士抬头看了一眼那飞在半空中的轿子以及精怪，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暗自在心中一叹。 此次过去那未知的鬼城他是存了几分作为先行者去打探消息的主意。包括去见识一下这鬼城的样貌，并见一见那位在此处同道以及那位活佛口中都极为恐怖残暴的魇龙王，并揣摩一下对方未来的意图，为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但他也心知此行恐怕甚是凶险，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否还活着回来。所以他暗中留了一道后手，若是自己的魂魄在外破碎或是被分食，那么留在这身上的一个法术就会激发向自己的师门通报。 如果真的遇到了那种极端情况，也就意味着这魇龙王具有极大的危害性，必须广邀天下正道尽快来铲除此大妖魔！ 只是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恐怕难有什么好的结果。毕竟连闻名已久的活佛牺牲性命都无法将此妖魔打败，那么这天下又有谁能真正击败他呢？ 或许也只有天上的仙佛才有这般伟力了吧！ 如此想着，心中不禁被一种不安的忧虑所笼罩。 飞行的速度很快，大约片刻之后几人便已经到达了鬼城的附近。 田道士也是第一次真正看见了这所谓的鬼城是何等的恢弘！ 尤其是那高耸达上百米的城墙便已经犹如一座大山一般高耸入云，远远的便能感觉到一种浑厚古老的气息迎面而来令人下意识呼吸有些困难，心中产生一种人力根本无法翻越的无力感。 相比起来，人族的城墙简直和小篱笆没什么区别，实在是太过于简陋。 进入城门的方式是经过底下的那一扇巨大的城门。 他跟随着那顶轿子缓缓降落，能看见门口有一队似是守城门的士兵，当然并不是人族，而是一些凶猛野兽化成的精怪。 第247章 代价（300月票加更！） 本来以为会沦落到守城门的妖怪实力应当非常弱小，属于喽啰一类。只是当他仔细看去时，却是惊愕地发现这些妖怪的实力竟然没有一个下于百年的，其中一个小头目更是有三百年的修为！ “这魇龙城果然实力雄厚！”田道士有些心惊，暗自提高了警惕。他虽然一向自诩道行高深，本以为就算来到这鬼城也应该有一战之力。可是没想到还没进门，这守城的小妖怪就是他无法匹敌的了，着实有些小小的受到打击。 而很显然，在宫装女子与那些士兵们解释之后，这些妖怪们也根本没有对他这个道士有任何的警惕防备之心，只是友好地递给了他一个名为“临时通行证”的奇怪木牌，没有任何的拘束手段，没有什么搜魂的法术，就仿佛认定了以他的实力根本在城里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这更是让他有些憋屈了。 “我好歹也是一个道士，是你们的天敌，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等到进入城门之后，更是可以看见一座比寻常人类城市还要宽广宏大的城池。只是没有想象之中的鬼蜮的阴森恐怖，反而意外地很是干净整洁，地上也没有什么妖怪们吃剩下的人骨和血肉，空气里没有血腥气息没有古怪的恶臭，若是仔细嗅去，隐约能闻见的只有一股自然的清新。 就犹如行走在一片广袤的树林之中，一切都是最祥和最宁静最美好的状态…… 而眼前一条条宽敞的街道纵横，两旁一座座颇有特色的房屋鳞次栉比更是有些奇异的赏心悦目的感觉…… 若是真的比较起来，恐怕便是那些大型的人族城市也远远不及此处。若说第一印象，田道士几乎要以为这里不是什么鬼蜮，而是什么世外桃源之类的圣地了！ “这里……真是鬼城？” 田道士不禁心生疑惑。这实在是和他想象之中的鬼蜮相差得犹如一个天一个地…… 很快，这里的住户终于能让他确定这里的真正面貌。 路上的行人并非人族，而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 在这里可以看见许多尚未化形完全的妖怪，比如猪头人身的猪头人，也有上身是人下身是蛇的蛇妖，还有头上顶着牛角的粗壮大汉。 另外自然也是少不了鬼魂的存在，一些厉鬼也是寻常可见，而弱小的鬼魂也随处可见。 但意外的是，这里没有任何的斗殴厮杀的现象，也没有强者随意欺压弱者的情况，更像是和平共处的乡间邻里一般的和睦景象……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田道士有些愣神了，直到身边几个还拖着尾巴的小孩子打打闹闹地跑过去时，他才有些回过神来。回头看着那几个与人族孩子比只是多了尾巴而已的小妖怪，一样的天真活泼，一样的调皮可爱。 “这地方……也未免太奇怪了一些……”他缓缓收回了目光陷入深深的思虑之中。 他从师门那里了解到的鬼蜮是那般的凶残可怖，妖鬼皆是贪婪嗜血的异种，因此留给他的印象就是必须要斩尽天下邪魔鬼怪，以此来捍卫正道保护黎民百姓。 但是如果这些妖怪们也是这样和人一样和平安宁地生活着，自己等人擅自闯入其中不分青红皂白便随意动手斩杀，岂不是就和那些邪魔屠杀平民一样没区别了吗？ 自己所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他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产生了疑惑。 他知道这不利于自己培养道心还容易滋生心魔，但种子一旦种下便已然开始发芽，再也无法轻易抹去。 而很快，在进入一座极为高大宏伟似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房屋之后，他也第一次真正看见了这座鬼城的王，也即是传闻之中的那位魇龙王。 对方高坐于王位之上，虽然动作随意，但每个细节都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几乎有一瞬间，他紧绷着的神经能感觉到仿佛对方只需要一个眼神，一根手指，就能让自己生不如死，也让他体会到了所谓的千年鬼王的恐怖实力，绝非凡人所能抗衡的存在！ 有些不甘地微微低下头颅，他心有余悸的同时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那位活佛牺牲性命也无法彻底压制住此鬼王！ 王座上的杜白扫了一眼那个小道士，他倒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跟着过来了，心里略微思索便也猜到了这家伙的考量。 不过反正鬼城里也没什么隐秘，或者说他很乐意将如今焕然一新的鬼城展示给外面的人看以招揽更多的得力助手。而真正隐秘的地方对方也根本接触不到，便也没有太在意。 杜白将目光转向了正跪在地上的苏玉龙以及谢雨晴，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声音低沉：“苏玉龙，本王已经听闻了你的事情，想要本王出手帮你自然也不是不行，只是凡事有因才有果，有付出才有回报。你可知道？” “小人知道！”苏玉龙立刻回答道，跪地埋头不起，“无论什么代价，只求大王能帮助谢姑娘还魂……” “哦，那如果本王要你的心脏呢？”杜白伸出指尖似是轻轻一点，苏玉龙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似是一根针刺入一般酸麻痛痒，仿佛真的有一只手在掏出他的心脏一般。 “一个没了心的凡人，可活不下去啊……”这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感，却也暗含几分恐惧，仿佛只要点头，死亡便会降临一般。 听闻了这番足以吓尿许多凡人的骇人话语，谢雨晴面色慌乱地下意识牵住了苏玉龙的手，似是想要劝阻。 然而此时苏玉龙的面色却是依旧坚毅，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小人愿意！只要能救活谢姑娘，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引颈待戮一般，嘴角却是翘起了满足的笑容，没有恐惧与不安。 杜白却是静静地打量了他一眼，忽而呵呵笑道：“如此痴情的种子倒是颇为有趣。你大可放心，本王暂且不会取走你的心脏，只是借来一看而已。” 话音刚落，苏玉龙便感觉到自己胸口的疼痛似是渐渐地消散，不禁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望向这位大王，不知其是何用意。 第248章 善恶 “你可还记得当初本王招揽你们三人成为鬼城老师时曾答应满足你们每人一个愿望么，你当时虽然没有许愿，但那个愿望一直留到了现在。本王可不至于为了些蝇头小利就去欺侮一个凡人。”杜白缓缓说道。 “愿望！”苏玉龙似是回想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大，旋即面色不禁惊喜交加，与身旁的谢雨晴激动地对视一眼，便欲要跪地拜谢。 杜白却是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本王还有一个附加的条件。听闻你是此次永安城的案首，那么也算是踏上了科举之路。只是区区一个县试案首并没有什么用处，本王要求你此次定要考中状元，最不济也该是前三甲！” “只有状元，才能算是有些用处……” “状元？”苏玉龙有些惊愕，他没想到这位大王竟然会对他又这么高的期望，不禁心中忐忑道，“这状元之位是与天下最顶尖的文人才子相争，小人便是有心也实在是难以做万全的保证啊……” “这便是你应当去考虑如何成功的事情了。本王只是提出这般的条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杜白望着他。 “小人……答应！” 事已至此，苏玉龙哪有回头的余地，他深吸一口气磕头答道：“此次便是赴汤蹈火，小人也定会不辜负大王所望，将那状元之位拿下！” “如此便好。”杜白微微点头。 他当然也明白状元之位的难拿，天下出众的文人才子何其之多，要一一打败他们拿到首位绝非易事。刚才话虽然说得强硬，不过他也会暗中施以援手，尽最大的可能去让苏玉龙考中状元。 如果真能考中状元，也就等于他在圣朝这个朝廷之中插入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后门，一些朝廷之中的事情他也可以借由其手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干涉…… 这点无论是对魇龙王还是自己那具书生的身体环境都有一定的好处。 见对方已经应下，杜白挥了挥手，很快一位侍女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瓶上来，递交给了苏玉龙。 他接过一看，只见玉瓶里面盛装着一种纯净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神异的白光，似是仅仅看一眼就使人精神一振！ 杜白解释道：“你只要将此水洒在其身体上，其魂魄就可以返回身体。但也需要注意，需在头七生机尚未完全断绝之前。” “多谢大王！”苏玉龙紧紧攥住那玉瓶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珍惜，连连拜谢不止。 “不必多谢，只要你还记得之前答应本王的事情即可。时候不早了，你们可快些回去，免得耽误了时间。” 杜白这般说道，看到那两人离去的背影，旋即又是注意到一旁的那位田道士似乎没有一起走的意思，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望向他：“你为何还要滞留于此？” “这位大王，我只是来到你的城市之后见识了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心中生出几分疑惑，可能要劳烦您为我解答一二……” 田道士如此沉吟着说道，见这位鬼王似乎并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便缓缓踱步，慢慢地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这固然是因为他心性直率，也是因为他知道这事关自己的修行，若是一日不将这些疑惑解开，那么一日就会停滞不前，甚至可能因此道心不稳修行落后…… 虽然知道孤身留在这里可能会有一些危险，但之前的见闻已经让他有赌一把的决心，赌这位传说中的鬼王是心存善念的。 杜白也是没想到他此次只是看了一些场景便已经有了这些思虑，这要比自己所预料的还要顺利许多。 这也的确是他所想要看见的。 他想了想，这般答道：“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正如人分善恶，妖鬼也同样如此。初生的妖精也如同一张白纸般懵懂，根本没有什么好坏之分。而本王现在所做的只是将这些善良的愿意遵守规则妖鬼们聚集起来，给它们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 “妖也分善恶？”田道士微微皱眉细思起来。 这与他从小到大所了解到的并不相同。 如果说当真有妖鬼也是善良的无辜的，那他斩妖除魔又有何意义？ “本王知道你心中定然还有疑惑，这是理所应当的。”杜白缓缓起身走到堂下，但却是径直穿过了他走到门口，望着面前一片宁静祥和的美好城市景象，“本王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偶尔难免有邪恶的妖鬼会在凡间作祟，正如凡间也有那些江洋大盗无恶不作，但他们被抓住杀头后，没有人会因为那么一些恶人就认为全天下的人都是罪该万死的。” “但是妖鬼却不一样。一旦有一只妖鬼害了人，那么全天下的妖鬼都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没人会去管他们所杀的妖鬼究竟有没有害过人……那这是为什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或许正好可以用上。”杜白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成见就好像是一座大山，自此将人和妖怪彻底隔离开来，再没有半点沟通的办法。这本就是不公平的。而你们这些和尚道士便是执行的刽子手！” 田道士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虽然对方所说的都是些匪夷所思的话语，但是细细想来竟是颇有些道理。 “难道我们所做的都是错的？”他不禁扪心自问，感觉有些沉重。 “当然不是全错。”杜白回头望向他，心中暗道不愧是年轻人涉世不深，还处于自己可以随口糊弄两句的阶段，若是换一个老道士，恐怕没两句就要怒骂自己污蔑道门而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了。 笑了笑，他旋即继续说道：“妖既然分善恶，那么那些恶妖们自然也是需要人去处理的，不然岂不是留着祸害人间？你们若是有心，便专门去铲除这一类妖鬼即可，便已经是造福世间了。” “事实上，便是那些善良的妖鬼们也是视那些恶鬼们如死敌，若是你们能主动出手，他们可是要拍手称快的。” 田道士静静思虑着，一时没有开口。 第249章 帮忙 杜白没在意，而是继续说道：“本王知道你心中尚有疑虑，这也无妨。本鬼城之中开设了一处鬼市，里面来往的也大多都是一些善妖。若是你有心，可以凭此物来看一看。” 他将一块玉符递交给对方。 田道士没有拒绝，而是小心收好后拜手敬道：“多谢！” 言罢，其魂魄便是跟上之前苏玉龙几人离开的地方，没有再迟疑。 或许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答案也说不定。 杜白眼神玩味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带着一分笑意。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恐怕很快自己的鬼市的业务就要扩张到正道人士之中了啊！” 他下意识想象了一下，想想若是有朝一日那些和尚道士们一本正经地和妖魔鬼怪们谈交易会是一副多么违和的场景…… 不过也似乎挺有意思的。 ———————————————— 等几人被轿子送回到永安城的房屋中时，已经是公鸡打鸣时分了，距离天亮已是不远。 身体悠悠醒转过来，苏玉龙眼神在一瞬的迷茫后迅速回过神来向身旁望去，待看见谢雨晴的倩影依旧在身边的时候才稍稍放下心来。 抬头又是看见田道士正拍了拍衣角的灰尘慢慢站起来，其嘴角依旧带着几分潇洒不羁的笑意。而一边的那位宫装女子正将那一个玉瓶小心地放在桌上。 见状，他不禁急切地说道：“姐姐，现在时候怕是也不早了，既然大王赐下了这般宝物，不如我们快去让谢姑娘的魂魄回到身体中吧……” “苏郎……”一旁的谢雨晴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一方面她还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苏玉龙的身边，但另一方面又是不甘心一直这么与他这般人鬼相隔的状态，想要能早一些与他两手相牵…… “哎，这倒是不急。”伸出秀手示意且慢，那宫装女子略有几分深意地摇头笑道，“你可曾想好了若是谢姑娘真的还阳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这……”苏玉龙一怔，旋即眉头紧锁，他也是想到了什么。 “若是就这么直接回去，恐怕你们二人依旧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女子继续说道，“以那位谢老爷就算要逼死自己的女儿也要促成那桩婚事的性子来看，很可能等谢小姐还阳之后依旧会被继续强求嫁入那吴家，这恐怕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若是届时当真如此，难不成谢姑娘又要再一次上吊明志不成？到时能否再复活可就不好说了。” “此次……”苏玉龙想了一下，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正色道，“此次我亲自上门下跪请求谢老爷回心转意，若是不同意我便长跪不起！” 他不愿意再如之前那般因为自己的不自信不努力而错失掉宝贵的机会。尽管目前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但是这也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 “苏郎，你的办法应当是行不通的。”身旁的谢雨晴却是面带忧愁地说道，“我爹的性子你可能不知道，他对一些……事情特别地死板。此次与吴家的婚事也是他一手促成，恐怕并不会因为你的下跪求情就改变念头。反而苏郎你可能会因此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看到苏玉龙受伤。 而就在这时，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却是在一旁响起。 “若是此事的话，本道倒是有个想法。” 几人闻声望去，只见刚才一直没说话的田道士走近了两步忽而开口说道。 他嘴角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转而望向那位宫装女子：“只是此事，恐怕还需要那位女鬼姑娘出手相助了。” “妾身？”她倒是没料到这个一向和自己看不对眼的臭道士竟会忽然提出这个要求，不禁面上有些疑惑，好奇地抬头望向他。 ———————————————— 自谢雨晴的上吊自尽那一夜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如今恰是第三日的早上。 只是这般的丧事对于谢家的影响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巨大。除了当时那几个从小一起侍候的侍女们哀叹没了这么好的主子而掉了几滴眼泪之外，其余人也大多都是觉得晦气，面色阴沉着而已。 而谢老爷也大抵如此，在他看来这个从小便不被他关注的女儿的自尽给他带来的伤痛还不如因为此事而告吹了的与吴家的联姻之事让他更是难受。 这可是他花了许多的人情说了许多的好话才求来的机会，虽然也只是给那位吴公子做妾，但这并无关紧要，关键的是这带来的预期回报实在是太过于丰厚！ 能搭上吴家这艘大船，他们谢家的生意定然能够一飞冲天，到时若是能够运用得到，恐怕家产翻个几番都不在话下！ 然而如今却是因为不中用的女儿而告吹了，让他如何不恼怒至极！ “果然还是以前太过溺爱她了，才会让她如此任性！”如今回想起来，谢老爷却只是在后悔这些，对自己强硬安排的这桩婚事没有任何悔意。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吴家不发怒还愿意提携自家一把……” 他坐在大堂高座之上，一边端着一碗茶喝着，一边深皱着眉头略显烦恼地思虑着。 只是就在这时，屋外却是传来了一个下人的通报声：“老爷老爷！外面有个不知哪里来的猖狂道士说想要见您！” “道士？”谢老爷一愣，还当是哪里来的骗吃骗喝的家伙，旋即便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给他点银钱让他赶紧走，没看见老爷我正忙吗？” “可是……可是老爷。那道士说他来是为了小姐复活的事情而来的！”那下人赶紧补充了一句。 “什么？”谢老爷手中的茶不禁一颤，瞪大了眼睛，“雨晴还能复活？这……快，你快去请那道士进来，老爷我要亲自见一见他！” 若是真能复活，岂不是代表了自己与吴家还能有结为亲家的机会？！ “是！”下人赶紧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还未到门口，远远的便能听见一道年轻男子的爽朗的笑声：“谢老爷，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啊！” 第250章 条件 谢老爷定睛一看，只见那个正被两个家仆护带进来的穿着一袭略有些破旧的道袍的年轻道士，眉眼带着几分英气，颇为俊朗，且仔细看来似是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是忘记了？”那道士笑道，“前些日子本道还曾为救人而闯入了贵府，被你们叫了官兵送去官府去了啊！” “原来是你！”谢老爷不禁愕然，当时那个满口疯言疯语的道士他并未多放在心上，听仆人提起后也就当做是一个借着道士之名妄图偷窃钱财的愚蠢小贼而已。只是却没想到此人现在还敢登门拜访！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不禁面色一沉，还当自己是被戏耍了，立刻呵斥道，“不怕我再报官把你给抓起来？” “哎，本道倒是不怕，如果谢老爷你真舍得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死去，大可现在便报官把本道给抓起来。”田道士哈哈笑道，且神色间丝毫没有做客的意思，随意地拉过一旁的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眼神促狭地望向座上的谢老爷。 “哼！”面色微变，谢老爷冷哼一声，暂时倒是不提报官的事情了，冷眼看着这个穷道士，“你当真能复活我的女儿？” “绝对不假。”田道士信誓旦旦道。 “好，”谢老爷用力一拍桌子，“若你真能复活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我便立刻送你五百两白银，外加城内一栋大宅院与两个年轻貌美的侍女。此外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尽量满足你！” “哈哈，谢老爷，你说的这些财物与美人对于那些俗人或许有用，但对我这等修道之人却皆是身外之物了。”田道士轻叹一口气微微摇头，“本道只有一个条件，断了与那吴家的亲事，让谢小姐自己找寻她想要的夫婿。” “不成！”谢老爷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否决道，“你说的那些绝不可能。你且换个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能满足你！” “唉，谢老爷，这其实并不是本道自己的要求，而是谢小姐的请求罢了，是她亲口告诉我的。”田道士摆了摆手。 “荒唐！”谢老爷却是不信，冷声道，“我女儿已经上吊自尽了，你去哪里问她，地府吗！” “地府那自然不是的，本道也没那个本事下到地府去。”田道士摇头道，手指指向地下故作神秘压低几分声音道，“而是你那女儿寿命未尽却自尽而亡，这魂魄既不得入地府又无法回身体内，只能游离在这世间。本道碰巧遇上了解之后才会有此言论。” “她说她心愿未了，心怀怨气，是断然无法轻易还魂的。只有满足了她的心愿消弭了这般怨气，才能回来。” 谢老爷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但却没有什么退让，只是面无表情道：“若是必须要退婚才能让她复活，那这女儿还是不要也罢！除了给我添麻烦就一无是处！” “谢老爷……”田道士闻言眼神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失望摇了摇头，轻叹道，“如今却不是你不让她复活就完事了的问题，而是她那怀着怨气的魂魄若是继续逗留在人间，恐怕会有更多的大麻烦。” “恐怕你们谢家自此都会不得安生啊！” “胡言乱语！” 谢老爷却是已经没有兴趣听下去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道士此次来根本不是为他解决麻烦的，而是来给他添更多麻烦的！当下看此人更是不顺眼，不耐烦道：“来人送客！既然你这道士什么都办不到，我何必来请你帮忙！” “至于我那女儿变成鬼魂来闹事之类的更是些无稽之谈！我生是她爹，她死了照样也是我谢家的人，是我的女儿！本就因为不成器给我谢家惹了这么多的祸事，若是真敢露面，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哈哈！”田道士不禁大笑两声，起身挥了挥袖袍便是悄无痕迹地躲开了一旁两个欲要强硬上来架着他走的两个仆人，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谢老爷你不欢迎本道，那本道也不会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不过谢老爷你这几天可要小心一些，莫要被鬼魂给迷了眼！而且此事只有在头七之前才有挽回的机会。晚了哪怕一刻，那么你谢家恐怕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这般仇怨了！” 他一边留下这般似是警告的话，一边径直离开，脚步飞快，似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没了踪迹。 谢老爷却是根本没有在意他所说的话，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情更是差了几分，之后又是发了些怒火在仆人身上。 而府外，被送出来的田道士回头望了一眼那偌大的谢府，却是暗自摇了摇头，转而望向门外正持着一把浅黄色纸伞娉娉婀娜的美丽女子。她正静静望着自己，而周围路过的行人却仿佛是根本看不见她一般，有的人甚至直接从其身上穿过，颇为诡异。 田道士眉毛一挑，好整以暇走了过去倚靠在一旁的房屋的墙上，双臂交叉环于胸前，此刻没有太多的修道之人独立于世的感觉，倒是有些痞气。 “第一步已经完成了。那位谢老爷果然如你们所说没有答应。接下来就要靠你的了。”他看着她语气轻松地说道，“吓人什么的不是你们的鬼怪的特长么，也不需要太过分，能让那位知错不改的谢老爷后悔就行了。”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与新奇：“妾身倒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你们这些道士也会耍这些小伎俩？” “助人为乐即是正道，以前可能有些太过死板，现在想了想，或许某些事情有更好的解决的办法也说不定。”田道士抬起头望向天空，忽而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总之这两天学到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再说能看着苏老弟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侣也算是不错。” “那妾身倒是要为苏老师先谢过你了。”女子温婉一笑。 “说谢却是太客气了些。”田道士随手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酒壶，正欲豪饮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瞬后便忽的将酒壶递向了那女子，看着她有些惊讶的神色，“不打不相识，来一起喝酒交个朋友如何。如果你以后保证不作恶害人，本道士就不和你打架！” 第251章 惊吓 “交个朋友可以，喝酒便算了。”女子微微摇头，她大概也是觉得这个奇怪的道士的性格颇有些有趣，没有拒绝的意思。 尽管说起来作为女鬼有一个道士朋友还是有些异样的违和感的。 “妾身先行回去准备了，相信等晚上时便能给这位谢老爷带来一些惊喜……”她也是有些捉弄人的恶趣味的。 说罢，她身形微微一转，便是逐渐淡去。 田道士见状有些遗憾地收回酒壶，可惜没人陪他一起喝酒了。 忽然他想起了一事，连忙问道：“且慢，你是本道第一个交的鬼朋友，可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妾身单名一个巧字，你便唤妾身巧儿即可。” 耳边留下了对方这么一段声音，田道士微微点头，看着她已经彻底离开，便也没有再继续留在此地，转身边喝着酒边走向远处，背影潇洒却也带着几分隐约的寂寥…… ———————————————— 夜幕降临之后，万物重归寂静。偌大的谢府之中却也还灯火灿烂。 而在那偏厅之中，一具棺椁陈列其中，三个负责看守的下人正有些无聊的说着闲话。 “你们说小姐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自尽了呢？” “谁知道这些千金小姐怎么想的，要我说啊，嫁给谁不是嫁，就算是给那吴家做妾，也照样能过上好日子，吃香喝辣的岂不快活！” “唉，可惜咱们也只是些俗人而已，还要为家里的生计担忧呢，哪里有机会去考虑这些东西……” 三人随口说着一些闲话，无非就是世道艰难混口饭也不容易的怨天尤人的话。这时候已经夜深，寻常人觉得晦气根本就不会靠近这里，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太多的收敛，畅所欲言着。 “对了，今天白日的时候我听说人说好像有个奇怪的道士说是小姐冤魂不散……”一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提到。 “别乱讲！”一个有些胆小的家伙急忙阻止道，“没看咱们现在在哪里吗？你也不怕瘆得慌。” “哈哈，你小子胆子也未免太小了点吧！小姐一直都是人美心善，怎么可能死后会变成害人的厉鬼呢？”另一人却是哈哈大笑道，“八成是那道士想骗钱所以随意糊弄人的，不必放在心上。” “我可不是胆小，死者为大，咱们还是不要随意编绯的为妙。”那人硬着嘴巴故意说道。 只是就在这时，堂内忽然起了一道冷风，刮过几人的脖颈间，让几人下意识地浑身一颤，鸡皮疙瘩窜满后辈。 “嘶……怎么好像有一双冰冷的手摸到我的脖子了？”一人捂着后脖颈，惊疑不定地左右来回张望。 “你……你别吓人啊！”那个胆子最小的家伙面色一变，结结巴巴道。 而话音未落，便见屋子里最靠近棺椁的那几根蜡烛的火焰忽的一跳一跳，随后迅速熄灭，只留下一行黑烟！ 这股风波似是也在迅速扩散开来，很快，在三人惊恐交加的眼神注视下，只见屋子里所有的蜡烛尽皆都是熄灭殆尽，整间屋子都是瞬间黑暗了下来，仅仅只余下门口梁上挂着那两盏白灯笼还散发着森冷的光芒，照入屋内落在那墙上大大的“奠”字上时却显得如此阴森恐怖，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还没等三人从这般惊吓中回过神来时，便惊惧地看见忽而有一道白色的女子身影竟是穿透墙壁来到堂内，其样貌虽然看不清，但打扮却是与棺椁里的谢小姐如出一辙，三人瞬间便猜到了这定然便是小姐的鬼魂。 “我死得好冤啊……”那女鬼颤声道，伸长了青白没有任何血色的手臂并伸出尖尖的指甲，向着离她最近的那个仆人飞去，似是欲要杀人抓替死鬼。 “鬼……鬼啊！” 这三人顿时被眼前这极度恐怖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惊叫连连，慌不择路地连滚带爬向外跑去，路上不慎撞倒旁边的瓷器花瓶也已经根本不管不顾了，只想着能够在这个可怕的女鬼面前活下命来！ “我死得好冤啊！给我还命来！” 然而让这三人更是惊惧万分的是，身后那个女鬼在离开那个大堂之后竟然依旧穷追不舍，紧跟在几人的身后，甚至其中一个跑得较慢的还能感觉到似是有什么尖锐的冰冷的东西慢慢地刺破了自己的衣服戳到背上，下意识回头一瞥，看见竟是那女鬼的指甲，当即又是吓得哭爹喊娘！ 这般大动静自然也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很快三人就撞上了闻声赶来的几个提着火把的护院，顿时犹如遇上了主心骨一般赶紧靠了过去，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全部诉说了出来。 “女鬼？” 那几个护院原本是嗤之以鼻权当是这些家伙不想干活故意偷懒而已，但瞧见几人吓得这副惨样子，不禁又是对视一眼，神色间变得半信半疑了起来。 其中一人试着伸出手中的火把向几人刚才跑来的方向探去，火热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那有些阴冷的黑暗，只是让那三个仆人目瞪口呆的是，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可怕的女鬼的身影，有的也不过是随着秋风而微微摇曳的树丛枝桠而已！ “你们这些胆小鬼，难不成是把这些树枝的影子看成了女鬼？”那膀大腰圆的护院鄙夷地一笑，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掸开那些微微低垂的树枝，除了惊起几只鸟儿飞远之外什么也没有。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仔细看去那放着小姐棺椁的偏厅的确此时已经一片黑暗，周遭连虫鸣声都听不见，远远看去着实有些阴森森的，让人心底里下意识地犯怵，不敢轻易靠近。 而这三个仆人已经说什么也不敢过去了，似是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满嘴里都是女鬼索命之类的胡话，更是让几个护院有些为难了。 几人索性将此事汇报给了谢老爷，全全等他定夺。 “闹鬼？” 屋内的谢老爷眉头不禁皱起，望了一眼座下跪着的那三个仆人，现在还是一副昏头昏脑的傻模样，的确不像是说谎，就算看错也没道理三个人会一起看错。 “那难不成还真如白天那个道士所言，是女儿那冤魂不散回来捣乱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一怒，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呢，这丫头竟然还有脸回来？ 第252章 诡异（感谢 “庄家汉假把式”的打赏！加更！） “今夜你们谁去那偏厅里看着，去看看她究竟还想耍出什么花样来？”他转而望向一旁被唤来的妻妾以及子女。 只是话音落下却始终不见有人回应。他抬眼望去，只见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身形退缩，甚至低着头不敢看他，明摆着就是一副不敢去的模样，便是自己的正妻也是犹豫着，眼神躲闪，不敢说话。 毕竟现在那个谢雨晴明摆着是冤魂回来似是要害人，若非是不太恰当，他们都想要跑出去府外避一避风头，更别提亲自跑去那尸体旁边坐着了！ 难不成还要和那个女鬼谈谈心聊聊天？别傻了，本来生前与那个谢雨晴就没什么好聊的，兄弟情谊也是淡薄，某种程度上说起来极力推崇这桩与吴家婚事的他们更是让她上吊自尽的推手之一。 这若是傻乎乎地跑过去，那不是自己送上门了吗？ “一群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谢老爷看这些家伙窝囊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道，“那老爷我自己过去！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不孝女所谓的冤魂在她爹面前还敢不敢出来！” “老爷……”妻子在一旁有些不安地小心拉了拉他的衣袖，似是想要劝说两句，却被他用力甩开：“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 “今夜我亲自守灵！” 谢老爷的话自然是没人敢违背的，于是他很快便带着挑选的五六个身强力壮的护院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那偏厅之中，靠着习武之人强壮的血气抵御着这偏厅里似是隐隐比外面更低一些的温度。 很快，那些原本熄灭的蜡烛也重新被点燃了起来，黑暗的灵堂也逐渐恢复了几分光亮，总也不至于如之前那般鬼气森森。 谢老爷扫视一圈这灵堂的装扮，最后缓缓踱步到那棺椁前面，看到棺内谢雨晴的尸体，隐约注意到其面色竟是丝毫不像是已经死去了三天的人，甚至仿佛比前两天还要好了一些，肤若凝脂，面庞红润，嘴角含笑，一切都仿佛只是睡过去一般，似是只要旁边的声音稍大一些就会将其吵醒，那双眼睛也会重新再度睁开！ “果然有些异常……” 谢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心中暗道一声，莫名有些紧张。不过他回头看了一眼护在周围的那几个健壮的护院，虎目圆睁，精神抖擞，武艺也是颇为精湛，心中也稍稍安定了几分。 “今夜我倒是要瞧瞧，你究竟想惹什么祸端出来！” 他旋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等候这个夜晚过去。 夜色已经愈加深厚，屋外不时刮起几道凉风，略微的寒意让谢老爷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襟，感觉到睡意渐浓，眼皮略沉。 目前都没有什么异样，这让他愈加放心几分，料定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所以那不孝女儿根本就不敢现身了。 只是就在这时，肚子里一股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尿意却是让他瞬间睡意散去。 “我先出去一趟茅房，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 他如此说道，起身出了门走向茅房。 茅房离这里自然是不远的，记忆中应该是拐个弯便能看到。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谢老爷出门后连走了好一会儿，拐了好几个弯却是依旧没找到地方。 感觉到肚子里逐渐有些憋不住的尿意，抬眼望了望前面似是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他心里不禁泛起了迷糊。 “怪了，这茅房怎么这么远！” 而且这地方似乎越走越奇怪越陌生，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走过这段路一般。 “难不成还能在自己的府里迷路？”他很想否定，只是目前来看似乎的确是很有可能了。 这不免让他有些慌乱了起来，加上此处灯火逐渐阴暗，好远才能看见一个白色灯笼孤零零地悬挂在梁上散发着幽幽的微弱白光，除此之外便是一片黑暗。长廊外更是深不见底的树丛藤蔓，微微摇晃间张牙舞爪如同恶魔，恍惚之间仿佛不是城里的府邸而是漫步在荒郊野外之中。 隐约意识到不对劲，他下意识想要回头走去，然而回过头时才惊恐地发现身后来时的路竟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与前路一模一样的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走廊，远处还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给笼罩了起来，本就森冷的白灯笼此时更是犹如通向鬼门关一般泛着几缕青色，诡异可怖！ “鬼……鬼打墙？” 谢老爷两腿下意识地打哆嗦，想要逃跑然而此时根本无处可去，更糟糕的是，这种紧急情况下尿意也是更重。 而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年轻女子的低泣声，断断续续，声音中仿佛带着无尽的幽怨。 这般诡异的场景下，谢老爷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左右张望间便是瞧见了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背对着他的年轻女子的倩影，披头散发，身穿着雪白的丧服，身子微微颤栗，似是正在掩面低泣。 然而让谢老爷更是惊恐的是，这个女子的背影竟然正在慢慢地靠近他，仿佛真如鬼魂般缓缓地飘荡着！ 离得近了，他才隐约听见了这个女子在哭泣的时候断断续续的幽怨的说话声：“我死得好冤啊……” “我不想死……不想死……” “谁能……谁能来救救我……” 谢老爷满脸惊恐地咽了咽口水，想要转身逃跑，然而脚底下却如同生根了一般牢牢连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眼看那女子越来越靠近，不禁急的满头大汗，后背尽皆被冷汗给浸湿。 “你……你是雨晴对不对！”他慌忙间喊道，“我是你爹！你……你别过来！不然……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爹？” 在听到这个字眼的瞬间，那女子缓慢飘过来的动作忽然一顿，僵硬地歪过头，“你……是我爹？”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难听的嘶哑，犹如木刺摩擦般的刺耳。 只是不管如何，她总算是不过来了，看着几乎近在眼前的那女鬼，仿佛隐约就能嗅到她身上那股腐烂的臭味，巴不得赶紧糊弄走她，谢老爷赶紧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就是生你养你的爹，你便是死了变成鬼也要听我的话！” 第253章 请高人（加更！） “你……就是我爹？” 那女鬼嘶哑地说道，让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妙的是，其语气非但没有变得安定，反而愈来愈重，如同受到什么刺激一般，近乎歇斯底里一般尖叫起来，声音是如此的尖锐，震得他耳朵隐隐发痛，“你就是那个害死我的爹？” “你……你冷静……” 谢老爷彻底慌了神，正想稍稍安抚一下她，却是看见那女鬼正对着他本以为是后脑勺的地方头发忽然无风自飘了起来，赫然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青色面孔，一双猩红色的瞳仁正死死地盯着他！ 可不正是自己那个吊死的女儿谢雨晴！ “给我纳命来！” 尖利嘶吼着，她一张嘴撕裂开来，露出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更是惊悚恐怖！ “啊！” 谢老爷看见这般可怕的一幕，顿时吓得亡魂大冒，心脏猛地一跳之后顿时大脑一空，两眼翻白便是往后一倒重重地倒在地上，再没有任何的知觉。 与此同时，其体下逐渐有一摊骚臭的液体流了出来，更显肮脏狼狈…… …… “晕了？” 而那女鬼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躺尸的谢老爷，鄙夷地冷笑一声。 之前嘴上说得那么厉害，真见了鬼还不是利索的就晕过去了。自己还有好些手段没施展出来呢，想不到这么简单就把他给吓晕了过去，还真是便宜这家伙了。 她旋即挥了挥手，将此处的障眼法撤去，其身形也是飘荡着逐渐隐入一旁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良久，久不见出去的老爷回来而特意出来寻找的一个护院很快便在门外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瞧见了晕过去的谢老爷，当即慌张地过去扶起，并通知别人去叫大夫，生怕这位老爷出了什么意外…… 很快，谢老爷的经历便传遍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变得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个不走运遇上那个来索命的小姐的怨魂。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经过大夫的诊断谢老爷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在地上躺久了加上某些原因而染了些风寒，加上受了些惊吓，所以精神不振而已。 最大的损失，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被吓得失禁的事情传遍了府里上下而颜面尽失了吧。 清晨的病榻前，正妻正小心翼翼地喂着面色虚弱的谢老爷喝煎熬好的药，一边看着他的脸色小声说道：“老爷，此次惹出这么多的祸患来，府里那些下人们也都有所议论。恐怕昨日那道士所言非虚。不如我们就照他说的，解除了与吴家的婚事，让雨晴那丫头自己去找夫婿去？” 正说着，她看见谢老爷那阴沉的脸色，却是吓得手上一颤，顿时止住了嘴不敢多言。 “我谢家出了这种不肖子孙，还敢欺侮自己的亲爹，这还有体统了？这等逆子，便是打入十八层地狱也是轻饶了她，还能如她美意？” “那……老爷您的意思是？”妻子试着问道。 “去，请外面有名的高人来，我要办一场法事，将那所谓的怨魂给拘来，看看她的心里是不是真的就如此不忠不孝！”谢老爷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冷声道，“让她知道，我生是她爹，死了也是！” ———————————————— 以谢家在永安城的名望与财力，很快就有许多自称道行高深的高人前来应征。而经过谢老爷的挑选，留下了一位看起来最是仙风道骨的一位老道人，手中浮尘轻轻一托气质顿时凸显出来，恍若谪仙降世，令人心生敬佩，人称“石安道长”。 而这位老道士在听闻谢老爷的诉说之后也是对那谢雨晴的不孝之举深感气愤，答应定会给此鬼一个狠狠的惩治。谢老爷也是感谢这位老道的深明大义，答应等到事成之后自会奉上百两白银以补偿对方损失的修为与精力。 这次的法事就不用等到夜晚了，按这位石安道长的说法，等到正午时分阳气最强鬼气最弱，正是擒拿那只怨魂的最好时机。 谢老爷自然是期望越早越好，立刻便安排人将做法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就只等着时候一到便开始做法。 此刻的灵堂之内，老道士独自打坐于法坛之前，神神叨叨地念了一会儿咒语，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枚准备好的黄色符纸轻轻一抖后便开始在其手中自燃。 老道也不慌张待那符纸燃烧过半的时候，将其放入一旁的一盆清水之中，而奇异的是那符纸进入水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浇油了一般越烧越旺，眨眼便已经燃烧殆尽，剩下的一些灰尘尽皆沉入这水中，将原本的一盆清水弄得几分浑浊。 他又是挥动手中的浮尘在这水中轻轻一点，随后起身走到那陈列尸体的棺椁前轻轻挥动，口中念道：“尔等怨魂速速归来，若敢拖延，定禀报地府判官，斩尽尔等鬼首……” 话音刚刚落下，便见前方墙上挂着的白布开始无风自动了起来，仿佛当真有鬼魂被他给唤了回来。 老道士满意地等着下一步的动作，虽然他的道行也不算深厚，但是要对付这种刚死还没过头七的低级怨魂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想到这么简单就能有百两白银入手，他就忍不住微微笑起，在别人的眼中倒是更显得神秘莫测了一些。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是感觉到自己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绊着他的道袍，下意识抖了抖腿，谁知却是越扯越紧，似是要把他的道袍给扯下来一般。 他赶紧拉住道袍低头望去，还当是哪里调皮的孩童，谁知入眼脚边却是一只鼠面人身的矮小怪物正眯着眼缝盯着他，两只爪子紧紧抓着他的道袍不放手，顿时吓了他一跳！ “哪里来的小妖！竟敢来戏弄本道，找死！” 他赶紧挥动手里的浮尘向那怪物打去，但那鬼怪却是不与他缠斗，“吱吱”怪叫一声便是头朝下穿入地里消失不见。 “算你跑得快！” 石安道长冷哼一声，若非此刻手上正有要事要忙，不然定要追杀过去打它个魂飞魄散不可！ 然而还没等他安下心来，头上忽然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第254章 知错（加更！） 老道士下意识抬头望去，却是瞧见一道鬼影正漂浮在头顶上，伸手似是要抓下他的道冠来玩耍！ “孽畜！” 他不禁怒喝一声，左手捏了一道法诀便是要打出去，谁料脚底下却是忽然一滑，顿时踉跄一步“轰”地一声摔在地上，连一旁的花圈都给整得凌乱破损了许多。 “哎哟！” 老道士痛呼一声，回头看去，却是发现自己的道袍竟然真被扒了下来，背后自己原本站的地方，那个鼠面人身的怪物正两手举着自己的道袍“吱吱”乱叫着，一副戏弄人成功后的兴奋得意模样。 “你们！”老道顿时大怒。 只是接下来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因为眼前忽然飘荡出了许多的鬼怪，简直是群魔乱舞，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让老道心惊肉跳的同时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闯入了什么可怕的鬼蜮，才会有如此多的鬼怪！ “道士！道士！” 此时几只疑似是老鼠精的怪物正围着他打转，眼睛饥渴地盯着他，似是在期待着今晚的晚餐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石安道长慌忙间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他刚想站起来时眼前便有一只拳头过来正好打在他眼睛上，眼前一黑后不禁痛呼一声又是屁股朝地后仰着倒了下去。 如此连续三四回，两只眼睛都肿了一圈又红又紫，连原本花白整齐的胡子都被不知哪个小鬼给揪掉了一把，欲哭无泪间他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鬼怪根本就是在玩弄他，他越是狼狈，那些小鬼们笑得越是开心！ 等在外面有些焦急的谢老爷忽然听见屋子里有些奇怪的动静，还当是这位高人正在斩妖除魔，心中期待之时却是愕然发现大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随后那位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捉拿女鬼的那位仙风道骨的高人此刻却是面庞一块青一块紫地从里面爬了出来，披在身上的一身道袍已经是残破不堪，狼狈得简直说是路边的乞丐都有人会相信。 他不禁错愕至极：“道……道长，你这是？” “对，对不住了……谢老爷，你的家事还是你自己去解决吧，老道这……这身子骨可是经不起折腾了！”出了门后，可怜的老道士总算能直起身了，赶紧拉上那道袍和道冠，狼狈不堪地边逃边留下了这么一段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只是很快，他便知道了缘由了。 因为等他疑惑地往灵堂里面望去时，恰是能看见里面群魔乱舞的景象，各种妖魔鬼怪简直骇人听闻，让还没彻底从昨晚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的谢老爷顿时脑袋一懵，又是身子后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 微红的夕阳下，当谢家的几个仆人火急火燎地找到了那个当初登门拜访过的年轻道士的时候，他正潇洒地坐在酒馆之中，一边躺在长凳上一边仰头大口大口地畅饮着美酒，有些奇怪的是，这些酒虽然从酒壶里倾倒而下，却没有一滴洒在外面，竟是尽数落在其嘴中，分毫不差。 只是现在这几个仆人也没这个心思去关注这些特殊之处，他们遵循着老爷的命令，要务必将这位道士给请回去。 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听这些仆人苦苦的哀求声，田道士良久不为所动。直到片刻后一壶酒饮尽，他才意犹未尽地倚着桌子坐起来，慵懒间半睁着眼睛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仆从，忽而笑道：“知道错了？后悔了？” “知错了知错了！”几个仆人鞠躬到几乎与桌子平齐，羞愧道，“老爷让我们一定要将您带回去，不然我们谢家可就要一直鸡犬不宁了啊！” “行了，你，帮我把酒钱给结了，然后你们两个带路。”田道士也没有继续为难的意思，随手将手上的酒壶丢给其中一个仆从，打了个酒嗝道。 这事拖了这么久，也是该早点解决了。 等田道士到了谢府的时候，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位谢老爷。只是与之前他所见到对方相比，此刻对方的气色简直不能用一个差字来形容，几乎可以说是面色枯黄气若游丝了。 这大概就是被鬼怪连续惊吓之后的后遗症吧，虽然没有生命之忧，但后续就算要补身体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养。 不过田道士并没有同情对方，毕竟真要说起来，这也算是对方咎由自取而已。 “谢老爷……好久不见了。”他笑眯眯地拱手道。 “你来啦！”谢老爷喘过气来，望了他一眼，面露犹豫，“之前你所说的的确是成真了，我那不孝女如今成了恶鬼在我府中到处捣乱，恐怕要请你出手相助……只是除了当时你说的那个办法之外，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了吗？” 他心里依旧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田道士面色不变，笑着摇头道：“谢老爷，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觉得能让你的女儿随你的心意去完婚吗？那就算本道救活了她，她一样会在婚前寻死。到那时怨气更是深重定要以人血祭之，便是大罗神仙下来恐怕也是救你谢家不得了啊！” 他有意将后果说得严重一些，以免对方还心存侥幸而留下祸害。 “……唉！” 谢老爷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屈服了，道：“也罢，便按照你说的做吧。只是这等不孝女儿便是复活了也不再是我谢家的人了，我今日便将她逐出家门，任她在外面自生自灭！” “如此……也好。”田道士轻叹一声，微微鞠躬，替她应下。 若是谢雨晴继续留在这谢府内或许还有不必要的麻烦，若是出来得个自由身，倒也不错。只是世间往往人情淡薄，他也是有所了解得了。 还阳的过程并不在谢府之中，田道士让几个下人将谢雨晴的棺椁一起抬上了马车送出了府外，随后他自己驾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向着城里的某个角落驶去，只留给了身后谢老爷等人一句有些引人深思的话：“从今日起，你们谢府便已安生，不再有大苦难，却也将不再有大福报，好自为之吧……” 第255章 醒来（加更！） 此刻苏玉龙的屋内。 苏玉龙与谢雨晴早已经等得坐立不安，时而出门看一眼，来回踱步走着。虽然之前已经听到了田道士打包票的话，说肯定能将谢雨晴的身体带回来，可是没有真正见到，心里还是有些难安。 “放心吧，妾身已经让那谢老爷见识到了什么才叫鬼神的恐怖，料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再将雨晴妹妹的身体留在府里的。”那位名叫巧儿的宫装女子如此温婉一笑，宽慰道。 说是这么说的，只是心里始终定不下来。 而正说着的时候，外面忽然逐渐传来了马车的轱辘转动声，苏玉龙心中一动，急忙撑起了纸伞与谢雨晴一同出门去查看，果然看见了院子外面正停着一辆马车，车上放着正是一个有些眼熟的棺椁！ “苏老弟来了！”田道士从马车上跳下来，指了指棺椁笑道，“你的媳妇儿回来了！” “媳妇儿……”苏玉龙愣神间微微张口，下意识回头看见身旁的谢雨晴面容娇羞，这才反应过来，面上惊喜万分。 “谢姑娘如今被逐出了谢家……”田道士将一些情况与他们说明白，“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之间便已经再无隔阂，也算是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虽说自己果然还是要远离那个从小长大的家，只是这也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更何况那个家本就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温暖，反倒是想到今后能一直陪伴在苏郎身边，谢雨晴便是情不自禁满心欢喜。 还魂的过程也不算是太过麻烦。如那位魇龙王所言的，将那水轻轻洒在身体之上，很快谢雨晴便能感觉到一股吸引力从那身上传来，隐隐欲要将她的魂魄吸入身体内。 “快，过了时候就没机会了！”田道士催促道。 “嗯。” 谢雨晴重重点头，迫不及待地在一旁的苏玉龙撑伞护送下飞入棺椁之中，缓缓躺下彻底融入那具身体之中。 “会没事吗？” 见其身体一时没有动静，苏玉龙不免有些患得患失的担忧。 “当然不会有事，只是魂魄归体可能需要稍稍适应。”一旁的巧儿姐姐漫步走了上来，微微笑道，“倒是谢姑娘的肉体凡胎在受到这般仙水的滋润下，可能会变得更加漂亮呢。” 容貌倒是次要，他主要是担心谢雨晴的身体离了魂魄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不适之处…… 而就在这时，他无意间瞥见那身体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缓缓睁开，眼神间带着几分初生一般的茫然。 “醒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欣喜地小心靠近棺椁旁边伸手将她搀扶着坐起来，看着这熟悉的娇俏容颜，感觉到手中熟悉的温暖，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般的错觉。而在看见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时心中更是一疼，忍不住唤道：“谢小姐，感觉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 有些奇怪的是，谢雨晴却是抬头看着他的脸，微微抿起了嘴唇，似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 苏玉龙心中顿时不安，难道还魂的效果不好，有什么差错不成？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不过还没等他慌乱地喊田道士来看看时，却是忽然听见面前的谢雨晴面色微微泛红，轻声地说道：“呆子……怎么还叫我谢小姐？” 苏玉龙一怔，面上不禁惊喜，结结巴巴试着回应道：“雨……雨晴？” “嗯！” 谢雨晴面上展露几分笑颜，主动拥入他的怀中，也不顾自己此时面上的妆容，有些撒娇般地在他怀里呼吸着：“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直到现在才有这个机会……” 这小两口甜甜蜜蜜的，田道士却是看不下去了，转身走到巧儿身边，拿出腰间的酒壶畅饮一口，叹道：“人间或许还是有真情的吧，希望以后这两人也能一直这般下去……” 他扭头瞥了一眼依旧微笑着在看那两人甜蜜的巧儿，掂了掂手里的酒壶：“为了庆祝咱们这次的完美合作，你要不要来喝一口？这酒味道不错，还有灵气，你们鬼怪喝了应该也有益处。” 巧儿转过头看了他的酒壶一眼，似是仔细想了想，随后伸出秀手轻轻一转，旋即便见酒壶里一滴酒水慢慢地飞出落在她的指尖。她小心地伸出舌头轻轻碰了碰那滴酒水，只是很快柳眉便是紧紧皱起，似是尝到了天底下最苦最难喝的东西一般。 “真苦真难喝……你一直都喜欢喝这种东西？”她似是看待怪人一般看着他。 “哈哈！原来你不会喝酒啊！”田道士一怔，看她的眼神也是有些新奇，旋即大笑道，“来，我教你，这酒啊是越喝越好喝！” 只是巧儿姑娘看他的眼神里却满是嫌弃…… 不过她心中也是稍稍松了口气的。 此事终于能圆满告了一个段落。 ———————————————— 元阳城内。 在苏府其他下人的眼中，一向在府里游手好闲，整日只会读书写字的姑爷忽然主动开始找事情做了，竟是变得有些意外的积极了起来。 不过这件事情却是稍稍有些出乎意料的，那就是接手那已经接近半死不活的窑厂，放言承诺说是要制作精良的瓷器！ 这话究竟有多少可信度众人是不知道的，不过自从之前与那荣家瓷庄的商队谈崩了之后，那个瓷厂本就没有太大的用处，仅仅是作为普通的生产而已。而这元阳城以及附近两个小县城又能有多少的消化能力？ 更何况，苏家窑厂出产的大部分瓷器并不算如何的优秀，相比之下那些习惯精打细算的普通人也就更倾向于本地已经经营了多年的老商家。 如此一环扣一环，以至于如今的生意实在是不算太过好看，几个老掌柜在看过商铺的账簿后都是失望地连连摇头，觉得是定然没救了。 就算这么坚持下去，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更何况收入不大，另外还要维持工人的工钱与商铺的日常经营费用，越是往后拖，这亏损的数字也就越大。有人提议，既然本就效益不大，不如就干脆关掉罢了，回到老本行只做买进卖出的商贸行当。 第256章 瓷器 但这也几乎就意味着苏家生意的转型失败，不仅象征着过去大半年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而且未来也会重新陷入一片无底的黑暗之中，很可能再也无法寻找到新的前进的方向。 苏婉妙暂时也没有同意，只是说先看看，心中或许也是对当初杜白所说的话而留有几分期望。 只是这窑厂生产的速度是干一天歇一天，许多关于窑厂可能很快就要关闭的流言开始流传开来，使得人心涣散，加上工钱的削减，短时间内也是走了不少人，只剩下一些还算是忠心的老人依旧在窑厂里坚持着。 但这般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个头。 直到某天，杜白忽然提出了他想要接手这个窑厂，想要做一些尝试。 苏婉妙自然是同意的，在她看来，反正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便交给他也无妨。就算再怎么坏，总也坏不到哪里去。 也是在今日，杜白再一次来到了当初那个窑厂的门口，来迎接他的依旧是当初那位鲁管事，他也是留在此处最久的老人了，不过如今却更是显得满面愁容，头发也白了许多，显然是为了此处的窑厂担忧了许多。 “姑爷……” 鲁管事微微躬身敬道，毕竟现在来看这位当初以为只是个闲人的姑爷如今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段日子辛苦了。”杜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视了一圈，看见此处果然是冷清了许多，比之前闹鬼的那一阵子更是严重，一眼看去，能看见许多的房子都空空荡荡，似是铺盖和东西都被搬走了一般。 说是窑厂，但实际上的瓷器却是寥寥，这已经能从侧面说明这个窑厂已经没有未来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当时他嘱咐不让人靠近的那间库房门口，缓步走了过去。鲁管事虽然疑惑这位姑爷打算做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只当他是想要视察一番。 在他的心中想来，与外界认为的基本无异：这个窑厂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是因为苏婉妙的犹豫而吊着一口气，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后天，随时都可能彻底倒下。这种时候无论谁来都没有用处了。姑爷便是一把火把这里全烧了自己也只能腆着脸夸赞烧得好。 所以，随便他做什么自己只要伺候好即可。 杜白当然不知道对方所想，他只是重新回到了那屋子的门前，手指掸下上面的已经沾染了许多灰尘与蛛网，缓缓撕下那张似是被虫咬后略有坑坑洼洼的封条，心中有些满意，看来这些人的确没有违背自己的命令。 “窑厂的当务之急，便是急需要一批优良的瓷器去获取收益，也是为了在此地将苏家瓷器的招牌给打响。” 杜白一边这么轻声说着，一边伸出手按在那尘封许久的门上，轻轻用力，随着“吱呀”一声，门扉慢慢打开。 “而只要有了这个象征着优质精良的招牌之后，相信很快就能慢慢打破目前的困局，将这个窑厂给盘活……” 跟在其身后的鲁管事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古怪。 他自然知道这位姑爷虽说的的确都是对的，如果真的那么做，的确有生的希望。 然而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一点，那就是目前苏家窑厂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瓷器啊！除非真的花大价钱去请那些瓷器大师们帮忙，然而如今破落的窑厂哪来的钱去支付酬劳？而没有瓷器大师们帮助，自然也就没有优质精良的瓷器去卖，也就没有钱…… 这就是个死循环。除非姑爷凭着他的身份从小姐那边拿到一大笔的银子…… 然而前期的投入本就已经血本无归，如今指望小姐还往这无底洞里投钱那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就算姑爷的面子再大，可这动辄几百上千两的银子也根本不可能这么如流水一般丢出去…… 他觉得可能是姑爷想得太过简单了太天真了，忍不住想要提醒一句：“姑爷，可是我们目前根本做不了十分精致的瓷器……” “你无需担忧了。”他却是忽然听见面前的姑爷轻笑一声，随后微微侧过身来将屋子里的景象展现给他看，“这我早就有了准备！” “什么？”鲁管事还没想明白姑爷的意思，下一瞬便是被眼前所看见的东西给震惊到了，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瓷器！ 全都是瓷器！ 而且全都是上等的瓷器！ 他僵硬地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满屋子的瓷器，无论是架子上还是地上，堆得满满当当，竟是一眼数不过来，但少说也有上千之多！ “这……这……这些！”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地上那个看起来似是随意摆放的瓷器放在手中端详着，仅仅这般粗略一眼也能看出其细腻的材质绝非凡品，无论是火候还是陶土都是恰到好处！ 而其上面的色彩图案更是精美绝伦，纵然似是放久了而染了灰尘，但依旧能看出上面一笔一划都仿佛在象征着制作者的超绝的功力。 准确地说，这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小窑厂能够制作出来的货色！ 他惊喜交加地结结巴巴着，抬头望向面前的姑爷，只见对方正背对着，俯身将几个碗状瓷器拿在手中打量了两眼，随意道：“这些瓷器如何？” “好！很好！” 鲁管事立刻拍着胸膛答道。 这些瓷器虽然比不上当时自己那个珍藏着的官窑次品，但也是属于一等一的好东西。 更别提现在这种东西摆满了整整一个屋子！ “那你便安排将这些瓷器拿去售卖，去初步打响我们苏家瓷器的招牌。”杜白将那几个瓷器放在一旁，转身向外走去，一边微微凝神沉声说道，“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不要一次性全部卖掉。分批一点一点，每日售完即止。吊起那些客人们的胃口的同时也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印象，我们苏家瓷器可不是那些烂大街的普通瓷器，是真正的精品！” “是。”鲁管事仔细将他的吩咐一一记下，更是有些惊讶于本该是一个读书人的姑爷竟然会对这些商业的事情如此了解…… 第257章 帮助（月底求月票！） 此外，鲁管事倒是心生几分疑惑：“对了姑爷，这屋子里的瓷器是哪里来的？” 这么多优质的瓷器放哪里都是一笔不小的宝贝了，可为何会凭空出现在这里？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这……是秘密。”杜白想了想忽而笑道，微微摇头，“你便当做是神仙垂怜我们苏家，派了仙女下凡来帮忙罢了。” “仙女？”鲁管事自然是当不得真的，但总也不好逼问，便只得将这些疑惑给压在心头，赶紧去安排姑爷所吩咐的那些售卖的事情。 而杜白之后也并没有去休息，他围着这个窑厂逛了一圈，大致对这里有了更清楚的了解与认识，开始思索起来接下去自己的计划发展。 之前拜托月凝姑娘做的那些瓷器虽然看起来数量众多，但真拿出去卖恐怕也只能顶得住一时，若要打响自己的招牌，仅仅如此恐怕是不够的。 为此，他再一次找到了那位月凝姑娘，寻求她的帮助。 “这倒并非是难事，毕竟之前妾身便已经答应了杜公子您。” 依旧是河岸边，不过这次两人没有下棋，只是如同普通人一般站着看那画舫上的表演。不过少了花魁的出场，所以难免稍稍要冷清一些。即便如此，但还是有许多男子怀着隐隐的期待站在岸边，期待能看见那些花魁哪怕只是稍稍露一个面，那今夜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不知有多少人在看过花魁的魅惑众生的舞姿之后便已经是被勾魂夺魄一般地对其痴心一片，梦里无数次梦见对方之后更是想要现实中一亲芳泽，然而无奈囊中羞涩自然也只能这么苦恼地远远观望着。 这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穷酸却自诩为颇有才气的书生们，他们苦思冥想着，期待自己哪天能拿出一首惊艳众人的诗词来，让那位花魁能对其另眼相看，若能一举成为入幕之宾可就更好了！ 毕竟除了某些至今未曾有半点可信之处的小道流言之外，据说那位花魁可还没与哪个男子有过真正的肌肤之亲呢！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样的热烈期盼，但终究是要落得一场空的，毕竟他们翘首以盼的那位花魁正站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装扮如一个普通的邻家女孩一般素雅，更是陪伴在一个根本没有任何风头的男子身边。 若是真有人知道了，定然会惊得下巴都落在地上！ 此时，月凝姑娘望着那画舫上的美丽的表演，忽而微微抬头侧目望向身边的男子，见他一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些舞女的模样，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吃味，想了想，微微笑道：“杜公子觉得那些女子跳得与妾身比如何？” 杜白正想着窑厂的事情，忽而被打断，不禁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她，不过有面纱的遮挡所以看不透她的面色如何，只是听其语气似是有些深意。 没等他回答，便听见她忽然用一种促狭又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道：“当初公子都不愿意多看妾身一眼，如今却是看那些舞女如此入神，难道妾身的舞姿如此入不得眼吗？” 当然只是开玩笑而已，但杜白也知道她是误会了，伸手指了指前方那些翘首以盼的男人们，笑道：“我一人哪里说得算，瞧瞧我若是敢说你跳得不好，恐怕这些男人都能把我给生撕了！” “只可惜就算有那么多的赞美，听不到想要的那番话，便也是如此枯燥无趣。”月凝姑娘一双如月般柔美的眼眸里流露几分伤感，随后却又是一展眉头，将那些忧愁藏在心中，“不如妾身便在这里为公子舞一曲如何？看看究竟是妾身的舞美还是那些画舫上的舞女美。” 没等杜白拒绝，她便已经开始舞了起来。 不得不说，能成为一位闻名于这一代，引得无数人魂牵梦萦的花魁，她的舞姿在杜白所见过的所有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无论是肢体的弧度，还是偶然一个回眸间的一颦一笑都是恰到好处，勾人心魄的同时更是让人心痒难耐，却也不至于那般落得俗套，反而显出几分高雅与清纯，让便是再怎么严苛的人也会忍不住就对其心生好感。 而如今其身上的这般普通人家女子的装扮也丝毫没有遮掩住其美丽，反而更添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 她此次的舞蹈没有运用以往那般的魅惑的力量，而是单纯的展现出自己的舞蹈的美丽。也正是这般的纯粹，让杜白眼神里多出些欣赏的意味。 若是抛去她的妖怪的身份，其本身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若是其他的男子有幸能得其青睐，恐怕就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而也不知她是使了什么手段，周围那些路人们对这般美丽的舞蹈却是目不斜视，反而一个个争相去看画舫上那些比较之下显得平庸的舞蹈。 也即是说，这段特殊的舞蹈可以算是真的为了他一人而舞的了。 待一曲舞罢，恰巧画舫上的舞蹈也是暂且结束，准备下一场的表演。 月凝姑娘双眸含笑：“跳得可还能入眼吗？” “不错。”这声倒的确是真情实意的。 杜白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尤其是对方的确是这般优秀的情况下，抬头望着天空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都要怀疑天上的仙女是否能跳得比你更好看……” “多谢公子！”月凝不禁掩嘴浅笑着，眉眼弯若月牙儿。虽然她也知道对方所说的话夸张的成分居多，但不妨碍她听到之后心情变好，连带着之前对那些舞女的些许的酸味也消散而去，转而微微泛甜，“马上就又是一年的花魁选举了，有了公子这般夸赞，妾身也是又多了些信心了……” 这让杜白更相信女人大约都是感情系的生物。 不过他也是紧接着听到后面那一句，随口问道：“花魁的选举？难不成还有人能赢过你？” 不说其绝色倾城的外貌，有如此动人的舞姿，又有妖精与生俱来的魅惑之力，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勾魂夺魄，对于那些凡俗男子简直是手到擒来。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会有人能在这方面赢过她。 第258章 香饽饽 “谁知道呢？”月凝微微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转而望了一眼已经再次开始表演的画舫之上，笑言道，“公子你看，比如此时船上的那位姑娘便也是那般的风姿绰约，妾身可也不敢肯定能稳赢呢！” 杜白顺其望去，的确可以看见此时船上出现了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人儿，相貌自然也是出众的，其舞姿与歌声同样也是不俗，时而引得周遭一片叫好声，如痴如醉，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作为花魁的替代上场表演。 这也同样说明了对方是此次花魁选举的有力竞争者。 如果没有月凝姑娘的话，恐怕她还真有可能当选此次的花魁！ 但月凝便是月凝，对方的舞姿与歌声依旧略逊色于她一筹，更别提对方只是凡人而缺乏的那种妖艳的魅惑之力，所以注定只会败在月凝的手中。 “她不如你。”杜白如此淡淡说道，这是他的真情实意。 月凝的笑意更甚几分，略微俏皮地笑着道：“世事可是难料的，月凝只有孤身一人，可也不敢说定能获胜。若是某位大才子可以给月凝写一首好诗，那名气传出去，此次的花魁便定能拿下了。” 话音落下，她眨着眼睛，几分期待地看着他。 杜白一怔，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她还打着自己的诗词的主意。想来是之前随手抄的一些词句被对方误以为是自己很有文采了。 不过他的回答注定是要让她失望的了，先不提对方就算没有上好的诗词也能获胜，自己更是不想去出这个不必要的风头。 不知那会引起多少的风言风语，想想就觉得麻烦。 被拒绝的月凝面上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是藏起这般心思，又是重新展露了笑颜。 毕竟她早已经猜到了会有这般结果。 而很快，话题便又重新回到了此次的瓷器上。 正如之前所说的，由月凝姑娘及其一些妖怪朋友使用泥土塑形方面的神通制作半成品的陶土，随后送入窑厂里面进行烧制绘制，如此也算是可以完成一道流水线，想必制作的速度会更加快一些。 “此外，倒是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了。”杜白想起一件事，“苏家瓷器招牌初期恐怕没那么容易打出去，还需要你来帮一些小忙……” “事成之后，我会教给你一些更深层次的鬼文以作补偿。” 之前的教学始终停留在较为粗浅的层次，更深层的鬼文难度虽然也会更高，但对妖怪们的用处也是更多。 虽然他知道就算让对方免费帮忙她也不会拒绝，只是他向来是喜欢公平交易的，占人便宜欠人人情可不是他的风格。 ———————————————— 虽然如之前杜白所说的，这些重新运送出来摆上货架的瓷器质量的确是不错，只是由于之前苏家的瓷器生意便不尽人意，以至于半天时间依旧是门可罗雀，没见几个客人打算进来逛一逛。 商铺的老掌柜坐在柜台前，抬眼望了望外面的诸多来往的行人，却始终不见有人欲要进来，不禁长叹一口气。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应该找人出门吆喝两声招揽客人的时候，忽然看见门外走进了三个男子，看模样似是哪里的公子哥带着自己的仆人出来逛街了。 掌柜的不禁来了精神，热情问道：“公子，可是要买瓷器吗？” “是，买个花瓶。”那年轻公子左右打量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那货架上的几个漂亮的花瓶，眼里闪过几分惊喜，“果然在这里找到了！掌柜的，那几个花瓶我都要了！” “哦？” 掌柜一愣，旋即便是反应过来，这是大主顾啊，赶紧乐呵呵地将那几个花瓶小心地装好交给那两个仆人。 而刚等这个公子离开之后，很快又是来了另一个少爷带着仆人，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一进门就嚷嚷着要最好的瓷器。 眼看就是不差钱的主。 掌柜的立刻眉开眼笑地将两个瓷器递交了过去。 虽然有些奇怪今天的生意格外的好，但说不准就是这些公子哥心血来潮想买瓷器玩玩呢，反正自己有生意就行。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因为接下来接二连三地，又是一个接一个的公子少爷上这店铺来买瓷器，尤其是之前鲁管事运来的那些瓷器最是讨喜，以至于几乎不到半天便已经全部卖完了！ 后面又是来了一个公子进门就喊着要好瓷器，却是被掌柜的告罪两声，说已经卖完了。 那公子顿时大发雷霆，一副好事被人破坏了的神情，颇为恼怒，直到掌柜的抹着冷汗连连告罪几声，这才怒哼一声便欲要甩袖离开。 不过走之前还是不忘问了一句下一批货什么时候会到，得到明天才会到之后才施施然离开。 如此一来，掌柜的心中更是疑惑不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自家的这些瓷器忽然变成香饽饽了？！ 直到片刻之后，又是有一个仆人似是在其主人的命令下前来买瓷器，得知已经卖完了露出失望之色后，掌柜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两步喊住那位仆人，疑惑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你家主子为何一定指名要这些瓷器？” “你不知道？” 那仆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想起了什么有些释然，随口说道：“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两天画舫里的那些姑娘们似是颇为喜欢你们苏家的这些新瓷器，不仅自己屋里，连画舫上的瓷器也大多都换成了你们的这些瓷器。” “最近我们公子恰好正在讨画舫上的一位姑娘的欢心，这不，就打算投其所好，买些回去，说不定就会被对方看对了眼呢！” “原来如此……只是这画舫？”老掌柜有些恍然，旋即却又是陷入更多的迷惑之中。 怪哉，他作为这瓷器商铺的掌柜哪里会不清楚自家的情况，往日里根本就无人问津，便是这两天的新瓷器拿来，也不过是刚刚的事情，名头都还没打出去呢，那画舫上的姑娘们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喜欢上自家的瓷器了呢？ 而且这般举动，似是有意无意地在为他们招揽生意啊！ 难不成这天上还真能凭空掉馅饼？ 他着实是有些想不通的，不过这些烦心事也没空去多想，只能暂且都记在心里打算晚些时候告诉大小姐，转而又去派伙计催着拿货——现在生意这么好，不多卖些可就可惜了啊！ 第259章 缘由 苏府会客的厅堂内，苏婉妙静静地听着面前的老管事禀告起这两天的事，包括姑爷杜白这几天的有些不寻常的举动还有突然多出来的一批精美的瓷器，另外还有那些闻所未闻的被姑爷称为“饥饿营销”的商业手段。 别的先不提，杜白这两天所提出的那些商业手段便是苏婉妙也觉得有些新奇的，虽然乍一看觉得有些荒唐，但细细听来却又是觉得颇有些道理。 更何况如今看着逐渐从原先门可罗雀的门市变成如今的客流时而来来往往，固然依旧称不上生意兴隆，但至少也给人看到了被慢慢盘活的希望，不禁心中更生几分惊异与好奇。 “这些办法都是姑爷一人想出来的？”苏婉妙沉吟了一下，好奇问道。 “没错。”老掌柜老实答道，这种时候他可不敢和主人抢功劳，“姑爷前两天特意来商铺里看了两眼，不仅改了一下商铺里的布置，更提出了那些有些奇怪的法子，生意着实是好了许多。” 苏婉妙微微点头，眼眸里闪过几分惊奇。越是相处，越是能从这位当初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相公身上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无论是如侠客般斩妖除魔，还是如才子般吟诗作词，亦或是如今的仅仅两个点子便盘活一个濒临倒闭的商铺，都让她有些越来越看不透他的感觉。 仿佛他是一个无底洞一般，一眼看不到底…… 更奇怪的是，明明身怀这般大本领，却是甘愿在自家做一个小小的赘婿，并且没有流露任何的不满。 而就在她有些出神地回想的时候，却是忽然听到面前的老掌柜有些犹豫地说道：“对了，小姐，说来有些奇怪，其实商铺的生意好转也可能有另一个奇怪的原因……” 他缓缓将当时听来的那番话简单地转述了一遍，随后等着苏婉妙定夺。 “画舫里的姑娘？” 苏婉妙微微一怔，美眸轻轻一转，流露几分意外。 这倒是的确奇怪，为何画舫的人会帮自家招揽生意呢？真要说起来，她是对那画舫一个人也不认识的，自然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你可见过哪位画舫的姑娘来上门过？”她想了想，问道。 老掌柜赶紧回答道：“那是不曾有的。毕竟画舫里的那些姑娘个个花枝招展，脂粉味很重，那气质一眼便能看出来，老夫是从未见过的。便是画舫上的那些船工也不曾见过。” “那倒是怪了。”苏婉妙微微蹙眉，仔细回想着可能的原因。从小便在商场之中与人打交道的她可不相信会有人真的是出于善心而这般好意地替他们推销瓷器。 只是忽然，她身子微微一颤，脑中忽然回想起来了之前听闻的那些流言蜚语，柳眉却是皱得更深了…… 大概就是相公似是与那个颇为出名的花魁有所来往的小道消息。 源头似乎是几个郁郁不得志而喝多了的书生在酒房里随口说出来的，只是当真的人却是不多，毕竟两者的身份实在是差得太远，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多也只是当做一些茶余饭后的笑谈而已，流传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后便逐渐消失。 但苏婉妙却是依旧记得的。 毕竟此事事关自己的相公。 之前得知有这些绯闻后她也试探着问了几句，不过都被杜白给糊弄了过去，没有承认。慢慢地她也觉得不太可能，相公向来讨厌麻烦，又怎么会去自找麻烦呢？ 更何况，相公的钱大多都放在小丫鬟莹儿那里，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不会逃过莹儿的眼目，更别提大笔的花销了。而这些日子相公依旧如之前那般没有任何的异常，最大的一笔花销也不过是从市面上花了百两银子买了三四个值钱的官瓷拿回房间，的确似是要用心钻研一番。 而那名贵的花魁想来身边有不知道多少有钱的公子少爷围绕着，又怎么会看得上不花一分钱的相公呢？ 如此想来，她的确是没有太过关注了。 然而现在，这个有些异常的情况又让她心生了不好的预感。 假如相公的确是与那花魁有所往来，那么一切的确是说得通了，而且颇为合理。 一想到如此，她的心里瞬间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那位花魁会愿意帮相公呢？相公……为何不告诉自己呢？难道是有意隐瞒着的吗？ “小姐……小姐？” 老掌柜看她的面色有些不太对劲，小声问道。 “我……没事。”苏婉妙这才回过神来，微微摇头旋即迟疑着问道，“相公他……现在在哪里？” 老掌柜回忆道：“姑爷他之前说是要去看一看城里别家的卖瓷器的商铺，说要做参考与比较，如今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正说着，恰好此时杜白便是从苏府门口走进来，手里一左一右拿着两个样式不同的花瓶，似是又有了新的收获。 “姑爷！”老掌柜微微躬身敬道。 “相公！”苏婉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看他的模样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方才稍稍舒了一口气，随后温婉笑道，“正说着你呢，你便恰好回来了。” “哦？”杜白一愣，随即笑道，“是商铺里有什么好事了？” 苏婉妙旋即便是将近日生意好转的事情与他诉说了一番，最后她稍稍留了意，着重强调了画舫的两字。 杜白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变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生意上。而得知月凝的确是按照自己所吩咐的去做而且做得更彻底更好之后，他也是有些放心的，如今的生意的好转也的确是如他所料。虽然有些遗憾没能立刻掀起一波风潮，但也算是不错。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时间还长，没必要太心急。 相信只要自家的招牌借此机会打出去，那么生意自然会越来越好！ 一直偷偷注意着神色变化的苏婉妙看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没来由地有些小小的委屈，等那位老掌柜告退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相公……你是不是与那位画舫之上的花魁相识？” 第260章 试探（450月票加更！） 杜白一怔，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掩藏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原来娘子你已经看出来了，没错，画舫那边的确是我拜托那位月凝姑娘帮忙的。毕竟如今咱们的瓷器便是再精美，酒香也耐不住巷子深，总得有个名头先打出去。” 他这般坦然的态度反倒有些出乎苏婉妙的意料，肚子里的几分幽怨也是莫名淡了几分。毕竟一般想来，被自家的妻子得知自己在外有了相好之后，丈夫应该或者是一脸心虚地转移话题，也或者是满口否认，亦或是勃然大怒。 她开口之前已经预想了好几个可能的场景，然而杜白的回应却是让这番设想全都落了空。 她其实也不想给相公心中留下那般妒妇的印象，只是一些事情还是需要问清楚的，不然只会让自己心中愈发难受。 “你与那位花魁……月凝姑娘相识已久了吗？”她问出这般话来，心中却是有些惴惴不安地怦怦跳着，有些害怕自己会听到最糟糕的回答。 如果两人是两小无猜，后来才被迫分离，这样反而她自己像是个第三者插足一般。 “当然不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的杜白这时候听她的语气看她那几分不安的神色后，才隐约有些察觉过来，此时的这番问话场景实在是有些违和，不禁摇头失笑道，“我与她其实也不过是最近才认识的。” “要说认识的原因嘛……大概是我救了她的朋友，然而就这么认识了。此次请她帮忙，她会答应也是出于偿还这些人情。” 杜白将一些不必要的因素都给省略了，免得她又生出别的疑惑来。 当然这些也的确不算是说谎，毕竟事实如此。而她所担心的一些事情更是有些太远了，杜白自己目前还没有这般的心思。 “原来如此……”苏婉妙闻言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感觉方才那紧张酸楚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面上也重新露出几分笑意来。 随即她却是忽的察觉到自己方才那般举动的用意实在是太过明显，不禁面色泛红，低头不敢看他。 “我……我只是这么问一下，并不是猜疑相公你在外有什么……” 她小声地说道，语气有些急促，犹如不小心暴露自己心意的爱恋中的少女。 杜白看她这副有些可爱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伸手抓住她有些局促间微微泛凉的小手：“没事，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相公嘛。妻子查岗不也是正常的么。” 如果夫妻之间也要时时刻刻小心翼翼，担心这担心那的，那也未免太辛苦了些。 苏婉妙微微点头，乖巧地由他握着手，旋即却是又垂首轻声说道：“其实……相公你不必如此在意这个赘婿的身份。外人怎么看并不重要。若是你真喜欢那个花魁姑娘却又抹不开脸面，我也可以做主替你去纳妾……” 毕竟在这种封建时代常人的印象里，善妒的妇人往往是最不受人欢迎的，主动帮相公纳妾反而会落得美名。当然，赘婿的话可能要另外一提，不过也没太大的区别。主家的态度如何便是关键。若是娘子同意，纳妾自然也是可以的。 说这些话时，婉妙的确是想展示一下自己作为大妇的胸怀，而且这至少可以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上，不至于太过被动。 除此之外，自然也是有一些小小的试探之意，以退为进，观察相公的反应如何，更好地了解他的心意。 她有些小紧张地看着他，杜白却只是笑笑，忽而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让她面色微微一红：“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却是想得太远了些。你相公我也没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更何况，那鼎鼎有名的花魁还不一定看得上我这种没钱没权的家伙呢。” 闻言，苏婉妙稍稍的松了口气。 杜白看着她的面容，心中暗自轻叹一声。他其实并不喜欢对未来做出承诺，因为未来是一种未知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只知道，现在他喜欢与苏婉妙一起生活的日子，看到她委屈时会心生怜爱之情，看到她开心也会随着喜悦，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所谓的爱情，对于他这种穿越异世界的来客未免有些太过于虚无缥缈，很难在短短时间内就完全融入其中，将全部感情投入进去。 未来他的心态会慢慢改变，但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十年亦或是二十年。有婉妙这样真心陪伴自己的人在身边，或许不会太过遥远吧…… 等到这些小小的夫妻间的别扭过去，苏婉妙也算是正式接受了杜白的说辞，将那位月凝姑娘的帮助算入商业行为之中，与杜白开始商讨起了关于商铺经营方面的事情。 “当然，依靠那些画舫的姑娘们帮忙介绍必然是不会长久的。就算一直摆放在那画舫之上最显眼的位置，那些来往的公子少爷们迟早也会看腻。” “此事目前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不会长久。更别提如果我们苏家出产的瓷器的品质不如别家的话，那么即便暂时能有一些客人，回头客却也是不会有的。这无异于是砸了我们苏家自己的牌子。” 杜白如此解释道。 “那相公你的意思是……”苏婉妙颇为聪慧，略作思索后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要聘请更厉害的瓷器师傅吗？这银钱上我虽然能作支持，只是这人选却是有些难找。” 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实际上让相公长时间与那些画舫上的女人来往她也是有些不安的，能有别的解决办法自然是更好。只是这手艺精湛的瓷器师傅岂是那么好找的？ 如有合适的恐怕早就已经被其他家的窑厂给请去了，现在若是要再找，要么是高价钱去挖别人的墙角，只是这么一来，价格高的她们苏家恐怕也难以承受，价格低的这手艺恐怕也未必多么优秀。 这就陷入了有些两难的境地。 而作为目前苏家的掌权者，苏婉妙不能争一时之气，必须要精打细算考虑全面才行。 但这样一来却会让相公的计划落了空，这让她不禁有些不太好受，觉得自己给他的帮助反倒不如一个外面的花魁来得大，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这其实我有另一个办法。”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杜白却是缓缓笑道：“这个办法只需要娘子你给一些小小的帮助即可。” 心中一喜，苏婉妙连忙好奇地望向他，不知他是打算用什么办法。 “你也知道相公我的身份吧。”杜白指了指自己，颇有些自得道，“降妖除魔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所以有些特殊的手段也是正常的，正巧某个妖怪的朋友会做这种瓷器，我可以拜托她帮忙。” 第261章 燕窝 “妖……妖怪？” 虽然已经对于这位神秘的相公的本事有所了解，但是当听到这有些可怕的词语如此轻描淡写地从其口中脱出时，苏婉妙还是觉得有些感觉奇妙的。 她多少有些不安与担忧：“那些妖怪可怕吗？会不会……会不会伤害到相公你？” 如果对杜白有所伤害，她宁可将这刚有起色的瓷器生意全部抛下罢了，这是原则问题。 “完全不会，娘子你大可放心。”杜白摇摇头，“你还不相信相公我的本事吗？我让那些妖怪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比如……” 说着想了想，便对一旁一个侍女说道：“你去给我倒一杯热茶来。” 那侍女一愣之后立刻明白过来转身去倒茶了。 而她正是之前杜白带来的那几个妖怪之一，如今看来也是被调教得不错，至少从表面上看去与寻常的小丫头没有太多的差别。 如此他当然只是做一个示范，不过苏婉妙不知道她们的真身自然也是不清楚这番用意，但大概也是猜想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指挥那些妖怪就像指挥侍女一样容易，不禁稍稍松了口气但却也隐隐失落。 这位相公本事的确是很大的，然而却是太大了一些，大得她根本捉摸不透。往日里在她这种凡人眼中很可怕的妖魔鬼怪在他口中却是那么轻松简单就可以应付，让她有些惊讶的同时更是隐隐担忧。 相比较而言，从当年那个满心都是奇幻梦想的少女到如今逐渐成熟的她其实宁愿相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书生，多年后可以他在每日读书写字，自己侍奉在旁研墨或是为膝旁子孙们刺绣也是一桩美事。而不是像如今一般对方经常与妖鬼们打交道，冒着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危难险阻…… 她忽然有些害怕他忽然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了她，就像那些半路和尚忽然看破红尘而决心出家一样。当然这些在别人看来可能只是无稽之谈很是可笑，然而对于仙佛那方面完全不明白的她的确是这么担忧着。 只是为了避免相公在操心鬼神的同时还要为她而费神，所以她一直都藏在心中，没有声张。她也只能用自己有些微薄的力量去支持他。 这边，杜白接过一旁的侍女递过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随后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只是这件事还有一些麻烦的事。那就是如何让这批妖怪制作的瓷器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市场上。” 毕竟瓷器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的。到时候万一有哪个有心人查一下，发现他们家的窑厂根本就没有运转，那就必然会怀疑瓷器究竟是哪里出来的！ 由此可能就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在这人间界做生意，那么还是应该遵循一些规矩。 “相公你的意思是要为这些瓷器的生产作一些掩饰？”苏婉妙若有所思点头道。 “没错，目前这个窑厂其实不必停用，继续让他们工作。不过其工作只剩下晾晒以及低端次品的烧制即可。”杜白道，“另外需要一个专门用于掩人耳目的秘密窑厂，用于完成剩下的那些精致瓷器所有工序。” 如此一来，出产的瓷器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出现而不被任何人怀疑。 而前一个窑厂手艺再怎么差，仅仅晾晒的这一个程序，总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吧。 这对于聘请那些有名的大师傅来说自然是要简单许多的，也属于苏婉妙力所能及的范围。 听到这般计划后，她立刻便是点头，欣喜道：“我这便去安排下去，应该会很快就能完成！” 至少能为相公做一些事情，这让她心中有些小小的满足感。 “如此倒是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杜白微微点头，抿了抿茶，心中如此想到。 忽然却是眉头一皱，刚才一直在想事情没注意，现在忽然怎么觉得嘴里的茶味道有些怪怪的。转头看了一眼身旁那个侍女，随口问道：“你这泡的是什么茶啊？怎么喝起来怪怪的。” “回主……姑爷，”侍女趁苏婉妙没注意，有些讨好般的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是我们燕子一族祖传的燕窝茶，而且是我等成精后特制的燕窝。凡人喝了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一般人我们可不会给他们喝得，也只有主人您，嘿嘿……” “噗！” 杜白一口喷出，连连呛了两口，方才眼神怪异地看了看旁边这个一脸无辜的侍女。 虽然她作为一个精怪所以相貌的确是不错的，但是这不妨碍他一想到自己在喝掺了她口水的茶而感到肚子里一阵恶心。 燕窝的确是一种人间盛行的价值昂贵的美食，只是当这个燕子变成人后感觉就大不一样了…… “你下次……咳咳，给我换成正常的茶就行。强身健体我不差你这点燕窝。”他擦了擦嘴，轻咳两声道。 “唔……好吧……”侍女有些疑惑，随后有些小委屈地接过茶杯去换了。她有些没想明白，自己只是想要讨好一下这位大人，为此还不惜拿出自己珍藏许久的燕窝茶，怎么似乎还惹他生气了呢？ 人类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啊！ ———————————————— 当然真正的商场远远不止之前所说的那么简单。所以对此有些一知半解的杜白之后又是多次去了街上其它的商铺去观察了一番。收获自然是有的，不过也不大。 更多的倒是让他对于这个世界的风俗民情有了更多的了解，在一旁莹儿小丫头的娇嗔下，又是连连吃了许多的“不干净”的路边小吃。 而且他也发现这个时代其实也是有烤串之类的售卖的，而且是真正的原汁原味的炭烤。但是调味料之类的就要差了一筹，还有些羊骚味，稍稍让他吃得有些不过瘾，但也还算是满足。 撸串的时候他还感叹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就再也吃不到烤串了，没想到还能有这般机会。 不过悠闲的时间还是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多的，更多的时候，他除了每日惯例的练习正气之外，就是在外奔波，研究瓷器的制作与样式。 在这般时候，他倒是意外在一家商铺门口遇见了许久不见的盛云庭。 第262章 端倪 说起来，似乎这小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骚扰过自己了。不像以前，几乎是每天都必定来一次，说些什么又发现了某某处的妖魔鬼怪的传言之类的。虽然不胜其烦，但也有些习惯了。 如今一段时间没见，倒是颇有些不太习惯了。 偶尔空闲的时候他也会思考一下，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在忙些什么，竟是一整天也不见人影。不过料想也大约只是在忙活着攒钱继续去买卖那些活禽吧，继续做着那种有些不太实际的梦想。如此想来，倒也是没有太过在意了。 只是现在，让杜白有些意外的是，盛云庭正拿着不知什么东西缓缓走出来的这家商铺是一家售卖女子首饰的店！ “买首饰？” 杜白不禁一愣，看对方一副似是买到了什么好东西而手捧着不妨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他的模样，他有些好笑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看见这家伙有些愕然地回头来看向他。 待看见他之后面上不禁一喜，旋即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而眼神微微躲闪，下意识将手中的盒子给背手藏到身后：“杜……杜大哥，好巧啊！” “是挺巧的，你刚在干什么呢？怎么走在路上还这么不注意路，也不怕摔着？”杜白好笑道。 “没……也没干什么。只是想买点小玩意儿……”盛云庭努力解释道，只是结结巴巴的一看就有鬼。 当然杜白不会去刨根问底，只是稍稍留了个心眼，下意识向他身上扫去，却是瞧见之前自己赠予他的那个锦囊竟是不见了。 之前他不是说绝对不会离身的吗？难道是不小心丢了？ 杜白如此想着，便是随口问道：“我之前送你的那个锦囊你没有带在身上吗？是不是丢了？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不好意思来见我？不然我再送你一个吧。” 其实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他写的一些字而已，根本不值钱。不过作用却是有的，随身佩戴可以防止心怀不轨的妖鬼靠近，就算是面对一些大妖怪也可以当做一个小小的防身手段，至少拖延一下时间。 只是没想到他一问起这个问题，却是瞧见了盛云庭有些奇怪的反应。只见对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眼神躲闪得厉害，摆明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不不……这个……那个，那个锦囊挺好的，没丢，就在我家里呢，等我回去了就戴上！” “还有……我……我现在家里还有些事，就不多聊了，杜大哥，回头再见！” 说罢，便是逃也似的地赶紧转身跑开，仿佛身后是什么可怕的吃人的怪兽在追赶一般，留下一脸愕然的杜白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有些古怪。 “奇怪，这小子难不成……” 他鼻尖微微一动，面色有所变化，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身上附着了一些淡淡妖气……” 旋即，他转身向着那个首饰店走了进去，一边挑了两个看起来很不错的首饰打算回去送给苏婉妙和小姨子做礼物，一边故作随意地问乐呵呵的掌柜的：“掌柜的，刚才那位公子进来买了什么啊？” 今天做了两桩大生意的掌柜自然也是没有留意那么多，只当是客人随口一问，便也乐呵呵顺口回答道：“是一件玉簪，说是要给一个年轻的姑娘，让我帮忙挑了比较合适的好一段时间。” “玉簪？给年轻的姑娘？” 杜白心中一动，转而望向那盛云庭离去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头。 加上之前的那股有些特殊的妖气，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因此而有些忧虑。 “难不成那个傻小子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女妖怪给迷惑了心智？” 毕竟一个妖怪的相貌一般都不会太过丑陋，要想诱惑一个凡俗男子只需稍加魅惑便已经是足矣。更别提盛云庭这个傻小子本就心心念念着想要见一见妖怪，恐怕对方一表明身份这小子就自己跑上去送死了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锦囊不见了也就说得通了。为了避免伤到那个女妖怪，这锦囊必然是不可能随身戴着的。 而那女妖怪若是不伤人也罢，或许也能算是一段人与妖的有些特殊的恋情，或许杜白也能稍稍帮助一手。只是有些不对劲的是，他从刚才盛云庭身上嗅到的那些妖气隐约间带着几分血腥气…… 这绝对是只有杀过人，手上沾过人血的妖怪才会有的！ 那岂不是说盛云庭有些危险了？！ 念在两人的交情，杜白决定必要时候可以出手救助一下。 当然也不是现在立刻，他心中也有所考量。或许也可以趁此机会让那个傻小子不要整天抱着那些奇怪的梦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对方知道了妖怪未必都是回来报恩的，也可能是回来杀人作恶的，那恐怕就会从那般美梦之中被惊醒，不敢再胡闹了。 毕竟自己保得了他一时，却也保不了他一世，接下去的路还是需要他自己去走的。 ———————————————— 而此刻在县衙的后堂之内，本县的县令正热情地招待着怀鸿怀胜两位大师，金捕头正持刀侍奉在旁。 尤其是他面上那热切的笑容更是让人有些惊讶，若是放在外面，让人瞧见了这位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威严满满的县令大人此时竟然会这般热情地招待客人，恐怕是会大跌眼镜了。 而这在两位大师的面前却是寻常了，往日便是更大的官更有地位的人来见他们有事相求的时候，哪个不是笑容满面的，最不济也不会摆脸色给他们看。 这就是真正有本领的高人的无形的地位，谁见了都要敬三分，毕竟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以后会不会有事求到他们头上。 比如这位县令大人。 “两位大师，这个……前几日与你们说的事，可有下文了？”那县令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笑眯眯问道。 “大人请放心。”那位怀胜禅师轻咳了一声，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串早已准备好的佛珠和一本薄薄的经文递给那位县令，淡淡道，“让贵夫人将此佛珠戴在手上，然而每日诚心念诵这本佛经三次，料想不出一个月，便有结果了。不过需注意，期间必须要吃素，不然佛祖会认为你们心不诚。” 第263章 飞鼠 县令闻言便是如获至宝一般欣喜若狂地将两样东西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哈哈笑道：“两位大师请放心，若是我娘子真的生了个大胖小子，定给你们寺庙捐一个新佛像！” “佛像倒是不必了，只要大人您能诚心信佛即可。”怀胜禅师如此道。 县令已经急不可耐地走了，他正急着想要给娘子试一试效果呢。成婚这么多年来，娘子的肚皮一直不见动静，偏偏看了大夫却又说一切无碍，这可是让他急得很啊…… 如此也只能求助于这两位大师了。若是真能让他家有后，厚礼是必然不会少的！ 这边金捕头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县令离开的背影，对两位大师歉意道：“不好意思，大人他一向便是这般急切的性子……” “无妨，说回正事，今天我们二人对于之前所说的鬼怪之事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只是恐怕还需要金捕头你的一些协助。”怀洪禅师微微摇头开口道。 “两位请讲，若是金某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定然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金捕头抱拳正色道。 “倒没有那么严重。”怀鸿禅师说道，“只是我们怀疑那鬼怪可能正藏身于此县城的那苏家中，我二人不可贸然前去避免打草惊蛇，所以需要你手下若是有轻功高强之人，可以前去打探一番。” 金捕头闻言一怔，面上不禁流露一丝惊诧：“苏家？竟是在那里？” 作为元阳城的三大家族之一，苏家也是颇有名气的，且以往都是比较安稳低调，只是没想到会与那些骇人的鬼怪扯上关系！ “这事暂时也说不准，只是有这般猜测。”怀胜禅师接着师兄的话说道，“所以去之前，还需要试探一番。” 的确，这是二人这两天的猜测之一。 那个害了许多人命的妖怪仓皇间躲入这元阳城，孤零零的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无处藏身，且最近查阅了卷宗后也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杀人案件或是失踪案，那么肯定是对方担心伤人后被发现行踪而隐藏在某户人家里。 小门小户的人就这么点，也藏不进去。也只有三大家族才有一些嫌疑。 如此一来，这对师兄弟自然而然地便是将第一个目标放在了苏家。 毕竟之前那些鬼怪之类的幺蛾子似乎苏家都有参与在其中，更别提还有那个最厉害的老鬼藏身于内！所谓蛇鼠一窝，那些可怕的妖魔很可能会汇聚在一起，密谋一些害人的事情！ 这——不得不防！ 而有了他们这番话之后，金捕头也是很快就有了合适的人选，唤了一个看起来身体精瘦一双眼睛却是颇为明亮的年轻男子来。 “此人外号飞鼠，我们也就一直这么叫他。轻功虽然学的是一些野路子，但天赋很强，算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出彩的一个，若说此行最佳人选恐怕是非他莫属了。” 金捕头介绍完毕，随后便见这个飞鼠笑眯眯地先是给两位大师做了个揖，随后只见其一个后空翻向后飞去，只是眨眼便已是十米开外，随后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便是腾空而起，时而跃到树上，时而跃到房顶，轻松自如，随后又是双臂高展凌空飞行滑翔稳稳落在门口，仿佛背上真长了翅膀一般，颇为惊人！ “善！”怀胜禅师欣赏地看了一眼此人，功夫的确是不错的。 “此行便辛苦施主去查探一番。只是需要万分小心，莫要惊扰了那些妖魔鬼怪，若是有所不妙，便立刻脱身离开，最重要的还是不要丢了性命！” “大师请放心！”飞鼠自信地拍了拍胸膛，“别的不说，我这功夫若是想跑，便是天上的老鹰也比不过我！此次定会找到那妖魔的线索，不负两位大师所望！” “这妖魔与寻常却是不同，曾屠灭了整个村庄，乃是凶残至极的妖魔！万事不可大意。”怀胜禅师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他，“这里面是贫僧开光的一本经书，灌注了佛法，若是真有什么危机，可打开这布包求得一线生机。” “好！多谢大师！”飞鼠小心接过这等宝物藏入怀中。 随后便只等天黑后潜入那苏府了！ 不过实际上的行动还是迟了一天的。 毕竟像这种涉及到传说中妖魔鬼怪的大事情，飞鼠也不敢随意地轻举妄动，必须要仔细地打听一下目标的情况，否则万一哪里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就算是葬送了自己的小命也就罢了，万一祸及他人，尤其是自己的家人，那恐怕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因此，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决定先行通过一些不会引人注意的方式去打探一下大致的情报。 比如，装作普通路人去故作不经意地打听一下苏家最近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奇怪的地方。 当然，这样的得到的结果还是让他比较放心的，这苏家的确是比较安稳的，就算是最近忽然开始在瓷器生意上大下功夫，但也都属于正常的范畴，没有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如果不是听两位大师所说的，恐怕一般人还真想不到这苏家竟然还隐藏着鬼怪！ 当然耳听为虚，十分谨慎的他又决定去跟踪几个苏家里出来办事的下人们，看看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或是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 而他在跟踪的时候也发现那几个下人其中一个人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阿狼……你又要买烧鸡吃啊！” 卖烧鸡的摊贩前，看起来傻乎乎也是最精瘦的那个汉子正乐呵呵地搓着手掌，两眼放光地盯着那摊子上挂着的一个个烧鸡，而其身后几个同伴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好笑打趣道。 “是啊……烧……烧鸡很好吃啊！”这个名叫阿狼的汉子似乎的确傻里傻气的，就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满脸憨笑，“你们……要、要不要吃啊？” “不了不了，有钱买烧鸡还不如存着给家里添油买米，也真羡慕你这样的孤身一人才能把所有钱都拿来买烧鸡……” 那几个同伴微微摇头，叹了声气。 这烧鸡可不便宜，像这个阿狼一样把整个月的工钱都毫不犹豫地拿去买烧鸡他们可做不到。 第264章 简单 而跟在后面的飞鼠看见此景不禁微微点头若有所思，这个阿狼似乎颇有些傻气，看起来很像是空有一身力气但是脑子不太好的傻子，大户人家里专门买来干重活的。 或许自己可以借此利用一番…… 如此考虑了一番后，他特意去城里城里烧鸡做得最香的那个商铺里去买了一只烧鸡来用油纸包好，并提前在上面撒上了一些蒙汗药。 这蒙汗药可是绝对不同寻常的，便是一条猛虎吃下去也照样要四脚朝天睡上一天一夜，更别提普通人了。 而他的计划便是借此物来迷倒那个傻子，然后自己借机假扮他的身份潜入苏家，以此达到最安全的打探消息的方式！ 当然这可能会给对方带来一些损失，不过如果能破了案，有自己帮忙那县衙定会给一些补偿，或许也能让这个傻子摆脱奴仆身份好好做人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拿着那烧鸡一直跟在那几个下人的后面，等待着合适的下手机会。 终于，他瞧见其余那几人均是进入了一家商铺，只留下那个傻子还留在外面自顾自地啃着烧鸡，正巧周围又没有什么路人经过，心中不禁一喜：“机会来了！” 他飞上屋檐，将那油纸包着的烧鸡对着此人的身前丢了过去，随后微微伏身等着对方上钩。如果对方真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傻，应该不会识破。 “唔？” 那阿狼果然是被吸引了注意，好奇地停下嘴上的动作，低头看了看那个油纸包。 似是隐约间嗅到了那更加诱人的香气，他鼻子微微抽动，快速地俯身捡起它，随后打开一瞧看见里面的更加香嫩的烧鸡，不禁口水横流。 “这是哪里来的？天上还能掉烧鸡？”阿狼有些愣神，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忍不住立刻一大口便是咬了下去，顿时满口生津，一脸的满足。 这大酒楼做出来的烧鸡味道定然是比普通小摊上卖的要好吃许多的。 “成了！” 飞鼠嘴角一勾，看来还是很简单的嘛。 接下来只要等药效发作即可。而这个蒙汗药的效果可不同凡响，见效极快！ “十、九、八……”他暗暗在心中倒数着，期待看见对方两眼一翻倒在地上的景象。 然而。 “二……二……一……一？” 飞鼠有些惊愕地看着地上那个傻子竟然完完整整地吃完了这只烧鸡，连骨头都吮了好几遍，也丝毫不见半点虚弱要倒下的样子，反而似乎因为吃饱了肚子，更加生龙活虎了！ “真是见鬼了！”飞鼠不禁目瞪口呆，便是猛虎也能药倒的蒙汗药怎么可能失效？难不成这个傻子比猛虎还要强壮恐怖？ 开什么玩笑！与此相比他更宁愿相信这蒙汗药是假的！ “该死，竟然卖我假货！”飞鼠不禁咬牙切齿，将那个商人的名字暗暗记上了一笔，下次定要找他好好算账！ 只是现在，眼看其他那几个下人很快就要出来了，若是不赶紧想办法恐怕就来不及了！ 心中一狠，他决定强来了，大不了就打晕这家伙，效果也是一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微凝间手腕运起一道劲气，瞄准了对方的后脖颈，两脚一蹬便是从屋檐上飞了下去，从其身后出其不意用力砍去！ 他当然也是不想伤到人命的，所以将力量尽量控制在只是将人打晕的程度。这种办法他在做捕快的时候学过很多次，所以算是熟能生巧，定然不会再出现任何差错了！ “啪！” 重重一声脆响，似是骨头碰撞声响起，手腕微微阵痛，但这也说明击打得很是严实。 飞鼠心中一定，只等着看见面前这人软趴趴地倒下去，省得自己多费功夫。 然而，面前的这人背影却仿佛是一块屹立不倒的巨石一般，依旧高大，根本没有任何要昏过去的样子。愣神间，飞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微微发红的手掌，有些不敢置信。 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他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打错人了。 “我就不信邪了！” 他咬了咬牙，发起狠来，“啪”、“啪”、“啪”，一连打了十几下，连他自己的手腕都发酸且剧痛的时候，他却绝望地发现面前的这人竟然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简直就像真的一块石头一般纹丝不动！ “这……这真的是人吗？！”他几乎有些怀疑人生了。 不对，眼前这块巨石开始动了！ 然而并不是倒下。阿狼此时只是微微转过脖子，一双眼睛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身后这个从刚才开始举动就很是奇怪的家伙。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然不得不承认刚才这家伙的按摩很得劲很舒服，可是这大白天的，应该不可能会有一个陌生人突然主动来捶背按摩吧！ 所以……难道是在攻击我吗？ 眼神微微一变，露出几分警惕。 “想打架？” “误会……打扰了！” 飞鼠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只能憋屈地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逃也似地转身飞快向后窜去，几个闪身便是不见了踪影，留下一脸惊讶的路人以及有些发懵的阿狼。 “怪人！” 阿狼心觉古怪，微微摇头，但也没太过留意，转头拿起刚才吃剩的半个烧鸡继续吃了起来。 虽然小摊上的烧鸡味道稍差，但是烧鸡就是烧鸡，不能浪费！ ———————————————— 等到夜深时候，已经重振旗鼓的飞鼠再次来到了苏府的围墙外。 “呼！白天应该只是一个意外，虽然不确定那个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的实力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可是江湖人称飞鼠的高手啊，多少闻名已久的江洋大盗都被我轻松缉拿，区区一个下人怎么可能比我还要厉害！肯定只是一些意外而已！” “没错，等我进去打探完消息之后，再去戏弄一下那个傻子，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好……就这样！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吃路边掉的烧鸡了！” 他如此自言自语安慰着自己，心情总算是稍稍振作了一些，也不至于那么低落。 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即纵身一跃便是飞过了墙头落入苏府的院子里。 第265章 踪迹 “嗯，一切都很安全，附近应该没什么人！” 飞鼠微微俯身，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后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不知怎的，隐约觉得脚底下有些奇怪的触感，没有踩在坚实地面上的踏实感，反而有些软…… 他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难不成这苏家这么有钱，连庭院都用毛毯铺起来吗？ “喂！你要在我背上站到什么时候？” 脚下忽然传来一声闷声闷气的男声，顿时吓了飞鼠一跳，险些往后一退脚步踏空摔在地上，还好临时运转轻功，踉跄间还算安全落在地上。 此时他抬眼望去，才愕然看见刚才自己落脚的地方竟是一个男人的背上，此刻这个男子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那些脚印，一抬头露面，那如同梦魇一般可怕的面容可不正是白天遇见的那个傻子吗？！ “你怎么在这里？！”飞鼠目瞪口呆，不禁脱口而出问道。 “啥？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们府里来做什么！”阿狼闷声闷气道，对于自己被踩了两脚而忿忿不平，“我刚才听见外面有人在自言自语，所以好奇过来看看，谁知道你就忽然跳进来了！” “你听见我说话了？”飞鼠更是震惊，他刚才的声音基本都是控制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范围，对方怎么可能听见！ “哦，我知道了！” 就在他震惊的时候，这个浑身都透着古怪的男人忽然开口说道，一副怀疑的模样盯着他：“你难道是小偷？白天抢劫不成，所以晚上又来偷盗？” 飞鼠顿时哑口无言。自己可是个捕快啊，怎么可能是小偷！ 只是这般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岂不是打草惊蛇？ 见已经被发现，也只能先下手为强避免对方泄露消息了！ 他心中一狠，便是跳起来狠狠地用手掌劈向对方的脖子，试图将此人打晕。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一如白天时候那般，对方根本纹丝不动，反而那双原本的憨厚的眼神却是逐渐变冷，多出了几分野兽般的凶煞嗜血。 “你打完了，该换我了吧！”阿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嘴角微微咧起，隐约间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 “不好！这是个怪物！” 飞鼠心中一跳，哪里还敢与之缠斗，当即便是身形一退顺着树干往后一窜，却是向着苏府的深处跑去！ 不管如何，这一趟可不能白来！大不了自己就冒充一回江洋大盗，反正这些人也抓不住自己。 地上的阿狼却是没有立刻追去，反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冷笑了两声。 “有不知哪里来的小贼闯进来了？” 房间内的杜白听到了那几只妖怪的传音，眉头微微一皱。 略一思索后便是有了决断：“便随你们玩一玩，别出人命就行。到时候抓起来送到官府去，没必要的麻烦还是少惹了。” 很快便是得到了那几只妖怪有些欢快的回应，显然他们在这里做下人虽然不愁吃不愁穿，但是也有些无聊的，现在难得来了个乐子自然是兴奋不已。 杜白微微一笑，也没有多作在意。 只是觉得自己养着这几只妖怪看来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寻常的敌人根本就别想靠近苏府了…… 嗯，以后可以多给他们买点好吃的。 而另一边，飞鼠在苏府的屋檐上不断地飞着，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面的声音就逐渐消失不见了，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一般，不禁让他心生疑惑。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是连之前还在四处走动的巡夜的护院也不见了踪影，更觉奇怪。 他索性跳了下去，小心地俯身观察了一番后，更是惊愕。 这苏府竟然只有烛火闪烁，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了，空落落的犹如一座死宅一般，静谧而又诡异！ 一连走了好几个院子，竟然都是如此！ “难不成是知道我进来了，所以全都跑走了？”飞鼠觉得有些想不通，“可是刚才明明没听见任何动静啊！再说这些人也不至于这么胆小吧……” 蓦地，一阵阴风从其身旁吹过，让他寒毛一竖的同时，更是惊惧地发现整个苏府的烛火竟是同一时间熄灭了！ 仿佛是瞬息之间，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让他的眼睛竟是一时无法适应从光明到暗处的骤然变化，眯了一会儿眼睛，才稍稍缓过来。 只是等他再次睁眼望去时，却是更加震惊地发现这整个苏家的宅院仿佛已经废弃了数十年之久，地面满是厚厚的尘土并混杂着一些没烧完的纸钱。门上墙上皆是蜘蛛网，青苔杂草蔓延在路边，便是牌匾也是松动垂落了半边，随着时而吹来的风微微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异恐怖的响声。 冷如霜的月色下，一切都是如此的诡异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真……真的见鬼了？”瞳孔缩紧并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飞鼠咽了咽口水，面色有些发白。 恐怕也只有鬼怪作祟能够解释这般变化了吧！ “咚！” “咚！” 忽而从远处传来了一道道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就仿佛是什么巨大的怪物正在缓缓靠近一般。即便现在什么也没看见，可是那带来的无形的压迫感却是异常地强烈，不禁让他浑身一颤，左右打量了一眼，慌忙躲入旁边一个房门半掩的屋子里，生怕被那怪物给发现了踪迹。 好在那怪物似乎并没有朝着这边走来，那脚步声逐渐走远，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就在这时，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淅淅索索”的奇怪声音却是让他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是提起到嗓子眼来。 “这位英俊的公子……如此猴急地闯入小女子的闺房，实在是让小女好生羞怯呢。良宵苦短，不如你我二人快些来共度春宵吧……” 而后传来有些娇媚的女子的声音，让他下意识地心神一动，悄悄向后瞥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却是让他险些吓得魂不附体，慌不择路间甚至来不及打开门，整个人直接窜了出去，撞破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 第266章 凶险 “公子……” 门口那个面色青白浑身皮肤满是蛇鳞的恐怖女子一边幽怨地轻唤着，一边诡异地伸着细长的舌头发出毒蛇般的“嘶嘶”声，任哪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会回头看一眼的。 而更让飞鼠崩溃的是，即便是逃出来了，外面却有更多更可怕的妖魔鬼怪在等待着他。 “公子……” “公子……” 四面八方传来的一声声呼唤犹如催命符一般，让他更是如同屁股着火一般不要命地逃跑着。 稍不留意，甚至旁边的花草都会突然伸出尖锐的指甲试图抓住他将他留下，为此，只消片刻，他身上的衣物都是变得破破烂烂，他也只能勉强护住关键部位。 而最可怕的是，他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又一次遇见了那个傻子，而此刻，对方的模样俨然已经大变！ “又遇上你了！” 阿狼的确是人如其名那般，整个人不仅变得足有三米般高大，浑身更是长出了又黑又浓密的兽毛，五官也是有所变化，一眼看去，简直就像是一匹直立起来的活生生的巨狼！ 那满口的獠牙间腥臭的口水微微滴落，似乎已经垂涎于他的血肉很久了。 “咱们来玩玩儿吧！”巨狼口中发出嘶哑低吼般的咆哮声，咧嘴狞笑。 一双巨大的狼爪缓缓向他伸了过来，飞鼠吓得肝胆俱裂，他丝毫不怀疑对方只需要稍稍用力，自己就会被粉身碎骨！ “难不成自己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飞鼠有些绝望。 他听了两位大师所说的知道这苏府里有鬼怪，可是也万万没想到这里干脆就是一个鬼蜮，有这么多恐怖的鬼怪如此肆无忌惮地猖狂着！ 只是就在这时，手上一松，却是有一个小小的包袱从自己怀里掉落在地上，让他不由得一怔，旋即面色一阵狂喜。 “对了，这是大师给我的宝贝，可以护我周全！” 想必是大师早已经料到了会有这般危机！ 飞鼠慌忙间便是从地上捡起那包袱快速打开来，等那经书刚刚露出一角，顿时一道金色的佛光便是从其中绽放开来！ 这道佛光犹如撕破了黑暗的最后一道光芒，将周围那阴暗森冷的可怕环境震得微微一颤，眼看便是摇摇欲坠一般，可见其颇有一番威力。 “嘶！” 巨狼赶紧收回了被烫得有些疼得手掌，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发的变故。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贼身上竟然还有这等佛道宝物！这下却是有些难办了。 “我安全了！” 飞鼠心中顿时一定，但此时再也不敢托大，看到了几分破绽，便是迅速向着最近的围墙飞去，尽全力要逃出生天。 “小贼，休要逃走！” 阿狼顿时大怒！ 若是任由这个小贼逃走，岂不是说自己等人实力不济，要被主人看不起了吗？ 只是这般佛宝护身，周围想要拦下他的妖怪却是都被挡下，便是再怎么锋利的指甲也无法靠近那飞鼠的身边一寸。 眼看那小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墙头，阿狼怒吼一声便是想要追去，只是就在此时，却有一只白净的手臂挡在他的面前，让其微微一愣。 抬头望去，看见是主人微微漂浮在半空之中拦住了自己，顿时一惊，连忙跪地道：“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职，才让他逃走了……请给最后机会，让我等去将那小贼给捉拿回来……” “不必了。” 杜白淡淡道。他望着那飞鼠离开的方向，右手缓缓抬起，只见一块铁制的令牌正悬浮在掌心处，乍一看略有几分眼熟。 正是之前那个“小贼”方才逃窜间不慎落下的。 “官府的人么……” 杜白沉吟道。 他有些疑惑，官府的人为何要如此深更半夜特地以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来自家府里？ 事有蹊跷，贸然行事恐怕不太妥当。 ———————————————— 次日县衙内。 “那飞鼠可是回来了？”怀鸿禅师问向自己的师弟。与县衙的人打交道的事情一向都是由这位师弟来负责的。 怀胜禅师急忙回答道：“是的师兄，那飞鼠已经回来了，而且已经证实了那苏府里有鬼怪，且不止一个，恐怕有一窝！” 虽然用一窝可能不太恰当，但仅仅从其惊吓过度后的描述中大约也能猜测出来绝对不会是少数，甚至对方能侥幸逃出生天也是因为自己赠予的那个佛宝经书。 若非如此，恐怕如今是见不到此人了！ “看来那苏家果然凶险异常！”想到这里，怀胜禅师不禁心中一凛，暗自庆幸。庆幸自己之前前去除鬼，竟然没被那些妖怪们给当场吃掉…… “果然如此，看来我们是应该早些去将那些鬼怪给除掉了。”怀鸿禅师微微闭目，默念“阿弥陀佛”。 “也好，师弟我这便去联系县令大人，让他抽调一波精兵，用武者的血煞之气去镇压那些妖鬼，也能多几分胜算！”怀胜禅师决定做一番万全的准备，不然他可不敢贸然上门与对方打架。无论是那一窝的妖怪还是当初那个印象深刻的老鬼，可都不是什么好易与的角色。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还没等他们去找县令，县令却是首先找上门来了。 当然不是找麻烦，而是大老远地便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两位大师，两位大师！” 怀胜禅师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师兄，见他还是一副闭目诵经的模样，随后也只好自己上去应付：“大人，不知是有什么好事？” “哎呀大师，你们可真是太灵了啊！”县令一上来就是美滋滋地握住禅师的手，不住地摇晃，一脸的感谢与惊喜溢于言表，“这才刚两天，本官让我那娘子就这么做了两天，今天就感觉身体有异样，赶紧让大夫来把脉瞧一瞧。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怀胜禅师一愣，面色忽然有些古怪，试探着问道，“贵夫人……有了？” “没错啊！大师不愧是大师！”县令缓缓放开手，来回踱步笑呵呵道，“多亏了两位大师，不然还不知道本官什么时候才能有后呢！不行，如此灵验的佛本官可是不得不信啊，之前只一尊佛像却是太小气了！本官决定号召乡绅，为贵寺捐一座新的大殿！” “此外，两位大师想要什么，本官什么都答应！” 第267章 面具（600月票加更！） “这个……”怀胜禅师欲言又止，看了看县令大人那满是喜悦的面容，心生几分不忍，还是决定将那番不合时宜的话给咽回去。 “大师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县令好奇问道。 “咳咳，贫僧只是刚刚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需要尽快去超度那些妖魔以免他们害人。”怀胜禅师如此换了个话题，并将方才的借兵一事也提了出来。 县令大人沉吟了一下，笑道：“借兵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也需要与附近的兵营商量一下。在此之前，本官已经在酒楼里设了宴，打算好好犒劳一下二位大师。放心，全是素食，不会破戒的！这妖魔鬼怪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不妨先好好吃一顿再去也不急嘛！” “这……也好。”怀胜禅师微微点头，看着县令那得意洋洋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转身回到屋内小心关上了门，小声问向师兄：“师兄，你说县令大人娘子怀的那孩子……会不会……” 他着实是有些担忧。 万一哪天县令发现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得气炸了，估计要上门来把寺庙给拆了也说不定！那可是大事不妙啊！ 谁让他们说的佛赐的孩子竟然不是县令自己的孩子呢？ “无需担忧。”怀鸿禅师眼睛没有睁开，只是淡淡说道，“世事自有定数，我也只是稍稍推波助澜而已。” “师兄你的意思是？” 怀胜禅师微微一愣，略一思索便是明白了，当下便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难怪前几日当县令大人提出这般要求的时候，师兄只是看了一眼其娘子便是答应了下来，比以前还要爽快许多。 原来是当时便看出来他的娘子早已怀有身孕只是不自知而已！ 这两天诵念佛经加素食更多也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期望而已，如此的作用下每时每刻都会关注着自己的肚子，也就比寻常更快地发现了怀孕后的异常反应。 严格来说，他们也不过是起了一个引导的作用，实际上佛经或是素食之类的都没有太大的用处。即便没有他们，最多十天半个月，县令的娘子自己也会发现不对劲的…… 如此想来，怀胜禅师却是不禁敬佩地看了一眼这位往日都不动声色的师兄。 他一直以为自己虽然不擅长礼佛，但至少在生意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没曾想原来师兄不是不如自己，而是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是大事，三言两语间轻而易举就为自己寺庙赚了一座大殿！ “佩服佩服！”他颇有些自愧不如。 对了，还有一顿饭。等吃了这顿饭，再仔细为接下去的除妖之战好好做些准备吧…… ———————————————— 街市上，一对男女正穿梭于人群之间，时而摆弄一下旁边小摊贩上的小商品，时而品尝一番特色的美食，虽然味道不一定非常好，但却别有一番特殊的滋味。更别提有身边人的陪伴，更觉心中舒畅。 两人正是之前的盛云庭与朱幻云。 答应了要带她看遍人间界有趣的地方，盛云庭可是定然会说到做到的，虽然目前仅仅局限于这个小小的元阳城内，而且这些日子来还没逛遍，显然未来还是很遥远。但他也是满心欢喜地做着尽量充足的准备。 这其中也包括暂停买动物放生来攒钱，以免等未来想要去往外面的时候囊中羞涩可就太尴尬了。 “怎么样，这个面具会不会很可怕？” 盛云庭拿起旁边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故意吐了吐舌头，只是看起来不太可怕，反而有些滑稽。 “扑哧……”朱幻云忍不住掩嘴轻笑一声，却是随手拿起一旁的一个白色兔子的面具戴在面上，稍稍歪着脑袋，“这个好看吗？” “好看！”盛云庭笑呵呵道，“你戴什么都好看！” 朱幻云有些好笑地解下这面具，转而给他戴上去：“你还是一副傻气。” “哈哈！”盛云庭挠了挠头发，转头对那位摊主道，“这两个面具多少钱，我都要了！” 买下了两个面具之后，他刚要将那个兔子面具递给她，却见她先拿过了那个恶鬼的面具，先是打量了一眼，随后小心地戴在了面上，透过这张丑陋鬼面眼部的两个孔洞可以看见面具下她那清澈的一双眼眸。 “这个……也好看吗？”她声音虽然依旧轻灵，却隐约有些微微发颤。 盛云庭一时没有察觉这般异样，只是笑道：“都好看！没人比你更好看了吧！” “呼……”朱幻云缓缓解下那面具紧紧抓在手中，背过身不看他，窈窕的身姿微微摇曳，只是好笑般地道，“我怎么发现你也是这般油嘴滑舌，尽是满口好话骗女孩子开心？难不成你也是一个花花公子？” “可没有这般的事！”盛云庭怕她误会了，急忙解释道，“别的女孩我可不会喜欢的，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我才不信呢。”朱幻云微微侧过头来看他一眼，眼里几分狡黠，最近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也有些习惯了这般相处的方式，“或者说，你只是因为我是妖怪才会在意我，如果不是我，随便来的是哪个妖怪，你都会喜欢上对方？” 说起这番话时，她虽然面上依旧微笑，心中却有些隐隐的失落。 “这个……怎么会……”没有习惯女子这般强行理解的歪曲解释，盛云庭一时哑然无语，不知怎么回答。 “好了，随便说说的而已。”朱幻云也不想为难他，转身将那白兔面具塞入他的手中，似是随意道，“我比较喜欢这个鬼面，所以那个白兔面具就归你了。” “好。”盛云庭点了点头，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这个面具，蓦然想到这个面具刚刚还被她戴在面上，或许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心中便是一阵乱跳，赶紧抬起头目不斜视，驱散那些不好的邪念。 “咱可是正人君子……”他心中默念着，生怕因为一些奇怪的举动而引起对方的误会。 而就在他打算继续带她去逛一下其他地方的时候，却是忽然注意到身旁的她脚步忽然放慢了下来，有些出神的目光注视着街边的一个角落，似是看见了什么引人注意的东西。 第268章 蛊 盛云庭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是意外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面容狼狈且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正孤零零地蹲在那角落里，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碗，似是正在沿街乞讨。 那一双小小的呆滞眼眸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惊慌与恐惧，没有任何的温暖可言。 “乞丐？”盛云庭一怔。 “对了，之前听二哥提起来过，说是前阵子西北方向又爆发了饥荒，饿死了不少人，有许多灾民都往这边逃过来了，官兵拦都拦不住……” 也难怪这几天在街上走着的时候经常会看见一些乞丐在乞讨，比以往还要多一些，想必就是这些灾民了。 “原来她是在同情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吗？” 盛云庭心中微微一动，主动牵起她的手笑道：“走！” 朱幻云微微一愣，旋即便看见他正牵着自己向那个乞丐女孩走去，下意识抿起嘴唇，却是没有挣脱的意思。 快步走到那小乞丐的面前，盛云庭微微蹲下身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柔一点，不会吓到对方：“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吗？你的爹娘在哪里？” 如果能找到她的爹娘，或许这个小孩子还能平安活下去，不然这个世道恐怕是很艰难的了。 只是他得到的回应却只有面前这个小女孩惊恐地摇头，睁大一双眼睛不安地看着他，小嘴里却是有些干哑地说出一些奇怪的腔调，听不太懂。 似乎并不是本地的官话。 盛云庭微微一愣，正想缓缓伸出手去，却是忽然有一只秀手伸出拦住了他。 “等等。” “怎么了？”盛云庭疑惑间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朱幻云，却是意外瞧见她的面色有些沉重，似是怀着什么心事一般，看向这个女孩的眼神也是带着几分复杂。 “她是苗疆那边的孩子，你小心一些。”她轻声说道，眼神微微凝重，“她身上的服饰特色，还有刚才说的话，都是苗疆那边的……” “苗疆？”盛云庭一怔，“苗疆怎么了？” “你不怕吗？”朱幻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们那边的人，世代都会研究蛊毒。稍不注意，哪怕只是轻轻一碰，甚至只是一个眼神对视，就可能在你身上下蛊，到时候生不如死，百病缠身，你不怕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这有些反常，以至于迟钝的盛云庭都察觉到了。他望了她咬着唇角的几分难受的神色，迟疑了一下，忽而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一个小孩子而已，何况我是在做善事，在帮她，为何要害怕她会害我？” “若是什么都要怕，连见人也不行，不如回家缩头乌龟罢了。” “你……”朱幻云愣愣地看着他。 “好了，那些有的没的先不说了，你能听懂这孩子的话吗？”盛云庭忽而问道。 “我……学过一点。”她缓缓点头，紧紧盯着他，轻声道，“她说她的父母都已经死在路上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原来如此啊……”盛云庭面色柔软，小心翼翼地伸手抚了抚那有些惊惶不安的女孩的头发，老实说这般枯燥如草根般的头发没有半点顺滑可言，但却也稍稍安抚了一下这个女孩不安的心，“你能和她说一下，我带她去吃点好吃的，让她跟着我走吗？” “可以。” 朱幻云也是一起蹲了下来，心情略微复杂地望了一眼这个面黄肌瘦的女孩，眼里又浮现几分怜爱，犹豫了一下后轻声地用一种盛云庭听不懂的语言将其的意思转述给了她。 这种语言听起来腔调有些奇怪，不过盛云庭的确是看到女孩在听完她所说的话之后，小脸上便不禁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看来的确是听懂了。 这倒是省了许多的麻烦。 他稍稍松了口气，继续伸出手去望着女孩尽量温和地示意让她牵住自己的手。 女孩似乎依旧有些不安，不确定应不应该跟着这位陌生人走。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看旁边那个能说她那边语言的姐姐，见她眼神几分鼓励，这才怯懦地伸出颤颤巍巍的小手，小心地拉住了他的手。 从其指尖的蜷缩，也能感觉到她心中的害怕。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盛云庭笑容再次绽放开来，温柔地牵着她瘦骨嶙峋的手，与朱幻云一起找个地方带她好好地吃一顿。 稍微走了一段路，担心女孩身体受不了，便也就在附近挑了一个酒楼进了去。 负责接待的小二本来瞧见女孩一副乞丐的臭烘烘的模样还有些嫌弃地想要赶出去，只是看见带她进来的是盛家三公子，赶紧闭上了嘴，露出恭敬的笑容前去好生招待。 别的不说，这盛公子没事儿就喜欢找自己这些酒楼的麻烦，还要买什么牲畜放生之类的荒唐话，可偏生也不能得罪了他，有苦也只能自己咽着。 现在这盛公子似乎只是来吃饭，那就顺着他，免得惹得不开心了又闹出什么事端来…… 盛云庭也的确没有别的什么惹事的心思，在得知上面的包房已经有人占了之后，也就随意坐在大堂里，叫了几个小菜，不至于太油腻，应该合这女孩的胃口。 等了一会儿菜上上来之后，女孩看着面前许久不曾尝过的美味菜肴，不禁咽了咽口水，却也不敢直接动筷子，直到旁边的那位姐姐笑着说让她可以吃了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拨了两口饭，但也是小口小口地嚼着，生怕被人误会自己贪心了…… “这倒是个乖巧的孩子。”盛云庭见状微微点头，觉得有些满意。心中又生出一些念头来，若是这个女孩当真是无家可归，那么这般小的年纪在外面世道流浪恐怕活不久，若是遇上坏人更可能被拐卖去青楼里去，那着实是有些不妥的。 既然碰巧遇上了，他可以做主让她进入盛家做个小丫鬟，虽说会吃些苦，但总比在外面流浪的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他便与朱幻云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她略一思索便是点头微微笑道：“便由你做主吧。我可以问一问这个女孩，若是她愿意，这对于她这般苦命的人也算是种好运了。” 像这种大户人家里的丫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若是有盛云庭的照拂，她也能过得更好一些。 第269章 发现（求月票！） “只是需要小心一些，这个女孩的来历却是需要隐藏起来，不要让别人轻易知道她是苗疆那边过来的……”蓦地，朱幻云忽然提起了这么件事。 “为何？”盛云庭一怔，有些不解。 “你可能不懂，普通人对于她们的成见太深了……”朱幻云微微摇头，声音幽幽，轻轻伸手抚了抚女孩的小脑袋，“这是为了她好……” “好。”盛云庭虽然不太理解，但是这些事情还是听她的应该没错，便也点点头答应。 ———————————————— “来来来，两位大师，今天这桌酒席可还让两位满意？本官也不太懂你们佛道的讲究，若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尽管说出来啊！” 在包房内的酒桌上，已经换上一身便服的县令大人正乐呵呵地说道，旋即又是转头望向自己身边的一脸娇羞的娘子，轻抚着她的秀手，开怀笑道：“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两位大师也不必拘谨，随便吃，随便玩。哎，你们也一起坐下，这里又没有刺客，你们也一起坐下吃！” 他指了指旁边站着的金捕头以及下属，半是玩笑般的喊道。 “是！” 几人也是立刻坐下，饭桌上热闹了许多。 这时候包房的门被人从外打开，小二从外拿了几壶酒走了进来。 县令瞧见了，立刻面露不满大声呵斥道：“你干什么！没瞧见这里有两位大师吗？拿酒进来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滚出去！” “大人！您误会了。”小二吓了一跳，赶紧举着酒壶躬着身敬道，“此乃素酒，与寻常酒不同。以往一些和尚经过的时候也会讨两杯喝，在这一带也是颇为出名的。所以小人才猜想或许两位大师也会喜欢……” “哦？”县令闻言不禁回头望向那两位禅师，“不知两位大师觉得如何？” “不必了。”怀胜禅师立刻摇头拒绝道，“我师兄弟二人尝不得酒味，便就此谢过施主的好意了。” 酒便是酒，哪里还分什么荤素的，他可不想为了一时口快而破了戒。更别提师兄就在旁边，他更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且慢！” 就在那小二要退出去的时候，忽而他的身旁却是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让怀胜禅师不禁一愣，有些古怪地回头望向从刚才开始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师兄，心中不禁暗暗猜测。 “难不成师兄忽然想喝酒了？这可不太妙啊，自己要不要劝阻一番？只是自己可管不了师兄，大不了陪他一起破戒？” 不过事实当然不是他所猜测的那般荒唐，师兄叫住这小二也根本不是为了品尝这素酒。 怀鸿禅师将目光投向半开的门外，焦点似是落在那大堂之中，似是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就在小二有些惴惴不安以为自己是不是惹恼了这位大师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开口问道：“那位公子是何人？” “公子？” 小二一怔，回头顺着这位大师的目光望去，正巧看见一位衣袍华贵的公子带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以及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正从大门往外出去。 这般奇怪的组合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注意的。 他略一思索，便是赶紧回答道：“那是盛家的三公子盛云庭，平日便颇有善心，此次来这里似乎是带那个小乞儿吃饭的。” “盛家三公子……盛云庭？” 怀鸿禅师轻声自语着，缓缓闭上眼睛，轻声诵念了一句经文，让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县令有些疑惑问道。 “无妨，只是师兄的习惯而已。”怀胜禅师也有些奇怪，不过已经习惯了师兄这般做派的他赶紧打了圆场，招呼说已经可以开始吃饭了。 …… 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上，盛云庭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注意到了，他额外花了点时间将那个女孩送回到府里并嘱托人照顾她之后，这才放心的出门继续和朱幻云一起逛着。 这天底下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没有去过呢，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 而身旁的人儿也是逐渐绽放开了笑颜，似是一些心结给解开了一般，笑容愈加美丽，让人不自觉间便是怦然心动…… ————————————————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之前闲逛忘了时间的盛云庭这才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河岸边，有些焦急地询问这里的船家问还有没有空闲的小船，只可惜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公子，你可是来晚了。今晚有消息说许久不曾露面的那位花魁会登场舞一曲，早就有人把船都给租走了，这会儿功夫，便是想找个竹筏怕是都难。” 老船家轻叹一声后微微摇头，在焦急的催促声中用力撑动船桨，载着最后一船满满的客人在水面上缓缓飘远，只留下一圈圈的波纹在迷离的月影下逐渐扩散开来。 “我真笨！”有些懊恼的盛云庭垂头丧气地蹲下身子，抬头望着河面上那挂满了红灯笼，将水面映照得一片火红的画舫之上已经开始奏响乐曲，曼妙的人影已然若隐若现，这时候就算找到船也来不及了。 只能和别人一样挤在河岸边，远远地观望表演了。 他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计划，毕竟要逛遍这元阳城的美景，夜晚下的画舫表演必然是不可少的一环。而若是能遇上花魁表演，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前几天不知为何那位花魁一直没有现身，直到今天才偶然有了消息，所以他才特意想等今晚带她过来，包下一条小船舒舒服服地近距离看表演。 然而没想到是，之前突发情况遇上那个女孩儿而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以至于后面的计划都拖延了一段时间，最后匆匆忙忙间赶到这里时，连一艘船都不剩下了！ “早知道，就应该早些让下人来替我包下一艘船的！”盛云庭心中颇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太愚蠢以至于竟然搞砸了这次的计划。 若是要等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遇上那位花魁好心情出来表演。 万一要等到很久以后，那岂不是更懊悔了！ 只是这时，身旁的女孩却是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很想看这个表演吗？你很喜欢那个花魁？” “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盛云庭微微抬头，眼神有些迷离，“只是觉得这个表演再怎么精彩，如果没有和你一起看的话，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 “既然这样的话……”女孩倩步向前走到他的身前，微微俯身与他对视，忽而歪头笑道，“让我来帮你吧。” 第270章 心里话 “什么？” 盛云庭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女孩忽然伸出秀手，似是捏了一道法诀，随后便见天上忽而飞下一团云雾，恰是落在他们的身前。 “可别忘记我是妖怪啊，至少简单的腾云驾雾还是可以做到的。”她笑眯眯道，随后一步跨上云雾，伸出手望向他，“一起上来吧！” 盛云庭望着这般神奇的一幕有些愣神，回过神来后重重点头，毫不迟疑地牵过她的手，也跟随着踏上这块云雾。 的确不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而像是踩着一团软绵绵的事物，但也能给人很好的支撑，不至于掉落下去。 “站稳咯！” 女孩银铃般的轻笑声响在耳边，随后盛云庭便感觉到整个人都腾空而起，仿佛是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往下降落一般，以至于他一瞬间有些慌神，差点前俯后仰要摔倒了。 幸好这时候身旁一双温暖的小手紧紧地牵住了他，让他稍稍稳住了身形。 他等站稳之后才有些后怕地低头望去，只是这一看却是让他不禁略微失了神。 只见身下，一片月影下银光粼粼的河面上，一艘艘手臂大小的游船正三三两两地围拢在一起，正中心便是那几艘灯火璀璨的画舫。便是在天上，也能看见那灯火比之月亮还要夺目，一道道倩影在其间不断舞动曼妙的身姿，一声声悠扬的琴声环绕于四周，似是比寻常要更加入耳动听几分。 “觉得如何？”少女在一旁轻声唤道。 “美！太美了！” 盛云庭回头望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那双含笑的清亮的眼眸，情不自禁叹道。 这一幅美景简直就犹如一位名家笔下的画卷，美不胜收！无论是远处河岸边的人间百态，还是这些游船上自以为是赏景人却不知自己也正在被别人看着的人们，都有一种独到的意境，让他颇为欢喜。 他更加喜欢这种飞的感觉了…… 而此时正巧，画舫上一位绝色的女子正缓缓走出，也正是这时候，周围的一切嘈杂的声音尽皆消失，仿佛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道身影给紧紧抓住，别说说话，便是连呼吸都在此刻被忘却，只剩下朝圣般的向往。 这便是这位花魁的绝对魅力，任何一个正常男子都无法逃脱她的这般魅惑。 此时此刻，周围只剩下凤起时水浪轻轻拍打船身的细腻水声，但也仿佛是巧妙地被这位舞技极佳的花魁给融入进其舞蹈之中，非但没有破坏这般意境，反而更加引人入胜！ 似乎只是这般看着，便能隐约看见这位美人在平静如镜面般的水面上舞动身姿，犹如天上的仙女一般可远观不可亵玩，令人心生爱慕又不敢冒犯，一时心痒难耐，呼吸也是粗了几分。 只是这个时候，天上的朱幻云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妖？” 她自然是一眼便瞧出这位花魁的真实身份，当下便是心神一动。 “为何一个妖怪会进入这画舫做花魁，还给这些凡人们表演？” 若是要吸取男子的精气，去那些普通的青楼不是更直接更恰当？现在更像是多此一举了。 当然，这并不是她现在关注的重点。 她在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之后便立刻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男子，看见他正同别的男人那般颇为陶醉地看着舞蹈，心中不禁一阵酸意，不禁伸出手将他给拉了回来，并侧过身子挡住他的视线。 “怎么了？”突然被打断了观赏的盛云庭脸上有些茫然，疑惑问道。 “你不许看她！”少女没来由的似是生气了。 “这……为何啊？”盛云庭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带自己上来看舞蹈的不是她自己吗？怎么又忽然不让自己看了？女孩的心思果然很难猜啊！ “反正……反正……”朱幻云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心中更是来气，却也不好说出缘由，只是心里一阵委屈，干脆转身蹲在云的另一边不看他，“那你要看就自己去看吧，我不拦你了。” “我……”盛云庭此刻便是再蠢也不可能丢下她不管，瞧见她这副小孩子任性般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索性也是转身坐在她旁边，微微歪着脑袋，“那我也不看了，就看你吧，你比那个花魁要好看多了！” “扑哧……”少女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有些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她知道自己魅力比不过那个似是专精于此道的花魁妖怪，只是听他这么胡说也觉得心里几分甜意。 “哪有什么油嘴滑舌啊，可都是本公子的肺腑之言。不如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盛云庭开玩笑道。 “真的？” 少女咧嘴露出一颗尖锐的獠牙，手掌做爪状，伸到他胸前仿佛真的在比划，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万一掏出来，我装不回去怎么办？” “那……”盛云庭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夜晚的徐徐凉风，轻声道，“死便死吧，反正这人世间，除了你，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少女神色一怔，微微前倾的身子不禁一颤，几分用力的指尖不由得缓缓蜷缩了起来，微红的眼眸紧紧盯着他。 “做人啊，太累了。什么功名，什么利禄，父母的期望，传宗接代的责任。不知道多少人在指望我成才，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可我只是个普通人啊，什么也办不到的普通人，一篇文章一整天还背不下来的普通人！他们看得起我，只是因为这个生来就有的身份而已。但那些责任太大了，我担不起，也不想担。” “只有遇到你之后，我才找回一点人生的乐趣。知道原来人生除了那些枯燥乏味的责任之外，还有更多有趣的东西。除此之外，或许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 只是这番话说完之后，他却许久没有听见回应，有些疑惑的睁眼望去，看见少女已经收回了刚才的动作坐在一旁，怔神地望着远处水面上月亮的倒影，似是在想着什么。 几缕青丝在微风下轻轻飘荡，一张秀清秀的侧颜却是显得几分落寞孤寂。 “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好。”她轻声叹道。 第271章 玉簪 “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盛云庭微微摇头，“若是什么事情都要考虑一个值不值，那也太麻烦了。我只知道，现在我喜欢这么对你好！” “喜欢就足够了。” 少女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头，似是承认了他的话：“嗯……喜欢……就够了。” “对吧。”盛云庭笑了笑。 “对了，白天时候买的那个面具，你还带着吗？”她忽然侧头问道，并伸手拿出她那个恶鬼面具。 “当然带着。” 盛云庭立刻从腰间解下那个白兔面具戴在面上，正想逗笑着问自己这样可爱不可爱，面前却是忽然一道影子靠了上来，面贴面微微温暖的呼吸让他顿时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只是透过面具的孔洞，正好可以看见面前那一双清亮的眼眸里也带着几分羞喜。 片刻后，少女缓缓坐回原位，面上依旧带着那个恶鬼面具，让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变化，只是声音却是轻松了许多，隐约间带着几分笑意：“喜欢吗？” “喜……喜欢！”结结巴巴地回答着，盛云庭也还是戴着那个面具，却是用力捂着胸膛。他几乎感觉自己刚才心脏都要爆炸了！ 明明两人都戴着面具，并没有实际的接触，然而心里那种没来由的喜悦却是压也压不住。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孩子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如果解下面具，他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已经红得和猴屁股一样可笑。 是的，他自己也觉得很可笑，以至于觉得面具下的呼吸是如此的燥热难耐，有些发闷却也不敢取下来，异常的矛盾。 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正人君子了，怎么脑子里忽然没来由地开始冒出一些不和谐的念头呢？ “快……快冷静下来！”他心中默念着，深深呼吸几口气。只是看着她的时候，那种心动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喜欢就好……”少女轻笑道，却是没有再提到这事，转而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经她这么提起，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面的表演早已经结束了，人群也已经散去，只留下他们二人孤零零地留在半空之中。 只是奇怪的是，心里非但没有遗憾，反而满是欢喜…… 等重新落地之后，少女也是缓缓解下面具，她的两颊处也还残留有几分酥红，只是月色下已经不太明显。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事情，但唇角却是不由自主地翘起，几分欢喜…… 就在回到盛府的时候，盛云庭忽然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让他震惊以至于脑子发热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有些焦急。 “等等！” 他脚步停下，看着朱幻云慢慢继续往前走去的背影，不禁脱口而出喊道。 “嗯？” 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我……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盛云庭有些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细长的木盒，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稳重一些，方才递到她的面前：“这是我前两天挑的一个礼物。本来想一起看表演的时候送给你的，结果我太笨了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 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幕，他眼神不禁偏移了几分，呼吸有些不争气地急促了起来。 “这是？” 她伸手接过来，打开来一看，眼中闪过几分光彩：“玉簪？” “嗯。我亲自去挑的，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心里有些忐忑。虽说这玉簪花了他不少的钱应该算是不错的，但真正还是要看面前的女孩中意与否。 “很漂亮！”朱幻云浅笑着，缓缓地将玉簪取出来，试着佩戴在自己的头上。 只是作为一个妖怪，习惯于野外的生活，让她去打架自然是擅长的，可像这般寻常女子都会的打扮此刻却是动作显得几分笨拙，此刻玉簪戴在头上也是有些歪歪扭扭，配着她的天真的模样颇有些可爱。 “好看！”盛云庭看得有些出神。 朱幻云有些羞喜地掩面轻笑，却是有些小小的遗憾：“唔……若是有镜子让我照着戴或许会更好一些。” “都怪我这笨脑子！我这就去买！”盛云庭恍然一拍脑袋，转身便想要去买镜子，然而却是被她急忙伸手拉住。 “无妨。倒是这么晚了，早该回去休息了。”她微微摇头道，“若是让你二哥知道我带着你这么晚在外面游荡，恐怕要把我给赶出去不可。” 这两天他在外面闲逛许久，二哥可是积攒了许多不满的。 盛云庭不禁憨笑一声，觉得那个二哥还真可能做出这般举动，担忧之余也只能暂且作罢，转身与她一同走入盛府…… 只是他的脑子里已经在想着明天的游玩计划了…… ———————————————— 而这边，意外得知了之前闯入自家府中的小贼竟是官府的人之后，杜白便是已经将此事放在了心里，今夜得了空，便打算去往官府打探一番究竟。 当然不是肉身前去，那未免太过于明目张胆。所以他选择了魂魄出窍以隐匿身形前去查探。 很快，他便已经飞到了官府上空，低头望去，整片官府便已经尽收眼底，以他目前的实力，不会错过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 而在这里面，除了那个正呼呼大睡的县令以及几个值夜的衙役之外，有两个和尚的出现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很快就认出了其中之一便是之前所见面的怀胜禅师，而另一人却是有些生疏。 但令他有些惊奇的是，此人虽然面相生的比怀胜禅师还要年轻许多，但其身上那股佛道的气息却是要更加的浓厚，那怀胜禅师与之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大人与小孩子的区别。 “看来是一位得道高僧？”杜白心中一动，随即便是用正气与佛气护体，悄然隐匿身形靠近门外不远处想要听听他们正在说些什么。 无论怎么看，官府无缘无故突然派人潜入苏家，其人身上更是有着一本佛经护体，那应该和这两个和尚是脱不了干系的。 第272章 夜探（750月票加更！） 他也要好好提防一下才行。 而此时屋内，两人自然是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会偷听的，怀胜禅师一来是觉得不会有人这么无聊来听两个和尚半夜念经，二来是相信自己师兄的实力。而怀鸿禅师则是的确没察觉到异样。 如果外面是一个鬼怪，那没等对方靠近官府前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只是身上多种正道气息隐匿身形的特殊鬼怪，他自然也就无从发觉了。 顶多也只是忽然心中佛念被触动，觉得此时或许很适合念经罢了。 此时，怀胜禅师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似是有些急迫，旋即目光落在正在床上禅坐的师兄，小心翼翼问道：“师兄，县令大人刚才曾给了消息说军营已经给了回复，明天一早便可以调动一批百人的队伍用于压制那些妖魔。为了避免那些妖魔忽然狂性大发害人，不如明日一早你我便去那苏家消灭那些妖魔如何？” 他还真有些担心迟则生变，能早点解决自然是最好的。何况现在知道元阳城里可能有一尊“活佛”坐镇，那么自己或许也就不必再像之前那般提心吊胆，可以放心去干了！ “嗯？” 窗外的杜白骤然听到苏家二字便不由得提起了几分警惕，在得知这两个臭和尚竟然还打算带着百位士兵去斩妖除魔的时候，更是心生几分怒气。 “你们两个家伙，我苏家哪里招你惹你了？竟然还想下此毒手？” 心中一凛，他不禁考虑起了是不是需要现在先下手为强，将这两个秃驴给解决了事……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听到屋子里那位年轻一些的禅师忽而道：“不必了，那苏家的事可以暂且放在一边。我已经可以确定那只妖魔藏身于何处了。” “这……师兄你的意思是，那只屠了整个村子的凶残妖魔不在苏家？”怀胜禅师不禁一愣，“那是在何处？” 窗外的杜白闻言不禁也是一怔，随即眼睛微微眯起，有些疑惑地听着两人接下来的话。 看起来，这两个家伙似乎是搞错了目标，并不是针对自己苏家？ 那会是谁值得两人如此大动干戈？ 而接着，他便得到了答案。 “盛家。” 屋内，怀鸿禅师缓缓睁开一双泛着淡淡金光的眼眸，沉声道。 盛家？ 怀胜禅师不禁疑惑，这和盛家又有什么关系了？ 不过很快他便想起来了一件事，蓦地面色一变，身子一颤，震惊问道：“莫非白天那个盛家三公子身边那个女子便是……” “没错。” 怀鸿禅师轻叹一声，眸中微微凝重：“那个女子正是我追查了许久，当初残忍屠灭整个村子上百口人命的妖孽——蜘蛛精！” 顿时，屋外杜白瞳孔微微一缩。 他也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盛云庭身边那个女妖竟是如此危险？！ “那盛云庭公子的确是身怀善心的，与那女妖同行或许只是被其美色给迷惑，相信只要等我们给他揭穿了那女妖的凶恶真面目，他便会迷途知返。等明日一早，你便去派人将他唤来官府……” 屋内的两个和尚继续商量了许多关于明天的计划，杜白一一记在心中，思虑了良久之后才面色沉重地慢慢往苏府飞了回去。 “看来……明天是有得忙了。” 他轻叹一声，想到盛云庭那个傻乎乎的小子，不禁有些同情与遗憾。 这家伙八成还以为自己是幸运遇到了回来报恩的妖怪，谁料却是将一头洪水猛兽给请进了家里呢？ ———————————————— 次日清晨时候。 盛云庭这几天都是起了个大早，这其中原因自然是因为一想到能和心上人一起出去玩就兴奋得睡不着，哪里还有以前那般懒散的劲头。 而今天也是不例外。 只是就在他满面笑容地走出房门打算继续去找少女时，却是愕然看到门外的二哥已经等候多时了，灿烂的笑容顿时僵在面上，慢慢地垮了下去。 盛风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复杂：“三弟……” “二哥……” 盛云庭不禁有些心虚。毕竟这两天自己都没有将心思用在读书上而是陪着女子出去游山玩水，做些在别人眼中看来是玩物丧志的事情，自然是有些不敢正面。 他想了想，认为二哥可能是来抓他去读书，不让他出去乱跑的，急忙举手承诺道：“二哥你放心，就今天，不，还有明天，这两天结束后我就去看书，一定好好背书，跟着夫子好好学……” 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总之先承诺下来，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唉……”盛风杰微微摇头，背过身不再看他，轻声叹息道，“虽然……我此次来不是与你说这些的。县令大人传唤你去一趟官府，你快些去吧。” “官府？” 盛云庭不禁一愣，旋即便看见二哥身后走过来两个腰间佩刀的捕快，对他行了一礼恭声道：“还请三公子随我等走一趟！” “这……两位官爷，不知大人传我去县衙是有何事？”盛云庭心觉古怪，不禁忐忑不安。 难不成是自己无意间不小心犯了什么事？能让县令不顾盛家直接召见自己，难道是什么大事？ “公子去了县衙便知道了。”这两位捕快却是不肯直说，卖关子道。 无奈，他也只好将那些计划暂且放缓，跟着两人去往那县衙。 而更加有些意外的是，县衙内，等他到了才发现此次真正传唤他的并不是县令大人，而是两个未曾谋面的和尚！ “这……两位大师，不知此次找我是有何要事吗？”盛云庭看着面前这两个和尚，心中莫名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若是没什么要事的话，我想要早些归家，还有人正在家中等着我……” 他有些担心少女若是迟迟不见自己会不会心生担忧。 等等…… 盛云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难道是她的妖怪的身份被发现了，所以才会……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面前那位较为年老的禅师缓缓开口道：“盛公子，你可是要回去陪那女妖怪？” 第273章 迟疑 “不妙！” 盛云庭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吧！竟然被官府的人发现，那恐怕已经不能善了了。 只是现在，他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僵硬，结结巴巴间只能装傻充愣试图糊弄过去：“两位大师……你们是在开玩笑吗？哪里来的什么女妖怪……” “莫非施主还不肯相信吗？贫僧已经与你的二哥盛风杰施主聊过了，已经知道了前几日你一直陪着的那个女子来历十分可疑。难道你便没有怀疑过她？她究竟为何要如此接近你？” 怀胜禅师如此沉声道。 “她便是妖！是一只凶残至极的蜘蛛精！手上曾沾染了几十条人命，被贫僧的师兄追杀才落魄逃亡至此，故意隐藏在你的身边，妄图借此慢慢恢复实力以东山再起！只可惜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的行踪终究还是被我等发现……” 闻言，盛云庭的大脑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皆是一颤，下意识向后踉跄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和尚：“你……你们是骗人的！骗人的对不对！”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先前的一幕幕画面，如今想来依旧是那般记忆深刻。她的那般音容笑貌皆如一个纯真可爱的少女，怎么可能是一个凶残可怕的蜘蛛精呢？而且还杀了那么多条人命…… 这一定是假的！假的！ 他双目圆睁地瞪着面前两个胡言乱语的和尚，面容疯狂，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 怀胜禅师也是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心知若是自己心里美好的幻想被揭破露出底下那血淋淋的可怖现实，恐怕也会极度激动难以接受。 “然而这便是现实。现在那妖魔就潜伏在施主你的家中，不知何时会突然展现出那骇人的真面目，实在是太过危险。”他继续叹道，“无论是为了这元阳城的百姓还是你自己的家人都应该清醒一些。” “好在，我们可以帮助你降服那只妖魔，你也不至于太过惊慌。” “这里是一面经过我师兄开光施法的镜子，只要那妖魔被其照到，就会显露出真面目！而这瓶净水便是降服那妖魔的关键，只要洒到其身上，自然可以压制住那妖魔的妖法，让她失去力量，只能束手就擒。” 怀胜禅师将一面小镜子与一个装着净水的玉瓶放在他的面前，目光深远谆谆告诫道：“施主请记住，那妖魔生性残暴，为了盛家，也为了元阳城的百姓，还请好自为之。” “我……” 盛云庭怔怔地望着他们，良久方才颤抖着双手缓缓接过那两物，却是觉得竟是如此的沉重，重到他有些承受不起…… …… 当盛云庭失魂落魄般地回到家中，远远望了一眼朱幻云现在所居住的方向，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的情绪在蔓延着，让双腿此刻如同石柱一般沉重，便是往前迈开一步也是如此的困难。 他有些害怕，害怕如果她真的是那和尚口中的杀人如麻的妖魔，害怕如果她真的是别有用心地隐藏在自己的身边，之前的一切种种都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那他究竟该怎么办？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她？！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场景，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他只恨不得这条路能永远无限地延伸下去，让他一辈子也不用去面对那个可怕的现实。 然而残酷的是，这段平时在他眼中是如此漫长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的路途此刻却是如此短暂，他几乎还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面前不远便已经是她的那个院落门口。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只要他再踏进一步，就能见到一夜未见的她。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是退却了。 “还不行……再等等……” 他双拳紧握，目光痛苦地挣扎着，转身向后逃跑一般地离开，向自己的屋子跑去。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才行！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身后那个房门却是悄然从里面打开了一道缝隙，屋内本来察觉到他过来所以准备出门迎接的朱幻云远远地望着他快速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他……怎么了？” …… 盛云庭气喘吁吁地跑回到自己的房中，颤抖着手将那玉瓶放到桌上，左手握持着那面看起来颇为精巧的小镜子，从那泛黄的镜面中正好可以看见自己的有些憔悴的脸庞，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格外刺眼。 这面镜子和普通的镜子没什么不同，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之前遇见的那两个道士和尚拿出来的所谓“照妖镜”，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根本就只是糊弄人而已。 此时此刻，本来向往仙神的他却忽然无比地希望这面镜子也是一样，这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只是那两个和尚在欺骗自己！ 如果能够如此，那该是多好…… 他慢慢将镜子背面朝上放下，深深地呼吸两次，让自己恐惧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稍许。 “她只是个天真可爱的少女，这次也只是回来向我报恩的罢了。”他口中喃喃自语道，试图安慰着自己，“一定是那两个和尚误会了，或许只要我将事情说清楚就没事了，他们一定可以理解的。没必要一定喊打喊杀……” 如此想着，他的身体里有涌出一些动力来，眼睛里闪着几分希冀的光芒。 “没错……只要解释清楚了……” 只是，就在他转身想要再次出门去县衙与他们解释一番的时候，身后的房门却是忽然被人从外打了开来，一位此时他绝对不想看见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顿时让他面上的表情都是僵住了，身子不禁微微一颤。 “今天怎么了？刚才看见你到了我屋子门前却又转身跑开，我还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朱幻云倩步款款走入，一双美眸好奇地打量着他似是有些反常的反应，目光微微移动间，却是落在桌上的两件物事上，不禁一怔，旋即唇角翘起，流露几分欣喜。 第274章 异变 “这是你新买的镜子吗？” 朱幻云迈前两步想要伸手去拿。 她想起昨晚才与他说过的事情，想不到他如此放在心上，这么早便去买来了，不禁心中微微泛甜。 难道是他打算给自己一个惊喜，所以才故意折返的吗？ “不要……”盛云庭却是面色一变，惊呼一声便急忙欲要伸手阻拦。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在他伸手之前便拿起来了那面小镜子。 “怎么了？”朱幻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翻转过那面镜子下意识低头看去，想要看一看自己今早的容貌可有什么不恰当之处，才会让他如此反常。 然而就在她照到的那一瞬间，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顿时从镜面上爆发了出来，直直射向她的脸庞！ “呀！” 朱幻云不禁惊惧地尖叫一声，金光夺目间，她在那镜子上竟仿佛是看见了一尊无量真佛，捻动手指打出一道巨大的手印穿透了镜子打在她的面上！ 慌乱间她急忙将这面镜子丢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叱！” 恍若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她双耳嗡嗡作响，整间屋子里都是充满佛性的金光开始弥漫！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仿佛是有百个千个和尚在同时诵念拗口难懂的佛经一般，一道道声纹似是天罗地网密布过来，纠缠得她大脑似是快要裂开般的阵痛，身体更是虚弱无比，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慢慢散去…… 最让她恐惧的是，维持人形的法术竟然也被强行驱散了！ “啊啊啊！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 无尽佛经灌耳，她忍不住捂住耳朵尖利嘶鸣着，声音却是从原先的轻灵动听的少女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尖利，似是什么嗜血的野兽在疯狂地狂吼，也更像是一只入网的猎物在发出它最后挣扎时的痛苦鸣叫…… 细碎的绒毛开始在她本该细腻光滑的皮肤上钻了出来，随着周围那佛经声不断持续逐渐遍布全身。便是那秀美的手指也逐渐伸长，就像是准备切开猎物的利刃，尖锐而又细长，透着一股妖异的美感。 由于强制变回原型，随着身形的膨胀，一身美丽的衣裳全部被撑碎，而她口中的狂吼也逐渐压低，变成虫子的嘶鸣声。 “蜘蛛……真的是蜘蛛……” 怔怔地望着面前这恐怖的一幕，亲眼看到昨天还曾与自己耳鬓厮磨的心上人如今却是变成一只比他人还要巨大的浑身绒毛的毒蜘蛛，耳边还能听到它陷入癫狂时候的嘶鸣声，盛云庭踉跄间向后退了两步，眼神间满是恐惧。 “她！她真的骗了我……那两个和尚说的……是真的！” 他慌乱间转头望见桌上那个装着净水的玉瓶，正想拿起，眼中却是又闪过几分挣扎的痛苦复杂神色。 “我……真的要杀了她吗？” 事到临头，他却发现自己有些下不了手。 自己以前的确救的都是那些可爱居上的动物，无论是兔子山鸡猴子还是狐狸，大多都是如此。至于蜘蛛毒蛇之类的动物他是向来不喜欢的，更别提去放生它们了。想象或许放生了它们还会对周围的动物造成伤害，或许还是造孽也说不定。 所以她的确不可能是来报恩的。 那么她……的确是潜伏在自己身边，伺机对自己和家人下手是吗？ 但……过去的那一幕幕都是假的吗？是她演出来的吗？ 而就在他挣扎不定的时候，耳边那蜘蛛的嘶鸣声中却是渐渐夹杂了一道有些痛苦的声音在呼唤着他，虽然嘶哑低沉，但隐隐听来似乎有朱幻云那熟悉的影子。 “云庭……云庭……” “你为何要害我！” 她有些不甘心，饱受折磨满是痛苦，却依旧挣扎着最后一分气力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难道前几天才说过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盛云庭却是抬头仰望着面前这只巨大的蜘蛛，怒吼道：“那你为何要骗我？你说你是回来报恩的，我何时施恩于你？残杀无辜百姓，手上那么多条人命，难道这便是你的真面目吗？！” “我……”朱幻云闻言却是愣神，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被我揭穿了，无话可说了？”盛云庭有些失望地低笑一声，手指不由自主慢慢攥紧了那玉瓶。 “虽然云庭你可能不知道，但……你的确是有恩于我的。”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又听见她断断续续地，仿佛即将用尽最后一分气力，却又努力地诉说道：“当时我被一个臭和尚给打伤，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你帮助了我，送来了蕴含灵气的生物，帮助我休养生息，终于恢复了几分气力才得以逃出生天……”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特意找到你。除了的确怀着一些养伤的心思，也的确是想要来报恩的啊！” “这！” 盛云庭闻言却是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她：“你……你把我放生的那些动物都给吃了？” “嗯……”朱幻云心知有愧，低声答道。 “荒唐……可笑……” 盛云庭却是气极反笑，自嘲般疯狂笑得浑身颤抖。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存着放生的心思，谁知道却是亲手将它们送入死路！而且还作为养料养好了这只蜘蛛精，并将她引到自己的身边…… 这……这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已定？ 妖怪报恩？嗯，的确是来了。然而来的却是一只杀人如麻的蜘蛛精，主动引火上身！ 他简直就是天底下最蠢最该死的大傻子！ 看着面前的男子如此模样，朱幻云只能叹声道：“我知道云庭你恨我骗了你，这是我的过错，我不会妄求你的原谅。但只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句，你……喜欢过我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似是可怜的最后一丝期盼。 “我……” 盛云庭微微垂下脑袋，面色挣扎。 此时，地面角落里的一抹翠绿却是落在他的眼眸之中，让他浑身一震。 那是一枚精致的玉簪，是自己前几日精心为她所挑选的礼物，没想到她今日也是随身戴着，或许也只是想给自己看看…… 她或许……真的没有要害自己。 第275章 执迷不悟（900月票加更！） “是啊，自己的确是个最笨的笨蛋。什么都不会，任性又贪玩，只会让父母兄长一次次地失望……” 盛云庭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终于从如枷锁般的情绪中挣扎出来，轻声地叹息着。他缓缓俯下身将那枚玉簪捡起来小心地拂去上面沾染的尘渍，如同什么珍宝一般紧紧握在手中，不舍得放开。 “所以这次……可能也不例外吧……” 他另一只手拿起那玉瓶至面前，似是仔细地打量了两眼，犹豫良久后并没有往前洒去，而是手指无力般地轻轻一松，便见那玉瓶随之而掉落摔在地上。 “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那玉瓶迸裂开来，里面的净水伴着碎片洒落地面，逐渐浑浊失去特性。 “云庭你……” 朱幻云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她自然能感觉得到那玉瓶里的水对她是何等的危险，恐怕若是落在她的身上，半生的道行都要化作云烟消散！ 然而如今却是…… “我承认，我喜欢过你，但不是你这个丑陋的大蜘蛛的模样。”盛云庭轻声道，一边低头望向那面镜子，上前两步狠狠一脚踩了上去，顿时镜子碎裂声随之响起！ 而房间周围的金光与佛经诵念声却是逐渐消散，让朱幻云仿佛恢复了几分气力，稍稍恢复了部分人形，但也更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如今的用意。 “所以……你快走吧。不管去哪里，不要再回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转过身没有看她，也不让自己此刻的表情展现在她的眼前，只是压抑着情绪低吼道：“快走！趁那两个和尚还没来！” “云庭……” 朱幻云不舍地轻唤了一声，但也心知已经情况紧急，纵然是万分不甘，此刻也必须要离开，只要留得这条性命，日后或许还有机会相见！ 身上刚刚恢复了几分的妖力运转，她猛地向门外窜去，欲要尽快逃离这里。 然而…… “果然如此！” 屋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沧桑的禅音，哪怕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也仿佛是蕴含着无穷的佛法，令人敬畏。 “我等早已料到盛施主可能执迷不悟，所以老衲已经等候多时了。” “什么！” 朱幻云惊惧间抬头望去，只见面前半空之中竟是凭空禅坐着一个面相如中年人般的和尚，一双淡金色的眼眸正无悲无喜地望着这边，仿佛仅仅只是这般看着，便给她以巨大如山岳般的压力，让她惊恐至极。 “怀鸿秃驴是你！” 她有些咬牙切齿地死死瞪着他。 两人也算是老冤家了，对方一直在追杀着自己，这些时间为了躲避追杀自己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没想到……没想到这次更是连累到了云庭…… “正是老衲。”怀鸿禅师微微点头，“这些日子来你可有悔过之心？” “悔什么过！”朱幻云双眸猩红，忍不住冷声怒道，“都是那些人该死！是他们该死！我凭什么要后悔？！在他们行恶害人的时候，为何不见你来主持公道？等我杀了他们之后，你才大义凛然地跳出来要惩治我？” “你口中的佛便是这么自私自利的吗？善恶不分，虚有其表！真是令人作呕！” 怀鸿禅师静静的没有说话，倒是地上传来了另一个和尚的声音，正是其师弟怀胜禅师，正怒斥她：“住嘴！你这妖孽行凶作恶害人还敢强词夺理，甚至还敢出言不逊辱骂佛祖？真是死不悔改！” “人间秩序井然，人族作恶自有官府去治理，何须你一只方外妖魔来多管闲事？更何况你屠灭了一整个村子几十口人，这些人命你该要如何偿还？” “在此还有劳各位官爷，以雄浑气血助我师兄弟二人，降服这残暴的妖魔！” 话音刚落，朱幻云便是面色一变！ 因为从大门外忽然涌入一大批身强体壮气血翻腾的官兵，一个个皆是手持长枪利戟，迅速将这处院子给包围了起来，矛头直指中心的蜘蛛精，威势极其骇人！ 官兵身上的凶煞血气本就浓厚，如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更是惊人，一时竟如同天罗地网一般，让她根本不敢轻易脱离。 还没等这两个和尚出手，她便已然落在了下风！ “贫僧倒要看看，今日你这妖孽如何逃脱我们的天罗地网！”眼见阵势已成，怀胜禅师冷哼一声，面色不善。 而就在这时，朱幻云身后却传来一声有些焦急的男声。 “你们在做什么！这里是盛家，谁敢胡来！” 盛云庭急匆匆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以身护在她的身前，转头环顾一圈，用力地瞪着周围那些士兵以及那两个领头的和尚，试图让这些家伙震慑于他的身份不敢轻易动手。 “盛施主，你着相了。”怀胜禅师眼见他又来坏事，不禁长叹一声，“你身后护着那残暴的妖魔，岂不是置无数无辜百姓的安危于不顾？” “要你管我！”盛云庭自顾自强撑着，冷哼一声，“幻云她……我相信她不会随便害人的！” “三弟！” 就在此时，却是一声熟悉的惊雷般的喝声响在耳畔，让他浑身一颤，闻声望去，只见那些士兵的后面，一身战甲的二哥缓缓走出，正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己。 “你不要再胡闹了！平日里你再怎么任性也没关系，现在快些从那只可怕的妖魔身边离开！” 此时朱幻云身上那些妖怪的特征还未完全褪去，盛风杰一眼便能看到那可怖的模样，俨然是一只恐怖的大蜘蛛，想起之前与她相处的情景便不禁一阵后怕，更是担心此刻正站在其身前保护的三弟的安危！ 在他看来，这与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二哥！” 盛云庭心知如今已是大势已去，单单他一人的力量根本保护不了她，不禁悲从心起，对着盛风杰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 “三弟你！” 盛风杰又惊又怒。 “二哥，我平日里没有什么求你的事情。只有这一次，我求你给幻云一条生路！”盛云庭声音低沉，缓缓诉说道。 “我发誓，以后我一定好好读书，不会再胡闹，不会再任性，不会再惹事！” “胡闹！” 第276章 出手 盛风杰不禁怒斥一声。 “为了如此一个妖女，你何故要做到如此地步？以我盛家的权势，这天下间还怕找不到比她美貌比她更合你心意的女子吗？！” “或许还会有比她更美得女子……只是我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盛云庭无力垂首，低声呢喃。 “你！执迷不悟！”盛风杰恼恨间重重地砸了一下手中的长枪，振得地面微微一颤。 “还请两位大师出手，清除我三弟心中的孽障，让他不要再如此荒唐！” “也罢。” 半空中的怀鸿禅师忽而轻叹一声，旋即开始念动经文。 随着其声音的响起，顿时一道夺目的金光开始从其身上散发出来，恍若一轮新升的曜日如此璀璨，而且凡是被其光芒所照射到的地方均是如同春风拂过一般和煦，便是地上的植物都开始缓缓发芽！ 然而盛云庭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与此同时，身后的身躯却是在不住地颤抖着，仿佛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 “幻云！” 他慌忙地转身看去，竟是惊惧地发现她浑身上下被光照射到的地方皆是散发出一阵阵的青烟，并且出现被灼烧过后的焦痕，几欲要痛苦得失去意识的她不住地痛苦低吟着！ “此乃大乘佛光，可普度众生。尔等妖魔在佛光之中亦可被超度，望来生能好自为之，莫要作恶吧。”怀鸿禅师轻声道。 “不要！不要！” 盛云庭有些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尽量包裹在她的体表，隔绝那佛光的照射。 见那妖怪已经被大师给压制住，盛风杰此刻却是立马带着两个官兵上前架住他的双手，强行将盛云庭给拖离开其身边。 “三弟，不要再任性了！” “二哥，你快放开我！”盛云庭努力挣扎着，看到她一副虚弱奄奄一息的模样便是心痛难忍。 “不行！乖乖在这里呆着！”盛风杰怒斥一声。 而与此同时，半空之中的怀鸿禅师将手中一串佛珠缓缓脱下，轻轻扔出后便是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竟是以雷霆之势飞向朱幻云！ “此乃最后一击。望你来生好生修福报，莫要再残害生灵……” 眼看那道威势骇人的金光即将要落到朱幻云那蜷缩着的身体上，盛云庭这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气力，竟是硬生生地甩开了两旁官兵的手，猛地往前一个飞扑紧紧抱住她，决心要替她挡住！ “三弟！你怎么这么傻！” 盛风杰顿时大惊失色，便是怀鸿禅师眼眸中也是有些惊诧，但此刻哪里还止得住？ 这一下下去，恐怕盛云庭小命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了！ “唉……” 只是就在这时，众人的耳畔却是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叹息声，便是怀鸿禅师也是面色微微一变，有些惊疑不定地蓦然抬头望向前方某处，眼神里露出几分凝重。 以他如今的修为，竟然都不曾察觉到有其他人隐藏在这附近？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原本以雷霆之势向盛云庭背部飞去的金光此刻却是在还差一寸距离的时候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之中，尽管里面的佛珠还在飞速旋转并散发金光，可却分毫也不得前进！ 就仿佛是被人用无形的手掌牢牢抓在了手里，以无量法力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不要闹得太过分了。”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此次似乎要更清楚几分。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屋檐之上忽然飞出一道陌生的人影，但显然并不是肉身，其虽然凝实但依旧可以看出来是魂魄的状态。 只是其面部却是仿佛被遮挡住一般，看起来格外模糊不得真切。 “又来一只鬼怪？！” 地上的盛风杰等一众官兵顿时浑身一震，急忙再度提起警惕之心，满是敌意的眼神望向来人。 “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不是想来打架的，只是看见这些糊涂事，忍不住就想出手而已。” 杜白轻笑一声缓缓落在盛云庭的身边，伸手拿下那串佛珠。 而那串佛珠在他的指尖触及到之后便是不断地爆发出一道道金光波纹并且不住颤动着，似乎因为即将落入歹人手中而正在拼命挣扎。 只是可惜无论它怎么挣扎，杜白地手掌皆是不可阻挡地，牢牢地将它抓住，无法逃脱！ 瞧见这一幕，半空之中的一直都是面色波澜不惊的怀鸿大师不禁眼神微凝，看待杜白的目光也是微微一变。 能将他那串一直放在手中蕴养而拥有极强的佛道气息的佛珠这么轻描淡写地控制住，这般实力恐怕即便是他也需要慎重以待了！ 而杜白这边则是将佛珠放在手心打量了两眼，微微摇头道：“这东西未免太危险了，你莫非是想让这只小蜘蛛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他在得知这两个和尚的计划之后便早早地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自然也是看到了全过程。在看到盛云庭这么痴情甘愿舍身救人之后才决定出手相助。 “魂飞魄散？！” 盛云庭闻言立刻又是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朱幻云，对那个老和尚投以愤怒的目光。若他的眼神能杀人，想必这和尚已经浑身千疮百孔了。 “老衲的确是有些冲动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怀鸿大师此刻却是双手合十微微点头叹道，“只是这只蜘蛛精手上冤孽何其之多，如今更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迷惑盛施主走入歧途，所以才会下此重手。” 盛云庭顿时一怒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秃驴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叫诱惑我走入歧途……” “你给我闭嘴！”杜白头也不回随意一抬手，身后的盛云庭顿时两嘴紧闭，睁大着眼睛却只能憋屈地发出“呜呜”声。 “所以这位施主，你今次来是想救下这只蜘蛛精吗？”怀鸿禅师转而将目光落在杜白身上。 “救或不救，现在还说不定。不过如果我打算要救呢？”杜白似笑非笑道。 “师兄，我想起来了，这只老鬼很可能就是之前我与你说过的那只！” 地上的怀胜禅师却是忽然惊呼一声，向师兄喊道。 怀鸿大师微微点头，态度更是凝重几分：“那老衲也只好与施主论一论佛法了！” 第277章 活佛？ 话音刚落，和尚双手在胸前合十，双目紧闭，嘴唇快速张合，开始诵念出一道道晦涩拗口的经文！ 随着这念经声音响起，其身上的佛光开始骤然绽放开来，其念出的字符也仿佛经过加持，化作一道道金色的虚幻字体飞上天空，不消片刻竟是满满密布了盛家上方的整片天空！ 其每一个都仿佛是具有灵性一般微微闪烁，并不断靠紧，从正下方往上望去，仿佛天空之中被一页巨大的佛经书页给遮盖，遮天蔽日，并向地面洒下象征着佛道的金光，威势惊人！ 众人看见这一幕皆是内心震撼无比，看待那和尚的眼神也是不禁有所变化，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和尚竟然是有这般强大的神通！ 这般阵仗即便是杜白也是面色微微一变，变得凝重了一些，不敢再掉以轻心。 “想不到这和尚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能使出这么厉害的招数！” “为了无辜的百姓，老衲也不得不如此了！” 佛经念罢，怀鸿大师轻叹一声，眼睛忽的睁开，一道流光闪过，随着其最后一声“阿弥陀佛”出口之后，似是天边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天上的那金色佛经轰然往下坠落！ 它们没有实质的形体，对于普通人和房屋都没有任何的伤害，但是对于其中的鬼怪却无疑是灭顶之灾了，若是没有意外，恐怕会被压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不可！ 杜白仰头望着如此骇人的声势，眉头微微皱起，开始运转起自己身上的力量，自然也是不忘将旁边的盛云庭以及蜘蛛精也笼罩在内…… “咚！” 以山岳之势下坠的金色佛字忽然之间却仿佛是撞到了什么硬茬子，整体下降的趋势竟是微微一滞！ 怀鸿大师见状便再度伸手手掌催动体内的力量，隔空让那金色字体的光芒更是耀眼几分，下坠的力量也更是加大！ 双方似乎在僵持着，势均力敌，这金色字体也是悬浮在半空之中，竟也落不下来！ 一直旁边观望的怀胜禅师见此情景，立刻便是也是催动自身的力量为师兄加持，帮助金字抗衡敌人！ 二打一，杜白就有些难以抗衡了，更别说他还要保护盛云庭两人，此时难免有些力有未逮。 “看来是要拿出杀手锏了。” 杜白轻叹一声，终于决定开始释放出之前一直压制着的佛骨的力量。其实他并不太希望过于依赖佛骨，毕竟关于神佛的隐秘还未弄清楚。不过如今看来却是有些不得已了。 随即…… “轰！” 瞬间，顶上的金色佛经仿佛是冰水遇到熔岩一般轰然炸裂开来，形成一道道的疯狂气浪，竟是如同狂风一般吹得整个庭院都是落叶横飞沙尘漫天，连身后屋顶上的瓦片都被掀飞了许多！ 而地上一众官兵承受了这般冲击之后四散倒飞出去当场便是昏迷，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地，兵械尽皆散落。此时此刻还保持着清醒的也就只有杜白和他保护着的盛云庭二人，还有就是那两个和尚了。 “呼……” 总算是撑下来了。 杜白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佛骨的力量是相当恐怖的，哪怕只是些许都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碾压的程度…… 由此不禁有些惊讶，真正的仙佛的实力会是多么的可怕？当真是无敌了吗？ 因为佛骨的庇护，杜白的身上也同样泛起金色的佛性的光芒，而且这强度比之那位怀鸿大师的还要更加强烈几分，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两人的佛光就好比是皓月与荧光，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见已经暴露，索性便也没有再收敛，更是加大输出的力量，杜白抬眼望向半空之中那个面露惊愕地盯着他的和尚，沉声问道：“可还想打？” 若是再来，自己定打得他找不着回去寺庙念经的路！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那两个和尚此时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冷漠，反而如同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紧紧地盯着他。 杜白不禁有些疑惑，他们这个眼神怎么怪怪的…… 良久，那愣神了好一会儿的怀胜禅师忽然惊呼一声：“活佛？！” “活佛？” 杜白顿时一愣，还当是又有哪个很厉害的和尚突然冒出来了，尤其是所谓的活佛恐怕即便是如今的他也难以应对！ 旋即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有些恍然，生出几分荒诞的猜想来——难不成是这家伙把自己给误当成佛了？ 仔细想来也的确是有些可能的。 毕竟现在自己是借用了佛骨的力量，某种程度上来说除了心性与思想之外，自己从表面上看来几乎可以等同于一尊真正的佛…… 当然力量要削弱许多，算是虚有其表。 而以他对所谓的活佛也是有所了解的。作为最接近真佛的修佛者，他们已经初步褪去了凡胎，拥有了一定的佛性但又不是真正的佛。 所以某种程度上，自己这种状态与活佛颇为相似。甚至借用佛骨，自己可以使用出一定的佛法…… 杜白不禁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自己在他们的眼中的确像是一位活佛了？” 这倒是一件可以稍加利用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两位和尚也在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毕竟眼前这个刚刚还大打出手的敌人竟然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佛道的前辈，甚至可能是一尊活佛，这个差距未免实在太大，大到即便是他们也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怀胜禅师更是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他之前与这只老鬼——不对是活佛有过数次的往来，怎么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难不成真是自己凡心杂念太多，所以是这位活佛特意来点化自己，看自己实在是太不争气，所以打算考验一下自己？ 想到这里，他顿时心下一凛，不禁心生几分悔意，暗自反省回去以后定要多多念经…… 而怀鸿大师也是紧紧地盯着杜白，心生许多疑惑出来。 他倒是没有怀疑其身份，毕竟佛道的气息是根本做不得假的，此人身上能有如此浓郁的佛性，便是他也是远远不及，再联想到之前在城外所遇见的那些怪事，那么一想便可以轻易推断出来此人的身份！ 即便不是活佛也恐怕相差仿佛了，绝对是自己也要尊重的前辈！ 第278章 误认 想到这里，怀鸿大师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是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这位活佛之前故意没有显露身份而是以鬼魂姿态出场，莫非是在暗中考验自己等人，见自己犯了嗔戒下手如此不知轻重才决定出手阻止？ “阿弥陀佛！” 怀鸿大师顿时有些惭愧，枉自己念了那么多年的佛经，认为自己就算还无法成佛，但距离活佛这一层次还是相差不远的。如今想来却是差得太多了，若如此容易犯戒，恐怕活佛前辈也是大失所望吧……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点有些奇怪的地方，眼前这位活佛似乎只有一道魂魄出现在这里，这也是一开始会误认的主要原因。但这是为何呢？ 莫非…… 他的眼神微微一凝，心中想到了某种可能，望向杜白的眼神也是更敬重了几分，让不知所以的杜白忽而有些奇怪。 “恕我等晚辈冒昧，前辈莫非此刻正在对抗某位大妖魔脱不开身，却又心怀慈悲暗中关注考验着我等后辈，所以如今不得不分出一道分魂来教导我们？” 这位和尚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难得地流露出了惊讶与敬佩的情绪，煞有介事地认真叹息仿佛真的是面对着一位值得尊崇的伟大的前辈一般。 “唔……” 杜白心中有些古怪，听着这家伙如此一本正经地说出看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却是与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瞎话，莫名有一种想拍拍他的肩膀赞赏一番的冲动。 这家伙可真是贴心啊，自己还在想着怎么糊弄过去，他就已经帮自己连借口都给想好了！ 该怎么说呢，看来自己一身正气加上佛骨的辅助，仿佛走到哪里都属于绝对的大前辈加好人，做什么事情都有正当的理由一般……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了。 杜白迅速收敛了那些古怪的念头，索性便顺着对方的猜想，稍微想了个借口便是双手负于身后，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令人敬仰的风范，仰头望向远处天边故作高深，口中轻声叹息道：“不错。我近日发现了一尊大妖魔的踪迹，但其甚是狡猾多端，为避免打草惊蛇所以肉身不方便行动。但看你们两个后辈如此不成器，所以特意派出这道分魂来指导指导。” 那怀鸿大师闻言果然不曾怀疑，面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但随即却也是有些惭愧地轻叹。 “多谢前辈的指点。方才那番出手，让我等更是了解了佛经的真谛，也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待此番事了，定会回去再念诵所有经书百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在他想来，能在活佛口中有如此威胁的大妖魔恐怕是极为可怕的存在，说不定动辄便会掀起腥风血雨，危及无数百姓苍生，危险不可谓不重！在这般情况下，这位活佛还能降下一道分魂来特意指点他们，这可算是十分厚爱了，以至于让他们颇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过话说回来，怀鸿大师将目光转向盛云庭以及被他紧紧护住的那蜘蛛精，不禁面露迟疑：“只是不知前辈，那蜘蛛精应当要如何处置才算恰当？” 到现在，场上的主导权已经不他手中而是看这位突然出现的活佛了。 毕竟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实力，活佛才有权一语定下其生死。就算活佛忽然开口说要放她一条生路既往不咎，他们也只能遵从，顶多只是心怀思虑，考量是不是活佛有什么他们看不透的另外深谋远虑的计划…… 毕竟在他们看来，作为一尊活佛是不可能自私自利的，所考虑的必然是有益于天下苍生的大事，就算一时做了什么表面上的错事，但肯定有更深层的原因在其中，只是他们太过愚钝看不清而已。 盛云庭听到这番话也是有些不安紧张地护住已经奄奄一息的朱幻云，担心着面前几人的下一步动作。 尤其是面前这个刚刚出现时还似乎是站在他们这边的陌生人，忽然一眨眼就莫名其妙地变成这些和尚的老大了，看起来更是有些危险。 毕竟他也不知道杜白的真实身份，会心存忧虑也是正常的。 而杜白也是回头望向这对苦命人，心中自有着几分考量。 从之前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那蜘蛛精手上似乎的确是有许多的人命，若都是残杀的无辜者，那杜白也不可能留她，甚至不用两个和尚动手也会主动灭杀，免得她继续为祸人间，还带坏了盛云庭这小子。 若真是孽情，当断必须断！ 但据这蜘蛛精自己所言，她所做的那些事却似乎又有别的原因，似是不得已而为之，那就又需要更深入地考量了，只是凭着片面的考量并不恰当。 而若是想要看到事情的真相如何，除了听这蜘蛛精与和尚双方所说的话，在寻常人看来似乎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真有什么大神通去穿梭时空回到过去？ 但这当然是不现实的。就算是仙佛也未必有这等本事。 不过对于杜白来说，倒是有另一个可以取巧得到相同结果的办法。 入梦！ 一个人的潜意识是不会说谎的，由此而诞生的梦境也是最纯粹最直接的。 只要进入到她的梦境里去看一看她曾经的那些故事，自然也就能够更直接地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让他更好地判断蜘蛛精的善恶与未来的生死！ 心下已经有了决断，杜白便是说道：“我有一个神通可以看到她真正的面目，待我调查清楚再做定夺，你们先在此等候片刻即可。” 旋即他便是转身上前两步走到那蜘蛛精的身边，盛云庭这傻小子还以为他要动手而试图拦住他，却被他有些好笑地轻易推开。 “睡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杜白轻声对那蜘蛛精说道。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魔力一般，让她本就撑到极点的眼皮终于缓缓地闭合了起来，在盛云庭的怀中昏了过去。 随后，他使用魇龙王的窥探梦境的能力，成功进入了她的梦境之中…… 第279章 梦境 这次的入梦当然要比之前进入佛骨窥探真佛记忆的过程要简单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了那次的强烈眩晕之后，此次他都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变化，仿佛只是眼前的场景微微一晃之后，便是来到了一个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全新地界。 这便是这只蜘蛛精的梦境了。 刚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便让他微微一怔。 面前便是一张巨大的人脸，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仿佛正在观察着他，顿时让他心中一跳，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这应该是这只蜘蛛精还未成精时候的事情。 而适应了这个视角之后，他尝试用这个视角去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装饰风格与元阳城等地颇为不同的木板房屋，空气里似乎也是阴湿偏冷，加上阳光不足，所以整间屋子看起来有些阴气森森的感觉。 而四周的墙上则没有挂着一般人家会挂的书画，而是挂着一些古怪别扭的图案，角落靠窗位置甚至还有晾晒着一条巨蟒的皮，旁边还挂着巨大的鹿角！ 这等有些“彪悍”的风格，着实让杜白有些愕然。 他只能猜测，这地方肯定不是中原地区！ 而很快，他便确定了这个想法。 面前那个正在观察他的人忽然起了身向门外走去，看模样应该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而其身上的服饰也与中原地区不同，窄袖与对襟短衣，下身抵足的百褶裙，头上及腰长发，戴着几件精致的银饰，看起来颇有异域风情。 “苗疆？” 杜白忽然想起了一些画面，不禁有些明悟。 而此时，屋外正巧走来一个成年的男子，看五官与那小女孩有几分相似，应该便是她的父亲了。 “爹，这只蜘蛛好漂亮啊，我能养它吗？”小女孩用几分童稚的声音向他撒娇道。 他们说的语言并不是圣朝这边的通用语，腔调几分奇怪似乎是当地的土话，寻常来说是听不懂的。但好在因为是梦境的关系，杜白可以理解大概的意思。 只是这句话却也着实令人惊讶，毕竟寻常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喜欢蜘蛛这种东西，看到怕是躲都来不及吧！ 她竟然还会主动讨要？ 这不禁便让杜白想起了在鬼城之中所看到的些许资料，其中就有关于苗疆的只言片语。 其实即便是在一般的记载之中，苗疆的蛊毒也是不可跳过的一环。凡间常有传言他们的蛊毒可以让原本看不上自己的人短时间内就爱得死去活来至死不渝，可以让一个本是健康的人三天内就暴毙而亡，再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端倪，也可以让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很快拥有天降横财，挥霍一生。 这些传言流传得多了，就算原本没什么根据，也变得有鼻子有眼了起来，世人因此对苗疆的态度也是逐渐变化。 这其中，好奇向往的自然有，只是厌恶与恐惧也是不少，蛊毒在寻常人的眼中便是邪恶的化身，甚至不敢轻易靠近一个苗疆的族人。 而鬼城之中的记载自然要详细许多，对于这些“邪术”也是有所了解。 民间所传说的那些蛊毒自然的确是存在的，一些心怀邪念的人或许也会用这些歪门邪道去害人。但也并不是说随便谁都能使用，没有一点道行很可能就会危及自身被反噬。 而蛊也并不局限于害人，它甚至也可以救人。苗疆的祖先们当初研究蛊的时候其实初心也是想要尝试通过一些特殊的法门去医治大夫们治不好的病痛，至于由此衍生开来的其他用途却是后话了。 只是如今因为某些原因，救人的蛊没有流传开来逐渐被世人淡忘，反而这些邪恶用途的蛊毒谣传得越来越骇人，以至于苗疆族人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差…… 话回到现在，杜白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两人，心中猜测道：“莫非这两人便是会下蛊的苗疆族人？” 而此时那位父亲则是面带着几分宠溺地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幻云，那只是爹爹用来炼星露蛊的蜘蛛，你不能碰哦！” “可是，它真的很可爱啊，我就想要它……”小女孩面露几分委屈，惹人怜爱。 “好好……”父亲面露无奈，微微笑道，“等爹爹炼制完后，再送给你好不好？” “好！”小女孩绽颜欢笑道。 …… 就在此时，女孩的稚嫩声音逐渐落下，周围开始起了一层层淡淡的云雾，已经有过几次入梦经历的杜白知道，这是她的梦境开始变化了。 很快，周遭的事物开始再次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而这一次，他所看见的景物却是再度大变，原来的那异域风格的房屋不见了，似乎是突然来到了中原地区，变成了杜白所熟悉的画风。 他再次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此时这只蜘蛛似乎正趴在一座小木屋的屋顶上，冷眼看着四周。 这里应该就是在一个小村落里面，此时日落时候，天边落霞连片，炊烟袅袅，乡间泥路上外出打猎耕种的人们陆续回来，有说有笑，颇有几分乡野气息。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些路过的人们似乎都有意无意地避让开了蜘蛛所在的这座小房屋，便是多看一眼都不敢，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随时会扑出来生食人肉一般。 “这是……” 注意到这一点，杜白不禁心生几分疑惑。 而就在这时，这只蜘蛛却是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从屋檐上爬下到窗户边后便缓缓爬了进去，这也让杜白得以看见这个被村人所“畏惧”的房间里究竟是何模样。 只是这一看，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似乎只是一个很清新淡雅的房间。没有什么毒蛇猛兽，没有青面獠牙的鬼怪，墙上吊着的小花盆里也别致地种着一些花草，整个房屋看起来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联想到刚才那些村民的反应，实在是让人有些奇怪。 而在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半圆形的木桌，一个女子正坐在桌边低着头似是正在认真地包扎着一些草药，让屋子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的清香，更是让人心旷神怡许多。 第280章 变故 片刻后，那女子包扎好了几袋草药，抬起头轻轻擦拭额间的几滴细汗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窗边正在看着她的小蜘蛛，不禁浅浅一笑：“蛛儿，你回来了？” 她五官精致，相貌清秀美丽，笑起来更是有一种别样的甜美，让人一看便是平添几分好感，心生怜爱。 杜白则是额外注意到她的五官与那个年幼的小女孩颇有几分相似，或者说，面前这个女子似乎便是那个小女孩长大后的模样。 “一晃便是十多年吗？” 梦境里面的时间流速当然是和现实不一样的，所以杜白倒也不是特别的意外。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好奇这中间究竟略过了怎样的一段故事，让她这个苗疆出身的孩子如今却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陌生的中原地带，与这只蜘蛛相依为靠…… 想来或许是家中有些特别的变故…… 就在杜白思索的时候，这位女子则是从旁边拿来了一片翠绿的不知什么植物的叶子放在蜘蛛的面前道：“吃吧，你最喜欢的灵叶……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好找了，要往深山里面进去才有……” 蜘蛛会吃叶子吗？ 杜白有些奇怪，不过这只蜘蛛的确是吃了，而且似乎吃得很香。 而他也是发觉这种叶子似乎蕴含着特殊的灵气，可以催生蜘蛛的灵智帮助它成精…… 等到吃完之后，蜘蛛发出了嘶鸣声，似乎是在和这个女子说话。而女子竟然也仿佛是听懂了它的话，点了点刚才包扎好的草药笑着回答道：“嗯，前些日子张大娘的孙子不是生病了么，所以我特意采了一些草药，希望能帮上她。” 旋即她微微蹙眉，轻叹一声：“毕竟村子里那位神婆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这些普通的病症竟然不准村民们去找大夫看病必须通过她才行，而且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像是张大娘若不是家中实在是拿不出余粮来，也不会特意来请求我……” 蜘蛛继续嘶鸣着。 女子点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蜘蛛似是安抚，浅笑道：“蛛儿你放心吧，张大娘人很好的。我上次帮了她，她还很客气地送了我两个鸡蛋呢……” 一人一蛛用这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聊了一会儿后，蜘蛛这才沿着墙爬了出去，它并没有住在这里。 而已经有了成妖初兆的它在路过村子其他房屋的时候，敏锐地隐约能听见其他村民们的一些小声的议论。 “那个苗疆来的女人打算在咱们村子里待到什么时候才走？” “谁知道呢，反正只要她在这里，我都不敢往那一片走了……” “我也是，而且离得这么近，我都怕半夜时候突然有什么毒蛇肚虫会爬到我的床上来咬我一口！” “说起来我听人说前些日子还看见她屋子里有胳膊那么粗的蜈蚣还有磨盘那么大的蜘蛛爬来爬去呢！简直骇死个人了！” “对啊，我也怕得很，再三叮嘱我家孩子绝对不能靠近那房子，可是前两天那个女人还故意做些吃食诱骗我孩子过去，若不是我婆娘及时看到，跑过去一巴掌拍掉她手里的食物，恐怕我孩子就真吃掉了！” “哎呀，你家人离那个苗疆女人那么近还接触到了？会不会被她暗中下蛊啊？还是早点去找神婆看看吧，求个安心也好！” “是啊是啊，神婆都说了那个女人很危险，不要靠近。还是听神婆的最靠谱！” …… 如此的议论有很多，蜘蛛在经过这个村子的时候，陆陆续续都能听见这些房屋之中传来的这些流言蜚语。 尽管许多都听起来很是可笑与不切实际，但这些淳朴的乡里人家也是最相信这种诡异怪谈的。 而杜白却是神色微微一怔，心中慢慢地有了几分不妙的预感，隐约间对于那个苗疆女子的未来有了些猜测。 灾祸的种子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慢慢种下的，也是在人心间慢慢生根发芽，恶意与不信任便是其中的导火索…… 之后有一段时间，蜘蛛都是隐藏在山里面，似是在慢慢地消化以前的积累，也似是正在慢慢地酝酿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突破生命层次的机会。 这段过程似乎有些漫长，梦境之中很快便是略过。 等到场景与时间再度稳定下来之后，终于可以感觉得到它虽然依旧保持着蜘蛛的形态，体积也还是不算大，但是杜白可以感觉得到它已经已经是化妖成功了，并且似乎是因为之前被炼过蛊的原因，它的实力要比寻常刚刚诞生的妖怪更强几分！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与人相当的灵智的它，终于也可以说话了，只是似乎不习惯，所以此刻发出声音如同初识字的孩童一般，结结巴巴：“妖……幻……幻云！” 杜白记得幻云便是那个苗疆女子的名字。 他多少也能理解这只蜘蛛的心情。一人一蛛相依为靠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是堪比亲人般的关系了，此时自己终于成妖，这等喜事自然也是想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 只是当蜘蛛兴奋地穿过山脉重新回到那村子的时候，却发现似乎这里正在发生了一场它不曾预料到的灾难。 瘟疫！ 没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也没人知道为何会发生。村子里的人只知道忽然有一天的夜里，有人开始剧烈咳嗽，第二天便是高烧不退下不了地干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慢慢地，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被感染，甚至已经开始有病重不治的人开始死去！ 恐惧开始在村子里蔓延开来，路边草席裹着的尸体因为全家人都死去而无人收拾，用于殡葬却未烧完的纸钱漫天飞舞，连带着空气之中也是烟尘弥漫，仿佛是浓重的雾霾笼罩着这片土地。 原本还算安详平和的小村落转瞬间变得空寂，路上偶然可见的几个行人面上也大多或是麻木呆滞或是哭哭啼啼。 对于死亡的恐惧让这里许多人濒临崩溃。 而那位传说中的神婆的家门口更是被踏平了，许多人拖家带口上门希望可以得到救治，哪怕只是缓解疼痛。 然而那位神婆却依旧保持着那般高傲的态度——想治病？可以，交出诊费，治病的药自然可以给你！ 然而那价格却是比之前还要更加昂贵许多，许多人甚至负担不起！ 第281章 蛊虫 蜘蛛担心幻云会出事，便急忙来到她的家中。好在她并没有感染这种瘟疫，反而正在努力地研磨一些草药，而旁边的密封罐子里则是放着一些细小的虫子，似乎正在不断繁衍着。 “幻云！” 蜘蛛出声道：“你……不是说不再用蛊了吗？” 本身便是蛊虫的它自然可以看出，幻云正在炼制一种特殊的蛊虫。 “蛛儿，你会说话了？”幻云有些惊喜，听到它的问话后才轻轻点头，转头望向那些小虫，轻声叹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村民们死去。此次瘟疫来得实在是突然，一时也没有合适的药方，可神婆那边却是太贵。所以我想炼制这种爹爹教我的蛊虫，可以治疗病痛。或许有用……” “你……不怕吗？”蜘蛛问道。 “人命关天，其他先不谈吧。”幻云浅浅一笑，神色间流露几分难掩的疲惫。 毕竟炼制蛊虫可不是做菜烧饭那么简单的事情，需要花费的精力是极为恐怖的！即便是这些细小的虫子，要达到足以医治整个村子人的程度也绝不是小事！ 更别提幻云只是一个年轻体弱的女子了。 …… 她的计划自然是成功了。 在炼制成功了蛊虫之后，她不辞辛劳也不顾平日里村民对她的冷眼相待，特意跑到村子里一些人最多的地方，将那些蛊虫放入一些熬制好的汤药之中，呼吁着让那些重病的村民们来喝…… 喝了之后，虽然没有立刻好转，但病症显然也已经好转了许多！ 看着面色惊讶的一众村民们感激地望向她，幻云轻轻抬起衣袖擦拭脸颊的几滴汗水，心中欣喜，微笑道：“这几天我都会在这里摆汤药的，大家都可以免费来喝！” 然而，这般好事并没有长久。 眼看村子里的瘟疫似乎有被压制下去的趋势，最先坐不住的竟然是神婆。 在一个阴沉沉的午后，穿着一身黄色长褂、头上戴着许多稀奇古怪装饰的神婆率领着十几个壮汉出现在了幻云的家门口，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模样，对着过往的行人喊道：“乡亲们，老身昨日夜观星象，发现这场瘟疫很可能就是这个苗疆来的女子引发的！是她故意给我们所有人下蛊，要害死我们！” 她将矛头直指幻云。 “可是幻云姑娘这几日还给我们发放汤药，我们的病症也已经好转了许多……”有村民疑惑问道。 “你懂什么！这是这女人的阴谋！她故意放松你们的警惕，实际上那汤药里面还放着更险恶的蛊虫，要让你们肠穿肚烂而死！” 神婆如此大喊着，并示意身后一个男子拿过来之前幻云所发放的汤药，随后不知使了什么妖法，便见那汤药里的水凭空缓缓减少，最后留在碗底的只剩几只细小的虫子！ 只是之前汤药遮掩所以无人发现。 “什么！” 顿时所有的村民皆是哗然，惊恐交加。他们前几日竟然真的将蛊虫给吃下去了？顿时许多人不禁一阵恶心…… 见所有人都相信了，神婆冷笑一声：“乡亲们，只有烧死这个异域来的邪魔，才能将这场瘟疫给制止！来人，给我把她绑起来！” 这下子，还有许多愚昧的村民一起将幻云姑娘给绑了出来，欲要将她活活烧死！ 被绑在树上，幻云无处挣扎，绝望之余只能含泪喊道：“我承认，我用了蛊虫。但这是为了救你们，而且这场瘟疫根本与我无关的啊！” 只是这番话谁又会相信呢？毕竟许多人对于蛊虫的认知便是那般恐怖的害人的东西。 尤其是神婆在一旁煽风点火，让众人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并且还将一些以前村民得的其它的病痛也是一起怪罪到她的头上，也因此更是惹得群情激愤！ 一时之间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在四周，大吼大叫着要烧死她！ 在所有人看来，能沟通鬼神的神婆自然是不会有错的，那么这场瘟疫肯定就是这个苗疆女人引起的，就是她害死了村里的那么多人！ 许多没了丈夫没了孩子的女人哭喊着想要扑上来撕烂她的脸，然而却被旁边的人拦下，至今，他们依旧害怕靠近幻云身边就可能会被下蛊…… 便是当初幻云所帮助的那位张大娘此刻也是在人群的一个角落里，因为自己的孙子病死而用仇恨厌恶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让她本该温暖的心终究逐渐冷了下来…… 火把落下，熊熊的火焰开始燃烧着，映照着的每个村民的脸都是如此狰狞可怖。 …… 梦境再次开始跳跃，杜白默然地看着场景开始闪烁变迁。一个个短暂的支离破碎的画面在眼前快速滑过，那仿佛是痛苦的根源，做梦者潜意识里不愿意回想。 只是隐约可见画面中那殷红的鲜血、残破的肢体以及蔓延到整个村子的冒着浓浓黑烟的火焰，惊恐的惨叫、临死前的哭喊依稀可闻…… 这是一场丧失理智的残杀！ 这段混乱的画面片刻后便是慢慢稳定下来。 最终停留的是一处郁郁葱葱的山间，也是蜘蛛精此前隐居的洞穴处。此刻已经变得比寻常人还要巨大几分的它正在用它的几只节肢去努力地填埋着一个土坑。 这应该是幻云的坟墓，而旁边则是放着一个没有刻字的木头做的墓碑。 它不会写字，所以只能如此。 它也不会哭，只能做这些它力所能及的事。 杜白没有去好奇为何蜘蛛没能救下幻云，毕竟那个神婆也算有些法力，不然也无法愚弄那些凡人这么久，刚刚成精的妖怪未必可以抗衡。如今又苦修了一段时日后，或许才有本领去复仇。 料想世间有太多的不如意，幻云想要在那个村子里恐怕根本无法长久待下去，从她多次搅了神婆的赚钱生意就可以看出端倪。恐怕她生前也不曾料到神婆竟是如此歹毒……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蜘蛛精身上已经沾染了浓厚的血腥气息，应该是刚去报仇回来…… 这些梦境已经将整件事情的真相摆在了杜白的眼前，后续便是蜘蛛精的踪迹被前来调查的高僧发现并追杀，流落逃亡的历程，已经无需多看。 退出蜘蛛精的梦境，杜白再次在众人面前显现身形，缓缓睁开眼睛，低头望向那头蜘蛛精的眼神也是有些复杂。 第282章 超度 至亲之人被如此残杀，也难怪会发狂造成一场屠杀，将当初害死幻云的人甚至整个村子全部杀死陪葬。然而这般凶性却也危险，人血的滋味已经渗入到骨子里，她的确算不得一只善妖…… “请问，幻云她怎么样了？” 此时，盛云庭满是紧张地望向他。 “幻云？”杜白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只蜘蛛精的名字，“她叫幻云？” “是的，朱幻云！”盛云庭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原来如此。” 杜白微微点头。 将最后一个至亲之人的名字留作自身，以永远怀念她吗？倒也算是至情至性的一只妖怪。 “不知活佛判断如何？”另一边怀鸿大师出声问道。 他们也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好奇会是如何。 “这只妖……” 杜白缓缓叹息，沉声道：“应当死！” “什么！” 盛云庭顿时大惊失色。 这的确是杜白所考虑的结果。 无论这只蜘蛛精有什么苦衷，但是她的确是屠灭了整个村子，沾染了几十条人命，这是做不得假的。 这就好像是罪犯被抓住之后，有人总会喜欢去深挖他背后的心酸往事去为他开脱洗白，这的确是可以的，但是必须在他偿还了所有罪孽之后！ 蜘蛛精也是如此。 那些村民大部分的确是该死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罪不至死的，如此无差别的杀害本就是大错特错。 犯下了这件错事之后，蜘蛛精身上便已经缠上了这些因果，若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放过她，杜白也过不去心中正气的这一关！ 所以说，无论她与盛云庭的感情如何真挚，那是后话——死亡还是无法避免的。 杜白轻声一叹，望向盛云庭：“她手上的罪孽太多，自然是放不得她的。或许来生你们还有机会再相见吧……” “不行！我不准你伤她！”盛云庭这倔小子却是死活拦着不妨，伸开双臂挡在她面前，仰着脑袋紧紧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想伤害她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所以说恋爱真的会降低人的智商！非得自己来硬的吗？ 杜白有些无奈，伸手在其额头上轻轻一点，这家伙顿时浑身一软，两眼一翻便是昏了过去。 再怎么坚定，也还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云庭……” 这只蜘蛛精明明自己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还是挣扎着爬过来想要看盛云庭，着实是一副苦命鸳鸯的可怜样。 “你就不担心你自己吗？”杜白轻声问道。 “我……我今日已经活不成了。”蜘蛛精苦笑一声，嘴角渗出几滴血丝，本该白净的面上还带着些许未曾褪去的蜘蛛的绒毛，杜白隐约发现她化形之后的模样似是有梦境中那位幻云姑娘的影子。 “我只希望，云庭能好好地活下去……忘记我……”她的眼神中几分黯然，直到挣扎着爬动，轻轻握住盛云庭的手后，嘴角才露出浅浅的笑意。 蓦然间，杜白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大反派，正在拆散一对痴男怨女。 “说实话，还真有点羡慕你们。”他不禁喃喃自语道，自嘲地笑了一声后缓缓转过身去望向怀鸿大师，“那接下来就有劳你了。这次记得……温柔点。” 怀鸿大师微微点头，开始重新念动经文。 这一次，这次的金色佛字不再那么凶猛，而是不断径直飞入那蜘蛛精的体内，似是在净化，也似是在超度。 而她的身体也是逐渐地慢慢缩小，人类的形态最终彻底消失，变成了一只半人大小的蜘蛛。 最终便是这蜘蛛之身也是彻底消散，从脚到躯干均化作透明的烟尘消散于天地之间，似是随风飘远，再也寻不到踪迹。 自此，盛家终于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杜白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看了一会儿那蜘蛛消散的地方，缓缓收回目光之后身上的金光逐渐收敛，转而又看向那两个和尚。 这盛家的事了结了，可苏家还没了结呢。 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他略一思索便是直接开口道：“另外还有一事，那苏家你们此后不必再去插手，那里与我有些关联。” “苏家？” 两个和尚均是一愣，随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均是微微一变，认真地点头答应，并承诺也会解决好官府那边留下的线索。 在他们想来，既然能让这位“活佛”亲自出手，那必然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或许就与其之前提到的那大妖魔有关，而那些小妖或许也只是一些障眼法而已。他们可不能如此短见去坏了活佛的计划！ 见这两人如此识趣，那杜白也就省了后面再编借口的力气，倒也轻松， 此间事了，残局便也就留给这两个和尚去收拾与解释，杜白身形一闪便是向着苏家方向赶回去。 等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他观察了一下，看见自己离体之前布置下的暗手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也就说明没人进来过，稍稍放下心来，重新回归了身体。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的魂魄离体出去，感觉还是颇为奇妙的。而且有佛骨和正气的双重保护，也让他的魂魄不怕阳光也不用担心离体太久会出现回不去的情况，这也是他敢放心大胆出去的主要原因。 他缓缓走下床稍微舒展了一下因为躺的有点久而僵硬的身体，随后来到院子里看了会儿风景放松心情，忽而似是想起了一事，对恰好经过身旁的一个下人吩咐道：“对了，你去帮我抓几只蜘蛛过来，我最近正好想养一只蜘蛛玩玩。” “蜘蛛？”那下人一愣，面露古怪。 这姑爷平日的举止就有些奇怪，今日更是如此，怎么忽然要抓蜘蛛了？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他的想法。 不过奇怪归奇怪，主子的吩咐还是要听的。 那仆人手脚也算利索，片刻时间后就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回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攥着一个小盒子，递交到了杜白面前。 “姑爷，这蜘蛛不知行不行，小的是从外面找来的。” 杜白接过来看了一眼，里面几只看起来颇有气势的蜘蛛正在微微挪动，倒也还算可以。不过若是让丫鬟小莹儿看见了，恐怕要被吓哭不可。 第283章 读书 “你且先等着，我还有事要吩咐你。” 杜白算是认可了这几只蜘蛛，但却是先转身回去了屋里，让下人在外等候。 他进了屋之后将蜘蛛放在桌上，随后拿出了佛骨，微微催动了其中的气息。旋即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一道略显虚幻的魂魄从其中飞出，隐约可以看见是那蜘蛛精幻化成人形后的模样。 “我……我没死？”那蜘蛛精的魂魄低头看了看自己似是有些发愣，又有些惊喜，但看见面前的杜白后却是面露几分疑惑，“你是？” “我是谁这与你无关。但你的确已经死了。只是魂魄被我留下不曾被超度而已。” 他微微一笑。 “多谢大人！”那蜘蛛精不禁一喜，便感激得欲要拜谢，却又被他拦下。 “你不必谢得太早。你既然已经死了，我也不会强留你一介鬼魂在人世游荡破坏阴阳秩序。所以还需要你转世一回。” 杜白指了指旁边那盒蜘蛛。 “此乃你的命数，转世重来之后你所沾染的冤孽才算洗清，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但若是还想成妖化形，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命了。” “但也须谨记，下一世绝不可行恶，需心怀善念。否则我定当亲自为民除害！” “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成全！” 蜘蛛精已明白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不再有多余的怨言，望着那盒蜘蛛，眼神中流露些许留恋的色彩，稍稍一顿后终究也没有再迟疑，缓缓投入那盒子之中，真正地消失不见。 …… 外面那下人等候了半晌，杜白才走了出来，将那盒蜘蛛交还给他，并吩咐道：“好好照顾这些蜘蛛，若是哪只蜘蛛首先生了小蜘蛛，而且只有一只孩子的时候，你便将那只小蜘蛛拿来给我。” “只生一只小蜘蛛？” 那下人更是心生疑惑。 蜘蛛不都是一大群一大群地生的吗，怎么还能只生一只？这姑爷莫不是在开玩笑为难我吧？ 但这番话他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按照姑爷的吩咐老老实实的去做。 关于盛家的这场闹剧终究还是落下了帷幕。无论起因如何，如今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伏法，那么也就了结。 不过杜白事后倒也没听到什么有关于盛云庭的风言风语流传出来，看来那两个和尚的善后处理工作以及盛家长辈对于此事的处理还是颇为到位的，这其中自然也有盛家不愿意出丑的缘故。 无论如何，自家的子弟受到美色的魅惑而冒着风险窝藏女妖怪，这种名头若是传出去恐怕也是不好听的。若是真让外面人知道了，怕是盛云庭在这元阳城也就变成了一个笑柄而已，见人都抬不起头来。 不过当日的盛家所发生的许多异象的确是被外面的人所看见的，一时不知真假，也有许多版本的流言在坊间传开来，直到后来官方给出了一个回应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大意便是盛家因为一些原因请了大师做法师，那些异象便是大师做法产生的。 也间接的，盛家的流言减少，反而是给那两个和尚增添了几分名头，后来一段时间，寺庙里的香火也是火热了些许，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而杜白之后也是从别人那里得知了盛云庭的近况。 这家伙在醒来之后发现蜘蛛精已经死去，倒也没有极端地想不开，只是痴痴傻傻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仿佛失了魂一般，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当时盛家的长辈们也是颇为焦急的，生怕这孩子是不是被那蜘蛛精给吃了魂魄，后来和尚去看了一眼，只是微微摇头叹道这是心伤，外人却是帮不了的，只有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盛家长辈担心问多久才能好，和尚答曰不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好在这般情况并未太过持久。第二天的时候，盛云庭便已经恢复了正常。 但或许也不能完全说是恢复正常，因为他恢复得似乎……太正常了一些，反而显得有些异常！ 没有赖床没有偷懒，没有像以前一样每时每刻想着怎么从长辈那里要钱出去玩耍，而是拿起以前他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的四书五经认真去看。即便拿着钱出门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去买动物放生，而是去了卖书的地方，认认真真地挑选一些对科举最有用的书。 问他为何要如此努力地读书，他也是认真回答道：“我要去考科举。” 几乎到了头悬梁剑刺骨的可怕程度！ 正经得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般近乎废寝忘食认真钻研学习的场景，放在普通人家或许父母会感慨孩子终于长大懂事了，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是在盛云庭身上，其爹娘包括其兄长却是有些担心起来了。 要知道他行为如此的反常，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所以脑子出现了什么问题。 甚至一向反对盛云庭沉迷于玩乐的盛风杰甚至一度有些一反常态，主动给他几十两银子，让他像个正常的富家子弟一样出去放松玩耍一下，不管是去画舫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就算是和以前一样买动物放生也罢，总也不要整天呆在这屋子里掌灯读书。 盛风杰真心有些害怕这个一根筋的弟弟会把自己的身体给弄出病来。 科举事小，毕竟就算考不上以盛家的关系也还有别的出路。可是身体是本钱，万万胡闹不得。 虽然盛云庭一再强调他真的不是在折磨自己，而是真心为了考中来年的科举而努力学习。可是奈何别人都不信啊，盛风杰更是连拖带拉地将他从屋子里带出来丢到街上，让他不要再看书了。 没办法，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儿之后，盛云庭想起了一件事，转而来到了苏家，找到了杜白。 这大概是那次事件结束之后，他第一次再次来到苏家，杜白都有些诧异这家伙竟然又找上门来了。 “难不成是发现了自己也是凶手之一，所以来报仇来了？” 心中不由得生出这种有些荒诞的念头。虽然明知是不可能的，但杜白稍稍有些心虚，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停下了练字的手，疑惑望向他：“有什么事吗？” 第284章 意图（补上月月票加更！）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小子过来总是会缠着他，来讲许多外面的新奇的关于鬼神的故事，或是近日来的一些心得。 为了安慰一下这个心中受创的小伙子，杜白决定今天可以稍稍温柔一点，多说一些有意思的内容来冲淡他心里的忧郁。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却是有些不同了。 盛云庭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背后那道摆了许多前身藏书的书架上，坦然拱手道：“杜大哥，我今天来是想看一看你这里的书的。我听闻杜大哥你曾经也是一位秀才，那么想必也会对科举文章有一些自己的见解，我想学习一下。” “嗯？” 杜白有些惊讶地望向他，眼里不禁流露几分古怪。 这小子……脑袋该不会真的坏掉了吧？ 当初那个不学无术满脑子都是妖怪鬼神的家伙，竟然能说出这种正经话来？！ “莫非……和我一样被某个穿越人士给占据了身体？”杜白心里忽而冒出了这么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 “杜……杜大哥？”盛云庭被他怪异的眼神给看得有些后背发凉，不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每什么不对劲啊。 “你……”杜白想了想，忽然脱口而出，眼神间几分奇异的色彩，“奇变偶不变！” “鸡……变什么？”盛云庭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藕？藕片炖鸡？” 看来对方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个口诀，而且在杜白的仔细观察下，任何表情动作等细节都没有破绽，那么看来的确是自己想多了。 杜白暗自叹了口气。他还真有些期待会不会遇到一个地球老乡的，不过目前看来是不太现实了。 自嘲一笑之后，杜白转身去书架上找了一下前身考科举时候留下来的带有批注笔记的书籍转交给他。 “多谢杜大哥！” 盛云庭接过书后眼中的欣喜的确不像是作假的，难不成他是真的想要去考他以前根本不屑一顾的科举？ 而且目前看来不是三分钟的热度，根据杜白所了解到的，似乎已经持续了好几天的时间。 这一场情伤，还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杜白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继续去练字，杜白抬头望向庭院里正在津津有味看着那些明明十分枯燥的书籍的盛云庭，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问道：“你为何突然改变了性情，想要去考科举了呢？” 盛云庭一怔，回头望向他，面上带着几分迟疑，似是在犹豫该不该直说。但或许是因为之前杜白便是所有人中最理解最支持他的人，所以此刻他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将心中一些隐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我说出来杜大哥你可不要笑话我。” 盛云庭仰头望向蔚蓝广阔的天空，眼神微微失神，低声道：“我想考中举人，甚至是进士状元！我想要当官，我要一步一步走上去，直到真正能左右当今圣上意见的重臣。然后……” 他轻声失笑，似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但语气却是格外的认真，眼神里闪烁着几许光芒：“我要主张禁佛！” “禁佛？！” 杜白一愣，他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想过对方可能是突然醒悟而读书，可能是为了家族而努力，也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却万万没想到真实原因竟是如此……如此…… 匪夷所思？！ “没错！我要禁佛！” 当说到这些的时候，盛云庭仿佛恢复了几分之前那个不知年少轻狂，任性的少年郎的模样，手指下意识用力攥紧了手中的书籍，咬牙切齿般道：“杜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但是那些臭和尚害死了对我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我从那天起就发誓一定会与那些秃驴势不两立！” “咳咳……” 闻言，杜白面色不禁有些小小的尴尬。 毕竟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对方所痛恨的一员吧。不过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傻傻地供出自己。 不过说实话，盛云庭的这般愿望恐怕毕生也难以实现。 佛教从古至今早已经在圣朝中根深蒂固，无论是百姓之中还是皇族中，想必信佛者都不在少数，想要禁佛，单单一个所谓的重臣恐怕是根本不够的。 除非他自己造反当皇帝去，这样才有可能一句话就让天下再无和尚立足之地。 当然，这样子比起前者要更加难。 但不管如何初衷，如今这小子也算是走上了正途，不再荒废自己的年华，倒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所以杜白也没有要打击他的意思，反而小小地鼓励了他一下，但也教育他让他记得张弛有度。 盛云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受到鼓舞的他也是将杜白的一番话牢记心中。 等到日落时分，盛云庭便也打算回去了，至于那几本书他也是打算带回去仔细钻研。 只是就在这时，杜白忽然想起了一事，让他在门口稍等片刻。 盛云庭心中疑惑，不多时便看见杜白拿着一个小小的玉盒向他走了过来。 “这东西便交给你罢。记得好好养它，莫要辜负……” 盛云庭听见杜白这番似有深意的话语，不禁好奇起来这玉盒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活物。 待他接过那玉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来一看，里面的东西却是让他心猛地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缓缓爬上了心头…… 只见一只拇指大小的小蜘蛛正在玉盒里缓缓爬动，旁边放着一片小叶子，似是供给它啃食。 最让他心乱的是，当看到这只小蜘蛛的时候，他的心中竟是莫名有一种看见了相思许久的人儿一般，几分悲喜酸楚在胸怀中缓缓流动。 “这是……”盛云庭声音微微颤抖。 “对了，这东西是一个路过的老和尚交给我的。”杜白现在撒起谎来眼皮都不带眨的，一副煞有介事的认真模样，负手来回踱步故作疑惑道，“我当时也是觉得奇怪，但听他说要交给一个姓盛的有缘人，我一想就想到你了，便收了下来。” “和尚……和尚？” 盛云庭颤声重复了几遍，似是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欣喜若狂：“定然是他，定然是他！这蜘蛛……幻云……” 第285章 是谁（150月票加更） 杜白看他一副傻乎乎欢喜的模样，心中不禁好笑，故意轻咳了两声道：“不知道云庭你是不是这个有缘人啊？若是不喜欢，那就还给我，我去找别的姓盛的有缘人。” “别！我……我就是！”盛云庭心中一慌赶紧收起那玉盒。 说来也奇怪，那蜘蛛原本似是还有些焦躁不安地在玉盒里来回爬动，但是当落到他手中之后，却是乖巧无比，根本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反而一直盯着他的脸，似是想将这张面孔牢牢记在心中。 这有些反常的迹象更是让盛云庭心中泛暖，小心地将盒子收好。 “我决定了！” 这傻小子忽然叫喊道。 “嗯？”杜白一怔，不知道他又一拍脑袋想惹什么幺蛾子。 “我决定以后就算我当上了重臣，也会给那些和尚留一条生路，不至于赶尽杀绝。”盛云庭如此说道。 “哈哈！” 杜白不禁失笑出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玩笑半是鼓励道：“为了这个遥远的梦想而加油吧！” “好！多谢杜大哥！” 盛云庭满是欣喜，转身小跑着便是回到街市之中。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许多专门经营夜市的小摊贩也是打着灯笼出来，路上的行人虽然少了一些，但马车却也比白日稍多。 那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出去享受夜色下美好奢靡生活的象征。 身份本该是其中一员的盛云庭对此自然是毫无兴趣的，他小心避让开路上时而经过的马车，继续向着盛府的方向跑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这个小蜘蛛打造她专属的小房子了。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旁边经过的马车上的车帘也在缓缓放下，一双有些淡漠的眼睛缓缓收回了注视的视线。 “刚才那个公子……是谁？” 马车内，面色有些大病初愈般苍白的刘修平几分慵懒地半倚着，似是已经被反复精修打磨过后仍然有些尖锐的指甲轻轻磨挲着身上华贵的衣裳，轻声问向身旁伺候的家仆。 “少爷，那人是盛家的三公子，盛云庭。”那家仆略一回想便是低头恭顺答道，似是担心有什么地方说得不满意而惹得主子不高兴，又是补充道，“听说此人不学无术，但近日却又苦读诗书，有些奇怪。” “盛……云庭。” 刘修平缓缓重复了一遍，并未太在意仆人后半句话，只是微微摇头轻叹道：“原来是此人啊，之前便也有所耳闻。也罢，看来没有什么结交的价值。” “继续走吧，去画舫，我与几个朋友有约。”他微微合上双目，用淡漠的语气轻声道。 “是！” 仆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的面色，点头答道。 而其心中还是有些隐隐的害怕的。 无他，这位主子的性子不知为何最近忽然大变。 自从之前忽然被袭击受伤后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之后，这位主子的性格便与之前那般沉稳奋进的性子有了天差地别，似是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了起来。 时而温和儒雅，如春风一般待人友善，时而却是极易暴怒，稍有不如他心意或是仆人哪里做错了事，轻则拳打脚踢，重则打断手脚沦为废人！ 仅仅这几天便已经连续换了四个仆人，甚至还有两个刘姓的旁系子弟仅仅是因为没有向他问好也是被打得重伤卧床！ 然而刘老爷子却是没有任何要处罚的意思，反而对其大加赞赏，责骂那几个受害者，旁观的明眼人一看便了解了老爷子似是格外看中这位后辈！ 原因无他，刘修平那读书的天分又回来了！ 尽管当初他还卧病在床的时候，许多人都暗中打听过，得知大夫对他的评价是活虽然还活着，却再无做官的命。言下之意便是他已经废了！科举再也无法考出成绩了！ 为此，曾经被他揍了一顿的那几个刘家子弟还好好庆贺了一番。 鬼知道为何，没两天这个本该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家伙竟然又是活蹦乱跳地从房间里出了来，而且天赋一点也没落下，经过老师的考校发现其学问甚至比之前更精进几分！ 当时刘修平站在刘老爷子身边，一副谦逊却不失骄傲的神情，略微有些锐利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座所有人，竟是一时无人敢与之对视，留下的印象也是如此深刻！ 这不禁让人怀疑，莫不是当时那个大夫是老糊涂了，看错病了不成？还真是个庸医！ 当然这些话下人们是根本不敢多说的，生怕被听闻就是自己小命难保。 而除此之外，这位主子的变化还有一点，便是不再如之前那般安稳地待在家里认真苦读书，而是喜欢去往外面，结交一些家族的子弟，学会去玩乐去享受。 这点的变化也是被许多人看在眼中的。但是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刘老爷子没有出声反对反而有些鼓励的意思，其他人便也依附，不敢多说。 也因此，原本在元阳城富家子弟的圈子里都是默默无闻被视作是书呆子的刘修平忽然便是变成了头等的人物。 无论是倚靠着刘家的家世一掷千金的豪迈，还是凭借县试第二名的学问而随口便可以道来其他人无法对答的诗词歌赋，都让他的地位迅速崛起。原本那些根本不稀罕看他一眼的富家子弟们反而有些以其为首的势头。 一时之间，其风头无二。 而今晚，也的确是在画舫上有一个小宴会，是一个还算有些实力的家族的长子举办的。对于刘修平来说算是有一些结交的价值，便也答应应邀而去。 路上的过程暂且略过不提。 约莫片刻钟之后，马车缓缓停下。刘修平在奴仆恭敬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映入其眼帘的便是灯红酒绿的画舫。 抬头望去，船舫上鲜艳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火红的流光落在水面上化作粼粼波光，恍惚间如同水面上烧着火一般夺目。 此时此刻，甲板上已经隐约可以听见女子的笑声，男子的攀谈声，以及影影绰绰的幽幽乐器声，靡靡之音暗中勾着人们心中的欲念，仿佛仅仅只是往这里一站，便能嗅到几缕胭脂香味与香醇酒气的混合，让人心头一醉，精神放松。 第286章 素玉 的确对于他们这种有钱没处使的人来说，是个不错的消遣好地方，但也同样的，过度的放纵也可能在这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刘修平闻到空气中那股纸醉金迷的淡淡气味不禁微微皱眉，但又很快不露痕迹地抹平。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里的氛围，但是吃过教训的他必须要努力学习适应这一切。毕竟这给他带来的好处要远胜过些许的不快。 他的到来无疑是为此次的宴会更添几分热闹，有几个小家族的子弟为了能攀上刘家的高枝而刻意来谄媚地攀谈着，刘修平却也没有露出不快，而是温和地与他们说话，又是运用几分话术技巧将话题转到关于他们自身家族的事情上，给他更多的信息。 宴会之中，单单吃菜喝酒自然是不尽兴的，更何况这一大堆男人聚在这画舫之上，难不成就互相干瞪着眼吗？ 女人自然是不能缺的。否则来这画舫干什么？不如去酒楼罢了。 说到女人，在这画舫里面众人自然立刻便是联想到了那位最著名的花魁——月凝姑娘。 当即，一位较为心急的公子拍了拍桌子喊道：“那个花魁呢？怎么喊了这么久还没出来？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还请不动她？” 刘修平轻抬酒杯抿了一小口，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那说话之人一眼，似是隐约有一些印象，属于元阳城的中等家族之一，名字应该是叫方台。 想起这人信息之后，他暗中在心里给此人打了个叉。 如此沉迷女色且没有耐心，实在是不堪大用，不值得自己花力气去结交。 到底都是一些年轻人，就算心思深沉也不会太过，何况面对的也不过是一些妓子而已，所以人的潜意识想法便会不自禁地表现出来。 这些细微的动作和神态的变化便也落在始终冷漠观察的刘修平眼中，对这些人暗中打分，判断是否值得自己去花心思结交。 他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起起落落，认清了许多以前不曾去考虑过的事情。 他已经看透了刘家那些人的想法，也包括那个老狐狸一般的刘老爷子。 他很明白，以自己的血脉出身，想要让刘老爷子点头答应自己当刘家家主比之其他谪系还要困难许多倍！ 所以他改变了想法。 这个家主之位为何非得要那个老狐狸交给自己？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抢过来！ 无论是功名还是手中的力量，他哪里比别人差了？ 如今结交这些狐朋狗友完全就是为了今后做铺垫——总有一天，他要踩着所有人，一步步走到老爷子的面前，亲口告诉他这家主之位自己要了！ …… 一时之间思绪似是有些繁杂，刘修平缓缓放下酒杯，闭目轻舒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轻轻甩着手中的绣帕，赔着几分谄媚的笑脸给诸位公子赔着不是：“几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了。今日月凝那孩子身体确实不适，恐怕无法出来为诸位舞一曲了。” “什么！我等花了那么多的银子，你就这么让我们干坐着？”方台顿时便是一拍桌子，一副狗仗人势的嚣张气焰模样，“何况你看见没，那可是刘家刘修平公子，你们如此冷落他，可是看不起他？看不起我们？” 刘修平眉头微微一皱，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他可没让叫姑娘。但他也没有立刻驳斥，而是静观其变。 毕竟有时候的确不能太好说话，否则别人会看不起你。既然有人能替自己省些力气，倒也可以。 “这这这……”那女人赶紧赔笑道，“怎么敢呢，我们画舫可就指望着几位公子吃喝了。这不，我担心公子们吃饭无趣，便喊了素玉姑娘来为公子们跳舞助兴。若是今日这丫头伺候得诸位还算满意，希望日后在花魁的选举中还能给些照顾……” “素玉，快进来！” 女人向后催促着，很快，便有一位身着粉色长裙的少女款款走入房中。 这位名叫素玉的女子相貌的确是颇为出众的，脸庞圆润五官精美，想必便是在这众美云集的画舫之中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而其年纪也恰是在饱满的花骨朵刚刚欲要鲜艳绽放的那一瞬，自是更加光彩夺目，娇媚欲滴。 若是单纯从外貌来看，这个女子比之那花魁月凝也只差一线。 而经过教导，这素玉姑娘显然也是颇为适应这种场合，没有丝毫的露怯，反而面带浅笑向在座的诸位行了一礼。 “诸位公子，今日月凝姐姐身体不适，便由素玉来给各位跳舞助兴吧……” 见其相貌的确是不错，众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在其随着乐曲舞动的时候，柔软腰肢摇曳间不少人都被吸引去了眼神，流连了好一会儿，尤其是那方台更是有些色眯眯地打量着，眼珠子微转，不知是在做些什么打算。 但这之中刘修平却是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些，他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便望向别处，下意识皱紧眉头。 “那陆桂明今日没有来？” 陆桂明便是当初抢了他县试案首的那个少年，也是被那只老鬼亲口承认是身怀通窍之心的神童，悟性极强且过目不忘，学一日便堪比普通人一月的光景。 拥有过伪通窍之心的刘修平自然能够明白其可怕之处。 本来今日听闻对方会过来，所以他留了几分心思，却没想到没见着。心中隐隐的急躁让他有些不快。 只是就在这时候，酒杯打碎声以及女子的惊呼声却是将他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他抬头望向声音传来处，却是有些嫌恶地看见那个名叫方台的男子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竟是不顾自己的身份，丢下酒杯上去抓住了还在跳舞的素玉姑娘的手，狭长的眼睛眯起，嘴角挂着淫笑，一副色欲熏心的丑陋模样。 “素玉姑娘，你……你别跳舞了，来陪我喝酒吧！来！喝酒！” 素玉却是脸色发白有些惊慌，但从小受到的教导让她努力保持着冷静，一边试图挣脱开他紧抓住的手一边勉强笑道：“方公子不要说笑了，素玉不是陪酒的姑娘。若是公子想要姑娘陪酒，素玉可以替您去叫……” 第287章 冲突 “哈哈！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也是那个派头大得很的花魁不成？她敢甩我们面子，你也敢？我说让你喝酒你就喝，别给脸不要脸！” 方台酒意上头，粗着脖子红脸大吼大叫间手上力气似是用得更甚几分，让素玉面上不禁流露痛苦之色，本就娇柔的身子更是被对方给拽得险些跌倒在地。 眼看对方不从，他更是心中恼怒，觉得这自恃清高的女人害得自己在诸多朋友面前丢了面子，竟然连一个妓子都使唤不了！ “啪！” 狠狠一个巴掌甩在她白净的脸上，顿时素玉跌倒在地上，洁净的衣衫被地上洒落的酒水给溅湿了许多，左侧面颊上更是红肿了起来，显得是如此狼狈不堪，她一时悲从心来，低头掩面隐隐啜泣…… 周围自然也是有想来劝架的丫鬟和奴仆的，只是看见打人的是这个方台的时候，了解对方身份的自然也是有些畏手畏脚，不敢真的上前动手拉扯，否则最后遭难的反而是自己。 “你们给本少爷滚开！”那方太瞪了一眼周围的仆人，撸起了袖子，恶狠狠地盯着地上还在低泣的素玉，“今天本少爷就算把你打得毁容了，也顶多不过赔百八两银子，这钱我出得起！定要让你好好看看不听话的下场！”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道冷冷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住手！” “嗯？” 方台刚刚要打下去的动作忽的一僵，下意识回头看去却是瞧见刘修平正冷漠地望着他，那一双冰冷的眼神让其心中微微一颤，本有些糊涂的酒仿佛此刻也是清醒了些许。 “刘……刘兄？” “大丈夫，何必要和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刘修平淡淡道，说着随手拿了一个碗沏了热茶，在手心中微微晃动之后，忽的向那方台的脸泼了过去！ “啊啊啊！好烫好烫！” 猝不及防之下，那方台顿时双手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吓得周围人均是微微一颤，看待刘修平的眼神也是有些变化，变得几分敬畏。只有地上的素玉姑娘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微微泛红仍有泪光闪烁的眼眸怔怔地望着他。 “酒醒了没？”刘修平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看也不看他，“在这里胡闹，丢了你们家族的脸也就罢了，万一让别人知道我与你一起，以为我刘修平也是这般欺男霸女的废物，我可丢不起这脸！” 言罢，他目光流转，落在地上的素玉身上，忽的开口道：“你，过来。” “妾身？”素玉微微一怔，但也不敢违背，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心中却也是惴惴不安，担心这位看起来很是厉害的公子会不会也对自己下手。 便是那个方台她也抵抗不了，若是这个看起来更厉害的公子，恐怕谁也救不了她了。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刘修平似乎根本就没有她所担心的那些意思，只是抬起酒杯抿了一口，转而问向她：“还能跳舞吗？” “嗯。”素玉轻轻点头，好奇地望着他，“不知公子想看什么舞？” “踏摇舞，会吗？”刘修平眼神中流露几分回忆之色，轻声道。 “踏摇舞？”素玉微微一怔，旋即点头。 踏摇舞算是诸多舞曲中最基础的一类，往往初学者便会学习，也属于大家族里的丫鬟们会涉猎的舞蹈，以便可以在主人有兴致时可以临时跳上一曲。 而她在八岁时就能跳得很好。 本以为他会说出多么难的舞，也担心自己能不能跳好，如今却是有了几分信心。唯独有些疑惑地是，为何这位公子会喜欢这种简单的舞蹈。 在方台被人抬走去治疗烫伤之后，奴仆们这时才敢上来收拾一些狼藉。其后随着重新整备的乐器演奏声开始幽幽响起，周围一些被吓到而想走却又不敢走人也只能乖乖重新坐好，面面相觑间神色各异地看着那位素玉的舞女开始跳起那曲踏摇舞。 而那个刚刚还发怒了的刘修平此刻却是静静地观赏着这支简单的舞曲，双手轻轻地打着拍子，眼神却仿佛并未聚焦在她的身上，而是望向远方不知何处，嘴角带着一抹久违的温柔的微笑…… “难不成……刘修平看中了这个叫素玉的女人？” 众人心中不禁生出这般疑惑来。 毕竟从刚才一怒为红颜，此刻又是让她只为自己一人而舞的表现来看，若说是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定然是不可能的。 “难怪……刚才是那个方台不识抬举，撞刀口子上了！”众人不禁为那家伙默哀了起来。 这种事情其实在他们身上并不罕见。这般时代男子风流反而是一种美名，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夜夜笙箫也不足为奇。刘修平这种年纪没有近女色的习惯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反而如今这般举动，更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性情中人，更是敬佩亲近几分。 一曲舞罢，刘修平缓缓停下打拍子的手，打量了面前的素玉一眼，微微点头道：“不错。” 这个夸奖显然也是认同了她的舞蹈。 尽管这个舞蹈是如此的简单，这个夸奖也是如此简单，还是让素玉心中没来由的几分欣喜，面上微微泛红。 她也是注意到了刘修平方才的眼神异样，心中不免有些在意，还当是自己跳得不好，此刻听他满意才稍稍放心。不过回想起他方才的迷离的眼神心中微动，不禁轻声好奇地问向他：“这支舞对公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出来见客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遇上指名跳这支舞的客人。 “特殊……或许是罢。”刘修平轻声自嘲般一笑，微微摇头，“小时候，我娘有时候会让我帮她打拍子，为的就是跳得比别的丫鬟更好一些，更能吸引老爷的注意罢了……” 脑中依稀回忆起一个如今想来有些模糊的画面。 大概是银色的月光下，一个美貌的女子在有些破落的院子前轻轻舞动，而一个半大的懵懂孩童正蹲在台阶上呆呆地打着拍子。每天看书用的烛油用完之后，这段有些轻松的时间似乎便是最后的消遣。 说起来……或许还真是一个有些怀念的时光。 第288章 血珠 “丫鬟？” 素玉微微一怔，望着他的眼神更是奇异几分。她并不了解这位有些面生的公子的家世，本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人家，如今听来却仿佛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跳得不错，下次我来还会找你。” 刘修平淡淡道，随手倒了半杯酒，正欲拿到嘴边时忽然一顿，转而递到她面前：“也算有幸认识，赏脸喝一口？” “嗯！” 与面对方台截然不同的，素玉这次并未拒绝，秀手轻轻接过酒杯小心地抿了一口。她其实并不喜欢酒味，因为以往尝到的酒都是苦涩难喝的。只是今天，她却是第一次在这酒里尝到了些许丝丝的甜意…… 刘修平从她身上缓缓收回了目光，眼神却重新变回了淡漠。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用心计的感觉。无论是对那些公子少爷，还是对一个身份卑微的舞女。如果这么简单的示好就能轻易虏获一个人心，那该多好呢？ 当初娘亲或许也不会那么累吧…… 可惜啊，终究重要的还是手中的权势而已。无论是这个叫素玉的舞女，还是那些家族子弟，看重的大约也不过是自己的身份与地位而已。如果自己一无所有，他们又会如何呢？ “所以啊……家主之位必须是我的罢……” 他仰头望向天边的一轮圆月，心中暗叹一声。 而与此同时望着这一轮圆月的还有岸边的一对人儿，远离了那画舫寻得一分清净的他们自然也是无从得知画舫上的诸多事情。 不过此时，他们也别有几分闲趣。 “哈！我五子了，你输了！” 杜白洋洋得意地伸手在棋盘上按下了最后一颗黑子，恰好连成了五颗，也宣告了自己的胜利！ “这……” 月凝微微一愣，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棋盘，似是蹙眉琢磨了一会儿后才想明白，舒展眉头微笑着摇头：“妾身技不如人，是杜公子你赢了。” “也别灰心，你还有很大进步空间的。” 杜白轻咳两声，做出一副师父的模样指导道，尽管还是有些心虚。 象棋下不过对方，也只能用这种新颖的棋盘规则来欺负一下她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险胜一筹，着实是有些汗颜的。 “看来下棋什么的还是不适合自己……”他暗自有些郁闷地想道。 下棋结束后，杜白望了一眼那还飘荡在江面上的画舫，有些好奇问道：“你这几天夜里都抱病不出现，没问题吗？” “无妨。”月凝倒是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失利，只是答道，“幸得这花魁之名，便是妈妈也不敢为难我。何况，相比起见那些无聊的客人，妾身觉得与杜公子相处更有意思一些。” 言罢，便是浅笑着望着他，似乎有些期待他会怎么回应。 杜白已经有些习惯了这个有些狡黠的女人忽而就会冒出的一句有些暧昧的话语，倒也没太过在意，若是太在意了反而容易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转而，他便是说起了正事。 这正事无非也就是关于苏家瓷器的事情。杜白此次来也正是想要道谢的，毕竟之前月凝在相关事情上帮了很大的忙，目前苏家瓷器生意能有所起色与她是脱不开干系的。 月凝正想如之前那般与他说不必客气的时候，却听他说道：“你先不必拒绝，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是早已预定了要送还给你的，如今虽然晚了一些，也就厚颜当做是我的一份谢礼吧。” 月凝不禁有些好奇了起来，不知他是有什么礼物要送给自己。 旋即，她便看见杜白掏出了一个玉盒递交给她。 “看这大小也不像是首饰之类的玩意。”她疑惑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却让她有些愣神。 只见这玉盒里的是一颗拇指大小的圆润的血色玉珠，看起来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异常美丽。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从那血色玉珠上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波动，那是一股极为纯粹的灵力，并且绝不仅仅于此！ 这里面更是蕴藏着另外一种奇妙的韵律，似是佛声吟唱，也似是大儒诵读诗文，两者交相辉映，相辅相成，非但没有破坏那灵气的波动，反而更是催动几分，令她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莫名地生出了想要吞下去的欲望！ 作为妖物的本能告诉她，只要吞下去就定能获得极大的好处，修为大幅提升也并不是难事！ 这绝对是千金也难求的宝物，对于她们妖物也更是如此！ “为何……”月凝有些惊讶的望向杜白，不明白他为何会送这个给自己。 “你可还记得之前你的那些妖物朋友们曾被人暗中杀害？”杜白轻叹一声，望向那血色玉珠的眼神也是有些复杂，“前些日子我已经查明了真相并为它们报了仇，而这血色玉珠便是留下的东西。” “公子的意思是？”月凝低头望向那枚珠子，微微颤声道。 “没错。这枚珠子便是那些遇害的无辜妖怪们的精血集合。”杜白点头道，“它们被吞噬之后，本来精血已经被污染。但好在我有些手段将它们给收集起来并净化，所以才耽误到如今才将之送还给你。” “公子……” 月凝怔怔地望着他，眸中闪烁着点点光芒，轻声哽咽着，忽而起身向他跪下，真诚谢道：“多谢公子仗义出手……” 杜白小心扶起她：“你不必如此。这也是我自己想做的，惩恶扬善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何况这些日子你也帮了我许多忙。如今将它交还给你，也是希望那些枉死的冤魂们可以安息。可以重新回到它们所信赖的朋友的手中。” “你如今打算如何处置这枚珠子？” “妾身……”月凝将那枚珠子小心收好，转头望向远处的连绵的山脉之中，目光流露几分温柔，“妾身希望可以用这枚珠子去帮助当初那些朋友们所留下来的后代们，也给它们成妖的机会，也当做是它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 第289章 印象 “也好。”杜白微微点头。这般处置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虽然这颗珠子经过他的手段处理后化作精纯的灵气可能对妖怪有极大的吸引力，但他始终相信月凝并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不会独吞这颗珠子。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决定将这血色玉珠交还给她。 时候已经不早，杜白望见那画舫也是靠岸的时候，便也没有再久留，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此刻画舫上，客人尽皆散去，素玉姑娘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之中。 毕竟虽然之前强撑着没有说，但实际上方台的一番胡闹举动，她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上都有些损伤，如今放松下来，顿时感觉脚腕手腕尤其是侧脸被打的位置更是隐隐作痛，让她不禁痛呼出声，眼角含泪。 “那些男人可真是粗鲁，竟然这般对待长得这般美丽的素玉姑娘。”一个丫鬟一边小心地用热水替她轻敷着面颊的红肿，一边不住地抱怨着。 “小阮，你可不要胡说。” 素玉姑娘眨了眨眼睛望着镜中有些狼狈的自己，嘴角却是不自禁地微微翘起，暗自欣喜。 “别人不提，那刘公子可是一个好人呢。” 那叫小阮的小丫头却是好奇问道：“小姐，你说那刘公子是不是喜欢上你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帮你呢？” “喜欢……”素玉面色微微泛红，似是羞喜，白玉指尖不自觉地绕着垂下的几缕青丝，“这么短时间，怎么说得上呢？” “若是真喜欢上便好了，小阮听闻那刘公子如今可是刘家最受宠爱的少爷，一掷千金也不在话下。若是有他的帮忙，想必到时素玉小姐也能与月凝姑娘争一争花魁之位了！” 小丫鬟也是这般随口说着，素玉却是微微一怔，心中不自觉地几分留意了起来。 既然是在画舫里长大的姑娘，自然是对着花魁的名头有所向往的。钱财暂且不提，能当上花魁也就代表着自己的才貌得到了认可，可说是艳压群芳，无人能及，是这里的女子都无法拒绝的一个最高的荣誉。 更何况，若是得了花魁的名头，也就不需要每日担心会不会被妈妈逼着出去接客，至少也能拥有自己的几分话语权。日后若是运气好，甚至还能嫁入大户人家做妾，算是这条不幸的人生路上的万幸。 只是素玉之前却也明白的，那个连续三年都轻易占据花魁之名的女子是她比不了的存在。即便她如何苦练舞技，却终究还是与之差了一筹，这一点点的距离便仿佛是天差地别，难以望其项背。 直到此刻，她似乎隐约看见了几分的希望。 她睫毛微颤，似是想起了一事：“对了，小阮。我听说你之前便是伺候月凝姐姐的，后来却是因为生病而离开。你对她有如何的印象？”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生出了想要争一争的心思，不管能不能成，总之先打探一些消息总是没错的。 “月凝姑娘她……” 只是这般问话之后，素玉却是迟迟没听见身后传来回应，有些疑惑地回头望了一眼，却是瞧见小丫头面色有些犹豫，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说出来。 “你这丫头是还在念着月凝姐姐的好，所以不想说？”素玉半是玩笑般的调笑一声。 “这倒不是。”小阮似是担心旁边有谁听到，有些小心翼翼地左右打量了两眼，见四下无人才更是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虽然月凝姑娘她对我们是挺好的，但却有些古怪，一些地方更是有些奇怪得让人害怕。我正是因为如此才故意说生病而调离的……” “哦？”素玉微微一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心中不免更是好奇，“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地方的古怪让你如此害怕？” 小丫头便也小声地回忆道，瞳孔里流露几分惧意：“好些次，我曾在月凝姑娘的房中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她正在与别人说话。只是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只有姑娘一人……” “时常月凝姑娘的性子会突然大变，从温婉可人变得十分急躁易怒，就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连看待我们的眼神也仿佛是陌生人一般，怪吓人的……” …… 素玉原本还面带微笑地细细听着，只以为是这个小丫鬟胆子太小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记着自己吓自己而已，但随着一件件的无形之中便透着一股诡异气息的事情从其口中脱出的时候，她面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淡去…… “小姐……” 直到小阮有些怯怯地轻轻推了她一下，素玉才恍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已经被冷汗给打湿，这般秋意之下莫名的几分阴冷，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颤。 屋子里的烛火随着未关严实的窗缝里吹进来的几缕风而微微晃动的时候，她也是觉得心中有些害怕。 毕竟刚才丫鬟口中所说出的那位月凝姑娘的不为人知的一面着实是有些让人心生畏惧。 仿佛那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一个披着人皮的鬼怪！ 也难怪这丫鬟会想着离开，若是她自己，也定然不敢在对方身边久留的…… “你这些话，与别人说过没？”素玉心中略一思索，有些紧张地望向丫鬟。 小阮急忙摇头摆手：“不曾的。我只是个小丫鬟，哪里敢乱传主子的事情，若是妈妈知道定是要打死我的。” “那便好。”素玉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状，“这些话你便不要再与第二个人说，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小丫鬟被她故意吓唬的语气给唬住了，有些畏惧地点点头，紧闭着嘴大气也不敢出，似是生怕被谁给偷偷听去了。 之后的两天，关于月凝姑娘的事情的确也没有流传开来，素玉却也没有忘记，一直牢记心中，以至于之后一旦在画舫里遇上了月凝，往日她或许会亲热地上去唤一声姐姐，如今却是眼神几分异样地避让开来，甚至不敢过多接近。 第290章 取而代之 而关于月凝可能并不是人这种有些荒谬的猜测也是在她的心中慢慢地扎根了下来。如果月凝真是非人的话，那么她或许就可以想个办法去取而代之。甚至不需要多费力气，只要揭露对方的身份，对方自然也就不战而败，甚至再无立足之地。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要确认月凝真的是披着人皮的妖魔！否则只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倒是自己颜面尽失待不下去了。 可素玉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哪来的那般神奇手段可以判断她是不是妖魔呢？暂时也只能将此事深深藏在心中，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这也便罢了，这几天那位刘修平公子却是一直没有再来找过她，这让她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心中却是隐隐失落的，不免愈加患得患失了起来。 “他当时究竟是随手而为之，还是真的对我有意呢？” 而此刻她所思念的人儿却是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小木屋里，一边静静地品着一杯淡茶，一边时而抬起目光透过半掩着竹窗望向远处山峦叠嶂处，只见昏黄的夕阳正在缓缓落下，大约再过片刻时候便也再看不见了。 “时机也差不多了……” 一身玉白锦衣的刘修平轻声呢喃着，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中，隐约可见茶水上倒映出来的自己那一双黑中泛红的眼眸，冰冷如同无情的野兽，不禁勾起唇角无声一笑，旋即便是仰头将手中的茶一口饮尽。 而恰在此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扛着重物正在快步走来。 “来了。”他缓缓放下茶杯，望向门口方向。 “吱呀！” 随着有些老旧的木门从外被人推开来，残存的微红夕阳伴随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少爷，属下不负所托，将您要的人给带来了！”那壮汉单膝跪地，恭敬道。 而其身后地上则是一个黑色的大布袋，里面似是装着一个活人，正在不住地扭动挣扎着，并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解开来，让我看看他。”刘修平盯着那布袋片刻后，面无表情道。 “是！” 那壮汉当即便是转身在那黑布袋上摸索了一下，小心将束缚住口子的绳索给解开。 顿时，一个相貌有些眼熟的少年的脑袋从中露了出来，一瞧见了久违的光明之后便是激动地挣扎地愈加激烈，直到那大汉用恶狠狠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之后才身子一颤，稍稍安分了一点。 正是之前曾提到的那个县试案首陆桂明。 刘修平这时候才缓缓开口道：“陆小兄弟……我们倒是很久不见了啊，看起来，你这些时日倒是过得不错。” “唔？” 陆桂明一怔，这才注意到这屋子里除了这个将他莫名其妙绑来的悍匪之外，还有另外一人。 只是奇怪的是，这个人似是有些眼熟，一时却也想不起来名字。 刘修平轻笑一声，走上前两步蹲在他的面前，顺便伸手将堵住他嘴巴的布给拿了下来，细语道：“你记不得我也是正常。人们往往只会记住第一人，即便第二人未必就差多少，却也难记住。” “说来前些日子我就想和你见上一面，只是你都不在。不过很高兴今天能和你正式认识，我呢，就是当时县试的第二名，刘修平。” “刘修平？刘家的人？” 陆桂明闻声一怔，有记性不错的他立刻便联想了起来，也记起了当初那榜单之上自己的名字下面似乎的确是有一个姓刘的人，只是当时自己太过骄傲，根本就没有去仔细看。 想到这一点之后，他却是更加不安，不知道为何此人会突然派人将自己给绑了过来。 “刘……刘兄，若是想见面切磋文笔，随时都可以，何必如此兴师动众？”陆桂明虽然性子骄傲，但也不是傻子，此刻这个对他颇为不利的情形，他只能尽量委婉地说道。 “呵呵，切磋文笔？你猜猜，我今天为何要将你给带到这里？” 刘修平起身，示意那个大汉出门并将门关好，转而微笑着望向他。 “这……” 随着门关上之后，屋子里再次变得昏暗了起来，望着面前那个相貌清秀但是眼神却透着一股难言的邪异的刘修平，陆桂明后背汗毛倒竖，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身子努力往后缩了缩，想要尽可能远离此人。 “你也猜到了吧。” 刘修平淡淡道，转身走向桌边背对着他，轻声叹道：“对啊，你有天赐的通窍之心，聪慧无比，这般年纪便能轻松考取县试的案首，想必未来也是前途无量，我这点小小的意图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刘兄，你莫要因为怒气而犯糊涂，走上不归路啊！” 陆桂明浑身发冷，结结巴巴试图劝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通窍之心，但是就算你杀了我，那县试排名也是不会变的。反而你会惹上人命官司，最后落得剥夺功名进大牢的下场，得不偿失啊！” “大不了，大不了今年的府试我便不去了，将府试的名次让给你，你觉得如何？” 在他想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对方被自己压了一头而心生不满，想要杀自己来泄愤！这可的确是无妄之灾了，期望能说些好话来躲过这一劫…… 不就是功名么，今年他大不了不要了，反正他还年轻，再过两年去考也一样！何必为此惹怒对方呢？ 他再怎么轻狂，这种时候也得想清楚了再说话。 “让给我？”刘修平冷笑一声，眉眼间几分怅惘，“没错，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自然是比不过你们这些天才神童，所以，我总也得想想别的办法，不然恐怕一辈子都被你们压在头上……” “所以，我打听到了一种神奇的法术，只要找到那些身具通窍之心的神童，将他们的心给剖出来吃下去……” 他手掌缓缓握住了桌上的一把锋利的小刀，放在眼前似是欣赏般的打量了两眼，轻声慢语道，“就能取而代之……” 第291章 麻烦 “什么！不可能！” 陆桂明顿时吓得浑身一颤，面色煞白地看着缓缓靠近的刘修平，整个人紧紧贴在后面的木墙上，只是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缚住而挣脱不得，只能止不住地尖叫了起来：“不要！不要！” …… 屋子外面，壮汉只听得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便再无声息，若是仔细听去，却只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不禁心中有些胆寒，赶紧放正心思，不敢再去偷听。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爷竟然会有这般狠毒的心思，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大约又是过了片刻之后，屋内开始传来了脚步声，随后门从内缓缓打开来，面庞白净且气色明显比之先前更好了一些的刘修平用一块绣帕轻轻擦了擦嘴巴，脚步轻缓地走了出来。 “你去处理一下，不要被别人发现了。”他轻声道。 “是！”壮汉立刻点头，转身进了那屋子，随后扛着似是渗着丝丝血迹的黑布袋走入了密林深处。 良久之后，那壮汉才走了回来，身上带着一些血腥气，恭敬道：“少爷，想必明天一早，上山砍柴的樵夫就会“碰巧”看见被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首了。” “那便好。” 刘修平淡淡道：“我可是最怕麻烦的。吃过了一次亏，以后可不想再落下什么把柄……” “少爷请放心，这些事情小的处理必然得当！”壮汉赶紧拍着胸膛保证道，“而且今晚时候小人便带着少爷您给的赏赐远走高飞，小的本就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保证谁也找不到，再无后患！” 微微点头后，刘修平往前走了两步，却是忽的脚步一顿，叹道：“对了，倒是忘记了一事。” “嗯？”壮汉一愣，正想问是何事，胸口却是突然间传来一阵剧烈的撕裂的疼痛，让他整个身子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面前的少爷。 “我说了吧，我最怕的就是麻烦。”刘修平缓缓收回手掌，轻轻甩去上面沾染的血渍，只见上面的指甲竟是细长尖锐且泛着自黑的妖异光芒，简直如同妖物一般可怕！ “所以，还是麻烦你先去死吧。” 看着这个壮汉无力逐渐软倒的身体，刘修平退了一步免得身上沾上血渍，而他的目光也是落在自己的手掌上，那皮肤之间仿佛也是发生了异变，深色的纹路古怪诡异，不像是人手，反而如同什么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恐怖。 凝视了片刻，他逐渐收敛起气息，那异变方才慢慢消失，回到了普通人的模样。 “不归路……呵，我早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啊……” 他抬头望着山涧处终究还是落下的一抹晕红的余晖，自嘲般地轻笑一声。 ———————————————— 时间再次一眨眼便是三天过去。 如今元阳城的街市上与之前相比倒是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正是因为之前所说的庙会再过几天便要开始了。 这等一年一度的节日可以算是这城里除了过年之外最热闹的时候，往往其他邻近的县城的人也会聚拢过来，街市上也会多出许多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对于小孩子来说可算是最为有趣的了。 而大人们也是不例外，往往一些靠表演杂戏的江湖异人也会在这种时候凑个热闹，表演诸如喷火胸口碎大石或是别的什么惊奇的表演，可以过个眼瘾也是不错。 更何况今年据说还有京城来的大人物，可能还会举行诗词之类的比赛，所以会更加盛大一些。便是那些平日里自恃清高的文人才子这时候也纷纷聚拢了过来。毕竟凡是有志于仕途的谁不希望自己或许能表现出色，被那位大人物给看中，从而一飞冲天呢？ 即便没有，但若能侥幸出出风头也是极好的。文人才子往往争的便是一个文名！ 因此为了充分准备，此次由官府牵头，城里的几个富商家族便是忙碌了起来，无论是出钱还是出力，这种时候总也是少不了他们的。 不过往日或许还有些小小的怨言，今次却是不一样了。若是能给那位大人物留下些好印象，或许商路上也会好走许多。 不过就在这种满城皆是喜庆的氛围之内，唯有一家人却是例外的，那便是陆家。 听闻是昨日被发现其家中的次子也是最聪慧最有前途的神童陆桂明死在了荒郊野外，似是不慎遇上了野兽而被撕咬啃食，被人发现时已经是血肉模糊，肢体不全，仅仅只能通过尸首腰间佩戴的玉佩来辨别身份。 当听闻此事时，不知有多少人为之叹惋可惜，陆家人更是哭得伤心至极。 毕竟一个年仅十三岁便考中县试案首的神童未来必然极为光明，或许可以进入朝中做大官，到时候扶持如今还是小家族的陆家一把，岂不是也可以鸡犬升天了？ 别的不说，今次庙会有那位大人物下来，以这神童的身份或许就会被接见一面，到时候说上几句好话，被看对了眼，前途自然也就开阔了。 如今随着这孩子的身死，本来还有几分起色而稍稍有些得意的陆家瞬间就被打回了原形，一个个都和失了魂一般，哭丧着脸。 夜晚时候，当刘修平听一旁的一位公子说起这事时，也是轻叹一声可惜，只是深藏眼神里的满是淡漠，不见几分怜悯。 今天又是一场属于富家子弟之间的玩乐的聚会，作为近来的火热人物他自然也是被邀请来的。不过之前那个闹出了矛盾的方台却是不见了踪影。听说之前那次乌龙之后，对方便隐隐有些落伍的趋势，成了许多人口中的笑柄，往日那些狐朋狗友更是不愿与之再往来。 无他，谁让这家伙如此没有眼色，而且招惹的还是刘修平，岂不是故意和刘家过不去？ 刘修平偶然得知此事之后也没有表态，只是轻笑一声，让人有些摸不透其态度，更是觉得此人城府颇深，敬畏几分。 而就在几人上了画舫之后，几个前几日恰好经历过那场宴会的丫鬟便是注意到了人群之中颇为显眼的刘修平，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小丫鬟立刻便是向其他人告托了一声，返身跑到素玉姑娘的房间处。 “小姐小姐，那个刘修平刘公子今日总算来了！” 第292章 正人君子（300月票加更！） “刘公子？” 一身薄纱，正慵懒地倚靠在窗边有些出神望着河景的素玉姑娘顿时回过神来，半是惊喜半是紧张地望向那通报的小丫鬟：“当真？” “千真万确呢！小姐你快些准备吧……若是刘公子点名要你作陪，你总不能这般模样便出去罢！”小丫鬟掩嘴轻笑道。 “也是……” 素玉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不禁面容羞红，慌忙间快步走到梳妆镜前，让丫鬟替她梳妆打扮，口中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刘公子还不一定记得我一个小女子呢，这哪里说得准……” “那还是不打扮了？”小丫鬟笑嘻嘻道。 “调皮！” 素玉嗔骂一句，望着镜中不施粉黛依旧堪称绝色的容颜，眉眼里几分含羞，小声说道：“还是……还是打扮一下吧。” 女为悦己者容——她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期盼的，期盼他会记得自己。 只是虽然这般想着，直到她已经打扮完成，却迟迟不见动静，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了起来。 而大约片刻之后，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妈妈用力拍门的声音：“素玉素玉，快来！前几日那个刘修平刘公子可是点名要见你呢。” 瞬间，心上就犹如被什么牵挂已久的东西抓住了一般，不争气地快速跳动着，难掩的欣喜流露在面上。 “嗯！” 她笑着重重地应了一声，哪里有往日那般心不甘情不愿，只来得及匆匆从梳妆台前起身便打开门往外小步跑去，生怕他会等得不耐烦了。 “小姐小姐，这支簪子……”丫鬟追出门来在身后呼唤着，还有一只簪子忘记戴上了呢。 “不用了，那簪子若是戴着跳舞便不好看了！”素玉头也不回，她是故意没戴的。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希望在别的男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舞蹈。 跑到接近那房门口附近的时候，她才稍稍停缓下脚步，小心地打量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打扮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确认之后才浅笑着缓缓走入房中。 “见过几位公子……见过刘公子……” 她一进入房中，目光便是落在了一段时日不见的刘修平身上，望见他那依旧是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心中便是微微欣喜。 “来了来了！” “刘兄你点名的女子来了！” 瞧见这一幕，其他几个同桌的富家子弟似是起哄一般的调笑道，让素玉面色不禁微微泛红，有些羞意地望向刘修平。 “好了，大家不要闹了。”刘修平淡淡笑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招了招手，“来，坐到我旁边来吧，今天不是让你来跳舞的。只是诸位同好身边皆有女子陪伴，我若是孤身一人难免奇怪。但若是觉得不妥，素玉姑娘可以就此离去，我也不会为难。” 素玉姑娘此时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几个男子身边也都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相伴，只有刘修平身边空无一人，这才有些恍然。 但她略有迟疑后还是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选择坐到他的身边。 这的确不是她平日的风格，毕竟她不是这种陪酒的姑娘，但今天却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了。 好在今天这场宴会也没有特别出格的举动。或许也是因为有刘修平在场，众人也都不敢像是往日那般放肆，顶多只是多喝了两杯酒有些晕乎乎而已。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感觉得到刘修平对她没有什么超乎礼仪的举动，这也让她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暖意。 “果然是一位正人君子……”她不经意间偷偷望向他的眼眸里，几分憧憬与爱慕愈加明显。 “若是不喜欢喝酒便不喝了吧。” 刘修平对她轻声道。 “嗯。”她心中更是一甜，低眉顺目轻声应答。 看来刘公子似乎的确是对自己有意的…… 他身份如此尊贵，还能关心爱护自己这般身份低贱的女子，这让她感觉真如同那些书中所说的般是遇到知心的良人。便是刘公子有意，今夜就献身于他，她怕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刘修平在她的视线转移开后，面上虽然依旧几分淡淡笑意，但眼中却是一片冷漠，仿佛刚刚所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只是逢场作戏一般，根本不放在心中。 “真是简单啊……这么容易便能操纵人心。” 他不着痕迹地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左胸膛，感觉得到里面极为缓慢跳动的心脏，心中如此想道。 那颗真正的通窍之心给他带来的好处自然是极为巨大的。不仅仅是在学识上可以更进一步，所有的知识都能轻易地融会贯通，而且连在观察人心的方面也是有所进步。 仿佛只消一眼，便能从对方的面部神态以及小动作观察出对方此刻的想法，从而真正地掌控人心为己所用。 这个手段目前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在他仔细钻研之下，如今也能像模像样地施展出来一些技巧。虽然第一个的实验对象是一个画舫上的卖艺女子显得有些廉价的感觉，但在获取人心方面，总是多多益善的。 便是画舫的女子也有她们的用处。在这种有钱富商或是官僚们经常可能往来的地方，消息的流通也会是最频繁的。这时候她就可以发挥她的价值，用或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代价去为他换取来钱财都换不到的珍惜信息情报。 这也就是她能给自己带来的最大的用处了。 至于她的情意？别开玩笑了。为了夺取刘家家主之位，他以后娶的一定是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帮助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 她只要乖乖替自己办事，自己心情好的时候说两句甜言蜜语就能将她哄得团团转。 其实相比之下他更想接近那个传说中的花魁月凝，毕竟名气越大接触的人也就越多。只是对方长久不曾当众露面，他也就没那个耐心去继续等下去。 只是…… 刘修平微微皱了皱眉，自从那天获得了那颗真正的通窍之心后，他却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第293章 助力（打赏加更）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时时刻刻地涌了上来，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沸腾着，似乎在渴望着吞噬什么东西一般。 对此已经有些经验的刘修平很快就意识到了，是妖血！ 不知是不是他吞噬那颗通窍之心时的法门暗中被藏了什么手脚，如今他越是运用这颗通窍之心，对于妖血的渴望也就愈加严重，这种紧迫性甚至扩散到了人血上！ 没错，迟迟无法补充妖血的他甚至一度想要吸食人血来稍稍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 但是这是他万万不敢的。 好不容易才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难不成又要因为一时的马脚被那个神秘的神人发现而被剥夺走吗？又要重头再来？ 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为此，宁可强压下这些渴望，靠着其他东西来吸引注意力稍稍减缓痛苦。 “可恶，那个邪道果然是没安好心！” 刘修平不禁在心中低骂了一声：“想来当初自己就算真的照他所说的，去吃掉那些神童的通窍之心，恐怕也会越来越失去理智，最终成为他手上的傀儡而已！” 相比之下，如今虽然有些麻烦，但好歹也是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宴会继续着，不过这时候酒酣微醺后也就没有什么人会来打扰刘修平，他便与素玉说起了话来。 “我听闻你也要参加这次的花魁选举？”他指尖微旋着酒杯，轻声问道。 “嗯。”素玉面上微红，不知是酒意还是其他，“可能有些自不量力，但妾身也想试一试……” “何来的自不量力，你的舞跳得那么好，拿出去不知会迷倒多少人。”刘修平笑道，“你大可放心去比试，我会支持你的。” 在他想来，既然那个花魁月凝接触不到，那就索性自己培养一个花魁出来，反而能用得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她才貌均是出众，加上自己用刘家的财力支持，还有谁能比得过呢？ “多谢公子美意！”素玉不禁面露欣喜。 若是有这般保证，或许她还真有机会！ 只是就在此时，她却是忽然想起来了之前小阮丫鬟所提到的怪事，心中一动，面色间流露几分迟疑，不知该不该说。 毕竟如果那月凝姐姐当真是一只妖魔，那自己纵然有再多的本事，再有刘公子支持，终究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又如何斗得过她呢？ 反而可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连累到刘公子可就不妥了。 “怎么了？”刘修平自然也是注意到她的这番异样，疑惑问道。 素玉蹙着眉头：“不……只是，关于那位现在的花魁月凝姐姐，妾身有些不知该不该说的话……” “但说无妨，我不会说出去的。”刘修平淡淡笑道。 “嗯。” 素玉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稍稍起身附耳在他身边轻声诉说了起来，将从丫鬟那边所听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 刘修平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目光微凝，随即面上显露了几分恰如其分的惊讶与害怕。 “你的意思是，那个月凝姑娘可能是披着人皮的妖魔？”他斟酌了一下，轻声问道。 “没错。”素玉微微点头，但又轻轻摇头，“但妾身也只是这般猜测，实在是说不准的。毕竟她是妾身的姐姐，不敢乱说。但又担心若她当真是妖魔，岂不是可能会连累到公子您？” “你放心吧。” 刘修平微微笑道，伸手将她的秀手握在温暖的掌心里，让她面色更是酥红，望着他的眼眸里情意更是深厚几分：“我刘修平堂堂七尺男儿，岂会畏惧那般妖魔？便是她真是披人皮的妖魔，你身处如此险境，我更要帮你斗一斗她！” “刘公子！”素玉感动不已，两眼闪着晶莹的泪光。 “不过此事的确是要从长计议。关于如何判断她是人是妖，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刘修平略微细思了一下，转而让下人拿来了纸笔，随后写下了一个“正”字，并将这纸折叠好交给素玉。 “这是我偶然学来的法门，你且将此物戴在身上故意去靠近那月凝姑娘身边。若她是人，那么她自然不会察觉，依旧与你亲近。但她若是妖，定然会察觉这道法门，不敢与你贴近！” 虽然那个邪道已经被他当做最初的补品给吃掉了，但对方当初教导自己的东西可没有忘记，尤其是关于自己身上这种名为“正气”的神奇力量。 在当初多次的实验之后，他深刻明白这“正气”对于那些妖魔鬼怪有何等可怕的威慑力。若那月凝当真是妖怪，若是不想魂飞魄散定然是不敢靠近的。 只是这些原理他并未与素玉明说，只是让她这般照做而已。 她也不需要懂得太多，只要帮自己实验出来那花魁月凝究竟是人是妖即可。 如果当真是妖…… 刘修平感觉自己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胸口处的渴望感愈发强烈，让他极度渴求着那美味的妖血的味道！ “而且这次，我会用正规的方式去除妖，不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笑，似是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 素玉自然是谨记着刘修平的嘱托的，虽然有些疑惑为何这么小小的一张纸片就能试验出来是人是妖，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并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去验证一番。 而就在次日清晨的时候，她便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机会。 走出房门她正想去练舞的时候，迎面走来的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可不正是那月凝姐姐吗？ 她心中一动，便是露出笑意迎了上去。 “月凝姐姐，妹妹前几日听闻姐姐生了病，如今可是好些了？” “嗯，好些了。” 月凝有些疑惑地望了她一眼，毕竟两人平时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多么好，话也不曾多说几句，所以她忽然这般嘘寒问暖显得有些奇怪。 不过都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月凝也是微微笑着回答道。 只是就在这时，她的神色却是微微一变，不着痕迹的小小退了一步…… 第294章 试探 月凝隐约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股很有威胁的气息，仿佛只要自己靠近就有可能小命不保！ “正气？！” 已经有过数次接触的她很快便联想到了这一点，望着这个叫素玉的姑娘的眼神不禁有些变化与惊疑。 “为何她身上会有正气的痕迹？” “姐姐？” 敏锐地察觉到月凝的这退后的动作，素玉微微一怔，旋即又是笑着更往前走了两步：“姐姐怎么了？是身体还未痊愈吗？” 而就在这靠近的时候，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她自己的心却是很快速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到嗓子眼里，脑中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她退了……她真的退了！” 真的和刘公子所说的一样，她往后退了！ 那岂不是说明她真的是妖魔？ 可由此一来，她很快便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禁暗自害怕自己会不会被恼羞成怒的对方给当场杀死吃掉…… 好在，月凝没有那么凶残，只是不着痕迹地避让开她的步伐，转身向着楼上走去，口中略带歉意道：“嗯，我身体还有些不妥，所以还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她还只当是这个素玉姑娘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拥有正气的宝物，所以只想着避开，不去接近而已。毕竟两人无冤无仇，自己也不曾害过人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怎么会想到竟然有人会特意那正气试探自己呢？ 望着她逃离般的身影，素玉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低头望去，微微颤抖的手掌缓缓松开，露出里面的一片被手心冷汗给浸湿的一片纸，上面的墨水已经略有些模糊。 “真的……是妖？”她喃喃自语道。 ———————————————— 收到素玉传来的书信得知确切消息的时候，刘府自己房间中正在读书的刘修平身子微微一颤，旋即便是面露惊喜。 “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他正缺妖血，便有一只妖怪正好送上门来！ 若是能吞食了这只妖怪的妖血，恐怕他对这颗后天打造成的通窍之心的掌握会更进一步，或许会真正的不再弱于那些天生的神童！ 这也是他所一直渴望的事情。 不过虽然已经确定了目标，但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莽撞。更别提此次的妖怪明面上的身份可是花魁，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若是因此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昨晚得知了此事之后他便已经做了一些准备，这时候便是时候拿出来了。 他略微细思之后，便是唤来了一个下人问道：“那位高人还没来吗？” “还不曾……”下人正欲回答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另一个仆人有些急切的通报声：“少爷，您请的那位高人终于来了！” “来了？” 刘修平放声一笑，便是起身向外走去。 若是能有高人相助，自己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将画舫里藏着一只妖魔欲要害人的消息告诉他，那么这位高人定然会主动前去降妖伏魔！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跟在后面适当捡一些好处即可。 这样自己既可以不用暴露身份，又可以拿到好处，还不用自己动手去冒险，岂不是一举三得了？ 至于支付给那位高人所需要的报酬，相比之下倒是无关紧要了。 等他走到庭院处的时候，正巧可以看见一个丫鬟正领着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往这边走来。 只见那女子相貌平平，面容枯瘦，身上披着一袭略显脏乱的黑袍，而此刻走在这鹅卵石铺成的地上却是没有穿鞋，单单是这般外貌便透着几分古怪，让人不禁想要敬而远之。 “十三姑！” 刘修平笑着拱了拱手。 他请来的这位高人便是这位人称十三姑的奇女子。据说法力高强，还会一手神奇的请神术，无论多么可怕的妖魔鬼怪都能轻易降服。 “见过刘公子！” 那十三姑略显阴冷的眼眸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示意，用几分沙哑的声音缓缓问道：“只是不知今日请我来，是你这府里闹鬼了不成？” “这倒不是。” 刘修平轻笑一声，侧身摆手示意她进屋里详谈。 进了屋里之后，他让其他几个下人都暂且退去，转而认真看向这位十三姑，叹声道：“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听闻了一个令人胆寒的消息。那画舫之上竟是隐藏着一只披着人皮的妖魔欲要害人！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不愿看见惨剧的发生，又心中害怕，只能请来十三姑你来帮忙降妖伏魔！” “哦？” 十三姑的眼神微微凝重：“你说的那画舫，可是元阳城河边那个？” “正是！” “原来如此！” 十三姑轻轻点头，若有所思：“不瞒公子，实际上月前时候，我碰巧前往那画舫，也是在那上面嗅到了一丝妖气，只是当时时间仓促，加上其他一些原因所以没有深究。只是如今听你这么说来，恐怕真是那里隐藏着妖魔了！” “唉，也不知那妖魔隐藏在人间如此之久，是害了多少人！” 说起这些时，她声音愈发愤恨，似是将那妖魔视若生死仇敌，欲要立刻将其灭杀不可！ “原来十三姑你也曾见过？”刘修平有些小小的诧异，但他很快便隐藏起来这般情绪，转而继续道，“我已经托人查明，那妖魔如今化身便是那花魁月凝姑娘！” “原来是她！”十三姑微微一怔，旋即神色微沉。 “只可惜之前没能察觉出来，恐怕那妖魔身上有什么遮掩妖气的手段才会如此！” “或许正是如此。”刘修平道，略带敬意拱手道，“所以还想劳烦十三姑劳累一趟，将那妖魔给除灭，还我等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若那名叫月凝的女娃当真是妖魔，那我自当义不容辞！只是这般事牵扯许多百姓，事关重大，我还须去问一番上神进行请示，不敢轻易妄为，所以还须刘公子帮一点忙。” “上神？”刘修平一愣，旋即便想起对方所谓的请神术，点头道，“也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我说……” 第295章 贪欲 刘家的一处阴暗狭小的房间内，所有的门窗皆是紧闭，不透露任何光线进来。而房间内仅仅点亮着两根白色蜡烛，供奉在神台前。 旋即，十三姑往自己额头前贴上了一道用自己的鲜血画出的黄色符纸，上面的纹路歪奇扭曲，看着颇为邪异。 紧接着，她便开始在神台前缓缓赤脚跳着怪异的舞蹈，双手时而高举过头顶，时而聚拢于胸前，时而扭曲成一个特殊的弧度，口中快速张合似是念念有词，双目紧闭眉头皱紧，仿佛是在催动法力与那上神进行沟通。 如此的邪异的舞蹈持续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整个封闭的环境内忽而生出一道阴风，吹得神台上的烛火微微摇曳，一上一下似是即将熄灭一般，更是吹动十三姑额头上的那道符纸，将其紧紧贴合在她的鼻梁上，严丝合缝丝毫不曾分离。 就在这一瞬间，昏暗的光线之中，本该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只是此时她的瞳孔却是一片漆黑，不见一丝的眼白，死死盯着那神台，更是诡异莫名。 “今日请本神上身，有何要事？” 这位中年女子的喉咙里忽而发出了阴柔却又带着几分男子音色的不阴不阳的声音。 话音落下又是沉默了片刻。 良久，那道阴柔声音再次响起：“原来如此，待本神分出一道神念去查探一番。若那女子当真是潜伏在人间欲要为祸凡人的妖魔，本尊定当出手相助灭杀之！” 随后似是一道风从其头顶飞出，迅速飞往屋外，向着那画舫的位置飞去…… “妖么……” 一只无形的眼睛在空中冰冷地注视着下面的几艘漂浮在水面上的大船，上面一群莺莺燕燕颇为亮眼，诸多文人才子也是络绎不绝十分热闹的模样。 只是它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 随着感知的蔓延，它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特殊的身影。 那一身的妖气虽然似是被刻意遮掩过了，但是却也逃不过它的敏锐感知。在底下那一群愚昧无知的凡人之中，这只妖怪简直就像是夜晚里的月亮一般显目，根本不会忽视而过。 更何况…… 那只无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月凝，望着她与其他人说笑时的动作与神态，观察着她身周的气息流动，那本该高高在上的眼神里忽的流露出几分贪婪与惊异。 它隐约能感觉得到此妖身上竟是有一股奇特的气味，十分诱人，让它忍不住就想要一口吞下。如果只是这么一只普通的妖怪自然是不可能会引起它这么大的反应的，那么恐怕只有一个解释了…… “难道这妖怪身上有什么宝物不成？” 这种带着几分书生大儒的儒雅气息，又有高僧的圣洁的光辉，这股气息实在是太过诱惑…… 简直是顶级的美味啊！ “想吃……想吃……好想吃！” 眼珠子贪婪地凝视着她，恨不得立刻自己便是现出真身来将其一口吞下！ 只是这并不现实。且不提两者之间距离如此遥远，而且自己的本体受到一些原因限制也不能轻易出动…… “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似是有几分遗憾。 “嗯？” 而就在这时，下方房间里正在吩咐丫鬟做事的月凝忽的心中微微一动，似是不经意间抬起头向窗外天边望了一眼，只是看见的却只有一片蔚蓝的天空。 “奇怪……” 她眉头微微蹙起，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感觉到刚才那个方向似乎有一道很是邪恶的目光在窥视着自己。 “小姐！” 身后的丫鬟拿起了桌上的几件妈妈刚送来的好看首饰在手上小心地比划着，似是在打量着哪件会更适合月凝，一边笑嘻嘻道：“想必这次的花魁比赛又是小姐您拿下了吧！毕竟谁也比不了您，相貌这么美丽，舞姿更是好看，不知又有多少的富家公子会跪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呢！” “这些话可不要乱说。” 月凝回过神来轻笑一声，也便没有再去注意窗外的异样，指尖下意识地抬起放在旁边的一个小小的锦盒上，轻轻点了点却还是没有打开，轻声道：“其他姑娘也不比我差许多。只是我运气更好一些罢了。” “哪里的话！”小丫鬟却似乎比她自己还要自信，“单单是这个月，小姐收到的那些公子的打赏便已经是其它姑娘的总和还要多了，而且还是小姐这几天都不曾露面的情况下！连妈妈都得对你和和气气的，谁还能胜过你呢？” 月凝没有继续说，只是淡淡一笑，将那锦盒握在手心里。 花魁这个名头她已经连续了这么久，其实真要说起来，当初对那人许下的承诺早已经完成了吧。如今却仿佛成为了她心中无形的枷锁一般，将她给牢牢锁在了这个小小的画舫里，哪里也去不了，也做不了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 与其说是一种荣誉，倒不如说是一种舍不下的牵绊。 或许她的内心深处也在期待着某一天能够离开这里，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吧…… …… 而此刻在刘家府上那正在举行着“请神”仪式的小房间里，随着密闭房间中忽然吹起的一道阴风，十三姑僵立在原地恍若已经死去的身体突然间恢复了几分生气，随后那一双诡异的瞳孔微微闪动，房间里再次响起了那道阴柔的声音。 “本神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女子的确是妖魔，你便去将那妖魔给铲除消灭，莫要留下后患伤及无辜……” 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是继续道：“但此事不可急躁。那妖魔身上有异宝护身，你恐怕轻易不是对手。” “本神传你一道符咒的画法，你便照着用纯净之血画上九百九十九道符，按本神所说的贴在这个县城的各个地方……” “切记，这符咒只能多不能少，地点也绝不能有所遗漏！” “你或许疑问这用处，此符咒可以保护此方百姓，以免那妖魔死到临头前孤注一掷，伤及无辜。” “此妖魔，本神此次定要拿下！” 第296章 请求 待十三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早已经在外面等得迫不及待的刘修平立刻便是迎了上去。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结果，不过就算只是演戏，也要在外人面前演个全套才行。 “十三姑，如何了？那位神仙可有什么吩咐？”他故作几分紧张，急切问道。 十三姑并未看破他的伪装，叹声道：“那位仙人已经传下了法旨，那女子的确是妖魔，此次仙人更是会亲自出手降服！在此之前还有一些准备的手段，恐怕还需刘公子相助了……” “这是自然的，若是可以降服那妖魔，还世间一个太平，我辈自是义不容辞！”刘修平正身感慨道。 “不愧是身怀正气之人！真乃人中龙凤，前途必不可限量！”十三姑微微点头，望向他的眼神愈加和善，赞许道。 “过奖了。”刘修平低头谦虚道，只是他的眼神却是微微闪烁、 他与这位十三姑机缘巧合之下相识，对方更是意外认出他身上的正气，因此敬重三分。由此，他也就生出了几分利用这女子的心思。 这位十三姑的名气的确是有的，他也暗中派人打听过。虽然为人有些古怪，但的确是摆平了许多疑似是妖魔鬼怪引起的案子，更是亲手斩灭了许多的妖魔，为诸多人啧啧称奇！ 这等奇人在这一带并不多，是有需要时刘修平第一时间想起的一位。 而想必有了她的出手，更有那位其口中的仙人作保，那么那月凝此次应该定然能拿下的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定，顺道便是将自己的另一个请求给提了出来：“对了，十三姑，不知你若是灭除那妖魔之后，其尸首可否交由在下来处理？” “尸首？”十三姑似是有些疑惑，“不知刘公子要这妖孽的尸首做什么用？需要谨记，那些妖魔尸体的死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很有可能滋生许多孤魂野鬼，惹得家宅不宁……” “实不相瞒……”刘修平轻叹一声，面露扼腕之色，“其实小生对那月凝姑娘早已仰慕已久，如今虽然可惜她是妖魔，但仍不希望她会落得那般尸骨无存或是曝尸荒野。所以恳请十三姑能给我一个机会，至少给她安葬……” “唉……”十三姑还真当他是如此的心思，面露几分回忆之色，不禁唏嘘哀叹，“公子果真是个难得的痴情种。也罢，到时我自当会向仙人求情，尽量给那妖魔留个全尸。” “多谢前辈！”刘修平不禁欣喜谢道。 如此一来，这妖血便是定然能入手了！ 吩咐了几个下人去陪那十三姑准备那场除妖大战所需的事物后，刘修平望着她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面色由原本的笑意盈盈慢慢变得淡漠冰冷了起来。 “看来这正气……还真是不错的护身符啊！”他抬起右手来，在金色的阳光下隐约可见那雪白的皮肤下隐藏着一道道紫色诡异的纹路，并且时而如同虫子一般蠕动扭曲，若是这一幕被人看见，定会认为他是个魔物。 按理来说，如此强烈的异常反应应该不会逃过那十三姑的眼睛。然而正是其有意无意中散发出来的正气很好的掩盖过了这些妖气。 毕竟一般来说，谁都不会想到一个身怀正气的人暗中却是无恶不作之徒……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最近总感觉以往如臂使指的那些正气，这几天总是如此的滞涩且稀薄，便是连之前写字给素玉的时候也深觉几分困难。 而且他更每次运用正气的时候都会感觉到身体如同被蚂蚁咬噬一般浑身酸麻疼痛，这些变化总让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并且不再经常主动去催动它。 只是刚才为了能在十三姑面前很好地隐藏，所以他不得不忍着痛苦去催动正气，以此掩盖愈发强烈的妖气。 如今虽然成功掩饰过去，只是这稍一放松之后，更加恐怖的如同浪狂风巨浪一般后遗症便是涌上脑袋，狂躁不安的情绪不断地在血管之中蔓延着，嗜血的欲望几乎占据了他大半的心…… “嘶……嘶……” 他僵硬着身体，低头埋于胸前不断倒吸着冷气，牙齿不住地打颤着，即便天空之中阳光微暖，却根本无法抑制他体内不断升腾而起的如同冷血动物的寒气。 “只有血……只有鲜血才能抑制这般痛苦！” 他很快便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双不断紧缩的瞳孔渐渐染上了妖异的红色…… “无论是妖血……还是人血……随便什么都可以！此时快来缓解我的痛苦！”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两个年轻男子的谈笑声，让他浑身微微一颤，抬起眼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是有些眼熟的面孔，记忆中应该是刘家的两个旁系子弟。因为只有一面之缘加上对方身份并不值得他重视，所以他并未花什么心思去记姓名。 不过这两人此时来得倒也恰好…… 他耗尽最后一分毅力将那些身体上的异样给压制下去，却也浑身僵硬，只能远远地对那两人喊道：“二位兄弟，可愿来帮我一个忙？” “哦？” 那两个路人有些疑惑地闻声望去，还以为是谁，但在看见刘修平的那和煦的面孔时，顿时有些惊喜。 他们可是很清楚这位正是刘老爷子心目中的新贵，如今在刘府中的地位可是他们拍马也赶不上的。如今若是能帮些忙而结交关系，可算是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了！ 只是两人心中还是有些奇怪，不知这刘修平如今的身份还有什么忙是需要他们来帮的。不过却也没细想，担心对方等急了立刻便是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不知我二人有什么可以帮到修平兄的？”那两人恭敬道。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的一些私事，倒是有些羞于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二位不妨便到我房中去细说一番。” 刘修平眯着眼睛微笑道，看样子似乎的确是一些难言之隐。 “也好！” 那二人不禁对视一眼，均能看到对方面上的喜色。 能进房间里聊私事，这说明对方的确是将他们看作是自己人了！虽然有些疑惑为何会这么突然，但还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只是他们二人却不曾注意到刘修平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愈发强烈的猩红。 “啪嗒……” 随着房间门在刘修平的手中缓缓合上之后，说笑声也是随之戛然而止，整个院落再次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静之中，没有半点声息。 第297章 副产物 不像刘家那么热闹，苏家倒还是颇为安逸的。关于此次庙会活动的事情都有下面的管事去负责，所以苏婉妙倒是不用太过操心。 最近这段时日大约是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所以她也有了更多的空闲时候。不过她并没有选择去休息，而是陪着杜白一起关注起了瓷器方面的事情。 关于瓷器的事情其实一开始便是她牵头办的，所以许多事情她也有所了解。不过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涉及到许多凡人所无法理解的事物，她自然也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为杜白在商业上的筹划建议。毕竟已经在此道经营了十余年，总比杜白这个半路出家的家伙要好上许多。 其实古人在赚钱方面的思维未必比现代人会差多少，只是一些创意和手段上面有所差异。所以杜白也就学着将现代地球上的广告推销手法的意思告诉苏婉妙，由她来具体实施。 这样一来，效果自然要更是好上一些。 对于这个，杜白其实是没什么意见的。他对于这种商业的东西本就没什么天赋，就算学着现代依葫芦画瓢，但适合现代的也未必适合古代，还是交由苏婉妙来处理更恰当一些。 而他则是对瓷器之外的东西起了一些兴趣。 起因大概是窑厂在烧制瓷器的过程中的一些“废弃的产物”，偶然间被杜白注意到之后，他便上了几分心思。 那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大概是叫做琉璃，而若是在现代，便是玻璃。 当然，实际上的成品远远比不上现代玻璃的。甚至因为混杂不堪，极度易碎，在许多人眼中都属于废品。 不过其实说起来，琉璃在这个时代也是存在的，因为烧制的难度比之瓷器还要高许多，所以属于一种极为昂贵的奢侈品，一度被称为是上天降下恩赐才会产生的宝物，所以只有真正的权贵，甚至只有皇族才能拥有。 而像这种窑厂里偶然出现的废品玻璃与那种昂贵的琉璃相差甚远，不仅颜色丑陋而且更脆更难以塑形，所以往往出产出来后便是当做废品。 直到杜白发现了这一点。 没有经历过现代工业化的古人自然是不清楚，这玻璃的制造与烧制的温度和杂质的纯度都有极大的关系。而普通的窑厂以制作瓷器为本职，自然很难达到这种要求。 发现到这一点，杜白很快便联想到了如果是使用法术，会不会更简单一些呢？ 毕竟没有专业的设备，只能从这方面开始取巧。 不成也就罢了，若是真能制造出完美的琉璃，那么这其中究竟蕴含了多么庞大商机，杜白哪怕仅仅只是想一想也觉得有些惊人！ 到时候，苏家瓷器也就不用再去费心思模仿其他人的瓷器，而且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为此，他与月凝姑娘又是两次见面，专门商讨的关于琉璃的制作。 而第一次听说那些美丽精致琉璃竟然也是由那些最寻常不过的沙子制作的，月凝姑娘显然也是颇为惊讶，更是好奇为何杜白会知道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知识。 对此，她一时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能否制造出这琉璃来，初次的试验也以失败告终，只能说回去再多试几次。 杜白倒是不急，毕竟他其实对于制作玻璃也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便只是说道让她慢慢来不必着急。 反正现在苏家的瓷器虽然除了当初一开始的短暂火爆之后便慢慢平缓下来，但也属于稳中求进，无论是其它的掌柜还是苏婉妙都对此抱有乐观的态度。那么这个琉璃便也就当做秘密武器即可，未必是救命稻草那么急迫。 除此之外，杜白这两天倒是又见到了那盛云庭两次。 这小子虽然重获了蜘蛛在身边，但对于学习的劲头却是没有减少太多，只是稍稍恢复了正常人的水平，对于下次的科举也是属于颇有期待的。 而这两天他所忙着的倒不是读书了，而是给这只小蜘蛛造窝。 没错，就这么一只指头大小小蜘蛛，也需要费尽心思造一个窝。 为此，他还特意来找了杜白两次，有些紧张地询问这个窝会不会有什么禁忌，用什么材料比较好。后面还有问这蜘蛛该吃什么，需不需要自己每天抓蚊虫之类的来喂养她…… 被问及这些，杜白自然是有些无语的。鬼知道那只蜘蛛精喜欢什么窝啊！ 不过他还是嘱咐了一下，蚊虫之类的吃食属于蜘蛛的天性，盛云庭不必去管她，让她自己去织网捕食即可。其它的肉食切忌喂食，否则可能会前功尽弃。最好便是喂食一些有灵气的植物，如人参之类，间接也可以加速它恢复的速度。 毕竟当初那蜘蛛精是被和尚给超度的，残留的一些后遗症还是有的。 不过看到这小子一副喜滋滋的模样，他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总也不枉他费的一番心思。 如此一段短暂的悠闲时光之后，时间很快便到了庙会的那一日。 尽管正式的祭拜活动要从午后才开始，但其实这般庙会从早晨开始便已经很热闹，许多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都是来此凑一凑热闹。或是想要讨个吉利，也有带着小孩子来看那些新奇的玩意儿的。 这个小县城原本还算有些宽敞的街道此时算是真正的车水马龙，挤得水泄不通，有耍杂戏的，有走街串巷卖杂货的，还有专门卖给小孩子吃的糖果的。 许多孩子便就紧紧依偎在大人身边，小手牵着大手，一双有些怯怯的眼睛却不住地张望着这个新奇的世界，看见路边形形色色的人儿，一些街边香味四溢的小吃更是让他们口水流个不停。 若是家中还算宽裕，家长或许会买上一些解解馋，若是本就不富裕，那这些孩子们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了。 就算碰上有人好心送吃的，长辈们往往也会告诫小孩子不要乱拿，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那些藏在人堆里的“拐子”们给骗走。 小孩子自然是不禁吓的，赶紧摇了摇头缩在父母的衣服后面，望着那些吃食咽了咽口水。 一身锦衣的刘修平手中握着那一串糖葫芦，望着那还忍不住时而回头望一眼的孩子跟着父母逐渐走远的背影，不禁轻笑一声缓缓起身。 他抬起那串糖葫芦打量了一眼，随后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叹道：“真是可惜……明明看起来就很美味啊……” 第298章 机关 “少爷……” 此时，身后走来两个下人，恭敬道：“您吩咐我们的符咒都已经贴好了。” “嗯。”刘修平微微点头，随手将那仅仅只咬了一小口的糖葫芦丢在地上，轻轻拍了拍手，转身向着画舫的方向走去。 “走吧，十三姑所说的还差最后一步……”他轻声道，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一双本该干净的眸子却是微微闪烁着猩红之色。 两个下人迟疑了一下，出声提醒道：“少爷，昨日老太爷曾嘱咐过，这几天我们刘家有几个人忽然便没了踪迹，有些可疑，难说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故意针对刘家，让您小心一些不要走远……” “不用担心。”刘修平头也不回，只是轻笑一声仰头唱道，“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 虽说真正的热闹还要等夜晚的灯会，不过这时候街上也已经颇为喧闹了。哪怕此时就在苏家里面，也能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让性子比较活泼的小姨子苏芷柔有些耐不住了，时而向门外张望两眼，只是没有得到姐姐的允许，所以也不敢随意外出。 苏婉妙瞧见她这般模样不禁有些好笑，转头对杜白道：“相公，不如你就陪芷柔一起出去逛一逛吧，免得这丫头待会儿在心里头骂我呢。” “我怎么会骂姐姐呢？”苏芷柔撒娇般地挽着苏婉妙的手臂，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 杜白微笑着看两姐妹说笑，随即想到了一事则是疑惑看向婉妙：“娘子你不出去吗？” “嗯。”苏婉妙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那庙会的有些事情还需要我去出面的，所以若要出去可能只有等晚上时候了。” 这倒是的确可惜了。 于是等到午后，杜白便只带着苏芷柔和丫鬟小莹儿以及一个妖怪仆人一起出去逛上一逛。 不过这时候城隍庙前整整的一条路都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大概是看不到祭拜城隍的场景了，只是隐约可见人群当中舞狮之人的时而飞舞起来的狮子头。对此苏芷柔和莹儿有些遗憾，杜白倒并不多在意。 这个世界的城隍庙如今也只是虚有其表而已，真正的神仙都已经不见，求那个泥塑的神像倒不如求自己来得更合适一些，当真只是求一个心安而已。 所以几人也就没有继续去凑热闹给自己找不自在，转而去了其他地方看看。 这个时候，靠近河岸边的街道上灯笼都已经陆陆续续挂了起来，虽然只有夜晚的时候才能真正一睹这般美景，但此时也已经可以预见一番。 莹儿小丫头这时候也是小小的兴奋地指着头顶上的灯笼，边跳边喊道：“姑爷，你看你看，这些就是我曾经和您说过的灯会呢，这些灯是不是很漂亮！等到夜晚时候会更漂亮呢！” 杜白笑着点头，几分感慨的目光缓缓扫过头顶上一个个用细绳练成一串的灯笼，上面的造型和图案均是美轮美奂颇为精致，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真正的烛火，是那些匠人们手工亲自制作而成，汇聚万家灯火而成，而不是现代那些电子灯笼，也不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产品。 一眼望去，一种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独特淳朴韵味便是在心中油然而生，让他不禁有所触动…… 苏芷柔对这些灯火的兴趣倒是没有莹儿那么大，她仅仅只是看了两眼灯之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较为新奇的事物上。 诸如奇人异事的表演，或是些未曾见过的精巧的玩意都比起那些红红绿绿的花灯要更吸引她的目光。 “这是什么？” 此时，她有些好奇地拾起旁边摊位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木头，四四方方，其上花纹颇为别致，严丝合缝，一时竟也看不出是有什么用途。 杜白在一旁也是疑惑地打量了两眼，隐约能看出这里面似乎有些机关巧妙，但具体也看不出来了。 “这位姑娘，您眼光可真好！”那摊主笑嘻嘻道，“这东西没点本事，一般人可真做不来。来，让我来给您演示一下怎么用。” 摊主随手拿起摊位上的另一个相同的木块，在手中翻转了一会儿，随后在一面按下了一个暗格。 在他按下的短暂几息之后，便瞧见那木块忽然开始自动扭转了起来，只见上面一个个的小方块井然有序地自动排列着，伸展或是合拢，速度虽然不快但却是颇为复杂，以至于一旁的苏芷柔和莹儿都是有些看呆了眼。 最终彻底停下来的时候，这原本一块四四方方的木头竟然变成了一只惟妙惟肖的木头雕刻成的小鸟！ 更让人惊讶的是，摊主手指在木鸟的头部轻轻点了一下之后，它竟然还如同真鸟一般挥舞了一下翅膀，慢慢盘旋而起在摊主头顶上方盘旋了一圈，发出了几声鸟鸣后才飞回到摊主的掌心处。 除了是木头做的之外，几乎与活鸟无异！ 瞧见这一幕，杜白也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他能感觉到这木鸟里面没有任何的法术痕迹。也就是说这完全就是通过机关技巧来实现的！ “果然在这种神佛曾经存在的世界里面，一切东西都不能小瞧了啊……”他心中有些感慨，“在这些能工巧匠的手里哪怕是一块木头也能玩出花来……” 满意地看见面前几人惊讶的神色，摊主嘿嘿一笑，重新将这木鸟转回了那平平无奇的一块木头，乐呵呵望向苏芷柔：“这东西姑娘你觉得如何？” “厉害！” 苏芷柔有些兴奋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木头，好奇问道：“那我手里这个也是能变出鸟来吗？” “这姑娘倒不妨自己试一试。”摊主故意卖了个关子。 苏芷柔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手里木头，找到了疑似是开关的暗格之后轻轻按了下去。 随后便瞪大了眼睛，瞧见手里的木头一阵旋转之后并没有变成鸟，而是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漂亮的蝴蝶，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上。 “好漂亮的蝴蝶……” 莹儿和苏芷柔都惊喜地看着那小玩意，尤其是那细腻的雕工和上色，几乎要以为这就是一只真正的美丽的蝴蝶！ 在轻轻按压之后，这蝴蝶也是轻轻扇动翅膀围绕着苏芷柔转了一圈，轻盈如风，美不胜收。 第299章 搞事 作为有钱人，苏芷柔自然是每种类型都买了一样，喜滋滋地让仆人帮忙拿着，打算回家之后再慢慢把玩。 杜白也是买了一个，打算回去稍稍研究一下里面的构造究竟是怎样的。如此精巧特殊的玩意就算是现代的地球也是见不到的，就算只是当一个书房里的摆件也颇有意思。 做成了一笔大生意的摊主自然是笑得格外开心，还好意地给他们便宜了一点，这倒不需赘述了。 之后几人又是逛了一会儿之后，两个少女也是有些累了，毕竟这种人挤人的热闹情况，还要去关注许多像刚才那样的新奇玩意儿，每走一段都是颇为耗费体力的，所以也就打算返程，等到夜晚时候再出来继续逛一逛。 真正的热闹情景要等夜幕降临之后才算开始。无论是美轮美奂的灯会，还是各色的表演，以及一些猜灯谜之类的活动都格外有趣，还是需要保留一下体力的。 若是在白天就精疲力尽了，那晚上岂不是只能待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了吗？ 只是就在回去的路上，杜白却是偶然间瞧见了一处巷拢的墙角不起眼处，却是贴着一张有些怪异的符咒，注意力瞬间便是集中到了那里。 “这符咒……” 他脚步微微一顿，思虑了一下转头对几人微笑着说道：“芷柔莹儿，你们先回家吧，我看见了一个朋友想去打个招呼……” “朋友？”苏芷柔回头望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疑惑，但却也没多想，只是随口问道，“那我们还是等一等你吧？” “不用了。”杜白心里微暖，伸手想揉一揉她的小脑袋，却是被她谨慎地躲了过去并瞪了他一眼，不禁好笑地收回了手。 他转头对那一直跟在一边沉默不语的下人低声嘱咐道：“你保护好她们，不要让可疑人靠近。” “是，主……姑爷！”那下人重重点头，俨然一副忠诚猎犬的模样，仿佛谁敢来就让对方有去无回。 “好了，去吧。” 杜白挥了挥手，看着他们逐渐远去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才渐渐收回了目光，转而重新落在那道不起眼的符咒上面。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张符呢？” 杜白缓缓走了过去，蹲下身撩起那符纸打量了一眼，这上面的咒文是他不曾见过的，但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符咒有些不妥，看上面的殷红的血渍也大概能猜到或许与什么邪术有关。 “还是一起带回去研究一下吧。” 如此想着，他伸手撕下了那道符咒。 只是在发现了这道符咒之后，他很快就在其他地方，甚至在刚刚一路走来一时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发现了类似的符咒的痕迹！ “这数量还不少！” 他心中一凛，感觉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难不成有人想在庙会这种万人齐聚的时候搞事？”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这种盛世之中真出现屠城这种恐怖的事情，那定然是震惊整个天下，不仅是朝廷，到时候民间许多高人活佛定会齐聚来斩妖除魔，真到了那一步恐怕便是自己的鬼王分身也讨不得好处。 应该也不会有哪只妖魔会做这种逞一时之快的蠢事吧！ 尽管如此想着，杜白决定还是要谨慎起见，将能发现的符咒都给撕下来销毁，免得留下后患来。 只是就在他弯腰撕一张符咒时，忽然察觉到身后一丝有些熟悉的气息，转头望去时却是意外发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十三姑！ 正是当初在那场寻神协会举办的宴会上见到的那个会请神术的奇异女子。 只是令他心惊的是，不知对方请的是“哪路神仙”…… 本以为此人已经去往了别处，却没想到此时会在此处再见面！ 而让他微微凝神的是，对方这段时间身上的不祥的气息不减反增，仿佛只是接近便给人一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杜公子！” 对方显然也已经看见了他，或者说正是为了他而来的，她已经看见了他撕下了那符咒的动作。 她穿过人群缓缓走近，面带疑惑问道：“杜公子，这些符咒便是我所贴上去的，不知你为何要撕下来？” “是你贴的？”杜白更是惊愕。 他本以为是哪路不知哪儿来的邪修打算趁今天来搞事情，却没料到主使者是她！ “不错。”十三姑点点头道，“不瞒杜公子，这里附近潜伏着一只可怕的妖魔欲意害人，而这些符咒正是我请示了上仙之后所画下的，可以保护这里的百姓避免伤害！” “妖魔？”杜白闻言一怔，这元阳城里除了之前的那只蜘蛛精还有别的害人的妖魔么？怎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意识到这里面有些文章的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搓动手指运用力道，随后将手摊在十三姑面前，只见掌心里只剩一堆符纸的碎片，似有遗憾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不知道这些符咒大有用处，刚才便是撕碎了它们。” “这……”十三姑不禁皱了皱眉头，旋即叹声道，“也罢，等我回去再画一些吧。” 眼看她就要离开，杜白忽然开口道：“且慢，十三姑，对于你刚才所说的那只妖魔的事情，我是颇有些兴趣的，若是方便的话，可否与我说一说？” 他作出一副好奇的模样，有之前那次见面时的表现做铺垫，并不算很奇怪。 十三姑脚步一顿，左右望了一眼，微微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这里太多凡人，为免恐慌，可能不太合适。” “请随我来。”杜白深以为是地点点头，旋即摆手请道。 片刻后二人便来到了一处茶馆的包房处，十三姑也就没有再隐瞒，而是将事情大致地讲述了一遍。 毕竟这位杜公子在她的眼中也是身怀正气的善人，能够结交的话并不是坏事。只是不知是否有意，她并未将那妖魔究竟身在何处，是何身份说出来，可能也是担心杜白会因为好奇而去冒险接触，只简单说是刘家刘修平公子告知她的消息。 “原来如此。” 杜白若有所思状微微点头，注意到其口中的两个重点。 第300章 影子 一个是那个刘修平。在他的印象之中，此人之前便被他因剥夺那些妖血而身受重创，这等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感受绝对不好受的，就算不残料想也应该虚弱一段时日，更别提出去玩耍了。 可偏偏他就好好地出去了，还这么巧就能遇到一只隐藏在城里的妖魔！ 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杜白是不信的。他也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是此人打算卷土重来，再修一次这非人非妖的不归路？ 若当真是如此，那这次他是绝对不会再留此人性命了！ 因为这样来看此人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反而变本加厉。更何况这种妖法对身心都是一种极度严重的损伤，很可能就会逐渐丧失人性变成纯粹的嗜血妖魔！ 就算此人有正气护体，但这种自甘堕落的情况下，正气非但保护不了，反而可能会成为最终引爆的导火索。 总的来说，这个少年若当真走上这条路，便已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而第二点便是十三姑口中常提到的那个传说中的“仙人”。 当然这个仙人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从此次的事件中便隐约可以看出来对方必然是不怀好意。 虽然对方口中所说是为了保护百姓，但是杜白会信才是真的犯蠢。这符咒里面透出的不是正气或是仙气，反倒能感觉到一丝丝的邪异，似是暗中聚集着阴气，寻常人带在身上可能就会连续几天做噩梦并体弱多病！ 指望这东西去保护百姓，不如去相信一只老虎会去牧羊更实际一些。 “如此看来，这里面的确是有古怪了。”杜白思虑道，暗自留意了几分。 只是可惜，询问对方具体计划的实施地点时，十三姑却闭口不谈，似是有意不告诉，这让他有些可惜。 “时候也是不早了，我还要早些回去准备那些符咒，杜公子虽说有正气护体，但到底只是凡人之躯，难免有一些妖魔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还是不要轻易犯险的为妙。” 十三姑一边如此意有所指地劝了一句，转身向外走去。 杜白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茶想要喝一口，却发现已经凉了。苦笑一声缓缓放下茶杯，待抬头望向她离去的方向时，无意中注意到一点，顿时浑身一震，瞳孔猛地缩紧！ 只见那十三姑背后落在地上的影子与她走路的动作并不一致，且漆黑如墨似是水纹一般微微扭曲，就仿佛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隐藏着随时可以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爪一般！ 但对于寻常人而言若是不去注意它的话便没有任何的异常，一旦去仔细观察，就会如同凝视着无底的深渊一般，给人无形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感！ “有什么东西附身在她身上了？！” 杜白一惊，刚才自己与她畅聊了这么久，竟是根本没有察觉到！ 这仅仅是回想一下，便着实令人后怕不已！若是对方对自己有敌意，自己岂不是很可能中招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对方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身怀正气，那么就不敢主动对自己出手，甚至还会主动避让并隐藏起来。这也许正是对方这段时间如此安稳的主要原因。 而对方有意隐藏在十三姑的影子里面也间接说明了这一点。毕竟可以依靠着十三姑一直以来的身上的不祥气息来隐藏自身的存在，以至于没有仔细观察的杜白不知觉间便忽视了这一点。 “难不成……这便是那十三姑口中的仙人的手段？借此来窥探这边的情况……” 杜白很快便想到了这一点，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那十三姑逐渐走远。 “这么想来，或许对方刚才没有告诉我妖魔的所在地可能也是在那仙人的影响下的反应。毕竟自己身怀正气，稍有意外就可能会影响对方的“进食”……” “若是这位“仙人”真打算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那还真是有些麻烦啊……” 他起身结账出门，尽快赶回到了苏家，并拿出了佛骨开始魂魄出窍。 当然并不是想要立刻去找那“仙人”硬碰硬，而是来到了那官府的位置，找到了那两个还在这里暂时停留的和尚。 在他看来，自己又不是什么救世主，有些事情交给这些正道人士去处理即可，自己没必要非得所有事都包揽着干。 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不如去陪老婆逛街过日子。 这两位和尚见他现身，立刻便是起身欲要跪拜，不过这些礼仪都被杜白省去了，并告知了他们一些事情的线索：“我发现近日城内出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如贴在各处的角落的符纸。这可能便是那妖魔的阴谋诡计！你们二人便去处理一下，但需小心为上，以免对方反咬一口。” 两人听闻后自然是牢记心中，看着那“活佛”金身逐渐消失在空中才缓缓起身，面露思虑之色。 “师兄，活佛所说的莫非便是之前所提到的那只大妖魔？”那怀胜禅师带着几分惊喜地问道。 他们可还记得之前杜白所找的借口，将那个能与活佛缠斗的大妖魔给牢记心中。他们这次会特意在此停留许久而没有回寺庙，正是心存着几分心思，想着虽然自己佛法低微，但在活佛降服那妖魔的过程中或许也能帮上什么忙。 只要自己能提供一些帮助，或许也能让活佛对自己二人高看一眼，若是可以赐下一场讲经法会，那更是再好不过了，就算只是能让自己跟在其身边学习片刻，或许也会使自身佛法更精深一些，受益匪浅！ 二人因此而有意在此逗留一段时日，如今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等到机会了！ 怀鸿大师微微点头，眼神几分深沉凝重，似是有些特殊的明悟一般：“这位活佛前辈如今定然处在与那妖魔缠斗的关键时刻，片刻也不能分身，所以才需要我等二人来处理这些小事。或许也是存了一些试探的心思，想看看我等二人对于佛法的理解程度。” “所以，这件事情我们必然不能出任何差错，要做到最好！让活佛看看我等的决心与毅力，只有这样，他才可能传授我等高深佛法……” 第301章 灯谜 “原来如此，不愧是悟性最高的师兄，竟然能够揣摩出活佛的念头来！”怀胜禅师闻言方才恍然，看着师兄那广阔的胸襟以及悲天悯人的神情，不禁自叹弗如，除了对师兄更加佩服之外，对那活佛也是愈加敬重。 若当真是如此，自己定要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当，不让活佛对自己二人失望才行！ …… 将这些事情都交给了两个和尚去处理之后，杜白也就暂且放松了下来。 虽然看起来那两个和尚实力比自己还要稍弱一些，不过那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外挂有点太多了，不仅是鬼王和正气甚至还有佛骨，三者相辅相成，若是全力发挥，实力几位强大。 这两人对上寻常的妖魔实力还是不错的，不然之前那只蜘蛛精也不会被逼迫到四处逃亡了。 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那个假借“仙人”之名行妖魔之事的幕后黑手，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在其中。 不过这些都留到之后去说吧。 今天晚上，他希望可以陪着苏婉妙一起好好享受这次的灯会。 …… 时间很快便到了夜晚时候。 天色已然昏暗，只是外面街道上却依旧亮堂如同白昼一般。哪怕还在苏府里面，也能隐约看见外面灿烂五彩的光芒。 夜晚的灯会已经开始了。 “姐姐，我们快些出去吧！晚了可能就赶不上好位置了！”苏芷柔虽然中午已经出去过一次，不过依旧很是期待，刚吃完饭便是撒娇地催促道。 毕竟这种灯会，白天与夜晚可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好好好。”苏婉妙笑道。 白日的事情终于忙完，现在算是得了几分空闲，可以稍稍悠闲地欣赏一下这美丽的夜景。 当然实际上以苏家的地位也不会出现没有位置的情况，只是如此说说而已。 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苏芷柔和莹儿首先上了马车，就在苏婉妙在丫鬟的牵扶下要上车的时候，杜白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道：“娘子，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吧……” “走？”苏婉妙一怔。 “对，坐马车虽然不必自己走，却也少了一些乐趣不是么，难得的机会，不如一起走吧……”他点头笑道。 苏婉妙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旋即浅笑点头：“也好……” “那莹儿也一起陪着去吧！”马车里钻出一颗小脑袋，正是小丫头莹儿高兴地举手提议道。 只是马上，身后的苏芷柔便是伸出手来将她嘴捂住强行拉回马车里，一边对杜白眨了眨眼睛，一边笑嘻嘻道：“不！她不想去！姐姐，你们两个慢慢走吧！车夫，启程吧！” “唔嗯……” 马车里传来莹儿挣扎的声音，却被苏芷柔强行压了下去，随着车夫挥动鞭子驾驶马车缓缓走远，隐隐约约能听见传来苏芷柔故作老气的教训声。 “你是笨蛋吗？姐姐他们两个人甜甜蜜蜜，你跟去做什么……” 莹儿则是委委屈屈地支吾了两声。 苏婉妙显然也是听见了这些话语，雪白的面庞不禁染上几分红晕，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杜白，见他也是含笑看着自己，又是有些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芷柔这丫头……” “走吧，她说的也没错。”杜白却是主动牵起她的手，感觉到柔滑肌肤中传来的几分凉意，更是握紧了些许。 “这可是难得的二人世界啊……”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灯会比之现代的那种恢弘壮阔的场景自然是要稍差一些的，但却有一种这个时代独具的江南小调般的温馨。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过人来人往喧嚣的街市，望着两边一排排的灯笼，时而看着身边因为拿到了糖而高兴蹦跳着走过的孩童，两旁的楼阁上隐约传来喝酒吃饭的说笑声，两人相视而笑，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暖。 走了一阵，恰巧前方有猜字谜的活动，两人便也顺便去凑了个热闹。 这活动据说能猜对字谜的便可以领一盏小灯笼，似乎有点意思。与那些写在街边灯笼上的字谜不同，这是商人自己办的，为的或许也就是来吸引一些客人，以字谜为引倒是少了些铜臭味，多了些雅趣。 不过这个难易也是相对而言的，如同杜白这种有学问之人或许就简单一些，而周围那些衣着平凡的普通大众或许大字也未必认得许多，来这里围了一圈也只是看看热闹而已。 就在杜白两人走过去的时候，便是瞧两个书生正站在那摊子前，似是正在皱眉苦思，看来这灯笼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了。 “这位公子要不要也来试一试？我这里的灯笼可都不错。”那摊主笑眯眯道，“便是猜不出灯谜也无妨，这些灯笼也可以用钱买的……” 杜白的目光扫过其手边的一排灯笼，描绘的都是颇为可爱的类型，应该挺讨小孩子或是少女的欢心，其实一开始他也是被这些给吸引过来的，看来这摊主还真有些商业头脑。 恰在此时，旁边那两个书生似乎始终猜不出来而放弃了，索性便掏了点银钱买了两个灯笼，应该是要回去送人的。随后他们倒也没急着走，显然也是看见了杜白两人，存了点看热闹的心思。 这摊主出的字谜都有些难，自然也是期待看到后来者和他们一样失败的景象，这样心头才能平衡一些。 杜白没有在意他们，只是指了指旁边一盏颇为精致的小花灯道：“这灯笼我要了，还请出题吧！” “哈哈，公子倒是颇有自信，好，请看题。”摊主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毕竟今夜已经有许多说大话的人败在他手上了。 杜白接过纸条，简单扫了一眼，上面共有三道谜面，只有三道全部答对才能拿到灯笼。 第一题：“四面山溪虾戏水”。 第二题：“南望孤星眉月升”。 第三题：“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 苏婉妙也是看了一眼便皱起了柳眉，思索了一下却也没有结果：“这题目有些难……” 她竟是一个也猜不出来。那相公会不会也觉得为难？若是他当真喜欢这灯笼，倒不如自己先出手将其买下来罢了…… 摊主则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显然也是猜到了两人的难处。毕竟仅仅一道的谜语就可以难道许多人，更别提这三题连上了！ 只是就在苏婉妙犹豫着欲要开口的时候，却注意到杜白依旧一副平静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为难，便是下意识没有开口打断。她决定还是相信杜白的选择。 很快，杜白便胸有成竹地提起了笔，寥寥几笔在纸上写下了谜底，转交回了有些惊疑不定的摊主。 “请看一下，不知我答得是否正确？” “哦？” 摊主有些惊奇地接过纸来，低头仔细看去时，眼睛慢慢地瞪圆，俨然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 第302章 糖葫芦 “第一题：思；第二题：庄；第三题：井。” 全对！ “厉害！”他收起纸条，倒没有生气，反而给杜白竖了个大拇指，笑道，“今日公子还是第一个成功的！这花灯便是公子的了！” 微笑着，杜白接过那花灯提在手中，牵着苏婉妙在一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走远。 “相公怎么忽然便想起要这花灯了？”待走远了一些，苏婉妙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杜白微微摇头，忽而伸手将那盏花灯的握柄递交到她的手中，半是玩笑道：“怎么样，相公我很厉害吧，这是为娘子你赢来的礼物！” “厉害！”苏婉妙有些讶异地接过花灯，旋即明白过来点头道，“相公你自然是最厉害得了！毕竟之前还写过那么美得诗词……” 说起来，她想起一事，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抿了抿嘴，似是回忆一般浅浅一笑：“当时相公你说要随身带着，我可一直都带在身上呢……” 夜色与灯火的交相辉映间，她那略带几分羞怯与甜美的容貌让他心头微微一颤。 “带在身上便好。” 没想到当时的一句话会被她记得这么久，这也让他心生暖意。 “对了！” 在看到路边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杜白上前拿了两根，一根递给了她。 “这个……是小孩子才会吃的。”苏婉妙一手提着花灯，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摆手，只是目光还是有些不由自主地盯着那看起来色泽很诱人的冰糖葫芦。 心中也有些疑惑，她总觉得今夜杜白似乎是将她当做是小女孩一般照顾了，无论是花灯还是糖果，都是如此…… “你其实也想吃的吧。”杜白微微笑道，一边将另一支塞入自己嘴中，“不用怕别人笑话，要笑也是先笑我。” 看到他似是故意扮丑的模样，苏婉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轻轻点了点头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冰糖葫芦放入口中，顿时一股酸甜的味道便是顺着味蕾传遍全身，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大约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苏家还不止这么几个人，自己的爹娘还在。依稀记得自己坐在爹爹的肩头，一边咬着冰糖葫芦一边满是期待地望着那灿烂的花灯，那时的滋味似乎与如今颇为相似，似乎还能感受到曾经爹娘温暖的手心…… 但自变故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像那般自由地出去看过灯会，至多是由爷爷带着，作为苏家的下一代当家人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似懂非懂地看着远处几乎连成一片的璀璨灯火。 而冰糖葫芦的滋味，再也不曾尝到过。即便是后来爷爷全权交付由自己当家，却也更也没有了时间去抽空回忆儿时的童趣。 如今物是人非，再次尝到冰糖葫芦依旧是那般味道，陪伴在身边的人却已经变了。 但…… 她回忆着杜白带给她手心的温暖，心中的伤感稍稍淡去，转而生出几分感动。 …… 如此走走停停许久之后，二人终于走到了此次灯会最关键的地方，也即是元阳城内最大的酒楼处。 这里是县令大人设宴招待那位从京城下来的大人物的地方，元阳城内有名有姓的大家族的子弟基本都会来参加，包括其他诸多有名的文人才子也会在今夜汇聚在这里，既是宴会，也可以算作是一场争相竞技，争取在那位大人物面前露一手得到关注的比试。 而在这里，相应的也会有许多清倌人或是名妓到场作表演乐曲和舞蹈，以免全是些那些书生的文绉绉的诗词而显得太过无趣。 之前杜白便是听月凝姑娘提起过，她今天也是受邀来到了这里。这次似乎是县令大人亲口下令，所以也一时推拖不得。 此时，门口还陆陆续续可以看见许多穿着青衫的文人书生说笑着进出，隐约可以听见他们所谈论的无非就是最近是否有偶得一些佳句妙词，或是读书的感想之类的。偶然也有谈论起有幸瞥见花魁的真容的，感慨果然是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令人倾心不已…… 而苏婉妙的出现也是引得许多人侧目观望，毕竟这等几乎可以比拟花魁的美人可不是寻常能看见的，尤其是几个似是外地来的书生更是看呆了眼，险些前脚绊倒后脚跌个踉跄。 只是就算看得心动不已，在注意到这等美人身旁的杜白时，也是不由得哀叹一声名花可惜已有主了，也不好再做叨扰。 而杜白则是有些敏锐地注意到，当苏婉妙踏入这酒楼的门口之后，身上的气质似是有些变化，少了先前的甜美可爱，多了些认真和英气，原本温婉的眼神也是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有种奇怪的错觉，似乎婉妙在短短时间里便从一个邻家女孩变成了事业有成的女总裁，气质跨越极大，以至于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当他看见酒楼内部的摆设与人员时，很快便意识到了原因。 只见整个酒楼的一层原本的招待客人的桌椅都已经被搬空，转而留了几道半遮半掩的屏风以及一片留给舞女们表演的空地，而再四周则是排列了几排椅子与小桌，应该便是留给那些书生才子们吟诗作对用的，此时那里已经坐了许多文人，正在细语交谈。 而在正对的二层包房，也就是观看舞曲最好的位置，可以看见已经摆了台子，应该便是留给县令以及那位大人物观赏的，只是目前为止都还不曾现身。 关键的便是二层旁边的几个包房是留给元阳城内几个有钱有势家族的。除了苏家之外，一眼便可以看见两边同样显眼的盛家几个长辈，还有便是刘家。 只见刘老爷子带着几个刘家的子弟正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其房间内，虽然苍老但是侵略性不减当年的目光正注视着从门口进来的每个人，尤其是当杜白二人出现时更是如此。 那目光之中不仅如鹰隼般锐利，更是隐隐带着些仇恨的意味，若是眼神能杀人，恐怕杜白二人早已千疮百孔了。 也难怪婉妙的心态会突然变化，毕竟是遇上了多年的老对手了。若是换个场合，双方带人掐架杜白都不会怀疑。 当然，不管如何他都是站在苏家这边的。 第303章 碰面 “不用担心。”想到这里，杜白再次牵住苏婉妙的手，轻声道，“有我在。” 苏婉妙抬头望了他一眼，轻咬嘴唇，缓缓点头，不再望向刘家的方向。 只是她在走上楼的时候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以至于碰巧遇上了一个负责端茶的侍女时还不慎与她撞了一下。 虽然万幸没出大事，但若非是杜白牵住她的手，恐怕她还要摔一跤不可。 杜白刚想责骂那个没有避让开的侍女，却被苏婉妙拦下，她微微摇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用怪她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有些紧张，但是现在好多了……”她重新展颜浅笑道，“有相公你在身边，相信不会有人能再伤害到我。” “嗯。”杜白紧紧牵住她的手。 而此刻的楼上，刘老爷子看着那杜白二人的身影上了楼之后方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冷冷地哼了一声，手指轻点木椅的扶手，虽然没有回头，但身旁负责侍奉的刘家族人都十分清楚是对自己等人说的。 “你们要记着，那苏家如今只剩下这苏婉妙还在强撑着门面，看似仅仅一个女流之辈，但这丫头心眼多着，且与我们有宿怨，难说我们刘家最近出的许多事情是不是有她在背后动手脚。” “所以，以后遇上她小心一些，不要小瞧了她。但若是能抓住苏家的把柄或是什么线索，我自当有重赏！” “是！” 几人赶紧答道，望向那苏家包房的眼神也是各异，只是贪婪之色居多，究竟是否有将对方看做是同等的对手而警惕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对了，修平那孩子还没来吗？”刘老太爷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道。 身后一人急忙答道：“修平之前曾说过，今夜与画舫的一个名叫素玉的女子有约，所以来不了了。” “画舫的女子？”刘老爷子微微皱眉，不禁摇了摇头，“到底只是个年轻人，还是贪恋美色的年纪。等他回来了与他说明了，那等女子一时风流便罢，将来是入不得门的。” “是！”那人立刻应道。 “只是可惜了今夜这好机会……若是能在那人面前展示一下修平的过人文采，或许会被看中而提携一把……”刘老爷子叹了一声，便也没有再说起这些事。 而此时，杜白与苏婉妙二人一起从楼梯上走了上去，其间路过了盛家的门前，杜白下意识扫了一眼，可以看见里面坐着几个年长的男女，但不见盛云庭的身影。 想来也是，那家伙可是最讨厌这种环境的，若不是拿到架在脖子上逼着来，料想是应当不会过来的，这时候八成正在家里一边陪着那小蜘蛛一边努力读书吧。 苏婉妙与这几位盛家的长辈显然也是熟悉的，两家的关系比之对那刘家毕竟是要好得许多，便是亲切地唤了几声“伯父伯母”，杜白也是跟着一起问候了一声，得来了笑脸的回应。 除了刘家之外，不管心里面怎么想，至少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 等到了苏家的房间前时，屋子里几个侍女已经等候多时了，而听到声音的苏芷柔便是迎接了出来，笑嘻嘻地从杜白手中抢走了苏婉妙的手，紧紧地挽着。 “姐姐，你们怎么这么磨蹭呀，再晚一些正戏都要开始了……” 她所说的正戏便是歌舞的表演以及众多书生作诗词了，这也是许多人所翘首以盼的。 这酒楼今夜不仅仅是这些权贵，还有许多平民百姓若是花些钱也有机会进来一看，只是没有座位的他们只能站着而已。 “还没那么快呢，你看县令大人都还没过来……”苏婉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禁笑道。 的确，不知是不是中途有了些意外，以至于那两位此次宴会的真正关键人物至今还没出场，据说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只是目前还未见到回来。 “我才不管，姐姐你们肯定是玩得忘记时间了。还有这盏花灯，好漂亮啊！” 苏芷柔娇嗔地轻哼了一声，目光转而却是落在了她手中的花灯上：“姐姐，借我看看好不好嘛！” 苏婉妙自然是拗不过她的，也只好将灯笼借她看一看，一边有些无奈地嘱咐不要弄翻了，一边回头看向杜白，几分歉意地一笑。 毕竟这是相公送给她的礼物。 杜白微微摇头表示没关系，一边下意识转头往外望去，恰是望见了对面房间里的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月凝姑娘……” 他不禁一怔，立刻便是回过神来，想不到这位置竟然如此巧，她便是在苏家的对面房间！ 月凝姑娘此时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副古琴似是正在轻轻试音，身旁两个侍女正在帮忙。大约是心有所感，她动作微微一颤，旋即抬起头向这边望来，待瞧见了同样看着她的杜白时不禁愣住。 显然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不过待她看见杜白身边另外的几个女子时便是反应过来，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嘴似是说着无声的话，若是没猜错大概便是“杜公子别来无恙啊”，让杜白心觉有些好笑。 这时候身旁的苏婉妙也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对面的月凝姑娘，微微一怔后却只是浅浅一笑道：“那便是画舫的花魁了吗？果真是绝色美人呢……相公，等会儿要不请她过来坐坐吧。” 说着，她抬眼含笑望着杜白，仿佛兴趣盎然的模样。 但这话一出口，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试探的意味以及一股醋味了，满满的危险感，杜白可不傻。 他识趣地摇了摇头道：“这便不必那么麻烦了，人家今夜也应该颇为忙碌，我们还是安安静静地看表演吧。” 但就在这时，他却是注意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那是一股邪恶的妖魔气息！ 只是这股气息实在是太淡太过微薄，若非是身上的正气对此气味极为敏锐，恐怕都可能忽略过去！而对面的月凝姑娘似乎便没有丝毫的察觉，依旧在认真地调试着琴弦。 “有妖魔！” 杜白浑身一震，立刻警惕地打量向四周，只是环顾一周后却并未发现可疑的人或物。 “不在这里……在外面！” 第304章 气息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向外望去。 窗子的底下是一条同样人来人往的街道，一盏盏用绳子串起来的花灯悬挂在半空中，从上方望去也是有一种特殊的美感，颇为炫目。 但却是一定程度上遮挡了他的搜寻线索的视线。 好在凭借着正气的感应，他不用过于依赖有限的视力，很快便是找到了所要找的目标。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道正缓缓在人流中穿梭的身影时，瞳孔却是不禁猛地一缩，面上流露几分意外之色。 “是她？！” 竟是白天刚见过面的十三姑？！ 然而此刻再看去时，对方的神态与动作却似乎与白日时有了极大的变化。 若说白天时候，她虽然气质阴沉一些，但至少还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只是稍微古怪了一些。但此刻，远远便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却已经几乎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 阴毒，诡异，嗜血，残忍…… 种种不好的气息都如同一条条无序的线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杂乱无章，却又是相互增益，使得那种令人下意识便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气息愈发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 杜白不禁皱起了眉头，旋即便是想起了之前所看到的她的那粘稠罪恶如同深渊一般的影子，心中一动，急忙低头看去，果然发现即便是身处在灯火璀璨的夜市之中，她的脚下竟然也看不见任何的影子，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吞噬掉了一般！ 而周围的人却是置若罔闻，哪怕是刚刚擦肩而过的路人，也是一边说笑一边走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 不过和那么浓重的阴气接近之后，那些附近的路人回去之后恐怕也要生一场病，难受个两三天不可。 “已经被那个所谓的“仙人”给彻底被附身了！” 他很快便得到了这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心中不禁一沉。 他对于这所谓的请神术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不太清楚若是被自己所请的“仙人”给占据了身体之后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甚至此刻连那十三姑究竟是否还活着，杜白也无法判断。 毕竟此刻十三姑本身的气息已经基本消失，留下的只剩下那具被外来者占据了的身躯以及那邪恶的气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杜白所感应到对方的出现。 看着对方微微摇晃的脚步在人群之中穿梭似是越走越远，他的心头微微沉了下来，不禁有些气恼，在心中暗骂两声：“那两个和尚这时候跑哪里去了？亏自己还信了他们一回，交由他们处理这些事情！现在看来可还真是不靠谱的家伙！大boss都跑到这里人堆里来了，那两个家伙竟然还一无所觉！” 只是骂归骂，杜白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鬼知道这家伙究竟有什么目的，此刻或是稍后会做些什么。若是在这种节日、人群正是密集的时候突然爆发，大肆杀戮，那死伤恐怕就不可估计了！ 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会因此而遭难！ 若是能阻止惨剧的发生，他还是决定要出手的。 与婉妙说了一声突然有事要处理之后，杜白便是匆匆下了楼，出去追向那十三姑所离去的方向。 知道杜白肯定是去忙那些鬼怪之类的事情去了，虽然没有阻拦，但苏婉妙难免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想要跟着过去帮助他，但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去了恐怕也只是添倒忙而已，不禁又是犹豫。 恰抬起头来望去，看见对面的月凝姑娘也是不知何时停下了调琴的动作，似是正出神地远远望着杜白离去的背影，不禁心情有些复杂，轻轻咬了咬嘴唇，却并未出声…… 而在这时候，可以看见酒楼的门外簇拥着走进来了几个开路的官差，随后便是姗姗来迟的县令大人以及几个不曾见过的人。其中那个头发花白却依旧腰杆挺直气质不凡的老者，一双略显沧桑的眼眸里带着阅尽人生般的智慧，一举一动间都带着几分无形的威严，或许便是那位京城而来的大人物了。 在四方众人各色目光的瞩目下，今晚的宴会——此刻正式开始了！ …… 此刻，街道夜市上。 出于谨慎，杜白并未急着去追，而是先四下望了一眼，找到一个卖书画的摊子，上前用一些银钱换了一碗墨水之后，这才重新追了上去。 他的动作并不慢，理应很快就能追上那步履蹒跚的十三姑。 然而对方看起来步伐很慢，但移动的速度确实诡异地快，似是普通人迈一步的功夫，她已经向前了四五步的距离，且无视了周围有些拥挤的人潮，不禁令人有些惊异。 好在这些日子以来杜白锻炼身体也没落下，脚步也是极快，花费了一些功夫终于是抢先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十三姑！” 他喘了喘气平复刚才奔跑后的劳累，望向面前这个始终低着头走路的中年女子，低声喊道，并暗中准备好正气与佛骨，以防对方随时可能的出手。 话音落下良久，对方却不见任何的回应，杜白也不急，静静等候，只是心中更加警惕几分。 终于，她开始僵硬地抬起头来，而她的脸便展现在了他的面前——惨白几乎没有任何血色，一双仿佛是拼命睁大了的眼睛里黑色的瞳仁占据了极大的部分，仅仅只有些微的眼白留存，看起来是如此的诡异。 “是杜公子啊！可有要事？” 她的声音比之平时更加嘶哑阴沉，就仿佛是压抑着本性的野兽一般。 杜白对自己的猜测更是确定了几分，心中暗叹一声，转而道：“实不相瞒，其实在下对于你的神奇的请神术颇为有兴趣，不知可否与我细说一番？” “你想了解请神术？”“十三姑”冰冷的眼神缓缓扫过他，微微摇头道，“不可。此乃我家祖传的秘法，岂能随意告知他人，杜公子还请放弃吧。” “这样么……”杜白似是斟酌了一下，面上流露几分遗憾，尽管实际上他早已猜到了对方的回答。 但他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拦着她的去路 第305章 阵法 “那还真是可惜。但在下其实对您过去那些斩妖除魔的经历也很感兴趣，只是上次没有机会和时间去详细听一听，此刻还想劳烦十三姑满足我的这些好奇。” 十三姑再次看了他一眼，又是摇头：“我此刻还有急事，若是还有机会见面，不如下次再说吧。” 说着，她便想要绕过杜白继续走，然而他却再次伸手拦下她。 他微微笑道，仿佛是在故意挑战她的耐心一般：“且慢，那不妨和在下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急事吧，兴许在下还能帮得上一些忙呢？” “你帮不上忙！”“十三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隐约变得几分不善，“还请杜公子快些让开，莫要再耽误时间。” 她也不是傻子，此刻隐约也是看出来了对方似乎是有意在纠缠她。语气间更带着几分凶狠，仿佛已经有些压抑不住那深藏的本性。 “哎，你不说一说，怎么知道在下帮不上忙呢？”杜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忽而随手丢下手中那碗已经一路洒完了的墨水，轻轻打了个响指。 旋即，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便是消失不见，整条街道只剩下空中微微摇曳的花灯，以及空荡荡商铺，还有就是处在街道正中间的两个人。 微风吹过，地上些许残余的纸屑缓缓飞起又是慢慢飘落，落在杜白的脚边，却是穿透而过。 “好了，闲杂人等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若是有什么不可被别人听见的事情，在这里但说无妨哦！”他双手环抱于胸前，微微笑道。 “这是……阵法？！” “十三姑”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嗜血的野兽般危险，冷冷地扫过周围一圈，最终目光回到面前的杜白身上，却又仿佛是穿过了他望向不知名的远处，声音喑哑。 “倒是挺识货的嘛。” 杜白嬉笑一声，点了点头。 从鬼城里面学习来的阵法可不是白学的。有能建立起那鬼市一般庞大规模的阵法，自然也有这种可以分割开一块独立空间用于制服敌人的阵法。 当然受限于材料和自身这具凡人身躯的限制，真正的分割空间肯定是做不到的，不过这等算是小小障眼法的手段还是没问题的。 至少可以限制这妖魔一段时间。 “你究竟是谁？” 十三姑发现自己似乎是看错了面前这个书生公子，本以为只不过是个身怀正气并对鬼神之事有些好奇的凡人，只是如今看来却似乎并不仅仅是如此。 “我么……只是个兴趣使然又心怀正义的书生罢了。”杜白轻笑一声，旋即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变得些许尖锐，“我更感兴趣的倒是你——究竟是谁呢？” “以“仙人”之名行妖魔之事，如此卑鄙无耻还不敢见人还是第一次见。你的名号不妨报上来听听，兴许我还认识也说不定。” “呵……”“十三姑”显然没有要和他细说的打算，且也不会相信他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书生的鬼话。废话，一个普通书生会使用这种复杂的阵法，而且是在自己没有丝毫察觉下不动声色的情况下，还不如去相信母猪会上树更靠谱一些。 她冷笑一声，面目顿时变得狰狞了起来，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身子微微一缩后便是猛地向前一窜，伸出的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向面前的书生的胸膛，手指绷得笔直，紫黑色的筋肉暴起，可见力道之可怕。 若是落实了，定然能瞬间捏爆其心脏，不留任何生机！ “给我死吧！” 目露残忍的阴狠之色，她不打算与其废话，径直动手！ 几乎是眨眼之间，其指尖便已经穿透了其胸前的衣裳，然而意外的是并没有任何的阻隔的触感，仿佛只是穿过一层薄薄的空气一般。 又仿佛是打到了一片烟雾，当她穿透而过的瞬间便是将其彻底撕碎，四裂的其残象如同水纹一般慢慢飞散，消失在其眼前。 如今，整条街道只剩下了她一人而已，再无任何的声息。 “障眼法？” 她冷哼一声，警惕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 她能感觉到那个书生就在附近埋伏着，气息不曾走远，只是一时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那杜白有些讨厌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在你选择说实话之前，不妨就在这里先待着吧。” “该死……” “十三姑”面色顿时愈加阴沉了下来，冷冷地望着这前后皆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一时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 而此时的画舫之上。 这种时候的画舫显然要比寻常时候要冷清了许多，毕竟节日时候妈妈也是开了几分善心，有许多的姑娘都在今晚选择结伴出去逛灯会了，而像是那些有名气的姑娘如花魁则是被请去参加了县令大人的宴会，相比之下，画舫就少了许多人。 只是这种时候却有一人没有离开。 只见无人的廊道间素玉姑娘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双手紧紧握在胸前，似是抓着什么护身宝物一般不敢轻易放开。 她一步步地往前移动着，直到安全来到了月凝姑娘的房门前才稍稍松了口气。尽管是为了“斩妖除魔”之类的正事而来，但刘公子多次叮嘱莫要被外人发现了踪迹，所以她不希望碰上其他人。 尽管她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等人明明是要消灭这只妖魔，是做大好事却要如此遮遮掩掩，告诉其他人甚至告诉官府得来更多的帮助岂不是更好？而且这样子还能彻底解开月凝姑娘的丑陋的真面目，使此次的花魁选举再无任何的意外。 但刘公子既然如此说了，她还是选择相信他。 自己只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即可，一定会成功的。 她给自己鼓了劲之后，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以平复过于紧张不安的心情，方才伸手慢慢地推开了房门。 推开门之后可以看见的不是什么阴森恐怖的妖魔洞穴，也没有可怕的尸体残肢，更没有遍地的鲜红血肉，有的只是一个清新淡雅的普通房间。 墙上挂着几幅花草的山水画，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精致花瓶，里面插着两枝正在盛放的花朵，尽管不算多么美丽，但却也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别的便再无什么奢侈的装饰。 第306章 发现 这副朴素景象显然与房间的主人——一位众星捧月，身价千金的花魁实在是相距甚远。 当她踏足房中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馨香，仿佛只是置身于其中都能心旷神怡，放松心情，颇为舒适。 与其说这里是什么妖怪的寄居地，倒是更像普通少女闺房，是许多外面的男子所求而不得的圣地。 这一点，其实倒也不算是太过意外。毕竟那妖魔既然选择在人间潜伏，自然也不会在表面上做得太过，但谁知道对方暗地里究竟吃过了多少人呢？ 想到这里，素玉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慌乱地左右望了一眼，生怕从哪里突然跳出来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好在，依旧是没有任何人影的痕迹。 她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加快了几分动作，要赶在别的姑娘回来之前完成刘公子交给她的任务。 她摊开来一直紧握的手心，里面是几张黄褐色的符咒，只是上面的墨水却是鲜红如血，不似是普通的朱砂。 而她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将这几张符贴在这房间的角落里。 …… 约莫片刻时间后，一个从外回来的姑娘恰好经过了月凝的房前，却是意外看见素玉正从里面出来，正轻手轻脚地合着门。 “素玉？你怎么从月凝姐姐的房里出来？”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旋即她便瞧见素玉浑身一震，仿佛是做贼被发现了一般，待回头望向她时，小脸更是有些泛白，眼神躲闪，一看便是心中有鬼的模样，更是让她心生怀疑。 “没什么……只是……只是恰巧琴律有些不懂的地方，想来请教一下月凝姐姐……”素玉结结巴巴道。 “月凝姐姐不是下午便出去参加县令大人的宴会了吗？你不知道？”那姑娘又是问道，怀疑的目光扫过素玉的手脚，但平日里看她也似乎并不是那种会小偷小摸的人。 “嗯……刚知道。”素玉察觉到对方的审视，心虚地低下头，转身逃离般地向外走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心里有鬼？”那姑娘喃喃自语道，不禁微微摇头。 这事于情于理还是要等晚些时候月凝姐姐回来时与她说一声的，毕竟素玉刚才的行径的确是可疑。 ———————————————— 此刻那酒楼之中，宴会也已经正式开始。 一楼中心处六位身材曼妙的舞女都身着着一袭红色纱裙，在渺渺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跳得自然是不错的，不过若是比起那位花魁还是要稍差一筹。 不过可惜的是今夜似乎是看不到月凝姑娘的舞蹈了，她以身体欠恙的缘由致歉，转而以弹琴作伴。 原本县令还是有些不满的，只是当听到她的那悠悠琴声时却是又改了念头，怒气稍稍平复。 不得不说这位花魁的确是有些本事的，不仅是舞蹈，便是琴艺也是如此超凡，使听者情不自禁间便会沉浸于弹奏者的心境之中，仿佛眼前便是一抹清澈的山泉，在石缝间穿梭的水源发出清脆纯净的声音，远处还有悠远的鸟鸣声，引人入胜，恍惚间便是心头渐渐放松，忘却往日的烦恼。 因此，在场诸人，无论是那些一旁的才子文人还是买票进来围观的普通人，此刻的注意力反而没有在那些优美的舞蹈之上，而是沉浸于乐曲营造的奇幻世界之中，几乎不能自拔。 “此女子的琴艺的确是不错，比之京城中的许多名妓也不遑多让。想不到在这里也能听到如此清澈的琴音。” 二楼最大的房间内，那位头发胡须皆是花白的老者目光赞赏地看了一眼台上的弹琴者，对一旁的县令道。 “徐老过奖了。” 县令乐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有些浑圆的肚子，喜上眉梢：“这女子名叫月凝，是本县城颇为出名的花魁，不仅容貌绝色，琴艺和舞艺皆是一绝，若是徐老您有意，下官可以稍后将她唤来详聊一番……” “哎，这倒是不必了。这等女子远观即可，这般听着琴音便已是不错的享受了。”徐老微微摇头，他本就也只是这般一提而已，真正要说名妓，京城那等天下人云集的地方难道还少么。因为权势而扰了这般动听的琴音反倒不妙。 旋即，他却是又问道，略有些疑惑：“对了，听闻此次元阳城的县试成绩不错，前三名的文章老夫都看了，尤其是第一第二人的立意的确有些新意。只是怎么现在却没见到那二人呢？” 作为文官出身的他，此次来看歌舞还是次要， 县令急忙唤来一个下仆，得来答案后面色不禁有些不好看，不过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徐老，实不相瞒，那案首陆桂明前些日子不慎在野外被野兽袭击而丧命。而第二名的刘修平则是有要事在身，没能来参加今夜的宴会。” “原来如此，倒也是可惜。”徐老不禁轻叹一声，主要也是可惜那曾是案首的陆桂明，“老夫看那陆桂明的文章充满了灵性，而且如今年纪还小，未来定大有可为，便是状元之位也可期，将来未必也不可成为一个于陛下有用之栋梁。如今草草丧命，着实是一件憾事。” “那是那是。”县令也是唉声叹气，若是自己治上能出一个状元，也能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光彩的一笔。 “对了，”徐老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侍奉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嘱咐道，“志岩，明日你可去将那文章拿来看一看，虽然只是县试的试卷，但立意新颖，于你也应该有些启发。” “是，叔父，侄儿明日便去拿来学习一番。”那年轻男子恭敬答道。 而看其容貌，赫然便是之前曾与苏芷柔和杜白相识的徐志岩！ 此刻苏家的房间中，苏芷柔正贴耳小声地对苏婉妙说道：“姐姐，那个跟在大人物身后的年轻人我好像认识……” “你认识？”苏婉妙正出神地想着不知什么事情，听闻这句话却是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是京城来的公子，你怎么会认识？” 苏芷柔声音一滞，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脱口而出：“是姐夫带我认识的！” 第307章 诗词 反正她参加那个寻神学会的事情必然是不能告诉姐姐的，不然自己可就惨了！ “相公？”苏婉妙更是疑惑，杜白在她的印象里似乎愈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嗯嗯。”苏芷柔连忙点头，一副千真万确的模样，生怕她不信，转而又是小声道，“或许可以通过他认识那位大人物，对我们苏家也会有些帮助的吧……” 这也是她会提起此事的主要原因。她也多少希望可以帮上姐姐的忙，让姐姐不用那么辛苦。 苏婉妙似是有些意外会从妹妹口中听到这种话，美眸流转，却是浅笑着微微摇头：“不必了，既然是相公的朋友，那相公自然会有打算。我们这么借名贸然前去结交，反而落得下乘，使得对方看不起，还会落了相公在朋友前的面子。” “这……”苏芷柔心知她是误会了，但却也不好直说自己刚才是撒谎了。只好有些小委屈地坐回了位置，想着等回去之后要与杜白说一下，若是晚了他们离开了，那就来不及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舞蹈也差不多结束了，月凝姑娘也是抚琴坐在一旁，暂作歇息。这个时候其它已经等候多时的文人才子们都开始打起了精神，因为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主场。 很快，二楼便传来了负责传话的小厮的喊话声：“徐老有言，今夜如此盛景，美不胜收，想必诸位才子都已经久候多时了。欢迎诸位畅舒胸采，为今夜更添几分热闹。” “凡是写好了诗词的先生可以交由一旁的侍女，由侍女转交给徐老阅览，若是得到徐老的赞赏，可以当众宣读，平添佳话！” 众人早已等候多时了，听闻这番话便是欲要动手写诗词，欲要抢先一手，毕竟前几个还算新鲜，或许更容易得到徐老的赞赏，若是晚了，说不定徐老看得烦了，便是好诗词也没了趣味。 众人读的书多了，自然也是存了几分心机的。 至于以什么为题？这个问题自然是跟你更加显而易见的了。今夜最重要的便是这灯会，徐老也是看中这热闹，那便写灯会罢！ 很快，一首首的诗词便陆陆续续地出炉了，一一交由了那侍女们转交给二楼的徐老过目。 虽然竞争者众多，但是正所谓文人相轻，他们都觉得自己今夜灵感异常的爆棚，写出来的诗词语句是那么的优美，就算排不上第一也能第二，定能让徐老为自己的文采而惊叹！ 不过显然事实是会让大多数人失望的了。 随着写着许多写着诗词的纸送上去之后，真正由那小厮唱出来的诗词却是寥寥几首，也就是说大部分都落了榜。 “我看刚才那诗也不怎么样嘛，押韵都不准……” 被念了诗的文人自然是精神百倍，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恨不得将那诗写在自己的脸上，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诗词。而没被念到的则是有些嫉妒，说着些酸溜溜的话，一副不屑的样子。 而此次诗词并没有仅限于一首，只要能在这段时间内写出一百首诗，就都可以交上去。所以在第一首落了榜之后，一些心有不甘的书生又开始重新构思后落笔，指望这次可以给个翻身的机会！ 负责送诗词的侍女自然也是忙碌了起来，上上下下来回好几次也有些疲累，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只是当她再一次经过楼道的时候，因为有些累而脚步稍慢了一些，无意间目光却是落在地上的一个有些不起眼的小物事——一个颇为精致的锦囊。 “这是……” 她有些疑惑地欲要弯腰拾起，只是刚刚捡起它，一张卷起的纸片却是从其中掉了出来，隐约可见上面似乎还有字，让她微微一怔。 她是不识字的，但是她看那纸上的字排列工整，似乎也是一首诗词，便也索性放入了那些书生们交上去的诗词之中，一起递交向徐老。 而此刻在苏家房间中，苏婉妙听着那些文人的诗词，却是觉得也不过如此。虽然她对于此道并不是非常了解，但毕竟自己的相公偶尔脱口而出的那几首诗词，哪怕是她这样的人也能感觉到绝美的意境，定然是极佳的诗词！ 相比之下，此刻在场的文人们的诗词则多少显得平庸了许多，反而更是让她想念了相公的模样，小嘴不禁微微翘起些许美好的弧度。 只是当她伸手想要拿出那个装有相公墨笔的锦囊时，却是意外地摸了个空，让她面色顿时微微一变！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呢？！” 她不禁焦急了起来，起身在房间里仔细寻找了起来，然而却根本没有看见任何的锦囊的痕迹，仿佛是不翼而飞了一般，令她一时有些六神无主，泪眼朦胧。 “姐姐……姐姐别急，你在找什么？”苏芷柔被她这突然的反应给吓到了，也顾不得品尝桌上那些甜点，慌忙起身扶着她。 “锦囊……相公送给我的……”苏婉妙颤声道，忽的声音一顿，她隐约回忆起了之前似乎上楼的时候与一个侍女撞了一下，会不会就是那时候弄掉了？ “会不会……” 她急急忙忙便想要向外跑去，苏芷柔和一旁的几位侍女则是还没搞清楚情况，但此刻看她一副慌乱的样子也只能跟上去，免得出什么意外。 然而就在苏婉妙迈出房门的一瞬，不远处传来的小厮唱诗词的声音却是让她脚步瞬间停顿，难以置信般地转头望向他的方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逢……” “是相公写给自己的诗词？！”苏婉妙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她没想明白为何这首诗会交到徐老的手中并吟唱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随着那小厮唱完整首诗，一楼的诸多文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原本正在构思诗词的，还是正在谈论哪首诗更好的，或是正在说些酸溜溜的话的，此刻尽皆安静了下来，怔怔地望着二楼的方向，神色难掩惊异。 第308章 证据 “竟是有这等诗词……”有人长叹一声，低头看向自己刚刚写完一半的诗，与之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根本不忍直视，更是没脸再交上去与这等诗词相提并论，索性一狠心便是将纸张撕碎，面容叹惋不已。 叹惋的是这等极好的句子，竟然不是出自自己的手上！ 若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此刻众人却无一人觉得自己可以压得过这首诗词，甚至比得上一半都极难，便是想酸都找不到理由去说酸话，不禁自惭形秽…… 今夜这等诗词一出，恐怕谁也没有了动笔的心思了，否则只是自取其辱而已。便是之前念出来的那些诗词，此刻也是被贬入尘埃一般，任谁也不会再去回忆了。 而与此同时，众人也是心怀好奇，究竟是在场的何人能写出如此优美的诗词？ 事实上，此刻二楼的徐老等人也是颇为好奇，能写出这种诗词的已经可以称作是一位大才子了。可为何纸上却没有任何的署名呢？ 而那小厮得到授意之后，也是当众喊道：“不知这首诗是何人所写？徐老有意请这位才子上楼聊一聊。” “嘶……” 看来是真不得了啊！连徐老这等大人物都看中了这文采，恐怕是真要一诗成名，飞黄腾达了啊！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好奇惊叹的目光不断地互相来回扫视着，想看看究竟是何许人有这般好运。 然而诡异的是，半晌时间，这首注定流传于世的好诗却是无人认领！ “还请写出这首诗的才子快些上来！” 那小厮也是疑惑地多喊了两遍，然而却是根本没人回应。 也有人心怀鬼胎想着要不要上去冒领一下，当然这种愚蠢的念头刚生出来就被打散了。毕竟上去之后徐老肯定也会考校一下文采，若是一问三不知，岂不是不打自招，还会凭白惹祸上身！ 这文采可比不得其他，有一说一，做不得假。 所以最终落得这种古怪的结果。 酒楼里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房间里的徐老等人也是颇为奇怪的，按理来说写出这等诗词对于文人来说可是值得骄傲的大好事，怎么还有人不肯出来认领的呢？ 而就在这时，旁边的苏家包房门口却是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大人，这首诗是我家相公为民女所作，并不是参加今夜宴会的诗词。只是不知为何不慎遗失交到了徐老的手中……” 苏婉妙声音平稳，面带端庄大方的微笑，语气不卑不亢，只是有着些许面对官员时候的该有的敬意，仅仅这一点就已经胜过在场的许多人。 尽管心中还是有几分的紧张，只是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不曾表露。 此刻她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苏家以及相公。 “对于今夜的误会实在是很抱歉，但还请徐老将那写着诗词的纸还给民女……” “哦？”徐老若有所思，转而问向县令，“不知这位女子的相公是何人？” “回大人，那女子是本城的商户苏家的当家人，其相公乃是一个入赘的秀才，名叫杜白。”县令急忙答道。 “入赘之人？”徐老更是有些惊讶，将那张诗词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眼，才注意到刚才注意力全放在这绝佳的诗句上而忽视了这诗词的笔墨的确应该是写了很久一段时间，不是刚写下的。 看来此女子所说的的确有几分可能性。 只是就在这时，楼下已经等候了许久的书生才子们却是不服气了，一些不知道其身份的人他们刚刚也是交流了一下，得知那杜白也不过是一个入赘的穷秀才而已，而且许久也不曾有任何出彩的地方，怎么可能突然就写出这等绝妙的句子？ 这就好比是一个平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突然掏出了一绽金子炫耀，自然会惹起别人的怀疑，是不是从哪里偷来抢来的？ 更何况他们现在都是为了争夺一个文名，谁甘愿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给压了下去。若是当真一个大才子当众朗诵，他们认也就认了，毕竟文采不如别人。可这突如其来的一首好诗却是实在太过突兀，而作者更是诡异。 岂不是说在座的诸位连一个富商家中的入赘之人也比不过，更别提说在徐老面前留个好印象了！ “苏姑娘，你说是你相公杜白所作，可有证据？”一个性格轻狂的书生便是站了出来，当众质疑道。 “证据？”苏婉妙顿时面露难色。 这写诗又哪来的证据？ “像你所说是你相公所作，那我们也大可说是我们所作，若是没有证据我们怎么会信一个普普通通的入赘书生能写出这等佳句？”那书生环顾一圈，见周围诸位同道皆是点头赞同便继续道，“那杜白现在可在现场？不妨出来当面对质，在下不才，也曾中府试第十一，却也自认写不出这等句子，倒想好好向他请教一番。” 这话的言下之意，显然便是不服气想要好好比试一番了。 苏婉妙微微摇头：“相公有事离开，暂时却是无法与诸位请教了。” 杜白也没有想到自己留给妻子的诗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当众被读出来。 “那岂不是无从对证了？”另一个书生见状也是站出来望向二楼的县令大人的方向，拱手朗声喊道，“还请大人明察，以免有沽名钓誉之辈……” “你莫要污蔑相公！”苏婉妙柳眉不禁蹙起，有些着恼地望向那人，“相公本就无意参加今夜的宴会，更无意写诗词，这首诗词本来只是我夫妻二人之间保存的！” “呵，那为何今夜还要特意拿出来给徐老过目？分明就是有意而为之！”那书生冷笑一声道，“或许就是不知从何处听来这么一首好诗，故意想要在徐老面前表现一番……” “相公文采极好，何须抄袭别人的诗词！” “文采极好？那为何我等不曾听闻过此人的文名？据我所知，此人也不过是个秀才而已便能作出如此诗词？又有谁能做证？” 第309章 作证 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苏婉妙，似是好奇她会作出如何回答。 的确，那几个书生有胡搅蛮缠的嫌疑，毕竟一首诗既然写了出来，那么除了能穿越时空回去亲眼看作者写下，自然是认第一个传出此诗之人是诗人。 更何况，这等好诗若是被人写了出来，也应该早已流传开来，又怎会埋没至今？ 但此刻那几个站出来的书生显然就是抱着自己出不了名，那也要拉别人下水的坏念头。反正无从作证，那纸上更没有署名，那自然随便怎么说了。 在他们想来，就算真的是那杜白妙手偶得，那也只是偶得而已。这等好的句子怎么可能随便就可以写出来？现在只要自己咬定不承认，自然也就无从对证了！ 不过一时被嫉妒给蒙蔽了眼睛的他们显然还没意识到，这种做法只会给徐老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更多的书生则是站在后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清脆的琴弦拨响声忽然响起，哪怕仅仅只有一声却也悠扬动听，似乎是一滴剔透的水滴落入泉池之中，让原本变得有些嘈杂的空间慢慢安静了下来。 许多人皆是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是有些惊讶地看见正在一旁休息的花魁月凝姑娘右手指尖缓缓从琴上抬起，如月般的眼眸扫过在场的诸位才子，精致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淡淡的笑意，微启红唇。 “妾身可以作证。” “那首诗应当便是杜白杜公子所作。” “月凝姑娘你！” 那几个站出来的书生闻言不禁面露惊愕。 他们想了许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突然站出来作证的竟然是在他们看来与杜白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花魁！ “竟然是花魁作证？” “她为何要帮那个杜白？” “难不成那诗真的是那赘婿所写？” 众人不禁低声议论纷纷，目露惊疑。 而二楼的苏婉妙也没有想到此时会是她站出来，不禁神色间有些复杂。 “即便是月凝姑娘你作证，也是要拿出证据来的！”那书生面色有些难看，冷哼一声道。 本来他来到这里之后看见这花魁的绝色容貌心生爱慕，还想着能不能写下极佳的诗句得到对方的青睐。然而如今事态的走向却似乎是往相反着走了，自然让他心中恼怒不已！ “那是自然的。”月凝点点头，继续说道，“妾身与那杜公子也曾因一些巧合而相识，很清楚他的为人以及文采，都绝对不俗。若说刚才那诗若是别人或许还有些可疑，但若说是杜公子所写，妾身是相信的。” “诸位若是不信，妾身正好身上还有携带杜公子赠予妾身的一段话。虽只是随意而写并不完整，但其采也是斐然，想来可以作为辅证。” 她将一张纸递交给了一旁的侍女，由侍女转交给了徐老等人阅览。 “还有别的墨宝？” 刚刚还在叫嚣着摇证据的几人顿时有些惊愕，这是他们根本没预料到的情况！原来那首诗便已经如此难得了，难不成还有另外一首可以相提并论的？！ 当纸送入徐老手中之后，他轻轻打开了折叠得颇为工整且带着淡淡香气的纸，有些好奇的目光落在那纸上的笔墨中，这一看便是一连看了好几遍，之后才若有所思地将这纸转交给一旁的久候多时的县令几人传阅。 “啧啧……这文章写得的确不错。”那县令也是有功名之人，颇为赞赏道，他倒是没想到自己治下竟还有这么个才子！ “这么看来，能写出这等文章的文采必然不差。那刚才那首诗的确是这杜白所写的了？” “应当便是了。”徐老微微点头，将纸转交给那小厮，由他去唱给外面早已翘首以盼，好奇是什么样的文章的诸多文人才子听。 “其形也……” “……灼若芙蕖出绿波……” 那小厮念得抑扬顿挫，下面诸多的文人们也是听得入了神，如痴如醉一般，便是一开始叫嚣得最厉害的那几人此刻也是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却是再也没有一句多嘴的话。 随着小厮念罢，诸多书生还是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更甚者不断细细品味着那遣词用句的妙处，很快就有些几近绝望地意识到，那是他们几乎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这等句子……这等句子……” 有人变得失魂落魄，也有人两眼放光，面色各异，颇为精彩。 若是写出这等句子的人是自己，那说是名留千史为也不为过了！可偏偏是一个往日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赘婿，这就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月凝静静地听完之后，笑着望向那几个先前还喊着要证据的书生：“几位公子觉得如何？这证据可还满意？” “这……” 那几人顿时面色有些胀红，一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隐约听见周围传来的窃笑声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不出来。 毕竟这一首诗和这一段话无论是遣词还是立意都是如此优美，是他们一生也未必能企及的存在，若是让他们分个高下也是颇为困难。相互辅证之下，能写出这般优美句子的人写出先前那首诗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他们自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难堪且愚蠢！ 羞愤至极，那几人接连甩袖告辞离去，他们是无颜再在这里呆着了。 看着那几人仓惶离开的背影，月凝笑意更浓，眼里几分狡黠。只是就在这时她似是察觉到一道特殊的目光的注视，下意识抬起头去，正好与二楼苏婉妙那有些复杂的眼神对视上，不禁微微一怔。 两人对视片刻，仿佛有千言万语都在这眼神交汇之中，无旁人知晓。 首先移开视线的是月凝，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收回了视线，故作镇定地伸手轻轻拂过琴面，似是在这本就一尘不染的琴面上擦着不存在的灰尘，不敢再抬头望去。 心头恍惚间就好像是被丈夫有私情的小妾有一朝意外被正妻给当场抓住了一般的不安。 第310章 传话 只是月凝忽然之间心中生出一个有些酸楚的念头来：“那就是杜公子甘愿入赘也要娶的女子么。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呢……” 苏婉妙也是慢慢的收回了目光，只是心头依旧许多情绪交杂。 既有为相公扫除污蔑之言的喜悦，也有对相公竟然给那花魁写了一段赞美的话而失落的情绪。 “难道相公与她真的有什么……” 身后的妹妹苏芷柔这时候倒是有些心虚地上来挽住她的手臂，似是担心她受什么打击而小声安慰道：“姐姐你不要太担心。那个笨姐夫写这个未必就是和那女人有什么关系的。可能……可能是那个坏女人拿刀架在姐夫的脖子上逼他写的呢……” 她眼神几分躲闪，为自己找的这个有些蹩脚的借口而尴尬地笑了笑。 她可没忘记，真要说起来姐夫与这个什么花魁第一次见面似乎是因为自己的介绍…… 那如果后来杜白真与这个花魁有什么关系，自己岂不就是愧对姐姐的罪人了！ 不行不行！她吓得赶紧摇头，心中暗自想道。 得想个办法让姐夫反省一下！ 有了这么好的姐姐还不知足，竟然还要去外面招惹别的女人来！上次问他时还骗自己说没有和她说什么话…… 而且招惹就招惹吧，还这么笨竟然被当众揭穿了！真是太气人了！让姐姐和苏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这不，自那诗词句子念出来之后，底下那些文人们都是若有所思地一会儿看看月凝，一会儿看看苏家。 之前坊间偶有流传似乎苏家的赘婿与花魁有所交往的小道消息，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还当做是天方夜谭般看待。毕竟两者身份差距未免太大，月凝姑娘又向来不会给男人接近的机会，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只是此刻看起来……似乎、可能、也许，有那么点真实性了？ 难不成那杜白真是什么花间风流的高手，哪怕仅仅只是赘婿身份也能让那对其他男人均是保持距离的花魁也上赶着倒贴？ 而且似乎还是瞒着苏家的？！ 嘶…… 这消息可就有些有趣了，也不知会惹出什么风波来，等明天恐怕又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 而这边，关于诗词的闹剧已经随着误会的解开渐渐平息了下去，歌舞的表演再次开始。 苏婉妙正坐着思虑的时候，忽然跟在徐老身边的小厮却是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苏小姐，徐老派小的给您传话来了。” “嗯？不知徐老有什么吩咐？” 苏婉妙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会突然找上自己。 “之前的误会徐老已经查明白了，是那个负责送诗词的侍女自己糊涂才将误捡到的您夫君的诗词一并混入进去。县令已经下令责罚，特派小的前来致歉。” 说着，这小厮将那已经重新归回原样的锦囊递交给了她。 苏婉妙如重获至宝一般，眼眶微红地将锦囊仅仅握在手中，一边点点头道：“民女明白，还请替我谢过县令大人的明察秋毫……” 小厮微微躬身继续传话道：“是！此外，徐老也有话想与您的夫君杜白杜公子聊一聊，不知他如今人在何处，现在是否方便？” “与相公聊一聊？”苏婉妙不禁一怔，莫非是看中了相公的文才？ 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细思后答道：“还请转告徐老，相公今夜有事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等到太晚又恐打扰他老人家的休息，不知明日是否可行？” 徐老显然已经考虑到的这种情况，只见小厮点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明日徐老会在县衙之中暂坐，杜公子若是回来了，可直接过来。” “多谢，我会转告相公。”苏婉妙微微点头，望着那小厮转身离开的背影，渐渐收回了目光低头落在手中的香囊上。 虽然不知道那位大人物找相公究竟所为何事，但料想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她可以稍稍放心一些…… 而她的目光又是转而落在了那楼下正在专心弹琴的月凝姑娘身上，轻轻抿着嘴唇，神色间几分犹豫之色。 “或许待会儿宴会结束之后，可以邀请她来说说话……” ———————————————— 夜已深，灯会也已经差不多接近散场的时候了，外出的游人都陆陆续续地往家中赶回去，而画舫也是不例外。 女子居多的地方总是会特别的热闹，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格外如此，一路清脆的年轻女子嬉笑说话声引得无数路人下意识侧目望去，待看见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之后更是险些魂都被勾了去，被身边的婆娘狠狠骂了一顿才讪讪地收回了视线，更是惹得一阵银铃般的笑语声。 “咦，月凝姐姐，你怎么都不说话呢？是在想什么吗？” 一个姑娘注意到月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凑上前几步好奇地问道。 “不……没什么。”月凝微微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展露了笑颜，只是眼神里依旧有些复杂。 尤其是想起之前与苏婉妙说话的场景，心中更是一动。 其实两人并没有如想象之中的那般针锋相对，也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泼妇般的为了男人而打架。 反倒是和和气气地，真正如同初识的朋友一般坐下来，一边喝着热茶吃着甜点，聊了一些其实无关紧要的话题。 她其实刚得到丫鬟的传话说对方要见自己，心里还是颇有些不安紧张的，心中有过很多猜测。 比如是不是要逼问自己与杜公子认识的情况？或是要逼自己离杜公子远一些？还是别的为难的事情…… 一时之间就好像是妾室去见正房一般，惴惴不安。尽管她知道自己和杜公子并没有实际上的关系，如今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能算是要好的朋友而已，按理说应该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见面，不必那么担忧。 更何况，她一个会法术的精怪，为何要惧怕一个柔弱的凡人女子？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仿佛问心有愧一般，往日如臂使指的法术此刻却无法给她带来任何的安全感。 在去见对方的路上，简直比自己当初第一次参加花魁选举还要紧张！ 第311章 异象 好在，对方的气度比自己想的还要好许多。 甚至两人刚才的说话内容中连关于杜白的事情都很少碰触，仿佛她们下意识地便避让开一般，不想提及。 到最后离开为止，所说的也不过都是关于兴趣爱好，以及一些可以当做谈资的趣事而已。 只是月凝总觉得对方的用意似乎并不那么简单，似是话中有话，或许有一些细节是自己没注意到的吧…… 她这般努力回想着，却也一时没有太多的头绪，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走回到了画舫的附近，许多姑娘都已经互相告别回房歇息去了，毕竟今夜走走看看，玩得实在是劳累。 月凝轻轻舒了一口气，决定暂且先将此事放下，等以后再去考虑。只是当她正要回房的时候，一个平日里见过两面但印象不深的姑娘忽然迎了上来，似是有事要找自己。 “月凝姐姐！”那女子轻声唤道，并且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人在旁边会听到她们说话之后才继续附耳小声说道，“我刚才看见素玉趁你不在的时候进去过你的房间……” 接下来的话她也没有细说，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相信月凝会明白她的意思。 “素玉？”月凝重复了一遍，有些惊讶。 对那个叫做素玉的女子她自然是有印象的，是个颇为努力且容貌出色的女子，在这画舫之上算是前途颇为光明的后辈。只是两人交集并不是很多，她为何要进入自己的房间？ “谢谢，我会注意的。” 得到提醒的月凝微微点头，对此事有些在意。 自己对于那些值钱的首饰其实不甚在意，若是那素玉只是为了偷点首饰，那自己也不必将其生路断绝，只要向其讨要回来便是，除非她知错不改，才要告诉妈妈…… 现在她所能想到的对方进入自己房间的理由也只有这一个了。 只是稍有些奇怪的是，那素玉也不像是会缺那点首饰的人。 这般想着，她脚步轻移，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透过自身精怪的敏锐感知，的确能感觉到自己的房间似是被外人给闯入过，多了一道不熟悉的气息。 稍稍留意，她推开房门走入其中，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摆设，看起来似乎与自己走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专门放着首饰的那梳妆台前却是有些奇怪的并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不仅如此，其他的桌子或是床铺以及柜子都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仿佛那进来之人真的只是进来走了一趟马上便离开了。 “奇怪？并不是为了首饰而来的吗？”月凝有些想不通，那为何明知自己不在画舫，还要来自己房间一趟呢？ 她疑惑的目光继续扫过房间的一些角落，却是在某个桌子底下发现了异样。 “来人似乎翻动过这里？” 这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她慢慢靠近过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只是就在这一瞬间，一阵极度强烈的危机感却是涌上了心头，让她面色猛地一变，迅速脚尖轻点地面，双臂一展向身后的门口倒飞而去。 而与此同时，桌子底下却是爆发出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如蛆附骨一般飞快地向她飞出去的身体追击而去！ …… 而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 灯会的街市上，游人已经逐渐走空，留下只剩下一些正在收拾摊子的小贩的街道与头顶上的连成一片的花灯。 杜白轻微喘息着，倚靠着一堵墙站着，额间几滴冷汗慢慢渗出，而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街道的某个角落，眼神几分凝重。 他所看见的与别人不同，别人看去那里可能只是一堵干秃秃的墙而已，然而在他的眼中，那里有一个发了疯的疯婆子正在用全身的力气去轰击着墙壁，尽管始终没有打碎的痕迹，但这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毕竟要维持这么个阵法所需要的力量也不是个小数目。 “快给我出来！出来！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生吞活剥啊啊！” 那“十三姑”此刻面目狰狞如同地狱的恶鬼，不仅七窍流血，嘴巴也是严重撕裂，双手的皮肤更是因为用力过大而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更恐怖的是她此刻说话的声音已经完全不是十三姑原本的声音，而是不男不女，嘶哑疯狂如一头嗜血的野兽一般，仿佛只是听她说话的声音都会让人耳朵嗡鸣阵痛，难受不已。 可见附身于其体内的妖魔实力颇为可怕。 “那两个和尚动作可真慢，到现在还没过来！”杜白觉得有些头疼，本想将这里的事情交给那两个和尚处理，所以有意将此处的阴气释放出去了一丝，本以为那和尚很快便会察觉到异样赶过来处理，谁知现在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是不见人影！ 反倒是引得这妖魔更加疯狂地攻击着这阵法，让他压力倍增。 他看时候也是不早了，不禁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赶紧出手将这个烂摊子给收拾了。虽然很可惜没能从其口中得到任何可用的信息，但继续拖下去也只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而已。 只是可惜的是，不知这十三姑的性命还能不能保住。毕竟这妖魔如此疯狂……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之间大地开始颤动，让杜白不禁一愣，险些一时没有站稳而摔倒在地上！便是那远处几个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小摊贩也是哀嚎着跌倒在地上，没卖完的商品散落一地。 “地震？！” “不对……” 他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地震似乎仅仅只是维持在自己所在的这片范围之内！ 只见地板开始慢慢地龟裂开来，那一道道蔓延开来的裂缝之中泄露出的却是强烈的阴气！ 一道道无形的阴气不断地向天空开始聚拢，在他的注视下仿佛是凝聚成了乌云一般的存在，悬浮于半空之中，逐渐凝实厚重…… 杜白的瞳孔猛地一缩，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了！ 他本以为这妖魔不过是想偷偷去害人而已，范围也不会太大，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远远低估了这家伙！ 该死！它难道是想屠城吗？！ 是真的疯子吗？！ 第312章 牵制 而元阳城某个角落里，怀鸿怀胜两个和尚正将刚刚收集到的十几张符咒全部撕碎扔掉。 怀胜禅师有些劳累的抬起头看向旁边脸不红气不喘的师兄，有些无奈道：“师兄我看这符咒还有许多，为何不让那些官兵们来帮忙，非要我们二人亲力亲为呢？” “若是不亲手而做，活佛又怎会明白我等向佛的诚心？” 怀鸿大师微微摇头，双手合十于胸前默念了一句佛号，顺便又是将一张墙角的符纸给撕了下来。 “不过这数量的确是有些太多了。这么多的符纸，究竟是有何用意？”他不禁皱紧眉头，有些不安地思虑道。 他不知道活佛此刻究竟要对付的是何等可怕的妖魔，对方竟是要动用这么多的符纸…… 想到这里，心里便不禁有些沉甸甸的。 “师兄，师弟我之前派人去查了一下。”怀胜禅师道，“这些符纸似乎都是此城的刘家所贴，想必那妖魔与他们是脱不了干系的！不妨等明日一早，便去他们家中查一查！” “刘家？也好。”怀鸿大师点了点头。 说来这元阳城还真是个是非之地，三个大家族竟然都与那些寻常不多见的妖魔扯上了关系！可真是奇怪。 只是就在这时，他似有警觉，突然面色微变，猛地打出一掌金光向前方一个阴暗角落之中，只见一道不知何时飞起的红光骤然被打落在地，待他们定睛看去时，竟然发现那正是自己二人刚才一路撕过来的符纸！ “这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怀胜禅师不禁目瞪口呆。 而他们此刻拦得住一张，却拦不住几十张上百张！ 只见元阳城四面八方均是飞出了一道道极为相似的红光，乍一看至少有上百枚，全都聚集向远处的半空之中，而那里已经有极为浓郁的阴气正在聚集着，在他们的法眼注视下，竟是已经厚重如黑压压的乌云一般，遮掩了几近小半个元阳城，极为骇人！ “这种阴气，恐怕要三百年以上的老鬼出没才有可能！”怀鸿大师不禁面色沉重，感觉事态有些棘手了。 也难怪活佛会选择亲手来灭除那妖魔！ 这至少也有三百年以上修为的老鬼若是放任其在城里活动，恐怕会惹得一片生灵涂炭！便是自己也只能稍稍制衡而已。 更可怕的是，随着四面八方那一道道的红色符纸飞入其中，其气息还在不断地向上攀升着，隐隐要达到四百年修为的可怕层次！ “那些符纸恐怕是专门用来吸取周围人畜的血气和阴气以壮自身的邪术！也难怪会选择在全城范围内贴满！” “那师……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啊？”怀胜禅师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面对四百年修为的老鬼，就不禁两腿有些哆嗦。 “走！”怀鸿大师重重一声道。 “回寺庙吗？”怀胜禅师急忙问道，仿佛只要师兄答应一声，他就立刻跑路了。 “不，去牵制住那妖魔！”怀鸿大师摇摇头道，面上俨然一副甘愿舍身取义的壮烈模样。 “可是师兄，这过去，我们没有胜算的啊！”怀胜禅师结结巴巴道。 这四百年的老鬼可不是之前那只百年修为都不到的小小蜘蛛精，其实力将他们的寺庙都足以掀个底朝天三遍了，这躲都来不及，竟然还要主动过去送死？！ “师弟，你莫要忘了还有活佛在此地！他定然不会放任这等妖魔在此肆虐！只要能撑到活佛出手，我们就有一线生机……”怀鸿大师长叹一声，“而我们如果就此逃离，如何对得起日日诵经膜拜的佛祖，如何对得起元阳城这万千无辜百姓？” 对了，还有活佛！ 怀胜禅师顿时反应过来，心中那恐惧稍稍减弱了一些。 虽然自己师兄弟二人打不过那四百年的老鬼，但若只是牵制片刻或许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坚持到活佛到来即可…… 而杜白这边则是眼神凝重地蹲立在原地，看着阵法之中那个疯了般的妖魔在那震动之后忽然便是不再动弹，反而更是让他心生警惕。 他可不会天真以为这家伙是被这地震给吓到了，更何况说不定这小范围的地震正是对方引起的！ 就在这时，他面色微变，只见那家伙忽的抬起头来，目光仿佛是穿透了他的阵法，直直望向头顶上方的那一团庞大的阴气。 “来了……来了……” “十三姑”疯狂一般地裂开嘴，发出了尖利难听的笑声。 “你以为你还能拦得住我吗？就凭你这小小的阵法？” 她缓缓抬起手来指向那天空之中的阴气，旋即便看见那团阴气仿佛是被引动了一般，形成了一道扭曲的漩涡一般在半空中慢慢旋转了起来。 而漩涡的正中心处则是慢慢凝聚出一道红褐色的光芒，就如同正在蓄力一般，那光芒也是愈来愈耀眼，恍如一轮正午的烈阳，以至于那些没有开法眼的凡人都隐约能注意到空中的异样。 “爹爹，那红光是什么啊？” 远处，一个被爹娘抱在怀里往家中回去的小孩子有些天真地指着空中遮掩了月亮光芒的那一抹突兀红光。 周围同行的许多路人也是对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无一人能说出缘由。 苏家中，正靠在窗边怔神发呆的苏婉妙忽然抬起头望向远处传来的那怪异的红光，心中莫名地生出几分不安来。 “相公……”她轻声叹道。 另外一处院落内。 “天降异象，不吉之兆……”徐老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喃喃道。 与其对弈的徐志岩也是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向那抹红光，一时心思倒也没放在这棋盘上了。 而这个时候，那灯会的街道上，杜白有些狼狈地从地上踉跄间站起来，嘴角渗出几缕血丝，眼中有些凝重，之前的阵法竟然已经被那妖魔给强行打破了！ “那妖魔倒是有些手段……” 借助从全城范围内吸取的阴气与血气，强行凝聚出了接近四百年修为的老鬼实力，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只是潦草布置的阵法自然有些难以抗衡了。 第313章 害怕 如果放在鬼城之中，真正拥有四百年修为的老鬼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守城官员，根本入不得魇龙王的正眼。只是若是放在外面，尤其是元阳城这种和平了许久的城市，却也是能够掀起巨大风浪的，还可能给自己这个身体带来些许不必要的小麻烦…… 而更让他有些始料未及的是，对方在强行脱离出这阵法与那团阴气汇合之后，却是没有离开也没有立刻找自己的麻烦，而是转而向着河岸边的方向飞去…… “河岸边？” 它为何要去河边？ 杜白心头猛地一跳，想到了一种可能。 “画舫……月凝姑娘？” 河岸边的妖怪恐怕只剩下了月凝一人了吧！联想到之前所得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莫非这只妖魔说要捉拿的妖怪是月凝？！ “不好！” 他顿觉不妙，左右望了一眼，也来不及回苏家，抓紧时间敲开了旁边一个客栈的门，给了点银钱让小二带话回苏家后并开了个房间暂且安置自身身体，旋即便是迅速魂魄出窍，向着画舫的方向飞去。 …… “刘公子，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距离河边颇近的一处阁楼之上，素玉有些害怕地看着天空之中那些异象，恍若是什么恶鬼降世一般，不安地问向正淡然自若地品着茶的刘修平。 “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他轻笑一声，指尖轻轻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目光飘远向那画舫的位置。 他现在所在位置正好对着那里，加上化成半魔之后他的视力远超凡人，此刻可以将那里所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过是为了消灭那妖魔而已，我们只需要静静等候即可，你又何必害怕？”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看她略微苍白的面色，微不可查地摇头，旋即换上了温柔的安慰声道，“何况只要杀了那月凝，再没有哪个女子可以比你更美。到时有我的帮助，那花魁之位岂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嗯……” 素玉面色间几分挣扎犹豫之色，终于还是抵不过他的甜言蜜语，侧过身子乖巧地倚靠在他的臂弯之中，不再去多想。 此时，画舫之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本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许多姑娘们正在自己的房中或是说笑或是休息，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以及整座船的剧烈晃动，激起水面掀起一道道巨大的波浪，不断地拍打在船身上，更是溅起打在甲板上，引得一片的尖叫声并伴随着桌椅花瓶之类翻倒在地碰撞破碎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被吓得险些魂不附体的妈妈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战战兢兢地将头探出窗外，想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一看却是让她更加惊恐，难以置信地看着画舫上空。 只见自家那个最出名的花魁月凝竟然飞在半空之中，本是用来弹得一手好琴的手指捻动间一道道法术的光华闪过，而一道看起来就很诡异的红光时而凝聚成一团，时而伸展如绳索，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向其袭去！ 好在短时间内，那红光的攻击看起来都是被月凝给挡下，双方一时处在有些僵持住的局势。 “这这这……” 恰在这个时候，许多趁着船身逐渐平静下来而想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姑娘们也是都抬头间看见了这神奇的一幕，不禁一个个都被吓得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毕竟在她们的印象之中，月凝虽然是众星捧月般的花魁，但同时也是一个待人和善，值得尊敬的姐姐。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法术？ “难不成月凝姐姐是仙女吗？”有比较天真的姑娘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目光向往地望着天上飞着的月凝，不禁小声问道。 “什么仙女！我看是妖怪！妖怪！” 吓得妆容都花了的妈妈甩着绣帕，也顾不得自己此刻身上衣物都有些凌乱，大喊着：“姑娘们快回屋，待会儿小心别被妖怪给抓去吃了！” “我才不信那么好的月凝姐姐会是妖怪呢！” 小姑娘嘟囔着小嘴，但还是有些不安地回自己的房间里躲起来。 空中的月凝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下方的动静，也知道自己不是凡人的事情可能暴露出来，但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轻咬银牙，专心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搞清楚究竟是谁要对自己出手，就连刚才若非被提醒有人趁自己不在时出入过自己房间而有所警惕，恐怕第一时间就被那红光所击中失去反抗能力。 好在这红光虽然突袭，但只要防过第一波之后可以发现威力却并不是很强，她尚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 真正让她有些担忧的是，这幕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是否正在暗中观察着自己，伺机偷袭？ 她必须要更加谨慎一些！ 打出一掌再次击退那红光之后，她忽然有所察觉，猛地抬起头望去，瞳孔缓缓放大…… 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之中以极快的速度正飞来一片由恐怖含量的阴气所组成的黑云，一眼望去几乎遮蔽了大半的天空，便是皎洁的圆月也是被完全遮掩下去，威势是何等的惊人！ 相比之下，她显得如同一只蚂蚁一般渺小，以至于呼吸都不由得一滞。 而很快她又是发觉了异象，只见那阴气正中心的红光之中似是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哪怕此刻距离依旧颇远，但也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那诡异恐怖的气势。 在那阴气黑云靠近之后，原本缠斗不休的红光仿佛也是受到了感应，忽然停下了动作，转而飞向了那红光之中融为了一体。 “这就是幕后黑手？”月凝面色几分苍白，预感到事情恐怕无法善了了。 这等存在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 “你这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天空之中阴云滚滚，其中发出了一道阴沉嘶哑的声音，如有实质一般激起一道道狂风刮过月凝的面颊，一缕缕青丝于风中飞舞，衣衫飘飘，但好在还是能屹立不动，但下方传来些许声响却是将她的注意力给稍稍吸引了过去。 第314章 相救 只见水面上的几艘画舫在波涛之中摇摇晃晃，船上传来一道道的女子尖叫声，情形看起来颇为危急！ “聒噪！” 只见那天空中传来一道冷哼声，便见一道红光从那阴云之中飞下直直射向那画舫！ “不好！” 月凝下意识便是长袖一挥，水面上顿时掀起一道巨大但平稳的波浪，将画舫给向远处送去，强行躲离了那红光的袭击！ “嗯？你明明是个妖怪，为何要帮助那些人族？” 天空之中的那个存在似乎有些意外，阴恻恻冷笑着问道：“莫非……莫非你还真将这些脆弱如蝼蚁的生物当成自己的朋友不成？” “还真是荒唐……” 月凝轻咬嘴唇，神色冷漠：“这不需要你管！你又是何人，为何要来害我？” “尔等妖魔人人得儿诛之不是么，我是谁又重要吗？”那天空之中传来这般声音，似是并不急着动手。 月凝微微蹙眉，正欲说话，心中却是忽然一动，脚尖轻点虚空如踏实地一般猛地向后飞出一段距离，旋即便是看见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从下方忽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红色的绳索扑了个空，不禁一怔有些后怕。 若是一时不注意，恐怕还真会中了招！ 她万万没有想到，天上这家伙明明实力那么强，竟然还会来玩阴的！ “可惜啊……我还想省点气力的。”那人见偷袭失败似是有些失望，转而却是冷笑道，“看来还是得硬来了！” 言罢，便见一道道细如丝线的红光如同万千箭矢一般从天而降，每一根都携带着撕裂空气的威势，似是眨眼之间便能将目标给穿透成个筛子。 正如之前杜白所判断的那般，月凝本就不是擅长战斗的妖怪，之前能够有所缠斗已经是极限，如今对方动了真格便已经疲于应对了。 眼看那密密麻麻的红线即将降临于己身，她神色不断变幻，心中闪过一幅幅回忆的画面，在最后一刻终于有所明悟，用牙齿咬破指尖，几滴殷红的血丝洒落于空中，并以最快的速度于身前描绘下几个古老玄奥的符号…… 刹那间，如同时间都在此刻静止，周围阴风骤起，吹得其衣裳哗哗作响，并隐约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力以恐怖的速度在流逝着，仿佛是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吸取着…… 她面色惨白，努力支撑着最后的一线生机！ 也正在这个瞬间，那无数根红线正式降下，但出乎意料的是，它们并未直接穿透其身体，而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阻挡住一般，诡异地静止在了这一瞬间。 约莫几个呼吸之后，漫天红线齐齐崩碎，如同天空之中下起了红色的雪花一般，随着风而微微飞舞，细碎又如将世间尽皆染作黄泉彼岸，美丽如梦幻中的场景。但在落到水面之前却又是开始自动升腾起一道幽幽焰火，燃烧殆尽后不留下丝毫的粉末。 “这是……” 那天空之中传来了惊愕的声音，旋即颇有些惊喜的意味：“鬼文？！有趣，想不到在这种地方竟然还有懂得鬼文的妖怪！本王改变心意了！要活捉你回去！你便感激本王的大恩大德吧！” 言罢，又再次是数道红光化作一张细密的网，似是要将她给捕捉回去。 本身已经精疲力竭的月凝能维持住自身不落下水面便已经是极限，没想到对方却是一波又一波似是无穷无尽，望着即将触及自身的大网，不禁眼神间光芒逐渐黯淡。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仿佛响彻天际一道佛号突然由不远处传来，随即便看见一个巨大的金字带着强大的佛性向那道红网阻挡而去！ “轰！” 轰然声中，两者猛然相撞，爆发出一片巨大的烟尘与气浪，良久才恢复平静，好在未曾伤到月凝。 “哪里来的秃驴？” 见有人突然横插一手，那空中之人显得很是恼怒，低吼道，一道道红色的电光在那黑云之中若隐若现，如同游蛇一般穿梭，似乎是其情绪的体现。 “你这妖魔竟敢为祸这么多的无辜百姓，吸取精血，有违天理，我等师兄二人自然要替佛祖好好惩罚惩罚你！” 怀胜禅师站在岸边，但嗓门还是挺大的，似乎是有特殊的法门，以至于天空之中也能听见。 而怀鸿大师则是一步步浮空走来，双手合十于胸前，一双目光满是慈悲地望向周围，在望见那面色惊讶的月凝时稍稍顿了顿，旋即又是在望见不远处岸边的一处阁楼时微微一顿，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天上的黑云。 “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他闭目低声诵念道。 “哈哈，真是可笑，你可知我是谁，竟敢来度我？”那天上之人大笑道，声音愈发阴沉。 “佛祖面前，众生平等……” “那我就是比你口中的佛祖更强大更高等的存在！便是你那佛祖，我也不放在眼里！” 那人状若疯狂地低吼一声，旋即漫天的红线再次落下，此刻，便是水面底下也不知何时升腾起了无数的红线，如同一个天罗地网一般，从四面八方袭击向他！ “阿弥陀佛……” 怀鸿大师不为所动，甚至依旧闭着眼睛不去管那些攻击来的红线，开始朗声诵念起佛经。 随着一个个的字符从其口中脱出，旋即便似是化若实质，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守护在其身边，一次次地抵挡着那些丝线的进攻。其上的金光更是随着其诵念的佛经越长越强烈，甚至一度反压过对方的攻势！ 但那天上之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似乎刚才只是玩闹一般，冷笑一声：“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说的那佛祖敢不敢出来护佑你！” 话音落下，那漫天的丝线威势瞬间倍增！ 仅仅片刻时间，刚才还有反攻之势的佛经瞬间被挤压得练练败退，那金光更是愈加黯淡！ “咔嚓！” 随着第一声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响起，很快便是四周响成了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缝开始在其身周蔓延开来。 尽管诵念佛经的声音不曾中断，但怀鸿大师嘴角却是缓缓淌下一缕鲜血。 第315章 畏惧 “师兄！” 岸边的怀胜禅师顿时大惊，但可恨自己没有那等踏空飞行的实力去帮忙、 “轰！” 身周的经文终于彻底支撑不住炸裂开来，漫天的红线终于彻底落下，其身体瞬间便被打飞了出去落在湖水之中沉底，只残余下一道黯淡的佛性金光在湖底若隐若现，但似乎也是即将消散。 “还有你！” 那天空中人阴冷目光一转落在一旁岸边上，刚刚还在加油呐喊的怀胜禅师身上，瞬间将他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弥陀佛，贫僧才不会怕你！” 虽然两腿都在抖了，后背的僧衣更是被冷汗打湿，但他还是努力摆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以表明自己的决心。 而在岸边不远处的阁楼之中，刘修平正目光灼灼地望着那天空之中的黑云，心生渴望。 “总有一天，我也要达到这种层次，让谁都怕我，谁都不敢忤逆我！” “刘公子……那……那是不是妖魔啊！我们这么近会不会很危险，我们还是快些走吧……”素玉姑娘看见这么可怕的景象，更是看见那个得道高僧被打得沉入水底的惨状，不禁面容苍白浑身发颤，想要拉住他的手一起离开。 然而任凭她怎么拉，刘修平却依旧是稳坐于椅子上，丝毫不动。 “刘……刘公子？” 刘修平微微转头望向她，面上虽然还带着看似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却是猩红且冰冷，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在这黑暗之中更显诡异恐怖，让她下意识松开了手，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畏惧地望着他。 “你在怕我？” 刘修平微微笑道，但这笑容却是诡异得有些渗人，起身缓缓逼近她，让她退到墙角无路可退，就如同一只躲在黑暗里的恶鬼，正在择人而噬。 “不……不是的……”素玉下意识脱口而出，两眼含着泪光，刚想解释一番，却是瞧见他忽的转过头去望向远处河面上，面上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惊恐的神情，就犹如是动物遇到了天敌一般，眼神里既是厌恶又是憎恨，却又因为自身的弱小而只能憋屈畏惧的复杂情绪。 这与她印象之中的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淡定从容的温润公子完全不同！ “他……他来了！”刘修平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几分颤抖，瞳孔下意识地缩紧。 谁来了？ 素玉心中有些惊疑，她轻轻喘着气以舒缓刚才过度紧张的心情，目光顺着一起望向外面，而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他所畏惧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出现在水面上的淡金色人影，明明只是一个与普通人一般的大小，但其气势却是丝毫不弱于天空之中那恐怖的黑云妖魔，甚至还要反胜一筹！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种……胆子这么大的妖怪。” 老实说，杜白很难给这种蠢货下一个更好的定义。 要知道连自己的鬼王分身在此之前都是安稳地囤鬼城发育着，就算这样还是引来了一个活佛出手硬是要同归于尽。而眼前这个实力要差得多的家伙，却是行事如此招摇，难道就不怕哪天突然来个道法的五雷轰顶而葬送了小命吗？ 这天下可是有很多嫉恶如仇实力又极为强大的高人的！ “你……又是何人？！” 那天上之人有些惊疑不定。 今夜的计划似乎颇为不顺，打了一个又冒出来一个。 而且眼前这个似乎即便是自己也有些难以把握是否可以顺利拿下！ “我？” 匆匆来迟的杜白目光瞥了一眼一旁不知何时已经晕过去的月凝以及河底下不知还有没有气的老和尚，不禁长叹一声：“你打了我朋友，又欺负我小弟，我就是来报仇的而已。何况你这还要危害整个城百姓的性命，我一家妻儿老小都在城里，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然后……” 他忽的伸手向身侧一抓，便见其从虚空之中抓出了一把正在不断扭曲的红线，似是正在暗中潜行预备偷袭。 “这种愚蠢的手段就别用了。” 他手指轻捻，便见那些红线上金色的光芒由一点开始蔓延开来，逐渐全部变成了带着淡淡佛性的金色，并迅速向着虚空之中蔓延出去，似乎是要去追寻源头。 “该死！你是活佛？！” 随着一声闷哼，便见天空那黑云之中，一道红色与金色交加的小小火焰开始蔓延开来，那金光是如此的坚固又纯粹，直到良久后才逐渐熄灭下去。 对方看待杜白的眼神也是更加凝重。 毕竟能有这种纯度的佛性，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活佛可以与之媲美了！ 杜白面色不变，并不打算和这个蠢货解释，而是向着月凝姑娘的方向伸手一推，便见其被缓缓送至岸边躺下，总也不至于待会儿会被战斗的余波给伤到。 “那个……活佛前辈！还有我师兄呢！他在河底！”死里逃生的怀胜禅师不忘救自己的师兄，生怕活佛给一时疏忽忘记了，赶紧伸手指了指湖底的方向。 “别急，死不了。” 杜白手指轻摇，送下去一点金光进入那正在河底奄奄一息的怀鸿大师体内。 别看只是一点，但也是真佛的一点佛性，寻常人或许苦行一生也未必能悟到这一点。这也算是杜白弥补其的一点小补偿，赐予对方的机缘。 若是能完全领悟，或许日后还有更高的成就！ 随后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天空之中，那似是隐隐流动的黑云之上。 “如何，想好怎么向这元阳城被你吸取精血的万千百姓赔礼道歉了吗？”他淡淡一笑道。 “荒唐，别以为你是活佛就天下无敌了！” 那妖魔被他近乎蔑视的态度给激怒，顿时大吼道：“我今日便吞吃了你，看你如何嚣张！” 杜白其实挺无奈的。毕竟现在眼前这家伙实力满打满算也就四百年的老鬼等级，在鬼城里面自己都不带正眼瞧的，这种时候可以好声好气和它说话已经算很客气的了好吧！ 也多亏自己现在只是继承了极小一部分鬼王的实力和佛骨里面的力量，所以算是只有表面像是活佛，若是真的活佛出现在此，恐怕一句经文就可以将其给超度了。 第316章 仙人 毕竟活佛是能和两千年修为的鬼王同归于尽的存在，可不是这么好招惹的！ 所以说，不同于鬼城那种荒凉的被各种妖魔肆虐的蛮荒之地，像这种算是人道大兴，道法式微的中原地方，就算这种四百年修为的老鬼也可以兴风作浪了。 还真是有些唏嘘啊…… 杜白不禁轻叹一声。 只是就在这时，有些出乎意料的，他却在空气之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不禁心中一怔，抬头望去。 那气味不是腥臭恶心的食人妖魔的味道，也不是正气那般如旭日般阳刚的气息，更不是佛道的春风拂面般的温暖。 而是一种特殊的，隐约似是在遥远的某处曾感受过的气味。 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中，那漫天的黑云阴气逐渐聚拢于一人之上，似是为了追求力量最大化而刻意收拢于一点。 而那“十三姑”此刻已经完全没了原本的模样，浑身不仅变大了一倍有余，身后散发着淡淡的如同初生朝阳时天边那一抹晨雾一般的五彩云烟，浑身更是如同一层薄薄的轻纱所笼罩，看不清样貌，却能看见其异于常人从肋骨处延展出来的两只如初生婴儿般细嫩的手臂。 指尖滑动的时候，空气微微扭曲，仿佛是清幽动人的仙乐在耳旁奏响，仿佛是万千生物为之朝拜的香火缓缓升腾而起，更使得其身影朦胧虚幻。 “这是这家伙的原本面貌？” 杜白有些惊愕。 因为此刻这家伙不但没有诡异的妖魔气息，反而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仙气”！ 没错，正是仙气！ 仿佛就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一般，其一举一动中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玄妙的韵律，是凡人不可亵渎的尊贵存在！ 它是仙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仙人怎么可能会用那等邪魔外道的手段？ 倒更像是用了什么外力强行将自身给变化成的这种模样。 杜白能隐约感觉得到，对方这种近乎完美的状态似乎是以一种代价正在维持着。 那“仙人”缓缓睁开了眼眸，泛着金光的瞳眸于薄雾之中穿透而来，刹那间恍若天上的雷霆炸裂，充斥着浩荡天威，河面上的空气都仿佛凝滞在这一瞬。 “如何，尔等凡人见本仙人为何还不下跪！” 一言一语之中，犹如山岳轰鸣，震得人两耳发痛。 “本仙人原本只是想降服这只妖魔而已，不想大动干戈。只是尔等凡人实在是太过愚昧，本仙不得已才认真出手！你可想好要付出何等的代价了吗？” 杜白微微眯起了眼睛，凌空抬头望着那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时没有回答。 “仙人？！” 岸边的怀胜和尚瞧见情景突变，顿时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虽然从未见过仙人的模样，但眼前这可怕的存在浑身的仙气，一举一动间都带着无穷的玄妙，就算不是仙人恐怕也是相距不远了！ 难不成自己等人一直在和一个仙人作对？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毕竟就算是活佛也是无法与真正的神佛为敌的。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仙人怎么可能会用那些邪魔手段去吸取凡人的精血？你定然是假冒的！”他面色恍然，指着那天上的“仙人”大喊道。 “哼！凭什么我就不是仙人？我有了仙人的样子和力量，我就是仙人！你敢说我不是？” 似是被人撕去了遮羞布，那“仙人”冷哼一声，望向那和尚的眼神更是不善，忽而其中一只手轻轻一挥，一道彩色的光芒由其指尖迅速向着那和尚飞去！ 那光芒速度极快，仿佛上一秒还在遥远的天边，下一秒便已经来到了怀胜的面前，几乎是近在眼前的位置！ “要死了！” 感受到只差分毫的可怕气息，他顿时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轰！” 杜白当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死去，及时出手拦下那攻击。 只是怀胜显然已经被吓晕了过去，没办法，这家伙的胆子似乎的确是有些太小了。 而此时此刻，许多听到了外面响动的普通百姓们却是根本不知道此处的凶险，好奇地前来张望，在看见了天上飞着的“仙人”之后顿时惊喜万分，纷纷跪地朝拜起来。 “是仙人啊！” “仙人还请保佑我家老小！” “仙人赐我长生不老吧！” 本该深夜而冷清的岸边此刻却是热闹了起来，不断跪地磕头的此起彼伏。 “哈哈，看见了吗？他们都说我是仙人！那我就是仙！” 天空之中，那人仰头大笑，旋即低头目光阴冷地瞥了一眼杜白，嘴角轻蔑地勾起：“至于你，在瞧见了本仙的无边法力之后若是害怕了，便将那女妖与那两个和尚交给我，我或许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否则，可别怪我引下九天神雷，将你轰杀得魂飞魄散！” 祂似是捏动了一道法诀，旋即天空之中一道道紫色的天雷若隐若现，似是在印证着祂所说的话。 “即便你是什么活佛，也根本难与本仙作对！” “如果我说不呢？” 望见这一幕，杜白面色不变，却是忽而笑道。 “你说什么？你不怕死吗？”“仙人”不禁一滞，面色阴沉了下来。这个回应还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很奇怪，如果你真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的实力的话，为何不干脆一巴掌把我拍死，还要这么磨磨唧唧的呢？” 杜白慢条斯理道，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底下的诸多被迷惑了神智的凡人，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仙人”身上：“或者……你只是虚有其表，借着某些意外得来的宝物而乘机狐假虎威？” 他通过刚才的观察，甚至包括之前祂攻击和尚时候的招数的强弱，都有所感受。 因为自身便是披一道皮来吓唬人的专家，对此颇有研究，所以这时候看见对方莫名有一些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在对方故意引来那些凡人作势的时候，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第317章 遗物 某种程度上，对方装得比他还要假，更加浮夸得多，也就只能骗骗这些对于仙佛根本没有太多认知的凡人，企图借此让自己畏惧那是根本不现实的。 他也能感觉得到，对方体内真正的力量恐怕还没有此刻所表现出来的一成，而且充盈着一种略有些奇怪的打肿脸充胖子的虚弱感。 若说此刻表现出来的表面大约等于千年鬼王的层次，那去掉这层虚假的皮之后实际上还是原本的四百年老鬼的层次，顶多因为阴气的聚拢而稍稍强了一点点。 “你在胡说什么？我就是仙人！”祂显然是没料到杜白会说这种话，又仿佛是被戳中了痛处，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低声怒吼道。 只是杜白的话根本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其瞳孔猛地一缩，露出惊骇的神情。 “唔……让我来猜一猜，你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杜白饶有兴趣地看着祂，仿佛在看一个有意思的新玩具，“你幸运得到了某个仙人留下来的遗物，上面带着那位仙人的气息，所以你可以借着这些气息来模仿……若只是寻常事物，应该不至于如此强大。所以，我猜那个东西——是仙人的身体的某一部分？” 最后一句话他是用传音的方式与对方交流的，很明显的可以观察到对方的面色在他说出来这句话之后有了较大的变化，也就从侧面印证了他所说的争取性。 “看来是我猜对了。”杜白轻笑一声，目光颇有深意地望着对方，踏空并负手而立轻声问道，“那你拿到的，究竟是那位仙人的哪一部分呢？” “骨头？血液？还是……” “凡人……” 那“仙人”目光顿时阴冷了下来，似是不打算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可知你这番话是在亵渎仙神！本仙今日便要替天行道灭杀了你！即便你是活佛也断无生路！” 祂已经被彻底激怒了，张大了血盆大口发出凶兽般凶厉的嘶吼声，全然不顾自身刚才还在努力维持的仙人形象，四条手臂也长出了锋利且猩红的爪子，一道道透明虚幻的阴气恍若凝聚成了凶煞的厉鬼，不断围绕在其身周盘旋，在天空的红光照耀下显得如此诡异恐怖。 “是妖怪啊！” “妖怪！快跑啊！” 底下那些刚刚还在努力磕头的凡人们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起身一边哭爹喊娘一边向远处奔去，生怕被那怪物给盯上而丧命。 “真是愚昧。” 杜白微微皱眉，望向空中那挥舞着利爪正拼命向自己飞来的怪物，轻声叹道。 “纳命来！”那怪物阴冷的眼眸里透出一抹疯狂的意味，眼看自己的指尖即将穿透此人的身体，届时便能将这活佛的魂魄给生吞下去，定是一个大补的菜肴！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的身形却是骤然止住了！ 就仿佛是极动的事物瞬间便到了静止的状态，诡异莫名！ “你！” 怪物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爪子竟是被一只在自己眼中如同婴儿被细嫩的手给挡住了，即便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法寸进，让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两者实力差距是如此天差地别的荒诞感。 仿佛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仙人，而自己只是个班门弄斧的小儿罢了。 “其实我和你还是挺像的，不过有一点区别，那就是我可不是像你这般的纸老虎。” 拥有鬼王分身传递过来的部分实力的他，碾压这个四百年老鬼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抓住那怪物的手掌慢慢地握紧，其中金光绽放，似是瞬间其被抓住的那个手臂便被硬生生给撕裂了下来，并因为阴气被净化而瞬间化作了一滩没有支撑的血肉，并慢慢化作飞灰迅速消散于天地之间。 “啊！” 那怪物顿时惨叫一声，捂住那被撕裂开的伤口慌乱间向后退去，然而让他惊惧的是，面前那人竟然一反常态的开始得理不饶人，追着他跑了！ “你别跑啊！不是想来打架吗？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就在这里，快来啊！” 杜白笑眯眯地跟在其逃窜的背后，似是有意戏耍一般，在对方稍稍慢下来的时候就在其背后的某个位置戳一个血洞出来，不至于死，却是可以让对方感觉到他的威胁。 “你……”怪物惨叫不已。 它忽然感觉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仿佛颠倒了过来，自己就好像是被猫给捕捉的耗子，正在享受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场痛苦的玩弄。 这让他是何等的憋屈！ 以他四百年老鬼的身份，就算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是人见人怕的存在，谁见了不得浑身哆嗦着躲着走？ 哪有像这样反过来追着它跑的疯子？ 究竟它是妖魔鬼怪，还是他是妖魔鬼怪啊？ 终于两人一追一逃来到了一处山涧之中的时候，这鬼怪的四只手臂终于都被他给撕扯完了，体内地力量也差不多消耗殆尽，再也没有力气逃跑了。 “怎么，不跑了？” 杜白缓缓落下来站在地上，目光故作疑惑地望着面前地上正狼狈地躺在地上没有多余力气动弹的怪物，此时对方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仙气飘飘的模样，反而浑身皮肉破裂，血肉模糊，一双瞳孔里的金光也是黯淡到仿佛即将散去的程度。 这似乎证明了对方这层皮已经被他给剥得差不多了。 他双手环抱于胸前，略有些遗憾地望着它道：“真是可惜，本来还想拿你多来练一练战斗技巧的。” “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我的本尊会杀过来，将你给生吞活剥，让你魂飞魄散！”跑不动的妖魔在最后嘴强叫嚣着，一张几颗獠牙从嘴角血肉处穿透而出的厉鬼般的面孔显露狰狞之色。 “哦，我还是挺期待的。” 然而杜白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微微笑着缓缓走近他，将泛着金光的手掌按在它的脑袋上，低声说道：“不瞒你说，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我对于你身上的那仙人的遗物可是颇有些兴趣的。” “你！” 怪物顿时瞪圆了眼睛，还欲要说些什么，杜白手中的金光却是瞬间将其给吞没殆尽，剩下的话语也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第318章 最后的机会 约莫片刻之后，金光逐渐消散，荒凉地面上的枯草堆中只剩下了重新恢复了原本样貌的十三姑，只是面容与身体都已经血肉模糊，几乎已经没了一个完整的人样。 与此同时一道略显虚幻破碎的烟气隐约间从其脑部飞出，向着远处飞去。 “分魂么……”杜白喃喃道，却没有留下它的意思。 便留着它给自己作指路用吧。自己刚才一路故意留着不杀而是戏弄的时候，留下的暗手可是不少的。 重新望向地上的十三姑，对方虽然已经没了气息，但一双眼睛却是死死地睁着，透出几分不甘与愤怒的神色。显然在最后时刻，她终于是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被妖魔所欺骗的事实。 “可怜的人。”他轻叹一声，望向她的尸首有些怜悯。 一个毕生都在为了降妖除魔的人，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妖魔给利用，沦为傀儡一般的存在，最终更是被妖魔给吞噬性命，着实有几分可悲可叹。 心念一动，他指尖处窜出一道金色的火焰，随后缓缓飘落至其尸体之上，慢慢将其彻底包裹，开始无声的燃烧着。 “希望你来生可以做个普通人吧……” …… 阁楼内，一直在观察着这场战斗的刘修平河面上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当那道在其心中如同噩梦一般的神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现场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了极度不妙的预感，但还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然而等看到十三姑请来的“仙人”甚至都敌不过而被狼狈地追赶着逃跑的时候，更是让他面色难看至极，不禁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那檀木做的木桌瞬间便是被震得四分五裂开来，吓得一旁的素玉姑娘浑身发颤，惊恐地看着他。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刘修平低声怒吼道，犹如被激怒的一头饿狼，却根本无处发泄。 只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却是不经意间落在那岸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喜意与决绝。 “让开！” 他粗暴地推开素玉，大步向着楼下走去。 “刘公子……你要做什么？”素玉姑娘虽然害怕，但还是有些担心他的安危。 “做什么？去最后拼一把……” 刘修平头也不回，冷笑一声。 “那些废物一点用也没有，还是得靠我自己来！” 骚乱过后的河岸边格外的安静，毕竟没有人在看到了那妖魔的可怕模样之后还会傻乎乎地留在这里。 而在某个角落处，躺着两道身影。一个是在战斗之后受伤以及气力用尽后晕过去的月凝姑娘，一个则是被吓昏的怀胜禅师，两人间相距还有一段距离。 若是周围无人救援的话，恐怕还要等不知多久才会有人前来帮忙。 只是就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中，不远处却是逐渐传来了一道略显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刘修平的身影逐渐在阴影之中浮现出来，他猩红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两道身影，神色间流露出了疯狂的嗜血之色。 “趁现在那神人与那“十三姑”追打而去，我或许还有最后一分机会。”他警惕地扫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小心地靠近两人。 “只要能将这只妖怪的心给吞下去，就又能缓解一下自己现在的痛苦。还有这个老和尚……据说像这样身具佛道神通的和尚的血肉也是大补之物。” “这两人……我都不能放过！” 嗅到近在眼前的美味食物，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体内一直压抑着的如同针刺一般的痛苦之意逐渐开始在血液之中沸腾起来，便是那颗通窍之心也是在胸口剧烈地跳动着，似是要从自己的嗓子眼中跳出来一般。 它在抗拒着自己！ 刘修平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当然能感觉得到这一点。 甚至也是因为自己体内那正气与这通窍之心有极强的反噬作用，所以自己才会如此痛苦。 正气虽然可以为自己所用去斩杀妖魔，但与此同时给自己带来的副作用也是极为巨大的。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现在吃人心喝人血，甚至还有妖魔之力，已经与寻常的妖魔一般无二了。 而容纳正气再体内，无异于是服毒自尽一般，无时无刻都像是一把把的锋利的刀刃在切割着自己的血肉，能够每天故作淡然地与其他人接触说话甚至面带笑容，已经是他竭尽全力忍受并用仅存的妖力去抗衡的结果。 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正气对自身的伤害愈来愈大，甚至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他前几天夜里每每都会满身是汗地惊醒过来，生怕一个不留意自己就会自爆而亡。 因此他必须去寻找外物来压制正气。 不然，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疯狂地寻找新的目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拼最后一次！ 而现在来看，似乎成功已经近在眼前了！ “等我暂时压制住这正气，就去想办法，找到如何去除体内正气的方法……”他冷冷地吸了一口气，手臂间青筋暴起，指甲瞬间变得紫黑色且尖锐，恍若是厉鬼的爪子。 他绝对不想再将自己的脑袋放在那柄名为“正气”的刀刃之下！ 他慢慢挪步走到了那位花魁的旁边，目光落在对方绝色容颜上，此时她几分苍白的面容更是格外惹人怜爱。 然而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美色上面，脑子里所有的念头只剩下了一个——“吃掉她的心！” 锋利的利爪对准了她心脏的位置，刘修平嘴角不禁勾起一道冷冽且癫狂般的笑意，深吸一口气后猛然向下刺去！ “阿弥陀佛！” 一道无悲无喜却如同古老的大钟敲响一般的诵佛声忽而在远处传来，竟是如有实质一般，一道劲气猛地撞击在他的爪子上，不仅让他手掌瞬间弹开，剩余的力道更是落在其身上，顿时将他整个人给击飞了出去！ “啊！” 刘修平惨叫一声，倒飞十米开外，浑身躺倒在地上，感觉到喉咙处一股甜意，旋即一口污血吐出，弄脏了胸前的锦衣。 “是谁！”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向月凝的方向望去。 那神人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还有人来阻拦自己？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落在他眼中的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打落于河底不知生死的那个和尚！ 第319章 后悔？ 夜色之中，怀鸿大师此刻如同神人一般一步一步稳稳地踩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丝毫没有下落的意思，正缓缓向着岸边走来。 他虽然身上的袈裟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打得有所破损，但奇怪的是即便落入了水中也没有丝毫打湿了的迹象，而其面色也丝毫不像是之前还奄奄一息的样子，反倒气色红润，身上泛着一道淡淡的金色佛光，相比之下身上衣物的略微破损反倒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了。 这神奇的一幕若是让那些凡人看见了，恐怕还真会认为此和尚是佛祖的化身，佛法高深莫测。 “施主，放下屠刀……” “放什么狗屁屠刀！我是刘家公子，你若是敢拦我，我明天就拆了你那破庙！”刘修平不禁狞笑，咳了两声咳出几缕血丝，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缓缓站起。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和尚突然就起死回生又回来了，但显然目前局势是对自己不利的。他的目光慢慢落在那地上的两个尸体上，最终锁定住了那花魁。 “臭和尚，你那师弟我不管，至少这个妖怪让我带走！”他冷声道，“你一个和尚，不会还想救这只妖怪吧！” “妖怪……” 怀鸿大师目光扫过地上的月凝，旋即微微摇头：“不可，此乃活佛要保护之妖，我等弟子谨遵其命。” “活佛？” 刘修平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看来说理是说不通了。 偏生在受伤之后，力气有所亏损，体内的正气的反噬愈来愈强烈，让他的理智逐渐有土崩瓦解的趋势。 “该死！该死！该死！” “为什么你们都非要和我过不去！” 他抱着脑袋用力摇头嘶吼道。 怀鸿大师目光落在其身上，无悲无喜，没有说话。 他隐约看出了此人身上的一些端倪，那是极其不好的预兆。 就在这时，刘修平大吼一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怀鸿大师，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只剩下如同野兽般的疯狂之意，身上恐怖的痛楚在驱使着他做最后一搏！ “把她给我！” 他身形一闪，向着对方猛地扑去，锋利的爪子刺向眼睛，力道之大甚至传出了丝丝的破空声，毫不怀疑这一下若是打实了，恐怕半个脑袋都要被削掉！ “南无阿弥陀佛……” 怀鸿大师双手合十于胸前，闭目念诵着佛经，似乎眼前的攻击只是幻想一般。 然而刘修平却是惊恐地发现在这一瞬间，自己本该急速靠近的身体却恍若是陷入了泥沼一般，不仅速度瞬间降了下来，而且越往前越难寸进，到最后简直就如同在铜墙铁壁之中穿行一般，甚至于连周围的空气都莫名带着一种极为恐怖的压力，似是要将他给活活地压扁一般！ “施主……你后悔吗？” 就在此时，怀鸿大师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但却是轻声问道。 他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那浓郁的血腥气息以及已经变了质的阴气与正气。 少说也有四五条人命在其手中。 “后悔？”刘修平怔了一怔，脑海中不断闪现过过去的画面，以及娘亲临死之前的叮嘱，刘家众人对自己的欺压凌辱，却是忍不住癫狂大笑道，“怎么可能后悔！要说后悔，我只后悔当初怎么没有下手早一点！” 明明已经死到临头，却还是说出这番话，看来是的确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神智了。 怀鸿大师心中暗叹一声，像这样身怀正气的少年本该是有光明前途的才是，只可惜…… 他微微摇头，正欲施展最后的手段将其超度而去，只是此刻意外突生！ 只见刘修平忽然他口中吐出了一口污血，面上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瞬间红润了起来，身形此刻却是不进反退，灵活地向后退去，突如其来的动作以至于让怀鸿大师一时没有抓住对方！ 而刘修平此刻也深知自己抵不过对方，转身便是向着远处逃去，根本没有恋战的意思。 几个瞬身的功夫，那身影竟然便是消失在了夜色的朦胧之中。 怀鸿大师眉头微皱，正欲追去，只是体内隐约传来的异象却是让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轻声叹息。 虽然自己刚才表现得的确是颇为厉害，以近乎碾压的实力控制住那刘修平，然而那只是自己暂时激发出来的力量而已。 之前那妖魔打伤自己的伤势根本还没那么快就能痊愈，就算有了那位活佛赐予的一丝佛性，但也只是加速自己痊愈的速度而已。 如今若是硬要追过去，恐怕没走几步自己就先倒下了，到时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成了对方手中的战利品，得不偿失。 “也罢……自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等明天一早便带着官兵去刘家亲自擒拿……” 旋即，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师弟以及那位月凝姑娘身上。 自己的师弟倒是好办，但是这位妖怪姑娘该要如何处置？这倒是个麻烦…… …… 这边，刘修平激活了最后一分力量，终于侥幸逃离了那和尚的手心，来到了那阁楼的附近。 只是此刻他的状态却已经极度的不好。 不仅是正气的反噬在失去了自己妖力的压制之后以一种肆无忌惮的形式在扩张着，而且先前那和尚打伤自己的余威也在自己体内发酵着。 更可怕的是，那和尚的攻击之中隐约带着一种佛性，随着攻击一起进入了自己的体内，与正气相辅相成，更是加剧了反噬的威力！ 到此时此刻，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肉正在一寸一寸地被切割开来，从腹部到胸前，从脚跟到手指，无一例外。 这般可怕的常人根本难以忍受的痛苦正在大脑之中疯狂地爆发着，甚至他都无法晕过去，只能在这般痛楚之中更加保持着清醒，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或许即便是逃离了那和尚，也顶多只是让自己稍微多活那么几个时辰而已。 “我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我年纪轻轻就觉醒了正气，应当是人中龙凤才对！” “凭什么他们都看不起我！无论我做什么都要来阻止！” 他脚步愈发踉跄，有些虚弱地倚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喘着粗气。太阳穴逐渐凸起，那是血气已经失去控制逐渐爆发的表现，或许在下一瞬，他就会爆体而亡也说不定。 第320章 你的心（450月票加更） “为什么！为什么谁都讨厌我！谁都看不起我！” 他抱着脑袋绝望般地嘶吼着，如同一匹离了群即将面临绝境的孤狼，正在向老天控诉对自己的不公。 “刘公子……” 一声怯生生的呼唤声在不远处的阴影处响起，瞬间让他警惕地抬起头来，嘶哑地低声问道：“是谁？” “是我……素玉。”素玉姑娘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目光落在面色痛苦不堪的刘修平身上，不禁有些害怕又有些心疼。 “刘公子……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你。妾身……妾身喜欢你！” 她听到了刚才刘修平的怒吼声，所以才决定鼓起勇气靠近过来，或许只是为了给他表明自己最后一点点的心意。 “哈哈，就你？” 刘修平一怔之后却是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大笑了两声，随即冰冷的眼神望向她，那冷冽看得她身子微微一颤：“你不过是一个画舫的姑娘罢了，你说你喜欢我？不过就是因为我说可以帮助你取得花魁而已！如果我是那些没钱的穷书生，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不是的……”素玉努力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妾身所喜欢的刘公子，是那个当时将妾身从方台公子掌下救出来的恩人，是那个喜欢看妾身跳最简单的踏浪舞的怀念娘亲的好人，也是那个愿意相信妾身的话，愿意帮忙，哪怕是在别人眼中荒诞不经的事情的刘公子。” “所以……”她这般说着，有些急切地向前一步，却是见刘修平轻轻一抬手，声音顿时止住，有些不安地望着他。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世人都说戏子无情妓子无义，”他冷笑一声，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你说你喜欢我，我现在要你的心脏你给不给！” “心？”素玉面色一白，但在看见他的痛苦的眼神时，心头微微一颤，抿着红唇向前踏出了一步。 “妾身……愿意！” “你！” 刘修平不自禁缓缓走近她，目光中有几分惊愕与怜爱。 “刘公子……妾身……”素玉面色微微一喜，还当是他已经相信了自己。 然而在下一瞬，胸口的一阵恐怖的剧痛却是让她浑身一震，低头望去时，却是看见他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穿透了她的胸口，取出了她那一颗鲜红的似乎还在跳动的心脏。 “如何？你还爱我吗？我是真的要你的心啊！” 手握着那颗心脏，刘修平冷笑道，目光望向面前血迹已经染红了衣裳的素玉，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愈发苍白的脸色。 他似乎有些疯狂地期待着会在她的脸上看到害怕恐惧以及绝望的神色。是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被无时无刻的痛苦折磨给变成了变态的疯子。 然而，让他浑身僵住的是，素玉在看到自己的心脏被挖出来之后，却没有他所预料的神色，反而勉强地露出一丝温婉的笑容，却有几分淡淡的凄凉。 “现在……你相信妾身是真的爱你了吗……” “嗵！” 话音未落，她的已经逐渐冰冷下去的身体倒在了地上，留下一脸苍白的刘修平怔怔地望着她的尸体，手中那颗心此刻却是如此的沉重。 当杜白回到岸边的时候，可以看见岸边此刻只剩下了两个人。 两个和尚。 月凝姑娘的身影却是已经不见了。 他不禁一愣，赶紧加快了速度飞到那正坐在地上盘腿闭目念经来疗伤的怀鸿大师身边，有些惊疑地问道：“那位花魁姑娘呢？” 不会是被这家伙给超度了吧！ 杜白有些怀疑地看着这家伙，毕竟以这家伙的前科来看，似乎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怀鸿大师这时才察觉到他的归来，先是起身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活佛前辈，那位姑娘就在此处。” 他的目光投向那刚才月凝所躺的位置。 “就在这里？” 杜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里除了普普通通常见的花草之外便再无他物，不禁有些疑惑。而他也的确是能感觉到月凝的那淡淡的妖气不曾散去，就说明的确是在这个位置才对。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飞了过去，目光落在其中一株离了地的花朵上。因为过于普通且混杂在杂草之中是如此不显眼，以至于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很可能会忽略过去。 “这是她的真身？” 说起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刚才一番战斗之后妖力耗尽又受了重伤而昏迷过去，无法维持人形就变回了原身。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他原本在得知对方有关于泥土方面的神通之后就有所猜测，或许对方的真身就是某种植物。 但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真身会是如此的——平凡！ 不是牡丹月季那种出名的花，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也没有好闻的香味。 仅仅只是一朵在路边最为常见的普普通通的花而已。 如果不是这株花上面有月凝熟悉的妖气，他还真不敢确信。 “因为出身平凡，所以才会想要做花魁？” 花之魁首，为万人所爱慕…… 他轻声一叹，隐约有些理解她为何会如此执着于自身的美丽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一握，便见那株花自动飞起落入他的掌心之中，可能因为伤势的缘故，花瓣有些枯黄，估计需要好些时间去调养了。 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剩余的事项只要交给这两个和尚来善后即可。 只是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怀鸿大师却是叫住了他，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是将之前刘修平的事情说与他听。 毕竟有人入魔的事情不算小事，还是要禀告一下活佛由他判断该如何处理的。 闻言，杜白眼眸微微一凝，倒是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快就开始搞事了…… ———————————————— 刘修平回到刘府大门前的时候，一眼便被看门的几个家丁给瞧见了，看见身份尊贵的他竟然此刻衣衫褴褛，浑身是血与泥泞，脸色更是惨白如雪的凄惨模样，顿时吓了一跳，赶紧通报的通报，搀扶的搀扶，生怕哪里不小心惹得他伤势加重就不好了。 在他们想来，莫非是这位少爷今晚运气不好，碰上了不知哪里来的强盗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可是一件大事啊！尤其是刘家近日风波不断，恐怕老爷子又要大发雷霆不可！ 众人心中忐忑不安，只求这位少爷可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第321章 厌倦 任由左右两个家仆搀扶着自己向房间走去，刘修平失魂落魄般地仰起头望着那天空之中的月亮。 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的明亮且圆。恍惚间仿佛让他想起了娘亲当年死去的夜晚，那种虽然哭不出来但是心里撕裂般的疼痛始终在身体里蔓延着，与正气的反噬几乎不相上下，让他的神智都变得浑浑噩噩。 或许刚才吃掉那个素玉的心可以稍稍缓解一下。即便她只是凡人也不是神童，但可以帮助他体内的魔气增长，短暂的抗衡正气。 但他鬼使神差般的没有吃。 而是手微微颤抖着地将它放回了原位，即便放回去她也不会复活过来，也不会再为他跳舞。 他忽然觉得就算吃下去也不过是另一种的慢性死亡。因为他已经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与目的。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找不到目标，也找不到未来。 以前梦寐以求的当上刘家家主在此刻却仿佛是最可笑的闹剧一般，无法给他半点继续前进的动力。 “难道我……由始至终都走错了前进的方向？” 他仰着头，任由那清冷的月光洒在自己面上，慢慢闭上眼睛，低声道：“你们……喜欢我吗？” 他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两旁的家仆顿时一怔，有些奇怪地对视一眼，以双方的身份差距来看当然是不敢说否定的话语的，便是急忙小心翼翼道：“喜欢……我们自然是喜欢少爷的！少爷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才华，还受老太爷的宠爱，前途无量，谁会不喜欢您呢？” 他们生怕有哪里说错了话，所以净挑着奉承话说着。 “呵……” 刘修平忽而轻笑一声，似是自嘲一般：“是啊……就因为我是刘家的少爷，所以你们都会怕我，畏惧我。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少年，谁会多看我一眼呢？” “所以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没有答案。” 听到刘修平那些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两个搀扶的家仆都觉得有些古怪，心里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刘修平忽然冷声道：“好了，就到这里吧。” “这里？可是少爷，您的院子还在前面……” 其中一个家仆正有些奇怪地问道，然而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让他便是半个字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难以置信地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冷漠的刘修平，两个家仆纷纷倒在地上的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我已经厌倦了。” “厌倦了陪你们玩这些无聊的抢家主的游戏。” 刘修平面色逐渐狰狞了起来，不再去强行控制体内的力量。瞬间一道道血痕在身体的各个部位爆裂开来，瞬间鲜血便是染红了衣襟。 他的瞳孔随着体内力量失控也逐渐转变成了如同冷血动物一般的猩红竖瞳，手臂开始变得粗壮且手指慢慢伸长，每一根都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骇人。 随着正气的疯狂反噬，他的右半边脸颊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仿佛血肉都在以百倍的速度腐烂风化着，一滴滴深红近黑的血渍滴落在地上，却犹如高腐蚀性的毒液一般，将砖石给腐蚀出小小的坑洞来，发出“滋滋滋”的诡异声响。 他微微踉跄着脚步，一步一步但沉重地向着人群更多的地方走去，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是最后的疯狂与绝望。 “既然这世上最后一个爱我的人都已经被我亲手杀了，那你们这些怀着虚假感情之人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 约莫半夜时候，街上忽然开始大规模地骚动了起来，许多人开始提着水桶开始奔走着，似乎是哪里发生了火灾一般，情势颇为危机。 便是已经睡下的苏婉妙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吵醒，披上衣裳推开房门有些疑惑地问向丫鬟：“外面是发生什么事了？” “回小姐，好像是刘家那边突然烧起了大火，不仅烧了很多的房子，还开始蔓延开来，不少周围的屋子都有危险，很多人正急着去救火呢！” “刘家？！救火？！” 苏婉妙不禁一怔，恍了恍神后才急急忙忙在丫鬟的搀扶下向着院外走去。 而不用等她走到外面就已然看见了情况如何。 因为远远的便可以看见远方滚滚的黑烟正在不断升腾而起，巨大且不断跳跃的火光将那大半片的天空都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那恐怖的火势，即便是在尚有一段距离的苏家也能感觉得到，仿佛迎面而来的灼热的温度让人眼睛都睁不开来。 这一次，恐怕整个元阳城都能欣赏到这场极为难得的“灯火盛宴”！仿佛是天公作美，要为今晚的灯会画上一场最巅峰的句号。 然而也注定了一场极大的悲剧正在慢慢诞生。 而苏婉妙怔怔地望着那火光，被火光照耀得微微闪烁的瞳孔里似是失去了焦距，只是口中轻声自语着：“刘家……结束了？” 说实话，她有些不敢相信。 苏家与刘家斗了这么久，甚至自己的爹娘的死因或许也与刘家有所关联。过往不知道多少次，自己为刘家而担心得睡不好觉，也曾因为在商场上被刘家打压而受了许多的委屈，却也只能咬紧牙关自己咽下去。 先不提现在自己也只是在刘家的压力下苦苦支撑而已，她本以为就算自己能扳倒刘家，也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久到需要自己的后代来完成。 然而却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的胜利竟然会以这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出现！ 这绝不是一场戏言。 如果这场大火是在刘家中心蔓延开来，那恐怕这刘家此次不死也残废大半！甚至很可能从此以后三大家族只剩下两大家族。 若是自己能把握得好，趁机吞并了刘家的部分商铺与土地，恐怕苏家会真的发生一场质变！ 在商场上，从来不会存在心慈手软，更别提自己与对方本就是世仇的关系。现在没有火上浇油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第322章 凶手 苏婉妙看了许久的火光，外面救火的人的奔走声依旧在传来，见它似是一时半会儿没有熄灭下去的迹象，大约也是为自己之前的猜测增加了一些证实。 轻声一叹，她也不打算继续站在这里，便欲要回房休息。 不过走了两步她忽然停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一事，转头问向旁边的丫鬟：“相公……回来了吗？” “姑爷半个时辰前便已经回来了。”丫鬟恭敬答道。 “已经回来了……” 苏婉妙微微点头，眸光流转间似是若有所思。 …… 次日清晨时候，刘家的火势终于是被抢救了下来，不知累瘫了多少的救火人。 只是烧了这么久之后，刘家如今的情势恐怕比苏婉妙昨晚所猜测的还要更加凄惨许多。 杜白来到附近查看的时候，可以清楚看见整座宅院都几乎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火焰蔓延后留下来的狼藉与断壁残垣，便是当初那个鎏金的最为气派的刘家的牌匾，此刻也是被烧得只剩残破的半截，孤零零地倒在门槛上，却无人去拾起。 而许多光膀子的壮汉正抬着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首走出来，却因为人太多而无处安放，不得不堆积到了一起。 已经被烧如黑炭的尸首已经基本分辨不清究竟谁是谁了，仅仅只能通过身上那些似是被烧得变了形的饰品来勉强判断一下。 此刻周围已经围了许多的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一个个皆是议论纷纷，毕竟这等大事可又是整个元阳城未来无数人的谈资了。 “定是这刘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老天爷才会降下这般惩罚来！” “也对，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昨晚那么大的火，简直就像是要把天都给烧着了一样，太恐怖了！” “可惜这刘家啊，攒了那么多的家产，最后却全都被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杜白混在人群之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似乎昨晚上除了两三个在青楼里留宿的纨绔子弟之外，整个刘家的人没有一个逃出来。无论是家仆还是各房的老爷，一个不剩全部都被烧死在了这里面。 便是那当初最为威风的刘老爷子，此刻恐怕也是被某个烧得如同黑炭的柱子给压在底下，去见自己那几个早幺了的子孙了吧。 谁也不知道这火究竟是为何而起，又为何会增长到那么大却无一人发现，以至于包围了整个刘府之后也无一人能够幸运逃出来。 简直就像是刚才那人所言的天降神罚一般奇怪。 杜白有些凝重的视线落在那一片废墟之上。 他也不曾想到这刘家竟然会以这种荒诞的方式落下最后的帷幕。 他也能感觉得到这刘家混杂在灰烬的臭味之中的那淡淡的阴气，这气息有些熟悉，让他很快便联想到了一个人。 “刘修平……” 这家伙……是终于玩脱了，干脆把整个刘家都拉来给自己陪葬了么？ 或许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为何刘家那么多人却无一个可以逃生了。 说来也是讽刺，这刘家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毁在了自己人手上。 而恰在这时，街道的另一头快步走来一行人，正是那两个和尚等人，想来正是在听闻了刘家的惨案之后便急匆匆的赶来了。 走到废墟之前，怀鸿大师的凝重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场景，不禁长叹一声诵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大师！” 有一个腰间佩刀的捕快迎了上来，抱拳敬道，随后忍不住感叹道：“这刘家实在是太惨了……上下百余口人竟是无一幸存……” 全部葬身于火海之中！ 旋即，他却又眉头微微一皱，目光扫过周围围观的众多百姓，靠近了一步和尚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只是大师，这些刘家人似乎不是没有察觉到火灾而导致耽误了时间无法掏出来。倒像是被人给生生拦在了里面。” “我等刚才检查了一具尚还算保存完好的尸体，在他身上发现多处伤痕。根据我的经验来看，显然是生前便被人打断了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苗窜到自己身上。” 很难想象当时会是多么可怕的绝望。 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况不仅仅是一人而已，而是几乎每一具尸体上都能发现类似的痕迹！ “不知究竟是谁对刘家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下得了如此狠手！” 而且此人的武艺显然也是不弱的，那些尸体之中也不乏刘家高价聘来的护院。 怀鸿大师微微点头，闪动着淡淡佛光的目光似是遥遥望向了废墟之中的某处：“此事……恐怕也是与妖魔有关。你们派几个人随贫僧一起来。” “是！” 一听到与妖魔有关，他顿时精神一振，提起万般小心，招呼了手底下几个身强力壮的得力助手一起跟着和尚走向了废墟深处的某地。 当完全进入这片地域之后，天空之中尚未完全散尽的灰烬烟尘便是扑面而来，既是呛鼻熏眼又容易弄脏衣物，然而走在最前面的怀鸿大师却仿佛是丝毫不受影响，那漫天的黑烟在遇到他之前便是自动避让开来。 最终，几人的脚步停在了一座小院落的门前。 这里也是唯一一处在那漫天的火海之中保存尚还完好的地方，仅仅只是墙壁被熏黑而已，甚至那木头的房梁都还保存着完好，与外面那一片狼藉似是天与地的两个世界，颇为奇异！ “凶手就在屋子里。” 怀鸿大师停住了脚步，似是有所叹息，旋即便是闭目诵念起了佛经，似是在超度着什么。 “凶手？” 旁边的几个捕快都有些惊异，互相对视一眼，看怀鸿大师还在念经，便索性几人一起上前，一边拔出刀护在胸前，一边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手按在门上慢慢推开来，以防凶手会不会突然跳出来袭击。 只是当门推开，那屋子里淡淡的烟尘缓缓飘散之后，什么意外也没发生。 他们只看见正对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近乎支离破碎的身体，血肉模糊，其血腥恐怖的程度差点让几个捕快里心理承受较弱的家伙面色一白瞬间吐了出来…… 毕竟这种场景已经隐约在挑战着人的心理极限了。 第323章 来意 “这……这是凶手？！” 一人受不了屋子里那股浓郁且恶心的血腥臭气快步退出来，颤声问道。 “不错，是一个已经堕魔了的人。”怀鸿大师微微点头。 他睁开眼睛扫过面前的院落，恐怕这里是对方记忆里最深刻最舍不得的地方，所以在生命最后近乎失去理智的时刻，才会回到这里，等待死亡的降临。 即便是杀人如麻的魔头，也或许会残存着最后一丝人性吧…… “你们快些去找人将这些尸体都搬出去……” 捕快皱着眉头退出了院子指挥道，随后转而望向怀鸿大师：“大师，此处超度的事宜恐怕要麻烦你了！” 凶手的事情可以等晚点收拾完现场再做确认，毕竟已经牵涉到了所谓的妖魔之类的超凡力量，他们这些捕快也只能相信高人的意见。 “善哉。”和尚点点头。 ———————————————— 而杜白此刻已经离开了刘家门口，来到了县衙的门前。 他已经从苏婉妙的口中得知了昨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对于自己从地球上抄来的诗句莫名其妙地就被展现在大庭广众，还意外的出了不必要的名头，他个人是比较哭笑不得的。 毕竟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靠这个来出风头。 这就好像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一般。而且月凝姑娘还故意插了一手，虽然是为他证明，不过某种程度上也是将他给推到了另一个有些危险的境地上。 尤其是苏婉妙今早看他的眼神似乎就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他有些浑身不舒服。 而除此之外，这位未曾谋面的徐老特意派人来邀请自己见面的事情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毕竟自己不管怎么说，也只是写了几个好句子而已，其他方面未必说得上多么出彩。 难不成这位徐老是一个十分喜爱诗词的文人，所以才会特意召见自己？ 这其实也有些可能的。 毕竟这种太平盛世中诗词之类的问话就已经在盛行着，属于许多文人雅士颇为喜爱的比试项目…… 想了许久，也暂时没有太好的头绪。而他在一位小厮的带领下也终于在一处书房里看见了这位真正第一次见面的大人物。 那是一位头发花白气质温和的老人，穿着一身长袍的便服，如果单单从外表来看与寻常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那一双沧桑的眼眸里却透出了无穷的智慧的光芒，那是阅尽了人生百态之后留下来的泰然与不怒自威的气势。 仅仅这一点，就能轻易判断其必然是身处高位之人。 “你便是写出昨晚那两首诗词的苏家赘婿杜白？” 老先生此刻正坐在书桌前，抬眼看了一眼进来的他，问道。 “正是！” 杜白微微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老者身后侍候的年轻男子，不禁目光一怔。 徐志岩？！ 他没想到竟然可以在这里碰到对方！ 不过很快他便是反应过来，目光收敛间若有所思。 这两人都姓徐，且关系亲近，莫非其是这位徐老的后辈？ 如果真是如此，那之前留存的一些疑惑倒是可以解答清楚了。 难怪会有这么大的财力去探寻所谓的鬼神，也有那么大的号召力让诸多当地的富家公子小姐们愿意给他面子去参加宴会。 毕竟是从京城中下来的大人物，无论权势还是财力都不是这种小地方的人能够比拟的。哪怕只是露出冰山一角来，也足以让许多人趋之若鹜，纷纷来讨好奉承了。 毕竟在许多人的眼中，鬼神之说未免太过于虚无缥缈，真正相信的只有极少一部分。能抓住机会结交这种往日里根本没机会说上话的大人物才是最重要的！ 对方瞧见他也是温润微微一笑，以作友好的示意。这种有长辈在的场合，他自然也不会乱说话。 “你们二人认识？”不过徐老显然发现了这些细节，有些意外地问道。 徐志岩见瞒不过去，便微微躬身敬道：“是的叔父，我与杜公子曾在之前出去玩时意外相识，交流之后对于其谈吐与秉性都非常佩服，所以昨晚才敢向您保证其绝不是那种贪图名利而盗用他人诗词之人。” 外人所不知道的是，他也在房间里为杜白做了保证，不至于让昨晚的那场闹剧继续蔓延下去，也算帮了个小忙。 他并没有提及寻神学会的事情，杜白也就知趣没有提及。 不过这点小伎俩怎么会瞒过这位人老成精的徐老，只见老人家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满：“前些日子老夫便听闻你又去掺和那与鬼神有关的事情，莫非正是与此有关？” 毕竟他们少有来此地，会认识本地人自然应该与此有关。 徐志岩苦笑一声，果然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这位老人。 “志岩，我曾与你说过，读书人只需心正，何惧那些妖鬼魔神？你尚且年轻，不该浪费时间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徐志岩点点头默然不语，徐老见状轻叹一口气，大约也是猜到了他不会轻易放弃。旋即便重新将目光转向了杜白。 “你昨晚的那些句子写得的确是不错。”他一开口便是一句称赞，神色间有几分感慨，“像这等文采，老夫也只在朝中不出十指之数的人身上见过……” “若是先皇还在的时候，以他偏爱绝好的诗词的性子，恐怕定会对此爱不释手，或许会破格将你录入朝中做个文官也说不定。” “只可惜倒是晚了些时候……” 这些大约也只是对方的一些玩笑话。 先皇在十年前便驾崩，由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陛下继位。 杜白对于当时那位在文人之中颇有传闻的先皇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的，其中之一就是偏爱诗词，不仅特意在诸多科举的试卷里加入了要做诗词的要求，还四处网罗各种名言佳句！ 当时天下文人们除了苦学科举八股之外，也会日以继夜地绞尽脑汁去想出极好的佳句，因为一旦真被陛下看中，就有可能被破格录入，成为吃官饷的文官，从此衣食无忧…… 第324章 帮忙 先皇在为四十余年，这样破格录入的文官就有百余个，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一鸣惊人后就再无佳句出手，既没有什么贡献又吃着官粮还仗着先皇的宠爱而肆无忌惮，所以也就渐渐变成了朝廷的负担。只是先皇的爱好如此，所以朝中大臣们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等到当今的陛下继位之后，便是当即大笔一挥，将那些混日子的文官统统贬了下去，而且似乎是因为受到先皇的影响，当今陛下对于诗词是丝毫不感兴趣的，甚至有些厌恶的感觉。他更喜欢能给出实际建议，能给朝廷带来效益的有用官员！ 大有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意味。 只可惜如今天下已然安定，再远也就只有荒凉的边境地区，没有这位年轻皇帝出手的余地了。 当然这些可能想得远了，徐老作为这样一个老人对于先皇的事情自然是比较清楚的，故有此一言。 只是杜白心里也有些疑惑。 既然已经不是靠着几首好诗词就能吃遍天下的时代，那为何还要如此特意召见自己呢？ 他没有刻意隐瞒心思，所以这些小小的疑虑自然是被对方给看了出来。 徐老笑道：“你定是在疑惑为何老夫要特意见你一面吧。” 杜白微微点头，抬头望向他。 “其实真正吸引了老夫的并不是你的这几句诗词，而是你的字。你的这些字让老夫想到了曾经一个人。”徐老终于缓缓说出了他的真正用意，这番话却是让杜白微微一怔。 “字？” “正气？” 他心中不禁一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从之前就遗忘了的重要的一点。 自己送给婉妙的字帖上是刻意留了正气的，给人看起来的感受自然会与普通的字帖有所不同。只是之前能用凡人的眼睛看出有无正气区别的似乎也只有十三姑一人，所以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如今才恍然。 不过徐老倒不是真的看出了正气的存在，只是隐约能感觉到其中的异样。 他目光似是有所回忆，继续慢慢说道：“那人便是老夫曾经的老师。一代文豪，曾连中三元高中状元，以天纵之资在金銮殿上的答卷让当时的圣上当场拍案叫绝，破格录为近臣。自那之后，更是为朝廷鞠躬尽瘁，乃是真正的一代贤臣……” “老师赠予我的字帖我曾日日观摩，从中看出了许多老师独有的精气神。我也曾见过许多神童后辈，只是他们却似乎始终差了一筹。直到见到你的字，才让我恍然间像是再见了老师一般，深感怀念。故此，才特意想要见你一面，看看能写出这种字的究竟是何等模样。” “这等天才……”杜白闻言心中暗暗思索，“想必是身具通窍之心且刻苦用心之辈，加之如此为国为民，无意中觉醒了正气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而正气也不是路边的大白菜，机缘以及心性缺一不可，不知多少读书人便是读书读到死，也未必可以碰触到所谓正气的门槛。 恐怕也只有这样真正的大贤之人身上的正气才算是真正的为万人传颂的正气。 与杜白身上的自行体悟出来的正气还是有些微的差别的。 当然，事实上对于普通人而言，两者的差距并不算大。 当看到这些字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种极为正派的气息，让人下意识就会对作者抱有不错的第一印象。 这也是徐老会特意见杜白的原因之一，很快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然而，如此忧国忧民的老师却遭奸臣所陷害，不得不辞官还乡，这却是最大的遗憾之一。” 说起这件事时，徐老显然还是有些激动，以至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并因为一时激动而连声咳嗽，面色间流露几分难掩的疲惫之色。 “叔父您小心一些，大夫说了让您不要太过激动……”一旁的徐志岩连忙上前轻拍着他背，劝说道。 “老夫自然明白，只是一想起这些事情，便实在是心里难受。”徐老看起来文绉绉，但倒也是个极为重情重义之人，转而望向杜白，“所以当看见你的字之后便犹如再见老师一般，心中甚是怀念，便起了爱才之心。” “你的诗词固然极佳，但老夫喜爱的并不是诗词，而只是这字而已。本想留下昨晚那张字帖，但因为是你与你娘子的定情之物也不好强夺，所以特意请你来帮老夫一个忙……” “徐老但说无妨。”杜白大约也是猜到了他的用意。 “还请你写下一副字帖赠予老夫。”徐老缓缓道，“此字帖将会交予我的一些学生观摩，观摩其中的精气神，想必对他们的文气有所益处。” “而相对的，老夫也可以帮你一个忙。” “老夫可以举荐你进县衙之中先做历练学习，以你秀才之身固然无法做到高官，但若是真有才华，或许也有机会成为一县一人之下的人物。” “但需要注意的是，你需要先摆脱如今赘婿的身份。关于这点，老夫也曾有所了解，知道你当初是因为家道中落且身患重病，才不得不入赘苏家放弃功名。你如今若是有所悔意，老夫也可出面调解……” “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他将问题的最终决定权，交还给了自己。 杜白顿时怔住，似是有些失神。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苏家，只是后来因为种种事情而终究没有选择离开。而如今当这个问题再次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甚至于现在只要点个头，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地解决。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也没有了当时穿越之初时的干脆与洒脱。 他似是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融入到了这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世界里，本该无牵无挂的情感上更是慢慢延展出了一条条的细不可见却极为紧密的丝线，捆绑着与他相知相识的许多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隐约间对于自身的定位有了更多的认识，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放弃了什么负担之后的轻松洒脱的感觉，让他不禁抿嘴微微一笑。 “徐老，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第325章 病根 杜白轻轻摇头，做了一揖轻声叹道：“不过在下并没有进入仕途的想法，与其去考虑那些大事，或许在家中陪伴着妻儿老小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哦？” 这么一个回答显然是出乎了徐老的意料，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似是重新认识了他一般，良久方才微微点头道：“也好，人各有志，老夫自然不会强压着你。只是可惜从这字上能看出你的秉性不错，若是为官也可造福一方，如今却是没了这个机会了。” 一句玩笑话，也透露出了徐老对他是颇为看好的。而能放弃权势的诱惑，更是能作证这一点，如今被拒绝倒也有些遗憾。 转而又是问道：“那不知你可有别的什么请求，若是可行，老夫或可给些帮助。” “帮忙么……” 这个问题让杜白陷入思索之中。 毕竟目前来看自己衣食无忧，又没有太大的志向，对方纵然颇有权势，于自己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帮助……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是想起一件事来。 关于苏家的事！ “说来倒是有一事的确需要徐老帮忙。此前我与娘子便曾计划通过瓷器进入府城……”杜白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瓷器这事若是不解决，始终就像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一般。之前婉妙花费了许多心血试图进入府城之中，却是最终因为一些人的幕后指使而落了空。虽然这些时日以来她口中说是已经放下，但心里必然还是有所缺憾。 他希望可以在这些事情上多少提供一些帮助。如果可以成功，那自然是最好的。 而想要在突破府城的封锁，显然这位来头更大的徐老便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只是不知道徐老是否会愿意为这么一个字帖而去帮这个忙了。 而对方在听闻此事之后，似是沉吟了一下，转而望向身旁的徐志岩：“志岩，此事便交由你去处理如何？” “府城那边你常有联系，听说也有在做一些小生意，若只是帮助苏家进入府城做生意，应当不算难事。” “此事便交由侄儿去处理。”徐志岩没有拒绝，显然也是颇有自信的类型。 杜白心中稍稍一松。 也不得不感叹一下，苏家眼中最大的困难，在其眼中却是如同举手之劳一般，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分身鬼王，或许也就是所谓的身处位置不同，所看见的也会不同吧。 答应下此事之后，写字帖的事情倒是并不急于一时，徐老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很好，这么半天的交流下来之后便是面露疲态，便由徐志岩带着杜白走出房门，不再打扰其休息。 轻轻合上房门，徐志岩转而望向杜白，神色间显然也就没了刚刚房里那般的严肃，反而逐渐恢复到了往日那个热衷鬼神平易近人的模样，只见其拱手略带歉意地一笑道：“杜兄……我这位叔父往日便是在当今陛下面前也是直言不讳，所以方才可能一些话有些得罪，还请见谅。” “无妨。”杜白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何况他也可以看出对方身上没有什么怨气与阴气，应该是一个善待百姓的好官，也是值得去尊敬的长辈。 而这位老者能在皇帝面前出谋划策，甚至直言不讳还能到如今告老还乡，显然便是皇帝也对其颇为器重，身份想必是很高的了。 “苏家瓷器生意这事，我稍后会与我在府城的朋友联系，我与他们私交不错，且有叔父的面子在，让他们帮忙为苏家进入府城做生意铺好道路应该不算难……” 两人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聊着话，有关于苏家是一件，关于那位徐老的则是另外一件。 “叔父前几年便已经身患重病，几度曾在上朝时昏厥过去。太医诊断说是积劳成疾，需多加静养，圣上也是极为体恤，多次提议让叔父还乡休养，只是叔父的性格却是极为倔强，为了当时一场大干旱而来回奔波，便是圣上也劝之不住……” “然而却是将身体落下了严重病根，据大夫说恐怕时日无多，便是昨日去看灯会之前，也曾一度乏力……” 杜白闻言微微点头，目光深沉。 他隐约也可以看到刚才徐老身上的淡淡迟暮之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颇有精神，但实际上底子已经空了，全靠一口精气神在强撑着。 等到哪天精气神散尽，或许就是西去之时。 想到这里，杜白不禁对对方更是敬重几分。 能做到这种地步，即便体内不曾觉醒正气，但胜似拥有正气之人。想必其老师是为他做了极好的榜样。 “他是个顶天立地之人，想必就算是离去，也能为万民传颂敬仰。”杜白感叹道。 “的确如此，叔父也是我最尊敬之人。” 徐志岩忽而轻笑一声，自嘲般地轻声说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当初会选择加入那寻神学会，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想要找到天地间神佛真实存在的证据，想要看到叔父这样的善人在死后不会如同那些花草一般简简单单地化作一抔黄土消散于尘世间，想要看到他的魂魄便是入了阴间，也是众鬼也不敢侵犯之人。” “我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过可笑了。”他微微摇头道，“所以这个想法我很少会与其他人诉说，也不敢告诉叔父实情，尽管他认为我是在玩物丧志而已。但也的确是我默默所坚持着的。我想为叔父找到一个证明此生价值的机会。” “不，其实你的想法没有错。” 本以为会得到取笑或是劝导他想开一点的徐志岩却是意外得到了这个回答，不禁脚步下意识一顿，转头望去，只看见杜白微微笑着眼神真诚地看着他。 “杜兄……”他怔住，心中有所感动，还当他是有意安慰他，正想说话，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其实世间有太多的人都在追寻着这么一个道理，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活着，却惧怕死亡，更惧怕死亡后的世界。” 第326章 推荐信 “如果死后真的有地府，有判官可看人生前的功过，有阎罗王掌管生死，那么那些心存恶念的凡人自然也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生前的恶行而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苦难？” “所以他们会多做善事，以期望弥补罪孽。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就是自身其实并不算恶人，但还是刻意地去行善积德，为的也不过是来生可以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道理也是相通的……” “殊不知无意为恶虽恶不罚，有意为善虽善不赏。太多的人在这其中却执迷不悟……” 杜白似是感慨地说道，转而声音微微一顿，轻笑一声：“而徐老这般的为国为民的鞠躬尽瘁的好官，却是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他们为这天下苍生，为这般江山社稷所做的贡献想必便是到了阴间，阎王也会客气敬他一杯茶。” 假如阎王还活着的话。他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徐志岩轻轻点头，看起来很是认同他的话：“承蒙吉言。只是我寻找到至今为止，也大多只是看见一些奇人异事，对于真正的仙神却是不曾有所见闻的，所以我才会疑惑……这世间是否真的如古人所言，举头三尺有神明？” 说话时他抬起头望向天边的云朵，眼神里几分怅惘，似是在思考这些云朵上是否真会有仙人在俯瞰着大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白忽然心中一动，倒是想起了一个或许可以实验的办法。 他稍微斟酌了一下，决定适当地透露了一点耐人寻味的信息：“其实我对于此道颇有研究，而且已经有了一些成果。” “研究……成果？”徐志岩疑惑地看向他，不知其中含义。 “不错，关于仙神之类的存在，或许是我们凡人所无法触及的存在。但是未必我们不可以通过另一种取巧的方法去接近一些……” “杜兄所说的可是那些和尚道士？”徐志岩微微摇头道，“我也曾去拜访过那些寺庙道观，只是即便是那些自称是高人的前辈也无法给在下一个明确的回答，也无法证明仙神是真的存在。” 那是因为仙神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啊，怎么可能会给出回应。若真给出回应则更是细思极恐，需要调查看看是不是和之前十三姑一样的披着仙皮的妖魔…… 当然这句话杜白没有说出来，只是神秘笑道：“我与那些人却是不同的。你想知道的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寻找。” 旋即又是摇头道，“只是此事涉及到天机，不可泄露。但我见徐老如此一位好官，倒是可以给出一点建议。” “若徐老当真是时日无多的时候，可以去往西北方向边境荒凉的地带，若是去了那里，或许可以找到你想知道的事情！” “哦？”徐志岩面上流露惊愕之色，似是重新认识了一般地认真看着他。 “杜兄此言可当真？” 他本是不会相信的，毕竟对方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又怎么会知道鬼神之中的隐秘呢？只是联想到之前曾与对方交谈的经历，那些言谈举止中对于仙神都极为有了解，甚至许多便是寻神学会里不曾记载的内容对方都十分清楚，更是让他们非常敬佩。 如今说起这个看起来十分荒诞的话题，起初的怀疑之后，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似是最后的一分希望。 如今叔父已经时日无多，真要继续如之前那样地漫无目的地寻找下去未免太过奢侈。哪怕此刻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十分小，但也是目前最真切的消息，或许值得最后一搏！ 他也相信之前一向十分可靠的杜白不会如此不懂世故，选择在这种关键事情上开玩笑。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面露思索之色道：“正巧叔父今日后便要继续启程去往西北方向拜访几个旧日的老友，到时或许就会有机会……只是不知那西北一片荒凉，土地广阔，该要具体要前往何处，该要如何才能找到线索呢？” 他不禁面露难色。 杜白想了想，想到了一个点子：“这倒是不难，还请拿纸笔过来，我可替你写一封推荐信。” “推荐信？”徐志岩更是疑惑不解。 若只是西北地带的官府的推荐信，那是完全不必的。因为徐老往日的门生以及老友遍布天下各地，可以说哪怕只是凭着徐老的身份便是一份可过天下的度牒，谁也不敢拦着，反而会好吃好喝地供着。 而如果说这推荐信是给那些鬼神们看得…… 那也未免太过于荒谬了！ 徐志岩自嘲一笑，微微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给抛到脑后，心里觉得大概是对方在西北认识什么奇人可以帮自己一把故此有这一说。而奇人往往脾性古怪，难说会不会像那些传闻故事里的高人一样根本不屑于权贵，或许这推荐信也是为了好办事而已。 两人来到后院的一处石桌旁，命小厮去拿来笔墨纸砚，随后杜白开始一字一句提笔写下。 期间他并没有要避讳的意思，所以徐志岩都一直在旁边看着。而看见他所写下的内容，徐志岩微微点头，的确只是一篇中规中矩的推荐信。 省去一些繁琐的辞藻，推荐信的大致内容便是“我发现这位老先生一生都在为百姓为国家着想，是个好官是个好人云云，希望看到推荐信的诸位可以给予一定的照顾等等……” 一直到他写下落款“杜白敬上”后停笔为止都没什么出格的内容。 只是让徐志岩觉得稍稍有些奇怪的是，这信件字里行间虽然通篇都是写的是人，但某些不经意的小细节的地方却仿佛在写给不是人的对象看…… 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古怪，不过徐志岩也没有往深处想去，只是觉得或许是那些奇人的偏好而已，必须要这么与他们交流才能说到一起去。 他这些年以来见过的奇人也不在少数，只是遗憾的是其中脾气古怪的很多，真正有本事的却很少。 倒是不知杜兄这次的朋友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有些好奇。 而随后有些意外的是，杜白写完推荐信后并没有放下笔，而是又重新拿起了一张纸开始写新的信。 第327章 后事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让徐志岩围观。 这其实也并无大碍，徐志岩觉得或许是杜白与那奇人有什么秘密的约定，所以不好给别人看。 表示理解的他出到门外去稍作等候。 而在等待的期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忽然感觉身周的温度似乎凭空降了几度，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奇怪……” 徐志岩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天空那个散发着暖洋洋气息的太阳。虽说已经立秋，不过现在正是午时时候，按理说不至于这么冷啊…… 而这股寒意似乎只是持续了短暂的时间，很快便渐渐淡去，仿佛先前只是错觉一般，让他更是不解。 不过没给他太多疑惑的时间，屋子里很快传来了杜白的声音，让他面色一喜，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等他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的杜白已经将后面那张纸折好放入了一个锦囊之中，递交给了他。 “此乃我写好的特殊文书，等你们靠近西北边境一带的时候，便可以在夜间时候将此物点燃烧完，然后将推荐信拿出备在身边即可，若是有来人，便交给他看。” 当然实际上徐志岩所不知道的是，这是与鬼城通讯的鬼文。他在那推荐信里也融入了一丝魇龙王的气息，以作辅证，免得出现什么不必要的意外。 这既是作为杜白尝试鬼王势力扩展的实验，也是为了感谢对方愿意在苏家的事情上出力。 无论是否是有意，但此次苏家进府城必然会受到阻拦，徐老虽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这暗中想必也是要花费许多气力与情面的，官场上的事情从来就不是我的官比你大就可以一手遮天这么简单。 如牵一发而动全身，各方面的利益都需要考虑到。 而这些隐形的代价显然不是一幅简单的字词就可以弥补的。不喜欢亏欠别人人情的杜白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偿还。 更何况，如果徐老真能进入鬼城的势力范围内，那后面的益处自然是更多的，还能让徐家在苏家的事情上出力得更心甘情愿一些…… 总之对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便是了。 这边徐志岩接过这特殊的锦囊以及那封推荐信，虽然心中依旧难以对这种超乎现实的事情十分相信，但怀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还是感谢地收了下来。 “多谢杜兄，无论事成与否，我都会让在府城的朋友为你们苏家添更多的便利，让你们的生意进展得更顺利一些……” …… 时间一眨眼便是七天过去。 徐老以及徐志岩已经离开，如之前所言那般前往西北方向拜访老友。而约定的归程的时间大约是在两个月之后。 这期间的时间一来是西北遥远，来回也要很久，二来则是留给苏家作准备，毕竟此次定然是不会如同之前的那瓷庄商队那般不靠谱，甚至可以说定然可以进入府城市场。 那么许多事情都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除此之外这七天的时间里，关于那刘家全家上下全部葬身于火海之中的骇人听闻的案件终于逐渐平息了下来。一来是因为本身牵涉到妖魔的存在，官府并不希望闹大，二来则是凶手已经查明了，的确是那个刘修平，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闹下去的必要了。 县令老爷最近也是头大得很，一会儿是盛家闹妖魔，一会儿又是刘家全家被害，而且前几天正好是大人物徐老来到了元阳城，更是让他压力大得差点连续几个夜里都失眠睡不着，经常一早起来时候枕头上全是掉落的头发…… 好在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给了他最好的安慰，让他总算是安置好了目前城里的局势。 在他看来，不管怎么样，刘家没了，那他家空出来的市场就交给其他城里大大小小的家族慢慢吞并。这其中得益于苏婉妙自身的远超常人的商业眼光，在群狼环伺的过程中狠狠地咬了一口肥肉下来，大大填补了前段时间在瓷器生意上的亏本生意，更是隐隐有攀上元阳城第一家族的趋势。 尽管目前还是因为家族血脉太稀薄的原因还是有些根底薄弱的感觉。 相比之下，其他家族就含蓄了一些，一向佛系的盛家在此次闹剧中也没有太多的参与，毕竟之前蜘蛛精的事情还是留下了许多麻烦的，他们不太愿意去掺和这些事情。 只要宫中那位还在，那么盛家就不用担心会没落。相比之下，盛家的长辈更关心的是盛云庭的成长问题。尤其是在盛云庭开始正视自己认真读书之后，他们对此更是欣喜，将更长远的目光放到了科举上。 如果真能进入朝廷做官，那这么一点商场上的小钱也就无关紧要了。 而在这些轰动了整片地区的大事件之外，画舫中发生的那些风波自然也就显得小了许多，关注的人也就更少了，更何况还有两个和尚主动出手帮忙掩护，基本上声息已经被压制了下来。 人们茶余饭后偶尔也会想起来一件事，当初那个美得如同天上仙女一般的花魁怎么忽然就销声匿迹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一般。 长久没有看见那动人心魄的舞蹈，实在让人颇感遗憾。 坊间也有人传闻说莫非是与某个外地来的贵公子一见钟情，被赎了身之后去了外地当贵夫人去了，也有人说其实是因为太过美丽被可怕的妖怪给盯上，某天夜里给偷偷地抓去吃掉了，还说得有头有眼的，吓得小孩子们都一愣一愣的。 只是这般说法终究没有得到证实，画舫那边也始终保持着沉默，似乎并不打算对失去了自己这个最大的金字招牌做出一些哪怕是安抚性的表示。 说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有一部分人想起了灯会那天夜里月凝姑娘与苏家那赘婿之间似乎也有一些情感纠葛在其中，如今这位红颜知己突然没了，难道是苏家那位当家的大小姐痛恨丈夫的花心，所以暗中花了重金让她人间蒸发了？ 第328章 去向 仔细想想还真是有些可能的，不过苏婉妙一向表现的不似是个可怕的妒妇，反而十分和善可亲，所以这种流言也只是大多人听听笑笑便罢，并没有太过于当真。 不过像这种有些传奇色彩的流言也并未彻底断绝，偶然间倒是意外流入了苏婉妙本人的耳中。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先是一怔，旋即面带几分好笑的意味，转而望向身边的杜白，似是玩笑般的故意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 “相公，那位月凝姑娘真的不是我派人去害掉的……” “这我当然知道，你别听别人瞎说……”杜白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心里对于传播流言的人十分的无语。 这些家伙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干脆去编写志怪故事去，整天闲着没事来编绯别人的家事搅乱夫妻感情干什么！还真是有些可恶…… 要说月凝的去向，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因为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月凝就在他的屋子里。 准确地说，是在窗台的一个不起眼的花盆之中，正在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逐渐恢复生机之中。具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杜白也一时拿不准，不过料想应该不会太久。 “对了，相公你为什么好像并不怎么关心那位红颜知己的去向？”大约是听得多了，所以苏婉妙也是用上了这种词语，不过她是真的有些好奇。 因为之前杜白既然会专门为对方写赞美之词，那应该关系还是不错的，至少也是十分不错的朋友的关系。怎么那晚对方突然销声匿迹之后，相公却是没有丝毫的焦急疑惑，反而是十分淡然自若的样子，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杜白当然不会傻到说自己把月凝给养在自己屋子里，倒也不是心虚，只是关于妖怪的事情他并不希望婉妙过多地参与进入其中。 然而他并不知道，那一晚灯会结束后，两个女子曾经私下里地聊过天。 所以他只是含糊其辞着：“她已经厌倦了画舫里卖艺的生活，便决定用攒的钱为自己赎了身，去往府城投奔亲戚了。” 反正画舫那边被官府给控制着，不会将那一夜的真实情况给说出来，那么自己这边理由也就随便说了。 “原来如此……”苏婉妙微微一愣，旋即眼眸微垂，轻声念道，“如果那一夜……” 她的声音顿住，没有选择继续向下说去，只是眼神里有些回忆与犹豫，似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没有在意，而说起府城，杜白又是给苏婉妙解释了之前与徐老商量的话题，关于鬼城的事情自然是略过的，主要便是徐老愿意出力帮助苏家进入府城发展。 苏婉妙闻言自然是惊喜万分的，毕竟本以为或许还要很久才有机会的府城发展机会如今却是犹如天上馅饼一般落在自己面前。 而说起代价竟然只是相公的一副字词而已，更是让她惊喜之余有些疑惑。 “难不成相公的字词是什么大家的珍宝不成？值得那位徐老花如此大的功夫？”她笑着问道。 “唔……是不是珍宝我不清楚，不过应该还是挺值钱的。”杜白也是忍俊不禁一笑，旋即故作认真道，“也可能是你相公我的诗词格外动人，被徐老一眼相中，所以才会如此喜爱……” 至于关于徐老劝说他离开苏家的事情他也是选择性地忽略了过去。这件事情便只当做是自己心里的秘密，不会再告诉她让她凭白担忧难过。 这是他自己选择，无论前途如何，他自己都会坚持走下去。 而随着两月后进入府城一事已经敲定了下来，那么现在苏家又是更忙碌了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大生意早做准备。 杜白其实倒是挺想为府城的生意再添一把火，也就是将琉璃给批量地生产出来。只是可惜如今月凝陷入了休眠之中，无法再为自己帮忙。之前在研发过程中隐约是已经有了一些的眉目，虽然品质依旧很糟糕，但也有了好转的趋势，或许再过一些时日就可以有成品的玻璃出现。 而只要月凝姑娘清楚怎么制作之后，相关的流水线也可以开始铺设起来，也就是真正工业化的生产！ 到时候，各种的玻璃工艺品或许就代表着苏家的彻底崛起，是谁也拦不住的！ 畅想这般的美好未来，杜白回到房中之后，将那盆平平无奇且花瓣皆是恹恹的花拿到自己的面前，指尖轻抚了一下叶面，轻声叹道：“所以你还是早点好起来吧……” 声音微微一顿，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是一个可恶的资本家，一个劲地想要压迫为自己工作的工人，就算员工生病到奄奄一息了也要用鞭子抽打让她起来干活，而她则是蹲在地上，一边浑身衣衫褴褛地在他的淫威下颤抖着，一边泪眼朦胧哭诉不已…… “呸呸，自己还没那么可恶。”他有些恶寒地赶紧摇了摇头结束那种画面极强的可怕画面。 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也算是与她合作共赢的关系，她帮自己干活，自己教她鬼文和别的一些寻常妖怪所学不到的知识，于她自身的修为道行也是有着极大的好处，怎么也不算是压榨员工了吧。 索性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奇怪东西，他指尖上开始泛起一道淡淡的金光，当轻抚叶面的时候慢慢渗透进入其中。 真佛本就是偏向于慈爱仁善的，对于天下间绝大部分生物都保持着友好的态度，只有对付那些作恶行凶的妖魔才会有敌意。所以这真佛的力量使用得当的话，对于温养和疗伤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 至少在这些日子杜白的这番折腾之下，这株花的气息也在逐渐好转，已经脱离了最初的那种危险境地，想必到真正的复苏也用不了多久了。 而就在这时，他的指尖微微一动，似是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去，这株花虽然表面看起来与先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隐约可以感觉到其体内传来的些微变化。 第329章 凝月 杜白心中稍稍一松，这说明她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不过目前还在休眠之中，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不过旋即他又是眼神有些变化，因为凭借着魇龙王的能力，他似乎发现这株花有梦境的出现…… “这是……开始做梦了？” 而且似乎是噩梦。 因为随着这个梦境的产生导致心情变得有些恶劣，她体内的伤势竟然还有逐渐恶化的趋势，这不禁让他皱起了眉头。 “也罢，不妨就进去看看，总之在我治好你之前，噩梦这种东西不要想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心中一定，开始运用起魇龙王的力量，将精神缓缓投入到其梦境之中。 …… 略微的一阵黑暗之后，周围重新开始亮起微弱的光芒。 “似乎是夜晚……” 杜白将视线上移，透过窗边的栅栏隐约可以看见一轮弯弯的月牙儿在天边悬挂着。 转而他开始观察起自身的环境。 目前月凝的主视角似乎是她还未成妖甚至是还十分幼小的时候，所以此刻的身体就只是一株十分幼嫩的植株，似是被人给带到了这里，养在了一个小小的碎裂了一半的木碗里面。 而周围有些黑暗，似是在一个十分狭小杂乱的房间，唯一的光源就是那轮微弱的月光。 在房间的外面，隐约可以听见十分嘈杂的客人的说笑喝酒声，以及女子作陪的娇媚又做作的笑语声，伴随着那些有些杂乱无章的乐器声，显得犹如群魔乱舞一般吵闹，让人深感不适。 大约也是一处画舫之类的地方。 而这种凌乱且片段式的嘈杂不适感，杜白清楚这是月凝自身潜意识在梦境里的体现。 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她作为一位才艺容貌皆是一绝的顶尖花魁，竟然根本就不喜欢画舫里的这种环境，甚至于接近一种厌恶的程度！ 那么她作为一个妖怪，又为什么非要进入这画舫之中去扮演一个花魁呢？ 若是不喜欢，随时都可以离去，无论做什么谁又能拦得住她？ 那么应该只有一种解释……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牵绊住了她，让她无法轻易离开。 杜白不禁有些好奇。 而就在这时，这间杂乱屋子的门忽然被人从外轻轻推了进来。 顿时，房间里多了另外一种从屋外照射进来的红光。 在这光芒中走进来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虽然因为背着光而看不清样貌，但是身形间似乎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的装扮。 直到她慢慢走近，样貌显露在视线之内的时候，杜白顿时一愣，似是看见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 只见小女孩的面容五官应该都还算是精致可爱的，如果只看这一点，长大后应该是个颇为不错的美人。然而真正吸引人目光的却是她右侧的半边脸颊，只见眼角到嘴角的大部分区域上面犹如被烈火给灼烧过了一般，火红的斑块凹凸不平，令人一看便是有些触目惊心！ 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将所有的美好都给打碎得半点不剩，所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在别人眼里的丑陋的怪物一般的存在。 “画舫里的……毁容的……女孩？” 杜白喃喃自语道，这是他不曾预料到过的。 他心中忽然有所明悟，这是月凝选择留在画舫的理由？ 女孩脚步轻缓小心翼翼，似是害怕吵到谁一般。她轻轻走到面前，清澈如一汪碧泉的眼眸轻轻闪动，有些发白的唇角发自内心地微微弯起，伸出似是因为干多了粗活而粗糙的小手，小心地抚摸着叶子，轻声道：“小花……你长得很漂亮呢！看来将你从垃圾堆中捡回来是正确的呢……” “也只有你这样不会说话的植物才不会嫌弃我的容貌了吧……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说“不行”好不好？” 她声音有些紧张，仿佛在害怕已经习惯了的拒绝。 但不会说话的植物自然是不会回应她的。 女孩似是松了口气，有些开心地捧着花：“那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了！我叫凝月，是当时爹给我起的，大家都夸我的名字好听……” 她声音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眼神变得有些黯然，旋即才重新打起精神继续说道：“你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我叫凝月，你不如就叫月凝吧！也很好听呢！” “月凝……月凝！” 她欣喜地笑着，似乎在开心自己取了一个好名字，也似乎在开心自己终于在这艘画舫上有了第一个朋友…… 从这里开始，画面开始闪烁，似是梦境的主人也就是月凝的情绪变化起伏有些大，导致梦境起了波折。 而在这其中，一个个的有些零碎的片段开始闪过。 有女孩偷偷来和她说悄悄话的，内容各种各样，有关于今天又被谁给欺负了，也有因为不小心被客人看到了吓人的脸而被妈妈给打了的，也有关于她自己以前的往事的。 她以前似乎是某个书香门第世家的小姐，只是后来家道中落，父母病逝，不知怎的她就逐渐沦落到了这画舫之中，被当做一个有潜力的姑娘培养。 然而那是在她毁容之前的事…… 如何毁容的事情并未提及，只是自那天开始，她的地位就已经一落千丈，甚至不被允许白天时候出门，也不准离开后厨附近的范围，免得这张可怕的脸吓到了客人。 自然而然的，也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 就在这个狭小黑暗的独属于这个名叫凝月的小女孩的世界里，一人与一株植物成为了要好的朋友，这一过程中没有任何多余人的出现，也没有多余的话，似乎是一段纯粹的、小女孩最快乐的时光。 随后又是一段画面的变化，似乎是过了几年。当时稚嫩的女孩已经逐渐成长为了含苞待放的少女，然而年龄的增长并没有缓解她面上的伤痕，反倒是随着她长开而愈加的扩散开来。 以至于她每天只敢戴着一层面纱遮掩着面容，躲躲闪闪不敢见人。 直到有一天，凝月再次打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花盆向外走去。 第330章 梦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且期待的神色，小声说道：“今天有花魁姐姐的表演，正好这里的活已经被我在白天时候就做完了，趁着有空我们可以偷偷去看一眼……” “花魁的表演？” 在其怀中，进入梦境后的杜白还是第一次走出那个小房间，看见了外面的场景。 没有出乎意料的，这里应该还是元阳城，不过看无论是房屋还是船只的样式都应该是至少五六十年前的时候，这也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在出了门之后，声音变得愈加嘈杂刺耳了起来，即便是附身于其上的杜白也能感觉几分不适，可见这些东西给月凝带来了多么不好的印象，以至于在梦里面也是十分讨厌。 而周围路过的人的模样大多都是模模糊糊的，无法十分真切地看清，毕竟是梦境反映的缘故。不过这一切对于抱着花盆的少女来说都是真实的，所以她小心地低着头，躲躲闪闪地避让开身旁时而经过的客人与姑娘们，生怕被人看见了自己的丑陋的脸。 如此小心地走了一段路之后，进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里，杜白终于看见了梦里的花魁的模样。 说实话，无论是样貌还是才艺都比不上月凝自己，但也有一种独到的温柔且绝艳的姿态，算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因此也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赏钱更是络绎不绝，每当一曲舞罢，便是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 少女自然是没资格站到台下去光明正大地观赏着的，她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之中，探着脑袋，满是憧憬艳羡地望着台上那巧笑嫣然身姿摇曳的美丽花魁，低声道：“我如果也能长得如同她那般美丽就好了……如果我也能成为花魁，那我就能被所有人所喜欢，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而与此同时，便是有一个锦衣的少爷在几个小厮的簇拥下站了出来，抬头望向那台上的花魁，俨然一副财大气粗却又故作文雅地微微拱手的模样：“本少爷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只要你为我独舞一曲，你觉得如何？” “嘶！一百两？” “这么多！”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台下顿时一众人议论纷纷，有些惊讶且羡慕地看着那少爷。毕竟一百两已经足够普通家庭衣食无忧地生活十年了！ 不过如果真能用这一百两银子买到花魁的好感，对于这些有钱人而言或许是十分值得的。 而他们也是猜测花魁会答应下来，毕竟只是跳一支舞就能赚到一百两银子，只要自己不愿意照样也干不了别的，那岂不是稳赚？ 然而花魁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微微摇头：“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妾身近日对于诗词之道颇有兴趣……” “诗词？！”那锦衣公子顿时哑然，让他出钱还行，但是让他舞文弄墨那可就是在为难他了！ 就在此时，门口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个丫鬟有些激动的声音：“姜公子来了！” 而那锦衣公子也是立刻看见刚才还拒绝了自己的花魁立刻将欣喜期待的目光转向了门口的方向，如月般微微弯起的眼眸里闪动着如同少女萌动春情的光芒，笑意盈盈，更是让他心里如同吃了一斤苍蝇一样难受。 偏生他还没资格多说什么，因为…… “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才子姜公子？” “应该便是了，若是寻常的姓姜之人，又怎会惹得这位花魁如此大的反应！”有人摇头晃脑道。 “也是，恐怕只有那位文名远扬的姜公子了。据说他前些日子信手写下的一首诗被当今圣上看中，似是颇为喜爱，可能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另外几人附和道，深以为然地点头称是，似乎并不奇怪。 杜白愣了一愣，忽然便是反应过来。如果是按照时间线来算的话，此时似乎正是那位痴迷诗词的先皇在位的时刻，也难怪会有这种因为一首诗而当官的荒唐事。 不过这种情况恐怕也只能在这位皇帝在位的时间，等其子上位之后，那些留下来吃空饷没贡献的“祸害朝廷”的家伙全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随后在万众瞩目之中走进来的是一位颇为俊朗的年轻文人，看来便是那位姜公子了…… 让杜白有些意外的是，少女凝月的目光也是偷偷地跟随着他的步子，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倾慕、向往却又自卑的色彩，顿时让他有些了然。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她会喜欢这个文人公子也是正常的，只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她的这份心意注定会落空…… 那位姜公子也根本不曾察觉到角落里还有一个少女对他的爱慕的眼神，或者说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台上那位同样羞怯地望着他而美不胜收的花魁身上。 毕竟在场的哪位女子，又能比得上这位花魁更加优秀呢？ 望着姜公子与花魁颇有些亲昵地说着话逐渐走远的背影，少女凝月有些失落地收回了视线，心情也是愈发低落了起来，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那位公子，但是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切实际的期盼。 画面闪烁，她已经回到了船上，正在向着那个熟悉的黑暗的小房间走去。 不过在一处拐角的时候，一时失神的她不慎撞上了侧面的来人，顿时有些狼狈地跌倒在了地上，若不是花盆正在怀里，恐怕植株也要被摔断了不可。 这株花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有些后怕地更是紧紧抱住它，不敢轻易松开，即便自己的手掌已经擦破了几道血痕。 而就在这时，一道充满怒气的责骂声响起，但声音意外的听起来有些耳熟：“你是哪个房的丫鬟！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若是弄脏了姜公子的衣服，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这个声音…… 而且…… “姜公子？” 少女凝月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相信地慌张抬起头来，看见的果然是两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之前一起离开的花魁和那姜公子！ 第331章 心魔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们！ 而刚才那段叫骂声便是从花魁的口中所出。那位先前在众人面前还温婉可人的的花魁此刻却是摆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仿佛眼前的人是过街的老鼠一般讨厌。 那位姜公子则是皱紧眉头，轻轻拍了拍刚才衣服上有些弄褶皱的地方，待确认没有什么破损之后才将恼怒的目光转向她，似是正要发作，只是在看到少女凝月的那双清澈的眼眸时却是不禁一愣。 “好漂亮的眼睛！” 他心中暗自惊叹了一声。 以他的经验来看，能有这么美丽的眼睛的女子，相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定然是个不弱于自己身边花魁的美人胚子！他不禁有些期待起来，这张面纱之下的容颜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立刻便是收缓了语气，先是小声劝了一下花魁道：“无妨，我也没什么大事。” 随后转头对少女故作温柔地说道：“怎么样，摔疼了吗？我来扶你起来吧！” “我……” 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与对方说上话，甚至还能被如此温柔对待的少女凝月颇有些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要如何回应，听到那位花魁略带几分醋意的冷哼声，更是有些畏惧地低下头，生怕会被对方看见自己的容貌。 姜公子倒是不疑有他，故作善意地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帮她站起来，只是就在松手的一瞬，却是故作不经意般地轻轻撩过她的面纱…… 随着那层遮掩面容的面纱缓缓飘落在地，原本面上带着温柔笑意的姜公子却是顿时僵住了，眼神间俨然如同看见了什么极为惹人厌恶的东西一般，瞬间变了颜色。 他所期待的什么绝色的姿容根本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憎恶的遮掩了近乎半张脸的丑陋疤痕，瞬间便是让他吓得倒退了两步。 “什么丑八怪！” 回过神来，他立刻用力地甩开了袖子，嫌恶地瞥了少女一眼，仿佛是刚才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臭着一张脸。 “我们走吧，不要搭理这种人！” 姜公子连多看一眼她的兴趣都没有，转而对花魁说道。 看着这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少女凝月的神色逐渐呆滞，眼神愈发的黯淡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光芒。 绝望似乎就在这么一瞬间中发生。 之后的梦境片段似乎变得愈加零碎且昏暗。 她身边依旧没有朋友，陪着的只有一株随着时间流逝而花开花落，但一直被她照顾得很好的花儿。 而且随着那天的事情在船上传开来之后，不知是谁先传起来，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图去勾引姜公子拆散花魁，好在姜公子看穿她的险恶用心以及丑陋的面容，将她推开，但她还是死皮赖脸跟着不放云云…… 像这种女子比较多的地方，对于此类事情尤其敏感，尤其是在名草已经有主的情况下。 一时间，明里暗里，对于她的欺负和责骂似乎更上了一层。若说之前对她顶多只是眼不见心不烦，此刻更像是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最后留下的一道画面，是她有些苍白的面容以及似乎已经失去了生的希望的眼神。 她将花在一处山中种下，临走前犹如要与要好的朋友离别一般，蹲下身不舍地轻柔抚摸着它的叶片：“月凝，你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 她抬眼望向蔚蓝的天空，眼神惘然：“你如果是人，一定也能长得很漂亮吧，花……花魁，这个名字也很适合你呢。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像那些说书先生口中一样变作人形，会不会变得比那个花魁还要更漂亮，被所有人所喜爱呢？” 没得到回答，她自己却是自嘲一笑，不再继续这般不切实际的幻想。 “若是真有来生，我也希望能做一朵花，这样或许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也可以真正陪在你的身边，做一辈子的朋友……” 似是轻叹着，她脚步略微沉重，背影逐渐消失在山涧树林之中，直到画面逐渐暗下去为止。 画面再次闪过，这次不知是过了多少年，月凝的人形终于出现，她此刻正站在一座小小的只插着一块木板当做墓碑却没写埋者是何人的坟堆前，微微怔神之后，弯下腰轻柔地伸手拂过木板上的些许凹痕，被她拂过的地方则是光芒绽放，待散去后逐渐出现了几个字来。 “凝月。” “我答应你……你生前没有实现的愿望，我会来替你实现。那花魁之位，我也会替你拿下来。” 她轻声说道，神色温柔，眼里流露几分回忆之色。 “毕竟、你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附身于这个视角的杜白终于有些明白了，不禁也是有些感触。 一人一妖的友情成为了羁绊，所以月凝才会选择留在画舫里做一个对她根本无益处的花魁。 倒也是重情重义之人！ 他对其的认识也是更深了些许。 然而如果这个梦境仅仅只是到这里为止，那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噩梦，也不至于影响她的心境严重到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恶劣的程度。 有过相关经验的杜白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葬在这里的少女已然成为了月凝的心魔，成为了既无法割舍，又极为沉重的牵绊。 果不其然，下一秒在月凝说完那番话之后，那小小的坟堆之中忽然飘出来了一道略显虚幻的黑影，看其样貌隐约就是那少女凝月的模样，俨然已经化作了厉鬼的模样。 鬼影面目狰狞地看着她，口中发出阴冷怨恨的声音：“亏你还说是我的好朋友！你早就已经开始后悔当年的约定了是不是！你现在根本就不想留在画舫当花魁，反而喜欢上了一个人族的男子，想要为了他而抛弃我！” “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亏我当年冒着多大的辛苦将你从一堆废物之中将你给捡回来，又从一株幼苗给慢慢养大，你根本就不感念这些恩情，是何等的自私自利的妖怪！我真是看走了眼，才认你做朋友！” 第332章 解开心结 “我不是！我没有！” 月凝对于她的出现似乎没有任何的意外，反倒是极为痛苦地抱着脑袋慢慢蹲了下来，泪眼婆娑，仿佛在经历一场极为艰难的挣扎一般，艰难且声音微微沙哑地努力喊着。 “虽然我是对杜公子抱有好感，但是我不会因此而抛弃你的……” “我？！” 正暗中观察的杜白忽然一愣，不知两人怎么突然提到了自己，联系到两人说话的内容，脑袋不由得一懵。 难道…… 月凝姑娘喜欢自己？！ 这一瞬间，他隐约发觉自己似乎是对于感情方面太过于迟钝了，以至于直到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才猛然察觉似乎的确有这么一种可能。 而且现在是在梦境之中，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潜意识的反应，是不会撒谎的。也就是说，这的确是事实了？！ 顿时他看着月凝的眼神有些变化了起来，略微复杂。 虽说作为男子的通病，被一个美丽且优秀的女子喜欢自然会感觉到喜悦的，但是有些头疼的是，自己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回应她的感情。 不过现在显然并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因为若是再不阻止这个心魔，那么月凝的伤势可能会愈发恶劣下去，进而导致一些不可挽回的糟糕情况。 他将目光投向那鬼影，稍稍引入了些微的佛道气息，尽量平缓了一下月凝的激动不安的心情并消弭阴影，转而开始使用着魇龙王的能力，为她重新编造一场独属于她的美梦。 …… “月凝……月凝！” 熟悉的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正垂首低泣的月凝不禁微微一怔，红着眼眶抬起头来，却是意外看见了面前正弯腰站着那个熟悉的少女。 少女微笑地眯着眼睛，没有先前那鬼影一般的狰狞，反而似乎是十分开心的模样。 而让她注意的是，少女面颊上那可怕的伤疤不知怎的竟然消失掉了，留下来的的确是一张完全不弱于当时那位花魁的精致的脸庞，而且更添几分少女的纯真与可爱，格外惹人怜惜。 “凝……凝月？！” 月凝愣住了，不知为何对方会突然变成这幅模样。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啊！” 少女蹲下身，将她的脑袋拥入怀中，微微一笑，低声细语道：“而且，你作为我唯一的一个朋友，你能变成现在这种美丽的样子，而且还能连续好几年都选上花魁，简直太厉害了，我也很为你骄傲呢！” “你对我的承诺早就已经实现了，你根本不必再继续勉强自己……” “你……你真的不会怪我吗？”月凝睁大了眼睛，微微抬头望向她，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当然不会。而且，我还要感谢你，你帮我实现了成为花魁的愿望……”少女轻轻点头，慢慢放开她，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如今心愿已了，我应该去转世轮回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因为这一世的丑陋，所以下一世我也会生得更加漂亮，也会遇见比那姜公子好百倍的良人，相携共度一生……” “而你，月凝，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未来，不要再傻傻地为了我而活。” “为自己而活……”月凝轻声重复了一遍，眼眸中逐渐闪烁着新的希望的光芒。 随着她心情的变化，周围的天气由原本的阴沉沉开始变得明朗了起来，温暖和煦的阳光从空中洒下，四周的荒地之中开始慢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了花草树木，鸟鸣虫鸣亦是开始繁杂，俨然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 这也是一个好的预兆，说明心魔已经消散。 一旁的观察的杜白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他索性便是退出了这个梦境回到现实，再次看向那株花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其伤势果然已经不再恶化，而且有加速痊愈的趋势。 “这倒是个好兆头！” 他刚想笑，只是一想到之前梦境里月凝无意间所透露出来的对他的情意，就不禁笑容一滞，暗自有些头疼了起来。 ———————————————— 很快，这边杜白将视线转移到了魇龙王的身上。 这段时间因为元阳城的事情颇为忙碌，所以对于这边的关注也稍稍有些少了。难得地重返之后，倒是没有发现鬼城的新变化，一切都是按照自己之前所吩咐的，正在按部就班地继续进行下去，一切颇为顺利，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毕竟这次可就不会再有什么活佛之类家伙的出来搞破坏了。 而之前所建设的鬼市的规模也在逐渐地扩大之中，目前已经在几乎整片西北区域打响了名头，成了诸多鬼怪耳熟能详的地方，而鬼城所发行的货币也是真正的成为了比起真金白银还要值钱的存在，甚至一度成为了妖怪之间的硬通货币。 这是在这种以前一向没有规矩，做什么都随意妄为的鬼怪之中极难看见的一幕。 杜白则是非常乐于看到这一幕，毕竟有些时候，强横的实力压制未必能让所有人对自己信服遵从，但是钱能。如果有人说不行，那肯定是钱不够！ 而能掌握货币这一关键点的鬼城，自然隐隐就有了超然的地位。 当然目前对于大部分没有相关知识的妖怪来说是根本不会明白这种意义的，反正对于他们简单的脑袋来说，能安稳的活下来，又能有机会提升自己的修为就是一件大好事，至于这个好事是谁帮他们安排的…… 这重要吗？ 除此之外，关于田地种植的事情也是他所关注的重点，毕竟这关系到整个天下的布局。 事实上，除了当初那两个小女妖之外，后续又陆陆续续地招揽了四五个有相似神通的鬼怪，总也算是可以开始规模性的种植而不用担心人手不足了。 他为此也是特意到了关于特殊粮食培养的实验室中一趟，了解了一下目前的进展。 “大王，这是我们目前的研究成果。” 得到杜白会到来的消息，正在田地里研究植物的青黛便是尽快做好了准备，当他出现的时候便将已经有些成果的庄稼呈上来。 第333章 认同感 此地有阵法的辅助，关于天气的限制已经达到了最低的限度，基本上无论是需要什么样的天气都能给变出来，即便上一秒还是鹅毛大雪，下一秒也照样可以烈日炎炎。 算是某种程度上温室大棚的进化版本了。 杜白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株长满了稻穗的水稻，看起来便颇有分量，颗粒也是饱满，比之先前的干瘪有了很大程度的好转，微微点头后不忘问道：“嗯，产量如何？” “目前这种水稻比之以前的普通水稻提升许多，每亩大约能有五百斤！”青黛面色欣喜，因为每能提升一斤的产量，就有可能避免一个生灵的饿死，是大好事。 比起之前自己用医术去一个一个地救治病人，似乎这样更让她有满足感一些。 “不错。不过五百斤还是有些低了，争取继续努力！” 杜白对于前世的亩产动不动八九百斤甚至千斤的数据已经有所认知，如今这点程度自然不会自满。如果通过人力就可以达到那种程度，那么自己用不科学的法术应该只会更高才对。 “嗯！”青黛重重点头，俨然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而一旁的白瑜则有些憋屈了，毕竟她所种的全是萝卜。 当她努力把一颗比她人还要高大的萝卜搬到杜白的面前作展示的时候，面上露出了一副心累的表情。 这颗大萝卜还是很有分量的，便是杜白也没见过这种大萝卜，不禁有些讶异。 再一看她种的地里面全是这种大萝卜的时候，更是欣慰。 “你干的也不错，多多种萝卜，也就能为我们鬼城做更多的贡献！”他称赞道。 “嗯……”白瑜有些有气无力。 “对了，说来你也是萝卜成精，如今种这么多的萝卜给外人吃食，会不会不舒服？”他这时候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不禁有些慎重起来。 毕竟他也不会真的那么残忍，如果她心里真的不忍残杀同族，那他也不会强迫她去干这些事情。 “当然不会。”白瑜摇了摇头，似是想脱口而出“你是笨蛋吗”这种话，不过看见面前那威严满满的魇龙王，小脸一苦，为了生命安全考虑，还是识趣地把这句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我们成精之后，身体发生了变化，已经不算是同族了。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是人类和猴子他们虽然长得像，但人类不会觉得猴子和他们是同族一样吧……” 她抓了抓头发，苦思了一会儿后努力解释了一下这个认知。 虽然比喻有些奇怪，不过杜白大致上还是了解了她所表达的意思。 对于妖怪来说，同族只有同样成为了精怪的同类，而那些没有灵气的，与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大，也不会刻意去当做亲人朋友一样地在意和保护。 不过如非白瑜这么特殊，当然也不会这么刻意地去种植萝卜来出卖赚取利益。 因为直到目前为止，白瑜还是坚持认为她只是一根顶着萝卜之名的人参，就算有人问起，她也会凶巴巴地回应：“怎么，没见过长得特别饱满，有那么一点点像萝卜的人参吗？！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小心我揍你哦！” 而且其脚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好几个不曾化形的人参小娃娃，一边欢呼一边亲昵地贴着她，俨然就是亲人的关系，似乎更是佐证了她的说法，让那些深感疑惑的人却不敢多问了。 至于其他几个新招进来的小妖怪目前还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对于杜白也是十分的畏惧，甚至当他走到其面前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似是生怕哪里不对而惹怒了他被一口吃下去。 毕竟魇龙王的可怕实力以及过往一直流传在外的名声还是十分有震慑力的，能做到敢于正视他的也只有同级别的鬼王而已。 甚至于一些稍弱一点的鬼王也会惧他三分。 杜白也不在意，作为王若是谁都不怕他，反而和他嬉皮笑脸，那他还怎么树立威严？他便也只是随口提点两句，说话时面色严肃，让人莫名觉得他心机深不可测。 不过在视察结束临走之前，青黛却是有些犹豫地唤住了他。 “大王，小妖有一事想请求您的允许。” “哦？有何事尽管说来。” 杜白脚步一顿，好奇地看向她。 目前青黛在研究粮食方面还是颇有贡献的，若是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应允下去以资鼓励。 青黛缓缓将请求道来：“小妖听闻鬼城中有各种知识的学习所在，思来想去，便萌生出去学习一下各种知识的念头，以便能创造出更多更好的粮食……” “唔……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毕竟知识才是生产力的根本……” 杜白心中想道，旋即便是微微点头：“自然可以，你们如今也是鬼城的正式居民了，只要选择相应的课程并交纳一定的学费，就可以进去学习，这是你们的自由。另外还有免费的关于人族的文学知识……” 他声音忽然一顿，想起了一件有些有趣的事情来。 毕竟当初那个一直在寻找她的男子也是在当老师呢，不知这次两人会不会正好遇见？ 他忽然有些期待了起来。 他之前一直没有将消息转达给对方，或许也是好奇想看看究竟两人间的缘分深不深，若是在同一座城市里，却是怎么也遇不到，那未免也太惨了一点吧…… …… 鬼城之中，就在杜白想着这件事的时候，那三位老师其中的两位周世泽以及苏玉龙再次相遇到了一起，主要也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府试早早做准备。 近日来苏玉龙人逢喜事精神爽，面上也是没有以往那种沉闷的神色，而是时刻带着笑意的。周世泽倒是不以为奇，他已经知道了对方近日所发生的事情，也是十分理解对方的心情。 不过就在教书的时候，十分难得的，第三位老师叶寒成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毕竟对方似乎平日里颇为忙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并不是十分的热切，算是比较高冷的类型。 第334章 好事 此刻再看见他，对方从门口快步走入，身上穿着一身习武之人常穿的素白长袍，手中抱着把长剑，面色依旧是印象中的冷冰冰，仿佛并不近人。在看见他们二人之后便是点了点头便算作打招呼了。 两人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也是见怪不怪。 看着此人远去的身影，苏玉龙有些好奇：“据说这位叶兄是行走江湖的侠客，难道说那些侠客们都是这种样子的吗？” “这我也不甚清楚。”周世泽微微摇头，毕竟他对于所谓江湖上面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了解，不过说起对方的这种态度，他倒也有他自己的猜测。 “不过我觉得，叶兄可能是因为我在所以才会刻意保持着距离。毕竟我是朝廷的命官，而像叶兄这样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为民除害的江湖人士从来不会对我们官员抱有什么好感的。” “甚至有可能，叶兄手上就有不少贪官污吏的人命官司，不想再惹麻烦的话自然会对我的身份有一定的抗拒。” “原来如此……”苏玉龙有些恍然地点头，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不过周世泽说归说，也不会愚蠢到想要将对方捉拿归案。先不说抓不抓得到，而且他相信此处鬼城的大王既然有心建造一个安定的居所，那么所招进来的老师自然也不会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 如果对方所杀的都是恶人，那么他一定程度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没问题的。 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是有些好奇，这位叶兄似乎一直都保持着这种冷冰冰的模样，也不知究竟什么事情才能让他的神色出现一点变化…… 也可能永远也看不见吧…… 轻轻摇头一笑，他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待到今夜的学习结束，等到天亮时候，周世泽便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没有丝毫的疲累，就犹如熟睡了一整夜般的满足感，便是以往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浮现的些许小毛病也是在逐渐地消失，周世泽感慨于鬼城法术的神奇的同时，起床准备去往县衙处理公务。 身体已经基本恢复，甚至比寻常人还要更健康一些的娘子贴心地替他穿好衣裳，温柔地叮嘱让他小心慢走，更是让他心中感慨万千。 若是放在以前，娘子根本走不了路，甚至还有性命之忧，哪像如今…… 想到这里，他更是对自己能被选入鬼城作老师而庆幸。 不过鬼城归鬼城，现实归现实，等到了县衙公堂之后，还有许多的麻烦事在等待着他去处理。 一来是前任庙祝虽然已经在“山神”的雷霆一击下惨死，甚至连尸首都被暴晒以泄民愤，但对方把持此处十余年，甚至连衙门都被其给架空，县令平日里也要看对方的脸色，这种近乎可怕的程度可不是一个人，一朝一夕就能轻易完成的。 那家伙还有许多的同党手下因为没有参加那一夜的行动而侥幸逃得了一命，而且因为没有亲身经目睹“山神复活”，所以基本对于百姓口中所流传的神迹是完全嗤之以鼻的。 在已经装神弄鬼，假借山神名头而鱼肉百姓的他们看来，这一次的事件很可能就是现在这个县令用了和他们一样的办法，趁那庙祝不备偷袭杀了他，然后用山神的名头来让自己更名正言顺一些。 只是有心为大哥报仇，也舍不得原本那么享受的生活的他们本想杀回县城，只是此刻周世泽已经重新拿回了县令的权力，也不再有无人可以使唤的窘境，甚至其中一些衙役武艺不错，他们也不是对手，自然不敢贸然行动。 所以索性便退回了山里面安营扎寨，做起了老本行山贼。 如此一来，无论是出山还是进山都会有所影响，闹了不少的命案，让周世泽颇为恼怒，派兵去剿了几次匪才稍稍安稳一些。 除此之外，便是县衙本身的事情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与县衙没有太大关系，与周世泽作为“山神使者”的身份有关。 毕竟在这个小城里面，这个山神已经几乎是所有人根深蒂固的信仰，在他们心里比其他任何神仙都要来得重要，所以周世泽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虽然现在他的命令是无人不听了，但相应的麻烦事也不少。 比如某户人家家里被偷了两只老母鸡，那户人家就会前来哭诉，祈求山神老爷能将老母鸡给找回来，尽管可能已经被人炖了吃了；又比如某两个邻居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架打架，打着打着觉得谁也打不赢谁，就会跑到周世泽面前让他评评理；又或者哪户人家田地里害了虫或是禾苗焉了，也会来县衙前面祈求山神老爷保佑庄稼好收成…… 简直已经把这县衙给当成是山神庙一样看待了，甚至还有更甚几分，就差没摆上香火朝拜了。 周世泽自然是十分无奈头疼的。 他是父母官可也不是真的你们的亲爹娘，怎么可能去顾及这些各家各户的小事，何况就算是真的山神被如此频繁的打扰，恐怕也会不胜其扰的吧！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只豺狼妖会不肯做山神了，恐怕这也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吧。 偏生在他说了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而来打扰他之后，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答应，没过几天又来了，简直是让人真心无奈了。而且那些人都是真心爱戴他，所以他也不好让衙役将他们全部拦在门外。 而就在这一日，他正让衙役打发走一个想让山神护佑他们家人病痛早些好转的妇人，并告诉她与其祈求山神，不如去找大夫更快一些。 就在那妇人感恩戴德地走出门口的时候，恰好有一个信使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周大人，有知府大人的来信！”他恭敬地将一封密信递交过来。 “哦？快拿来我看看！” 周世泽有些诧异，伸手接过信来，打开来细看一眼，面色间不禁流露几分喜色。 一旁的师爷见状不禁好奇，问道：“大人，不知是有了什么好事？” 周世泽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笑道：“前些日子本官将那恶庙祝盘踞此地无恶不作的事情写信告知了知府大人，大人对此次地举措十分满意，说过些日子会前来此地看一看。” 第335章 思量 “这是大好事啊！”师爷也是不禁大喜，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前庙祝手上已经有了好几个朝廷命官的案子，只是因为其势力在此地错综复杂，掌控得极为牢固，所以消息才一直没有传出去，即便是知府大人心存疑虑派人下来查看，也根本找不出什么可疑的线索，一度成为了无法解决的悬案。 如今终于在周世泽的手中得到了解决，自然是大快人心的，知府也是更加看重他，此次来或许就有向更高处发展的机会。 …… 而与此同时，一行车队也是在官道上行走着，看其前往的方向似乎是永乐府的方向。 这一行人正是月前离开了元阳城来到西北地区拜访过往旧友的徐老一行人。 永乐是西北方向较大的一处府城，在此就任的知府大人正是徐老以往的学生兼朋友，此次过来也是想要好好叙叙旧的。 此间路途虽然是官道，但依旧有些颠簸，马车的车轮时而颠过地面上的凸起而咯噔地晃悠一下，好在出发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准备了厚厚的垫子，总也不至于让年老的徐老摔出什么问题来。 徐志岩看着此时赶路依旧不忘看书的叔父，在心中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他在出发之前便已经多次劝过叔父不要再这般疲于奔波，还不如早些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养养花钓钓鱼，如大夫所言那般更能养身体。 只是叔父的性子向来是不会轻易听别人劝的，他只会做他相信正确的事。 “此次再不去，恐怕此生也无望再见那些老朋友们了，老夫可不愿就此留下那些憾事啊……”徐老便就如此回答他。 徐志岩心知自己是劝不动叔父的，便也只能在心中暗自谨记，尽量在各种细节上照顾好叔父不出什么差错。 而这时候，徐老忽然抬眼望向他，开口似有深意地叮嘱道：“侄儿，之前那位名叫杜白的男子，你或可以与他交好。老夫看他秉性不错，也不贪图荣华富贵，看来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若是交朋友，值得深交。” “是，侄儿明白的！” 徐志岩点点头，不过经这么一提，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杜白交给他的那两个东西，不禁一怔。 因为一路上都在赶路，所以他险些将此事忘记了。如今想起来，倒是心中好奇究竟，想要试一试。 不过考虑到对方的嘱咐应该是在夜里才有效，加之现在在马车上也不方便，便也只好暂且按捺下这般念头，等着到了地方安稳下来之后再做考虑。 如此走走停停，约莫又是过了一天的时间，车队终于来到了永乐城之中。 而得到消息的此处官员杨知府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带着几个心腹手下亲自前来城门处迎接，待看见马车里的徐老的时候，更是赶紧抛下原本作为知府的高高在上的官气，转而一如学生面对老师一般地恭敬做了一揖：“老师，许久不见，近日身体尚还安康？” “还可以，不然还能到这里来看你不成？”徐老大笑两声，旋即却又是轻咳。 “唉，老师您若是要见学生，学生自然会亲自去见您，何必如此辛劳地再跑一趟呢？”杨知府说道，“您既然已经从朝中退了下来，便该好好养身体才是。” “老夫的身体老夫自然是清楚的，难道走这么些路就活不成了？”徐老故意半是玩笑地骂道。 如此两人一边说笑叙旧一边往府衙的方向坐车赶去，其间杨知府倒是随口提起了一件事，吸引了徐老的注意。 “说来学生治下有一个叫庆阳城的地方，那里有个名叫周世泽的县令近日做得不错……” 他便将之前铲除庙祝，还百姓安宁的事情说出来，其中有关于山神的事情周世泽在信中并未提及，所以倒是没有说起。 “哦？还有这等奇事！” 徐老不禁思索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说来，老夫对于这个周世泽也有几分印象，曾是状元出身，文采斐然，只是因为当时年轻气盛不懂尊重礼法，所以失了留京的资格，被远派到了外地，想不到便是在你的治下。” “老夫当时也是颇为看好此人的，却也没料到会是那般结果。” “听你说起此事，看来此人倒也不是那种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对于治理地方还有几分本事，那说不得老夫也要亲自去看一看了。”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杨知府笑着点头道，自己手下的官能被老师肯定，他自己也是长了几分脸面，“为避免耽搁老师您的时间，不如今日暂且休息，明日一早便启程去往那庆阳如何？” “这会不会太急了？”徐志岩还想让叔父多休息一下，毕竟一路日夜兼程实在辛劳，但却被徐老挥手示意不必。 “老夫也是急着想看看在我离开朝廷之后，这些后起之秀，是否能接下老夫肩上的重担，去替圣上分忧解难，为这天下苍生造福……”他似有感叹道，眼眸里几许沧桑。 徐志岩一怔，也只能默默接受叔父的安排。 他知道叔父一直以来都最担心的在自己离开之后，朝廷之中再无可以为君分忧的大臣，也担忧一些奸猾的贪官会趁机出来祸乱朝政。 如果真有值得培养的后辈，叔父定然会格外关注一下。 就如同之前的那位杜白杜兄，虽然身为一介赘婿，但其才气品行皆是不错，叔父便有意培养，只要的确有才能可以做出功绩，那么日后叔父不介意动用一些人脉进行举荐，那么让其真正入朝为官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只是可惜这番好意却是被拒绝，让叔父甚是遗憾。 如此说定之后，一行人便在知府的安排下暂住一宿，等待第二天的行程。 不过远在山城里的周世泽自然是不知道这其中所发生的事情的，也不知道知府会带来一个地位更是重要的大人物， 今日晚些时候，正在处理公务的他又是被一桩麻烦事给缠上了。 第336章 邪祟 不过说来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因为此次的事情并不是因为那些家长里短指望他判个谁对谁错，而是某户人家里闹鬼了！ 深感麻烦的周世泽看着堂下那怀抱一个幼婴跪着且哭哭啼啼的妇女，不禁暗自头疼，一旁的师爷看出了他的神色，向前移了一步高声斥道：“王氏，先不说这闹鬼之说是何等的荒唐，即便你家中真是闹鬼，来告公堂做什么！去找和尚道士做法岂不是更快！” “大人！大人！” 堂下那个王氏一边抹着眼泪哭哭啼啼，一边诉说着：“我家相公被那个不要脸的女鬼给勾引得不回家，便是身体也是日渐消瘦，眼看就是皮包骨头了，民女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至于道士和尚……民女觉得他们定然是没神通广大的山神老爷厉害的，所以特意来求县令老爷能出出手，让山神老爷将我那可怜的相公给救回来！无论要多少香火钱，民女都会孝敬的！” 又是山神的事…… 周世泽不禁微微摇头，心中无奈。 到目前为止，正经的案子没办几件，这一天天的全都是想要通过他求山神的。 不过真要让他冷眼旁观不问不顾，也让他心中过意不去。毕竟自己是此处的父母官，以前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妖魔鬼怪试图在他的辖区内害人，那他岂不是太过失职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看一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示意一旁还打算继续呵斥的师爷退下，周世泽将目光转向那堂下的女子，开口询问道：“王氏，你且将此事的原委给细细道来，若是真有女鬼作祟，本官自会替你秉持公道！” 一旁的师爷不禁一愣，面色古怪，大人还真信了这女子的疯言疯语？ 转念一想也对，大人本身就是山神大人的使者，那有什么鬼鬼怪怪的也是正常，不如说那些鬼怪竟然胆敢在山神大人的土地上捣乱，简直就是不将大人放在眼里！ 该罚！ 师爷深以为是地暗自点头，认为自己已经揣摩对了他的心思，周世泽却并未注意，而是仔细听着那妇人的诉说。 那妇人时而抽泣一下，缓缓道来：“我那相公本是个勤劳踏实的好汉子，在地里干活也很用力，与民女也很是恩爱。但约莫是半月之前，他的眼神却是开始躲躲闪闪，而且经常早出晚归，面色也是一天比一天疲惫，经常深夜一回家躺下便是呼呼大睡，让民女心中深感疑惑。” “但本也不曾多想，以为是田地里的活太多太累所以才会如此，还特意买了两个鸡蛋给他补补身子。谁知、谁知，这身子竟是越补越差，这还没几天呢，人就从原本的精壮变得瘦如竹竿……” 她忍不住又是低泣了一会儿，这才断断续续继续说道：“民女心存疑虑，某天夜里便特意跟了出去，想看看相公究竟在做什么。谁知相公根本就没有去往那田地，而是去了一处他鲜少会去的地方，民女一看，竟是发现那里是一处乱葬岗！” “而我那相公，正坐在一处坟头堆上，空手似是搂着什么，明明旁边根本没半个人却是自顾自地有说有笑，民女猜定是有女鬼在暗中作祟，偷偷吸取我那相公的精血！” “民女不敢声张害怕被那女鬼所害，所以特意来找大人您来为我们做主！” “嘶！” 师爷听得入了神，骤然被这一吓给浑身一抖，不过看了看周世泽依旧一副处事不惊淡然自若的模样顿感羞愧，格外敬佩其胆量。 实际上周世泽是真没被这点事情给吓到，毕竟他的经历已经超乎了大部分人的想象了。 每天夜里都会进入妖鬼的老巢，讲课时台下坐着的全是奇形怪状各种族类的妖魔鬼怪，即便起初可能心里有些害怕，但这么长时间下来早就已经习惯了。 而他此刻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听这妇人的描述，似乎的确是有女鬼在害人。 那他恐怕也不能就这么简单地置身事外了。 “王氏，你先回家等候，师爷，你带两个衙役去她家中将她相公给捆起来，不允许出去。今夜，我亲自去会一会那害人的女鬼！” 他如此吩咐道。 “什么！大人您自己一个人去？”师爷顿时大惊，连忙劝阻道，“这恐怕不妥啊！不妨多带几个人……” “不必，本官毕竟也是山神大人的使者，岂会被一只小小的女鬼所害！” 周世泽便也就顺着这个借口说下去。 实际上他想的却是借用一下鬼城的力量来灭除这只女鬼。而到时候若是有别人在场，反而不太妥当。 “也是！”师爷这才反应过来，稍稍安心，便答应了一声，按照他的嘱咐去做了起来。 等到夜色降临之后，当那妇人的相公被绳子牢牢捆在家里动弹不得的时候，周世泽已经换上了一身便服，手中握着鬼城的玉质铭牌，向着那妇人所说的乱葬岗走去。 不过他也并不是孤身一人，因为他已经请托了鬼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并派了两个收敛妖气伪装成其仆人的妖怪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往。 杜白本身也对于这种害人的鬼怪颇为不喜，所以当周世泽提出了请求之后，很快便是答应了下来。 而像那种需要躲躲藏藏来吸取男人精血的鬼怪，想必实力不会太强，有这两个两百年修为的妖怪，已经足以将其捉拿归案。 夜色之下，三人穿过城外的几分荒凉的小树林，待拨开一片树丛之后，终于看见了那乱葬岗的模样。 只见此刻那素白的月光洒落大地，照在那些大多数只有一个土堆却不见墓碑的坟堆上，静谧又孤寂。时而传来不知哪里传来的促织的鸣叫声，在这有些空旷的环境里回响着，更显些许苍凉与难掩的阴森。 远远的隐约可以看见半空中漂浮着几朵似是虚幻的蓝绿色的鬼火，就好像是一个个人头悬浮着并随着四周忽起的阴风微微晃动，更让人觉得恐怖，恐怕正常人根本不会再深更半夜来到这种奇怪的地方。 第337章 错觉 “此处阴气颇重，还有几分鬼气，应该的确有鬼怪在此处隐藏着。”身后一只妖怪化身的仆从目光扫过，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不过道行应该高不到哪里去，我二人足以将其拿下，老师可放心。” “嗯。”周世泽微微点头，再次向前迈出了一步，然而微微一阵恍惚之后，几人面前的景象却是忽的大变。 哪里还有原本那可怕荒凉的乱葬岗，只见忽然间眼前竟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宅院，门口匾额上写着“卫府”两个金字，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厚重古朴。 不过此刻这宅院里似是正举办着一场婚事，门外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微微诡异的红光将门口映照得格外阴森。而他们也能听见宅院内传来的敲锣打鼓的声响，以及各种各样的人声嘈杂声，似乎主家在此地颇为有名望，朋友更是数不胜数，宾客满座，皆是贺喜欢笑之声。 而就在周世泽愣神的时候，宅院的门口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两个家丁模样的微微伛偻男子，看其面上却是弯眉嬉笑，脸皮犹如涂了一层面粉般雪白，两颊却又是如女子般涂着艳艳的腮红，看来颇为违和。 他们似乎正是为了迎接周世泽几人而来，小步走到他们面前摆手笑道：“三位客人快快请进，主家可是等得都急了！” “你们来迎接我们？可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们主家！”周世泽有些疑惑。 两个家仆面色仿佛根本没有变化，依旧是那副有些渗人的笑脸：“无妨，今夜是我家小姐成亲的大喜日子，来者便是客，都已经到了这里不妨便进来吃点酒暖暖身子也好……” “不错，待会儿喜酒时，我家主人还会给各位客人送点金银以作来往的路费，不如便进来看看。” 他们如此诱惑着，仿佛的确是什么天降好事一般。 周世泽眼神有些恍惚，正欲由着他们带走，手中的玉质铭牌忽然传来一股清凉让他反应过来，暗呼好险。 “此处是鬼气所凝聚而成的幻境，老师还请当心。”身后有妖怪传音提醒。 “嗯。”他不动声色微微点头，目光再次扫过刚才那两个仆从，虽然表面上看一副人样，但实际上他却已经看透其本质，不过是两个略有破损的送葬纸人而已！ 心中不禁一凛，对于这些妖术更有几分了解，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作被迷惑了一般，似是犹豫了一下随后才答应道：“那便进去看看吧。” 在他想来，贸然在此翻脸，难说对方会不会趁机逃跑，不如进去看看，等找到真正的目标时候再做动手也不迟！ 待三人一同进去之后，果然看见里面的大宅院里摆了足足十几桌的酒席，各个都已经坐满了人，看起来都很有个人样，似是有说有笑。只是在三人进来时，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了他们，死死地盯着，原本颇为热闹的酒席竟是有了一瞬的死寂，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在，这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瞬，下一瞬所有人便是恢复了原样，仿佛之前只是错觉一般。 两个家仆替他们三人找了个桌位坐下，很快便替他们拿来的碗筷，并指着桌上那些看起来颇为可口诱人的饭菜笑着说若是想吃随时可以吃，若是要等新郎新娘出来怕是还要等一会儿了。 原因是新郎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来。 周世泽目光扫过这桌的其他人，只见那几个客人均是没有动筷的意思，而是一双乌黑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他们比桌上的佳肴还要更加诱人。 也对，因为桌上那些菜肴那层好看的皮下面，全都是黄土和草根以及碎石头，若是不明真相的普通人真的美滋滋地吃下去，恐怕明天半条命都要没了。 而让那些客人们感觉有些古怪的是，那三个人中的两个奴仆竟然也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他们，眼神里有些贪婪，就好像他们才是盘里的食物一般…… 这般疑惑只持续了一瞬，这些客人们便是心中暗自冷笑。 肯定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人，所以才会如此冒失。等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恐怕要当场吓尿了不可！到时候，自己等人也可以好好美餐一顿这些精血…… 殊不知，对方也是这样的念头。 如此双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旁边的一只耐心不足的妖怪有些忍不住了，他悄悄凑到周世泽旁边低声问道：“老师，我看这些小鬼都看饿了，你说我们能不能动手了？” 说着，他还舔了舔嘴唇，一副想要大快朵颐的样子。 “且慢。”周世泽劝了一声，主家都还没出来，此刻动手岂不是功亏一篑？若是不一网打尽，反而是留下许多后患。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这里的鬼怪们根本不知道今夜的新郎已经被绑在家里根本出不来，等到现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更别提还有三个大活人在场，更是时刻诱惑着他们，于是便也临时变了计划。 片刻之后，便见屋子里出来了一个面相和善的老者，应该便是所谓的老丈人。只见其目光扫过在座诸人，最后落在周世泽的身上，笑着拱手道：“这位客人，不知为何今夜新郎迟迟未到，可这婚事不可再拖下去，不如就由你来娶我家女儿如何？” “我那女儿可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美貌，公子你恰好也是一表人才，可是极为般配的啊！老夫还可送上千两白银作为嫁妆，让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你意下如何？” “好好好！” 周世泽还没说话，其它的一众客人皆是开始起哄，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他答应下来。 周世泽自然是不会去娶一个女鬼的，便将此项重任交给了一旁的妖怪之一。 “在下已有婚配不太合适。恰好此人是我的朋友，为人憨厚老实，想来与你家女儿般配……” 那老者微微皱眉，但也没察觉出对方的异样，想着反正三人也跑不掉，便答应了下来。 “也好，那还请壮士过来一下，我家女儿身体羸弱脚不可沾地，还有劳你帮忙背出来……” 第338章 引狼入室 那妖怪早已等候多时，此刻便是满口答应下来，还没等其说完便是急匆匆跑了过去，让那老者一愣之余更是眼底流露几分鄙夷之色，觉得此人定是个好色之徒。 不过看其身上精血充沛是个好粮食，便也没有反对。 进了屋子，可以看见床上果然坐了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对其轻轻招手，隐约可见其手指纤细优美，一看便是极好的美人，身姿展现着十足的媚态，似乎是在诱惑着他进去。 待其毫不犹豫踏入房中之后，房门便是慢慢自动合拢。 旋即，屋内似乎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半点没有声响。 屋外的老丈人轻轻捋了捋胡须，心里颇有些轻视，觉得这些人族未免也太容易诱惑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转而又是望向剩下那两人：“你那朋友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还请两位过来帮忙瞧一瞧……” 闻言，其他的宾客们皆是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贪婪地望向两人。 这就是要开饭的讯号。 只等这两人也是上钩…… 然而就在这时，周世泽却是指向那老者身后房门的方向，故作疑惑问道：“哦？我那朋友不是好好地站着吗？” “好好地站着？” 老者顿时愕然，此人怕不是眼花了吧？进了这屋子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出来！ 只是当他疑惑回头看去时却是突然被吓了一跳，因为身后的门不知何时被重新打了开来，只见刚才进去的那壮汉正好整以暇地倚着门口站着，一边如同刚饱餐一顿般的剔着牙，一边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喂老头，这才一个，还没填饱我的胃口啊！” “一个？！” 老者顿时一怔，慌忙探头进屋子里看了看，却只看到一地的血渍以及一条因为没什么肉而吃剩下来的狐狸尾巴，顿时大惊失色，面色煞白，转头满是怒火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把我的女儿给吃了？！” “你不是人！你究竟是谁！” 本以为今夜又骗到了三个精壮汉子可以饱餐一顿，谁知竟是引狼入室，还丢了女儿的小命！ “呵，你这种问题颇为奇怪，为什么只许你们吃人，别人不能吃你们呢？” 壮汉冷笑一声，忽然面目变得狰狞，身形也开始剧变，转瞬之间便是化作一头巨大的猛虎，凶厉地对天咆哮了一声，声波如有实质一般往四周蔓延开来，竟是震得这片环境微微晃动，如同水波一般开始四散裂开，化作点点碎片消散。 而宅院消失后留下来的则是原本那片的坟地，原来那些的宾客皆是变成了一个个半透明的幽魂，见此情景皆是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惊慌样子，尖叫声此起彼伏，欲要四散着奔逃开去。 早已经有所准备的另一只妖怪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猎物逃脱，当即便是身形一展，背后长出一对老鹰般的翅膀，轻轻一扇便见飞沙走石四起，那些幽魂们都逃脱不得，被狂风卷成一团，收入其掌中。 那只老狐狸瞧见天敌一般的猛虎后便是惊惧万分，待瞧见那老鹰更是肝胆俱裂，当即便是欲要化作一团黄色烟雾遁地逃跑，然而却刚钻进地底，却是被老虎用力一掌将其从土里震了出来，化成原形落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如此一来，今夜的除鬼行动便也到此告一段落，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对狐狸父女刚刚修炼成精便心生歪念，妄图吸食人类精血加深道行，并且用妖法役使这些孤魂为他们卖命，着实可恶。 因此这只老狐狸的小命自然是不会留着的，杀了后两只妖怪便拿了其神魂带回去交差，也可以对其他可能有邪念的鬼怪们做一个惩戒警示。 只是周世泽待那环境结束之后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约莫已经是早上的时候了，想起前些日子知府大人曾来信告知的内容，说是今日会来看一看，不禁有些焦急，怕是耽误了时间，便急忙向着县衙赶回去。 好在当他匆匆赶回县衙的时候，知府大人还没有到来，这才松了口气。转而便是派人通知了师爷，告知对方已经可以放开那被迷惑的男人了。 那妇人自然是对他感恩戴德，对山神大人更是崇敬，让周世泽深感欣慰，也不枉自己辛苦一晚上。 接下来只要等着迎接知府即可。 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实知府已经在早晨的时候便来到了庆阳城，然而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到县衙，反而是在四周走了一走。 按照徐老的意思所说，那就是不能只听信官员的一面之词。 真正要看其治理得如何，还得看看其治下的百姓们如何生活，如何看待这位父母官。 而像这样子微服私访，其实便是极好的方式可以了解到真正的民情。 “还是徐老细心啊，这方面学生日后还得多多学习才是。” 街市上一行人似是随意地走着，一身便衣打扮并不引人注意的杨知府如此笑道。 “老夫只是活得久了，看见过许许多多外表看起来十分斯文，实际上却内心险恶之人。若是让这些人进入朝政辅佐陛下，恐怕这天下都要出乱子不可。”徐老说着微微摇头叹道，“所以在这方面，我等还须格外小心才是。” 周围几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更是敬佩其为人。 而此次过来，众人便是想要看看这庆阳城的百姓究竟过得如何，自然不可那么简单地便听信此地官员的信中所言。 不过就目前来看，周围路过的百姓看起来都还算不错，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这让杨知府的心稍稍安定几分。 毕竟如果自己底下的官员有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那自己至少也有一个监察不力的过失，难免会在老师面前丢了面子。 几人信步走过一段路，有些口渴之后便是坐到街边一处茶馆里面，点了几杯茶后，便是顺便与这里的小二聊了两句，主要也是想问一问其对本地的县令有何看法。 大抵也只是随口一问，不过这不问不知道，一问之后得到的回答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339章 气节（600月票加更） “哦？你问县令周大人？”那小二正在为他们沏茶呢，听闻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转而抬头颇有些兴奋地打量了几人一眼，“你们应该是刚从外地过来的？” 见几人点头，他便继续说道：“难怪你们会不知道周大人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 众人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这一个县令而已还有哪里来的真实身份？难道还是哪里的皇亲国戚不成？ “哎，你们有所不知，周大人可是那山神大人的神使，是山神大人派来拯救我等百姓于水火之中的神人！” “山神大人？！” 这又是搞得哪一出？ 难道这周世泽还在此地装神弄鬼了？ 杨知府偷偷瞥了一眼徐老的脸色，看其面无表情，似是有些隐隐愠怒的模样，心中一紧，正想让那小二别说了，谁知徐老却是先开口道：“你且详细说说。” 杨知府也只好把话给重新咽了回去。 小二不疑有他，爽快地继续说着：“这话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正好这里没什么客人，我可以与你们详细说说。这要说啊，还要从周大人没来到庆阳城，山神庙里住着的那个恶庙祝说起……” 似乎说起有关于山神的事，此地的百姓都颇为有兴致，连那掌柜看小二偷懒也没反对，反而乐呵呵地嘱咐他讲清楚一点就可见一斑。 待讲完之后，小二似是怕他们不信，又说道：“说来今早周大人又施展神术，将两只诱惑百姓吸**血的狐狸给打死了，现在那两只畜生的尸体还由两个衙役抬着游街呢，就是要警告那些妖魔鬼怪，告诉他们此地是有山神大人护佑的，别妄想进来害人……” 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语气颇为自豪，脸上对于山神的崇敬之情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见。 只是他所不知道的是，面前这几人却是心情变化，喝不下去这茶了。 “结账……” 徐老首先甩了甩袖子，面有愠怒地快步走出了茶馆，身后的徐志岩深知叔父的脾气，轻叹一声赶紧跟了上去，随后杨知府几人也是赶紧跟随过去，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小二，看他们离去的背影挠了挠脑袋，不知这几个外地人是发的什么臭脾气。 “老师……老师！您还请慢走啊！” 杨知府小步跑着劝说道。 “哼！你也听见了，刚才那小二所说的荒唐事情！”徐老沉声怒道，“作为一个朝廷命官，此地的父母官，竟然去装神弄鬼愚弄百姓，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去蛊惑民心，亏他曾经还是高中状元之才，实在是我等读书人之耻！” “侄儿倒是觉得这可能是真的……” 徐志岩听了刚才那小二所说的话觉得颇为有趣，觉得这周世泽倒也是个妙人或许值得自己结交一番，不过想到叔父的倔脾气，所以这句话他还是聪明地没有说出来，只在心中转了转。 “徐老，或许那周世泽也只是一时糊涂。”杨知府见过其几面，觉得以对方的为人应该不至于会用这等手段，或许也只是有些隐情，便是劝说道，“具体如何可以等学生去问一问，自当会清楚的。” 徐老依旧是余怒未消，冷声道：“不管如何，我等读书之人自当顶天立地，不做有愧于内心之事。凭空编造一个所谓山神来愚弄百姓，更是借着这山神之名来骗取百姓的供奉，这等小人行径老夫是无法苟同的，即便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是一文不值！” “今日老夫已无意再见那周县令！” 杨知府看徐老虽然年事已高但说起这些触及原则之事时依旧挺直的脊梁，不禁苦笑一声。 果然这位老师的性子几十年来都不曾变过。 也罢，虽然徐老不愿意来，但是杨知府几人来到这里还是要去见一面的，而徐志岩对于那周世泽也是颇有兴趣，便提出了一同前往，留下徐老及两个仆从在一处客栈之中暂作休息。 等到了县衙处时，得到消息的周世泽有些欣喜地出门来迎接，谁知看到的却是杨知府板着的一张脸，顿时心觉疑惑不解。 “知府大人……” 他微微拱手，欲要询问。 杨知府却是一挥手：“周县令，你已不必多说，本官刚才一路微服私访过来，了解了一些关于此地的事情，你的所作所为本官都已经看在了眼里。” 我的所作所为？ 周世泽不禁更是奇怪。 按理说他做的不都是为民的好事吗？怎么落到知府的眼中却似乎让其生气了呢？ 不过杨知府倒也没有说得那么绝，只是叹声道：“唉……世泽啊，其实本官也理解你的用意。毕竟此处的山民非常难以管教，加上他们向来尊崇本地的仙神之类的东西，你借口山神使者也是无可厚非。不过这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应当再仔细考虑考虑，莫要走入歧途才是！” “原来如此！” 周世泽这才恍然，不禁哭笑不得。 原来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扯到了那山神的头上！ “本官本想替你多美言几句，不过如今看来，还是要多考察考察才行。” 杨知府便也是言至于此，轻轻摇头转身离开。 周世泽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事情的真相给说出来。 毕竟这背后牵涉到鬼城，更何况还有真正的妖魔鬼怪存在，像这些凡人们若非亲眼所见，未必会相信这等荒诞的事情。 至于仕途上的事情，经历了这些年，他早就已经看开了。能往前进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便与娘子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就此度过余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一同前来的徐志岩倒是没走，他踟躇了一下，终于还是好奇问道：“周大人，不知那些百姓口中所说的山神，是否真的存在？” 不同于杨知府以及叔父，他在寻神学会之中多有研究，与所谓仙神有关的典籍也是看了许多，也隐约知道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凡人所无法触及的神秘世界。只是终究如同水月镜花一般，让他无从寻找到鬼神真正存在的痕迹。 除非是真的亲眼看见鬼神的存在，否则他也根本不敢断言是否其真的存在。 第340章 尝试 眼前这庆阳城从头到脚都透着些许的古怪，此地百姓的氛围更是与其他城市有所不同，让他深感疑惑。 方才小二一番所言听来的确不似假话，让他忽然萌生几分猜测，或许在此地真的有一个传说中的山神在保佑着这些山民们的生活？ 故此，才有这般一问。 周世泽没有想到会有人问起这个奇怪的问题，不禁好奇望向他，看其的确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便是略微思索了一下，略有深意地微微一笑道：“你若是觉得有，那鬼神自然存在。具体究竟如何，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本身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徐志岩没有再追问，谢过周世泽后转身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并低头沉思。 忽然听见前方有许多热闹的声音传来，抬头望去，只见两个身强力壮的衙役正抬着一根粗壮的木棍的两端，中间用绳子绑着一只足有一个成年人般高大的老狐狸的尸体，以及一条剩半截的狐狸尾巴。 其鲜血似是还未干涸，一眼便能看出是刚死不久的狐狸。 周围人时而会追着看，并发出惊叹声。 “这么大的狐狸，估计该成精了吧！” “何止成精！周大人不是说了么，这两只乃是狐妖，专门害人的！多亏山神大人出手将其打死，不然我们迟早都要遭殃！你去看看某某王氏那家，她家汉子不就是已经差点没了半条命吗！” “嘶……还真是啊！山神大人果然厉害！” 众人闲谈间，徐志岩也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衙役抬着尸体从其面前走过，眼神有些惊奇。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许在这里，是最适合使用杜白杜兄交给自己的那两封信的时候！ …… 杨知府几人虽然此次前来只是批评了一番，不过周世泽也不可能赌气让他们就这么委屈地住在客栈里面，便是派人将县衙的后院给清了几个客房出来，留给几人留宿。 毕竟是本地的东道主，招待的也是自己的上级，这些礼仪还是必须要有的。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今夜没有回去自己的那个小别院居住，也是留在了县衙之中。 晚宴的时候，杨知府又是与他聊了几句，看来其除了不满意于鬼神之事外，对于周世泽其它的处事方面还是十分满意的。 “只是可惜啊，徐老似乎很有意见。”杨知府暗自摇头，如果老师不同意，那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便也只是通过一些言语暗示了一下周世泽，那位在宴席上始终不拿正眼瞧他的老者是一位大人物，若是能讨好他，或许未来的仕途更好走一些。 周世泽心中已然如明镜一般，对于阿谀奉承也是不喜的，更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做事，所以也只能对杨知府的暗示装作没看见，更是让其觉得可惜。 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徐志岩正有些犹豫不定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而抬头望向窗外的一抹清冷的月色，时而又是暗自摇头。 如此思虑了良久之后，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回到桌边将杜白交给他的一封信以及那个锦囊放在桌上。 “无论是真是假，总要试试才知道。” 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的失望，所以他才会如此的担心这次会不会也是落了空。 重新冷静下来，他将那锦囊解开来，倒出里面卷好的纸条，没有去偷看里面的内容便直接将其放在油灯的火苗上，任其缓缓开始燃烧，最后化作一团灰烬，落在地上，残留些许污痕。 “已经烧完了……” 他屏息静气，然后好一会儿之后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窗外夜色祥和，时而传来的虫鸣声更是证明什么也没发生，让他好不容易才升起的些许信心慢慢地消失不见，面色间不禁流露几分颓败之色。 “难道自己此生真的找不到所谓鬼神的所在了吗？” 然而就在这时，本来开启的窗户却是忽然无风自动合拢了起来，同时屋子里开始流动起一道有些阴冷的气息，就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手在触摸他的身体，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房门外的院子里开始响起由远及近的一道道沉重的脚步声，“啪嗒”“啪嗒”，接连不断，似是有好几个人脚步参差地行进着，在本该夜深人静的夜晚里却是显得如此的刺耳且诡异。 “这是……” 徐志岩有些发愣，就在这时，那脚步声停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仿佛此刻就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正站在门口，等待着他的开门。 后背猛地一阵发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 “这个气息，这精纯的阴气……”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如同鬼魅一般的虚无缥缈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恻恻的冷笑声：“是鬼文啊……” “没错……这个味道肯定没错！还有凡人的气息……” 似是门外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一般，些许可以听清，但其他大部分却只有阵阵的嗡鸣声，让人下意识地产生烦躁的情绪。 “谁？！” 徐志岩强自镇定，身子却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心中没来由的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就在他声音传出的时候，外面的略有些嘈杂的窃窃私语声忽然戛然而止，就仿佛是窃贼被发现了行踪而慌忙逃走。 “走了？” 然而没等他心底一松，忽然似是一道阴冷的风从其面上划过，吹得他面颊有些生冷的疼痛，更让其惊惧的是，旁边的油灯在这风的吹拂下竟然瞬间熄灭，只留下被一片黑暗所笼罩的房屋。 而他也是忽然发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周围似乎忽然多出了好几道的轻轻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正在围着他来回走着，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想到门根本没有打开过，不禁一阵后背发寒！ “这好像只是一个凡人？” “是凡人不错。不过一介凡人竟敢使用鬼文？” “不如我们将他给分了吃吧……看起来好像味道不错！”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的那嘶哑的私语声，让徐志岩更是惊惧。 第341章 谁给你的？ 这些都是鬼？他们要将自己给分食了？ 杜兄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招来了这些鬼怪？！ 虽然一直在寻神学会之中试图追寻所谓鬼神的踪迹，然而当真正的恶鬼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心中意料之中地只剩下了恐惧。 更让他满头大汗的是，尽管能听见身边的私语声，甚至可以感觉到似乎有阴冷的身体时而擦肩而过，然而他根本无法分辨出对方的位置，即便是试图伸手挥舞，也只是扑了个空。 得来的只有这些鬼怪们戏耍之余的嘲笑声以及仿佛正在一步一步逼近的森森鬼气。 徐志岩在这一刻才恍惚间明白，所谓的鬼神根本不是自己这样的凡人所能够接触的！没有任何可以护身的法力，哪怕只是这些鬼怪，也足以将自己给戏弄到死为止！ 自己以前所想的的确是太过于天真，缺乏对于这些鬼神的敬畏之心，只有像这样子真正见到了，才能明白其中所无法想象的伟力…… 然而此刻再去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自己很可能即将葬身于鬼怪的手中！ 只是就在那些鬼怪们怪笑着试图靠近他的时候，忽然似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怒叱声，那声波如有实质一般，瞬息之间便是鞭打在这些不怀好意鬼怪的身上，将它们都给打得倒飞了出去，惨叫声不断。 “尔等孤魂野鬼也敢在此害人！” 这道宏亮的声音如雷霆一般，震得那些刚刚还在徐志岩面前耀武扬威的小鬼们浑身瑟瑟发抖，在那强力的声波过后勉强稳住有些涣散的身形并赶紧跪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朝拜，头丝毫不敢抬起，就如同遇见了什么天敌一般畏惧。 徐志岩大感惊奇，好奇地向着那个方向望去，想要看看是谁出手相助，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只见天边一道淡淡的白光驾着一朵祥云缓缓落下，穿过墙壁直接落入了房间之中。 徐志岩定睛望去，只见那祥云之上竟是站着一个手持折扇的英俊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气质不凡，且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驱散了屋子里原本的黑暗，更是让人觉得犹如传闻中的神人一般，使人敬畏！ “您……莫非便是仙人吗？” 徐志岩面色惊奇，忍不住拱手敬道。 “仙人？”那男子轻笑一声，微微摇头，“我乃鬼城之中的外交官麟乘，此次收到了有大王气息的信件，所以特意来查探一番。只是小有道行，仙人是谈不上的。” 他的目光自进入房间后根本就没有落在那几只正匍匐在地的小鬼身上，似乎是因为它们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转而却是将目光移到了桌子上，包括那封信件，隐约察觉到其中的魇龙王的气息之后，眼神微微一凝。 “方才点燃那信件的，便是你？”他沉声问道。 “正是在下！”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口中所言的外交官或是鬼城以及大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听起来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让徐志岩不敢托大，立刻便是恭敬答道。 “哦？我观你只是一介凡人，没有丝毫的法术傍身，却有可以通知鬼城的信，甚至还有大王的气息……”麟乘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面色似是若有所思，忽而问道，“这些是谁给你的？” 徐志岩微微一迟疑，不知对方问起是何用意。不过想到杜白的那淡然自若的态度，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底，诚实回答道：“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名叫杜白。他曾说只要我拿这封信就可以见到真正的鬼神……” 此话看来并不假。因为眼前这位即便不是仙神想必也差不了太远，是自己这样的凡人需要仰望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有些惊异，不知那位杜兄是怎么才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的？ “杜白？” 麟乘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禁微微皱眉。以妖怪的记忆力来说，如果以前听过这个名字就鲜少会忘记。这也就说明对方要么是一个不值得记住名字的小人物，要么就是根本没有见过面！ 而此刻能有一丝大王的气息，显然并不寻常，那么前一种可能也就可以排除掉了。 “听起来那杜白应该也只是一个凡人，那为何会与大王有所关联呢？” 他隐约觉得事情有所蹊跷，恐怕不可自己擅自做主，便暂且先做了个决定。 “那封信便交给我，你在此暂且等候通知。”麟乘手掌一抬，便见桌子上的推荐信凭空飞起缓缓落入其手中，对徐志岩如此说道。 他临走前目光微微扫过那几只自他进来之后就不敢吭声的小鬼，冷声道：“你们便在此护佑，不准出任何差错，否则必定让你们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是是是！谢大人！” 几只小鬼顿时大喜，赶紧连连磕头跪拜，即便麟乘已经再次乘云离开也丝毫不敢懈怠。 好一会儿之后，确定麟乘已经走远了，那几只磕头磕得脑袋晕乎乎的小鬼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地问道：“大人，我们……我们可以起来了吗？” 徐志岩一愣，低头见他们都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喊自己，不禁迟疑了一下，旋即才点点头：“行了。” 几只小鬼如蒙大赦，赶紧起身漂浮在半空之中。 徐志岩也是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看清他们的模样。 共有四只，三男一女且高矮胖瘦各不一样，此外面相倒是没有传闻中鬼怪那般狰狞，反倒和寻常的大众脸差不多，只是此刻魂魄的状态下显得脸色苍白且虚浮，更有一种若隐若现的虚幻感，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这就是真的魂魄！原来真的有鬼魂！” 徐志岩经历了刚才的那一遭，先前初识鬼怪的内心恐惧逐渐淡去，确认它们不会伤害自己之后反而生出许多的好奇心来，干脆走近了它们身边仔细地观察着它们的形态，时而更是伸手摸了摸。 当然尽管摸到的还是空气的感觉，毕竟魂体不是肉身所能碰到的，不过这样子的心理上的满足却是以前研究那些干巴巴的鬼神古籍所无法比拟的，大大地满足了其对于鬼怪的好奇！ 第342章 动容（750月票加更） 几只鬼怪因为先前麟乘的命令，自然是不敢反抗的，虽然有些奇怪这个凡人为什么要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它们，不过反正对自己也没什么伤害，他喜欢看就随便看好了。 徐志岩倒也不只是停留在观察，顺便也是问了好几个一直藏在心中的疑问。 “既然你们鬼魂存在，那肯定也有地府的吧！你们一直留存于凡间，那黑白无常之类的鬼差不会来抓你们吗？” “你们会像书上写的那样怕阳光吗？你们会吃东西吗？一般会吃什么东西？不吃会感到饿吗？” “你们会法术吗？会什么法术？法术厉害吗？” …… 像这种稀奇古怪，有些简直就是在为难这些小鬼的问题从其口中层出不穷，此刻徐志岩几乎是将自己心中所积攒的所有关于鬼魂的问题都问了一遍。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很多问题即便是鬼怪自己也不知道。比如说它们从来没有去过地府，也没见过阎王或是黑白无常。 它们自从成了鬼魂之后就一直在野外游荡变成了所谓的孤魂野鬼，依靠偷偷吸食游人的一部分精气而生，也可以通过吸收月光精华慢慢提升修为。 而什么法术之类的就更没有了，那等“高端”的技术与它们这等小鬼是搭不上边的。 它们顶多只会一点障眼法，施展“鬼打墙”“鬼遮眼”之类的低端手段来戏弄凡人，稍微有点道行的人就能识破这些低端的伎俩，将它们给打得屁滚尿流！ 此次过来也是因为恰好就在附近，而且感觉到了如此精纯的阴气，实在受不了这么巨大的诱惑才跑过来想一探究竟，想着若是有修为之人就忍痛离去，待看见只是个凡人之后这才决定出手。 实际上就算麟乘没有出现，以它们的本事也要不了他的命，顶多是被吓一吓并丢失一点精气，后续大病一场而已。 稍稍有些失望，不过能够得到这么多的以前闻所未闻的知识，又印证了许多猜想，他也是颇为满足了。 末了，徐志岩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事，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不知先前的那位麟乘先生究竟是何人？他口中的鬼城又是什么？” “鬼城？！” 几只小鬼顿时浑身一颤，犹如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才小声着，似是怕别人听见一般：“那位麟乘大人修为高深莫测，恐怕一根手指就能碾压我们这样的鬼怪一百个！在以前，可是我们根本不敢提及的存在！” “然而在那由无数的鬼怪所组成的鬼城之中，这样的麟乘大人却根本不算顶尖，其上更有难以想象的可怕存在！” “我等寻常鬼怪，若是早知道您与鬼城有所联系，怎么可能还有胆子来吓唬您呢？” 几只鬼怪赔着笑脸，只是这谄媚的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可见其心里的欲哭无泪。 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能开个荤，谁知道眼前这却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差点就把自己几个都给葬送了进去。 “原来如此……” 看这几只小鬼的态度以及方才那麟乘身上的骇人气势，徐志岩已经稍稍有些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不过旋即却是愈加对能够轻易用一份推荐信就让自己见到这等存在的杜白杜兄心怀好奇了起来。 最初认识的时候，只是对其谈吐颇为佩服，其口中的许多东西便是自己也是闻所未闻的，乍一听十分荒诞不经，但在其解释来看却似乎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让人忍不住就佩服其见闻之广泛。 之后得知对方身份竟是一个富商家的赘婿之后，不禁暗自可惜。 随后就是那远超常人的绝妙诗词，又让自己看到了他那诗人的一面，看似沉稳淡然但却又带着淡淡的并不流于表面的傲气。随后更是轻描淡写地便谢绝了叔父的推荐，其言谈举止皆是一副看破尘世般的模样。 而如今，竟是又发现了最为让人惊叹的一点。 “杜兄竟然还真的与鬼神有所往来，甚至其话语似乎还颇有分量！” 徐志岩颇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怪诞地觉得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因为以前的一些细节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 如今细细想来，也只有真正见过鬼神，甚至能与那些高高在上的鬼神平等交谈的人，才能拥有那般远超凡人的见闻与知识，否则便是阅读了再多的典籍，也不过是空口白话而已！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视金钱如粪土，便是掌握权力的仕途也无法让其有所动容改变！ 也因此想到这里之后，杜白的身影在他的心中愈发高深莫测了起来，愈发敬佩。 以前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一点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去结交对方，是自己放低了身段，给了对方的面子。 如今再回想，却是觉得是如此的幼稚可笑，几欲让他面色羞愧不已！ 事实上恐怕两人的身份根本是颠倒过来的！自己以往所自傲的身份与权钱，在对方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而自己的那点心思恐怕在对方看来是如此的可笑。 杜白愿意与自己结交，才是真的放低了身份，给了自己的面子才是！ 如此想来，他更是对杜白的真正身份产生了好奇。 …… 而在这边，麟乘拿到了那封信件后一边以极快的速度飞往鬼城，一边打开来扫了几眼其上的文字，心中更是觉得写下这封信的那个名叫杜白的男子的深不可测。 尤其是这些文字一笔一划上都带着淡淡的大王的气息，让他这样的大妖也深感敬畏，若非是知道不可能，他都要以为这封信是不是大王亲笔写下的了。 只是即便如此，就更让他惊疑对方究竟与大王是何关系…… 等他回到鬼城之后，自然是不敢贸然打扰大王的，便第一时间去找了目前城内替大王掌管城内大部分事宜的桃花妖大人。 此时桃花妖正坐在一处专门给她处理公务的房间里，案几上堆了好些的尚未处理的案卷，房间里还有好几个鬼怪的官员们正在耐心地等待着她的批示。 第343章 使者 虽然桃花妖在魇龙王面前表现得十分完美十分轻松的样子，但实际上想要像人族城市一样完全掌控这一座鬼城，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以前的鬼城没有秩序与法律，全凭鬼怪们自身的实力说话，优胜劣汰，有些类似于养蛊一般，谁的拳头最大，谁的话也就最硬。 如今面临近乎前所未有的改革，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规范行为的法律都在一步步地试探着前行，在这种情况下要将一座容纳了成千上万的鬼怪的鬼城给管理得井井有条，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即便手底下已经安排了很多的官员来为自己分担压力，但是这工作量依旧十分恐怖，以至于往常都能经常守候在大王的身边，如今却是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偶尔才过去一次。 此时面前这些案卷里面，有的是关于一些部门的经费问题，有的是关于一些大妖们的纠纷，安全部门实力不足评判不了，又交到了她的面前，还有的则是关于鬼市的扩张问题。 杜白这位甩手掌柜是极其不负责的，偶尔提出的想法虽然很有用，前景也十分广大，不过确切的落实却是要落在她们的身上，更加耗神耗力。 如果不是她是八百年修为的大妖怪，恐怕都要累得头疼不已了。 不过即便如此，当听到匆匆赶来的麟乘说这封信与大王有关时，她还是第一时间打起了精神，将其他的公文都暂且放在一边，疑惑地伸手接过那信件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 “的确是有大王的气息……”旋即，她微微点头，目光若有所思。 像大王这种层次的鬼王的气息，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她跟在他身边几百年，对于其气息也早已十分熟悉，更不会错认。 但问题在于，为何大王的气息会在一个凡人的信上出现？ 她的大部分关注点都在这上面，这也是对他们最重要最值得注意的，至于这封信的内容是照顾那几个凡人之类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杜白究竟是何人？”她抬起略有深意的眼眸望向麟乘问道。 麟乘微微摇头，微微躬身将先前徐志岩所说的内容简单地重复了一遍，随后才沉声道：“属下正是因为无法确认这一点所以特意赶回来禀报一番，还请桃花大人定夺……” 桃花妖点了点头，将此信件收好：“你做得不错，此事我会去向大王询问。” 毕竟事关大王的就不是小事，必须要问个明白才是。 只是就在她打算起身前往大王所休息的大殿时，忽然房间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不必了，本王已经知道了此事。” “大王！” 桃花妖面色一喜，其余的众鬼怪均是一惊，正下意识地闻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里，正徐步缓缓走来。 “拜见大王！” 众鬼怪均是急忙下跪行礼，生怕哪里礼数不周到惹怒大王。 “不必多礼。” 杜白目光扫过在座诸人，最后落到正款款迎来的桃花妖身上以及其手中的那封算是“自己”亲手写的信，第一次两个分身的间接相会因为对自身的认知的交错而莫名的心中有了一些违和与荒诞的错觉，好在只是一瞬，并未体现出来。 “这封信的确是本王授意那……杜白所写。” 他如此说道。 “属下明白了。只是不知这名叫杜白的人族，究竟是何人？” 桃花妖她在刚成精怪的时候就被魇龙王所收养，到如今跟在其身边数百年，自认为是诸多鬼城手下中与他距离最亲近的人，却也从未曾听过这个陌生的名字。 如今忽然在其身边听到这个名字，而且对方甚至还可以用到大王的气息，可见大王对其似乎也是颇为器重的样子，而且这还是在她所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更是让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些不安的感觉。 “难道大王对自己还是不够放心不信任吗？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大王不满意了吗？难道那个人族会做得比自己更好？” 她忽然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心中亦是有些复杂的滋味，连带着看向大王的眼神也是有几分幽怨的意味。 杜白自然是不会猜到对方心中所想，只是有些疑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继续将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的说辞说了出来：“其实此人是本王特意安排在人族的……密使，替本王打探人间的消息，并搜寻可以为我鬼城添砖加瓦的人才。” “此人心智才学皆是不错，颇合本王的心意，之前一段时间考察后才终于决定人选，所以才没有及时通知你们。如今倒也不算晚，你们记住此人身份即可。” 这些借口自然也是有些漏洞的，不过相信以自己的身份，知道的人就算发现了一些也不敢说，更甚者会自己脑补其中的原因，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密使？”桃花妖得知并不是不信任自己之后才稍稍有些安慰，不过旋即又是对这个职位有些疑惑。 作为如今鬼城管理的代行者，她对于这些职位自然有些敏感的。 “敢问大王，为何要特意安置一个人族为密使呢？” “因为人族之道如今大兴，自然是有其道理的。我们若是不想固步自封，就需要虚心向这些实力虽然弱小，但知识却十分丰富的人族们学习。”杜白淡淡解释道，“就比如此次这……杜白所推荐的人，曾是朝廷的重臣，对于许多的朝廷密事都十分了解，对于如何管理朝政也是有许多的见解。” “若是有此人的帮助，想必我们管理鬼城会事半功倍，在律法以及发展上更进一步……” “原来如此……” 桃花妖微微点头，如今管理了一段时间的鬼城，她对于大王口中所说的辛劳也是多少有了些了解。如果这个人族真能帮助到自己，那的确是不错的。 “那么就尽快安排将那老者引入鬼城之中以作协助，切记不可怠慢。” 第344章 通知 杜白如此留下了一句叮嘱之后方才化作一道烟云逐渐在房间里消散开来，离开了此地。 待大王离开之后，一直跪地的众鬼怪这才重新起身，将目光投向了沉思中的桃花妖，等待她的吩咐。 她随即便是看向麟乘：“你这便派人过去……” 一番吩咐后，末了她却又是补充了一句，眼眸微凝：“此外，你派人去查一查那杜白……既然为大王所用，那我们属下应当对其有一些了解……” ———————————————— 庆阳城县衙里面的徐志岩可是已经等候了许久，只是迟迟不见那麟乘驾云归来，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相比之下房间里的那四只鬼怪倒是更加悠哉了许多，甚至开始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只是遵照麟乘的吩咐始终不敢离开徐志岩太远的距离。 如此一直到了后半夜，实在支撑不住的徐志岩困意逐渐上涌，便是暂且趴在桌上欲要小憩一会儿。 如此一眯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有些怪异的呼唤声，让他耳朵微微有些发痒。下意识抬起头望去时，却是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房门外的院子里，且低头望去身形虚幻，看起来颇有些眼熟。 “魂魄出窍了？” 看过类似故事桥段的他立刻便是联想到了这一层，不禁大呼神奇。 不过他很快也是意识到了不对劲，疑惑地抬头望向四周，只见周围不知何时慢慢升腾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一切景物皆是朦朦胧胧的状态，让人看不真切，颇有些置身于幻境般的错觉，又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让人深感奇妙。 “公子，你可醒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刚才唤醒他的人，正在薄雾之中缓缓提灯走来的四个侍女，模样温婉，小家碧玉，嘴角含笑，在此刻看起来简直如同仙女一般带着几分仙气。 “你们是？”他有些惊讶。 “我们是鬼城派来接您那叔父的侍女，还请那位大人移步轿上，好早些启程。”其中一位侍女答道。 “不知你们请我们去鬼城，是要做什么呢？”徐志岩有些迟疑。 “自然是去当官的。”另一位侍女浅笑着回答，“我们大王看了那信，对于您那位叔父的忠义也是颇为敬佩，便是想要请他来我们鬼城做官，也可免得死后变成孤魂野鬼或是落入轮回，就此消失。” “但是我那叔父如今并未身死……”他一愣。 “这无妨。如今也只是引那位的魂魄进去游览一番，天亮前回归，并不会伤及那位的寿命。即便您叔父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做多勉强。” “原来如此！” 徐志岩不禁心中有些惊喜，想不到杜兄果然没有说假！ 不过旋即他却又是有些担忧：“只是我那叔父向来不敬鬼神，恐怕让他同意前去还是有些难的。” “这你倒是不必担忧。” 这次传来的是一个男声，徐志岩转头望去，只见那从雾中缓缓走出来的正是先前的那位麟乘。 只见其轻摇手中的扇子，淡然笑道：“世人们不敬鬼神，大多只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鬼神，自然也就不信鬼神的存在。只要让他们亲眼见到鬼神，知道在人死后还有另外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人的死亡并不是一个终结，自然而然的心中就会生出敬畏之心。” …… 这边，徐老的房间之中。 徐老此刻正在酣睡之中，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阴寒，让他顿时浑身一震，睁开眼来望去。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屋子里出现了几个容貌怪异之人，正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 只见这几人均是青面獠牙如同鬼物般可怖，却又怪异地身穿着一身黑红色的如同官差一般的服饰，手中或是持着刀叉，或是持着锁链，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看起来十分诡异且阴森。 “尔等是哪来的宵小之徒，为何要擅闯老夫的房间！” 虽然惊异，但是徐老毕竟久闻世事，依旧镇定，坐起在床头反而怒斥道。 “我等乃是此地附近的鬼差！听闻您已经大限将至，又看你曾是一位好官，便特来提醒您一句，早些准备好后事，以免到时我等来捉拿你魂魄的时候，却仓促不及。” 几个鬼怪虽自称鬼差，但对其却是十分尊敬的模样，不敢有所逾越，像模像样地作揖道。 听到这几个鬼怪的回答，徐老顿时心中一惊，看几人面貌的确不似是假的，而且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清楚，的确是撑不了多久，所以更是信了几分。 “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鬼怪！” 他长叹一声，感觉以往所坚信的那些事情忽然如同天翻地覆一般有了变化，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他以往不敬鬼神，正是因为他坚信人定胜天，自己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上天的赐予来实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相信只要人从活在世上到最终入土而眠便是人生的一切，对于鬼神之说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然而此时此刻所看见的一切却是告诉他之前所相信的都是错的，鬼神都是存在的，甚至人死后并不是终结，而是变成鬼，会有人来评判自己曾做过的一切，就如同那些故事传说中所言的一般，让他着实有些难以短时间内接受。 “难道自己以前所做的都是无用的，等到死后终究还是要化作一场空……”他不禁有些怀疑起自己来，心中有些失落。 恰在此时，一个鬼怪忽而说道：“不过我等也有另一件喜事要通知您。” “喜事？”徐老不禁更是疑惑。自己都要死了，怎么还会有好事呢？ 那鬼怪作揖笑道：“我们大王得知了您的高风亮节，便想要聘请您在死后成为我们鬼城的官员，为我们鬼城继续出谋划策，更可以借此帮助人间百姓，造福苍生。” “哦？”徐老不禁来了兴致，尤其是当他得知自己在死后不会就那么简单地就抹去生前的一切后，更是在意其所说的话，“此话怎讲？可否告知老夫你们所说的鬼城与官员是怎么一回事？” 第345章 游览（打赏加更） “我们鬼城便是此地附近由法力无边的魇龙王建造起来的专门收容天下鬼怪的城池，既可以保证我等鬼怪的不必担忧生死的生活，也可以避免那些鬼怪们去伤害周遭的百姓。” “而且我们大王更是心系天下的苍生，最近也是在进行许多的筹划，想要帮助那些人族的百姓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只是在此过程中，只有我们鬼怪自然是不够的，像您这样的大才可以给我们更好的建议，少走许多的弯路……” 鬼怪颇有耐心地慢慢解释着，这些东西之前麟乘便已经教导过它，自然也是明白此时应该怎么说更能打动对方的心。 听到这番解释，徐老隐约有些明白了其意思，也是更为惊奇于这位鬼王的胸怀。 他没想到即便是那些传说故事之中极为险恶可怕的鬼怪们也会有如此的善心，让他心中忽然有所宽慰，更是生出几分特别的心思。 “即便自己已经身死，无法再为朝廷效力，但是如果可以通过这位鬼王的手段，继续给这天下苍生带来益处，岂不也是美事！” “若是你所言属实，确实可以造福百姓，那老夫自当同意。”想到这里，徐老慢慢点头答道。 那鬼差拍手笑道：“那便好！今夜时间还有余，不妨便请徐老随我等几人一起去那鬼城游览一番，也好对我们鬼怪的世界有所更多的了解，明白我们大王的良苦用心。” 徐老略一迟疑便是点头答应。旋即便是感觉到浑身一轻，感觉自己如同飞起来一般，惊愕间低头看去，却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倚着床头沉睡，才意识到自己是魂魄离体了。 几个鬼差手舞足蹈地带着他穿透墙壁出去，便是瞧见外面院子里的淡淡薄雾，以及已经准备妥当的一顶轿子，抬轿的轿夫却是几只半人高的老鼠精，看起来也是有些惊悚的意味。 “还请大人上轿！”一旁的四个提着一盏暗黄灯火的侍女齐齐柔声唤道。 待徐老坐上轿子之后，便觉得脚下轻轻一晃，感觉到有些飞起来的失重感，却没有什么颠簸，比之马车在平地上行驶还要更加安稳一些。 未等候太久，只听得“咯噔”一声，便感觉轿子缓缓落在了地上。 “大人，已经到了我们鬼城门口，接下来还请您下轿亲自来看一看我们鬼城的风貌……” 听到外面侍女的呼唤声，徐老定了定心神，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待他抬头望见眼前的鬼城时，第一印象却是极为的震撼！ 便是那城墙也是如此的高大宏伟，无形之中透着一股浑厚沧桑的气息，如同经历了几百上千年的风吹雨打依旧屹立不倒，时间的流逝无法在其上留下任何的印子。 与之相比，即便是他见过最厚的人族城墙也如同脆弱的纸片一般，一戳就破。 “若是哪天我们人族也能拥有如此城墙，那便是外敌们再怎么强大，也根本无法侵入我们的半分土地了！” 徐老不禁放声感慨道。 不过可惜这般也只能是想想了，这样的建筑也只有像魇龙王这样的大鬼王才能搭建起来。 得知此事后的徐老也是极为遗憾。 随后在麟乘的带领下，几人一同走过了鬼城的部分地方，包括鬼城里热闹的街道以及欣欣向荣的鬼市还有每天都排着课的学校。 这些都既是鬼城繁荣安定的证明，也间接说明了魇龙王的想要建造一个真正的安定区域的决心。 尤其是最后的学校，更是让徐老大开眼界。 他本身就是读书出身是个文人，对于学习也是有着很深的了解。此刻看见这么独特的学堂设计以及课程安排都是颇为见猎心喜，若非是时间不足，他都想要在此跟着一起学习，既是学习内容，也是学习这里的先进理念，可以反馈到凡人学堂之中，为那些孩童制造更好的读书环境。 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便是那片正在不断增产的粮食田地，更是让徐老彻底呆若木鸡。 “这……这……也是那位大王所提出的吗？” “自然是的。” 作为此地的管理者，负责接待的田官虽然不清楚面前这位老者的身份，但还是颇为自傲地回答道。毕竟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我们大王早已经察觉了人间中的疾苦，更是知道每年的饥荒不知会饿死多少人，造成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深知粮食的重要性。所以特意命令我等必须在此实验提高粮食的产量，以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听闻这番话，徐老手心微微颤抖地捧着手中的稻穗，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各种复杂的心情皆是在蔓延着，让他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喜的是如果真如这位鬼王所言，粮食真能大幅度提高产量，那么不知有多少可怜人可以免于饿死，不知有多少饥寒交迫的人可以因此幸运地吃上一口饭，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口饭，穷苦人家就不用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卖给富人家做下人，可以挺直脊梁堂堂正正地过完一生…… 这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可以造福于天下苍生，甚至给子孙后代们都留下福祉的大好事！若是真能有成果，那他觉得即便是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功绩也无法与之媲美一分一毫！ 悲的是只可惜此事竟然是一位并非人族自己的鬼王不计前嫌所提出来并率先制作出一定成果的。相比之下，民间传说之中对于这些鬼怪们的憎恶与畏惧让这样的付出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也让徐老对那位目前还素未谋面的鬼王不禁心生尊敬。 抛去身份不谈，此鬼王定然是真正的大功德之人，比起那些高高在上却对苍生不问不顾的仙神，是真正值得天下苍生所敬畏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里的发现，让徐老真正地下定了决心，答应在死后进入这鬼城为此鬼王贡献一臂之力，同时也是为了这天下的苍生而继续努力。 到这里，此番的游览也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虽然徐老依旧对于这鬼城颇有好奇，不过现在再耽误下去可能就要天亮了，毕竟此时他还没有死去。 不过就在回去的时候，却是发生了一件有些意外的事情。 “那是……周世泽？！” 第346章 恍如隔世 在城门口，徐老有些惊讶地发现周世泽正在一个侍女的带领下走了出来，两人正好碰上了照面。 “徐老？！你怎么在这里？”刚刚结束了教课的时间出来，同样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在此与熟人见面的周世泽顿时有些愕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毕竟昨天白天的时候，这位徐老还是一副对于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样子，对于自称是山神使者的他也是极为的厌恶，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不管怎么想都无法将这位徐老与鬼城的客人联系到一起啊！ 难道徐老白天都只是演戏，想要晚上给自己一个惊喜？ 那这个惊喜的确是有些吓人了…… 周世泽不禁面色有些古怪地想道。 毕竟事情太过离奇，以至于他有些胡思乱想了。 “原来你也是这鬼城的人……” 徐老本身也是极为聪慧之人，待看见周世泽此刻的样子以及联想到白天时候所听闻的说法，顿时有了几分猜测，不禁苦笑 了一声：“老夫白天时候多有得罪，还请世泽你多多见谅。” 他知道是自己错了，也没有故意摆身份的架子来强词夺理，而是大方地承认错误。毕竟生前的身份只是身前而已，无法带到死后的世界，至少在这里，两人是平等的。而且无论怎么看，对方都是比自己先进入这鬼城，说是前辈也不为过。 与其等对方指出自己的过错，自己倒不如早些大方承认便是，也可以留些情面。 周世泽一时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只是谦虚地答道：“不必……” 旋即又是忍不住疑惑问道：“只是不知徐老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新来的老师？” 毕竟说起学问来，这位徐老比自己还要更胜许多，是真正的有学问的人。 徐老在示意了一旁的麟乘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便也没有多作隐瞒，便将自己的事告知了对方，包括自己在死后就要来此成为一名鬼官的事情。 “竟是有此事！” 周世泽不禁大为惊奇，不过旋即对于徐老也更为尊敬，白天时候那些许的不满随之不翼而飞。 毕竟这位老者生前便是才华过人，入朝为官，深得皇上器重，造福百姓。即便是死后也是得到鬼王的认可，欲要招其为鬼官，依旧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两种无论哪一种对于常人来说都极为困难，然而徐老却都是做到，这必然是因为其自身的品德远胜常人才有可能的。 而相应的徐老也是对于这位白天时以为十分昏庸无德的县官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是真的有所谓“山神”的庇佑，这里的山民们才能如此安居乐业，生活至今，也难怪那些百姓们如此信奉“山神”！而的确是受到山神所托的周世泽也就相当于是使者，只是并非运用神力去愚弄百姓，而是以自身的一顶官帽去为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 如此看来，自己白天的猜想却是如此的狭隘，无异于是以小人知心度君子之腹，让其颇为惭愧。 如此一番交谈之后，时间也是不早了，两人便也是浅谈辄止，打算等到回去之后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 待到雄鸡啼鸣三声之后，徐老才慢慢从梦中转醒过来，看见眼前熟悉的房间恍惚间犹如隔世一般的错觉。 “鬼城……鬼官……” 他一边起身一边微微皱眉，眼神有些疑惑。 “那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了？” 他一时竟是有些分不清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却是忽然传来了略有几分急促的敲门声，让他顿时回过神来。 “进来！” 门应声而开，进来的却是自己的侄子徐志岩。 徐志岩昨晚担心了很久，一直睡不着，既是担心叔父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也担心叔父的倔脾气会不会不答应这样的好机会，如此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待看见屋子里的叔父的确是很好的模样，甚至于气色都比之昨日要好一些，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志岩，何事如此慌张？”徐老沉声问道。 “叔父，昨日可有什么异象发生吗？”徐志岩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收敛了一下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异象？” 徐老顿时一怔，联想到一些事情：“老夫昨日的确是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了很多的鬼怪，还说要请我离开人世之后去做官……” 他话音不由得一滞，甚至于如今回想起来都有种奇怪的错觉，那一幕幕的画面都清晰可见，仿佛牢牢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与以往那些天亮就会逐渐淡忘的梦境截然不同。 徐志岩闻言却是不禁面色一喜，知道那个麟乘并没有欺骗自己，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事情的原委全部都告知了叔父，以免对方疑神疑鬼反而不妥。 “竟是如此！” 徐老得知之后更是惊讶，尤其是在得知是那位杜白给予推荐之后，即便是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是不禁对其肃然起敬：“那杜白当真是异人啊！以一介凡人之身竟然能通鬼神，一封信还能将老夫举荐为鬼官，可见其颇有神通！也难怪此人会不愿做官，若是有如此逍遥的本领，又怎会甘愿受仕途的牵绊呢？” 徐志岩对此也是深以为然，对杜白也是极为的感谢。 若不是对方，恐怕自己也没有机会见证这世间真正的鬼神的存在，自己的叔父离世之后或许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成为鬼官，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是自己的大恩人！ “叔父，侄儿打算等此次回去之后，便专程赶去府城处帮助杜兄，帮助苏家的发展，以作报答，您觉得如何？”他忍不住提议道。 “嗯。”徐老轻轻捋着胡须，微微点头，“此人虽然无意于试图，但其无论是品性还是能力都远超常人，值得你去花力气结交。待老夫离世之后，留下来的这些人脉才是你继续立足的根本啊！” “是！” 徐志岩有些兴奋地点点头。他对于杜白的兴趣已经超过了以前研究鬼神的兴趣，毕竟连那些鬼怪都要尊敬对方，那杜兄的真正身份该是如何呢？ 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第347章 追寻踪迹 “你可在这几日便启程回去，以免耽搁了时间。老夫便继续在此留下。”徐老又是吩咐道。 “但是叔父您不是还要去其他地方拜访朋友的吗？”徐志岩有些疑惑。 “那是之前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时候自然是生怕来不及。如今既然死后还能继续作为鬼官存在，那么自然也就不需要如此担忧了！”徐老爽朗一笑，显然原本压在心头上的几分抑郁也是不翼而飞。 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似乎也不再有那般的惆怅…… “但是侄儿还是想在这段时间陪伴您……”徐志岩有些迟疑。 “莫要婆婆妈妈。待老夫成了鬼官之后，依旧有见面的机会，何必耽误这些时间。”徐老的倔脾气又是上来了。 徐志岩不敢违背，只能遵从。 随后徐老便是又想起了昨晚与那周世泽所畅聊的事情，不禁来了兴趣，想要过去见见，顺便向其询问一下关于鬼城的更多事宜，毕竟目前自己也只是算一个新人而已，一些经验之道还是需要向老人请教的。 而恰好在路上的时候，他遇见了正想来找他的杨知府。 “老师……” 杨知府见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禁疑惑，略有些好奇问道：“不知老师这一早是有什么急事吗？” “昨日认识的一位小友，迫不及待想要去聊一聊。”徐老性格直爽并未遮掩，只是笑道。 “小友？！” 杨知府一愣，这荒山野岭的小城镇里还能有被徐老看上的年轻人？这可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以至于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正当他心里暗自打鼓的时候，却是忽然听见正要绕过他离去的徐老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语重心长地提了一句道： “对了，老夫仔细看这周世泽品行的确是不错的，你可好好观察一番，莫要因为轻信一些流言蜚语就辱没了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啊！” “嗯？！” 杨知府更是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转头看着扬长而去的徐老以及其身后似是憋着几分笑意跟随的徐志岩，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昨天不是……不是老师你自己说的周世泽不行的吗？怎么怪到我头上了？” 他感觉自己有些冤枉，又觉得十分古怪，不禁心里有些琢磨起来。 “这才一晚上过去，怎么老师的看法就大变了模样？以前可是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啊！难道……那周世泽还真会什么妖法不成？” 他旋即又是将这般荒诞的念头给甩开，暗自叹了口气。 “不管如何，总也算是有一个好的结果了吧……” ———————————————— 当鬼城那边的事情吩咐完之后，这边杜白也正式开始忙碌起了自己的事情。 这天午后，一座地处偏僻地区的名为“孟龙城”的镇子入口处，慢慢悠悠地驶来了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那匹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不过脚步依旧十分沉稳的老马不紧不慢地在鞭子的拍打下，花了一会儿的功夫，终于是来到了一处客栈前。 “客人，到地方了！” 一身灰色麻衣的中年马夫利索地跳下了车，面上带着几分讨好笑容地对着车内喊道，等待这位一路上出手颇为大方的客人的回应。 “好！” 车帘缓缓掀起，一张年轻男子的淡然的面孔展露出来，正是杜白。 这次他见元阳城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便索性专心去解决那个十三姑所留下来的小麻烦，也即是那个身上可能有“仙人”遗物的妖魔。 无论怎么看，只要和仙佛扯上了关系，就算对方只是一个修为不到四百年的妖魔，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毕竟谁也不知道晚上哪怕片刻，会不会就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更何况，那“仙人的遗物”对他还是颇有些吸引力的，能早些拿到或许就可以有助于自己对于曾经的仙佛的存在有更多的了解。 并且此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选择独自前来而没有携带家眷。 将车钱结清顺便给了点小费，在车夫不断的兴奋感激声中，杜白正式踏入这个陌生的小城镇，看似淡然但隐含警惕的眼神缓缓扫过周围的一切人和物。 目之所及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镇，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甚至繁华程度还比不上元阳城，不过在他的眼下看来，却只是一片安定的假象而已。 追随着自己在那道残魂上留下的记号，他能感觉到其最后停留的地方就是在这孟龙城。只是可惜随后那印记便是被彻底遮掩无法察觉，倒是让他无法直接找到目标所在。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对方身上有“仙人的遗物”，那点点的仙气便足以遮掩一切的追踪的手段，正如杜白自身的佛骨一般，效用颇为惊人！ 不过料想对方也仅仅只是借用了一丝皮毛而已，不然也根本不至于连和自己正面对打的实力也没有。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它真的那么大胆像自己一样完全运用那仙气，恐怕无异于是引火烧身，自己先完蛋而已——毕竟四百年修为的妖魔在仙人面前也不过是一个蝼蚁般的存在而已。 想到这里，他也就没有太多的担心了，反正等找到对方之后直接打上门去，打到对方“自愿”献上宝物即可。 只是在此之前，如何才能找到对方倒也是个问题…… 正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杜白在走过一处酒馆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略有些嘈杂的说话声，心中忽然一动，转身便是走入进去，扫了一眼瞧见几乎快要坐满了的桌子，这颇有些热闹的环境让心中顿觉得有些有趣，随即便是找了个空位坐下，唤了伙计过来。 “小二，给我上一杯好酒。”他吩咐道，一边却又是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我今日刚从外面经过此处，不知这里可有什么规矩吗？” 有什么事情，问本地人总是最有效也是最快的，尤其是像这种人流量大的酒馆的伙计所知道的更要多一些。 第348章 别耽误时间 “好嘞……”那伙计正欲转身离开，听见他后半句问话却是一愣，仔细想了想却是憨厚一笑，“客官，咱这孟龙城也不是什么大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不过真要说起来，像客官您这样刚从外面来的人，可要记得千万别去那大佛寺赌钱……” “寺庙……赌钱？”杜白不禁有些诧异。 寺庙不应该是最遵守清规戒律的吗？怎么还有赌钱的地方？ 不过恰在这时候，旁边一桌的正在大口喝酒的三个赤膊上身的壮汉耳朵微微一动，似是听见了他与伙计的谈话，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随后默契地放下了酒碗，靠了过来。 其中一人先是用力推了一下那伙计，眼神凶煞，似是在示意对方莫要再多嘴，果然那伙计面色上流露明显的畏惧之色，身子一缩，再也不敢与杜白多说一句，有些狼狈地赶紧回去后台拿酒去了。 剩下那两个壮汉则是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一般坐在了杜白的面前，面上带着看似和气但怎么看都像是看着一块肥肉的饿狼的隐隐贪婪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问道：“这位小兄弟，我们刚才听见，你似乎是刚从外面来的？” 杜白淡淡的目光扫过这三人一眼，却也没有立刻翻脸，反而是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 拥有鬼王实力在身的他根本就不会畏惧这几个看起来高头大马的家伙，反而是颇有些高兴有自愿给自己送消息的人了。 这三个壮汉恐怕也根本不会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体内会有用一根手指就把他们给按死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可怕力量，反而是觉得眼前的杜白怕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富家公子，才会如此轻信别人，不禁暗自兴奋又有一头肥羊上了钩。 “那正好，哥几个都是此处有名的善人，就发发善心带你去见一个好地方，保证你去了就流连忘返，还能赚大钱，比读书可是有用多了！” 他们将杜白给当成了某个去往别处赶考恰好路过此地的书生。这其实也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类似的勾当做了也有许多回，哪次不是赚得盆满钵满，想来此次也不会例外。 “哦？你们所说的可是那大佛寺？” 杜白故作疑惑问道：“是去赌钱？” “没错！” 那三个壮汉听到他揭穿真正的目的，还当他是不愿去，当即便是打算面露狠色来强行抓走，只是诡异的是下一秒却听到了一句意想不到的回答。 “好，你们带我去吧。”杜白点点头，淡然答道，就好像他们是带去吃饭喝酒一样的小事。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呃？” 三个壮汉顿时愣住，其中一人都已经把拳头给抬起来一半了，一时竟是不知放下去还是继续抬起来，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你答应了？”几人面色古怪。 “没错。”杜白微笑道，“你们快些带我去吧，免得耽误了时间。” 这还真是头一遭！ 不过三个壮汉在起初的纳闷之后又是高兴了起来，反正这人自己答应去了，反而省的自己再费工夫岂不是更好！ 这时候旁边几个看起来也并非善人的眼见这肥羊落入了别人手中，似是蠢蠢欲动，却被那三个壮汉的眼神威胁给按捺了下去，毕竟先到先得，想强抢可别怪他们不客气！ 只是就在他们以为已经成功了一半的时候，忽然一个小黑点从天而降，恰好落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脑门上，顿时让他痛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颗砸了下来，吓得他急忙捂着被砸得隐隐泛红的脑门喊道：“谁！哪个龟孙子敢偷袭你大爷我！有好胆的就站出来正面打一架！” 旁边那两个男子有些愕然地低头看去，恰好看见那黑点“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竟是一颗花生米！ “花生？” 两人还没回过神，忽然又是一前一后两颗花生从天而降砸在正正砸在他们的脑袋上，顿时又是两声痛呼声。 “怎么花生砸人还能这么痛的？！” 他们着实有些想不通，却也是气恼至极，一边捂着脑袋一边目光怒气冲冲地四下打量，想要看看是哪个人胆这么肥敢来招惹他们！ 这一看，终于让他们找到了目标，竟是一个正倚靠在窗边的穿着一身道袍的道士！ 只见其手中正抓着一把花生，时而往自己口中丢几颗，时而就向上轻轻一丢，随后便见那花生如同有自主的意识一般，精准无比地砸在三个壮汉的身上，还砸得十分疼痛，他们敢保证就算小时候被爹娘追着打的时候也没这么痛！ 没料到事情又有所变化的杜白则也是好奇地望向那道士，瞧见其教训这些恶棍的手法之后眸中目光微微一亮，不禁若有所思。 “你是哪来的臭道士，竟敢来偷袭我们！” 一个壮汉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恼怒地叫嚣道。 那道士斜眼瞥了三人那狼狈的模样一眼，忽而大笑道：“本道只是瞧见了三只散发着臭气的蟑螂，实在是心觉厌恶，所以才忍不住出手。如今看来，这蟑螂是被打痛了吧！” “你敢骂我们是蟑螂？！” 三人顿时大怒，趁着对方说话不丢花生的时机，便是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欲要将这臭道士给狠狠揍一顿，教他再也不敢说这般蠢话为止！ “哦？还敢来！” 那道士竟也丝毫不畏惧，冷笑一声，便是如同游鱼一般灵巧地从窗沿上跳了下来，恰是躲过那三人的飞扑，随后抽出身后的木剑，对准三人的屁股一人抽打了一下！ 同时他口中大声呵斥道：“既然你们爹娘不管教你们，那可别怪本道士替天行道了！” “哎哟！” 怪就怪在，那三个壮汉分明只是被用剑身轻轻拍打了一下屁股，三人却仿佛是被一头老牛用牛角狠狠地顶了一下一般，顿时以狗吃屎般的姿势扑倒了出去，更是撞翻了两桌酒桌！ 桌上的热酒和几碟小菜均是打翻在他们身上，浑身皆是湿漉漉且脏兮兮，自己更是捂着屁股哀嚎不已，实在是狼狈却也惹人发笑。 第349章 赌徒 不过现场众人可是笑不出来的，均是有些惊愕地看着大显神威教训恶棍的那道士，眼神有些敬畏。 像他们大多也只是欺负欺负普通人，像这个道士，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其身怀高强的本领绝非寻常人，自然是他们不敢招惹的存在，这三个蠢货惹下的麻烦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吞下了。 没一会儿，那三个壮汉便是勉强起了身，再也不敢继续招惹杜白和那道士，便是灰溜溜地打算溜走，还没出门却又被那道士在身后慢悠悠地喊了一声：“别忘了酒钱！” 三人一怔，旋即只能苦着脸丢了点银子在柜台上，旋即更是加快了速度溜走。 瞧见这一幕，杜白走到那负剑而立的道士身旁，谢道：“多谢相助！” “无须客气。” 道士微微仰头淡然道，倒的确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做派：“我等正道人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理所应当的。倒是你，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像刚才那三人若非本道阻止，恐怕能把你给抓去卖了做奴仆也说不定。” 他显然已经将之前的一幕幕都看在了眼里，见杜白俨然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即将上当，看不下去后才选择出手，所以才会有如此一说。 “多谢道长提醒，不知道长如何称呼？”杜白并未反驳。 “本道姓韩，你唤我韩道长即可。”道士想了想，如此答道。 “韩道长，为感谢你刚才的大恩，不如在下请你喝杯酒，你我一起坐下来聊一聊如何？”杜白觉得此人倒也是个妙人，说不定有些线索，便如此劝道，“正巧在下初来此地，对许多的门道还不了解，还请道长指点一番。” “这倒不必。” 韩道士却是拒绝道：“其实我是收到了家姐的来信，也才刚来到此地，若说对此地的了解不多。之前不过是因为行走江湖多了，见得人与事多了所以才有所察觉。稍后我便去往我那姐姐的住处，不在此多留。” “原来如此，那我倒是不好打扰了。”杜白略有些遗憾，看来自己还得另外去找目标了。 不过他也不会怪对方打扰自己，毕竟对方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这边韩道士正打算出门，忽然脚步一顿，摸了摸口袋，旋即转头望向身后的杜白，面色略有些尴尬地问道：“那个……你身上有银子吗？” “嗯？”杜白一怔，觉得有些好笑，但没笑出来免得他难堪，只是点了点头，“银子的确是有一些的……” …… “……其实家姐当初来信时，本道正好在外求道，并不愿下山。只是我姐姐哭诉说她那不成器的相公实在是太过分，险些将家里的家产全部赌输败光，又是哭哭啼啼地提到了已经过世的父母，所以本道才不得不下山这一回……” 一条有些偏僻的乡路上，对于帮自己解围了的杜白似乎也是看得有些顺眼，韩道士主动解释了一下自己来此的目的。 在他的解释之中，杜白也是多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大概就是几年前其姐姐嫁到了此处，本以为那相公虽然家境并不富裕，却是个勤奋善良的良人，两人一起努力总也能过上好日子。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她的相公却是被奸人所骗，沉迷上了赌钱的玩意，只是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将家财败坏得差不多了，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是连房子都要被抵押了出去不可！ 实际上，若非是她有所警觉，每晚都紧紧抱着房契睡觉，恐怕早就没有容身之所了！ 也正是担忧那般可怕的事情发生，她才想到了向自己那个据说是从小便寻仙求道去的弟弟，特意写信求助，请他回来帮忙让相公回心转意，莫要再痴迷下去。 而还惦念着亲情的韩道士自然也无法完全放下姐姐这世间仅剩的亲人不管，只好匆匆告别师父赶下山来。 转而当韩道士顺口问起杜白的来历时，杜白对其他的事情并未隐瞒，包括自己是富商之家的赘婿，只是将自己的目的说成是来此做生意的。 韩道士作为世外寻仙修道之人对于凡间十分在意的所谓赘婿的身份自然没什么在意，反而对其谈吐十分喜欢，路上有说有笑之间两人短时间内倒也算是成了不错的朋友。 又是走过了一段路，瞧见前方有一处略显破旧的房屋，似是已经很久没有经过修缮，而这里便是韩道士姐姐所居住的房子。 待他上前敲了敲门后，屋子里传来了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旋即门慢慢地打开了一道门缝，待屋子里的女子看清外面的来人时顿时一喜，将门完全打开来，紧紧拥住这位许久不曾见面的弟弟。 杜白趁此机会简单的打量了几眼这里的打扮。 透过打开的门向里面望去，隐约可见屋子里有些凌乱，似是前不久才被人翻箱倒柜地翻找过财物一般，看起来的确是处于十分麻烦的状态。 至于那位女子，相貌寻常，打扮也是与寻常农妇无异，没有被邪魔附身的痕迹，倒也不需另外注意。 随后久别重逢的喜悦之后，女子才想起将两人迎接进入屋内，不过要倒茶时才想起一件事来，有些羞愧地说道：“实在对不住了，家里那些能卖钱的东西都被相公给拿去卖了，如今竟是连招待客人的茶也拿不出来……” 韩道士闻言不禁皱紧眉头，对于家姐的处境更是有了深刻的了解，不禁有些着恼，问道：“姐姐，我那姐夫如今去了哪里？” “他应该又是去那寺庙里赌钱了！唉，他就是不信邪，非要相信下一把一定能把前面的钱都给赢回来，这越赌越大，非但没赚回来钱，反而全都输光了！如今这样继续下去，恐怕这房子……这房子也迟早要被卖了不可！” 说着，姐姐又是掩面哭哭啼啼了起来，俨然一副十分悲伤的样子。 “姐姐莫急，待姐夫回来，我便教训教训他，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韩道士显然也是有些气不过了，对于如此不成器的姐夫欲要痛打一顿，才能让其改邪归正！ 听闻这话，姐姐也是有些为难，忍不住小声劝道：“只是弟弟，姐姐听闻你曾跟随一位高人学艺，也学会了许多的仙术，不知是否可以不用打我那相公，便是可以让他幡然醒悟，好好回来过日子？” 第350章 有辱佛门！ 一旁的杜白不禁有些无语，没想到都闹到了这一步，她还不想让自己的相公受苦，该说她是痴情好呢还是傻呢？ 与其用什么缥缈的仙术，不如直接套上麻袋痛扁一顿来得效果更好一些！ 敢赌一次，就打一顿，赌第二次，打得更狠更用力，如此定然不敢再犯！ 韩道士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瞧见姐姐那有些期盼的眼神，却也不好回绝。如此心中细细想了想，旋即便是从自己腰间的布兜中掏出一块空白的符纸与红色的符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道符咒，转而将其转交给姐姐。 “此符咒名为赌符，凡佩戴之人逢赌必赢，但却需适度。待姐夫回来之后便将此符与十个铜板交予他，告诉他若是能戒毒，便可以将失去的全部赢回来。” “此话当真？！”姐姐顿时大喜，捧着那符纸与铜板如同绝世的宝物一般。 “自然当真。” 韩道士点了点头，转而对杜白认真道：“杜兄，接下来你我便出去一趟处理一些事情吧。” 杜白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便是点头答应。 待两人出去之后，杜白好奇问道：“那赌符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韩道士笑道，“不过这符咒却也有限制，贪心之人必定无法获得更多。不然，本道也不敢随便将其交给姐姐与姐夫。” “这倒也是。”杜白微微点头，想起了一些鬼城的记载，类似的阵法效果倒也是有的，与这符咒或许也是异曲同工之妙。大抵也只是运势上的弥补，不可能永远赢钱，甚至如果贪心而一直赌下去，反而可能会输得更多。 如此一来，若那人还有半点的良知，也该有所醒悟，改邪归正了。 而接下来，两人所去的地方便是那大佛寺，去瞧一瞧这胆敢如此荒唐地在佛堂里办赌场的和尚们究竟是何等模样。 那大佛寺所在的位置是在一处山顶处，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有些反常的是来往的人却是很多，且有许多都是背着行囊之人，包袱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装了许多钱财的样子，俨然就是已经赌红了眼，此刻已经孤注一掷了。 两人将此事记下，也不忘向来往之人悄悄打听了一下有关于这大佛寺的情况，随即才有所了解。 这大佛寺以往其实并没有什么名声，香火也是极其稀少，属于门可罗雀的情况。直到某一天忽然有几个赌术高超的和尚来到此处，不仅将原本此寺庙里的那个唯一一位老和尚给打压了下去，还大肆兴办赌场，与城镇里的那些厮混的恶棍们合作，将那些贪玩的，或是外地来的不知情况的游人们给引到这里来。 而只要进入到了这里，那么赌或者不赌自然是由不得他们了！ 开头他们或许会故意输一点小钱来诱惑那些人继续赌下去，但是一旦对方上钩了，以为自己天赋异禀逢赌必赢，那么就是真正落入他们陷阱之中的那一刻。 没有输到身无分文或是倾家荡产，他们根本就不会轻易放那些赌徒们离开！ 而已经赌红了眼睛的家伙们更是坚信着下一把一定能翻盘，下一把——始终期待着下一把，最终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韩道士的姐夫也是如此陷落其中的。 “当真是有辱佛门！可悲可恨！” 听闻这般经历，韩道士不禁怒斥一声，对这些盘踞在佛门之中却不念经讼佛，反而肆意妄为为非作歹，扰乱佛门清净的假和尚们十分痛恨厌恶，恨不得立刻将他们给抓起来向百姓们磕头下跪！ 虽然自己是道士，但是并不妨碍他对此打抱不平。 两人走到寺庙的大殿前，只见里面果然没有丝毫的佛门的香火气息，反而是充斥着赌徒们或是兴奋或是绝望的尖叫与哭嚎，时而有穿着僧衣的秃头和尚在人群中穿梭着，手上拿着的不是佛经而是赌博的筹码，眼里带着贪婪的光芒。 也有一些因为输光了所有家产而发狂的家伙被丢了出来，最终只能哭丧着脸失魂落魄地往山下走去，或许是不知该如何再去面对自己的妻儿老小…… 因为是人挤人十分热闹，所以即便是已经深秋时分，但里面依旧是热气腾腾，汗水升腾，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惹人厌恶的肮脏情绪与臭味，使得那一尊矗立在大殿中央的木雕佛像看起来也是如此的木讷可悲，令人暗自叹惋。 那于大殿高处遇冷而逐渐凝结的水珠落在其面上，恍然间犹如其的泪水一般…… “唉，若是让佛祖看见自己的道场变成这一幕，恐怕也要落泪不可。”韩道士不禁摇头叹息道。 杜白也是暗自默然。 他带着佛骨在身上，也能感同身受，的确是有些不太舒服。 就在此时，杜白的目光却是注意到大殿的偏门处缓缓走来一位拿着笤帚的老僧，只见其面色无悲无喜，一身僧衣略显破旧，身形有些伛偻，似是正要清扫此处大殿前的落叶与脏物。 “这位便是之前那些人所说的最初那位和尚？”韩道士立刻便是联想到了这一点，对于其胸怀也是颇为敬佩。 即便自己的位子已经被那些外来的不怀好意的和尚给侵占，但仍然坚守在这里，不愿放弃对于佛祖的信奉，更是日复一日地清扫着这里的落叶，可见其对于佛道的尊崇！ 即便是韩道士见此情景也不禁有些感触，上前抱拳敬道：“大师辛苦了！” 以对方的品行，在韩道士看来的确是配得上这大师二字，而且在他眼中，这位僧人身上更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即便他也要自愧不如的高尚气质，自然而然地让他心生崇敬。 “二位是？”那老僧有些沧桑的目光扫过面前二人，眼中似是有些疑惑。 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来这般地对待他了，难免让他有些惊诧。 “我等二人是为那赌场之事而来。”韩道士尊敬地答道，“那些恶僧如今占据了本该清净的佛堂，且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实在是可恶至极！” 第351章 再遇 “原来如此。”老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目光投向那大殿，面上流露些许悲伤之色，“那些和尚来此之后从不诵经念佛，反而如此胡作非为，若非老僧已经年迈，实在无力去与之对抗，不然定也要拼个鱼死网破保护佛门才是！” “那不知为何这些和尚做了这么多的恶事，还害了许多人的性命，此地的官府却不愿来管一管呢？”一直眼神凝重地看着那大殿的杜白忽而开口问道，转头望向那老僧，面上有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自然是因为那县衙早已被这些和尚们给收买了。他们会定期向县衙孝敬一些银子上下打点，因此那些官差们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多管自断财路了。”老僧不禁长叹一声，面色更显无奈。 “竟是连官府也有所勾结！” 韩道士不禁大怒，然而如此一来他却也不能擅自出手了。 一旦涉及到官府的事便是他这样的世外之人也不应当随意出手，除非那些盘踞于此的和尚们都是外来的妖魔鬼怪们，故意在此开设赌场借此谋害无辜百姓，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正当借口找机会出手相助！ 否则他便是破了规矩，这道心恐怕也守不住了。 “多谢大师提醒！”如此，韩道士也只能叹了一声，告谢道，“只是可怜您还要受这些恶僧们的欺压打骂，这般年纪还要在此清扫这些落叶杂物……” “无妨，在贫僧看来这也不过是一番修行而已。”老僧微微摇头，面上露出和蔼慈祥的笑容，仿佛真如同那些世外高人看破了红尘一般，一边低头继续扫着地一边绕过杜白二人，口中低声说道，“这人世间不过是过眼云烟，我等尘世之人早应该看破的。诸多苦痛诸多折磨，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 韩道士见此次并不是很好的动手时机，便也只好略有些遗憾地下山而去，而杜白也是随同他一起，并未继续在那寺庙前逗留。 等到了山脚下之后，韩道士便是对他说道：“杜兄，你与我颇为有缘，你既然也是初来此地，想必一时也无处落脚，与其去客栈里面暂住，不妨与我一起去我家姐屋里住上一宿，我看那屋里还有两间空房，暂住一宿应当无妨。” 杜白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拒绝对方的好意，答道：“我来此还有许多要务在身，还要在外面走走看看，恐怕并不方便暂住你的家中，若是之后有哪里需要帮忙的，我再上门寻你便是。” 韩道士点点头，表示理解。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杜白逐渐收回了目光，再次远远地望了一眼山上的那座寺庙，心中有些猜测。 他在那座寺庙之中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丝斑驳的异样气息，那气息虽然混杂在那些凡人的杂乱情绪之中，但他也能感觉得到这气息之中的几分混乱与邪恶，绝非是寻常的凡人。 只是在他想要进一步感知的时候，却又是发觉那气息被一道十分宏大的力量给遮掩着，阻止着他的进一步窥探。 再联想到自己来此地的目的，立刻便是心中生出许多的猜测，这个寺庙很可能就与那妖魔有关，而遮掩其行踪的力量便是那“仙人的遗物”！ 不过考虑到还未查明身份不能打草惊蛇，他并没有选择轻举妄动，而是选择围绕这座特殊的寺庙暗中打探一些消息。 而当有了确切的目标之后，这么打探消息也就愈发轻松了起来。 尤其是在他舍得花钱的情况下，许多人顿时喜笑颜开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这些普通人所了解到的东西与他之前得到的信息大多都有所重复，并没有太过有价值的东西，难免让他有所失望。 不过恰在此时，他正告辞了一个街边的小贩继续向前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的时候，忽然心中有所警觉，不动声色地向后瞥了一眼，却是瞧见了三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顿时心中一动，勾嘴一笑。 后面那三个鬼鬼祟祟跟着他的可不就是之前酒馆里所遇见的那三个壮汉吗？ “这倒是正好，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了！” 杜白装作并未察觉到他们，慢悠悠地向着一处无人的阴暗巷拢中走去，果然敏锐地察觉到那三人也是兴奋地跟了上来。 等走了一会儿大约是走到头了之后，杜白估摸着差不多了，忽的回过头来，望着那三个似是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的壮汉，微微一笑道：“好了，你们跟着我想干什么？” “你竟然发现了我们的跟踪？” 那三人有些惊愕，不过稍稍愣神之后就回过味来，旋即便是冷笑一声，一个个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嚣张道：“之前在酒馆里被你好运碰上一个多管闲事的道士给跑掉了，不过现在这鬼地方可没有别人了，赶紧乖乖把你身上的钱都给交出来，然后和我们一起去大佛寺，不然小心保不住你那张白净的小脸！” 说来三人也是倒霉，前几天都找不到好的猎物下手而颇为苦闷，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似乎是人傻钱多的富家少爷，却又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臭道士给搅和了！ 好在本以为这门生意黄了，路上却又瞧见了那个富家少爷，而且看其一路上出手十分阔绰，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而且还自己傻傻地走到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可真是天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不过说话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后怕地时而抬起头四处张望一下，似乎是生怕之前那个臭道士会从不知何处冒出来将他们给痛扁一顿…… “哦？想抢钱还想抢人啊！” 杜白微微摇头：“正好，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们说的。” “嗯？说什么？”那三人一怔。 杜白咧嘴一笑，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比他们还嚣张的样子，伸手指了指地面：“来，乖乖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顺便跪地上磕三个响头，不然小心你们今天出不去这巷子。” 第352章 会妖法的和尚 “什么？” 三人登时瞪了眼睛，犹如听见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家伙果然是脑袋有问题……” 不过下一瞬几人便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只见此人明明是以极为慢悠悠的状态走过来，一人一个巴掌地扇过去，然而他们有心想要躲避，却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僵立在原地，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脸逐渐被扇成猪头一般…… 直到杜白感觉自己手掌都打痛了，这才收回手，又是让他们互相打，打到他们一个个皆是痛哭流涕，脸肿的估计连他们亲娘过来都认不出为止。 “如何？知道错了？” 杜白松开对于三人身体的控制，顿时这三人便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用力磕头并将身上仅剩的钱财都乖乖放在身前，一边因为脸肿而支支吾吾地说着道歉的话：“大仙……大仙！我们真的知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吧！” 他们的心中更是欲哭无泪的。 本以为终于能赚点钱了，谁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痴傻的富家少爷实际上却是披着羊皮的狼，是比那道士更狠的角色，自己这三人非但没赚钱，反而把自己的家底都给全部赔了进去！ 杜白自然也没这个兴趣继续戏弄这三个凡人，蹲下来盯着面前这三人，沉声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们，若是胆敢隐瞒，就让你们脱光衣服去大街上万人面前游行个三天三夜！” “嘶！” “大仙，您尽管问，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人皆是被吓得浑身一颤，心底一阵恶寒，急忙异口同声喊道。 杜白点点头：“我问你们，你们为何要替那大佛寺做事？” “这……”三人迟疑了一下，不过想到对方的可怕手段，也不敢再有所隐瞒，索性全部托盘而出。 “是那寺庙里的一个叫做照言的和尚通知我们这么做的。他说只要我们拉来人去他们那里赌钱，若是有钱人自然更好，便是穷人也无妨，每拉去一人他们就会给我们一点钱财！” “不管什么人都可以？”杜白不禁疑惑，“不管有没有钱？” “没错。那照言和尚就是这么和我们说的，”几人老实回答道，“我们也奇怪，如果是穷人为何要拉去？只是对方根本不打算和我们解释，我们自然也不好多问。” 杜白闻言不禁若有所思。 既然他们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钱财，而只是为了“人”而已，那么像这样子近乎无利可图的事情与他们开办赌场本身就是相违背的，间接也是证实了这几人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为财，其阴谋显然更大一些！ 联想到之前那妖魔的手段，他心中顿时一凛。 “莫非是为了那些人的精血？” 毕竟对于妖魔而言，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精血才是最诱人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赌场或许只是掩人耳目的东西，真正却是妖魔在背后操纵着，偷窃凡人的精血？” 就在他心中细思的时候，又是听闻这三人犹犹豫豫地继续说了下去：“而且那寺庙里总是传出许多邪门的事情来，让我们也是有些心惊胆颤的几乎不敢随意靠近。只是那个叫做照言的和尚似乎还会妖法，我们根本不敢不听从……” “嗯？妖法？”杜白顿时心中一动，急忙追问道，“什么妖法？你们详细说说！” 三人左边的那个面色间十分畏惧，似乎不敢回忆当时的场景，只是在杜白的催促下只能颤颤巍巍地说道：“那天恰是夜里，我们因为那几次分到的钱有些少了，便想上山去找那几个和尚理论理论，毕竟在我们想来，我们三哥俩身强力壮，便是真打起来，那些整天吃酒喝肉养胖的和尚也打不过咱们。” “只是万万没想到，当我们上山的时候，却是注意到寺庙的大门紧闭着，本来夜里应该更热闹的赌场竟然也是关门了，一个和尚也瞧不见。” “我们三人不信邪，四处找了找就打算爬墙进去瞧一瞧。” “谁知刚攀上墙头，我就闻见了一股腥臭腐烂的气息，就好像是踏入了乱葬岗一般。这时我也只是捂住鼻子还没意识到诡异。直到我抬头瞧见了那往日里灯火点满十分亮堂的大殿里面，此刻却是异常的十分阴暗，远远看去隐约可见只有几朵绿油油的鬼火飘在半空之中，而且……而且……” 他的声音突然一阵哆嗦，变得有些尖利，似是十分痛苦。 “而且我瞧见那几个和尚的脑袋竟然全部都漂浮在半空中，似乎是在吵架，吵闹声十分大却又听不真切，只能瞧见它们四处飞来飞去！而他们的身体竟然还直直地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还能随着脑袋的动作跟着手舞足蹈一般！” 如今回忆起来当时那恐怖的场景依旧是十分惊悚骇人，以至于现在这人的脑门上依旧渗出了滴滴冷汗，面容恐惧狰狞。 “当时我们看见这一幕哪里还敢逗留，更别提去找他们理论了，那些银子就当做是孝敬那些妖僧了，赶紧火急火燎地就往山下跑，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他们给发现抓住吃了……” 杜白闻言不禁觉得颇有意思，也就没有继续强留着这几人，随手便是将他们给放了离开，独自留在原地沉思。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已经被间接地证实了，那几人的确要么是背后有妖魔的支持，要么其本身便是妖魔之一！” 他的嘴角一勾：“或许此行的目的已经有了些头绪了……” …… 而此时，韩道士已经回到了家中，而刚进门姐姐便是焦急地迎了上来，脸色有些异样。 他顿时觉察出自己离开后似是有事发生，便是试探着问道：“是姐夫回来过了？” “嗯！你姐夫得知你给了我赌符之后，便是急冲冲地又跑了出去，应该又是去了那大佛寺了！”姐姐显然有些忧心忡忡，抬头望向韩道士，忍不住又是问了一遍，“弟弟，你说的那赌符究竟有没有效呢？” 第353章 赌赢了？ 韩道士闻言轻笑道：“自然是有效的，相信只要姐夫经历了这一次的大起大落，便再也不敢继续胡闹了，会好好回家来与姐姐你安稳过日子的。” “那便好……” 姐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依旧有些担忧地站在门口望向那大佛寺的方向，面上有些期盼之意。 却说此刻在那大佛寺的大殿门前，有一个衣着略显脏乱的普通男子正有些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里面赌桌的热闹情景，不禁咽了咽口水，面上有些想去又不敢去的神情。 此人正是韩道士的姐夫，名叫朱虎。 恰好此时有一个似是输了钱而唉声叹气的男子从大殿内走了出来，正欲下山的时候瞥见了一旁的朱虎，两人正是相熟的赌桌朋友，便是招呼了一声，带着些打趣嘲笑的意味：“朱虎，你不是输光了钱又回去向你那娘子讨要钱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我……我拿到钱了。”朱虎自然是不好将那赌符的事情给说出来，便是只说了钱的事情。 “哦？”那人顿时来了兴趣，他自然也是知道这朱虎是他们几人中手气最差的一个，几乎是逢赌必输，反正也不急着下山回家，便想瞧瞧他这次能怎么愚蠢地把钱都给输完为止。 待瞧见其所说的钱竟然只有几个可怜的铜板的时候顿时大笑不已：“朱虎啊朱虎，你莫不是刚开龄的孩童来买糖吃的不成？这么点钱也敢来上赌桌啊！” 这番嘲笑的话更是让朱虎有些羞愧得不敢抬头见人，几欲想要掉头便离开。 不过转念想起那赌符的事情，又是咬了咬牙，决定最后再试一试，便是嘴硬道：“你们莫要笑话，看我就用这几个铜板把钱全部赢回来！” 旁人心存着看热闹的心态也没有阻拦，瞧着他硬着头皮走上赌桌，开始赌博。 这赌桌主要便是掷骰子的游戏，猜大买大猜小买小，还有猜单双数之类的更难一些，而这摇骰子的便是这里的和尚之一，这也算是他的拿手绝活，便是那些往日里自诩能听清骰子的落点的那些千术高手，照样也是要在其面前败下阵来。 而他对于这朱虎也是有些许印象的，毕竟已经给他们寺庙里贡献了这么多的钱财还执迷不悟。 不过此时瞧见这人手里竟然只拿了几个铜板，顿时有些不屑与鄙夷，心中以为此人已经被掏空了家底，无法继续赌了，便也就没有继续去关注。 只是当他揭开盖子之后之后，却是有些惊讶地发现那朱虎竟然押对了，手上的铜板瞬间翻了几番，变多了一些！ 不过这在他看来也就仅仅只是蒙对一次而已，根本不值得重视，瞧见那朱虎的欣喜的神情更是不屑。 然而接下去诡异的事情便是发生了。 只见那朱虎竟然接二连三地赢了下去，无论不信邪的和尚用多大的气力，多么高深的技巧去摇动骰子，对方都仿佛可以看穿上面遮掩的盖子一般，准确无比地将钱押在正确的地方！ 顿时，一向对自己赌术十分自信的和尚有些慌了神了，眼看着朱虎欣喜若狂地将一堆的钱财敛入怀中，赶紧去借口说要上茅房，转头便去后院找了那个名叫照言的和尚。 “哦？” 那照言和尚是个大腹便便的主，此刻在后院里也没有好好地诵念佛经，反而正斜躺在一张竹藤躺椅上，半敞着宽大的僧衣，满手油腻地抓着一只烧鸡啃着，吃得满面通红，十分畅快的样子。 待听见手下的禀报，这才稍稍停下了吃食的动作，有些阴冷的眼神扫向那大殿处：“有人来捣乱？莫非此人赌术十分高超？” “他的赌术应该并不如何。”那和尚赶紧低头答道，“以前都是一直输钱的，不知为何今天竟然屡猜屡中，而且似乎并不打算收手，一下子筹码压得越来越大……所以我不敢再继续，想要看看您有什么吩咐……” “以前赌术很差，突然就百战百胜？”那照言和尚面色变得有些阴沉，用力一拍桌子，在那木桌上留下一道油腻的印子，隐隐怒道，“那恐怕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指使的了！真是不知死活，竟敢惹到我们头上！你先回去继续赌，看看那人底细再说！” 和尚赶紧应了一声，转身便是回去了大殿内的赌桌前，开口继续。 而正赢得正是舒畅的时候，朱虎在周围一众人惊讶与羡慕的吹捧声中近乎忘乎所以，更别提手上又有了大把的钱财，哪里还记得之前娘子所转达的及时收手的嘱托，立刻便是迫不及待地继续下去，生怕错失了这么好的手感而丢了发财的好机会。 然而接下来就不那么顺利了。 朱虎开始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每一把都能赢了，反而开始输赢参半，甚至连续输了好几把也不见半点赢得兆头！ 眼看着自己刚刚才赢回来的这么多的钱财又是开始慢慢地少了下去，他不禁有些心慌了起来，一时犹犹豫豫不敢再继续往下赌。 尤其是在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之前娘子的叮嘱，顿时一惊，低头去仔细一瞧手中的钱财，竟然恰好便是自己之前赌输光的那些钱财！再一瞧，自己怀里原本藏着的赌符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些许的灰烬。 顿时惊讶于这赌符的神奇，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赌了，即便周围人的催促，他却是将钱财都给收好，匆匆忙忙地欲要向山下走回去。 出了门的时候却是恰好遇见了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僧。 “施主，人生到头来不过一场浮云，莫要继续沉迷不悟……”那老僧忽然开口说道，似有深意。 不过朱虎对此倒没什么厌恶的情绪，反而经历了先前的诸事，醒悟了过来，觉得这位老僧说的颇有道理，看其像是一位得道高僧，不禁愈加敬重几分，拜谢之后便是继续走下山去。 老僧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深沉，旋即微微摇头，继续低头慢慢地扫着地上那些仿佛永远扫不完的落叶。 第354章 “最后一场赌局” 而此时大殿内赌桌前的和尚瞧见他离去，便也暂停了赌局，转身又是往后院跑去汇报。 此时的照言和尚已经吃完了烧鸡，且面上已经一副了然的模样，见其过来，没等他汇报便是直接说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人身上的隐秘。他之前之所以会逢赌必赢正是因为他身上带着一道名为“赌符”的符咒，不过效用有限，所以后来才开始输了……” “原来如此！”那和尚恍然道，旋即又是皱眉问道，“只是不知师兄，我们该要如何处置那人呢？他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赌下去了……” “不急。”照言和尚冷笑一声，目光远远望向天边，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道，“那人迟早会回来的……而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将那个暗中打搅我们好事的臭道士给解决掉！像这种拥有道行的道士的血，可是最美味的了！” 说着他舔了舔肥大的嘴唇，面上一副诡异的沉醉之色，犹如在回忆那般美妙的滋味一般。 …… 此时下山的朱虎却并没有及时回到家中，因为他已经被几个一同下山的以前的狐朋狗友给拦住了。 不过倒也不要误会，他们并不是想要抢钱，只是为了庆贺一番，顺便讨教一下他刚才能够将本钱都给赢回来的秘诀！ 毕竟赢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运气，像这样子连续每把都赢，而且恰恰好将本钱都给赢回来，这可不是运气了，这朱虎必然掌握了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高超赌术！ 所以，好奇的他们便特意赶了上来，借口请客恭喜将他给引到一处酒馆之中，打算将其给灌醉之后从其口中得到那个必胜的秘诀来。 果不其然，没有察觉几人用意的朱虎立刻便是上了当，且酒量不行的他没两杯便是变得醉醺醺，见周围众人皆是一副讨好羡慕的样子，虚荣心涌上心头，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借用赌符作弊的事情被拆穿，便是咧着嘴巴吹牛道：“你们知道什么！这都是我自己的本事赢回来的！哪里有什么千术！” 周围人却是有些不信，随即便是有人借着酒意质疑道：“你以前分明赌术稀烂，逢赌必输，今天却是变了性子，谁会信你这番鬼话！” 顿时酒意上头，朱虎有些恼怒自己被人瞧不起，便手舞足蹈地大声喊道：“你等若是不信，且看我继续去赢几把！看你们服不服气！” 等朱虎在一众人的簇拥下重新走回到那熟悉的寺庙门前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了下来。 恍惚间似是密不透风的黑暗笼罩着大殿，只有星星点点的烛火依稀可见，而门口有一个身形有些肥胖和尚正站着，其有些苍白的面上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似是早已料到他们会回来一般，让人没来由地心觉几分阴森与诡异。 不过这时候众人都是酒意上涌，一个个皆是醉意熏熏，并未察觉出此处的异样，皆是大摇大摆一边吆喝着走入大殿之中。 待到后面上了赌桌，朱虎连续输了几把之后，眼见着手上的钱财又少了一大半，恰好此时后背拂过一道阴冷的风，让其浑身一个哆嗦，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醉酒时干了何等的蠢事，心中不禁悔恨不已，只是瞧见已经输了出去的钱财，他也不敢再继续赌。他已经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手气，指望今晚能翻本还不如指望明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更靠谱一些！ 这种时候，即便身边的人还在不断地催促着他赶紧下注，他也不敢继续了，即便是会被嘲笑，也至少要把剩下的钱给带回去才是！ 周围人自然是不想瞧见好戏就此落幕，顿时嚷嚷着欲要劝阻，但朱虎一时心意已决，便是想要挤开身边几人向外逃去。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这位施主，不妨留下来赌最后一把如何？” 朱虎一怔，没想到这个和尚也是要劝自己，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现在时候不早，娘子该担心了，我要快些回去……” “不急，你看外面的天色，太阳不是还在山边么？” 那和尚笑眯眯地指了指门外的天边，如此说道。 朱虎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去，却是愕然地看见分明自己进来时已经全黑的夜色，此时却犹如黄昏时候一般，半个太阳还在远处山边慢慢往下落去，映照着连绵一片晚霞如同鲜血一般殷红。 “难不成是自己刚才醉酒迷糊记错了？”他顿时有些奇怪了起来，感觉有些惭愧。而至于身后那些狐朋狗友更是没注意这些细节，只顾着一个劲的起哄。 而在这时，那和尚又是慢慢说道，面上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莫名笑意：“而且接下来这最后一把，和尚我吃亏一些，手里就一个骰子，相反我可以给你三个骰子！只要你掷出来的点数比和尚我的大，便算你赢，将之前你所输的钱财全部归还给你，反之，你便把一切都留在此地，如何？” “此话当真？” 听到如此的条件，即便是已经决定回家的朱虎也不免心中有所动摇，试探着问道。 如果真是如此，那对方只有一个骰子而自己有三个，不管怎么看自己都是压倒性的优势，点数比他大还不是随随便便的！ 那自己岂不是很可能将之前赌输的东西都给拿回来？ 一想到这里，他心脏跳动的速度不禁越发快速了。 或许……可以一试？ “此话当真。”和尚点点头，旋即便是将那三个骰子递给了朱虎，自己拿了一个。 “不如便和尚我先来吧。” 他如此笑了笑，摇了摇骰子，待揭开之后，正面朝上的数字赫然是一个“二”！ 瞧见这一幕，他似乎也是有些意外，面露惊愕之余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似是颇为遗憾：“唉，看来还真是可惜了……” 相比于他，朱虎则是大喜，对方只有二，那自己这边三个骰子哪怕只是随便一丢，岂不就都能比他大了？！ 第355章 壁画 “还真是天助我也！” 他不禁大笑一声，便是将那三个骰子给使劲摇了摇，这才满是信心地放在了桌上。 旋即他连盖子也没掀开便是兴奋地看向对面的和尚，喊道：“你输了，你快些将我的钱财都给还来！” “哦？施主，你这还没揭开呢，怎么知道是和尚我输了？”那胖和尚面露不解。 朱虎有些着急，不禁大喊道：“这不是废话么！即便我都是三个一，也肯定比你大！你不是输定了么！难道你想耍赖？！” “可是和尚我并不这么认为。不妨施主你揭开来看看，究竟是谁大？”那胖和尚双手抱于胸前，笑眯眯道。 “你这岂不是多此一举，难不成三个骰子还能比二小？” 朱虎有些不耐烦，还当是对方故意嘴硬，便是伸手去将自己的盖子揭开，欲要让对方心服口服。 只是待揭开来这一看，不仅他自己瞪圆了眼睛一副惊愕至极的模样，便是身后那些狐朋狗友们也是仿佛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大呼小叫了起来。 只见那三个骰子此刻竟然整整齐齐地叠成了一列，只有最上面一颗骰子上的数字“一”恰好朝上！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朱虎不禁结结巴巴，整个人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胖和尚不禁咧嘴一笑，面色有些阴冷：“你输了，施主，你掷出来了一，比和尚我的二要小！” “愿赌服输，施主你便将自己的一切都留在这里吧……” “我……我……” 朱虎不禁垂头丧气，依依不舍地将之前才好不容易拿回来还没揣热乎的钱财全部都放在了桌上，转身唉声叹气地向外走去。 只是此时满心思都是回去该如何向娘子交代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并未跟上来，反倒是那个和尚渐渐离开了赌桌，似是不怀好意地慢慢跟了过来。 夜色朦胧间，那胖和尚的脸上血色越来越淡，惨白如同一只恶鬼一般，一双泛着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走路间犹如漂浮一般，脚步即便是经过地上的落叶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 当朱虎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忽然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就好像忘记了什么一般，却又想不起来。恰好此时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奇怪异动，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是被不知何时突然在身后的黑影给吓了一跳，加上之前醉意未曾完全消散，差点两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只是待他回过神就着夜色仔细看去时，却是有些愕然地看见那黑影竟是白天就见过的那个一直在大殿门外扫地的老和尚！ 此时只见对方如同白天一样，满脸皱纹如同苍老的树皮一般皱巴巴，一边伛偻着背，手中持着一把竹扫帚，正在慢悠悠地扫着地上的落叶，扫把划过地面石板时发出略有些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夜色冷寂之中显得格外渗人。 “老和尚，你为何要这么大晚上地在这里扫地！” 朱虎见是人，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又是因为自己方才的出糗而有些羞恼地责问道。 “施主，走夜路可要小心一些。”老和尚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提醒！” 朱虎本就因为先前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心里满是郁闷，此时自然也是没有好话，有些不耐烦道。 “施主，贫僧看出你心中颇有怨气，若是不急，不妨在此稍等片刻冷静一些，待到片刻之后再下山去，不然这夜晚的山路可是不安全啊……” 那老和尚却是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忽然如此劝说道，似乎意有所指。 “我……”朱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和尚颇为古怪，白天时候也就罢了，现在更是满口胡言乱语。若非是对方言语中有一种奇妙的说服力让他下意识便觉得颇有道理而无法反驳，几乎都想要骂对方了。 毕竟这和尚现在似乎是笃定他要出事了一般，可真是不吉利！ 加上此刻夜色朦胧周围又是山路与树林更显阴森，眼前这个老和尚看起来也是有有些诡异，让他莫名有些瘆得慌，也便不想要与对方纠缠，转身便是向着另一个方向绕些路下山去。 夜色之中，他绕过那大殿，却是无意间走到了院墙角落的一处有些偏僻的矮墙处。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虽然夜色有些昏暗，但也能看见那墙上竟是有一幅看起来颇为精美的壁画。 这地方朱虎也鲜少来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还有这等好地方，不禁有些惊叹。 尤其是靠近打量了那壁画几眼，更是被其中的画工给深深地吸引住了，那一笔一划，一点一描都似是恰到好处，将整个天女散花图勾勒得栩栩如生，引人入胜！ 尤其是其中的几个犹如仙女般美丽的女子，那飘逸的长发与含羞的眼眸更是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勾魂夺魄，让他情不自禁地心生爱慕之情，就好像是面对的真人一般倾慕。 怪也怪哉，他明明是家中有妻子，两人以往也是颇为和睦相爱，此刻他却是根本忘记了一般，只记得眼前壁画中人。 而就在他沉迷于其中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子逐渐变得轻飘飘的，犹如整个人飞起来一般，随后眼前的壁画也是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真，仿佛近在眼前…… 待他回过神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原本那大佛寺之中，而是身处在一处犹如仙境一般的云雾缭绕的金碧辉煌之处，四处皆是紫色的霞光飘散，其间更有不知何处传来的仙乐渺渺，动人心弦。 远处缥缈的山峦之间，还似有得道的仙人正在讲座，有许多人聚拢在那处聆听教诲，便是隔得这么远，他隐约听见几个字也觉得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莫非这是天上神仙们居住的地方不成？”朱虎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敢相信，觉得此刻可能是在梦里…… 第356章 仙人与侍女 突然，他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拉了他一下，茫然回头望去时，却是瞧见一个容貌美若天仙的女子正含羞带怯地望着自己，而且其容貌竟然与之前壁画上的其中一人一模一样！ 她声音娇媚地轻轻说道：“这位公子，小女子对您仰慕已久，所以特意将您引入这仙境之中，期盼能与您私会片刻……” 朱虎觉得此刻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更别提此刻眼前如此一位美人在勾魂夺魄，更是将进入此地之前的事情全都抛诸脑后。 得知这位美人也是爱慕自己，便是犹如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一般，满怀欣喜地捧起对方的手，旋即却又是有些疑惑道：“此处莫非便是仙境吗？你是此处的仙子吗？” “嗯……”这美貌女子微微点头，细声道，“此乃玉缘仙人的仙府，妾身乃是侍候仙人的侍女。只是待瞧见公子的才华与英俊的容颜之后不慎动了凡心，才不惜冒着被仙人责罚将您引入此地。” “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可否在此多留几日陪陪妾身？”她如水般的眼眸里流露出期盼的神色，犹如一只害怕被拒绝的可怜小兽，惹人怜爱。 朱虎自然不疑有他，满口答应了下来。在他看来，有这等美人陪伴，便是永远留在这里也是甘愿的！ 如此在这里呆了好些时候，因为天空一直都是亮堂堂的没有日落，所以朱虎只能自己估摸着大约两日光景。 期间他躲在侍女居住的房间之中，与她同吃同睡，倒的确是快活似神仙，心中更是没有要早些离开此地的念头，将家中可能正在等候自己的亲眷也是抛诸脑后，不愿多费脑筋。 此外，这里也的确是不止那女子一个侍女，还有其他许多类似的侍女，相貌也都是如同仙女一般出众，他不慎被那些女子发现之后也没有被赶出去，反倒是围在一起取笑两人，还会好心地一起帮着打掩护，不让朱虎被外面的仙人给发现。 只是这般好日子并没有长久，又是大约过了一日，正当朱虎躺在床上呼呼睡觉的时候，便听见门外忽然传来如同地震一般的震动声，“咚咚咚”，如雷贯耳，又好像是什么极为可怕的重物在地上行走一般，将整个楼阁都给震得略微摇晃，便是他也一时不慎从床上掉落下来，衣衫不整有些惊慌失措。 这时候震动终于停住了，朱虎趁机往窗外望去，却是瞧见了一道浑身金光的巨人人影正矗立在远处的地上，目光如炬，双手则是持着锁链与棍棒，威势颇为骇人。 他当即便是大惊，心道莫非此人便是女子口中所说的“玉缘仙人”？果真是极为惊人！ 而低头看去，只见其脚边环绕着许多的侍女正跪着，战战兢兢似是在害怕什么。 旋即那金色巨人似是扫视了一圈，传来了比雷声还要大的不男不女嗓音的说话声：“都到齐了？！你们可有私藏凡人？” “不敢！”众侍女急忙答道，其中与朱虎私会的那个侍女更是深深地将头埋低，似是生怕被发现。 那金色巨人并未立刻相信，而是扫视了一圈，其金色的眸光如有实质一般从各个楼阁间扫过，似是欲要找出可疑的人等。 朱虎顿时害怕至极，担心自己会被抓出来杀死，赶紧躲到床底下去瑟瑟发抖。 好在那仙人似乎并未察觉，这才慢慢离去。 片刻之后，那女子才施施然归来，瞧见一身狼狈从床底下钻出来的朱虎更是满脸悲伤。 “公子，仙人说已经嗅到了凡人的气息，此次虽然无功而返，但日后定然会多次来搜查。若是公子被查到，定会被抽筋扒皮，永不超生！” 朱虎被这番话给吓得差点魂魄出窍，慌张问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恐怕公子此次只能尽快离开，莫要再逗留在此处……” 女子如此泫然欲泣道，神色间十分悲戚，情真意切似是不愿与他分离。 已经被她给迷得神魂颠倒的朱虎此刻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看见女子如此伤心其心中也是更为心疼：“我也是十分舍不得你的呀……” 女子闻言便是抽泣了一下，缓缓说道：“其实，你若是想要留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法子，只是不知公子你是否愿意了……” 朱虎闻言不禁精神一振，急忙问道：“你且说来听听，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愿！” …… 不知过了多久，朱虎忽然听见似是有人在大声地呼唤自己，其声音比之前那仙人的雷声还要巨大，几乎震得他两耳“嗡嗡”作响，顿时一阵头晕眼花，只觉得眼前恍惚似是天旋地转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彻底清醒过来之后，眼前却早已不是之前那个让他沉醉不已的金碧辉煌的楼阁，而是一片光秃秃的墙壁，只见墙上还有色彩斑驳的壁画，似是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以至于上面的图案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只是其中依稀可见一个美丽的女子图画，竟然与自己先前所见的一模一样，那一颦一笑依旧是那般地牵动他的心神，让其沉迷不愿醒来。 然而此刻天色还黑，自己也还是原来的打扮，似乎根本并未过去多久。 “刚才的是梦……还是？”朱虎不禁愣在原地，有些迷糊。 “施主……” 就在此时，身边的老僧忽然开口道，让朱虎这才发现身边竟然还有一人，正是之前下山时遇见的那个老和尚！ “施主，可是醒来了？”此时这老僧双手合十于胸前，似有所指地问道。 从这句话语中隐约可以听出来，对方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方才的一些异样。 “这……”朱虎有些迟疑，忍不住又是回头看了一眼那壁画，心情复杂地问道，“我刚才看着这副壁画，就好像是飞了进去，然后在壁画里面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些是真的吗？” 他神情恍惚之中，将那梦境之中所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老僧听。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切都犹如梦境一般神奇难以置信，一幕幕却又十分清晰，仿佛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一般，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分辨真与假。 第357章 醒悟 尤其是离开了那个女子身边之后，心中更是犹如丢了一块，空落落地让他此刻魂不守舍，只恨不得立刻回到刚才的梦境之中与其再次相见。 然而他既是畏惧那金色光影的巨人，害怕会不会自己再次进去之后会被其察觉然后死得很惨。与此同时他也十分痛苦于此刻他再看这壁画却没有任何的效果，无法再进入其中。 其心中被这两种有些矛盾的情绪所纠缠着，大脑隐隐作痛。 “相由心生，施主若是认为是真的，它便是真的。”老僧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似是而非地回答，眉眼低垂，合十道，“但且记住，人世间不过是过眼云烟，看破了才能得到超度……” 朱虎顿时浑身一震，他隐约想起了之前那女子与他所说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再次见到她的办法。 “多谢大师!” 他瞬间犹如心头上一把枷锁解开了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满面笑容道：“我已经看破了！看破了！” 如此一边喊着，一边孤身一人向着阴森黑暗的山下方向走去，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恐怕还会以为他捡到了一笔天降横财了。 老僧并未阻拦他的离去，只是静静在原地犹如雕塑一般地站立了片刻之后，方才缓缓转过头来望向那面壁画上，尤其是在其中那几个侍女的画像上扫了几眼，目光略显几分不见底的深沉。 …… 而此时那大殿之中，原本陪同朱虎一起来的诸多朋友竟然全都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几个面目狰狞的和尚围在赌桌旁，面色阴沉，似是正在争论着什么。 “被那叫朱虎的人族给跑掉了？”有人语气不满地叫嚷道，声音又尖又利，不似人类倒更像是獾之类的野兽。 “又是那个老东西阻止了我！”之前那个胖和尚也就是照言如此冷声道，缓缓张开嘴露出一副如同野兽的尖锐獠牙，似是咬牙切齿一般，“真是该死……每次都被他刚好拦下……” “该死该死！” 旁边几个和尚皆是杂乱叫嚷道，且都撕下了平时里见人的伪装，一个个皆是犹如恶鬼一般手舞足蹈，时而跳上供台，时而举着椅子乱蹦，时而脑袋分离身体飞舞在半空中，一时间如同群魔乱舞一般，若是寻常人瞧见这一幕，怕是要被当场给吓死不可。 “师兄，我们何不趁现在就去将那老和尚给抓来吃了，省的他次次都打扰我们的好事！”此时，有人提出这个建议。 照言却是狠狠瞪了一眼那提意见之人，冷冷道：“不妥！那和尚实力不可小觑。我每次见到他都有些心悸，定然不是好惹的货色！” “你若是敢去，你便自己去吧！莫要搭上我们！” 那人顿时神色一焉，缩了回去不敢说话。 毕竟照言是他们这里实力最强大的，连他都说不敌，那自己等人去了岂不是送菜？ 只是细想之下略有些奇怪的是，那老和尚为何要一直待在这里，和他们这些妖魔待在一起，既不降妖伏魔，也不做其他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只顾阻止他们吃人，这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的确是有些想不通的，不过也就罢了，不去管他，反正自己等人与他泾渭分明，谁也别搭理谁便是。 照言和尚旋即便是道：“那朱虎也就罢了，我们要早些去将那个给他画符咒的道士给抓回来，免得他又来打搅咱们的生意！” “好好好！” 周围诸多和尚皆是兴奋地答应道。 这话也就代表着今晚可以去开个荤了！在那老和尚的阻拦下，他们自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没有吃到过任何一个人，可是馋得很了！ 不过倒也不是倾巢而出，毕竟那个小道士的道行在他们眼中并不算特别高，派上两个妖魔便应该足以将其拿下。 两个早就已经垂涎已久的妖魔接到命令，立刻便是喜笑颜开，转而动身前往山下那韩道士所在的地方。 他们方才便已经打听了，这城镇地方本就不大，加上之前韩道士在酒馆里面所闹出的风波也有许多人瞧见，这时候对方的行踪自然也是隐瞒不了的。 不过满心都是待会儿该怎么大吃一顿的两只妖怪在下山路上蹦蹦跳跳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半空之中有一道被障眼法遮掩的虚幻身形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它们的动向。 正是打算趁夜来这大佛寺之中打探一番消息的杜白。 他刚从山下飞上来便是意外发现了这两只小妖怪的动静，似乎正要向山下走去，不禁心生好奇，便也不急于一时，转而跟着这两个妖怪。 又见这两只似是正在兴奋交谈的小妖满打满算不过百年出头的修为，根本无法察觉他的踪迹，索性他便稍稍飞近一些，偷听一下这两人在说些什么。 “你说那道士的肉好吃吗？”一只妖怪疑惑问道，“我还从没吃过道士呢！” 另一只妖怪叫嚷道：“我怎么知道！我吃了才一个半的人，其中半个还是一个古稀的老头，骨头又老又硬，根本不好吃。听说这次那个道士挺年轻的，味道应该不错！” “那道士会不会什么道法？我们能打过吗？”这只妖怪又有些担心地念叨着。 “师兄可是说了，那道士年纪轻轻，能有什么高深的道法！顶多会画两张符咒便是！瞧我的爪子，一下子就能将他的心给掏出来！”另一只妖怪十分得意地叫嚷道，只见其爪子犹如鹰爪一般极为锋利，似乎实力很不错。 “哼哼，谁让这小子竟敢画什么狗屁赌符来打搅我们做生意！简直就是主动上门来挑衅我们！” “没错……杀了他，把他脑袋带回去吊在门上，叫他下辈子还敢不敢画赌符！” 这两只妖怪在下面聊得热火朝天，上面的杜白倒是稍稍听出了一点的名堂，微微一怔后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这两只妖怪……要去韩道士家里？” 毕竟说起这孟龙城的道士，他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而且年轻加画赌符这些细节都能对得上。 第358章 倒霉 不过若是真说起来，杜白倒是有些担心韩道士的确不是这两个妖怪的对手。 毕竟韩道士尚且年轻加之并不是什么天资超绝之辈所以修为并不深厚，那赌符本身也就是一种取巧的方法，所以以对方的修为可以绘制出来。 不过真要和这百年的妖怪对敌，只有一个或许还可以与之缠斗许久随后见机行事，只是两个却是有些为难了，甚至根本无法与之为敌。 别看韩道士教训普通人的时候还是十分有气势的，但是会妖法的妖怪与普通人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如果没有遇见杜白的话，这两个妖怪直接撞上门去，恐怕他今晚还真要凶多吉少了！ “看来自己这趟倒的确是来对了！” 杜白嘴角一勾，也不急着，便是跟在这两个妖怪的身后，瞧瞧他们有如何的手段再说。 待到这两只妖怪匆匆来到韩道士家门前时，一只妖怪正笑嘻嘻地打算上前敲门，脑袋却是先被身后的同伴狠狠打了一下。 同伴用鄙夷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你是傻子吗？我们是来害人的，怎么还从正门进去？” “也对，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翻窗户？”那妖怪顿时一愣，旋即傻笑一声，试着问道。 “先不急，我来瞧一瞧里面的人睡熟了没！” 同伴伸手阻止道，旋即便是眸中蓝色幽光闪烁，望向屋内的方向，似是正在查看里面的动静。 半晌后方才语气阴冷着开口道：“都睡着了。不过有些奇怪……那朱虎似乎并没有回来。不过也罢了，咱们抓了这韩道士便走！对了，还有那个女人，一起抓回去当下酒菜！” 言罢，两人便是兴冲冲地跑到了一边未曾合拢的窗户处，悄悄地打开了一道缝，旋即两人又是为了谁先进去猜了一会儿拳，最终是那个比较憨的妖怪拿到了头筹，乐呵呵地便是欲要跳过窗户进去吃个痛快。 半空中的杜白看着心中不免有些无语。 这韩道士的确是入世不深，看来之前所说的从小便是入山修行并不假，竟然连最起码的警觉性都没做到。以至于现在两只行恶的妖怪都快爬进家里了还是呼呼大睡，可见心是有多大。 好在这时候杜白不介意稍稍帮一把。 他于空中伸出手指对着那窗户轻轻转了个小小的圈，旋即那前脚已经小心翼翼地跨入了屋里的妖怪顿时感觉脚下似是一下子踩了个空失去了平衡，当即便是怪叫着“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眼冒金星。 这动静颇大，只是那韩道士似乎依旧睡得很熟，依旧没有醒过来。 “你是白痴吗？！你一个妖怪怎么翻个窗户还能摔跤了？比人类那些小贼还要不如！” 后面那妖怪同伴顿时大怒，却也不敢惹出什么动静，只能尽量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憨憨妖怪手脚并用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旋即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看了看那窗户觉得有些莫名的违和，小声呢喃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好像踩了个空……” “闭嘴！等回去之后我就告诉师兄，让他好好收拾你！” 同伴妖怪一脸的鄙视，只当他是为失误而找借口，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示意道：“你个蠢货多学学我，看我怎么翻窗户的……” “哦……”憨憨妖怪有些委屈，只能盯着同伴的动作。 而就在这只妖怪开始翻窗教学的时候，杜白在空中再次画了个圈，顿时屋里又是重物落地的“扑通”一声，而且这次恰好两只妖怪砸在一起，起到了双倍的效果，脑门相撞的两人皆是眼冒金星，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 “怎么回事？！” 那同伴妖怪趴在地上的时候心中也是惊呆了，怎么自己也能在这里翻了个跟斗？ “你看，你也摔了，你和我一样也是蠢货！”那憨憨妖怪回过神来后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乐呵呵地看着他道。 同伴妖怪顿时羞恼气极，强行忍住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闭嘴！我肯定是被你的傻气给传染了！下次绝对不会再和你一起出来执行任务！” “这也能怪我？！”憨憨妖怪更是委屈。 只是就在这时，两人的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你们是何人？为何要闯入我家中！” 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拌嘴吵架的两妖不禁一愣，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见前面站着一个穿着一袭道士长袍的年轻男子，脸色似是有些惊愕地看着家里地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个秃驴。 这两只妖怪刚才惹出的这么大的动静只怕不是聋子都能听见了，韩道士虽然警惕心比较差但也是被惊醒了过来，察觉到一丝的妖气更是猛然意识到不对劲，急忙过来查探。 这一看果然就发现自家的窗户被人从外打开了来，而地上也有这两个奇怪的家伙在互相吵架。 不过旋即他便是意识到了不对劲，面色微微一变：“你们是大佛寺里的和尚？！” 而这一丝妖气更是奇怪，莫非这些和尚真的是害人的妖怪！ 现在这两只妖怪来便是要杀人灭口的？ 他眼神不禁凝重了一些，不动声色地将身后的桃木剑握在手中以作防备。 两个妖怪也是没料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竟然出师不利，这么快在还没下手之前就被发现了！ 不过旋即其中一人便是站起来后冷笑道：“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那我们也就不做掩饰了！不错，我们今日就是要来除你灭口的！谁让你自以为掌握了点小小的道术就敢来搅和我们的好事，还画了个什么狗屁赌符！” “不错！今天便拿你祭天，看看你还敢不敢再如此嚣张！”旁边那妖怪撑腰作势道。 言罢，两只妖怪便是张牙舞爪状，咧开嘴露出不似人类的獠牙，在这黑暗夜色之中看起来威势颇为骇人。 韩道士瞧见如此情景不禁心中一紧，感觉颇为棘手。 他对于自己的实力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三脚猫功夫的小妖怪还可以简单应付一下，眼前这气息颇为强横的妖怪显然不是以前那种好易与的货色，更别提此刻两只打算一起上围攻他了！ 第359章 来历 若是稍有不慎，他恐怕今日还真会死在对方的手上！这也就罢了，但是姐姐恐怕也是逃不过对方的毒手…… 他不禁心中一横，大不了与眼前这两只妖怪同归于尽，也不可放他们离开！ 然而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身后的两扇窗户忽然开始摇摇晃晃，随后“咚”的一声向后倒来，还没给两只妖怪反应的机会，便是从后面砸在他们的脑袋，恰好一人一个…… “见鬼！” 两只妖怪被砸得晕头转向，也顾不得自己今日怎么运气这么糟糕，只能不断叫骂道。 韩道士却是眼前一亮，暗道一声“好机会”，旋即便是脚尖一点地面，手持桃木剑快速向前飞扑出去，恰好击中两只妖怪的胸口，两人顿时惨叫一声便被拍了出去，砸在地上且胸口有些焦黑的痕迹。 只是可惜的是他的修为并不深厚，无法给它们造成致命一击。 此时那两妖也是回过神来，捂着胸口有些惨兮兮地哼唧着，一边恶狠狠地等着那道士。 “我们一起上！就不信咱们运气这么差！”其中一妖叫嚣道，另一妖也是点头，旋即便是一起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欲要将此人给撕成碎片生吞活剥！ 韩道士不禁一惊，旋即便是赶紧捏起一道法诀欲要打出去，然而就在此时，屋顶上却是传来了一道“咔嚓”的似是木板裂开的声音，旋即他便是一脸愕然地看着那两只面目狰狞且已经快要扑到他面前的妖怪突然惨叫一声，被从天而降的一块木头给生生砸到了地上，顿时鲜血四溅！ “这……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瞧见这匪夷所思的韩道士自己也是有些震惊得莫名其妙，一会儿低头看着那两个被木头给砸得吐血三升的妖怪，眼看是没有再战的能力了，又是抬头看了看屋顶上漏了一块的空缺，甚至可以直接看到今夜的皎洁星空，恍然如梦，心中却是仍然想不明白。 “家姐虽然的确是说过家中房屋已经有好几年不曾修理，一些地方还有漏水。可是也没料到竟是这么巧……” “莫非是有哪位仙人在保护？” 韩道士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可又觉得有些荒谬与不可思议。 “也罢，暂且先不想这个。先把这两个妖怪给处理了再说！” 他低头打量起这两只妖怪，只是有些可惜的是，这两只妖怪似乎已经没了气息，说出去恐怕别人也不会信，两只妖怪竟然被一块屋顶的木板给砸死了！ 而被这块莫名格外沉重的木板砸到的两只妖怪着实是欲哭无泪的，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还真就栽在了这里，而且还是以这种诡异莫名的方式，说出去都会没脸见人的那种！ 韩道士不禁有些古怪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想着另外一件事。 “既然这两个和尚是妖怪，那大佛寺之中剩余的应该也不例外！看来的确是妖魔在作祟害人！也不知姐夫拿了赌符过去如今如何了……” “只是想来那里的妖魔实力强横，现在又是夜间阴气浓厚不宜出手。只能尽量在今晚多做些准备，等明日午时趁着阳气正重，再去降妖伏魔！” 想到这里，他便用一道法诀将这两个妖怪的尸体给焚烧殆尽，不留下任何的痕迹，转身回了屋中准备彻夜画符咒以及做明日降妖伏魔的准备。 不过在半空之中，正虚空而立的杜白手掌缓缓一托，便见两道有些虚幻的魂魄轮廓逐渐在其手心里勾勒了出来。 他稍稍过度了些许的力量过去帮助它们稳住身形不至于魂飞魄散，旋即在瞧见它们逐渐清醒恢复意识之后才微微笑着，语气间却是隐隐的威严与不容置疑：“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们，若是答得好，或许还可以放你们去轮回，不然今夜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两只妖怪注意到眼前之人的气息深不可测，顿时大惊失色，远非自己等人可以匹敌的存在，赶紧恭敬答道：“不敢违背大人的命令！” 杜白想了想，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们从何处而来？” “我们本是在山间修行的小妖，只是因为修行太慢且无趣所以出来人间找一找乐子……”两只妖怪乖乖答道。 “后来因为在人间想玩乐必须要有银子，所以就寻找赚银子的办法，得知赌坊的钱最好赚之后，我们就生出了开办一个赌场的主意。” 杜白微微点头，旋即又是问道：“你们中的头领是谁，实力如何？” “我们的头领化名叫照言，本体是一头老虎精，实力大约是两百年的修为，我们都打不过他，所以就认他为头领。” “两百年的修为？”杜白不禁有些疑惑。 这个实力似乎与之前在元阳城所见的不太一样啊……莫非是有所隐藏，故意留一手绝招打算绝境翻盘？ 仔细想想，还是挺有可能的，看来这只老虎精还是很有心计的啊！ 不过也有另外一个可能——这只老虎精只是一个掩饰，背后还另有幕后黑手在指挥着？而这地点也是很有疑点，为何非要选这大佛寺…… 他想到这里，便是继续问下一个问题：“那你们为何要来到这大佛寺之中修建赌场？” “是照言师兄提议让我们来的，他说这里正好适合我们……啊！”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旋即两只妖怪的魂魄便是开始捂着脑袋面目狰狞了起来，似是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 “不好！” 杜白一怔后立刻便是反应了过来，他们两只妖怪莫非是触犯了什么不该说的禁忌而受到了惩罚？ 当即便是面色一沉，喊道：“你们二人放开心神！” 他打算靠着自己的力量强行守住这两人的魂魄！ 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还未等他进入两人的心神，只见一道殷红色的烟雾缓缓从两人的魂魄中升腾而起，与此同时其魂体无论是动作还是神色便是瞬间凝固了一般，随后表面慢慢出现了一道道的蛛网般的裂纹，最终破裂开来消散于天地之间，只留下眼前残余的些许红色烟尘…… 第360章 晴天霹雳 “果然是当时那个妖魔么……” 杜白面色不禁有些阴沉，手掌轻轻抓过那道即将消散的烟尘于掌心中仔细打量了一眼，喃喃道。 想不到在这里还是被对方给摆了一道…… 对方那几百年的道行显然也不是白过的，犹如一个老狐狸一般，丝毫不愿意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被追查到自己的行踪，这些禁锢两人的神魂中某些信息避免泄露已经是较为简单粗暴的法子。 偏偏对方可以动用些许的“仙人遗物”的力量，所以一旦催动，即便是自己也无法阻止。 而这两只妖怪刚才所提到的事情并不多，尤其是在触发禁忌之前所提到的更是只有照言而已…… 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他心中做了个决定：“等明天便去找那个照言和尚探探底细……” …… 等到了次日的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是惊醒了韩道士与其姐姐。 姐姐还以为是一夜未归的丈夫终于回来了，急急忙忙地赶去开门，谁知刚打开来却是一个相熟的邻居牛大哥。 “牛大哥，怎么今早这么急着敲我们家门呢？”姐姐踮脚张望了几眼牛大哥身边，却依旧不见丈夫的身影，心中略有失落地问道。 “哎哟，朱家娘子啊，你家相公朱虎啊出大事了！”牛大哥却是一脸心急如焚的样子，急忙道，“朱兄弟今早被早起砍柴的人发现上吊自尽在了树林里的一颗树上，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可瘆人了！” “什么！” 听闻这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姐姐顿时面无血色，一时接受不了竟然两眼一翻便是向后倒去，好在韩道士眼疾手快接住她，不至于让她摔在地上。 他也是面露惊愕地看着那牛大哥：“姐夫……是在哪里上吊的？” 牛大哥想了想，不禁拍大腿，颇有些可惜地大喊道：“哎呀，就在那大佛寺的后山那边！八成是把钱都给输光了，没脸回家所以就上吊自尽了！” “大佛寺那边？！” 韩道士不禁面色一沉，联想到昨晚上的事情更是心头大怒：“想不到昨晚他们不仅想要来害我，便是我那姐夫也没放过！当真是罪大恶极，我身为正道人士定然要将它们斩尽杀绝绝不姑息！” 谢过那位前来通风报信的大哥，韩道士将姐姐抱回屋内，又是担心她一人呆着会出什么意外，便是去附近找了几个相熟的婆子与她一起照顾着，免得她想不开。 而他自己则是气势汹汹地带上昨晚上所准备的所有东西，打算上山与那些妖魔们决一死战！ 毕竟还是年轻人，一时冲动之下还是有些顾不得前后的。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在上山的路上他却是遇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杜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韩道士看着那背影莫名有些眼熟，旋即便是反应过来，急忙喊住走在前面的杜白。 “哦？是韩道长啊！”杜白故作几分惊讶。 “杜兄，莫非你也是要前往那大佛寺？”韩道士微微皱眉，想起了之前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不禁问道，“莫非你也是喜爱赌钱之人，所以想去赌一赌？本道必须劝你一句，赌钱本身便是有害，不知多少人因此而家破人亡，你若是不想落得如此下场，应当戒掉。” “更何况，据本道所观察，这大佛寺中有许多妖魔盘踞作祟，暗中害人性命，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去，莫要在此逗留！” 虽然语气有些直接，不过杜白明白此人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也没有气恼。 “实不相瞒，我此次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这座大佛寺中的和尚们，与赌钱却是没有太大的关系。”杜白微笑着回答道，“倒是韩道长你此次也是要前往那寺庙中？” “唉，你且好自为之，莫要耽误了自己。”韩道士看他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显然并未将自己所说的话放在心上，便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而答道，“本道此次前来，是为了姐夫的死而来。” “你那姐夫死了？” 杜白不禁有些诧异，毕竟昨天似乎还是好端端的人，怎么今天就突然没了呢？ 他疑惑问起间，便见韩道士长叹一声，将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说了一遍，最终略带伤感道：“可怜我那姐夫生性老实，虽然喜爱赌博，但也不是无可救药，却是被这些假扮作和尚的妖魔们所害，我这便要去将他的尸首送回去，然后去找那些妖魔们算账！” “竟是有此事？” 杜白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昨晚他并没有上山，所以也不甚清楚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是没有料到竟然会发生这般惨剧！ 想到这里，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座隐隐约约可见的寺庙，眸中闪过一道冷色。 “看来这山上的妖魔们，还真是留不得了啊……” 既然已经遇到，杜白便一起与韩道士去往了他的姐夫上吊的地方，正是寺庙后山的一处歪脖子树旁。 此时这里已经聚拢了五六个人，有最早发现现场的那个神色有些慌慌张张的柴夫，也有闻讯赶来的两个与朱虎交好的朋友，此外就是几个从后山上来去寺庙，瞧见了这里有热闹看就停下来好奇张望并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 而朱虎的尸首已经被抱了下来正放在树脚下躺着，面色如雪一般惨白，嘴巴大张伸长了舌头，如同恶鬼一般可怖。然而诡异的是，经历这般痛苦死去的他却是面带着幸福的微笑，仿佛这一切对于他根本不是折磨，而是通往幸福的必经之路而已。 如此违和的一幕落在周围众人眼中也是格外的惊悚，有几人更是毛骨悚然，悄然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在此久留，绕路离开，似乎是生怕在这里沾染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韩道士作为其妻弟，此时也算是亲属，自然是已出现便被迎了过去，那两个初见的朱虎的朋友先是客气地与他问候了一下，随后便是谈到了朱虎的死因。 “我一大早过来想多砍点柴，谁知刚拐过弯来救看见他这个样子了，当时差点吓死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害得他……” 那显然还是颇为害怕以至于面色不好的柴夫有些畏畏缩缩道，看也不敢多看那朱虎的尸首一眼。 第361章 冲动 韩道士当然不会怀疑这个柴夫，他将目光在朱虎的身体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朱虎的面庞上，尤其是那张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常的脸更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便是他也觉得有些异常，尤其是其身周的淡淡鬼气更是让他隐隐有所猜测。 “你们先让一让，我可以唤出姐夫的魂魄，问一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韩道士忽然如此道。 “唤魂？” 周围那几人不禁面面相觑，见他的确不是开玩笑的模样，急忙退了两步，又是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打量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韩道士双手摆出一道法诀，催动体内的法力之后便是用力按在了那朱虎的脑门之上，口中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开始念念有词着…… 然而良久之后，却是始终不见有所异动，周围几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莫非是那魂魄出现了可是他们肉眼凡胎看不见。 终于韩道士紧紧闭着眼睛，收回了手，似是用力过度了一般轻轻喘气，额角几滴冷汗流了下来。 “不知可有回应？朱虎兄怎么回答？”旁边一个胆子大的人上前一步好奇问道。 “不成……”韩道士微微摇头，旋即慢慢睁开了眼睛，紧紧盯着那尸首，咬紧了牙关气愤道，“这附近已经找不到了姐夫的魂魄，想必是已经被那些妖魔们抓去了！我定然要尽快去将姐夫给救回来，不然怕是连轮回转世也不行了！” “妖魔？！” “哪里有妖魔？！” 此话一出，周围几人皆是面露惊恐，慌张地东张西望，似乎是生怕周围会突然冒出来什么可怕的怪物将他们给吃掉一般。 韩道士伸手指向那大佛寺的大殿答道：“就在那寺庙之中！那些和尚便是披着人皮的鬼怪！你们切记莫要再去那赌场了！否则下场未必会比我这姐夫好多少！” 旋即，他也顾不得再给这些人说更多的，委托那两位好友将朱虎的尸首给抬下山去，随即他便独自向着那寺庙的方向走去，俨然是想要大打一场的神色，眼神坚决，似是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觉悟。 不过旋即他察觉到身后的些微声响便是愕然回头望去，只见杜白竟然也是一同走向那寺庙的方向。 “杜兄，我方才应该已经将此地的危险都解释清楚了，此处的几只妖魔实力都很是强悍，便是我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了捍卫世间的正道才决心前去，你如今为何还要一起前去？” 韩道士显得有些不解。 “其实我是个隐藏很深的高人啊……”杜白双手负于身后，以半开玩笑的语气笑道，“难不成只准许你来除魔卫道，以身祭魔，不准我效仿一下吗？” “杜兄你……唉！” 韩道士哪里会当真来，只认为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给当真罢了！ 说来其实也并不奇怪，毕竟这世间向来太平，许多人或许穷其一生也未必可以遇见鬼怪，所听到的也大多只是说书先生们的口口相传，自然也不会太过相信，尤其是这种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更是如此。 只是这杜兄为人还是不错的，或许自己稍后应当尽力保住他的周全，他或许还会有生还的希望…… 反正韩道士自己是已经决心要与那些妖魔死战到底了。 作为这种年纪的年轻人，初识世界的真实黑暗面，自然会拥有一腔热情欲要还世间一个公道！尤其是这种为了黎民百姓而与妖魔战死的事情听起来便是如此的伟大，更是让他对自己的道路坚信不疑！ 他心中暗自慷慨激昂地想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自当一往无前，绝不可愧对自身从师父那里学来的一身本领才是！” 不过就在他浑身热血沸腾的时候，身后不远的杜白则是边走边思索着一些刚才所发现的奇怪事情。 “那朱虎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息……不像是妖气，又有些类似于鬼气……” “而且，还有一点熟悉的气味，似乎是那么些许的一丝……仙气？” “昨晚他莫非便是见到了那个假装“仙人”的妖魔？” 他如此想着，心中有些笃定，看来自己并没有找错地方。不过原本以他的稳健的性子或许还会再暗中观察两天，以免出现任何意外。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现在韩道士既然要来大闹一场或许会惊扰到那个胆小如鼠隐藏起来的家伙，难保对方会不会因为畏惧就逃跑换另一个地方去躲藏。 若是真变成如此恐怕自己还真一时没有太好的办法去找到对方。毕竟有那个“仙人遗物”在手，对方虽然实力依旧不值一提，但是隐匿行踪上却是自己所无可奈何的。 既然猎物已经在眼前了，那他便也索性跟着一起过去，不放过这个机会。 再次来到那大殿之前，赌坊里面果然又是传来了极为热闹的嘈杂人声，看来有很多人都是起了个大早就过来赌博了。 杜白不禁微微摇头：“若是他们将这股劲给放在干活和学习上，恐怕生活早已变得更加富裕了吧……” 而在殿门外两人又是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老和尚的身影，对方果然还是在慢慢地扫着地上的落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仿佛始终扫不完一般。 韩道士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道：“大师，据本道探查所知，那些占据了您寺庙的恶棍其实是些可怕的妖魔，若是您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也会被他们所害！所以您还是早些下山寻另一个寺庙念经吧……” 老和尚扫地的动作微微一顿，慢慢抬起头来，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望了两人一眼，犹如一汪死水一般，又似是看破了人间红尘般沧桑，旋即微微摇头道：“不必了，这里便是贫僧的家，便是那些妖魔真要吃了贫僧，也是无怨无悔的。” 韩道士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的坚决的意味，不禁对于对方的气魄与胸怀更是敬佩，轻叹一声，也不再做劝说，转身继续向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杜白正欲一同前去，忽然脚步顿了顿，微微偏过头望向那重新开始慢慢扫地的老和尚，略略打量了一眼，尤其是对方那张如同古树皮般皱起来的皮肤，似是疑惑地问道：“不知大师在此修行几年了？” 第362章 赌一把 老和尚动作再次有所停顿，但是这次没有抬起头来，只是答道：“已有六十余载……” “这六十余载……可有参透佛法？”杜白忽而问道。 老僧缓缓摇头，低声道：“佛道高深莫测，便是佛祖也未必敢说完全参透，更别提贫僧这等愚钝之凡人了。对于贫僧而言，只是稍有所领悟而已。” “哦，那倒是有点意思了……”杜白轻轻点头，似是若有所思，转身向着那大殿继续走去，留下身后那和尚缓缓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眸盯着他的背影，面色依旧毫无波动。 这边，当杜白踏入那大殿之后，便可以看见周围那群赌徒们隐隐有将韩道士围在中间的趋势，面色皆是有些愠怒。 “你小子凭什么来管我们赌不赌？你以为你是谁啊！” “而且你这一身道袍还进这赌坊，不怕你那祖师爷给气活过来吗？” “对，快滚出去！再敢啰嗦，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 周围人均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嚣张模样，似是再继续下去恐怕要真的动手了。 韩道士却是依旧挺直了脊梁，瞪着眼睛望向那群不识好歹的百姓：“此地有妖魔作祟，尔等继续逗留此处也不过是给他们送上食物罢了！莫要再在此处白白送了性命！” “哈？妖魔？这家伙不会真的是傻子吧？” 周围人闻言却是纷纷捧腹大笑，犹如听见了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 “哪里来的妖魔？你还是我？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这光天化日的你还敢胡说！” “对，看你一身道士打扮，八成是想来糊弄我们，让我们以为这里有妖怪然后骗我们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点小伎俩！” 说到这儿，周围忽然有人起哄道：“来，咱们干脆把他一起绑起来送去县衙去，告他一个蛊惑百姓的罪！看县令大人不把他给打个半死！” 这主意倒是不错，周围众人均是狞笑起来，似是蠢蠢欲动。若是真这么多人一起上，恐怕除非他真有飞天遁地的法术，不然也是要在劫难逃了！ “你们！” 韩道士顿时气愤至极，自己好心救人却是被当成了骗子！ 也更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会儿连那和尚的边都没碰到，就可能被抓进县衙里了！不禁下意识地抓紧手中的桃木剑，谨慎地盯着面前的诸人。 而就在这时，身后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道慢悠悠的声音：“诸位稍等一下，你们觉得是抓这个根本无用的道士去县衙重要，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继续赌钱重要？” “万一说不定……就在这耽误的时间里面，手气顺了，狠狠赢了一把呢？” 闻言，众人面色阴晴不定，打量了一眼那韩道士，旋即撇了撇嘴，转身继续回到赌桌上赌钱了。反正这个臭道士顶多只是聒噪了一点，等会儿若是还如此烦人，到时候再说便是。 韩道士有些愕然地回头望去，只见杜白正慢悠悠地走了进来，随即也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到了一处人比较少的赌桌上，对着那个正在摇骰子的和尚忽然喊道：“喂，和尚，来赌一把吗？” “我的赌注是这个！” 杜白将两锭银子丢到了桌上，估摸着也得有个十两左右。 “哦？” 那和尚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视线慢慢从那锭有些夺目的银子上移开，面上露出些似有若无的笑意望向他，本就偏小眼睛微微眯起如同一道缝隙：“你不妨说说怎么赌？” “就赌骰子吧。” 杜白似笑非笑道，随手从旁边一人手中拿过三个骰子放入盅中，随后随意地在手中摇了摇，约莫是感觉满意了方才放下去盖在桌上：“来猜猜看……” “猜单双？”和尚凝视了一会儿，问道。 “不……猜猜几点吧！”杜白微微摇头道，“敢吗？” “这……”和尚微微皱眉，旋即才点了点头，“好，只是稍等一下……” 他似是稍稍吸了口气，旋即紧紧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忆沉思一般，实则在众人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一道犹如游蛇一般的妖气从其指尖流出顺着桌子飞快窜向那骰子的位置。 眼看妖力已经靠近并即将进入盅中，和尚不禁勾起嘴角冷笑一声。 “真是个傻子，以为自己赌术很厉害就敢来挑战我们？殊不知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用赌术，仅仅是妖力就可以让这些骰子按照我们想要的顺序排列！” “无论是一，还是别的什么，就算你十个骰子一起掷，我也能只留下一个“一”！” “不过自己也不能赢得太狠了，要给他留下可以翻盘的希望。这只大肥羊似乎还可以挖出更多的钱来……” 他如此想着，并考虑着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些骰子，只是就在这时，方才派出去的妖力却是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凭空不见了一般，让他没来由的一愣，有些惊愕地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的杜白正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他：“好了没？快点啊！” “奇怪……” 和尚急忙再次闭上眼睛，认为刚才可能只是一场意外，打算再来一次。 然而和刚才一模一样，当那妖力即将进入盅里面时便是突然消失。 只是这次他因为全神贯注所以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一丝妖气似乎是瞬间被冲散了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时间。 “此人也是个会法术之人？！” 和尚顿时有些恍然地抬起头来望去，只见对方果然是笑眯眯地望着他，似乎在期待着他继续出招一般，不禁让他面色一阵阴沉。 “该死！” “你是来捣乱的？”他望向对方，冷声道。 杜白故作惊讶道：“唉，你该不会是输不起吧？我也没耍什么小招数啊，你们开赌坊的连猜个骰子都不敢？” 周围一群凡人自然是没察觉到异样，都觉得他说的没错，纷纷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和尚。 “你！” 和尚气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贸然动手，冷哼一声道：“我们怎么会不敢！不过你先等着！” 言罢，便是转身去找了另一个和尚一齐来，打算两人合力一齐战胜对方！ 杜白倒是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满头大汗地不断耍花招，然后暗中随手掐灭。 他是巴不得对方全部一齐冒出来，也省的他待会儿再费工夫。 第363章 翻脸 不过这些家伙虽然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却根本拿杜白没有办法。 只消片刻的功夫便见那几个和尚输了一把又一把，自己面前的银子逐渐堆积起来，粗略估计也得翻了两倍有余，让那些和尚脸色愈发变黑，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凶恶至极，犹如恨不得要当场把他给剥皮吃掉不可！ 这次也是这个大佛寺的赌坊第一次输了这么多钱，周围听到风声的赌徒们都是有些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每当杜白又赢下一把，周围皆是会响起一阵激动的欢呼，犹如他们自己赢了一一般。 毕竟他们在这里向来都是输多赢少，吃了不少憋屈，能看见那些和尚吃点亏输这么多也是很乐意的。 其中韩道士也是在里面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杜白的动作。 以他的角度当然是看不出来杜白的手段的，只当是杜白真的赌术过人，竟然能赢过这些可以施展妖术的妖怪们！ 他本来还想着自己要不要再画一道赌符相助，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赌桌对面围拢的和尚也是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个肥胖的和尚面色阴沉地出现的时候，杜白嘴角一勾，便明白是正主登场了！ “你便是照言和尚？”他开口问道。 “不错。”那照言和尚扫视了他一眼，尤其是在那桌上堆积如山的银子，更是冷哼了一声，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来此与我们过不去？” “我是何人你不必多管，我只是闻名诸位已久，想来讨教一下各位作为和尚能有多么厉害的赌术，顺便赚点回家的路费。” 杜白如此说道，旋即随手拿起桌上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掂了掂，斜眼扫了他一眼，略带几分嘲讽意味地笑道：“不过目前看来，似乎不过如此嘛……” “好胆！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那照言和尚似乎被他的态度给彻底激怒了，当即怒喝一声，手掌猛地拍在桌上，旋即浓郁的百年妖气顺着桌子迅速飞向杜白的方向，似是要冲击那骰子之余，还要让他受重伤不可！ 周围人皆是有些不明所以，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只是周围的环境似乎忽然变冷了一些，只是奇怪那些赌桌后面的和尚们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就好像咬牙切齿，又好像是跃跃欲试，想要扑上来择人而噬一般的贪婪…… 就在这时，有些迟钝的韩道士才面色一变反应过来，料到是这些妖魔自知赌术上比不过人所以恼羞成怒翻脸了，便是急忙捏起一道法诀随即将那柄桃木剑重重往桌上一插，恰是挡住了来袭的攻击！ 顿时，只见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那本该颇为坚实的赌桌在两道互相排斥的法力冲撞下瞬间便是炸裂开来变得四分五裂，木屑与白色的烟尘四处飞溅开来，几乎迷了所有人的眼睛，也是惹得周围众人捂着口鼻咳嗽不已。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有人惊慌失措问道。 现下的状况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些凡人的理解范围。 “嗷！” 犹如一声凶戾的猛虎咆哮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骤然响起，震得所有人两耳发麻，嗡嗡作响，心中更是惊惧不已！ “老虎啊！怎么会有老虎！” “老虎出现了！快跑啊！”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听到老虎的咆哮与磨牙声，嗅到空气间隐隐约约传来的血腥气息，只觉得两腿一阵发软，慌不择路地便是转身向着大殿门外跑去，生怕谁跑得慢了，就会被老虎给吃掉！ 而等到大殿之中的烟尘缓缓散去，可以看见只有杜白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手中依旧握着那骰子盅，有些可惜地低头看了一眼因为方才的骚乱而在地上散落着的银子。 已经彻底散架了的赌桌对面则是那群已经完全撕下了伪装的和尚们！ 一个个皆是张牙舞爪，面目狰狞，脸上手上更是长出了犹如野兽般的毛发，颇为诡异。 最为惊人的是刚才那个照言和尚，如今竟然整个脑袋都变成了老虎的头，正不怀好意地瞪着依旧安坐的杜白。 “你惹怒了我们，想好怎么死了吗？或者是……被我们一起分食？” 兽血沸腾的他仰头大吼一声，如同雷声般震耳的吼叫声传出屋外，惊起周围树上一只只飞鸟慌张飞走，不敢在此逗留。 不过并未等杜白回应，韩道士便是一马当先挡在了他的面前，一手将桃木剑从桌子碎裂的木板中拔出来持于胸前，神色凛然地望向那群妖怪：“杜兄弟，这里便交给我吧！你能够将这些妖魔给逼出原形已经很好了，剩下来的除魔卫道的事情本道自当义不容辞！” 杜白有些奇怪地扫了他一眼，不过并未拒绝，只是起身给他让了个位子。 “哈哈，就凭你这个小道士也敢拦住我们？” 那些妖怪却是哄然大笑，嘲讽的意味十足。 而那个老虎精更是微微眯起眼睛，目露精光：“说起来，昨天那两个蠢货去找了你，不过至今还没有回来，莫非……” “不错，他们早就已经被我斩在剑下！”韩道士抬头挺胸正视对方，嘴角大笑道。 他当然不会将实情给说出来，索性便毫不客气地便将功绩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当然即便是说出了它们两个是被木板给砸死的，对方恐怕也不会相信的，反而会觉得是在羞辱他们而已。 倒不如用来壮一壮自己的气势，灭一灭对方的威风！ “哈哈，既然如此，那就把你拿来当今天的下酒菜吧……” “一起上！” 老虎精怒喝一声，旋即便是身形一闪向前飞扑而出，身形变幻间犹如一头真正的猛虎一般威势惊人！ 在他们想来，这里有威胁的也只有这个道行比较浅的道士而已。至于先前的那个杜白虽然不知道先前用了什么手段能隔绝他们的妖力，但浑身上下都并无危险的气息。 待收拾完这个道士，那个杜白自然也应该会落在他们的手上！ 第364章 线索 初出茅庐还没有过多次对敌经验的韩道士这一瞬顿时被对方的那血煞之气给震慑到了，只来得及举起桃木剑挡下对方迎面而来的一爪子便已经有些手腕酸痛加之体内气血翻腾。 “可怕……这些妖怪的实力怎么会这么强悍！” 韩道士有些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以躲过后面袭来的另外一只妖怪，让自己珍视的道袍弄脏了也顾不得了。 “唰！” 只听见一声破空声再次响起，韩道士顿时心头一惊，急忙手指捏了几个法诀护住身体，旋即便是瞧见一道满是煞气的红光迎面袭来，两者相撞间顿时爆发出一道烟气才慢慢消弭。 “可恶，本身自己实力单对单就有些不足，如今对方实力却是如此强悍，恐怕不仅自身难保，恐怕连杜兄也无法保全了……” 然而就在他有些哀叹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从其头顶上飞了过去！ “咚！” 耳边呼啸而过的刺耳撞击声以及距离极近的血腥气让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些妖怪又袭来了，慌忙抱住脑袋蹲伏，然而等这般有些尴尬的动作做完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动作僵硬地缓缓抬起头，却是看见在他眼中本是个文弱书生的杜兄此刻却是一脚踩着一只妖怪的脑袋，一手却是将另一只比杜白自己粗壮得多的妖怪脖子给提在了手里，目光泛着几分冷意。 而刚才那个黑影就是被杜白给一脚踢出去的可怜家伙。 这违和感十足的一幕顿时让他满脸的惊愕，一时竟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杜……杜兄你？” “嗯？”杜白斜眼扫了蹲在地上着实狼狈的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看你打得太慢了，时间宝贵，所以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动手了。” 说话的时候，那只妖怪还在拼命挣扎着，只是那双巨大的兽爪却根本就动弹不了杜白的手，明明其手臂比起来如此瘦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其手中脱身。 而韩道士却是注意到其本该是如书生般的细白的手此刻表面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诡异的鳞甲，从其缝隙之间缓缓升腾而起丝丝的黑色烟气，看起来绝非是凡人的手段！ “杜兄你的手？！”韩道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法术。”杜白并没有给他解释太多，只是简单说道，转而看向那个虎妖。 “我不喜欢暴力，要不我们继续坐下来好好聊聊？” “好……好啊……” 虎妖看着杜白如此的姿态，尤其是对方轻而易举就将自己的三个手下给彻底制服甚至动弹不能，心中也是有些忌惮，迟疑了一瞬之后便是点头答应道：“不过你先把我的手下们给放开……” 杜白随手便是将那两只妖怪给丢在了一边，缓缓一步步靠近那虎妖，目光淡漠：“那么现在我给了你机会，你有什么秘密就都说出来吧……” “我……” 虎妖微微垂下头，只是就在杜白靠近的一定距离的时候，他的眸中却是一道精光闪过，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你上当了！去死吧！” 他手掌猛地一合，旋即从杜白的身后爆发出一道炽烈的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窜向他背后心脏的位置！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都已经预料到了对方心脏被穿透而死后的惊惧的眼神，到时就是他可以大快朵颐的机会了！ 然而还未等他彻底大笑出声，面上的笑容便是僵硬住并逐渐转变为了难以置信。 因为那道红光根本就没有穿透其后背，早已被挡下了！ 阳光下隐约可见其后背衣服破洞的下面皮肤处，同样也是泛着犹如鳞片一般的暗光。 “这就是你的底牌了？” 丝毫没有痛感的杜白瞧见对方如此的无力不禁微微皱眉，索性便是伸手掐住震惊失色的虎妖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 “还真是让我有些失望啊！” “你、你！”虎妖满脸恐惧地努力挣扎着，然而根本无法摆脱那恐怖的力量。 “看来不是你啊……” 杜白轻声一叹：“那就回答我的问题吧，你当初为何要来到这里？” 如今看来，恐怕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那个手中拿着“仙人遗物的”妖魔正躲在暗处观察，至于这只虎妖，顶多不过是对方推出来的挡箭牌而已。 “因为……因为我的师父……师父让我来到这里……”虎妖喘着粗气，瞳孔因为面临死亡的恐惧而紧紧缩起，不知是在害怕杜白还是在害怕暗中的谁。 “你的师父在哪里？” 杜白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只是可惜只看到了那些奄奄一息的妖怪们，没有其余的可疑人物。 “他……他在壁画……” 虎妖结结巴巴地正欲说着，却是忽然话音一滞，眼睛瞬间圆睁，眼珠子犹如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般凸起，脖子上的青筋也是开始暴起蔓延至太阳穴，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一般。 “可惜……” 杜白轻叹一声，缓缓收回手将虎妖给丢了出去，还在半空中的时候便看见对方的身体陡然间爆裂开来，化作一团血雾，并且恐怕连神魂也不曾留下来。 死得非常彻底，一如先前那两个妖怪。 事实上，对方的禁制应该早已经触发，若非是杜白强行阻拦，恐怕在对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爆体而亡了。 如今拖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好在方才对方似乎已经透露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壁画……” 杜白的目光扫过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壁画。 至于指望从其它的妖怪那里得到答案也是不太现实的，因为在刚才虎妖死亡的时候，其它的妖怪同样也没有幸免，这座先前还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的寺庙大殿之中转瞬间便只剩下了杜白与韩道士两个活人。 “看来接下来还要自己找了……” 他如此想道。 而此时那韩道士终于从那天大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脚步因为方才的变故而有些腿软，但还是努力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眼如今已经恢复原样的杜白的手掌，面露惊疑。 “莫非杜兄你……” 他的眼神显得格外凝重。 第365章 仙人洞府 杜白正打算找个借口，没想到对方却是忽然一副有所猜测地啧啧称奇道：“我早些时候便听我师父说过曾有人专修身体，达者可将皮肤硬化如同金刚一般。原以为极为罕见，非寻常人可以修成，想不到今天却是如此碰巧便是遇见！” 杜白不禁一怔，目光有些古怪，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先帮他把借口给找好了，这倒是省的他再费口舌，便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道：“不错，想不到你也有几分眼力。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降妖伏魔，之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才有所隐瞒，还请道长多多见谅！” “哪里的话！”韩道士如今是将他给真正当成了同道之人，甚至是比他更厉害的前辈，当即便是回敬道，“先前小道的鲁莽差点打乱了你的计划，我可要先说声抱歉的。” 看来对方也并不认识鬼文…… 杜白缓缓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受到鬼城之中的影响，他一度以为鬼文是每个妖怪或多或少都会了解一些的。就算不会使用，但是至少也是见过。 不过在元阳城这片地带中却是发现鬼文似乎已经消失匿迹了，甚至有失传了的嫌疑。 真正认出来的除了被鬼文自动吸引过来的妖鬼之外，似乎也就只有之前那个手持“仙人遗物”的妖魔，而且还当做宝贝一般对待。而月凝在遇见自己之前也似乎根本不了解。 这么看来或许这点也可以利用一番…… 旋即韩道士又是问道：“不知杜兄你如今寻那壁画是做什么？” “据我所说，他们应该还有一个所谓师父……也就是真正幕后指使他们的妖魔。”杜白答道，“若是不将其给抓出来，这些小妖怪想必也并不会太过重要，过段时间便会有新的一批。” “原来如此！只是……”韩道士也是不禁有些焦急。 只是就在这时，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二位可是在寻找一幅壁画？” 杜白闻声望去，只见说话者正是之前一直在扫地的老和尚，如今对方正缓缓迈步走来，面色平缓，只是目光在那些血肉上稍稍有所停留，略显深沉。 “不错，不知大师可有什么指教？”韩道士上前一步恭敬道。 “指教自然是不敢的。二位高手能以大法力将此处的妖魔降服剿灭，还老僧一个清净，老僧是感激也来不及。”老和尚如此说道，轻轻摆手示意，“而关于那妖魔口中的壁画，老僧的确是有一点线索，还请二位随我一起过来。” 杜白眉毛微微一挑，便是也跟了上去，而韩道士自然是没有任何担心，也是一同前去。 老和尚将他们二人带到了之前朱虎所待过的壁画之前，而此时那上面的壁画竟然又是崭新如同前不久才刚刚描绘过一般，壁画上的人物一个个皆是栩栩如生，女子皆是绝色之姿，各色美景更是引人入胜美不胜收。 韩道士在初见的一刻也是觉得颇为惊艳，毕竟以凡人的视角来看，这也是不错的艺术品。 “老僧在此庙中多年，只有此处的壁画是我所看不透的，处处皆是透着诡异。不仅是人物，便是连景色也会随着时间而变化，应当并不是凡物。” “若说最有可能与那些妖怪们有所关联的，应当便是这副壁画了。” 老和尚说到这里时眉头微微一皱，又是提了一句：“说起来，昨日那位名叫朱虎的施主应该便是在此停留了许久，或许今日他的死，与之有关也说不定。” “竟是如此！” 韩道士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顿时心头一震，看着那壁画的眼神愈加不善，只是旋即又是有些疑惑：“但这壁画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杜白看着这副壁画，心中倒是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距离这么近，他已经可以感觉得到这壁画里面深深隐藏着的些许恢宏的气息。那气息虽然有些微弱，但是格外的霸道，是属于仙人的那般强盛！ “这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杜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那“仙人的遗物”便是就在其中了。无论如何，他要进去打探一番…… 至于外面么…… 他稍稍顿了顿，暗中气息流动，方才深吸一口气道：“韩道长，你要一起进去吗？” “自然是要的！” 韩道士点点头。 话音刚落，便见那本来还有一段距离的壁画忽然间似是主动迎到自己的面前，那一幅幅的美景都仿佛让其亲自置身于其中，如梦似幻，一时竟是分不清真假或是梦境…… “这是……幻境？” 韩道士哪里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景象，当即便是被惊得愣在了原地，左右环顾一圈，但以他的眼力根本无法察觉出来这其中的破绽。 “难道是真实的秘境？还是仙人的某处洞府？” 韩道士莫名的心中生出几分敬畏，感觉自己这样贸然进入会不会触怒了那位仙人？ 此时此刻，他隐隐约约间有些忘记了自己最初时进来的目的，只是记得自己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却犹如被一团迷雾遮住一般根本想不起来。 “奇怪……”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他轻抚着额头，微微皱眉。 他有种感觉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进来的，可是这里却的的确确只有他自己而已。 而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柔娇媚的女子的呼唤声，似是牢牢地抓住了他仅剩的思维能力，让他的精神微微一阵恍惚。 “公子……” …… “这应该并不是幻境……准确地说来那幅壁画是联通一处秘境的入口而已。” 处在另一处楼阁前的杜白如此喃喃自语道，目光缓缓从周围扫过，那一座座屹立于山巅的亭台楼阁，其间缭绕着淡淡的金色的霞光与云彩，当真犹如天上的仙境一般让人惊叹沉迷。 而且杜白可以感觉得到这里似乎的确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的气息，或者说是一种仙气，这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不过这里是对方的地盘，所以隐藏得有些深以至于他无法找到确切的位置。 第366章 不要冲动（恭喜LPL！恭喜FPX！） “韩道士呢？” 他回过头扫了两眼，不过并未发现对方的身影，甚至于这整片世界都是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下他一人而已，安静得仿佛可以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如果真是仙家洞府，怎么连个仙禽都没有……难道也和仙人一样不翼而飞了？” 杜白倒是没有太过紧张与害怕，韩道士有道法护身，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死了，目前还无需担心对方的安危。 而他现在的重点是找寻“仙人遗物”的所在之地。 不过就在他准备朝着这秘境的深处走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的些微动静让他耳朵微微一动，倏地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面容美艳的女子似是正要伸手来牵住他的衣袖，没料到他有这般动作，顿时愣在了原地，眼眸里有几分难掩的惊慌，不过很快便是收敛起了这些情绪。 “你是谁？” 杜白打量了这女子一眼，忽而嘴角一勾，问道。 “我……妾身是此处侍奉玉缘大仙的侍女。”美女低头如此轻声答道，声音轻柔犹如美妙的琴音一般勾魂夺魄，若是寻常意志不坚定的男子恐怕在听到之后便是被迷惑了心神，彻底沉迷于这女子的美色之中，心中再无他物不可。 “妾身看见公子如此英俊且才气非凡，心生爱慕，情难自禁，所以特意前来想要与您亲近一番，还望您莫要嫌弃……” 她如此婉转地说着，眉目含情，波光流转，轻咬红唇流露几分难掩的娇羞，如果不是像杜白一样可以看穿她的真面目，其他人恐怕还真会被其吸引过去。 事实上，这种魅惑之术对付那些男人们也向来没有失效过，无论外表是多么的清高与大义凛然，看见她这般含羞带怯的神色，尽皆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就做她身边的一条狗永不分离。 而此刻眼前这个男子虽然莫名有些奇怪，而且刚才还提前察觉到了她的出现，不过她相信对方也绝对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然而就在她如此满心期待的时候，却是瞧见那个男子面带着和煦的微笑，唇齿轻启，却是说出了一句她所意料不到的话。 “不，我嫌弃，我很嫌弃！” 杜白很是认真地说道，并且往后退了两步捂住鼻子，一脸的嫌弃的模样，仿佛她是什么污染源一般十分可怕。 女子顿时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原本千娇百媚的面容也是缓缓流露出愕然的神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尤其是对方那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更是让她大受打击。 好半晌她才勉强地一笑：“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吗？妾身、妾身……” 她伸手欲要往前两步，却是更受打击地瞧见杜白又是退了两步，仿佛根本不想靠近她一般。这一刻，她都有些想低头看看自己是不是哪里打扮得如同丑八怪一般，才会如此招惹对方嫌弃。 “你，离我远点！”杜白摆了摆手，皱起眉头，“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更别提是在这个仙人洞府之中，万一吓到了这些花花草草什么的也不好啊！” “妾身……” 女子踉跄退后了一步，面色苍白，心想着：“难不成自己真有如此不堪吗？” 心碎至极，以至于一时都没有心情去顾及对方的动向。 而当杜白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又是一顿，想了想还是决定转身向着那个女子的方向走了回去。 女子瞧见他的动作，顿时一喜，还以为他是回心转意了。 不过可惜她还是要失望了。因为杜白低头问向她：“与其我自己去找，不如就问你吧。你侍奉的那个仙人在哪里？我找他有点事。” “你说什么？” 女子面色更是惊愕：“我家主人可是仙人，你一个凡人怎么敢……” “因为他欠了我一笔债啊……这笔债不讨要回来，我是吃饭也不香，睡觉也不安。”杜白笑眯眯道，但是落在女子的眼中却是犹如一只可怕的魔鬼一般，“放心吧，我会好好找他聊聊的……” “你……大胆！” 女子终于是明白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以前那般的凡人，当即便是面色一变，面上那张美人皮瞬间犹如过了几十年一般老化起来，满是皱纹且青筋暴露，张口间满是尖锐的獠牙。 “去死吧！” 她张牙舞爪地便是欲要杀了面前的男子。 杜白却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我真的只是想要好好聊一聊，你说你怎么这么冲动呢？” …… 看着面前只剩下了地上的一张满是褶皱的冒着淡淡青烟的美人皮，最终他还是没有从其口中得到有关于仙人的下落。 打赢对方的确是很简单的事情，不过要从其口中得到相关的信息却是一个小麻烦了。 不过没关系。 因为他转身远远望去，可以看见又有四五个衣着相似的侍女们正有说有笑地缓缓走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边有人正在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这次，看来手段要稍微柔和一点了……” 杜白决定反省一下自己刚才粗鲁的态度，虽然他的确是能看见那张美人皮下面的丑陋的恶鬼本质，但是至少也应该给对方留一点面子，毕竟这样才更好套话。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快步朝着她们走了过去，一边面带灿烂的笑容喊道：“几位姑娘还请留步，小生有事想要请教一番！” 那几个女子听见突如其来的呼唤声不禁有些好奇，转头却是瞧见一个陌生的人族男子朝着她们奔来，下意识地便以为是被美色诱惑过来的好色之徒，不禁对视一眼，掩嘴轻笑一声…… …… 却说韩道士这边正被一个相类似的侍女给纠缠着。 “姑娘，这男女授受不亲……” 虽然那个女子十分地热情，一边拉扯着他身上的道袍一边积极地向他身上扑着，不过韩道士依旧保持着心底的底线原则，始终保持着避让，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便是目光也是尽量保持目不斜视。 第367章 真面目（感谢“嘬花酒”的盟主！！！） “道长可真是不解风情呢……”女子颇有些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旋即便是强行将他拉进了旁边的一栋房间内，娇声劝道，“此处无人，你我大可不必再像先前那般拘谨……” 韩道士虽然心知此事不妥，只是不知为何却是无力反抗，感觉女子的气息越来越靠近，更是心慌意乱，便是体内的法力也是如此滞缓，无法顺利地施展出来。 女子瞧见对方已经无力反抗，更是心中一喜，更加卖力地催动自己的魅惑之力，务求立刻将其给拿下！ 由此一来，在韩道士的眼中对方的容颜也是更上了一个档次，犹如真正的天女下凡一般美艳不可方物，让他的眼神逐渐陷入迷茫之中，几欲要被其给彻底迷倒。 只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一个移动，落在了其背后正对着的一面镜子上，里面却是倒映出来一个青面獠牙却故意搔首弄姿显得更加惹人作呕的恶鬼正靠在他的胸前处，让他顿时浑身一颤，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来！ “竟然是这副真面目！” 回想起方才对方还故意考得这么近，他甚至还沉迷了片刻的画面，韩道士顿觉胃里一振翻腾，几乎想要呕吐一番。 “道长，怎么了？” 那女鬼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真身，还在疑惑他怎么忽然就变了神色。 韩道士颇有些羞怒地喊道：“大胆女鬼，竟敢诱惑本道！” 他重新握住桃木剑，正对着那面色惊诧的女鬼。 女鬼回头望了一眼瞧见那面镜子，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识破了真身，索性便也没有继续掩盖，转而冷笑道：“既然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一人一鬼当即便是在这间有些狭窄的房间里大打出手，招招皆是不留情面，欲要致对方于死地！ 那恶鬼的实力的确是不错的，对上韩道士也是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加之现在场地狭窄韩道士不敢与这个长着利爪的恶鬼近身作战，只能尽量在屋子里辗转腾挪，使出一道道法术击打在对方的身体上，慢慢消耗其实力。 一时间，他也是气喘吁吁，额间满是因为疲累而流下的汗滴。 如此许久之后，随着一声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传来，屋子里的闹剧终于落下了一个帷幕。 “好险！” 他拄着剑，用衣袖擦了擦面颊右侧不慎被擦破的些许血丝，感觉到里面残余的阴气，不禁皱起眉头，努力用法力将其给消弭。 旋即他又是回忆起了方才的景象，不禁有些后怕：“这女鬼竟是如此的难缠……” 按理来说，对方的道行其实并不算很高，甚至连百年都不到。然而对方的力量在此处似乎有所加成一般，一爪子击打在桃木剑上也只是隐隐有些烫伤，反而他的虎口却是被震得阵阵作痛。 相反他的法术击打在对方身上还被消减了几分威力，更是让他有些头疼。 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愈加难缠起来。 “此处甚是诡异，总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也不知道杜兄现在怎么样了。此处的妖魔如此危险，难说他会不会受到威胁……” 他休息了片刻，下定了决心，看了一眼那地上的一张破损不堪的美人皮，转身便是打开了门向外小心翼翼地走去。 只是还没走远，前方忽然传来了女子们清脆的谈笑声，似是正在往这边靠近，顿时让他心中一凛，侧身躲在墙角处方才探头去张望了一下。 旋即便是看见了又有足足三个与刚才房间里那个女子装扮相似的侍女正在往这边走来，无论是神态还是说话的语气尽皆是如出一辙，让其心中不禁一沉。 若说这三个不是一样的恶鬼，恐怕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不禁咬紧了牙关，暗自想道：“刚才一个就已经这么难对付了，现在又来三个，那自己怕是绝无胜算了！” 只是此处也无其他地方可以躲藏，对方只要进入那房间里立刻便可以发现同伴的死亡，那么自己也必然只会成为对方的囊中之物，插翅难飞…… 眼看对方越靠越近，他背靠着墙壁深深地呼吸了数次，手掌紧紧握住了剑柄，暗自祈祷祖师爷们的保佑，旋即便是打算孤注一掷，等对方走到旁边的时候打一个措手不及！ 哪怕这样只能杀掉一个，也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胜算！就算最后自己没赢，能杀了两只害人的恶鬼也不算亏本了！ “哒……” “哒……”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最后几乎已经到了墙壁的旁边，韩道士几乎可以猜到自己只要探出头去就能与那三只装作侍女的恶鬼打个照面！ “冷静！大丈夫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得待会儿一个手抖刺偏了可就不妙了！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是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脚步声……不见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顿时一怔，旋即瞬间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往地上一扑，下一秒便是听见身后墙壁上一道犹如尖刺穿透般的爆裂声响！ “这位英俊的道长，你是在等我们吗？” 娇媚至极的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让他浑身一僵。 他僵硬得抬起头来，看见身后一个穿着侍女衣服的美人正趴在墙上，低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然而她的下半身却是犹如蜘蛛一般的延展开八条腿，每条腿都犹如长着锋利的刀刃一般，其中一根正深深地贯穿了墙壁，也就是他刚才所待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躲闪及时，恐怕刚才就已经被爆了脑袋了！ 韩道士浑身冰冷，神色惊惧，然而很快他再次意识到了危险，因为敌人可不只是一个，还有另外两人！ 果不其然，身后再次传来了两道脚步声，韩道士转头看去，只见另外两个不知何时绕了路的女鬼正缓缓向着他走来，三人以三个方向将他包围在中间，根本逃脱不得！ “不妙！” 瞧见如此危险的情景，韩道士不禁呼吸一滞，即便是手里这把师父赐给他护身的桃木剑也根本无法给他带来任何的安全感，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道自己今日怕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第368章 角色颠倒 尽管这一点韩道士在来到这大佛寺的时候就已经早有预料，只是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巨大的恐惧还是难免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一般发麻。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一处楼阁之中忽然传来了似是什么东西炸裂开来的轰响声，让此处的一人三妖均是一愣，不约而同惊愕地转头望去。 “有人在惹事？！” 包围住了韩道士的其中一只女妖面色有些阴沉：“连一个凡人都制不住，还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我倒要看看待会儿主人出来她们该要怎么收拾！” “不好，情况似乎不妙，我们快去帮忙吧！不然我们也逃不过责罚……”另一只女鬼却是劝道。 “那这个道士呢？” “这道士实力微弱，暂且不必管他！” “也罢，我们快走！” 眼看着自己前一刻还是死到临头的境况，下一瞬这三只妖怪却是放弃了他转身向着骚乱传来的方向飞去，让他惊愕的同时又有一种捡回了一条命的庆幸感。 不过待他回过神来之后，也是更加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们放弃自己这个到手的猎物。 他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那个烟尘滚滚升起的方向遥遥望去，隐约间却是看见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只见约莫十几个女妖怪正在惊恐仓惶地逃窜着，就好像是被闯入了饿狼的羊群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勉强逃命而已。 而在这些妖怪们追赶着的却并非是什么千军万马，也不是什么身高数米的血腥怪物，看起来似乎竟只是个与自己颇为相似的人形…… “怎么可能！” 韩道士有些不敢相信，不禁瞪大了眼睛。 自己刚才和一只妖怪缠斗就已经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几死还生，几度陷入险境之中。而之前那三个妖怪包围住自己之后，自己更是没有丝毫的反抗的余地，几乎是任人宰割一般！ 而眼前这个人竟然能生生地追赶着这么十几个的女妖怪们跑，而她们也根本不敢回头看，难不成他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吗？！ 但当那个人影从滚滚的烟尘之中走出来的时候，其面目更是让他瞠目结舌——“杜……杜兄？！” 这一幕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喉结缓缓滚动，他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杜兄弟，真的是人吗？” 只见此时那杜白孤身一人却丝毫不畏惧地追赶着那些惊恐的女妖怪们，一边大声喊着：“喂，你们不是要用美色来诱惑我吗？我就在这里啊，你们别跑啊喂！” 然而那些妖怪们却根本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仿佛他才是可怕的吃人的妖怪，而她们却是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双方的立场完全颠倒了过来！ 事实上，此时杜白的大半边脸都已经被之前那种诡异的鳞甲给覆盖，而双手双脚同样如此，浑身上下缓缓升腾而起淡淡的黑色烟气，看起来就犹如地底下钻出的恶鬼一般恐怖。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从外表来看的确是比那些女妖们更加可怖。 而最惊人的是，每当跑过一座楼阁附近，杜白便会双腿灌注力气，随即全身弹跳而起飞起落在那几个跑的比较慢的妖怪面前，一拳将墙面或是地面砸个巨大坑洞拦截下来。 不过这其中当然也可能一个力度控制不好而将一只妖怪给生生砸成肉饼的糟糕局面，不过好在大部分都是恶鬼没有实体，所以不会出现血溅一身的情况。 “唉……都说了，你们乖乖听话不就完事了，为什么要跑呢？” 杜白颇有些可惜地收回了拳头，上面坚硬至极的鳞甲完美地保护着他的手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撞击而受伤，旋即又是低头看向那几个被他拦下而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妖怪。 “你要做什么……”她们声音颤抖，哭腔很是明显。 仿佛此刻杜白是作恶多端的大坏蛋欲要逼良为娼一般…… “喂喂喂……你们不要搞错对象啊！你们是妖怪，为什么要怕我呢？”杜白有些好笑道，半蹲下来打量着面前几只浑身发抖个不停的女妖怪，“来吧，咱们好好聊聊。” “你告诉我你们的那个什么主人在哪里，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如何？”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女妖怪们纷纷摇头。 “哦？什么也不知道？” 杜白笑眯眯地轻声重复了一遍，看似仿佛并不在意，话音未落却是忽的掐住一个女妖的脖子将其从地上抬起，声音微微变得低沉：“这个回答我不太满意，不过可以仁慈地给你们一点时间重新考虑一下，不然可不要怪我手上不留情了……” “我……我们真的不知道！” 无论是被他掐住脖子的女妖还是其余的皆是一副极度惊惧的模样，颤颤巍巍地说道。看她们这副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样子，的确不像是会在这种时候还敢说谎以维护主人的忠仆。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那些妖怪们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一直都是扮演着“屠夫”的角色，从来只有别人怕她们的，何时会轮到她们竟然被一个凡人给追着跑，甚至稍有迟疑就会被打成一团肉泥呢？ 目光时而触及身后一路追过来时留下来的破坏力惊人的坑洞以及被对方随手打破的断壁残垣，甚至还有那些已经彻底没了声息的原本的同伴，更是让她们浑身发抖，害怕到了极致。 或许就算是死在了“主人”的手上，也比被这样活活打死要来得更好一些。 “主人向来来无影去无踪，只是……只是每当有凡间的凡人进入这里的时候，祂都会吩咐我们将那凡人的魂魄给想办法留下来供祂吃食。” “既然现在你们出现了，那么或许要不了多久，祂就会出现……” 女妖们结结巴巴地说着她们所知道的全部信息，生怕有所遗漏而惹怒面前这位高人。 “这倒是有点意思……” 杜白闻言顿时有所猜测。 第369章 女妖们的来历 若是真如她们所言，那么莫非那个所谓的“仙人”或许并不在这里面，而是在外面。 如果真是如此，或许他选择进来是个错误，反而会给那在外面的妖魔机会逃走。 然而杜白可以感觉得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从一开始进入这里，他就能感觉到这里并非是阵法或是什么特殊的法术形成的幻境，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一处秘境。 想要维持这种层次的秘境持续存在甚至还能引入外界的凡人，这需要耗费的力量是极为恐怖的数字，恐怕也只有与魇龙王同等级或是更高的人才能抗住这般天文数字一样的消耗。 “也就是说……那只潜藏的妖魔不可能会去靠自己支撑，那么仙人遗物一定就在这里面以维持这片秘境的继续存在。” 想到这里，杜白抬起头望向这片秘境的深处，眸中闪过一丝沉思。 “不过对方敢这么放我们进来，恐怕是有所依仗才对。至少也不应该只是这些女妖们……” 考虑到其中可能有什么比较关键的地方，他决定稍微慎重一点多多了解。 他重新低头望向那几个女妖：“你们跟随那个所谓的主人很久了吗？对他了解怎么样？” “不……我们并不了解他。” 女妖们对视一眼，纷纷摇头畏惧道：“我们都是被他从各个地方抓回来留在这里作为诱饵所存在的，主人也根本不会与我们交流，他对我们所说，我们只需要完全臣服与他即可，也不准说任何多余的话。” “抓回来的？”杜白一怔，疑惑问道，“怎么抓的？” 对方难道还四处游历不成？那自己之前的猜测难道有误？ “他手下有很多人族在为他办事，如果遇到了像我们这样的鬼怪，就会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将我们送到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外面的人都以为我们已经被灭杀了……” 女妖的这番话让杜白顿时有些恍然，对那个妖魔的手段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原来如此……” 他起先就有些疑惑，这“仙人洞府”之中为何会有这么多迷惑人心的鬼怪存在，若说是那妖魔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也的确是不太现实。 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应该是对方手下有许许多多个像十三姑那样的心怀正义想要斩妖除魔，最终却是走错了路子求到它头上来的可怜人。 那些人自以为是使用了“请神术”灭杀了那些害人的妖精，匡扶了世间正道，但实际上却是被偷梁换柱而已。 如果不是十三姑那次遇见了自己导致最后功亏一篑，甚至搭上了性命，恐怕十三姑以后依旧会继续这样下去，成为对方手中的一具傀儡而已。 而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破空声，似是什么尖锐的东西正在朝着他的后脑勺袭来！ 杜白不愿浪费力气去缠斗，一个闪身将攻击给避让开来，回过头去，可以看见是一只上半身美人下半身却是蜘蛛的妖怪正挥舞着利爪。 这些各不相同的怪物种类也侧面印证了对方先前所说的内容，的确是被各个地方搜集过来的没有共同规律的妖怪。 与此同时，远处正在气喘吁吁地向着这边跑来的韩道士也是落在了他的眼中。 看起来这家伙运气不错，还活得好好的。 只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整片大地开始剧烈地晃动，犹如地面开始崩碎一般，又犹如山岳开始崩塌，各种本该优美恢弘的亭台楼阁此刻却是尽皆被山巅滚落的巨石给砸成了齑粉，激起一道道的木屑与灰白的烟尘。 整个空间都仿佛开始晃动！ 而在那秘境的深处，更是开始绽放开了一道金色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犹如初升的朝阳般光芒万丈，又有如是一道惊雷划破整片黑暗的天际，将整片大地照亮如同白昼，给人的第一直觉便是似乎有什么强大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东西开始苏醒一般…… “怎么了？”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无人回答他便已然有了确切的答案。 杜白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光芒传来的方向，血液似是开始沸腾，心中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悸动！ “这股气息，绝对是仙人留下来的！” 与佛骨给他的感觉颇为相似，只是前者是真佛，后者是仙人。但那哪怕只是一缕光芒也充满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给人带来纯粹的憧憬的希望，是如出一辙的。 “是主人醒来了！” 周围女妖们纷纷惊喜地叫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的主人？” “正好来给我看看真面目吧！” 轻笑一声，杜白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是向那光芒的深处飞奔而去，时而越过滚落的巨石，时而跳过已经成了废墟的楼阁，目光始终紧紧朝着那个唯一的目标！ 他不知道对方现在这突然的异变是想做什么，他只知道“仙人的遗物”就在那里！ 然而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原先那些对他十分畏惧，躲闪都来不及的妖怪们此刻却仿佛是打了鸡血一样，面目狰狞并一个个皆是不要命地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似乎是不愿让他接近那个地方。 “大胆凡人还不快快停住脚步！那是法力无边的玉缘大仙！你竟敢想要冒犯大仙？！” 她们粗着喉咙，声音嘶哑地叫嚣道。 “某种操控的手段？” 杜白眉头微微皱起，旋即便是没有再手下留情，双手握爪，手指上层层的厚厚鳞片在光芒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锋利骇人。 “给我滚开！” 他冷哼一声，便双手一挥，一道光芒顿时飞出，将面前最近的几只妖怪全部打飞了出去，砸在远处的山体之中不知生死。 “杜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下面的韩道士瞧见他被围攻的情景，情急之下便是大喊了一声，双手从兜里掏出十几张已经绘制好的符咒，口中快速低声念动着咒文，随后迅速将它们给甩了出去。 瞬间那些符咒犹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刷”地一声向着那几只正不要命地扑向杜白的几只妖怪方向飞去！ 第370章 大胆凡人（1/11） “轰！” 只听得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那些离得最近的妖怪们虽然没有受重伤，但是动作在这般攻击下难免有些滞缓，一瞬间便是被杜白的爪子给撕成了两半，旋即化作了飞灰消失在云烟之中。 来到这里的鬼怪基本都只剩下一道收集过来的神魂，所以即便是死后也不会留下尸体。 见此情景，杜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韩道士一眼，倒是没想到对方虽然实力不怎么强，这个干劲倒的确是不错的。 周围的妖怪此时大多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没有再迟疑，继续向着光芒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片秘境虽然看起来好像很大的样子，但是实际上范围却出乎意料的小，当他跨越过一片略显狭窄拥挤的山谷之后，那光芒所在的地方便已经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令他有些惊愕的是，那并不是想象之中的仙人的宫殿，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敌人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而是一个约莫五丈高的金色巨人的雕塑！ 仔细看去，无论是手脚还是其身上的盔甲尽皆是活灵活现，犹如这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般，双手高举，各持着粗大的锁链与棍棒，怒目圆瞪着周围一切可疑的人等，似是随时都可能会将手中的武器落下。 当真是犹如在世仙人一般令人情不自禁心生敬畏！ 只是不知为何，虽然这座雕塑浑身皆是透着一股象征着仙气的金光，看起来就犹如天神一般坚不可摧，高高在上，然而杜白却隐约感觉到这仙气并不纯粹，这极致的仙中还掺杂着几分邪异的气息。 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恶鬼幸运捡到了仙人遗失的衣服，美滋滋的穿上去搔首弄姿，但外表却根本无法掩盖其内心的邪恶丑陋，甚至会从一言一行，细微的神态动作之中体现出来，显得是如此的违和与突兀。 “这应该不是本来就存在这里的东西……是后来那个妖魔建造的？”杜白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雕塑若有所思。 对方为何要在这里建造这么一个雕塑呢？ 而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大胆凡人，你竟敢擅闯本仙尊的领地！还不快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本仙尊手下不留情！” 一道犹如雷鸣般的轰响质问声在头顶处响起，回音不断在山谷之间回荡着，震得人耳朵隐隐发麻，其话语中更是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让人下意识地便会认为是自己犯了大错，羞愧至极，认为自己应当受到惩罚。 只可惜这一招对于杜白并没有用处。 他只是略略一晃神之后便是恢复了正常，重新望向头顶的那个雕塑，目光微微一凝。 此刻对方已经活了过来，真就如同活人一般用力舞动着双手，粗大到仿佛可以敲碎山巅的锁链与棒槌在其手中不断扭动着，发出骇人的撕裂空气般的声响，引起的剧烈震动更是激起地面一阵阵的烟尘。 如果单单从体型上来看，对方与杜白的差距就好像是身强体壮的硬汉对上一个刚刚满月的小婴儿！ 差距大到除了杜白自己，没人会觉得他能获胜。 他沉声道：“我来只是想看看，你的这层皮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真面目？” “大胆！竟敢辱没仙人！看本仙尊将你擒拿后好好惩治一番，定要教你知道仙神的厉害不可！” 这尊金色巨人仿佛是被他的态度给彻底激怒，双眼怒瞪，眸光如同天边雷霆，大声怒斥道，旋即便是伸出了巨大的手掌犹如要拍死一只蚊子一般用力朝着地面扑打下来！ 虽然这一下并未完全下死手，不过也是存了废掉他大半气力的心思，若是落了个实，恐怕还真就再无力反抗了。 杜白闷哼一声，没有再留手，顿时身上的所有的鳞片完全激活，也就意味着分身魇龙王的力量已经透过了一种特殊的联系大量地输送进了他的体内，以至于他的体表都被那股恐怖的力量给同化，发生了几分异变！ 顿时一股属于千年鬼王的气息开始在这片缥缈的空间之中蔓延开来，周围的花花草草更是犹如遇见了什么剧毒的物质一般开始迅速枯萎凋谢，这一趋势犹如病毒传染般以圆弧状快速蔓延了出去，生命的消失只留下了一片近乎焦黑的土地。 这主要是因为杜白第一次尝试输送这么庞大的力量，所以一时有些不太熟练地掌控，若是以魇龙王的身体的话，自然也不会出现这么多的问题。 不过正因为尝试才有进步，难得的这片没有凡人的秘境就是他最好的实验场所。 如今以这具身躯，他对于这股力量的了解隐隐更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大妖魔？！” 金色巨人在他的气息开始发生变化的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已经拍出去的手掌无法立刻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拍打在了那块地面上并深深地陷落了下去…… 看起来就好像是对方彻底被他给拍扁了一般。 然而他的眼神依旧凝重更带着几分惊恐，因为手中传来的感觉让他有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啊！” 突然间他口中发出一道痛苦的嘶吼声，旋即只听见一道爆裂的声音，随即便是看见自己的手掌心竟然被生生穿透了一个巨大的洞，一个浑身冒着黑色邪异烟气的人影从这个洞口之中慢慢走了出来，顺着它的的手臂慢慢往上走着。 “你的手臂果然都是石头做的啊……” 虽然给对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不过杜白身上没有任何的血迹，反而有许多的石屑与粉末沾染在衣服与鳞甲的缝隙间，让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泥瓦匠。 他仰起头，已经看不见眼白只有乌黑瞳孔的眼睛正满是邪气地望着那个金色巨人的略显扭曲的脸庞。 “我还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也是石头呢？” 他微微舔了舔嘴唇，眼里有些渴望的意味。 金色巨人瞳孔微微一缩，尤其是在被那双怪异的眼睛紧紧盯着的时候，心中莫名有些惊惧颤悚的感觉。 第371章 真面目 对方明明是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凡人，从外表看起来根本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理应要在它的赫赫威名与足以碾压一切的实力之下瑟瑟发抖，为平息自己的怒火而诚心跪拜，为擅闯它这位仙尊的洞府而不住地懊恼忏悔，为了能够追随自己这个落于凡尘的仙人而祈求供奉才对！ 可是他怎么会……怎么敢…… 怎么敢以这种近乎居高临下的姿态来蔑视自己？! 仿佛在对方的眼中自己才是被困在笼中的困兽一般，只能任由对方主宰！ 它顿时被激怒了，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声。 “大胆！” “我是仙人！至高无上的仙人！你区区一个凡人，以为仅仅只凭借那些低级的小手段就能战胜我了吗？” “我将会让你认识到什么是仙人的怒火！” 它虽然至今没有想明白为何这个凡人身上会冒出来那种令它也会感到恐惧的气息，但是这在它看来，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的表现。 而自己所拥有的这种力量，绝非一个如此的凡人可以抗衡的！ 杜白听到它的这番话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毫不遮掩的嘲讽的意味：“你不会真以为披上了这层皮，你就真的是仙人了吧？” “你说什么？”金色巨人眼神一变，似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杜白并没有要与之多说的打算，只是身形一闪便径直朝着它的脸部飞奔过去，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他的位移途径！ 拥有了魇龙王的力量强化之后，连带着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强了许多，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妖怪，当然这也得益于自己这些日子锻炼身体不仅养好了前身留下来的体虚多病的毛病，还强身健体，可以容纳更多力量的缘故。 “给我滚开你这个可恶的蝼蚁！” 金色巨人见状当即便是怒吼一声，身上霞光顿时剧烈绽放，身形犹如化作了一团人形的光芒一般耀眼，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而这霞光更是带着极高的温度与气浪，一波接一波升腾不断，让其浑身就犹如置身于云海之中，连带着让杜白的冲劲也是不得不暂且被打断了片刻，身形为了避开热浪而跳跃到了半空之中。 金色巨人当即便是挥动着锁链向着他挥舞过去，那恐怖的力量甚至扭曲了空气，携带着巨大的气浪向着他袭去! 若是这一击落实了，便是铁人也能砸成一块铁饼来！ 只可惜就在快要砸到的时候，那金色巨人的眼眸之中却是忽然出现了一抹近似挣扎的迟疑，就在这么一瞬间那个本该停滞在半空中的人却是消失不见了。 “去哪儿了？！” 迅速将那情绪给压制下去后金色巨人顿时一惊，朝着四周仔细观察，想要找寻对方的踪迹，然而却一无所获。 而就在这时，一道从远处袭来的光芒却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瞬间便是被穿透了胸膛的位置，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以及肉眼可见的空荡荡的内里。 “空的？” 杜白见状有些诧异，本以为里面也会是实心的石头，只是这一看似乎并不是如此。 而且里面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一般，或者更准确地说，那霞光便是从这里面冒出来的。 “仙人的遗物在这里面？” 当胸膛的位置被打破之后，这个金色巨人仿佛便已经逐渐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不仅双眼变得黯淡无光，身上原本耀眼的光芒更是迅速消散一空，只留下那一个璀璨的空洞。 杜白艺高人胆大，没有迟疑立刻便是顺着那个被他打出来的空洞钻了进去，而里面的奇异场景便完全落入在他的眼中。 里面倒并不是完全空空荡荡，准确地说是心脏的位置恰好是一个空阔的地方，且似是别有洞天一般，空间比外面看起来的要更大一些，而且里面花草树木皆有，恍惚间犹如一处另外的仙境，令人向往。 而就在那草地上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略显歪曲地矗立着，那石碑的顶上则坐着一个极为眼熟的秃头老和尚，似是正在低头闭目诵念佛经。 看那熟悉的皱纹以及眉眼，可不就是外面送他进来的那个和尚吗？ “果然是你！” 杜白不禁轻笑一声，身形落下，稳稳站在了那处平台之上，缓缓向对方走去。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如果这老和尚当真是一个普通的和尚，恐怕那些盘踞在此的妖怪们早就已经将其给分食殆尽了，怎么可能还会将这个老和尚留在自己的眼底下平添心烦？ 像那些邪恶的妖魔们，可绝对不会喜欢和一个和尚共处一室的。 更何况，对方地破绽根本不只是这一点。 单单是韩道士对其的态度就有疑点。 作为一个道士，对待一个老和尚竟然如此尊敬，这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若说只是尊敬一位正道的前辈也就罢了，但他隐约之中对这位老和尚的态度就犹如对待祖师一般的敬畏，这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从后面的探查中杜白也是有所发现，只是这些发现更让他确定了之前的一些猜测。 一个和尚身上竟然有仙气？ 没错，一个整天诵经念佛，似是看破人生的和尚身上竟然没有佛道的气息，反而有道家的仙气？！ 这说出去恐怕也只有韩道士这种处世不深，还处于比较好骗的阶段的家伙会没有疑惑，也可能是因为那纯正的恢宏的仙气迷惑了他的心智，才会如此信任这个老和尚。 杜白从一开始就暗自警惕着这个家伙，不曾放松警惕。 在他看来，后面那些盘踞在大佛寺的妖怪和尚们口中的师父恐怕也就是这个和尚了。 故意隐藏在幕后，将那些妖怪和尚们推出来当做挡箭牌。这样一来除了像杜白这样可以敏锐察觉到这些细节的人来说，恐怕都无法想到这样一个和尚会是真正在幕后操控这些妖怪们吸食人类精血，残害百姓的可怕妖魔了！ 第372章 互换的立场 不过若是细想下来，这里面还是有一些比较奇怪的疑点，比如对方为何会在外面时主动站出来并刻意将他们往这个宝物藏身之地的壁画中引导，这似乎是一种将自己给暴露在他的视野下的愚蠢行为。 除非对方真觉得自己能凭借这个金色巨人与自己抗衡？可是分明这个金色巨人并不是十分厉害，而且方才屡次的出手似乎都没有招招致命的意思，仿佛只是想将他给赶出这里…… 另外还有那家伙为何非要在这个久居了几十年的大佛寺中停留不走，还大肆举办赌场这种引人注意的场所，即便是引来了杜白和韩道士这样的敌人，也不愿离开…… 就好像是刻意在达成某种目的一样。 这些疑点是目前有些奇怪的，让他稍稍留意了一下。 不过目前并不是十分重要。 在杜白看来，无论对方背后有什么样的目的，在被他打倒的这一瞬间便已经烟消云散了。 无论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无用功而已！ 杜白继续向前迈步过去，只是就在这时，却听见那老和尚口吐了一口淤血，睁开眼睛略有些失神地望了一眼逐渐靠近的他，似是已经丧失了全身大半的气力，但还是尽力微微垂首诵念道：“本仙尊虽然一时心慈手软败于尔等妖魔的手中，但正道永不会泯灭，很快会有其他仙人来将你灭杀，救回我之遗骨……” “只要这份力量尚存，正道永不磨灭……” “嗯？” 杜白脚步不禁微微一怔，似是听见什么奇怪的话语一般，哈哈笑道。 “你自己不就是妖魔么？有什么资格说我？更何况，不是你自己主动将我引进这里面来的？现在打不过我就想嘴皮子上逞英雄？” 对方的反差态度的确让他有些疑惑。 老和尚却是喘着一口气：“吾名玉缘，乃是九天之上真正的仙人，休要将本仙尊与尔等妖魔相提并论！” “何况，本仙为何要将你引入自己的洞府之中？分明是你贪图本仙的力量，所以想要进来抢夺……” “且慢！” 杜白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对方不是精神分裂的话，那要么就是在演戏，可是这演技未免演的太好，以至于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甚至是垂死时被污蔑的目光里的怒火都丝毫做不得假，仿佛对方刚才所言皆是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 也就是说，在对方的眼中，杜白自己就是一个凶恶的歹徒，强行闯入他的洞府之中欲要杀人夺宝一般，完全扮演了一个反派的角色…… 这事情仔细想来的确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可是毕竟先前故意将他引入这壁画中的分明就是这和尚自己！ “除非……” 他眉头微微一皱，隐约猜到了另外一种更加匪夷所思的可能。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另外的一道熟悉的沧桑的声音，让杜白身体不禁微微一震，急忙转过头去，而看见的一幕更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施主，多谢了！” 半空之中，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老和尚一边虚空踏步而来，一边双手合十向自己做了一揖道。 而对方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那个石碑上的如同双胞胎的自己。 “有两个老和尚？” 杜白察觉到事情的发展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而且对方还向他道谢？就因为自己打伤了这个在巨人雕像里的老和尚？ “你们是兄弟？”他沉声问道。 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被人用手段戏耍了一般，心里感觉有点不爽，双手慢慢握拳，先前因为对敌金色巨人而有所磨损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不，我与他本是同一人，我是他，他也是我。”后来的老和尚二号如此说道，他的身形在踏入这片空间的时候便变得有些异样的虚幻，然而很快又是开始变得凝实。 “我是他的心魔，也是他的身体。他抛弃了我，以这含有成仙契机的宝物不能流落于外界的可笑理由而独自留在这个小秘境之中，欲要镇压这个宝物。” “不过目前看来，似乎是失败了……” “也要多谢施主，若不是你帮我将其打伤，我恐怕还要过上很久才能真正突破限制进入这里……” 老和尚二号如此说道，满是皱纹的嘴角缓缓翘起一丝嘲讽般的讥笑。 “分身？” 杜白眼神微微一变。 当然对方的所谓分身并不是像他书生身体与魇龙王这样的关系，而是真正的，由一变二，甚至可以说将灵魂分割成为了两半。 如果外面的是所谓的心魔，那么留在这里面的应该就是本心了。 不过似乎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本心也被“仙人遗物”给污染，而成了现在这个奇怪的样子，误以为自己是真正的仙人，甚至继承了那位“仙人”的名号。 不过大概也只是继承了一个皮毛，实力或许百分之一也没有。 那老和尚一号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二号的进入，缓缓抬起了有些僵硬的头颅望向对方，此时轮到他的身形开始慢慢地变得有些虚幻，且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稀薄了起来。 “是你啊！” 也正是在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孔，老和尚一号似乎这个时候才回忆起了被那“仙人”力量给几乎完全遮掩起来的本身的记忆，一双浑浊的眼睛隐约间恢复了几分清明。 “原来我真的不是玉缘仙人，只是一个自以为为了苍生而有决心能抗衡这股力量的愚蠢之人而已。” 他眼神愈发变得几分黯淡，慢慢垂下了头颅，似是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气力。 “仙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强大，即便我再怎么意志坚定，也终究抵不过这般腐蚀，只能被其操控，成为可悲的傀儡……” 只是就在这时，那老和尚二号却是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咧嘴嘲讽地笑道：“哈哈，你这番虚情假意道貌岸然的话骗骗外人还可以，我们都是一体的，心连着心，你以为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吗？” 第373章 心中的邪念（加更1/10）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而已！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诞生？不正是因为你内心里还存着那么一分可以将这份仙人的力量完全掌握后天下无敌的妄想，所以才留了我这最后一线生机吗？你根本不是真心诚意地想要镇守这个“宝物”！” “看看这个金色的巨人，你用仙人的力量来塑造它，究竟是为了把它当做囚禁你与宝物的牢笼，还是为了阻止外人进来窃取你的这份力量？！” 这番话一出，不仅是一旁围观的杜白面色愕然，就连老和尚一号自己也是难以置信地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二号，面色挣扎且痛苦，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内心深处开始慢慢地动摇并崩塌了一般 “而我……很高兴的是，我并没有辜负你最后的期望。”老和尚二号继续缓缓说道，并缓缓摊开了手，面色间犹如在享受着什么一般。 他的身体愈发凝实，而一号已经变得犹如一道残缺的影子一般若隐若现，似乎即将就要消失不见。 “我招来了那些妖怪们在此开办赌场，将这个佛堂给弄得乌烟瘴气，不再有香火气息给你供应。我还抓来了天下各地许多的妖魔鬼怪，让它们的妖气留在这秘境之中污染那仙人残留的气息。更是骗取来无数的人族精血与冤魂，让你更能认清自己的本心，了解到真正应该做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再次突破你当初留下了禁锢，进入这壁画之中与你再次相会，并且——重新融为一体！” “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将那宝物化为己用，真正继承那位玉缘大仙的力量，成为新的谪仙！” 老和尚二号开始仰头近乎癫狂地大笑着，而此时一号已经逐渐从脚部开始彻底消散，最后当头部开始消散时，那双眼眸之中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犹如一具已经失去了操纵者的木偶一般。 “这是心魔反过来开始吞噬本体了？” 杜白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一幕幕的发展，毕竟眼前的一切都是他进来之前所未曾预料到的。 而且如今看来，自己一时不察似乎是成为了这个心魔的帮手？ 虽说对于他本身没有什么损失，不过被人瞒在鼓里利用的感觉还是有些让他不爽的，看待那个心魔的眼神愈加的不善起来。 不过此时对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杜白的眼神变化，或者说对方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在自己眼中只是个工具人一般的家伙。 他眼看着那自己的本体终于彻底被自己给吞噬殆尽，自己终于完成了几十年来的野望，成为真正的仙人或许已经真正的指日可待了！ 内心不禁舒畅至极，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先别急着笑，我们的事情还没了结呢！”杜白看着他，忽而好意提醒道。 “哦，对了，还有这位施主你在旁边！” 那老和尚二号，或者说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的老和尚此刻面上虽然依旧保持着原本那般的和蔼慈善的笑容，但是无论是眼神还是细微的动作变化，都透着一股邪异感，仿佛他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妖魔，虽然笑意盈盈，但似乎随时都可能撕裂嘴巴将人给吞吃下去。 他转过头望向杜白，不过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似乎对方根本不值得他过多地关注。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施主的出手相助。若不是你，我也无法这么顺利地进入此地。那个老东西为了独占仙人的宝物，可是针对我设下了许多的禁锢，即便是以我日以继夜地污染这些仙气，但依旧或许还要许久才行……” “如今我终于获得了仙人的宝物，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这份力量，也自当应有施主你的一份功劳。我向来大慈大悲，可以特别恩准你一个条件——允许你自己选择自己的死法！” 杜白眉毛轻轻一挑：“你觉得你肯定能打赢我？” “哈哈，难道我拥有了仙人的力量之后，还不如你吗？虽然不知道你如今用了什么法门才从一个凡人的模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想必拥有这种力量的你在平日里应该是所向披靡，所以才会如此狂妄自大，我可以谅解你。” “只可惜以你的眼界也仅限于此了。你们这等凡人根本从未曾接触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所以根本不知道所谓的仙人究竟拥有怎样可怕的伟力！”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面上有一种近乎狂热的色彩，“那份力量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也足以将现在的你碾压至齑粉，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种力量，你确定你能够使用出来？”杜白故作讶异，旋即面色有些古怪。 毕竟两人严格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交手了。之前在元阳城的时候，对方当时似乎只有一层皮，根本没有多少真正的力量。 “那是自然！我与之前那个老东西本就是一体，他对于仙人宝物的研究我都有所了解，他却因为忌惮心魔而不敢收取我这边的信息。只可惜，之前我所能从其手中窃取到的力量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如今我将他给吞噬完了，仙人宝物自然也就落在了我的手中。” 他似乎是对于杜白胆敢质疑他而有些恼怒，大声吼道。 “我早就已经发现了这宝物真正的秘密，只是那个老和尚身在局中不自知而已，如今，我将会把它完全解封，届时我就是真正的仙人，飞升仙界，永生不灭！” 对方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乃至疯魔的状态，对于外界的影响根本不自知。 杜白微微点头，旋即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势隐约有些变化。 在他的眼中，对方体内似乎是有一颗光芒的种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发芽，并很快便是蔓延至全身的各处脉络。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正是因为我需要时间来完全解锁这个仙人宝物，完全继承这份力量！” “我已经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青春永驻的威力，感受到了澎湃的力量在我体内涌动！” 犹如时光倒流一般的神奇，他的面上的皱纹开始慢慢缩减，最后更是恢复到了犹如年轻人一般的青春英俊，头顶上的大光头也是泛着靓丽的光泽，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第374章 愚蠢？ 杜白眼睛缓缓睁大，紧紧盯着对方的身体变化，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老和尚似是什么诡计得逞了一般，更是疯狂地大笑：“你方才不动手，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成就了仙人之体，以你这区区凡人的力量根本就无法打破我的防御！我就要成为真正的仙人了！” “而你，将会是此世近千年以来第一个遭受仙罚永不超生的人！” 他伸出手指指向杜白，那满是威严的气势仿佛真若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对罪人宣告惩罚一般，嘴角更是翘起一丝残忍至极的笑意。 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面前这个渺小的人类马上就要对自己跪地磕头，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摇尾乞怜的可怜的模样，心里更是得意，忍不住便是大笑起来。 “我就是仙人！谁也无法否认！” 然而，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间，这片寂静到极致的空间之中突如其来的一声笑声却是让他顿时愣住，瞪大了眼睛，缓缓低下头疑惑的眼神看向面前的男子。 “你……在笑什么？！” 难道是被自己的可怕威势给吓疯了？竟是有如此愚蠢之辈？ 当然事实并不是如此。 “不是，我觉得吧，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杜白身体表面的冒着邪恶黑烟的鳞片迅速消散而去，随之而来冒出来的却是有些熟悉的散发着独特韵味的金色光芒，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其全身。 “因为——若说对于仙佛的了解，我可是比你们要深得多得多啊！” 杜白脚尖轻点地面，缓缓飞了起来，直至与对方平齐的高度，一双金色的眼眸正视着对方。 那高高在上的俾睨眼神，仿佛自己在他的眼中与那些日夜劳作的农夫，起早贪黑的小贩，或是金銮大殿中的皇亲贵族，亦或是那些路边毫不起眼的花草鸟兽根本没有任何的不同。 都是需要他去怜悯、庇佑的可怜信徒而已。 “你……你……” 老和尚瞬息之间心境再也无法平静，瞳孔紧缩，犹如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一幕，惊骇至极。 “你是那个活佛？！” 毕竟是曾经即便他借着那张仙人的皮来狐假虎威都无法骗过的人，更是在对方手中连一招都走不过，留下的印象是何其的深刻，哪怕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也不禁浑身战栗，犹如遇见了天地一般恐惧！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这时候忽然心底里出现了一丝后悔的情绪，后悔自己是不是利用错了人…… 不过想到自己此时的变化，他便是咬紧了牙关，克服内心里的恐惧，瞪着对方怒道：“即便是你，也根本不可能与真正的仙人所抗衡！” “我当然也不会去螳臂当车。” 杜白却是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他只是笑了笑：“如果你当真变成了仙人，我自当投降，不过你真的觉得你能变成仙人？”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个滑稽的小丑一般，怜悯又可悲。 “你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眉头一皱，隐隐间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无论是仙人还是真佛，都是为天下苍生，为黎民百姓造福而生，他们心怀善念，就算拥有近乎天下无敌的力量，也根本不会选择下凡来作威作福，更不会滥杀无辜。甚至还会牺牲自己只为了挽救一场灾难……” 说到这里时，杜白忽然想起了曾经在记忆中看见的有关于额祖佛的那一幕幕，语气稍稍有所减缓，感慨道。 “而你，浑身的远远就能闻见的臭味，那股邪恶的气息更是不言而喻。如果扒掉那层仙气的皮，恐怕你的内心比地底下的恶鬼还要丑陋不堪。你觉得，仙人真的会选择把他的力量借给你吗？” “怎么可能！难道这个仙人的力量还会筛选主人吗？”老和尚却是不信，龇牙咧嘴，状若疯狂地反驳道。 他根本就不允许自己为止努力了几十年，等待了几十年，筹划了几十年，即将永生不死天下无敌的时候，却被人告诉这只是一场美丽的幻境而已。 “我不得不告诉你，会的。” 杜白却是点了点头。 想当初他想要借用一部分佛骨里的力量，却是意外进入佛骨之中并真正与那残存于骨头里的“额祖佛”的执念有了一面之缘。 虽然那只是一抹执念，但他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的可怕力量，绝对不亚于一只八百年以上的妖鬼实力！ 如果当时他不是身怀正气之人，而是一个心怀鬼胎，妄图窃取仙佛之力来满足私欲的邪恶之徒，那恐怕就再也无法从那个黑暗空间之中走出来了。 他愿意去相信，作为与真佛对等的所谓仙人，怎么可能会没有相对应的反制措施而任由后人们窃取他的力量呢？ 这本就说不通。 而当时杜白能够顺利通过考验，可不代表面前这个家伙也能如此顺利，就算是被当场灭杀他也觉得没有任何的意外。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没有阻止对方的原因。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他也想要看一看这个所谓的“仙人遗物”究竟是个什么名堂，里面隐藏着什么隐秘。 正好这个老和尚就是最好的试验品了。 “哈哈！你胡说！我已经要成就仙人之体永生不灭了，定然是已经被认同而通过了考验！” 老和尚依旧执迷不悟，他身上绽放了比之前更盛的霞光，似是一轮骄阳正在缓缓升起，其体内的力量更是不断攀升，眨眼的时间便已经与先前翻了好几番，已经逐渐逼近五百年妖怪的实力，声音却是越来越喑哑，变得不阴不阳，同时具有男性的粗狂又有女性的娇柔，显得十分诡异。 “你小小的一个活佛竟敢渎神！本仙今日便要将你给彻底灭杀，让世人知道仙人的厉害！” 杜白却是不说话了，只是愣愣地抬起头来，其目光似是穿透了这老和尚的身体，望向了他的身后，目露惊诧。 第375章 崩碎 只见此时此刻，那老和尚的身后开始浮现出了一道巨大的半身浅蓝色虚影，似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显得十分稀薄，无论是衣着还是样貌都无法看真切，但是那带给人的窒息感是前面的金色巨人所完全无法比拟的！ 应该便是真正的仙人的投影了！ “还请助我一臂之力，灭杀眼前这个不敬仙人之狂徒！” 老和尚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更是欣喜若狂，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已经完全成功，仙人留下了的力量已经被他给成功激活！ 而剩下的一步就是将这个渎神者给消灭，也就没有人会再知道自己这个仙人的过往，那么自己就可以自在逍遥，永世快活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那道虚影果然开始缓缓抬起手来，似乎欲要施展仙术执行他的命令，更是让他得意至极。 “你再怎么猖狂也再无用处，我才是真正的仙人！现在我就要报之前的仇，将你好好惩治一番再处死！” 老和尚冷笑着，心中如此想道。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意外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里没有死到临头的恐惧，反而面色十分古怪地看着自己这边，就好像在看待什么耍杂戏的一般。 而与此同时，他忽然察觉到自己身周开始慢慢变黑了下来，就好像、就好像是头顶上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开始缓缓落下来一般…… “什么……怎么回事？” 老和尚面色陡然一变，猛地抬头望去，这一看却是吓得肝胆俱裂！ 只见头顶上正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正重重的落下来，瞬息之间便已经是近在眼前，近到仿佛上面的掌纹都能看清一般…… 明明只是一道虚影，但是席卷起来的恐怖气浪却是将他身上的衣服吹得呼呼作响，整个人身上各处裸露的皮肤上更是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出现了道道血痕与裂纹，就好像是一个极为逼真的瓷器娃娃开始从头部开始慢慢崩碎一般惊悚至极。 “怎么会……” 老和尚瞬间面无血色，惊恐至极！ “我是你的主人，我命令你去杀掉那个渎神者！为何……为何会来攻击我！” 他近乎声嘶力竭地大吼着，祈求着哪怕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然而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那道虚影根本不会理会他的任何求饶，径直将手掌拍下，重重落在地上的瞬间更是深深地烙印下了地面深处三尺，一道道如同蛛网般的裂纹从其边缘地带慢慢蔓延开来，整个这个金色巨人的残骸都在剧烈地颤动着。 至于这手掌下面的那个人，恐怕就算真是金刚不坏之身此刻也得变成一块铁疙瘩了，根本不会还有生还的机会。 对方恐怕也根本不会预料到，自己筹划了这么久，却只是为自己准备了一场盛大却又荒诞的葬礼而已。 杜白站立在半空之中，更是将这一切的变化给看得一清二楚，也是愈发的对于这个仙人残存的实力有了更深的了解。 “真要说起来，大概比当时的额祖佛留下来的力量还要更强一些，甚至已经接近千年鬼王的层次。” 杜白看着那道即便是唤醒者已经死亡却依旧没有消散的虚影心中如此想道，眼睛却是微微眯起，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而与额祖佛不同的是，对方似乎有更多的自主意识，这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毕竟他没有真正接触过所谓的仙佛们，也无从得知他们的手段会有多少。即便是已经死亡，难说会不会埋下借体重生之类的陷阱，就像是前世那些仙侠里面写的那样，谨慎的他必须要提防一下。 果不出其所料，那蓝色仙人虚影隐约间似是抬起头来望向了他，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目光，只是杜白却感觉到一种极为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就好像是身上最后的一丝阴暗之处也被无从躲避的光芒给照亮，让人下意识地便有一种抵触感。 “这个仙人是想把我也给干掉？！” 心中一惊，很快却是定下心来。 杜白不敢说自己现在可以百分百胜过对方，至少也与对方有一敌之力。不过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力量会浪费在这种本来并不应该发生的战斗上。 既然额祖佛看不到自己的魇龙王分身，那么这位仙人理应也是看不见的，也就不存在斩妖除魔为民除害的理由。对方或许只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想要消灭一切试图窃取仙人力量的“恶徒”！ 就在对方重新抬起那只巨手，似是要重新动作的时候，杜白顿时尽力激发出了自己体内的浓厚且纯正的佛道气息以及正气来为自己打上一个“大好人”的标签，力图可以蒙混过关。 这个办法至少在之前与那位额祖佛碰面的时候成功了，就看现在这位新的仙人吃不吃这一套了。 他屏息静气，等待着对方的决断。 如果失败了，那只能用自己身上的力量来强行“说服”对方了。 说到底，对方这个“仙人”已经死了，残留的只剩一丝执念，力量再强也是有限。而自己身上也有一位同等的真佛的护佑，而且还有魇龙王的力量可以辅助，二加一怎么也比对方强一些，不至于落败。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只巨手的动作，看着它慢慢地抬起，似是有所迟疑不定。 “咚……” “哗……” 空洞外面似是发生了什么，传来有些遥远嘈杂的声响，又好像是什么在崩塌一般。不过此时此刻，杜白也没多余的心思去顾及其他了。 他担心自己稍稍走神就会被对方抓住破绽。 如此伫立了良久，他因警惕而眯起的眼睛逐渐张开，眼看着那双巨手慢慢放了回去，没有继续攻击他。 心里紧绷着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杜白稍稍舒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身上这些标签还是挺好用的……” 对方应该已经认同了他的身份，至少也不会认为他是与那个邪恶的和尚是一伙儿的。 “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杜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飞身下去落在之前那双巨手砸出的深坑旁边，想要看一看那个老和尚死后究竟留下来了些什么，以及那个“仙人遗物”的真相。 第376章 好人卡（加更1/10） 但等杜白靠近那坑洞时，未等他探头去看尸体，却是敏锐察觉到了一丝周围的气氛有些异样，心头一跳，蓦地抬起头向前望去，却是有些出乎意料地看见那蓝色仙人虚影竟然还没有消失，甚至随着他的动作有了新的变化！ “这家伙怎么回事？” 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了。 因为那蓝色虚影开始慢慢地变小，由原本的一个巨大的虚影逐渐变成了一个与正常人大小较为接近甚至有些娇小的身形，旋即脚踏虚空，动作略显僵硬地缓缓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在祂变小之后，身形与相貌也是逐渐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也因此，杜白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不禁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因为这个仙人—— 竟然是女的？！ 祂是个仙女？！ 杜白看着已经逐渐走到他的面前不远处，正目光无神犹如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般看着他的这位仙人虚影，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说实话，从一开始进入这片秘境，无论是那两个老不羞的一口一个“大仙”叫着的和尚，还是外面那些专门魅惑凡俗男子的女妖们，甚至于本身现在站着的这具象征着仙人化身的金色战甲巨人，都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透露着这位仙人应该是个男性。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却是一个仙女，甚至相貌十分娇小可爱，穿着一件湛蓝色的留仙裙，犹如一个精致到极点的人偶娃娃一般，又犹如一碰就碎的瓷娃娃，面庞雪白且娇嫩，让人下意识地便会对其心生怜爱之情。 加上其浑身上下缭绕不散的淡淡仙气与霞光，更是美丽得不可方物，明明没有丝毫的魅惑之意，却让即便是杜白也是心神有所荡漾，目光下意识地便会追随其所在的方向，不舍得移开。 好在一来对方本身已是死物，没有丝毫的生气，魅力一定程度上减了大半，二来身上的佛气与正气相互辅助让他摆脱了那般迷惑，总不至于做出痴迷上死去的仙人这种荒唐事。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杜白忽然就明白了之前为何那个老和尚会一直失败了，眼神更是古怪。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找错目标了啊！ 这可是个柔弱可爱的小仙女，他们以信奉男性仙人的方式去讨好显然是走错了路子，更别提还刻意修建了一个象征着仙人魁梧力量的金色巨人，自以为是献了殷勤，谁知道竟是牛头不对马嘴，歪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甚至于还用各种肮脏恶心的东西来污染她的仙气…… 这些就算是杜白自己想想也深以为糟透了，若是这个仙女小姐姐还活着的话，恐怕要被他们的愚蠢行为给气得一巴掌拍死他们！ 哦，对了，老和尚已经被拍死了。难说会不会就是这位积怨已久的小仙女终于忍受不了他们干的蠢事，决定出手解决他们以免继续被打扰了死后的安宁呢？ 当然这也只是杜白自己的一番不靠谱的猜想而已，毕竟这位仙女的确是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死了，眼前留下的只是一个虚影而已，顶多一点本能的驱动，不会真的有什么思想。 不过稍稍有些不自在的是，杜白有些奇怪的发现这个小仙女的虚影一直傻傻地盯着他，既不说话也不打架，似乎要一直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一般…… 以至于杜白都被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下意识还以为自己身上哪里不对劲被看出了马脚。 “咳咳……” 不过就在这时，他福至心灵，脑中蓦然回想起之前额祖佛见面的场景，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我名杜白，还请仙人赐予我宝物！我自当尽心竭力，用这份力量造福天下苍生……” 然而当信心满满地这番话音落下许久，对方依旧傻傻地看着他，身形一动不动，让他忽然有些尴尬于自己方才的中二发言。 “难道自己猜错了？” 良久收拾好复杂心情的他决定重新尝试一下，轻咳两声道：“那个，你饭吃了吗？” “今天天气好像不错……” “站久了腿会不会酸啊……” “听说今天王二麻子家的铺子打对折啊……” …… 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最后变成没话找话的状态，杜白看着面前始终纹丝不动仿佛已经化作石雕的小仙女，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他长叹一声，无奈道：“这位美女，你不想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发呆的话就麻烦让让路好吧，去旁边慢慢发呆，别挡着我去捡宝物了……” 然而就在这时，这位小仙女却是忽然有了动作，那双本来无神的瞳孔里似是恢复了几分灵光，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向他：“我真的很美吗？” “嗯？” 杜白顿时一怔，抬头疑惑地看向似乎正在期待地等待回答的小仙女，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她和自己大眼瞪小眼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句话？！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心头有些振奋，有反应就好，总比像块木头一样好得多！ “美！你最美了！你就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小仙女！……”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赞美之词，当然对方的容貌也的确是配得上这些词句，也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仙女”。 不过心中却是难免暗自有些腹诽。 “这家伙还真是有够爱美的啊，难道是女孩的天性吗？就算是变成了仙女也不例外？”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仙女坚守了这么上千年，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句后人夸她美吗？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也真是有够执着的……” 小仙女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有些苍白的唇角微微翘起，那一抹绝色的甜美笑容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让杜白的心脏都忍不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默念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以平复心境。 而与此同时，这位小仙女并没有辜负杜白这么久的努力，素手缓缓伸出，将那所谓的“仙人的遗物”递交到他的面前。 “你是好人，此乃本仙的遗留之物，便赠予你，日后定要好好保管，莫要辜负……” 她如此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神色间带着几分依依不舍地留恋，却也带着几分隐隐最后的洒脱。 第377章 遗物的真相 莫名其妙又被发了“好人卡”的杜白自然不会去注意那些细节，而他的目光则完全集中在了那所谓的“遗物”之上。 而那遗物的样貌更是让他有些匪夷所思，再三确认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一枚……舍利子？！” 佛教高僧的舍利子？！ 舍利子竟然是这个小仙女的遗留之物？！ 杜白面色间的惊愕已经是丝毫没有遮掩的了，他觉得此刻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下意识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小仙女的眼神更加奇怪。 “难不成……这位仙女是个道佛双修的天纵奇才，所以才会……”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不是玄幻里的修仙世界，也不存在所谓的道佛双修。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奇怪的妄想。 “那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杜白伸手接过那舍利子，隐约还能感觉到上面隐隐传来的浓郁仙气，这是做不得假的，的确是对方最后的遗留之物，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这个可能就是——这个舍利子是对方最珍惜最在乎的东西，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所以即便到了最后也会舍弃自己的一切转而甘愿将自己的情感与记忆寄托在这个舍利子上面。” 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手指慢慢攥紧了这枚舍利子，抬起头望去时，可以看见小仙女的虚影似乎是因为执念的放下而正在慢慢的消散开去。 而她的面上却是带着甜美又有些伤感的笑容，口中喃喃自语着并不是对杜白，而是对其他某个或许早已离世的人说的话。 “臭和尚，我赢了……你曾经说我只是个红粉骷髅，根本无意于美丑。但是就算是你所追求的最终的真佛，也夸我美……所以你才是那个执迷不悟的笨蛋……” 她轻咬嘴唇，似是在笑也似是在无声哭泣，一时分辨不清。 对方似乎是误解了杜白的身份，将额祖佛留下来的真佛气息当做是真佛了。 不过杜白没有戳穿这个善意的谎言，怔怔地看着这道虚影带着最后一分美好的回忆最终消散于天地间，再无声息。良久方才重新低头看着这个小小的舍利子，感觉意外有些沉重。 “原来，仙人也会为情所困吗？”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那些一直高高在上并只存在于史料记载中，只有偶然的一丝记忆方才得以一窥却也云里雾里的仙佛们有了某种更深的了解。 或许仙佛也未必是斩断七情六欲的比人类更高级的物种。无论是额祖佛的善念，还是这位小仙女的情意，都间接或直接地证明了这一点。 莫名的，杜白感觉这些仙人或许更亲近了一些，就犹如一个个又爱又恨的凡人一样，只是力量更大一些，责任更重一些而已。 “但是……究竟是什么才让他们消失在这片世界里呢？”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问题如今想来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沉重，越是深入了解越是觉得如此。 这个问题不适合深入去思索，越想越头疼。杜白索性暂且将之抛在了脑后，随即收好了这个舍利子于怀中，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探查时机，外面从先前开始便不断传来奇怪的响动声，颇为刺耳，就好像是地动山摇一般，让他有些在意。 “先出去看一看！” 不过临走之前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坑洞里的那个老和尚的尸体，果不其然已经被砸得无法分辨了，便是连魂魄也早已仙气给震荡得消散一空。 他也丝毫不怀疑对方会有这个能力可以从这位仙女手中逃生，毕竟实力差距太过于悬殊。 既然“仙人的遗物”已经到手，杜白也就没有兴趣继续去摸尸了，转身双腿一蹬便是向着外面跃去，查看外面的动静。 只是当出到外面来，这变化一看却是让他有些诧异，因为目光所及之处似乎这整个小世界都在慢慢地崩塌之中！ 本该是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此刻却是犹如敲碎的蛋壳，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般的裂纹，并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地向四周开始蔓延着，缝隙之间裸露出来的是一片纯粹到让人心神颤栗的极致的黑暗！ 与此同时，不时头顶上会落下不知是什么物质的晶莹石块，砸落在金色巨人的残躯上留下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凹痕，其中较大的一块甚至将这巨人的手臂给砸断了一支！ 似乎随着老和尚的死去，这个金色巨人也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光亮，不仅浑身黯淡如同路边的碎石一般，且极为脆弱，不复先前的坚不可摧。 就好像是供给它行动的力量被彻底抽空，留下这么一具残躯…… 杜白心中顿时有所猜测。 正如之前自己所想的那般，这整个小秘境都是倚靠着小仙女残留下来的仙力来勉强维持着的。如今小仙女所寄托的舍利子已经落入到了自己的手中，也就意味着这个秘境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逐渐崩塌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杜白心中一定：“当务之急是要立刻离开这里……” 他不确定自己若是留在这片世界崩坏后的虚无之中会发生什么，也不希望去体验一下，直觉告诉他那并不会很舒服。 身形闪动，他已经向着原先出口的方向奔去。 这处画壁已经没有了老和尚的操控，也不会有人特意来将他们放出去，只能从进来的位置原路返回了。 恰好半路上遇见了还在气喘吁吁向着这边跑过来的韩道士，也看见了对方身后正在嚣张地追赶着的四五只女妖们。 此处崩坏的迹象还没传播到这里，所以这些家伙还以为有翻盘的机会，正在追逐男子的血肉。 眼看这个可怜的道士屡次险象环生，惊慌失措的样子，杜白这才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脑门。 “差点把这家伙给忘了……” 他纵身一跃到对方的面前，恰好拦在那些女妖们的面前，冷眼一扫。 不过还未等他动手灭杀这些家伙，却是愕然看见那些女妖们发现他出现后，立刻就是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转身逃离开去，根本不敢久留。 仿佛他才是吃人的妖魔一般。 第378章 最后的毁灭 “也罢……” 杜白也没兴趣浪费时间继续追赶，回头对韩道士道：“我们走，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这些妖魔还没清理干净……” 当杜白出现后，韩道士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大大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是对于他提出的撤离的要求不禁有些疑惑问道：“以杜兄弟你的实力，应该很轻松就可以解决，为何还要放她们在这里害人呢？” “你看看后面……” 杜白翘了翘眉毛，示意他往回看。 韩道士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先是一愣，旋即面色大变，十分苍白，浑身一个哆嗦…… 毕竟任何一个人看见这种近乎天崩地裂一般的末日场景时候都无法镇静下来。 “我……我们马上走！”他咽了咽口水，再也绝口不提杀妖的事情，反而急着催促杜白离开。 杜白点了点头，一把提起对方的衣领，旋即便是向前以最快的速度冲去，而身后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毁灭气息已经以越来越快的速度逼近。 韩道士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恐怖的速度，几乎是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还未反应过来，却是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地上，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好了！” 杜白轻轻拍了拍手，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画壁而又重新回到了大佛寺的那堵墙壁前，周遭的一切仿佛还是刚刚离去时候的那般，只是少了一个老和尚的身影。 那家伙的尸体此刻应该已经被碾成粉末消散于一片虚无之中了吧。 他转身望去，可以看见墙壁上的那幅原本色彩鲜明的壁画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无光，犹如眨眼时间过去了无数的岁月一般，变得斑驳几乎无法分辨…… 隐约间似是刻意听见那些隐藏在壁画角落里以为可以从他手中逃生的女妖们的哀嚎，面对着几近灭世一般的危机，以她们的实力恐怕连一瞬也坚持不住。 等到壁画彻底毁灭的瞬间，也就是藏身于这壁画里的妖怪们的灭亡时候。 这一刻并没有很长久。 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这副壁画便已经完全损毁，上面残留的仙气与妖气甚至鬼气都在失去了依托之后都迅速消散于世间，就算日后有人再来寻访，所看见的应该也只剩下的一个最普通的墙壁而已。 “那位小仙女最后的家园也彻底消失了啊……” 即便是看似强大的仙人们，也未必能够永久长存，真正能够留下来的，似乎只有这些寄托了他们所有执念的物品。 “无论是额祖佛的最后一块骨头，还是小仙女的这枚舍利子，这个世界或许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残酷许多……” 杜白胸中隐隐有些沉重，让他望着那面只剩下灰白一面的墙壁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如果是自己死后……会剩下些什么呢？” 他不禁低声喃喃道。 “杜兄，你在说什么？” 恰巧这时候，一旁的韩道士已经逐渐缓过来了，听见他似是在说什么，不禁好奇问道。 “没什么。”杜白轻轻摇头，心中一动，回头看向另外一边上山的山路上，以他如今被强化过的听觉隐约可以听见逐渐变得嘈杂的人声与脚步声，似是有许多人正在朝着这边赶来。 想来也是，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似乎还有猛虎出没，这么一来官府为了避免那头可能存在的老虎下山伤人，派人过来至少会查看一下，为了安全起见多带些人也是正常。 “我们从另一边下去吧，官府的人来了。” 他低声道。 “官府的人？”韩道士不禁皱起了眉头，像他这样的方外人士，最不喜的就是和官府的人打交道，便是立刻答应了杜白的提议，转而从另一条的小道下山去。 期间倒是没有再出现什么多余的波澜，不过等回到韩道士姐姐的家中的时候，还有许多的麻烦事等着对方去处理，包括那位倒霉的姐夫的惨死后事以及安抚大受打击的姐姐。 即便他是出家人但到底还是只有这一个姐姐，这时候自然也无法免俗，唯一的好处或许是丧事上的法事不用别人来了，他自己就能处理。 本来韩道士进入那画壁也是存着是否有机会救回姐夫的魂魄的侥幸念头，不过经过杜白后来的一番解释后才得知被骗进来的那些魂魄们早就已经成为了那些女妖们的食料，再无生还的可能，自然也只能就此作罢。 关于幕后的黑手，杜白并没有与对方解释太多，毕竟这其中涉及到仙神的存在，便只是借口那和尚是某只大妖魔的化身，欲意谋害百姓而已。 这多少也让心情沮丧的韩道士心中有了些许的安慰，他这番也不算是白费功夫，至少也灭杀了一只妖魔，守护了百姓的安宁，没有辜负自己正道人士的身份。 随后杜白也就没有继续掺和进对方的家事之中，转而独自一人回到了暂住的客栈里面。 关于其它的事情都暂且不提，杜白更关心的是这个刚刚到手的舍利子里面是否也和额祖佛的骨头一样，隐藏着某些隐秘，或者说——里面的力量是否可以为自己所用？ 他对此可是十分期待的。 出于谨慎，他先是用一些市场上可以买到的简单的材料布置了一个隔绝外界的小型阵法以免外人误闯导致一些意外的后果，旋即重新描绘下了当初的那个自己所改造出来的阵法。 当初正是他用这个阵法才会激活佛骨，从而获得意外之喜，如今他打算再炮制一次。待描绘完毕，沉下心神，他从怀中掏出那块表面已经变得平平无奇的舍利子，慎重地将其轻轻放在了那个阵法之上，随即灌注力量将其激活。 开始之前他还是有些担心的，不过好在，这个方法依旧是奏效了！ 只见那阵法之中，那舍利子开始缓缓自动悬浮了起来，表面更是散发着一种柔和且绝美的霞光，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位圣洁的仙女正在慢慢地从中苏醒过来，让人下意识便想要屏息静气不敢大声呼吸，生怕自己的粗俗会惊扰这位美丽的仙女。 第379章 阴差阳错（加更1/9） 杜白在起初的一瞬间也是陷入了那种迷惑之中，好在一丝清明帮助他重回现实。 他凝视着这枚舍利子，吸了一口气，方才振作精神一边酝酿着魇龙王的入梦能力一边伸手向其触摸而去，等待着最后的蜕变一刻。 就在指尖与之触及的一瞬间，忽然间便看见那舍利子上面陡然爆发了巨大而又强劲的吸力，似是要将他整个人的魂魄都给吸入其中一般！ 杜白原本想要下意识地反抗，甚至握在另一只手中的佛骨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就要激发里面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安全。 不过就在即将挣脱的这一瞬间他隐约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恶意，略微一迟疑，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重新凝聚心神，尝试着放开抵抗，仅仅用佛气包裹住自己的魂体，任由对方将自己给吸入其中。 …… 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和额祖佛当时那样的天旋地转，甚至仿佛只是一个睁眼一个闭眼便是来到了一个略显虚幻的全新环境之中。 不是在刚才那个小小的客栈之中，此处光线明亮，身旁不断地传来小贩的叫嚷声与顾客们的讨价还价的声音，声音略有些嘈杂刺耳，应该是一处清晨的闹市之中。 杜白逐渐适应了这个全新梦境的视线，随着附身之人穿梭于人群之间的动作，他借此机会认真又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幕幕有些眼熟的场景。 “这里似乎……不是天庭？” 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不禁有些意外。 周遭不断擦肩而过的毫无疑问都是一些普通的凡人而已，周围那些小摊小贩亦是如此，他也能嗅到空气之中隐隐间缭绕的鱼腥气息以及那些新鲜采摘下来的蔬菜的泥土气息，十分的亲近。 这里绝对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俗世间的集市而已！ 而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仙气缭绕，各个光鲜亮丽的仙人们出场的仙界。 “奇怪……自己从那个舍利子之中进入，难道附身的不是那个小仙女吗？” 那个小仙女难道不是生活在仙界的吗？仙女还逛集市买菜，如此接地气？！ 杜白正暗自疑惑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有一个老人唤住了他附身之人。 “悟弘师父，多谢你之前的草药，我那老伴的身子可是好多了……”老人拉住手，眉眼间满是感激。 和尚？ 杜白不禁一愣。 “不必客气。这是我等出家人应当做的。”回答者也便是杜白此刻所附身之人如此说道，声音很年轻，约莫与杜白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别有一番出家人的文雅与慈悲。 “若是老先生还想要那些草药调理身子，明日可来寺庙之中寻我来拿，这也是不收任何费用的。”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 “老先生你们家中只有两位老人，家境本就困苦，前些日子的病情来得凶猛，若是再多些买药的钱怕是日子也不好过。不必再客气，若是当真过意不去，日后多念些经文，多多向善，也是一桩美事了……” 老人感激地连连鞠躬却是被和尚给扶住，如此说了好几句才让老人安下心来离开。 杜白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那个老人蹒跚着离开的背影，迟疑了一瞬后决定主动脱离开了这个附身之人的视线，第一次正视着这段记忆片段的主人。 果不其然，是一个穿着似是被缝缝补补而略显陈旧的灰白色僧衣的年轻和尚，那一头十分光亮的光头很是醒目，其相貌也是颇为俊秀的，眉眼温柔，颇有几分书卷气息，若是还有头发的时候，肯定也是一个容易迷倒女子的英俊男子。 不过可惜的是年纪轻轻就出了家，注定一生常伴青灯左右，无心于姻缘了。 不过真正吸引杜白目光的是他身后背着的那个大竹篓，里面装着满满的似是刚刚采摘下来的不知名草药，大约便是之前对方与那位老者所说的中药了。 “看来倒也是个心善之人。” 杜白暗自想道，旋即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扫视了周围一圈，总体上看了一遍这个小小的集市。 等他真正地脱离和尚的视角望去时才发现实际上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甚至颇有些萧条的感觉，那些小贩们也是有气无力地喊着，可即便是摊子上的菜叶都泛黄了也鲜少看见有客人上来询问价钱。 而路人们更是三三两两，不见许多，偶尔出现的也是面色不佳，似是有所忧愁。应该是有灾祸发生，才会造成如此萧条不景气的情景。 这大约是那个和尚记忆之中的比较深刻的印象，才会如此体现出来。 “不过……为什么是这个和尚呢？” 杜白在空中逗留了片刻，方才将视线重新回到那个依旧慢慢行走在集市中，时而与一些被他救助过的人说话的和尚身上，目光若有所思。 “除非……这个和尚就是那个舍利子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小仙女所放不下的执念？” 他觉得这个猜测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和尚才是这个舍利子的真正的主人，无论是小仙女还是其他人都只是后来者，就算她将全部情感灌注进入其中也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 这么一来，自己直接接触那个舍利子，理所当然地进入的也就是舍利子真正主人的回忆之中。 想到这里，杜白不禁有些无奈。 那么自己起先以为进入这个舍利子就能窥探到仙人的隐秘的取巧念头显然是落了空了，以至于看到的不是威风凛凛的仙人，而是一个漂亮的大光头…… 不过在仔细考虑了之后，他决定还是继续看下去。一来这种回忆的时间流逝并不与外界同步，无论多久，在外面都只是很短的时间，那就当做是看一场十分逼真的电影也就罢了。 二来则是考虑到对方与那位小仙女的关系。 已经知道了结果的杜白明白那位小仙女肯定会出现在对方的记忆之中，那么不妨就继续下去，能看看真正的仙人的样子也好。 或许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380章 悟弘和尚 毕竟如果像之前额祖佛那样直接进入真佛的记忆里面，以他的实力未必可以窥探到全部，甚至可能引起反弹。相反如果是借助这个凡人的视角，侧面观察，反而可以完整地看到所谓仙人的模样而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或许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呢……” 在他思索的时候，地上的和尚依旧慢慢地走着，而且似乎这家伙的确是做了不少的好事，以至于每走过一段路就会有人上来问候一声，表达那真挚的感谢，以至于他根本走不快。 还有一些穷苦人家想要表达谢意，可是银子什么的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便硬是塞给他很多自家种的菜，若不是出家人吃不得荤，恐怕还要塞肉不可。 这位法号为悟弘的年轻和尚本意是不想收这些礼物的，他也知道这些穷人们自己生计也是苦难，不过对方硬是塞到他手里就跑走，追也追不上，只能无奈地一笑，也就将这些礼物留在手中。 等和尚从这个小集市中走出来的时候，怀里已经抱着满满的一堆各式蔬菜水果，颇为丰盛。 不过其他人也不会嫉妒他的获得，反而觉得这是他应得的，因为对方一手极好的医术不知救下了多少人，而且对他们这些穷苦人家向来是分文不收的，对他们本就无钱去看病的普通人而言简直就像是活佛在世一般，只能以这种简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 在这里，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是如此淳朴的，很少有太多的心眼。 “这么回去，师父肯定又要说我了……” 悟弘和尚暗自摇了摇头，却是没有直接回到山上的寺庙里，而是绕了些路，来到较为偏僻的一些破落的房屋前。 这里住的都是极为穷困的人家，甚至一度以乞讨为生。 “刘婶，这些果子有营养，你便留下吃吧……” “张大哥，这些蔬菜应该是刚采来的，嫂子刚刚生了孩子，还是留给她补一补身子……” 和尚笑着将这些别人送给他的东西再次送给这些可怜人，还有几个半大的孩童围在脚边，他也笑眯眯地分给他们一人一个果子，看到他们吃得香甜的样子，心里很是舒畅。 他做这些善事从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功德，也不是为了获得回报，只是为了看到人们幸福时的笑脸便已经满足。 从小被父母遗弃的他靠着百家饭长大，最终成功活到了被师父看中收为徒弟的那一天，如今已经长大的他自然也想回报一些，哪怕仅仅是为了补偿心中的那一分善念。 不过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与和小仙女有关的记忆，天上的杜白不急，继续保持着耐心，看他一个个地将手里得到的东西全部分发给了这些穷苦百姓，这才心满意足地启程返回山上。 悟弘和尚所在的寺庙并不大，仅仅只有一个供奉着一尊佛像的大殿，随后就是后院里面几间小小的供和尚们吃住的房间。 不过实际上所有的和尚包括悟弘在内也只有两人而已，也就是他与师父。 他的师父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也是这里的主持，身上一件红色的袈裟也似乎已经传了很多年了略显陈旧，不过保存得很好，并没有破损的地方。 “悟弘，你回来了？” 当悟弘和尚走过有些崎岖的山路，推门进入这个香火不算旺盛的小庙的时候，正在佛像前打座念经的师父声音微微一顿，转而声音沧桑地问道。 “嗯，弟子回来了！” 悟弘小心将背上的竹篓先是放在一边，转而去到佛像前认真拜了一拜，方才低声解释道：“之前来寺庙里求药的那些人们一直在感谢弟子，还送了许多吃食，弟子不得已才慢了回来做功课的时间……” 他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没有隐瞒，全部告诉了师父，这些事情做了也是问心无愧的。 “你做得很好，”师父得知了缘由便并没有责怪他，似是颇为认可地点点头道，“你的医术已经得了我的真传，平日里也可以多多照顾那些无钱去看病的可怜人家……” “是，师父！” 悟弘和尚记在心中，转而拿起一旁的扫把打算去小院子里将那些落叶给清扫干净。 只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师父的吩咐：“悟弘，昨日邻县有一封来信，说的是有一种古怪的疫情开始流传开来，许多人上吐下泻虚脱不已，一时不慎还可能丢了性命，恐怕不是小事。” “疫情？” 悟弘和尚手上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向师父。 “那里的一位与我交好的大夫对此有些一筹莫展，他知道为师的医术颇有几分高明，便想请为师过去帮忙。”师父轻轻叹了口气，说话时似乎面容间的皱纹愈加明显，“只是为师如今年岁已高，经不住长途跋涉路途颠簸，所以便想让悟弘你替为师过去。” “如今你的医术已经不比为师差多少，以这般能力应当可以找出病症解决这次的疫情，救下那些在病痛折磨下无辜的百姓。但终究世事难料，其中也必然有许多的凶险。所以为师并不强迫于你，是否去留，由悟弘你自行决断。” 师父始终背对着他，也没有用眼神注视，语气也是平平淡淡，似是只是在说一件小事而已，只是为了不给他过分的压力，但悟弘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从师父的态度看来，恐怕这次突如其来的疫情的确是十分凶险，以至于师父也未必有把握。这种情况下，悟弘自己过去恐怕也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 师父从小收养了他，两人说是师徒，实际上情同父子，没有修到那般绝情绝欲的高深境界，自然是有些不舍的。 不过他在听完之后便已经有了决定。 “师父，悟弘马上便收拾行李过去！” 多耽误一刻，可能就有一个无辜百姓在疫情中丧命，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师父也尊重他的选择，点了点头，缓缓低声叹道：“善哉……” 第381章 疫病 …… 山路崎岖且颠簸，悟弘搭了一趟来往于山间的驴车，又是徒步翻过了几座高山，极为疲惫不堪的时候，终于是在第三天的日落时分来到了来信给师父的那座县城的城门之前。 然而比起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疲累，更让他触目惊心的是当他沿路走来时看见的路边那一具具饱受病痛折磨的尸体！ 用尸体或许并不恰当，因为其中许多或许还尚存着一口气，但也已经是出于奄奄一息的状态，浑身病态地浮肿面色却诡异的苍白，嘴角还有黄褐色的呕吐物残留。 这些大多都是已经病入膏肓彻底没救了的可怜人。也不会再有人去花费无用的精力去救治他们。或许今晚，或许明日早晨太阳出来之前，他们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成为这场灾难般疫情下的一缕亡魂。 “振作一点！还能说话吗？能喝水吗？” 然而悟弘和尚却是看不下去的，他心急如焚地沿路一个个地检查过来，将自己包袱里的水给这些可怜人们喝一口，试图缓解他们体内的病痛…… 在半空之中的杜白目光深沉地看着底下的和尚那纯粹属于无用功的救助，心中有所思虑。 虽然明知道按照时间来推算，这场疫情肯定是发生在至少几千年以前与他完全毫无关系，若是推算下来，这个和尚恐怕比魇龙王的岁数还要大。 但是当杜白看见这些记忆之中的被病痛折磨而死的普通百姓，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一来是对于目前医疗条件的限制而浪费了这些本该可以活下来的可怜人们的可惜，二来则是对于这场奇怪疫情的本身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这场疫病……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杜白微微皱起眉头，因为知道这场记忆肯定与那小仙女有关，各个细节都或许是极为重要，所以他下意识地就开始仔细观察了起来，试图发现一些疑点。 而虽然受限于这位和尚本身的记忆而无法得到太多的信息，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这些疫病似乎是被人刻意释放出来的？” 杜白缓缓从空中降落下来，来到其中一个病痛患者的身边，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其病痛的细节，目光慢慢地变得有些凝重。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疫病，有一股邪祟的气息缭绕在里面……” 因为魇龙王本身就是这方面的领头大哥，加上自身入梦能力的辅助，让他很快推算到这里面可疑的信息。 “而且这个邪祟并不是普通的妖魔……对方释放这些病毒似乎是另有所图。” “为了屠杀，为了掠夺这些凡人们的精血与魂魄？！” 杜白眼神不禁微微一凛，心中有些惊奇，他因此对于这个时代的妖魔的猖狂程度有了一个全新的更深刻的认识！ “竟然会嚣张到这种地步！” 肆无忌惮地将疫病扩散到凡间的城镇，感染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以此掠夺精气与魂魄强壮自身，修成大妖魔！ 这在后世的杜白看来简直就是和自杀无异的行为啊！ 难道真就不怕全天下有志之士一起前来除魔卫道吗？它就算再怎么厉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能治得了它的高人存在，要知道即便是后世的魇龙王也不敢说能以一己之力对战全天下的正道人士！ 然而更让杜白惊愕的是，这场疫病俨然已经传播了不下小半个月的时间，期间扩散了好几个城镇，死伤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之多。但是从目前这位和尚的视角来看，根本就没有哪个正道人士来阻止！ 便是和尚自己，也是没有任何超凡能力的普通人，顶多只是医术稍微好一些，更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决心来此与这场妖魔造成的疫病来对抗的。 “这个时代——竟是如此的黑暗……” 莫名的，杜白心中有些隐隐的寒意。 即便这个时代仙佛还存在于世界上，但依旧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时候是妖魔们最猖狂最肆无忌惮的时候。 在这种可以随意吸食人的精血成长的时代，千年鬼王或是妖王根本不像后世那么罕见，或者说是颇为常见，魇龙王后世近乎天下无敌的实力放到这个时代或许也只是普普通通而已。 就在这时，心头猛地一跳，杜白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天边的火红色犹如是泣血一般的晚霞，一种有些荒诞不经又细想中颇为诡异且可怕的念头浮现于脑海之中。 “或许也可以侧面证明……在这个时候，仙佛们会不会已经出现了某种致命的问题，所以才会脱不开身来拯救凡间？” 他无从推断额祖佛与这位小仙女死去的时间节点，但若是真的话，或许就可以从侧面推敲出一些线索…… 一个混乱的时代，妖魔横行，鬼怪丛生，人命如同草芥一般…… 杜白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些千年前的记忆之中隐藏着的那一丝冰冷的残酷。 不过目前为无法得知这个时代的真相究竟如何，他将目光投向那个依旧在为那些濒死的人做着最后抢救却始终只是无用功的悟弘和尚。 “目前的线索……还是在这家伙的身上。” 要借用对方的视角，来一窥这个时代真正的一面…… 此刻这个有些善良到忘记自己的和尚一通忙碌之后终于是将自己最后的一丝体力给消耗殆尽，累得坐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他抬起头神色无助地看着那些被自己救助后依旧是一步步地走向死亡，没有丝毫好转迹象的可怜病人们，不禁目露悲哀之色。 他一介凡人之身自然是无从得知这场疫病其实是一只妖魔故意散发出来的，他只认为是自己的医术还不到位，才没能挽救这些人的性命，因此心中颇为懊恼。 但他并未就此颓废，而是在休息片刻之后，目光坚毅地起身向着师父的那位好友的医馆中走去，他相信人定胜天，只要自己去钻研，一定能调配出可以治愈这种疾病的解药，拯救这些无辜的百姓！ 第382章 灵感（加更1/8） 而这段研究药品的记忆是比较无趣的。这城里的大夫们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日以继夜地照料那些病情还不算特别严重的病人。 然而那疫情却是不等人的，在如此近距离与病人们的接触下，甚至许多大夫自己都患了病，更是为这个小城镇的天空添上了几分灰蒙蒙的绝望之色。 如今和尚的到来虽也算是稍稍减缓了这燃眉之急，却也没有太大的帮助。 说来这其中还有几分的波折。起初众人看这个和尚十分年轻，便有些失望，更不打算让其作为大夫去为那些病人们问诊，毕竟一般来说，这种年纪的家伙大多都还是跑堂的小学徒，哪里懂得太多的医术。 在常规的印象里面，越是年长的大夫医术才会越好。 还是多亏了当初那位与其师父来信的老大夫出面替他保证其医术，并主动提出让和尚来到医馆替那些病人们看病。 好在之后两天的时间里的表现看来这和尚的确是医术颇为高超的，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虽然短时间内对于这种古怪的疫情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写出的几个方子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患者的病痛，让那些可怜人看见了生的希望！ 如此一来，其他众人对其也是不禁有所改观，毕竟达者为师，或许在医术上这个年轻和尚比他们还要厉害一些，许多疑难杂症上还要向其请教请教。 那些患者们也从一开始对这位和尚的不信任逐渐变得尊敬起来，出入的时候都会热情对其招呼一声“小师父”，便是官府那边派来查看疫情治理情况的官兵们也是对其另眼相看。 不过其实这些对于和尚自己来说其实并不是十分的重要。因为他更在意的是如何才能治好那些患者，缓解他们的病痛。 此外，他也更是仔细地研究了这突如其来的疫情，也尝试了许多不同的解法，不过可惜的是连续好几天的实验都以失败告终。 但他并未放弃，因为每一次的失败他都有全新的领悟，对于调制出真正的解药就更近了一步。 他不敢有所懈怠，就算是晚上睡觉时候也在思索着这些事情，因为每拖延几分钟，就意味着又会多几个人的死去。 随着疫情的继续扩散，根据偶然间得到的消息可知，隐隐附近几个城镇都逐渐出现了被感染者，其中更是包括了自己之前所在的那个小镇子！ 时不可待，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杜白在这段时间内也并没有闲着或是闭目养神，首先便是四处走走看看，观察一下这片记忆有限的范围内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是的，这些记忆并不是将整个世界给拓印下来，而是与之前的那些梦境颇为相似但又更切合实际的一幕幕画面，是以亲身经历者的本身的视线与意识所能覆盖的区域为界限，再远就只有一片白雾，没有任何实际的东西。 毕竟一个凡人能够了解的也就只有自己每天所经历的事情，他的记忆里怎么可能会有远在金銮殿里的皇帝的日常作息呢？更别提有关仙神的事情了。 不过尽管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借着这些机会观察一下这千年之前的民俗变化也是颇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一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王朝更迭，无论是文字还是用语都会有所改变。 不过这些并不是主要的，更多的时间杜白倒是没有走太远，而是主动跟随着这个悟弘和尚的主视角，进行着有关于药物的研究。 对方的医术的确是十分高明的，杜白附身于其身上还可以借此机会学到一些有关于药理的知识，还有一些随着时间流逝或是某些动乱的原因而在后世已经失传了的医术，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随着这片记忆世界中的时间慢慢流逝过去，悟弘和尚仔细研究着那些药草和方子，杜白则是认真地偷师着，一眨眼便是又过去了三四天的时间。 这期间无论是仙女还是妖魔都不曾出现，只有随着疫病扩散而逐渐上涨的病死的人数。 不过杜白并没有急躁，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继续耐心地等待了下去。 直到这一天的下午时分，正在为一个患者调配止痛的方子的时候，悟弘一边细细思索着脑中有关于药理的知识，一边提笔在纸上写着方子。 “当归一钱……甘草半两……” 然而就在这时，他笔尖忽然一顿，脑中似是想起了什么，瞬息间犹如闪过一道惊雷一般，让他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欣喜若狂地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放下笔，激动到忘乎所以地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因为他的动作过大而不小心翻倒在了地上，巨大的声响顿时引起了医馆内所有人的注意。 “悟弘，你明白什么了？” 有一位老医生见他神色有些异样，不禁疑惑问道。 “我想到了解决这个病情的方子了！”悟弘兴奋地说道，“只要能按照这个方子熬制出来中药，定然可以解救这些患者们！” “当真？！” 听闻这话，对于这些已经饱受病痛困苦的医馆内众人无论是大夫还是病人都无异于是石破天惊一般，纷纷也是不敢相信地望向他。 即便是杜白也是有些惊讶，毕竟这可是妖魔故意散发的疫情，这一个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凡人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战胜吗？ “是了！应当是没错了！”悟弘脑中不断将那些草药的顺序与分量排列着，越发觉得这个方子十分靠谱，不禁一阵心情激动，将手上的这个病人转交给其他病人，自己转身去了药柜前，想要尽快尝试一番。 前几味药都十分顺利地找到了，因为颇为常见，所以分量也是足够，然而当他找寻最后的那一味药的时候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不禁有些着急，急忙问向旁边的伙计。 伙计看了一眼那药方，顿时恍然又有些懊恼：“小师父实在是对不住了，这味药平日里几乎很少有药方会用到，且采摘也颇为不方便，之前的存量用完后又碰上现在的疫情，人手不足便也没有及时补充……” 第383章 荒山惊雷 “竟是如此！” 悟弘和尚心中兴奋逐渐平缓，旋即不禁皱紧了眉头。 只是眼看着这个可以拯救无数人的办法就在眼前，让他等待那些采药的人明天才采摘回来实在是等不住的，相比之下，他倒更情愿自己亲自去一趟！ 在寺庙中修行学习的时候，他也没少翻山越岭地寻找草药，如今胸中一团火焰燃烧着，更是无所畏惧。 “小师父，如今时候也不早了，眼看就要天黑了，而且天色如此阴沉恐会下大雨，不如还是明天一早去吧！”旁边的人不禁出声劝阻道。 抬头看向天上，的确是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不见分毫的阳光，似是黑云压城一般，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不好的感觉，便是空气之中也是极为沉闷，呼吸间有种喘不过气来的胸闷感。 若是不出意外，今晚恐怕真的会有一场大雨，而且是电闪雷鸣的大暴雨！ “不行，今日不将这方药做出来，我是睡觉也不得安稳的！” 悟弘和尚没有迟疑，坚定地摇了摇头，背上那个熟悉的竹篓拿着一把伞便是向着外面走去，出门之时轻声长长地叹息道，“我可以等，但是人命可等不了了啊……” 出了城门上到一处有些偏远的山上，道路崎岖，只有一条蜿蜒杂草丛生，似是只有那些上山打猎的猎户们开辟出来的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山顶。 悟弘和尚一步步努力地向着山上走去，以他对于那些草药的了解来看，那一味药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更大的概率找到。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阴暗下来了，周围逐渐变成了灰白一般的颜色，四下没有任何其他人类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在树丛中响起，远处隐隐约约可以听闻似是乌鸦啼鸣般的尖利声音，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不巧的是此时天空之中也开始逐渐下起了毛毛细雨，落在头上肩上衣服上带来丝丝的凉意，也让地上本来干燥的泥土变得有些湿滑。 好在目前为止对他的前行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他的目光也是紧紧地在周围四顾着，试图从那些树荫下杂草从中找到那一味草药的痕迹。 就在这时，他脚步骤然一顿，回过头去目光紧紧锁定在刚才不经意间扫过的一处树根旁边的一抹小小的翠绿色。 “找到了！” 他面上本来十分凝重的神色逐渐淡去，转而流露几分欣喜。 他用伞拨开挡路的荆棘与枝桠，有些艰难地一步步走到那药草的旁边，蹲下身仔细观察一番确定无误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其采摘下来放入竹篓之中。 “一株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更多……”他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自己来此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若是继续留在这荒山野岭之中采药难说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毕竟虽然他多少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可面对那些凶恶的豺狼虎豹还是十分危险的。 他迟疑了一下，决定保险起见还是下山去，等用手上这一株草药确定方子有用之后，再组织大家一起来采摘，这样既安全，效率也比他一人要高得多。 心中已经有所决定，他便打算转身沿着上山的路返回去，现在若是及时下去，应该能在完全天黑之前回到医馆之中。 然而当他如此走了几步之后，身后远处似是山巅突然间炸响了如同天崩般的巨大雷鸣声，甚至于那一抹惊雷彻底撕裂了大半片天空的黑云，将这片大地给照亮得犹如白昼一般，骇人至极！ “轰！” 悟弘和尚虽然并不怕打雷，但是那巨大的雷鸣声似乎离他十分接近，那巨响声更像是就在他耳边炸裂一般，让他耳朵不禁瞬间嗡嗡作响，一阵耳晕目眩，背后更是冷汗涔涔。 “这雷……” 好半晌才有所缓解之后，悟弘和尚一脸惊诧地转头望去，却是惊惧地看见又有一道似是从天空之中直直落下的惊雷，恍若是一条愤怒的银色巨龙一般咆哮着落下，与此处的山巅撞击在一起！ 瞬息间，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内竟是只剩下一片纯粹的银白色，随即更是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整座山脉都在这般撞击之下剧烈地摇晃，碎石飞溅，更让他整个人都一时没有站稳，十分狼狈地跌倒在满是泥泞的山路上滚了两滚，原本该是整洁的僧袍瞬间变得脏兮兮的，还有多处破损。 不过等到踉跄地站起来后，他并没有立刻着急于自己的伤势，反而转头去看向自己背后的竹篓，待看见里面的药草只是有些变脏却大体安然无恙之后，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旋即他才有心思满是后怕地抬头望向那已经升腾起一片淡淡白色烟尘与白雾的山巅之处。 “怎么这雷恰好会落在这里，未免也太过危险了……” 他看着天空之中似是又在继续酝酿着新的一道雷，让他更是心中暗自惊惧，坚定了立刻下山的决心，不能再在此处逗留！ 然而就在此时，他无意间却是瞥见山顶上似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让他不禁心头一紧。 “有人？！” “难道是不小心被刚才那道落雷给波及到，所以已经无力逃了吗？” 他看到那烟雾之中人影依旧是一动不动，而头顶上那滚滚乌云之中又是有新的雷光开始闪烁，不禁咬紧了牙关，停住了下山的脚步，反而向着山上跑去！ 他做不到对别人见死不救…… 好在他赶在那道落雷降临之前跑到了那道人影的旁边，低头看去，果然是看见此人正是昏迷不醒，且身体各处皆是有被雷击的焦黑的模样，衣服也是破损严重，显得十分凄惨。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此人竟是个相貌姣好的女子！看其身上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姑娘，绫罗绸缎，还有漂亮的饰品，看起来都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也不知这姑娘为何要这种时候来到这种荒山野岭之中……” 第384章 救人 悟弘和尚心中不禁对这个姑娘的来历有些疑惑，又有些迟疑，毕竟清规戒律之中有不近女色这一条，若是自己抱着对方下山…… 不过如今已是要紧关头，头顶上的落雷已是再次蓄势待发，若是自己再拖延下去，恐怕这个姑娘就真的会没命了！ “还是人命要紧！” 他不敢再迟疑，赶紧弯腰将其给抱起。 感觉到手掌所接触到的那奇妙的触感，让他赶紧移开了目光，心中默念佛经稳定心神，随即拼了命般的往山下跑去，争取能求得一线生机！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当他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忽然意识到没有雷声落下，下意识回头看去，却是意外地发现原本已经蓄势待发的雷电此时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则是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落下，砸在旁边树木的枝叶上，也将他给瞬间打湿成了落汤鸡一般。偏生两手抱着这个姑娘，背后又背着竹篓，他总不能用牙咬着撑伞吧…… “唉……” 他无奈地长叹一声，向着山下尽力跑去。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天空中飞着的杜白却是面色惊愕地看着他抱着那姑娘越跑越远，一时竟然忘记跟了过去。 “小仙女……？” 没错，刚才那个被雷屡次击中的在和尚眼中十分倒霉的姑娘正是之前那个小仙女，也是灌注入舍利子以执念的那个仙人。 然而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地皱起了眉头，目光前所未有地凝重。 仙人难道不应该是拥有无敌的神通，更是掌管天下万物的吗？抛去在这个世界没有可靠性的科学观点不谈，按照一些神话传说中的描述，天雷应该也在仙人们的掌管之中。 然而此时此刻却是让杜白大跌眼镜。 对方不仅是被这雷霆给不断轰击，而且似乎还被打成了重伤，处于一种昏迷不醒的状态！ “这家伙……真的是仙人吗？” 杜白不禁有所怀疑了起来。 仙人会这么弱吗？的确是出乎意料了。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的力量已经失去了控制，或者说在这之前就已经受到了重伤，才会变成如今这个凄惨的样子。 “果然……仙佛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出问题了么？”杜白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望向那一片黑色乌云，似是要穿透这些看向那顶端仙人们所居住的仙界。 他有一种冲动，很想亲自上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目前来看并不现实。 仙界不是真的就处在云端之上，不然早就已经被发现了。应该是处于一种类似于之前小仙女的那个特殊秘境一样的状态，甚至于还要更大许多倍，禁制也更加严格，是即便魇龙王也无从寻找到入口的神秘之地。 或许以后窥探到更多有关于仙佛记忆的话会有一些线索，不过现在还是只能作罢。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重新转移回到那个在雨中不断蹒跚前进的和尚身上。 “正主终于出场了，那自己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去看一看这所谓的仙人究竟与凡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 “嘶！” 随着这仅剩的半截蜡烛点亮之后，这间略显陈旧狭小的屋子开始变得亮堂了起来。悟弘和尚重新收好了火折子，望着窗外淅淅沥沥，始终不见变小趋势的大雨，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幸好半路上遇见了这间似是那些猎户们为了休息和避雨而在半山腰处搭建的一座小小的茅草屋，也幸好自己身上恰巧带了火折子没有被打湿，不然这个夜晚恐怕就有些难熬了。 这么大的雨真要跑回去，就算他年轻体壮可以撑得住顶多只是感染一些风寒，但是那位可怜的姑娘本就有伤在身，恐怕能否撑过今晚都是一个未知数。 “唔……” 一声略带着几分痛苦的低吟声在身后响起。他一怔，回头望去，发现那个姑娘已经在慢慢地转醒过来，其面色间有些痛楚的意味，似乎之前的伤势还在发作。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略有些失神地目光扫过周围有些陌生的糟糕环境，最后落在那个与自己共处一室的年轻和尚身上。 倒是没有寻常大家闺秀那般的羞涩或是不安，反而是微微歪了歪脑袋，似是在认真思索自己现在的处境究竟是如何。 “你醒了？” 悟弘和尚轻声道，与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他也明白，正常来说这种夜晚里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哪怕稍有些动作都会引起对方的不安，索性便离得远远的。 “这里是？”她轻轻点头，微启樱唇，小声问道。 悟弘和尚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她，没有丝毫的隐瞒，这其中也包括自己为了救人而不得不抱她下山，以及方才为了给她包扎伤口而难免的一些接触。 “……不过还请姑娘放心，小僧恪守清规戒律，绝对不会对姑娘有任何逾越之举！”他挺着胸膛，问心无愧地振声说道。 “嗯，多谢……”她再次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怀疑他的意思，旋即微微低下头，似是在回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紧紧抿着嘴唇，面色略微有些复杂的变化，却也不知对方在想些什么。 这间小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一片安静，只有悟弘和尚慢慢点燃柴火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伴随着窗外传来的瓢泼大雨声，却是意外有一种别样的宁静平和的氛围。 而杜白则一直盘腿坐在半空之中，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小仙女的各种细微动作。 不过可惜的是，目前为止所看见的对方除了与常人不同的过分的淡然从容之外，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甚至连一点点的仙气也没有，仿佛真的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般，顶多只是相貌长得好看一些而已。 对方显然也不可能会知道有人能从记忆的片段中窥探她的表现，所以也没有故意隐瞒的道理。 这倒是有些奇怪…… 第385章 求仙 房屋中依旧是一片的安静，不知如此过了多久，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的却是小仙女。 “你在做什么？” 她起身从那个硬板床上走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和尚的举动。 “嗯？你是在问这个吗？” 悟弘和尚有些意外她竟会主动走过来，不过并没有因此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向着炉子里面扔着柴火。 “我这是在熬制中药。你应该也知道最近那场极为严重的疫情吧，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治理的方子，今天上山来也是为了采这最后一味药材。” “正好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就来熬制一下，看看效果如何，而且这药方兼具调理身体的效果，可以给姑娘你暖暖身子……” “对了，姑娘你身体应该还没好吧，还是快些坐回去休息，不然若是病情恶化就不好了！” 说来悟弘和尚也是有些疑惑的，按理说若是有人被雷直接劈打了两下，恐怕不止没了命，还要变成焦炭不可。 可是这位姑娘却是有些奇怪，不止似乎没有什么大碍，而且还能下床走路！ 他隐约能感觉得到这位姑娘身上有些秘密，来历恐怕也是神秘。不过他并没有兴趣去探查对方，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然而他的劝说并没有起到效果，小仙女反而更近一步坐在炉子的旁边，望着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一双晶莹的眼眸里似是闪烁着光芒，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似是也多了几分血色，格外的好看。 “我当然知道这次的疫情。而且我也知道的比你更多哦！”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微微发怔了片刻，方才眼睑微垂，轻声说道。 “嗯？”正在查看火候的悟弘和尚动作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好奇问道，“不知姑娘你说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做的这中药或许对于普通的疫情的确是有效的，甚至可以药到病除。然而这一次，却是没有用的。”她似是稍稍卖了个关子。 “为何？！”悟弘和尚急切地问道。 这可是事关数万人的生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办法却被否认，岂能不急？ “因为这一次……是有妖魔在作祟啊。”小仙女轻声一笑，笑声中却包含着许多的情绪。 “你一介凡人，又如何与拥有法力的妖魔相抗衡呢？” “妖……妖魔？！” 悟弘和尚顿时愣住，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自然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所谓的妖魔鬼怪的，也从师父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对方年轻时候云游四方的经历，知道妖魔的凶险。 只是或许因为村子偏远的缘故，所以他至今为止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遇见过妖魔。 本以为会就此平静过完一生，谁知道第一次遇见所谓妖魔就是如此凶险的境地！ “原来是有妖鬼在作祟……” 他喃喃自语道：“不行，我要回去请教一下师父该要如何对付那妖魔……” 他知道师父懂得法术，可以降服妖魔。 不过这个办法也是被小仙女给否定了：“这个妖魔很厉害，就算是你师父亲自过来也不可能打赢，你何必还要去送死呢？” “倒不如就此离开此地，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或许还能逃过这一劫。” “可是城中还有数万的无辜百姓，我岂能看着他们平白无故地死去，我自己却苟且偷生呢？！”悟弘和尚沉声道，“即便是那妖魔再怎么凶恶，也总有治得了的办法，若是就此逃跑躲避，恐怕就真的只能看着它逍遥法外……” “其实倒也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小仙女听到他的这番话，看他的眼神似是有些微妙的变化，旋即却是缓缓说道，让他一愣，旋即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你可以去求神拜佛，或许有哪位仙人听到了你的许愿，可以出手相助。”她微微一笑道。 听到如此近乎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建议，悟弘和尚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可是仙佛如此遥远，未必可以听到我等信徒的许愿，终究还是需要我们自己……” “不……至少还会有一个仙人能听见的吧……”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指了指自己，“比如我啊！” “……什么？”悟弘和尚没反应过来她的脑回路，惊愕地看着她。 “笨蛋，我说我就是仙人啊！天上的仙女哦！”小仙女伸出两根手指毫不客气地弹了弹他的大光头，一副仿佛在看着榆木脑袋的模样。 “你……是仙女？” 悟弘和尚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种可能，不禁愣在了当场。 “是啊，我可是如假包换的仙女，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想要祈求，这时候可是个好机会哦！”小仙女笑嘻嘻道，丝毫没有杜白想象中那样作为一个仙人该有的庄严神圣的模样，让他不禁目露诧异，认真地打量了她两眼，确信自己并没有认错了人。 外貌的确是和当初大佛寺画壁里的那个仙女一模一样，除了此刻穿着的衣着有所变化之外。而且这个和尚理应会遇到那个仙子，应当不会出错才是。 “不过……一开场就自己主动在凡人面前承认自己是仙人？”他的面色不禁有些古怪，“这个操作我还是第一次见。” 毕竟印象里面那些仙人们大多都是遮遮掩掩，故意设下许多的考验凡人的方式，比如天降横财或是突然当大官啊，或是看他是否尊老爱幼乐于助人啊，亦或是最直接的女色的诱惑…… 直到凡人们靠着顽强的意志通过了这重重的考验，最后一直在卖惨装可怜的仙人才会忽然哈哈大笑摇身一变露出真身，用无敌的仙术去实现凡人的愿望，成就一段人间佳话为万人称颂。 以上就是最传统的套路。 以至于此刻看见这个小仙女不按套路出牌，一上来就甩个王炸告知自己的真身，甚至把一旁旁观的杜白给惊到了，更何况是当事人悟弘和尚呢？ “姑娘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悟弘和尚怔怔地看着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毕竟仙人会这样直接告诉自己的身份吗？ 第386章 以进为退 “我是认真的！” 小仙女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轻轻摇晃素白的手指同时面上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说道：“不过我现在身上受了重伤，一身仙法无法施展出来，所以还需要好好地养伤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到时候要将那妖魔给彻底消灭还人世间一个太平，简直是手到擒来！” “所以……” 她欲言又止。 “所以？” 悟弘和尚有些疑惑。 “所以……我想麻烦你在这段时间里暂且让我留住，等我养好了伤，就第一时间去帮你把那个为祸凡间的妖魔给解决掉！” 说这话时，她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而微微红了脸，毕竟作为一个仙人落魄到这个程度还是极为罕见的。 然而悟弘和尚在听到她的理由之后却是从另一个其它的角度理解了她的话，不禁有些好笑地轻轻摇头道：“姑娘，我等慈悲为怀，本就应当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虽然姑娘是女儿身，不过小僧现在暂住的是一间医馆并无禁忌，你我相逢即是有缘，暂住一段时日并无大碍。根本无须用那样荒唐的借口来欺骗小僧。” “那真是太好了……” 小仙女似是松了口气，浅浅笑了笑道。 仿佛她默认了刚才的确只是一段谎言而已，就像悟弘所认为的那般。 也只有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杜白才真正明白她所说的根本没有一句虚言！ “这算是……以退为进吗？为了防止对方往仙人的方向上联想，所以索性自己先玩笑一般地提出来……” 扪心自问，如果杜白自己处在和尚的地位上，而不是知晓一切的上帝视角，恐怕也还真会被迷惑过去。 “果然还是想要遮掩自己的身份不让凡人发现……也就是有可能她现在身上的伤势很重，重到了没有自保的能力，以至于连凡人都可能危害到她的性命？” 他仔细想来，的确有这么一种可能存在。 如此一来，这个仙子身上的谜团似乎愈加浓厚，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一介仙人究竟为何会落到如此落魄的境地？ 就在他继续思虑的时候，下面的两人又继续地交谈了起来，自然也包括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在小仙女此刻的介绍之中，她的名字便叫做玉缘，是从一个极为遥远的城镇来到这里的，路途中因为遭遇到了山匪而与家人失散，又不慎迷了路，只能孤零零地在山野里游荡，无以为靠。 她的演技不得不说还是十分逼真的，悟弘和尚本就习惯相信别人，此刻更是没有怀疑其来历，随口问起之前雷击的事情时，玉缘只说是或许是祖先庇佑运气极好，他便也没有继续多问。 两人随即又是断断续续地聊了许多其它的事情，包括一些对方有趣的见闻，对于玉缘来说，她一个仙人所拥有的见识自然是悟弘这个局限于这片小地方的和尚所比不了的，哪怕只是随便说一些也能让他十分惊讶，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奇妙的地方…… 至于那熬制结束的中药效果目前看起来似乎还是不错的，至少玉缘表示喝了之后身体舒服了许多，笑称或许伤势会好转得更快一些。 等到雨终于开始缓缓地停歇，乌云开始散去，悟弘才发现原来在与她的交谈之中不知不觉一夜已经过去，却觉得自己的精神没有太多的疲惫，仿佛是好好地休息了一夜一般。 “一夜未归，想必人们已经在担心小僧的安危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悟弘收拾了东西，将已经熬制好的中药带着炉子一起带下去，打算尽快给患者服用。 既然已经约好了，玉缘自然也是一起跟着回去。 两人的重新出现在这个本就有些萧条的小镇子里又起了几分波澜。因为医馆之中的大夫们已经急切地准备找人上山去救人了，毕竟昨晚那么大的雨还有那么可怕的几道惊雷又是崎岖的山路，难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好在悟弘的出现才让他们稍稍放下心来。 倒是他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回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在询问得知其悲惨的身世之后，便也纷纷同意让她留在医馆中暂住。 反正这医馆也不缺这么一两个人的筷子，加上这位姑娘相貌十分漂亮，性格也很是讨人喜欢，让原本被十分沉闷的气氛笼罩的医馆也变得稍稍有了些活力，也是不错的。 而且之后几天，玉缘姑娘也并没有一副大小姐做派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反而十分勤快地在医馆里帮忙打下手，而且无论是取药还是照顾病人都做得十分不错，恰到好处，让许多本来因为重病而心情暴躁的病人的脾气都稍稍变好了一些，更是让许多大夫看她颇为顺眼。 玉缘便是就在这里暂住了下来，也没有提到离开的事情。 而且虽然和尚那晚研究出来的新药方的确是如她所言没有治好那些患者，但却极大程度上地遏制住了疫病的蔓延趋势，以至于这几天新的患者是越来越少，更让他信心增添许多，期待研究更好的药出来。 加上有玉缘姑娘的帮忙，也大大减缓了他肩上的压力，两人的配合也是越来越默契，似是有很久交情的朋友一般，往往一个眼神就知道了对方下一个动作，就连悟弘自己也觉得十分神奇，看她的眼神变得愈发柔和起来。 不过两人如此亲近，自然也难免会有许多的流言蜚语。 这一日，悟弘正在药柜里侧取药，因为身形被身后的帘子遮掩住所以外面的人一时瞧不见。他掂量了一下药材的分量觉得差不多旋即便是打算合上抽屉，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女子嬉笑间的交谈声，其中似是有他与玉缘的名字，不禁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你有没有发现那位玉缘姑娘似乎格外亲近悟弘小师父？她是不是……”一个年轻女子笑着问道。 “嘻嘻，我早就发现了，每天悟弘长悟弘短的，好像一刻也离不开似的。恐怕这里也只有悟弘小师父自己还没明白玉缘姑娘的心意了。”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第387章 心意 悟弘手指微微一颤，却是下意识地没有出声阻止，反而只是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说话声，眉眼低垂。 “也难怪，小师父长得那么俊俏，手上的医术更是极好的，心肠更是菩萨心肠，来到这里不知救了多少人，哪家女子会不喜欢呢？”又有另一个女子似是有些幽怨地说道，“便是我也颇喜欢的呢，不过我这般相貌比起那玉缘姑娘实在是自愧不如，哪敢上去讨嫌呢……” “只可惜悟弘小师父年纪轻轻就出了家，恐怕玉缘姑娘的芳心也要落了空……” “嘻嘻，那可不一定呢！你们看那玉缘姑娘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又是温婉体贴，万一悟弘小师父也动了凡心决定还俗了，两人岂不是还有机会？” “说来也是，我看小师父似乎也对那玉缘姑娘十分亲近，难说……” 那几个女子说笑间逐渐走远，而悟弘则是一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那味药材，似是在思虑着什么人生大道一般。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重新回过神来，旋即面色却并没有因为她们的胡言乱语而有所愠怒，反而慢慢浮现出了几分温柔的淡淡笑意，恍若是冬日的寒冰随着春风的轻拂而渐渐融化一般。 不过之后的几天两人并没有如同外人所猜测的那般有什么进展，依旧只是保持着那般默契的状态，谁也没有首先戳破那层窗户纸，一时间仿佛会永远如此持续下去…… 只是事情并没有一直如此安宁。 因为疫病在这么一段时间的安定之后，竟然又再次开始卷土重来，这一来来势更加凶猛，以至于一天之内便犹如割稻草一般不断有人支撑不住而倒了下去，短时间内便陷入了病重的状态乃至奄奄一息！ 瞬间，本就有些忙碌的医馆更是被那些上门哭喊着求医的患者们挤得水泄不通，熬制中药的火苗从早到晚根本就没有停息过。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急是绝对急不来的，看病若是急躁反而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但就在这种忙得团团转的时候越有新的麻烦——原本采来的药已经快要用完了！ “我去采！” 悟弘和尚当即便是站了出来，拿着之前的竹篓便是要急匆匆地上山去。 “我也去！”有些意外的是，玉缘姑娘竟然也是拿上工具，执意一同前去。 “你去做什么？不如留在这里照顾病人吧！”悟弘不禁疑惑地看着她，或许是因为情况紧急，而语气稍稍重了一些。 玉缘一怔，微微低头轻声道：“这里我也帮不上太多的忙，不如上山去采更多的药，才能救更多的人！” 悟弘看着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呆愣了一会儿后方才转过身去继续往外走去，只是口中闷声道：“你若是要来，便一起来吧。” “嗯！” 玉缘点了点头，望着他的背影失神了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 草药的采集过程自然是枯燥的，两人忙活到了接近日落的时候，终于采摘了大半的箩筐，只是悟弘的神色却并没有舒缓，反而望着这片山野皱起了眉头，有些忧虑的模样。 “疫情始终没有结束的迹象，但药草却已经快要采完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无药可用了……” “嗯，该怎么办呢？”玉缘姑娘同样也是望着远处轻声呢喃着，她的清亮的眼眸中却是失去了原本的光彩，似是有许多的心事一般。 悟弘和尚回头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玉缘姑娘，你……有心事吗？你这两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心事？不……”玉缘下意识便想要否认，勉强笑着想说是对方看错了，只是抬头望向对方的眼睛，看到那带着几分关切与认真的视线，她刚刚升起的伪装的笑慢慢落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一件不得不去的做的事。但是我不敢……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坚强……” 她慢慢地蹲下身来，低声诉说着心中的困苦，那充满了迷茫与害怕的语气让人下意识地对其心生爱怜之心。 “那件事情，很危险吗？” 悟弘和尚走近了两步，同样蹲下身看着她。 她低下头似是不敢看他，只是低声道：“嗯……与你所想的或许不同，但或许永远也无法再回到这里……” 悟弘和尚思考了一会儿后，却是微微笑道：“嗯，小僧虽然不明白你所说的那件事究竟有何等为难之处。不过师父曾经教过我，凡事应当遵从自己的本心，如果你想要做那件事，那就应当去做，不要等到失去了这个机会再去后悔。” “我的本心……是什么呢？”她微微摇头，“我自己也不懂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不妨便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吧。”悟弘和尚忽然如此说道，让她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望向他，有些疑惑。 毕竟一个仙人的命运如何能交给老天决定呢？ “这是一枚铜板……” 悟弘掏出了一枚最简单不过的铜板，在她眼前展示了一下。 “等会儿小僧会将它丢出然后接住。若是铜板正面朝上，你便去做那件事，若是反面朝上，你便就此避而不见，隐姓埋名如何？” “且慢，这未免太……” 玉缘一怔，正想阻止，只是还未等“草率”两个字出口，便只听见清脆的“叮”的一声，铜板已然被抛出。 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的个念头，最后只能怔怔地看着悟弘重新接住那枚落下的铜板，紧紧握在掌心中，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展现给她看答案，只是含笑地看着她。 “答案……是什么？”她看着他有些迟疑。 其实以她的仙人之体，若是认真去看，无论那铜板飞得多快都无法躲开她的观察，然而她下意识没有用这个能力，似乎已经将一切都交给了命运决定，手指却是紧紧攥在一起，似乎心情十分的不平定。 “其实，这枚铜板朝上的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悟弘缓缓说道，“真正的答案，当它丢出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出现在了你的心中了。” 第388章 高僧 玉缘顿时愣住了，旋即抿起嘴唇，美丽的容颜上少见地出现了几分挣扎之色，良久似是才下定了决心一般。 “我……明白了。谢谢……” 她轻声道谢道，缓缓起身站起，坚定的目光望向山顶之处，也就是她最初出现并被雷劈中的地方，旋即回过头，似是已经完全回复了精神，略带几分俏皮地看着他。 “我已经决定了去完成那件事情。不过如果我真的就离开再也不回来，你会难过吗？毕竟我好歹也是一个这样的美人，或许将来，也会与你有一番姻缘也说不定……” 她的面色微微有些因为这番羞人的话而泛红，但还是努力大胆地看着他，似是在期待他的答案。 “小僧……”悟弘迟疑了一瞬，旋即闭目凝神，双手合十于胸前，沉声道，“小僧始终一心向佛，无论美丑，姑娘在小僧眼中也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何谈姻缘？” 字字坚决果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她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有些黯然，旋即却又是恢复如常道，“不过为了感谢这段时日你的照顾，我决定送给你一件礼物！” “礼物？”悟弘睁开眼睛有些疑惑。 “嗯，这场疫病终究会结束，而我将会让它结束在你的手中，你将会得到万民敬仰，成为真正的高僧！”玉缘如此说道，似乎是在说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一般，旋即似是邀功一般微微前倾着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样你会开心吗？” “你……”悟弘有些愕然，看着她不知说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和你说过了，我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哦！是你自己不信的……”她缓缓转过身去，并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然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就好像是与初相遇那一夜完全相反的景象。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悟弘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想要伸手，然而似乎只是一瞬的时间，对方便已经消失不见，似是完全融入进了这片黑暗之中，再也无从寻觅踪迹。 心中似是怅然若失，悟弘在原地愣了片刻，方才缓缓转身离去。 在半空中的杜白也是惊讶于对方的决绝，也没想到这位仙子消失得这么彻底，对于对方口中所说的“必须完成的事情”也是有些好奇。 只是可惜的是，仙人的踪迹根本不是他所能追寻的，即便是在这片他可以当做上帝视角的记忆画面里面亦是如此，仿佛只是一瞬间便是没了踪迹…… 他重新将目光转回到那个悟弘身上，暗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差一点就能效仿董永有一个仙女做老婆了，甚至于只需要伸手牵住她的手就可以，至于还俗之类的事情不也是很简单的么。谁知道竟是这么不争气，还放走了！”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仙子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摸不透摸不透……” 杜白对这些感情的事情向来是没什么头绪的，搞不懂两人想法的他也只能暗自可惜了。 ……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显然是超乎了悟弘自己的预料的。 疫情虽然越闹越凶，但他却仿佛是茅塞顿开一般，忽然能针对这次的疫情调配出恰到好处的药方，凡是经过他手的病人全部都药到病除，简直犹如传说中的神医一般，令无数人都对其敬仰万分！ 以至于医馆门口一时间都摆满了许多被治好的病人们感恩戴德送来的礼物，一度到了放都放不下的地步。 只是悟弘自己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因为他发现这一切都与玉缘所说的完全一样，分毫不差！ 他将是消灭这场疫情的神医，也将是被万人敬仰称颂的高僧！ 正如当初她向他许下的承诺一般。 “她……真的是仙人吗？”他空闲之余时而会抬起头远远望向天边，心中想着。 期间也有人问起关于玉缘姑娘的的去向，毕竟对方似乎从那一天开始便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众人自然难免有些疑惑的。 而悟弘和尚给出的回答只是她找到了失散的亲人已经返回家乡了，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道理。 时间久了，随着治理疫情的忙碌，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提起那个昙花一现的绝色姑娘，或许也只有他自己还记着那道身影。 终究，疫情已经彻底治理完毕，和尚也到了返回寺庙的时候，此时已经距离出山过去了三个月有余。 中间发生的许许多多事情，让他当重新踏上山门，来到那从小长大的寺庙前时，看见那熟悉的已经有些斑驳的院墙，恍惚间有如隔世一般的错觉。 “师父！” “悟弘，你回来了！” 师父依旧是那副模样，似乎与他离开时候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面上的皱纹更深了一些。 “为师已经听闻了你妙手回春救活了无数人的事情但并不详细，你且将这些时日以来地经过仔细说说……” “是……” 悟弘仔细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只是似是下意识般的，并没有将玉缘的事情说出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师父有所隐瞒。 若说为什么，只因他问心有愧…… 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究竟是对是错，但他不会去后悔，也不想让师父为他担忧。 …… 记忆开始从这时候开始闪烁，一张张的画面不断地闪过，也让杜白隐约可以看见对方剩余的人生的画面。 他的确是始终没有还俗，而是继承了师父的袈裟，继续留在这个小小的寺庙之中，也养了两个同样是孤儿的小和尚，教导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教会他们念经讼佛，更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 他的医术早已经出神入化，或许是因为那位仙子离去时的帮助，也或许是因为其自身本就天赋异禀，总之名气早已传得极为遥远，更别提曾经那场极为严重的疫病之中，几乎是他以一己之力救回了无数条的人命，挽救了无数的濒临破碎的家庭！ 以至于现在还有许多的百姓家中立有他的功德牌位，每日诵念。 尽管寺庙并不大，但他早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高僧，为万民敬仰！ 第389章 故事的结尾（加更1/7） 看到这里，杜白不禁心中暗自感慨这人生变化万千，各有各的际遇，也不能说他当时所做的选择就是错的，至少这样一来他所造福的百姓已经数不胜数…… 本以为对方的人生就会如此终结，然而就在这时，杜白敏锐地从其中一片近乎灰白色的画面中发现一抹有些异样的蓝色，当即一愣，旋即急忙退回去找寻那个画面！ 直到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里面的景象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她！她又回来了？！” 杜白看着那道熟悉的女子的身影，不禁有些惊诧。 他还真以为对方就此离开永远不会回来，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 因为此时，当年那个英俊的年轻和尚早已经变成耄耄之年的老者，甚至于眼睛都已经花了，如同他的师父一般盘坐在已经蒙尘的佛像前，有些口齿不清地念诵着已经念了一辈子的佛经。 随着那道轻盈的脚步声缓缓踏入寺庙之中，踩在地上已经许久无人打扫的接近腐朽的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让老人缓缓停下了念经的声音，微微眯着眼睛侧过头，似是在辨别进入者的身份。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施主是要拜佛吗？”他满是沧桑地低声说道。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东西，只能隐约分辨那似乎是一位穿着一袭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 “嗯……悟弘，我回来了。” 女子轻声说道，这已经几十年没听见却又仿佛是刻入骨子里一般熟悉的声音让老人身子不禁一颤，旋即却又是重新恢复了平静，重新回过头面对着佛像闭上了眼睛，面上深深的皱纹却是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是……玉缘姑娘吗？” “是我。” 此时的玉缘已经变成了当时杜白在大佛寺里面看见的那副打扮，披着顺滑的及腰乌黑长发，穿着一身合身的蓝色留仙裙，浑身比起先前时候更是充满了一种不似凡人的仙气，让其本就极为精美的相貌更上一层楼，恍若一朵高洁的莲花一般，让人不敢亲近亵玩。 然而她的眼神里却带着浓浓的悲伤。 时隔五十余年，两人从分离再相见，一人依旧是容颜常驻，青春美丽，另一人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满脸皱纹，犹如即将燃尽的蜡烛一般早已灯枯油尽。 “你……还是回来了啊，当年那件事情解决了吗？”悟弘微微垂下头低声道。 只是玉缘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步走到他的身边，抿着嘴唇：“跟我走吧……离开这里……”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似是有些激动。 “老衲一心向佛，终生常伴青灯左右，如今已走到最后一步，就要踏入西天，岂能就此离开呢？”悟弘的声音越来越低，“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施主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玉缘低头看着他，紧紧抓着的手终究还是放开来，面上的神色似哭又似笑，带着几分哭腔：“因为我后悔了……” “当初做错了选择，果然现在就要承受这份悔意么……”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回答，因为面前之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即便她是仙人，也已经无法更改这一点。 画面最终开始变暗了下来，犹如一个人临终前心愿已了，终于甘愿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也就意味着这段回忆的终结。 但这并不意味着舍利子的经历的结束。 因为画面继续在闪烁着，但关于玉缘仙子的经历却仿佛是被直接跳过了一般无法观察，包括对方是如何将所有的一切都灌注进入舍利子当中的依旧是一无所知，直到黑暗中有新的亮光的画面出现。 不知是过了多少年，那是一个同样有些年轻的和尚缓缓捡起了这颗舍利子，其面相憨厚，与之前杜白在大佛寺中所见的那个老和尚的相貌颇为相似，此刻只见其看着舍利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 他一边握持着一边低声叹道：“这似乎是一位高僧的舍利子，竟然会沦落在这种街角小摊贩的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施主，不知此物该怎么卖呢？” 他背着背上那个竹篓，问向那个摆着小摊的贩卒…… …… 终于，杜白从那漫长的记忆之中回到了现实。 慢慢睁开眼睛打量四周，与之前自己启动阵法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于当看向窗外的天色时，似乎也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 那漫长的记忆时光对于现实而言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但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却已经看完了一个有些奇幻色彩的故事，也看着一个年轻人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最终洗尽铅华认清宿命。 这些经历对于他本身也是颇有益处的，更别提还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了这位神奇的仙人。 只是有些遗憾的是，对于所谓仙人的事情依旧是扑朔迷离，没有什么头绪可言，这某种程度上也就说明自己此次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半。 “不过好在，还有另一半是成功的……” 他想着，伸出手去将那枚舍利子握在手中，感觉到内里传来的淡淡的特殊气息，不禁胸口似是重石缓缓落下，长舒一口气。 主要的目的终究还是为了这舍利子里面的仙气能够为自己所用，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进入其中。 如今来看，应该是成功了的。 此时，杜白忽然想起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自己现在身上既有正气又有佛气还有仙气，算不算是儒道佛同时三修了？ 不过旋即他自己摇头否定了这个奇怪的想法。毕竟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除了正气可以算是凭借自己修炼出来的之外，佛骨和仙气都算是外物，算不得自己本身的力量。 何况他自己也没有修仙修佛的念头，只是想要保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安全并探究隐秘而已。 他没有再细想下去，转而便是关闭了这个法阵，将舍利子完全拿了出来，打算彻底了解这件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舍利子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第390章 舍利子的内部 当他回头看去，只见刚刚脱离了阵法的舍利子表面的光芒非但没有削弱下去，反而忽的变得愈发强盛，而且隐隐间还带着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吸力，如同鲸吞一般强烈地汲取着他体内的力量，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怎么回事？！” 杜白有些惊愕，一时没有想明白这东西上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他的神识便是轻微地晃动，旋即便被被这东西给牵引着来到了它的内部…… 没错，就是内部，一个一片漆黑的陌生空间中。 感情这东西里面还另有一番乾坤啊！ 此处仅有的些许光亮便是似乎近在眼前的几十个不断闪烁的光点，仿佛是一群夏夜的萤火虫一伸手便能抓住一般。 “这是……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东西，并且心中莫名有所感应，似乎这些光点都与这个舍利子有所联系，有无数条微不可见但十分紧密的线条紧紧串联了起来。 “而且……这些好像是活的？” 杜白能感觉得到这上面传递来的一种反馈的力量，就好像是这个中心世界正在抽取着那些光点的微弱的生命力以强壮自身一般，有种难以言喻的邪恶感。 只是不像是刚进入游戏那样有什么提示，此时的他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的陌生，自然也是保持警惕，不敢随意去触摸。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光点忽然开始剧烈散发着光芒，闪烁的频率也是愈发快速，就好像是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一样。 “这是……” 杜白心中刚生出想要仔细观察一下的念头，便是瞧见那光点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地飞到了他的面前，近到他可以仔细看清楚的地步。 “原来是这么操控的？！” 杜白瞬间便明白了，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尝试着将目光转向其它的光点，果不其然，只要他心中生出相应的念想，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这些光点的远近，而且只要他想要退出这片空间的话，也只需要心中想着退出，就可以重新回到现实的视角中。 “这玩意儿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这究竟是有什么用呢？” 玩了一会儿，杜白冷静下来，转而开始思考这其中的意义。 旋即，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一开始就闪烁不停的光点，心中一动。 “或许答案就在这里面了……” 他重新拉近了那个光点的距离，并开始仔细感应起了那个光点所传递给他的信息。 只是这么一看，却让他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 “伟大的仙人啊！此处正有一只邪恶的妖魔在作祟，危害百姓的安危。凡女本欲自行将其灭杀，但无奈此妖魔实力强横，非凡女可以压制之徒，还请仙人降下神通，助我等一臂之力，还百姓一个安宁！” 随着这些犹如祈愿一般的话语开始在耳边诉说起来，那光点之上开始升腾起一道犹如云雾般的东西，并朦胧之中逐渐显现出了说话之人此时的状态。 只见那是一处空旷的地面上，中间用竹子搭建起了一个有些简陋的祭坛，上面摆着猪羊鸡鸭等的祭品以及正在徐徐燃烧着的香烛。 而在祭坛前面有一个穿着一身麻布衣服，精神气质与之前的十三姑颇为相似，但稍显年轻一些的女人，正手持着一根绑着血色布条的棍子，一边闭目凝神在手舞足蹈跳着一种看起来很是古怪的韵律的舞步。 这种舞步看起来很是滑稽，就好像是幼儿学步一般歪歪扭扭，左摇右晃，若是让外人看见了恐怕会忍俊不禁。偏生这个跳舞的女人自己却是跳得极为认真一丝不苟，仿佛在执行什么绝对不可以出错的绝密仪式一般。 而且在这个祭坛的周围，还陆陆续续跪拜有十几个衣着普通的男男女女，不仅是成年人，还有老人也有孩子。 不过他们跪拜的时候却没有像这个女人一样十分虔诚，反而面上有些不安与焦虑，以及看向那个女人时候眼神里带有些许的怀疑之色。 他们似乎是在怀疑这个女人此刻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用。 毕竟这种超乎现实近乎荒诞的一幕实在是很难让普通人接受。 而眼前的这一诡异的一幕完全落在了杜白的眼中，并且似乎是因为光点效果的本身缘故所以他一直是处在一种近似上帝视角的角度，俯视着这些向着某种未知存在祈求的凡人们。 “这个情况……似乎有些眼熟啊！” 杜白暗自沉思，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那个老和尚这么几十年下来可没有闲着，比如说之前的十三姑这样的人理所应当不会只有一个，甚至会很多…… 而在对方死了之后，对方曾经假扮仙人来欺骗操控的这些凡人们可不会随着一起死了，而是依旧好好地活着，甚至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位他们所信奉的仙人们已经死了，而依旧在傻乎乎地供奉着他。 如今的这一幕，或许就是最真实的体现！ 杜白将目光转向除了这颗光点之外的其他地方，那里或集中或分散地陆陆续续闪烁着数十个光点，若隐若现仿佛可以听见若干人的低声呢喃与低吟，仿佛是微缩版的万生祈愿。若是仔细听去，会感觉两耳嗡嗡作响，大脑隐隐胀痛。 杜白大约可以理解这种副作用产生的缘由。毕竟聆听众生的祈愿应该是仙佛们的特权，凡人们比如之前的老和尚虽然利用某些手段借用了一下这些特权，但是限制依旧十分明显，若是强行继续，恐怕会对精神造成一定的影响。 现在看来，对方虽然受到了限制，但依旧十分疯狂地不断地招揽着这些信徒们，也难怪会变得那么疯狂…… 或者说，已经被这些众生愿力给彻底迷惑，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拥有主宰众生的伟力！ 真不知道是在主宰众生，还是被众生给主宰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落得最后的下场，被自己的心魔给趁虚而入，反噬而死。 第391章 山村异闻 “话说回来，当时在元阳城时候假扮仙人的究竟是老和尚本尊还是那个心魔？”杜白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些似是而非，两者都有可能。 不过旋即他也就没有纠结这些事情了，反正对方人都死得渣都不剩了，这些答案也没有更多的意义，何况真要说起来，心魔与对方本就是一体的不是么…… 思绪回到现在，那个正在求神的女人还在努力地寻求着他这位“仙人”的回应，一直晾着对方也不太好。 毕竟现在自己掌控了这个空间，也就意味着这些人都从原本的“敌人”变成了自己的手下了。 而与此同时，那个不知名的小山村之中，“请神术”依旧在艰难地继续着。 祭坛上的女人手舞足蹈地努力跳着舞，而地上跪着的许多普通人却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终于有人小声与旁边的人说道：“这个女人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她真的能叫来那些仙人吗？” 旁人叹了一声，同样低声回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她以前的确有些名头。若不是我们村子里这件事情越来越诡异，闹得人心惶惶，我们也不会特意请她过来啊！” “可是都已经这么大半天都没动静，不会要一直跪到晚上吧？” 不满声此起彼伏，大伙虽然依旧埋着头，但各自的心中不免都有些不满。 事情的起因其实也并不复杂，就是前段时间附近人在山上砍柴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座不知时候的古墓。 樵夫本以为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时候的金银财宝而发一笔横财，谁知道兴奋地进去后却只看见了一具似乎是被雨水渗入洞穴中而腐坏了棺木，而棺木里竟是躺着一具面容铁青且面上贴着一张古怪符咒的尸体，而且没有任何要腐坏的迹象，更是仿佛即将要苏醒过来一般，颇为可怕！ 这可不就是传闻之中的那种僵尸吗！ 这一幕吓得樵夫浑身一颤，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洞穴，生怕背后那僵尸突然苏醒过来抓住了他，甚至连砍到了一半的柴都不敢要了，赶紧地下山去找村里的人商量。 好半晌，等村里人商量出一个结果，派出七个精壮的青年小伙手持刀枪棍棒前去那洞穴，欲要趁着那个僵尸还未苏醒的时候给抬回来在大太阳下面给烧成灰以绝后患。 然而未曾预料的是，等几个小伙子壮着胆子来到那樵夫所说的洞口前时，却是惊惧地发现那洞穴里竟然只剩下了已经完全被破坏掉的棺木以及掉落在地上那个被雨水打湿了符纸。 而那个僵尸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个消息传回村里面的时候可是吓得许多人惊叫连连，纷纷面色极差地跑回家里面躲起来，只有正午的大太阳才能给自己些许的安全感，商铺里面的糯米更是被买了空。 然而即便是如此，依旧没有杜绝怪事的发生。 起先是一些村子边缘的农户发现自家饲养的鸡鸭莫名其妙地少了几只，地上残留下一些鸡毛鸭毛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起来颇为奇怪。 随后是猪羊等大一点的动物也开始遭了殃，更甚者还有大晚上听见看家犬的惨叫声，伴随着骨头的“咯吱咯吱”被一点点咬断，被吸食血肉的恐怖声音，更是吓得屋子里的人蜷缩在被窝里，根本不敢探头去看。 似是生怕自己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落得和牲畜一般的下场。 到这种时候，大家都猜到了是那只僵尸在搞鬼了，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去解决。 然而即便是做缩头乌龟也没用，因为很快就有小孩失踪的迹象了。 是生是死依旧是一个未知数，毕竟没人看见尸体，仿佛是一夜过去就凭白失踪了一般。不过从墙上与床上的斑斑血迹来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僵尸跑进屋子里来吃人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来，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睡不安稳，即便是深夜时候将灯火全部点亮，也生怕那个僵尸会不会从某个角落里突然钻出来吃人。 为了解决这个危机，村里人很快就请了这个传言说可以和仙人交谈并可以被赐予力量消灭妖魔的女人，将那个僵尸给灭杀以还村镇的安宁。 这个女人也的确有两把刷子，根据一些僵尸残留的气息很快就在山野外的某个山谷里找到了那些失踪了的人的尸体。 倒没有被吃掉，而是被吸干了血液，而且看那些尸首都已经有了初步尸变的迹象，若是放任不管或是直接埋入地下，恐怕不出半个月就又是几只小僵尸要来害人了。 所以当机立断便是拉到太阳底下围起柴火全部烧完，一根骨头也不留下。 只是尽管如此，当时那个僵尸的线索还是没有找到。虽然大家都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在白天时候搜寻山林与各家各户的角落。甚至于某天夜里，那个僵尸更是直接撞上了埋伏它的女人，两人大打出手，女人实力不及对方被打伤，使得情势更加危急许多。 此刻的请神术似乎已经是最后的手段了。 但其实祭坛上的女子自己也知道，那位仙人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回应，甚至能引起对方注意的机会是十分少的，只有自己拿出有价值的祭品或是别的等价物品，才有可能引动对方的出手。 她其实也理解，毕竟在她想来，那位伟大的仙人一定是每天在仙境之中巡游，治理凡间大大小小的事务，怎么可能会有这些空闲整天来处理这些小事呢？自己能与传说中的仙人有所交流便已经是十分的满足了，怎敢强求仙人无偿帮助呢？ 只可惜这一次这些村民出手并不阔绰，自己也无能为力，所以只能这次能期盼运气好一些，仙人刚好有空闲而且心情不错…… 她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不过考虑到那只僵尸的凶险，不得不尝试一次。否则这些村民若是不想死的话，只能举村搬迁离开这里！ 第392章 信徒（感谢“边角料丶的烦恼”书友的打赏！加更1/7） “果然这次没有回应了吗？” 她暗自叹了口气，对于身后那些村民们的小声议论她其实也有听见，但并未记恨。 其实到了现在仪式已经接近结束了，只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仿佛仙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 这也就近似意味着这些可怜人们只能背井离乡，前往其他地方。除非这个时候有某位高人突然途经此地，降服那个僵尸…… 但这种荒郊野岭，可能性未免太低。 “或许也该到此为止了……” 她舞蹈的动作逐渐减慢了下来，似乎已经在做一些常规性的收尾动作。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听不清男女，但却意外熟悉的声音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耳畔，让她不禁浑身一颤，面上流露出来了惊喜的色彩。 “凡人，呼唤本仙所为何事？” 语言之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让她下意识地便心生敬畏。 “仙人！您终于来了！”她不敢怠慢，急忙回应道，“此次打扰仙尊实在是罪该万死，只是此地的凡人们正在遭受着一只妖魔的威胁……” 她迅速将事情的经过给简单地解释了一遍，也让杜白大约明白了对方求神的原因。 “僵尸？” 这东西其实还是挺少见的，尤其是像这种在她口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趋利避害智慧的僵尸更为稀少，就连鬼城里也不算多。 这也多少让杜白更来了点兴趣，打算好好地瞧一瞧具体的情况。 只是就在他透过上帝视角仔细看去的时候，当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时，却是面色不禁微微一变，目露惊诧。 只见这些村民身上竟然都有僵尸特有的尸气！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禁仔细思虑了起来。 难不成这些村民都是隐藏着的僵尸，甚至于整个村子里只有女子一人是正常人？！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测，毕竟那些村民身上生气还有大半，不是那种纯粹的尸体。 “这么说来，倒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眉毛一挑，想到另一个同样诡异的猜测。 “除非那个僵尸一直与他们十分亲密地接触，与这里的每个人都曾有过很深入的交流才有可能……这么说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本欲想要直接告诉那个女子僵尸可能的线索，不过想了想，决定尝试一个新的方式。 “你放开心神，让本仙尊于你身上降下神通搜寻那僵尸的线索！”他提示道。 他还从来没体验过这种凭空降下法术操控别人的身体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呢，如今意外得有机会，倒是可以试一下。 “是！” 不过他的这个提议倒是让女子一怔后更加喜出望外了。毕竟像以前，仙人向来是并不喜欢亲自动手的，如今如果能请动仙人出手，那么这个僵尸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随着面前女子的心神放开，杜白尝试着开始通过这个光点操控其身体。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对于经历过现代生活的杜白来说，就好像是在玩着一种仿真度百分百的游戏，他可以用意念操控着里面的人物移动，也可以借用对方的手施展技能。 当然在体验过后发现实际上更甚于此，如果他想要的话，也可以以第一人称的视角降临对方的身体，甚至完全夺取控制权，乃至改造这具身体以方便自己的降临…… “也难怪当时老和尚可以通过这种操作完全改变十三姑了啊……”杜白不禁吸了口气，这种仙家手段果然匪夷所思，而且若是对方不主动施展出来，恐怕外人还真无法察觉出异样，就好像是十三姑一样。 而这些信徒们其实也未必完全不知情，甚至可能很清楚自己的生死就在降临者的一念之间。 但是由于“仙人”这个过于正派的名头欺骗了他们的眼睛，以至于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魔鬼的手中却不自知。 这种完全信任的做法是对是错杜白不好评判，也不知道那个老和尚在此之前究竟杀死过多少个这样的可怜信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他们所遇到的“仙人”是自己，至少不会将他们视作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更不会随意剥夺其生命。 而这个时候出于第一次操作谨慎的考虑，杜白并没有贸然地选择以第一视角降临下去，毕竟万一回不来或是有后遗症怎么办？ 他选择了另外一种更加保险的方式。 那就是将自己的力量通过这种特殊的空间传输通道传递给这个向他祈愿的信徒。 这种隔空传输有些类似于自己的分身魇龙王与自己本体之间的方式，不过实际上来说性质并不相同。 毕竟自己这边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两者是平等且和平共处的，力量也没有任何隐患，随用随借不用归还。 而像这样子的祈愿就近似于一种施舍，与庙宇里求神拜佛，求个财运或是文运也是大同小异。给多还是给少，给完全无害的力量，还是故意留下一些小手段隐藏在对方身体里都是由自己随意掌控，被施舍者也根本不会察觉出来。 后者与前者相比，风险显然是极大的。 好在现在杜白是处在施舍的一方，不必担心隐患的问题。也因此，他的主动性也就更高了一些。 他想了想，通过这种特殊的视角仔细观察了一下地貌之后，对那求援的信徒说道：“那僵尸的确是躲藏在村子里面，本仙尊同意赐予力量，让你可以消灭这害人的僵尸！” “多谢仙尊！” 女子听到仙人并没有要亲自动手还是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便也是感激道。 至于赐下的力量倒是简单。前任主人老和尚因为窃取了些微的仙气所以装神弄鬼招摇撞骗，他现在得到了小仙女的承认成了真正的主人而完全继承了这东西，索性也就继续用仙气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杜白却是有了个新的主意。 “若是对付僵尸恶鬼之类的满是邪气的东西，或许正气会更有用处……不如试试正气能不能用？” 他便没有调用仙气，而是将自身的正气顺着这个光点尝试着传输了过去。 万幸的是，似乎真的输送过去了！ 第393章 赏赐 “还真成功了？”杜白愣了一下，本也只是实验性质，却没想到这么顺利，或许也是因为本身正气与仙气并不冲突的缘故。 想来若是拿魇龙王那边的气息过来，恐怕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不过他也并没有完全输入正气，而是采用了仙气与正气混合的方式，这样效果或许会更好一些，也不会因为变化太大而引起对方的怀疑。 而另一边，正在等待着像以前那样磅礴气息降临甚至于身体都有些撑不住的女子已经闭紧眼睛，等待着这痛苦万分的时刻到来。 在她想来，承受这种力量肯定是有代价的，而要消灭妖魔拯救百姓，那么自己就应当要主动承担起这份痛苦！ 以往的时候，每一次施展请神术都意味着自身的痛苦会更上一层楼，就好像是魂体被刀刃切割一般，结束后的十天半个月都未必可以缓过来，更是会让自己精神恍惚。 这其实也是老和尚从对方身上搜刮生命力的缘故，却是被对方误认为是对自己的考验……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种极为舒适犹如温水划过精神深处一般，不仅让她整个人都感觉先前的疲惫减少了许多，还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不断地涌现出来，不断地修补着其身上的某些暗疾与损伤，更是逐渐充实着她的实力…… “这是？” 女子登时愣住了，一副不敢相信地表情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如果说先前她有所感知自己恐怕活不过十年，那么现在的状态来看恐怕翻个倍也不成问题。 “给你的赏赐！” 杜白故意沉着声道，转而暗自缩小了一点输送的分量。 作为一个不正常人，他身上有魇龙王加真佛加真仙的三重大佬力量的加持，所以一时有些忘记了对于他来说勉强够用的力量对于这些凡人而言简直就是强无敌的状态，更别提这次是第一次试验…… 所以一不小心多输送了一点点力量，还帮对方把身体给好好修补了一下，仙气果然恐怖如斯啊！ 好在这么点的仙气实在是九牛一毛，还不如它自己惯性般的慢慢吸收积攒起来的多，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杜白心中如此感慨了一下，旋即语气却是仿佛没有任何动摇，似乎刚才是他有意而为之而已：“本仙尊看你平日里是与人为善，救了不少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稍微赐予你奖励。” “原来如此！” 听闻这番原因，女子却是万分的感动，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其原本内心深处因为那些以前原本的痛苦而产生的些许动摇瞬间便是不翼而飞，只剩下满满的狂热。 “果然仙人之前只是在考验我，甚至很可能是在提点我，只是我一直悟性太低而根本无法理解仙人的高深用意！” “如果连之前那些痛苦都无法承受，那又如何去体味人间疾苦，去真正理解那些因为妖魔而饱受折磨的凡人的痛苦呢？与那些生死之间的痛苦相比，自己所承受的简直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而我仅仅只是承受了那些微小的苦痛就对仙人的崇敬之心产生了怀疑，简直是愚笨到无可救药之辈！好在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日后我定当要为仙人鞠躬尽瘁，为了消灭世间的妖魔更加努力才行！” 女子心中快速闪过了这么一番想法，眼神也是愈发地坚定了起来，俨然就是一个彻底被洗脑了的狂信徒，这种变化杜白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过在意，他也没料到自己无意之中的一个举动会有这么好的洗脑效果。 或许也要归功于之前的老和尚剥削得实在太严重，以至于此刻杜白稍微给点小恩小惠，她就感动得不行了。 此刻杜白更在意的是这个第一次实验的完美成功。 “现在拥有了些许仙人之力的你已经可以完胜那只僵尸了，你尽快去村子附近的水源进行查探，或许就会在其中发现线索！” 杜白如此提示道，他当然不会选择亲力亲为。 “水源之地？原来如此！” 女子立刻便明白了仙人的意思，村里人们找遍了地上山上甚至差点掘地三尺，唯独漏掉的却是水里！ 而水也与村里人息息相关，若是水源出了问题，恐怕真就不堪设想了！ 她当即便是招呼了几个壮丁，携带着刀叉前去村里的水源之地——村头的一口上百年历史的水井处查看。 如果说水源的话，此处是最有可能的了！ 众人瞧见她态度突然大变，还有些疑惑这仪式到底成没成功，或者说这女人纯粹只是在糊弄他们。 不过待看见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下一瞬竟是凭空飞了起来，就像是仙人一样姿态潇洒地凌空飞行，当场便是让众人大惊，好些个老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立刻便重新跪了下去，口里不住地含糊念叨着：“仙人！真的是仙人！” 而其余的村里人同样也是满脸的敬畏，再也不敢将她当做是寻常的江湖骗子一般对待。不过他们也更是担心，现在这个“仙人”要去水井处看，岂不是说明那里可能有问题？ 一旦那里真有问题，那恐怕事情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半期待着那害人的僵尸快些被解决掉，一半又是希望他们这一趟空手而归。 这种纠结的心情让他们感觉很是为难，以至于动作都是有些磨磨蹭蹭。 好在真正动手并不需要他们。 当走到水井前时，女子不等其他人，便是施展方才杜白传授给她的力量，轻轻挥动手掌，便见水井里的水竟是源源不断地凭空飞了上来悬浮在半空之中，里面的东西也是再也无所遁形！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那清澈的水里面一具满身接近腐败的青灰色的可怕尸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瞬间，众人的目光变得呆滞了起来，阳光照射下，那水滴似乎变得格外的晶莹剔透外加……有些恶心。 第394章 离开 “嗷！” 僵尸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发现，而且还是以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方式被抓上来，当即便是大怒，咧开嘴露出獠牙，张牙舞爪想要跳出来咬死那个可恶的女人。 女子有仙术傍身，自然是丝毫没有慌乱，当即便是双手一振，将那摊包裹着僵尸的水给单独拎出来直接从高空摔到了地上。 “砰！” 重重一声闷响，僵尸身体僵硬虽然没有受什么重伤，但是这么一下还是把他给摔得七荤八素，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 而这么短暂的时间便是女子动手的机会了！ “妖孽纳命来！” 她高声大喝一声以壮自身气势，旋即便是向前飞去，踩在它的背脊上，犹如泰山一般让它根本起身不得。 随后伸出食指暗自运动气力，待指尖上慢慢凝聚起了一道淡淡的金光后迅速向其背脊上按了下去！ “嘶！” 瞬间，犹如烤肉一般的滋滋声音开始响起，伴随着一道青烟慢慢升腾，当她的指尖滑动后僵尸的背脊上逐渐留下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色符咒的字样，无形之中透着一种无上的威严与正派的气势，彻底将这只害人不浅的僵尸给镇压住了。 “终于了结了！” 看这狡猾的僵尸终于不再挣扎后，女子舒了一口气，转头对那些村民们说道：“立刻将这只僵尸就地用烈火焚烧至死，哪怕连一根骨头也不能剩下，所有人还要记得用湿布捂住口鼻，尽量不要吸入僵尸身上的烟尘。” 不过待转回头来，她才有些奇怪地发现这些村民们虽然因为僵尸被降服后没了死亡的威胁而喜悦，但神色间也有另一种古怪的意味，脸色似乎有些枯黄，仿佛方才才剧烈呕吐过一般。 细思之后女子也表示理解。 毕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这么好几天的尸水，留下了无穷的隐患，能开心得起来反而比较奇怪。 对于这一点，女子又是请示了仙人的处理办法。 其实这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就算放任不管，也顶多只是生一段时间的重病，气息奄奄而已，不至于致命。不过好人做到底，他便将降服那僵尸剩下的些许仙气赐给了他们，驱除那些尸气。 说来这僵尸顶多不过是百年的修为，实在不算强，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才稍微多给了一些仙气，如今看来，没有意外发生，自然还有些许的结余。 如此一来，那些村民们对他更是感恩戴德，就差要立一个神像来供奉这个仙人了。 这个提议自然是被杜白给否决掉了，他可不想自找麻烦，随后，他就重新收回了视线，回到了那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 快速地解决完这第一次的实验，总体来看还是颇为满意的。 虽然目前这些老和尚留给自己的“遗产们”似乎还没有太大的地方可以派上用场，不过好歹也是一种遍布大半个天下的眼线，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不错。也不知道老和尚一直蜗居在这个小寺庙里面，是如何获得这些信徒的。 “想不通……” 杜白微微摇头，没有再去细思这些，心念一动便是离开了这片空间，回到了现实的身体里面。 这次“仙人遗物”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此次出门半是寻宝半是散心的旅程也差不多到此终结，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又去找到了之前偶然结交的韩道士，毕竟自己若是突然不辞而别也不太礼貌。 对方正在处理姐夫的后事并安抚伤心欲绝的姐姐颇为忙碌，毕竟出世太久，当惯了闲云野鹤，就算会一些简单的法术，但突然让他来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还真不如邻居家交好的普通大婶。 在得知杜白要离开之后，他当即便是表示了惋惜，虽然想要习惯性送一些符咒以保对方的平安，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以对方的身手恐怕真不一定看得上，也就不好意思再拿出手了。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时，恐怕也是自己多管闲事，不然杜兄可能早已杀上寺庙门前。本来还想装个得道高人，谁知却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不禁有些羞愧。 此外还有官府的人这两天一直在调查关于大佛寺所有僧人不翼而飞，只剩下满堂的豺狼虎豹尸体的怪事。 有人猜测是有哪里来的悍匪盯上了这个赌场的钱财，所以来个狸猫换太子之类的手段，也有人猜是和尚犯了法害怕暴露而畏罪潜逃，因为衙役在寺庙殿门前那片老和尚经常来回扫地的地板下挖出了好些的人骨，数目还不小，恐怕也是有犯法的嫌疑的。 而与这些猜测相比，韩道士一直坚持着的这些和尚都是妖怪变的所谓的真相反而是没人相信的，嗤笑的更多一些。 也因此，看起来就很是文弱的杜白和韩道士反倒是第一个被排除了嫌疑，也算是一出奇怪的乌龙了。 此间事了，韩道士忙里抽空送杜白一直到城镇的出口处，看着他上了马车，方才颇有些至交好友分离的伤感的神色往回走去。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是想起了一件事，猛地一拍脑袋，懊恼道：“对了，还没问杜兄家住何处，不然日后该要如何通信交流呢？” 然而等他急匆匆地回头时，才愕然看见马车已经驶出了很远，几乎看不见了影子，不禁哑然，暗自遗憾地摇头。 “恐怕只能等有缘再见了……” …… 在这之后，杜白也并没有闲着，因为鬼城那边的事情也是需要他去处理的。 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鬼城近来因为招收了许多主动上门来投诚的鬼怪们，还有许多自带家门的小型鬼怪的洞府，无形之中又是将鬼城的规模给扩大了一些，所以关于管理的规划又再次提上了日程。 说起这个，杜白就有些得意于自己当初鬼城与鬼市的规划十分超前，已经无形之中在这片区域内都有了极强的话语权，让许多本来闲云野鹤惯了的妖魔们也不得不看他的脸色行事，自然而然地就低了一等。 无论是想要什么样的稀有宝物，或是想要修炼特殊的法术，甚至于哪怕只是想享受一下漫长而又无聊的妖生，那么此时此刻都已经绕不开鬼市的所在。 第395章 课堂 藏宝阁、拍卖行甚至于那最为神秘的黑市，都是十分吸引人的地方。尤其是那黑市，因为保密性以及未知性都能带来很大的刺激，所以许多妖怪们即使已经赌输了无数次，但还是乐此不疲地前去，就为了赌下次买到的肯定是某件宝物！ 当然那些无良卖家也是这么想的，下次一定要把那些废物用更好的口才蛊惑着卖出更高的价格！ 而且鉴于鬼城的居民身份的便利，乃至于一些场合或买卖中还有打折的优惠自然是更加让人趋之若鹜。 比如一场雇佣的活动中，得知对方是鬼城的正式居民，双方无形间就会多几分信赖感。 由此一来，那些想要享受更好生活，吃够了散修的苦的妖鬼们逐渐都会下定决心举家投奔鬼城。 当然，也不是说谁来都能加入，考核也是极为严格的。 饶是在已经筛选掉一半以上的人选之后，剩下的一半依旧是十分庞大的群体，鬼城的规模也就在这无形中慢慢增长起来。 对此杜白也只能无奈了，他虽然没有扩张的心思，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开心地接受了。 而当他忙碌于这些事务的时候，今夜的鬼怪学堂依旧是准时开始上课了。 最近随着鬼城官员们的考核越来越严格，不仅仅是实力，还包括智力，也就是文化程度也变成了考核的项目之一。 毕竟杜白开办这个学校的初衷，除了让那些收养进来的孩子不浪费时光之外，也有培养一下那些下属们，免得以后自己培养出来一大堆空有肌肉却没脑子的家伙，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最近不仅仅是那些半大的幼年妖怪们用稚嫩的嗓音念着课文，一些已经好几百年修为的大妖怪也正式加入到了课堂的学习之中。 说实话，的确很难想象一个浑身肌肉，身高两米五的虎纹壮汉会鹤立鸡群地坐在一堆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子中间，并且犹如一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好，一边大声念诵着人族的学问书籍的违和画面。 当然，实际上从以前就没限制过学生的年龄，包括之前的豺狼妖也是学生之一，只是放在所有学生中的比例太小，所以看起来有些奇怪而已。 估计这些妖怪们自己也会觉得别扭。 好在修为越高，过目不忘以及大脑的理解能力也会逐渐提高，所以这种大妖怪们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背诵课文上面，如果按照普通的人族学生标准来算，大妖一天的进度比得上他们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往往不到半个月，大妖们只要完成了老师布置的考卷并达到一定的成绩，就可以宣布毕业了。 这种成绩也是杜白参照现代学校建立起来的百分制，按照每题算分，及格线因为是妖鬼比较特殊的缘故所以稍稍提高一些到八十分，也不算太严格。 不过这仅仅只是初级的读书写字的学科，更高深的比如诗词歌赋之类的还需要深度进修，这一点上有许多的大妖们终于撑不住是放弃了。 对于实用主义的妖怪们来说，这些奇怪的方块字明明只要能用于日常说话交流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写如此拗口难懂诗词呢？有什么特殊用途吗？ 他们完全不理解，也不能明白这其中独特的美感！ 好在他们只需要学习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然而对于那些年幼的小妖们来说却是必须要学习的科目。 他们是被杜白寄予厚望的一代，以后也是妖族们与人族交流的重要人才与渠道，如果一出口就是三俗的话，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都是没文化的气质，岂不是凭白让对方看不起咱们了？ 这可不行！ 所以培养人才还是要从娃娃抓起的，杜白有这个思想觉悟。 “嗯……等到这批孩子长大……对了，妖族长大是多久来着？” “就按照百年算好了。等到学习了一百年以后，肯定各个都是大儒一样的学问顶尖之人，到时候只会让人族来艳羡妖族了！” 先定个小目标，就一百年吧…… 这个目标远不远暂且不提，这些在课堂里苦学的小妖怪们偶尔间会抬起头仰望窗外阴沉沉的天色，苦着一张小脸，不知是不是在怀念学校还没建成之前的欢乐时光。 很久以前，他们本以为这个学堂也是一个玩闹的地方，而且聚集了这么多的同龄孩子，肯定能玩得很开心！谁知道一踏进了小门，才发现竟然是一个要持续百年的噩梦的开始…… 而且因为杜白的要求，这些尚还年幼的妖怪们属于强制教育，所以他们连躲都躲不掉！ 除此之外，不只是学生，那三个人族作为这些妖鬼们的任课老师，也同样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毕竟每天要学习的妖怪们这么多，学业意外地繁重，所以他们三人也不算是轻松，最近一段时日更是每个晚上都会被请过来上课，忙得颇有些脚不沾地的感觉。 好在前些日子鬼城里招揽了一些觉醒了生前的记忆，又恰好是读书人的鬼魂们，他们的记忆虽然因为突发性没有保护的死亡而变得残破不全，不过如果只是按照三人的教案照本宣科，应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减轻了三人的工作压力，不至于出现过劳死的情况。 而在这其中，向来独来独往，面若冰山的叶寒成同样也算是一个异类了。 小时候出身于书香门第，对于学识还是十分有把握的，只是可惜后来家中剧变，不得已闯荡江湖为家人报仇，也自然没有兴趣再去读书写字。 曾经的某个时候叶寒成本来以为自己或许这辈子都注定要在刀尖上舔血，半生不得安宁，甚至落得最终马革裹尸的下场。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会有朝一日放下刀剑，拿起书本，做起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教书育人、不对，是育妖的事情来！ “世事可真是变化无常啊……”他看着堂下那一个个认真写字的学生们，大妖也并不在少数而显得更加奇怪，不禁心中如此忽然想道。 第396章 小人参 不过他向来不会轻易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在外表，所以面前的这些学生们也根本不知道这位老师的心思。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副向来冰冷，仿佛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所以在这些妖怪们的心中，俨然要比其他两个老师更加严肃一些，那些原本有些调皮的小妖怪们此刻也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生怕会挨了板子…… 这里的挨板子指的是杜白为了老师可以更有威严而赐下的一种法宝，打在这些小妖的手板上时会更痛许多而且不会留下什么伤痕，堪称教育这些小妖怪们的一大宝贝。 好在这东西也算是压箱底的宝贝，不会轻易动用，总不至于让这些小妖们时刻保持着提心吊胆。 这般想着的时候，叶寒成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底下有几个小家伙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正在窃窃私语一般，明显没有将心思放在学习上，不禁便是稍稍放慢了说话的节奏，慢慢地向着它们的方向走去。 那其实是几只巴掌大小的小人参，估计真的站起来还没别人桌上的毛笔高。好在每只妖怪都有合适自己的专用笔，对于那些体型比较大的妖怪来说，一支笔有一根成年人的胳膊粗细，而对这些小人参而言，专用笔则细小得犹如绣花针一般。 对于他们来说，写字俨然是比练习法术更为困难的一件事情。 “为什么我们妖怪非得学习人族的文字不可呢？”一只小人参悄声抱怨道，“你看这些方块看起来明明这么奇怪，而且又不像是鬼文一样拥有特殊的力量，真是想不通……” “没错，这些文字对于我们毫无价值，不如来学习我自创的“参文”吧！”另一只小人参得意洋洋地开始在纸上画起来，其他几只人参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两眼，发现竟然是几根潦草的线条杂糅在一起的不明混合物。 “这是什么？”一只声音小小的似乎是女孩子的小人参指着上面的线条问道。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那只写字的小人参解释道，“这是我啊！” “你吗？” 周围的小人参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声：“真是天才的创意啊！” “那这个呢？” “这是最帅气最厉害的大姐头啊！” “哦哦哦！” 众人参再次发出惊呼声：“好厉害！真的一模一样呢！” “一样个鬼啦！” 旁边一声仿佛被冒犯的隐含怒气的女声突然冒了出来，并且一人敲了一下，让它们保持安静一点。 “这分明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跟我可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啊！”一旁同样在端着课本念书的白瑜颇为不满地拿过那张写有“参文”的纸张打量了一眼，不禁忿忿道。 “还有，现在是上课时间，不准在这里多嘴说话，给我好好学习！”她督促道，终于拿出了一点大姐头的威严样子，板着一张脸教训着这些小家伙们。 几只小人参自然是不敢违背她的要求的，不过多少还是有些不太安分，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是姐姐，这里的课真的很无趣啊！还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已经好久没有回去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一起玩过了！” 白瑜看这些弟弟妹妹们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也是有些犹豫。 一起来到这里学习的她自然也是明白这些学习的枯燥性，可是没办法，不学不行啊！ 这些弟弟妹妹们还太年幼，属于必须学习的阶段，而她也是因为作为特殊的“研究人员”，按照魇龙王的建议，是应当要来这里学习一下的。 其实她是不想来的，毕竟她的工作也不算多么麻烦，只是把一群小萝卜养成大萝卜而已。对她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不过既然青黛已经决定来了，那么她不来岂不是有种不把魇龙王的话放在眼里的感觉？ 一想起魇龙王那阴沉沉的恐怖样子还有强大的气势，她就不由自主地有些畏惧，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上课。在她想来，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把自己给吃掉，大不了就忍一段时间，总能熬过去。 谁知道等进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 看到那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文字，简直比那些和尚道士的经文符咒还要拗口难懂，直让她头疼欲裂，无比后悔来到这里学习。不过来都来了，而且还有自己还很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在一旁看着自己，她也实在不好意思第一天过来就中途放弃……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姐头，总不能让弟弟妹妹们学习自己不好的一面吧！无论有多困难，自己也要坚持下来！” 她暗自给自己鼓劲，瞪着眼睛看着桌上那本满纸之乎者也的课本，忽然开始怀念起来了之前流浪的生活，仔细想想或许比起现在这种苦难那也还不错…… “不对……” 她赶紧摇了摇头，将那些奇怪的念头给甩了出去。 “等过几天，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出去一趟，不过这几天，如果不好好地学习，可别怪我出尔反尔了！” 她如此说着，也算是另一种对自己鼓劲的方式，总也好过没盼头地继续煎熬。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却是突然在一旁响起，吓得她下意识想要往地上一缩，待想起这里是学校之后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坐回原位。 “上课时间最好不要随便交谈，不然可能会影响其它同学的进度！”叶寒成目光扫过这几个耷拉着小脑袋似乎不想被他注意到的小人参以及这个白发的小女孩，暗自摇了摇头，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转身回去了讲台。 待他走远了之后，那几个小人参才抬起头偷偷地打量了一眼，不过还是快速收回了视线，似乎是生怕被发现一样。 “好可怕！”一只小人参感慨道。 “我刚才差点怀疑自己要被抓去做参汤了！”另一只小人参瑟瑟发抖道。 “这个人族的叶老师真是古怪，我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一辈子都是这么臭着一张冰山一样的脸，难怪没有人喜欢他！” 白瑜显然对于方才自己被惊吓而做出的丢人举动都归咎在了对方的身上，忿忿地想着。 第397章 救命之恩（加更1/6） 不过愣了愣后，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似乎她忘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青黛，不禁顿时面色一变！ “她怎么还没来学堂？明明是因为要和她一起上课自己才过来的……” 白瑜觉得自己似乎被放了鸽子，顿觉委屈，鼓起小脸枕着厚重的课本趴在桌上，哀怨地叹了口气。 “上这个课还不如回去陪着那些傻萝卜更有意思……” 大受打击的她颇有些自暴自弃了。 不过就在这时，教室的门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让她顿时精神一振，期待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终于来了吗？” 教室的门很快就被人从外面打开来，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一袭翠绿长裙的清秀少女，面带歉意地小声说道：“老师对不起，我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上课的时间……” 只是就在这时，教室内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不止是青黛，便是叶寒成也是愣在了原地，两人不约而同地呆呆地对视着，一时忘记了继续上课。 “青……青黛？”他被眼前的一幕给彻底震惊了，甚至于一时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正在学堂之中授课，眼前的世界仿佛瞬间只剩下了这个秀美的少女，在他眼中，她仿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般惹人注目。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地方遇见这个自己寻找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线索的少女！ 青黛同样也是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似是才回过了神来，重新展露了灿烂的笑颜，神色间带着几分惊讶的模样：“怎么是你？你竟然在这鬼城里面担任教书先生？” 毕竟当初她离开之后，就以为两人永远也不会再见了。毕竟天下这么大，而且妖与人之间的交集十分的少，基本很难会再次遇见。 在上百年的妖生里面她救助的人不在少数，然而真正有机会再次遇见的，似乎目前只有眼前的叶寒成一人而已。 而且还是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再见！ 作为来到鬼城还不算太久的她，的确无法想象为何人族会出现在鬼城之中，甚至成为了他们妖鬼的老师。 “嗯……”叶寒成一时大脑中一片空白，思念已久的人竟然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大脑瞬间便是一片空白，连该说什么话都不知道，只能呆呆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没有舍得移开她的身上，似乎是害怕一旦离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这一完全迥异于他平时举动的表现很快便引起了台下诸多妖怪们的注意，不过因为大多都是年幼的小妖怪，所以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叶先生的表情突然变得好奇怪。 相比之下，多少也能算是小大人的白瑜瞧见了这一幕，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 旁边一个小人参小声疑惑问道：“咦，怎么在青黛姐姐出现了之后，叶老师的眼神忽然好像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可怕了？是我看错了吗？”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白瑜一边伸手将几只小人参都给按倒免得他们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一边蹙眉沉思。 很快她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面色微微一变：“难道说，那个整天冷着一张脸仿佛冷血无情的毒蛇一样的叶寒成老师，竟然也会对一个女孩子一见钟情吗？！”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简直就比她种的萝卜里面突然冒出来几个大白菜还要诡异！ 不过虽说在意料之外，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在白瑜看来，自己的好姐妹青黛相貌是相当漂亮的，而且还心地善良平易近人，简直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的！如果那些凡人们看见了，瞬间就迷恋上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这样想来，看来这个叶寒成也不算是完全的木头…… 她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就算是这个家伙，也照样逃不过这些和凡人一样的诱惑！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冰块一样的家伙和青黛实在是不配啊……”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的青黛已经从故人重逢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打扰了大家上课学习的她，没有留给叶寒成太多思考的时间，扫视了一下房间内的众人，待看见了一脸纠结的白瑜时展颜一笑，轻快地走到她身边坐下，看来也是要在这里学习的了。 叶寒成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稳的性格还是让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那些已经到了嘴边却始终无法倾诉而出的情感暂且地放到心中，留待结束课程之后再说。 毕竟他作为一个老师，也不能作为反例去打破此处的规矩。 只要她在这里上课，那么自己总有和她说上话的时候。 已经坐下来的青黛正打算认真听课，只是忽然身旁的白瑜却是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青黛，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叶寒成似乎看你的眼神有些特别？” “特别？”青黛仔细想了想，微微一笑道，“可能的确是有些特别吧，毕竟当初还没来到鬼城之前，我曾经救过他，所以他对我心怀感激……” 她想得很是单纯天真，并没有往深处想去。 白瑜一听却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小声嘀咕着：“原来是救命之恩，难怪那家伙看你那么激动。不过总觉得那家伙似乎对你有些图谋不轨，你可要小心一些啊！” “什么图谋不轨呀！”青黛嗔道，“你别把他想的太坏了，我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觉得他还是不错的人。” “不……我说的图谋不轨并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白瑜好歹也是混迹过人族世界的妖怪，因为本身并不是药草成精，所以不像青黛一样要时刻躲避着别人，对于某些男女之间事情意外的有些了解。 而青黛对于这方面就显然不如她了。 不过现在看青黛显然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毕竟好姐妹的事情她自然是要把一把关的。 第398章 朋友 好不容易等到上课时间结束之后，叶寒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离开，而是快步来到了青黛的面前，不过当真正正视着这张久别重逢的面容时，他却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语言能力是如此的匮乏，明明心中有着千言万语等待抒发，却只能勉强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不过青黛的情绪显然比他要轻松许多，是真正把他当做好朋友一般看待，所以难得重逢之后，也是更好奇地询问起他的近况，包括是怎么来到的鬼城之中，而且还当上了老师。 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叶寒成也渐渐没有那么紧张，简单地叙述了一番自己与她分别之后的经历，以及如何意外参加了考试，被魇龙王选中进入了鬼城成为了老师…… 这些事情颇有些奇遇的意味，让青黛与白瑜都有些惊讶，觉得颇为有趣。 最终叶寒成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之所以会答应在这里担任老师，正是为了寻找到你，如今终于没有失望！” 然而让他有些失望的是，青黛似乎并没有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只是点头笑道：“那我们以后就可以像是真正的朋友一样继续相处啦！” “很抱歉之前不辞而别。因为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一旦被人发现了踪迹，我就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搬家，尽量远离人烟。能救助像你一样的伤者，也算是我在那段孤独的时间里少有的值得怀念的片段。” 她的神色间显露几分寂寥，看着让人有些心疼，旋即却是温柔地浅浅一笑。 “而来到了这鬼城之后，我再也不必躲躲闪闪，也不必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袭击，更不用再经常搬家，我很是喜欢这里呢……” ……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叶寒成怔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良久方才似是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追过去，而是转身向着接自己离开的轿子方向缓缓走去。 只是在走着的时候，他还在认真思索一个重要的问题：“青黛姑娘刚才是否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音？她所说的话里面是否也有言外之意？” 若是仔细品味来，她所说的话语之中似乎有些特别的意味，却也不知何解。 不过就目前他所理解的来看，似乎青黛对他只是看待一个很是亲切的朋友一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男女之情，这不免让他有些失落。 但好不容易重新找回了她的踪迹，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曾经立下的下半生的心愿便是与她共度一生，虽然未必能白头偕老，但也能不留遗憾。 “不过……该要怎么才能改变她对自己的看法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是缠绕在心头不曾散去，以至于等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之后，他依旧没有休息，而是继续思考着这个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如果说是与武林高手比武，甚至是直面武功比他更高一筹的高手，他也向来不会皱一下眉头，也丝毫不知畏惧为何物。他坚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可以战胜敌人，无人是他的对手！ 然而唯独在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上，他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了未知般的难题，这一晚皱眉的次数恐怕比之前一个月还要多。 “咦！大哥，你这么早就醒啦？而且还飞到了树上干啥，值夜的事情交给咱们就得了！” 这个时候，从下面地上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喊声，打断了他对于那个未知谜题的思虑，低头看去，大树脚下只见一个男子正一边舒畅地解手，一边颇为热情地对他打着招呼。 这家伙是叶寒成的一个朋友，外号“一字眉”的粗壮男子。 这家伙的特点正如外号所言，两边的眉毛怪异地连成了一横，极具特色，常人看了一眼便难以忘记，所以并不适合做探子或是间谍之类的工作。 “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所以想冷静一下。”叶寒成淡淡道，只看了他一眼便抬起头望向远处天边逐渐显露出来的鱼肚白，眸中流露出了几分少见的恍惚。 他此刻并没有居住在当初青黛所住的房子里，而是在一处山路旁的树林中，远处时而传来某种野兽的嚎叫，透着一股属于自然的野性狂野气息，不过距离很远，并无大碍。 虽然叶寒成的确是想要在无人的深山中隐居，从此远离尘世，独享清静。不过又有几个难得谈得来的朋友联系上了他，找他帮些没有太大风险的忙。 毕竟如果真有什么牵扯在其中，他也不会再轻易干涉进去。 他并没有拒绝朋友的请求，便暂时离开了那里。 而这些朋友所拜托他的事情的确也不麻烦，只是受了某个富商的委托去追杀几个凶恶成性的江洋大盗。 说来那几个江洋大盗功夫的确是不错的，在有官兵围堵的情况下还能来去自如，而且还顺便杀了那富商的妻儿掠夺了一些财物，潇潇洒洒地离开，留下一片火海废墟！ 也因为如此的血海深仇影响下，悲愤至极的富商决定散尽家财，直言承诺谁若是能杀了那几个江洋大盗并提头回来见他，他就将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半数家产尽数相送！ 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若是做成了这一笔，又有好几年可以等着坐吃山空过好日子了。 这几个朋友也是动了心，但担心会出意外，所以特意请了武功极高的叶寒成出手相助。 真要说起来，叶寒成会答应帮忙，固然是因为朋友的情面，也是因为那些江洋大盗的凶残行径让他想起了自己儿时的一些血腥的回忆，所以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也正是因为这些心中的怒意，所以当他出手时，那几个藏身于青楼之中，上一瞬间还在嚣张地吃喝玩乐的江洋大盗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下一瞬便已经是人头滚落在地！ 直到朋友几人运着轻功快速拿到人头，随即飞檐走壁般离开的时候，其剩下的身体如同泉水般的鲜血方才喷涌而出，浓郁的血腥气瞬间散逸在整个房屋之中，让人不禁闻之色变，女子的尖叫哭喊声响彻了整条街道。 整个过程就如同一场荒诞却又诡异的闹剧一般。 第399章 破天荒了 然而真要说起来，这些事情对于叶寒成而言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武功甚至没有动真格的。向来惩奸除恶劫富济贫的他手中杀得恶人或是贪官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而寻仇而来因为技不如人而死的则更多。 他的武功也就是在这一次次生死搏杀之中磨练出来的，如今对于这些生死也看淡了许多。 现在几人正在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官兵的追捕或是仇敌的追杀而绕了些路，从深山之中穿梭尽快返回领取赏金。 此时树下面的那个一字眉听到他的话不禁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眉毛：“这可真是稀罕了！” 叶寒成的武功已经极强，很少有人能与之对打十个回合以上，甚至往往一招便出胜负。在这些朋友们的心中他简直就好像是传说中的剑仙一般无人能敌，甚至怀疑就算是那些阴险狡诈的妖鬼们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像这样传奇般的男子，竟然也会有想不通的事情？！ 一字眉不禁来了兴趣，运起轻功，两脚顺着树干迅速爬了上去，稳稳一屁股坐在叶寒成所在的枝干的旁边，探着脑袋好奇问道：“大哥，什么样的问题竟然能把你给难倒啊？难不成是传说中的武林盟主？或者是领悟某种更厉害的武功？” 叶寒成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慢慢说道：“都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一位心仪的姑娘说把你当朋友，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是如此的困难，以至于他一时没有头绪。 “噗！”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有些突兀的笑声从旁边传来，叶寒成面色瞬间变冷，慢慢转过头去，紧紧盯着正拼命捂住嘴并一脸古怪的一字眉。 一字眉此刻浑身不禁有些哆嗦，因为从他的眼中隐约感觉到一股杀气，感觉如果自己再敢笑出声，说不定就要倒大霉了，吓得捂住嘴的手更加用力，按住忍不住上翘的嘴角。 不过他敢发誓，真不是他故意想笑的。 实在是这个问题与大哥的人设差距太大了一点吧！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千真万确，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才会从这位一向冷酷无情，犹如抛弃了七情六欲的剑仙一般潇洒的大哥口中听到这种奇怪的问题。 “大哥，难道你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好半晌，他才小声嘀咕着问道。 叶寒成没有说话，不过从其与以往那张冷漠的脸色完全不同的复杂的神色，大约也能猜出是这么个原因。 一字眉不禁大惊失色，暗道究竟是哪家姑娘，长得难道犹如天仙一般美丽，又好像是春风一般温柔，才会将这样的大哥都给迷倒了？！ 不过他也很快就想到了主意，跳了起来霸气地喊道：“大哥你不用担心，你看上了哪家姑娘告诉我们，我们去帮你把她给抢回来！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自然不怕她不答应了！” 叶寒成冷冷瞥了他一眼：“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明白了！” 一字眉一愣，旋即赶紧乖乖坐了回去不敢造次，心中却是想道：“如果是大哥的救命恩人，那恐怕也只能以智取不能强攻了……” 不过一字眉至今也没有成家立业，加上经常刀尖上舔血，野外流浪，因此对于女人的接触也是少之可怜，此刻若要为难他去帮忙出谋划策，的确是有些为难这家伙了。 好在他又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右手用力敲了一下左手手掌，一副兴奋的样子。 “对了，我们男人没办法，女人肯定了解女人的，我这就去把鲁柔给喊来！” 鲁柔是这几个人中唯一的女子，也是少有的能在江湖上真正靠自己的硬实力闯出一番名号的奇女子，虽说路子走得有些偏了不像那些大家闺秀喜欢刺绣纸鸢反而喜欢舞刀弄枪，但若是真要说起来，多少肯定比他们更懂女人心一些的。 叶寒成看着他跳下树的背影，正想喊住对方，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最终没有阻拦。 或许也是因为他也在迷茫中等待着答案吧，自己没有头绪，也希望别人能给一个参考。 而很快，一字眉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身后却是跟了六七个人。这家伙嘴巴不牢实，更别说是大哥看中了一个女子这种破天荒一般的重要事情，一下子所有人就都知道了，纷纷打算靠着自己微薄的经验来提供一些建议。 至于那位曾柔自然也是在其中的。 “曾柔，你快说说，像这种情况大哥该要怎么办呢？”一字眉嚷嚷着催促道。 众人的目光不禁下意识地都集中在了中间的一道女子的人影上，神色各有不同，但大多都有些不好明说的古怪。 “这……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 说话者便是曾柔，然而她的外貌却并不像是她的名字那般柔柔弱弱，反而截然相反，意外的十分强悍！ 那浑身的肌肉比之旁边的几个男子都毫不逊色，身高体壮，腰间更是配着一把金环大砍刀，寻常人若是想要拿起都恐怕十分费劲，她却是面色不改地放在健硕的腰间。 加上其方正的眉眼间满是豪爽的气概，侧脸还有一处不太起眼的暗色刀疤，若不是其没有胡须与喉结，不然走在外面估计很容易便将她给认错了性别。 此时这位团队里唯一的一位女性曾柔双手环抱于胸前，略显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叹道：“如果大哥说让我去和谁殊死搏斗，我曾柔自当是眉头也不眨，抛头颅洒热血，绝不敢有半点迟疑！但是这种儿女之事实在是太为难了……” 众人闻言打量了一眼她手臂上鼓起来的肌肉，不禁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 这个曾柔八成是取错了名字，这身肌肉以及那可怕的天生神力，恐怕即便是这些男子也不敢说能稳赢她。 至于指望她去思考这些儿女私事，显然是对牛弹琴了。 不料这时曾柔忽然似是想到了一个点子，乐呵呵傻笑般的说道：“如果说大哥是想要一个孩子的话，我曾柔这点倒是可以勉强帮上忙……”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一字眉却是嗤笑一声，一副看傻子般的眼神瞧着她：“你可别痴心妄想了！你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配得上我们这么厉害的大哥吗？” “你是不是想打架？！”曾柔顿时被噎到了，不禁气极斜瞪了他一眼，有些咬牙切齿般，宽厚的手掌已经握在了刀柄上。 “来啊！谁怕你？有一说一，单打独斗，我赤手空拳和你打，你也别动刀子！”一字眉也是瞪着眼睛，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屁嘞！我就砍死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便提起大刀呼啸着砍了过去，吓得一字眉赶紧往后一闪…… 几人打打闹闹倒是十分欢乐热闹，不过显然关于叶寒成的愁绪依旧无人可以解答了。 第400章 出主意 “哎，大哥，你要不先和我们说说，那个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身世背景，我们也好仔细想想帮你出出主意啊！” 到底还是有愿意正经来帮忙的人的，在一字眉和鲁柔打打闹闹的时候，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显然也是一个有些经验的人，便是如此提议道。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有知道了那个姑娘的具体消息，他们才好对症下药。 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大伙的同意，纷纷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叶寒成，心中对那个能将大哥给迷倒的神秘女子充满了好奇。 叶寒成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目光穿过树丛望向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的天边，就在众人以为他不想说的时候，方才缓缓地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很漂亮，很善良的人，而且医术很好，救了无数的人……” “还是个女大夫？”几人对视一眼，有些意外，不过没有打断，继续听他说了下去。 “当初我意外受伤濒死，就是被她在外采药时救起，也或许就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认定了她的身影……” 当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神色略有变幻，如同在怀念着那段过去的美好时光，这字字句句的确都是出自他的肺腑，真情实意。 “想不到大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那提议的男子不禁有所感慨，不过旋即又暗自沉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该要怎么出手比较合适呢？ “哎，我有个主意，你们听我说啊！”旁边的一字眉忽然窜了进来，显然是刚才听到了这些话之后又有了新的鬼主意，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是说，那姑娘会拒绝咱们大哥肯定是因为她和大哥的相处还不够久，还没认识到咱大哥的过人的魅力。” “那不如咱们先搞清楚那姑娘住在什么地方，或者说她的医馆开在哪里。到时候咱们大病小病的，不，或者说就算没病也要把自己折腾出病来，越重越好！然后让大哥去认领咱们，自然就有更多的相处的机会！” “一个不够，再来两个，咱们把亲朋好友都叫上，一起过去住上十天半个月的，那姑娘不久和大哥更熟悉了吗？多说说话，总有改变心意的那一天！” 说完这些话之后，一字眉嘿嘿一笑，一副得意的模样，似乎十分有信心这个计谋可以成功拿下对方。 旁边的鲁柔肩扛着大刀，颇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哟呵，看不出来你这家伙狗嘴里还是能吐出一两颗象牙的嘛！” “那是，也不看看……”一字眉仰头正想大笑，一愣却是忽然反应过来，赶紧低头瞪了对方一眼，怒骂道，“你说谁是狗呢？你这只卤肉精！” “找死！”鲁柔顿时一怒，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取笑名字，当即便是又挥舞起大刀劈砍过去，招招气势逼人，毫不留情！ “你来真的啊！小心别怪我不客气啊！”一字眉一边逃窜一边怪叫道。 “有本事就别跑啊你！”鲁柔怒骂一声，快步追赶过去。 这边众人显然也已经习惯了这两个家伙的闹剧一般的日常活动，暗自摇头。 叶寒成自然是不会把一字眉的提议给当真的，虽然他外表向来冷酷，但多少还是懂一些人情世故的。 先不说这些朋友他们能不能进入到鬼城中找到青黛，如果真这么死皮赖脸地去做，自己恐怕也是要被对方给讨厌了的，到时候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岂不是自讨苦吃？ 还是需要多多考虑一番的。 …… 此事目前看来似乎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便也暂且先放到一边，现在已经天明，几人是时候要继续赶路，争取早日回去拿到赏金，结束这次的任务。 不过就在几人开始收拾东西，并且灭掉昨晚剩下的篝火处理痕迹，以免被人发现后追踪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暂且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对着旁边的几人说道：“对了，前几天我听这附近的江湖朋友说起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委托传了出来，看路途似乎是与我们颇为接近，问我们有没有意思接下来。” “说来听听。”一字眉最是活络，听到有关委托任务的事情后立刻探着脑袋便是好奇地问道。 没有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如果这个任务不是特别的麻烦，委托人也还算阔绰的话，顺便接下来去完成掉也是不错的。 叶寒成并没有去搭话，继续沉稳地收拾着自己的物品消除痕迹。 因为他只是临时帮一帮忙，不会一直和这几个朋友闯荡江湖。他已经厌倦了曾经那段漂泊不定，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如今更希望有一个安定的小小的家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未必需要多富贵，吃饱穿暖如此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一字眉等人也是明白他的意见，便也没有强行挽留。虽然知道如果叶寒成留下来，这个小团队的竞争力瞬间便会拔高了一个层次，但也明白人各有志，不会去勉强。 最先说话的那人回想了一下便是继续说道：“说是要取一个贪官的项上人头，赏金还是不错的，不过因为和官府扯上了关系，所以这里面又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目前还没有愿意接手的。” “贪官的人头？这对我们倒是没太大的影响！”一字眉抖了抖眉毛，旋即哈哈大笑道，“咱们大多都是走南闯北过来的，嫉恶如仇，哪个人身上没有一两个官府里的案子？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咱杀得也不在少数，也根本不怕再多上一两个！你们说对吧！” 旁边几人也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若说官府顶多只是麻烦一些，但在完成任务之后往山林里一藏，山高水远任鸟飞，那些本就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官兵哪里还能找得到他们？ “你快说说是要杀哪个贪官？”一字眉这便催促道，俨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那委托里面说，那个狗贪官是附近那座庆阳城的县令，名叫周世泽！”那人略一思索便是回答道。 第401章 他是我的朋友 只是没人注意的是，不远处的叶寒成在听闻之后手上的动作却是忽的一顿，猛地转过头来看着说话之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任务中说那贪官贪赃枉法无恶不作，闹得县城民不聊生，百姓积怨已久。如今那几个委托人为民众着想，希望找到像我们这样的武林侠客惩奸除恶，除掉那恶官！” 此话说得有些义愤填膺，显然此人是完全相信了这个任务里所说的内容，对这个贪官十分愤怒，不过话说到这里，他又是稍稍有所停顿，旋即缜密地考虑着后续的安排。 “不过此人到底也是个县令，咱们犯下这个案子估计又要隐姓埋名一段时间，不然难说会不会被朝廷给追查到线索，到时可就有些麻烦了。” “这倒是简单！”一字眉笑道，“只要有钱，天下哪里去不得？大不了还能去一趟关外避一避风头，享受一下异域风情！” “说得也是，那么这个任务……” “这个任务你们不要接！” 正当几人说得颇为融洽，连后路都考虑得差不多了，打算正式接下来这个任务的时候，一旁却是忽然传出一道淡漠的声音，让众人不禁一愣，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几人身边的叶寒成，眼神里有些惊愕。 “大哥？怎么……” “杀贪官还有钱拿，这不是挺好的吗？”一字眉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 “是啊，难道大哥是在担心我们的安危？”一旁的浓眉大眼的鲁柔豪爽笑道，“完全不用！以我们的身手，没有几百个官兵包围，根本无所畏惧！” “不是这个问题。”叶寒成微微皱眉，略一迟疑后沉声道，“这个周世泽是……我的朋友，我认识他的为人，并不是什么贪官，反而本性颇为不错。那个任务的委托人是在说谎。” “你们接这个任务，不仅仅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而且是被人当枪使了。” “大哥的朋友？！” 众人闻言不禁一怔，面面相觑。 如果是大哥的朋友，那岂不也就是他们的朋友？是自己人？ 万万没料到，绕来绕去，这偶然接个任务竟然还接到自己人的头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大哥怎么会有一个朝廷里的县令做朋友的？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是现在的关键，众人也并没有多想，凭着对大哥的完全信任，他们相信能被大哥看做朋友的人肯定品行是没问题的，而那个故意出委托悬赏人头的家伙反而是大恶人！ “原来是有人要害大哥的朋友，就是那个什么……周世泽周县令！”一字眉当即便是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旋即又是义愤填膺怒道，“可恶！还差点害我们伤害自己人，真是罪不可恕！” “不错！这简直就是在戏耍我们，你快将那个委托任务人的消息说出来，我们也好去了结一番这个恩怨！”旁边的鲁柔也是摩拳擦掌着的，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动手的样子。 “因为我之前也没想着肯定会接下来，所以这个雇主的信息暂时还不清楚，我这就让我那几个兄弟去查一查，估计过俩天便有线索了！”最初说话那人立刻便是同意道，打了个包票。 “那就多谢了！”叶寒成郑重抱拳谢道。 他与周世泽虽然并没有太多的往来，不过毕竟也是同为鬼城的老师，明白对方的秉性，知道此人是一个好官，便自然是不希望惨剧的发生。 更何况他知道对方身上必定也有鬼怪的守护，若是这几个朋友不知情贸贸然过去，恐怕根本伤不到对方，反而自己的性命也是难保。 “大哥你客气了！我们受了你不少的帮助，欠了几条命，这些举手之劳的小忙何足挂齿！”那人赶紧摆了摆手回敬道，“更何况我们也是恼怒于那人借刀杀人的做法，此事定会去讨还一个公道！” 等到过了几天之后，那边负责打探消息的兄弟便已经传回来了一点信息，也让叶寒成终于知道了那个故意在江湖中散播谣言欲要加害周世泽的究竟是何人。 “一窝盘踞在山上，专门抢劫害人的盗匪？” 叶寒成默默将此事记下，并托了那个朋友同样去江湖之中纠正那些不正确的谣言，以免万一有不知情的正义人士真接下了这个任务，造成一出本该避免的惨剧。 …… 等到夜晚的再次降临的时候，又是一次上课的时间到了。 叶寒成这次比以往更加期待上课，虽然与青黛的关系似乎依旧并没有太多的进展，不过能够每天看见她的笑脸，原本空荡荡的心中便有了一种充实起来的感觉，仿佛一天的疲累都在此刻消弭一空一般。 只是有些失望的是，今晚意外的并没有在那个熟悉的位子上看见青黛的身影，前几天她可是向来不会缺席，都会准时上课认真听课的，怎的今天却是不见了？ “难道是因为我？……” 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颤，但叶寒成旋即又觉得这个猜测不对，因为她的那个好友白瑜姑娘似乎也没有过来，今天两人都缺了席，应该不是他的问题。 好在白瑜姑娘的那几个人参弟弟妹妹依旧是乖乖地准时来上课听课，这也让他有机会询问一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问大姐头和青黛姐姐吗？” 那个看起来最小的小人参女娃娃娇声娇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姐姐们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哦！” “很重要的事？”叶寒成一怔。 “是啊，好像有那个很凶很厉害的大王都会过去呢！说是要考验成果之类的话……”小人参努力比划了一下触须，似乎是想要表现出来那种可怕的感觉，旋即又是有些失落落的语气，“本来我们也想过去为姐姐加油打气的，不过姐姐一定不准我们过去，说是担心我们会被那个大王给吓坏了……” 其实她们对于那个传说中的大王也很是好奇的，因为虽然对方有些吓人，但看起来就很是威风的样子，而且似乎心地还挺好，这里没人伤害草药精怪就是因为对方的命令，所以自然而然的，它们就对他心生几分好感了。 第402章 通知消息 听到小人参的这番话，叶寒成不禁微微皱眉，沉思了起来。 这几日在课程结束之后与她们有所交流，他多少了解到青黛和白瑜姑娘似乎正在做一种比较特殊的秘密任务。具体任务如何还不清楚，不过可以得知两人直属于魇龙王管辖，也就是这座鬼城的真正主人！ 仅仅从这几点看来，此事就并不简单。 “能够惊动魇龙王的事情……会是什么事呢？” 叶寒成一时也没有什么头绪，但相信青黛她们应该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而且那魇龙王他也曾见过的，并非是什么残暴的鬼怪，理应不会出什么意外。 只是话说回来，多少还是有些可惜今天没能看见青黛的容颜，让他的心中有些小小的失望，仿佛空落落的一般。 好在以往那么长时间都已经熬过来了，自然也不会太过计较这么一两天的错过。他很快便是调整好了心态，转身离开了这处教室。 不过他自然是没有听到后面的这几只小人参的窃窃私语声。 “你们说，叶老师为什么要问大姐头去了哪里呀？” “不知道，会不会是想把大姐头抓回来打屁股吧？毕竟大姐头一直都不认真听课，还整天板着一张脸……” “呀！太可怕了！不过还好，大姐头答应我们，说这次成果验收成功之后，就会带我们出去玩一玩，到时候就可以暂时不用上课啦！” “青黛姐姐会一起去吗？我想和青黛姐姐一起玩！” “不知道哦……” 当身后那几只小人参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这些话题的时候，叶寒成已经走出了这栋被命名为学校的楼房，正一边想着一些事情一边向回归的轿子的方向走去的时候，目光无意间一瞥，却是意外注意到了不远处正在一处用作休息的凉亭里面坐着两个人，不禁脚步一顿。 正是鬼城的另外两个老师，苏玉龙以及周世泽！ 他迟疑了一瞬，想起了之前得到了关于悬赏任务的事情，还是决定转身走了过去。 这边，周世泽依旧在为苏玉龙解答着一些关于科举考题的知识，毕竟接下来的府试无论是写文章还是别的什么，难度都比起当初的县试要再提高一个档次，而且还要在整个府城无数的学子之中脱颖而出，方才有获得功名的机会，绝非易事！ 更何况，苏玉龙自知当初自己答应了魇龙王一个条件，就是日后定要金榜题名方可。这本身也是一种另类的鞭策，他必须要将所有的精力全部灌输进入其中，方才有成功的机会！ 毕竟这天下拥有通窍之心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十指之数，比他基础打得更牢固，学习同样刻苦认真的学子也绝不在少数。若是以为靠着一颗通窍之心就可以不必用心读书而一路畅通那未免也太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了。 周世泽也是明白他的处境，感慨之余自然是毫不吝啬地将自身曾经状元的知识倾囊相授，期待能够自己再教出一个新的状元，尽管这个目标实在是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希望。 若是继续保持这个势头下去，那个目标就会越来越接近！ 只是就在这时，周世泽忽然注意到有人在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下意识转头望去，却是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以往向来对他敬而远之的叶寒成！ “这是……” 对面的苏玉龙自然也是注意到这一点，同样颇有些意外。 “叶兄！” 周世泽一愣之后便是迅速反应过来，起身笑脸相迎道。 “周大人……”走到其面前一定距离后停下，叶寒成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比较恰当，便是如此称呼道。 “不必如此见外，只是不知叶兄今天忽然过来是……”周世泽疑惑问道。 叶寒成点头缓缓道：“其实是因为我意外从某个渠道得知了一个消息，江湖中有人在重金悬赏周大人你的性命，所以想请你这段时日小心行事，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竟有此事！多谢叶兄好心提醒！” 周世泽不禁一愣，旋即有些心惊，急忙拱手问道：“只是我周世泽平日行事向来问心无愧，不与人争斗，且怜爱百姓，不知叶兄可否知晓是何人对我有如此之深仇大恨？” 叶寒成没有隐瞒，直接答道：“是一伙盘踞在庆阳城附近山上的盗匪！至于他们为何要悬赏你，这我还不甚清楚……” “竟是他们！” 周世泽瞬间便是联想到之前那个庙祝残留下来的势力，旋即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不禁深有感慨，叹息着说道：“说来我与他们的确是有仇怨的……” 他将之前那番惊险的经历简单地叙述了一遍，让叶寒成明白了那些山匪胆大包天敢悬赏县令人头的原因。 也因此，他对于这伙颠倒是非黑白残害百姓之恶徒更加厌恶，冷声斥道：“原来如此，果真是一群禽兽不如之辈！” “的确如此！我近日已经在筹划着组织人手，上山去将这些余孽彻底剿灭，以还百姓一个安宁，以除后患！”周世泽点头沉思着说道，“如今得知叶兄你的消息，看来是那帮山匪也猜到了我要对他们动手，打算冒险主动出手了！” “还是多谢叶兄你的提醒，我今夜回去便抓紧时间，今早将此事处理妥当！” “周大人还请多加当心……” 叶寒成点点头，方才转身离开。 若非是周世泽与他有所关联，他其实也不太希望插手进入官府中的事情。如今那些山匪虽然仗着山路崎岖有些凶悍，但终究不会敌过官兵的围剿，想必很快就会伏诛，也就不需要自己再去插手了。 …… 而此时在鬼城后面那一大片的田地之中，以魇龙王的身份出现的杜白再次踏足了这里，视察了此地的发展情况。 当看见那沉甸甸的稻穗的时候，说实话，他的心中自然是颇为欣喜的。 他虽然猜到有了法术的帮助，关于这种特殊水稻的研究会十分的快速，但也没想到会快到这种程度。 第403章 售卖粮食 以此处的水准估算，如今这些水稻的产量已经达到了每亩七百斤，勉强达到了他当初的要求，比起以前那些普通的水稻翻了一倍有余！ 当然实际上这些水稻的潜力远远不止如此，完全可以再翻个一倍不止！杜白相信在有法术的辅助，又有这种调制出来的完美的天气的辅助条件下，只要这些粮食品种的“培育员”们继续努力下去，肯定可以达到更好的目标！ 不过实际上还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朝一夕便可以拔苗助长。而且短暂的用法术催生也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的是真正的品种的改善，让普通的农夫也可以种出来的好粮食！ 当然预计那还要很久之后，不过目前来说，这些已经初步长成的粮食们已经可以收割等待培育下一波了。 看着面前几个神色间有些紧张的青黛等人，杜白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些已经初步合格了，你们做得不错！” “太好了！”青黛还没说话，旁边的白瑜却是先激动地欢呼了一声，不过旋即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待看见面前的魇龙王注视的眼神时，当即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把刚刚抬起来的手给缩了回去。 杜白瞥了她一眼，选择继续鞭策着她们，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只是第一步的实验而已。为了能够实现当初天下再无一人挨饿的伟大愿景，你们所需要做的还有很多，不能太放松！” “是！” 青黛面带欣喜地连连点头答应。 心性善良的她同样也是期待看见那样和谐的一幕，并希望自己的力量可以为之做出更多的贡献。 “对了，大王，那么这些已经成熟的粮食该要怎么处理？”她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来，问道。 “这些……”杜白沉吟了一下，“便放到鬼市之中售卖吧。” “鬼市中售卖？”青黛有些不解，心中暗想，“都是一群鬼怪，会有人想要买这些人族才会吃的粮食吗？这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了。” 不过这番话她并没有问出来，因为问出来就好像是在质疑大王的威严一般，是万万做不得的。或许是大王有特殊的考量，只是自己一时愚钝，没能看透而已。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在杜白看来，只是因为鬼市好歹也是一个大型的“百货商城”，什么都有卖，唯独没有这些最简单的大米之类的售卖，的确有些不足，正好可以改善一下。 何况就算没人买也没关系，鬼市里面有特殊的法阵，让食物腐坏的速度极大地减缓，等到以后某地发生了大饥荒的时候，或许就是这些粮食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对了，你这几日去过学校了？” 杜白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问向了青黛。 “是的。”青黛有些奇怪大王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我想去学习一下新的知识，或许会对我们研究这些粮食有更大的帮助。” 这些之前她便已经向他请示过了。 “嗯。”杜白点了点头，忽然眼中有几分笑意，不过并未表露出来，只是低声说道，“你遇见了叶寒成了吧……” “嗯。”青黛不禁有些诧异，听起来大王似乎知道两人的关系，下意识地好奇抬头望去。 “那家伙可是一直记着你的。”杜白的话却是让她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 “当初本王许给那三个人族老师一人一个愿望，便是荣华富贵也是唾手可得。而他所许的愿望却仅仅只是帮他找到你而已。你当初救了他的恩情，他自始至终都一直记着的。” 青黛听到这番话轻轻眨了眨眼，微微低下头去。因为这些事情叶寒成从未与她说起过。这让她的心稍稍有些乱了。 杜白说完这些话后也没有久留，转身便是漫步离开，留下身后面色复杂的青黛良久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杜白大概也是猜到了青黛或许当初救人并不是出于什么儿女私情，对他也只是如同好朋友一般，也没猜到叶寒成竟然会对她心生爱慕。 所以他并没有选择用强权改变她的心意，而是选择顺其自然发展。 两人若是有缘有分，终究会走到一起，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两人若是有缘无分，就算暂时强迫在一起，日后也会矛盾激增，反而不得幸福。 杜白自认为可是一个极为开明的好人，相信他们自己会找到正确的答案。 …… 鬼城之中的事情依旧在井井有序地发展着，待天色已经逐渐大亮，庆阳城内，周世泽因为昨晚得到了叶寒成传来的消息，心中对于剿灭那些为非作歹的山匪的紧迫感更是强烈了几分，一大早便是急匆匆赶到了县衙内，招来了师爷替自己出谋划策。 所说的正是剿匪的事情。 因为周世泽山神使者的身份，所以在民众之中威信很高，由他来召集人手的话，有不少人都是自愿参加此次活动。而且因为此处民风本就彪悍，家中有一两把用作斗殴的大刀也不算稀罕事，所以连武器都不用准备，这就是一支颇具战斗力的新军！ 只要有人出头组织并且规划方案，完全有可能一举将那些匪徒们给拿下！ 只是商量了之后，师爷却是想起一个问题，不禁皱眉思虑道：“大人，虽然这几日兵马已经准备妥当，但那些山匪所在的寨子在深山之中，若是我们派人强行进攻，恐怕难度颇大。或许可以先派几个探子去查探一下具体的情形如何再做打算。” “至于这探子，咱们这里应该也有靠山的猎户，由他们负责带路，或许效果也会好许多……” 周世泽微微点头，他自然明白师爷的话的道理，便是开始筹划相关的人员安排…… 就在两人商议的时候，忽然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负责传报的衙役。 “报告大人！昨日夜里有一支外地过来的商队被那群山匪给袭击，不仅人被杀被掳走了许多，而且还劫掠了货物，只有两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家仆慌慌张张地前来县衙报案了！” 第404章 山匪（300月票加更一章，目前1/6） “岂有此理！” 周世泽闻言不禁两眉一竖，拍案怒斥道。 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狠毒之事，岂不是完全不将他给放在眼里了？ 更何况商队乃是一地与外界交流的重要渠道，此处山中城镇更是如此。如果此路被那些匪徒给截断，那事情可就更糟糕了！ “来人，传我命令！即刻带人去围剿那些山匪，此次由我亲自带阵，定要让他们好好尝一个教训，再不敢害人！” 师爷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立刻便是答应道，转身急匆匆地出去安排事务。此事有关城镇百姓的生计，绝不容有失！ 而如今城里的兵马已经准备妥当，虽然之前并没有仔细地去探查过，但想必以这上百人的阵势，要想剿灭那些不过二十几人的山匪应当是绰绰有余的了。 “定要将此路给救回来！” 就在庆阳城内开始风风火火地准备人手的时候，那座山上的盗匪们同样也是颇为的热闹。 一座用锋利的竹刺围拢防御着的的山寨门口，十来个身穿着兽皮衣服**着上身的壮汉“吭哧吭哧”地正沿着小路将之前劫掠过来的货物都给搬入寨子里，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似是头目的男子大声吆喝着催促道。 “大伙快点！那几个箱子都给搬上来，别漏了啊！” “还有人！那几个人都带回来没？别给跑了！” 待看见了几个手下身后用绳子绑着的哭哭啼啼的一身狼狈的女子的时候，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其他人那边，继续催促道。 这时候，身旁一脸兴奋地走过来一人道：“大哥，这几天咱们的收获还真是不错！” “尤其是昨晚那好几箱的财宝，而且还有好几个漂亮姑娘，嘿嘿，这下子兄弟们又能有舒服日子过了！” “那是自然！”那个大哥得意一笑，微微眯起了眼睛，“前几天发现那支商队的时候，我就猜到肯定有好东西！不过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不过大哥，你说他们这个商队不带货物，只带一堆的财物过来干啥？”手下面上有些疑惑。 “你管他们干什么！反正落进了咱们的口袋里就是咱们的了！就是拿去救人命的也和咱们没关系！好好享用就是了！”大哥瞥了他一眼，教训道。 “是是是！大哥你说的是！也多亏了大哥的手段高明，咱们昨晚一个人也没受伤，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拿下来了那个商队！” “那是，跟着我，以后你们都有酒喝有肉吃！”大哥哈哈笑道，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你也快点去帮忙，别在这儿瞎愣着！等晚上的时候，那几个女人就是大伙的奖励！” “多谢大哥！” 几个手下闻言干的更是卖力，似乎都是想到了以后的美好时光。 只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瘦小精干的手下匆匆忙忙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他的面前，有些惊恐地说道：“大哥，不好了！山下有好多人拿着武器似是要打上山来，还有那些官兵和姓周的县令，肯定是要来围剿咱们了！” “什么！” 周围人不禁面色一变，纷纷慌乱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顶多只能和官兵们打一打游击战，仗着山路崎岖的优势守住这个寨子。但若是对方人数很多，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恐怕这里的人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那个狗官！”大哥的面色也是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不过倒也没有太过于惊慌失措，而是大喊道，“别怕！我自有办法，定叫这些官兵上不来这山！你们现在若是自乱阵脚，岂不是到时不攻自破了！” 他的话的确还是有些威慑力了，原本都打算四散而逃的手下们慢慢地都冷静了下来，看见大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是想起了昨晚上那神奇的一幕，不禁稍稍有了些信心，相信大哥的确有办法守下来。 随即就有眼力较好的人立刻跟着一起附和着喊道：“没错，我们不能慌，我们慌了不是中了那狗官的计谋！” “大家先动作加快一些，把东西都给搬进去，不要遗漏！” 命令一下，众人更是火急火燎般的加快干活的动作，似是生怕官兵马上就要打上门来。 而那位大哥则是转身快步走进了寨子里，迟疑了一下之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本该是空置着的房屋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神色颇有些凝重，仿佛里面是什么可怕的人物一般。 敲门良久之后，终于有一道女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这声音有一股独特的娇柔媚意，让人只是听到都会感觉心神荡漾，不过他却不敢大意，推开了房门走入其中，随后颇有些谨慎地又是小心关上了门，方才抬头望向房屋里面的景象。 虽然门窗紧闭且隔绝了阳光，但房屋内仅仅只是有些幽暗。因为桌上燃烧着一盏淡绿色的烛火，渺渺烟气缭绕而起，透着一种诡异的阴森感，淡绿色的光芒落在微微摇晃的纱帘上，透出的影子犹如吊死的鬼魂一般古怪。 且这些烟气还散发着一种浓郁的熏香般的气息，似是有意在遮掩着什么。 但是即便如此，当他进入这里面的时候，还是能闻到一股熏香中夹杂着的若隐若现的狐臭味，让他不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你来可是有何事？还是说因为昨晚的事，想要感谢我？” 依旧是之前那道娇媚欲滴的女子的魅惑声音，听来十分动人。 然而当他心神微微摇曳间下意识转头朝声音传来方向望去时，所见的惊悚的一幕却是让他瞬间神智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旋即又是意识到不对，勉强稳住脚步，不过目光还是不敢直视对方。 只见一道穿着粉红色纱裙的女子正半倚在床头，动作十分的娇媚入骨，然而当看其容貌时，却赫然是一张满脸皱纹垂垂老矣的老妇人的模样，白发苍苍，且眉眼皆是丑陋不堪，与其声音比较起来充满了违和感。 这种怪物，也难怪目睹之人会感到惊惧了。 第405章 怪物 “怎么，我就这么可怕，你都不敢看我？”那女子娇笑了两声，配上她此刻的容颜，更是让人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不敢，只是不敢冒犯……”他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十分地古怪，不仅仅是容貌，而且还似乎会神奇的法术，昨晚就是对方出手，降下某种神通，所以他们山寨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那个商队。 也正以为如此，他对于此人更是忌惮万分，即便内心对其相貌有所厌恶也不敢表现出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我相貌丑陋，所以觉得我是个怪物对不对？” 女子依旧是掩嘴咯咯娇笑着，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然而就在山贼头领心中稍稍一松的时候，却忽然听见面前的女子声音变得阴沉嘶哑，仿佛是恶鬼一般可怖，甚至于连房间里的气温都下降了些许，让人不禁后背汗毛倒竖。 “我……”山贼头领正想说话，却是又被对方给打断。 “不错，我就是个怪物！” 女子阴沉着一张脸，那满面的皱纹似乎都变得更加深厚了起来，恍若是一张古树剥落下来的腐烂的树皮，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味。 “不，更准确地说，我是一只妖怪，狐狸精！” 女子说话时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嘴角微微咧起，带着诡异莫名的笑容。可以看出她虽然相貌极为衰老丑陋，但是动作却并不像年老者那么迟缓，依旧带着年轻的活力，就仿佛她的那张脸只是一个面具一样。 “狐……狐狸精？” 山贼头领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女人是前几天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的，已出现就莫名其妙地声称可以帮他报仇。 他起初自然是不信的，只当这个女人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子，而且还生得如此丑陋不堪，让人看了就浑身难受，便打算将她给赶走。 谁知不管他怎么驱赶，都无法伤到对方。甚至于当他前一秒将她给送出寨子外面，下一秒当他重新打开房门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就惊恐地发现此人竟然正优哉游哉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对着那面泛黄的铜镜梳着那有些干枯散乱的头发。 似是察觉到他的回来，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翘起唇角，露出一抹诡异阴森的笑容。 他当时便是惊骇莫名，将此人当做是一个奇人，也不敢再将她给赶出去，但也不敢真的信任她的话，只是将她送到这个小房间中安置，想着等她自己想开了就离开。 直到前两天的下午，此人忽然找到他，告知了有个商队要从附近经过的消息，并且说为了证明，此次她会出手相助，帮他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此商队！ 山贼头领本是不太信的，直到昨天下午看见远处山路上的确出现了一支商队的影子这才半信半疑。但看这个商队有不少护卫的人，掂量了一下双方实力觉得不一定能拿下，便不禁萌生退意。 此时这个女子再次找到他，告诉他只要半夜时候过去，便可以稳稳拿下。 等到半夜时候，将信将疑的山贼头领决定派人过去看一下，竟是发现那些护卫的人全部都昏睡过去，当即便是大喜，赶紧派人进行劫掠与杀戮。 商队的那些护卫们在昏睡的梦境之中稀里糊涂地就被丢了性命，到死也没能再次睁开眼睛来看一眼凶手是谁。 也正是因此，他才真正相信这个女人有特异的本领，在今天得知官兵要打上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想到的便是来找这个女人求助。 然而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从其口中得到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其实是妖怪倒也就罢了，毕竟此女子会神奇的法术，来无影也去无踪，对方不是人的猜想他早就已经料到，甚至也猜到了此人是一只妖怪。 但在他暗中的猜想里，对方这种丑陋的容貌按理说应该是一只蛤蟆精，或者是蜈蚣精，亦或是别的什么差不多的。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狐狸精？ 这不太对啊！文人骚客的书里面不都是说狐狸精长得花容月貌，并凭借美色来诱惑男子吸**气的吗？怎么这个女人不按套路出牌了？！ 女子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所想，冷笑一声：“你定是在奇怪我一只狐狸精为何会生得如此丑陋吧……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而此事，便是与那庆阳城的县令周世泽脱不了干系！” “与他有关？”山贼头领不禁更是意外，本以为对方会来帮助自己是另有什么目的，却是没有料到竟然与周世泽有关！ 这样看来，自己与对方倒可以算是同一阵线的朋友了。 “不错！当初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我那可怜的丈夫与女儿给杀死，还将两人的尸体游街示众，受尽屈辱，简直是可恨至极！” “当时我正在潜心修炼法术，被此噩耗给打击得走火入魔，才变成了这副丑陋的模样！只有亲手挖出那个狗官的心吃下去，我才能心念通达，恢复原本的样貌！” 说到这里时，她面目狰狞如同恶鬼，声音极具难以言喻的怨恨与愤怒，显然已经是气极。 “狐妖？” 山贼头领一愣，旋即蓦地瞪圆了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 经她这么一提，他忽然间就想起了之前在庆阳城中打探到的消息。 据说当时是野外有鬼魅迷惑百姓，周世泽一人便是艺高人胆大地前去灭除妖怪，也不让人跟着。等到天亮回来的时候，便带回来了那两只少见巨大的狐狸尸体，并且还游街示众，说是要警告那些魑魅魍魉们快些远离庆阳城。 之后果然便也再没有什么妖鬼害人的事情传出来。 不过当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自然是嗤之以鼻的，根本就不信有什么狐妖害人，只以为是那个周世泽在故弄玄虚，不知哪里抓来的大狐狸就敢说是狐妖，让百姓们更加畏惧自己而已。 大约也就是以前自己等人跟着庙祝鱼肉百姓时使用的差不多的办法。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然而直到此刻这个所谓的狐妖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才忽然发觉自己似乎猜错了…… 第406章 出动 竟然是真的有狐妖！ 而且那个周世泽竟然还真的杀掉了两只狐妖？！ 难不成……他身上还真有所谓的山神的护佑？！ 这事情太过惊人，以至于他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呵，你是怕了？”这只丑陋的狐妖瞥了他一眼，似是嘲弄般地冷笑道。 “我听闻那周世泽身上有所谓的山神的护佑，或许他当时杀掉你的亲人正是因为山神的帮助，如今只有你一人，又如何能敌得过他呢？” 山贼头领显然也是已经慌了，毕竟涉及到所谓鬼神的事情，这时候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还保持镇定。 “若是山神真的出手，那恐怕我们也撑不了多久，倒不如现在趁着那些官兵还未上山来，早些带着东西逃走，远离此处，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你根本就跑不了！”狐妖摇了摇头，“就在你与我说话的功夫，那狗官的人手早已包围了山下。何况你以为你劫掠了来往此地的商队，他还能放过你不成？” “这……这可如何是好！” “你大可不必惊慌，我有办法对付那个狗官！”狐妖转身走到窗边，闭目凝神似是在感应着什么，随后继续说道，“我在这里潜修多年，知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不过是一只修为高深一点的妖怪而已。” “虽然不清楚那妖怪为何要帮助一个人族，但我猜测那妖怪定然也不是好心，甘愿受人驱使之辈，必然是那凡人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甚至是让那妖怪吞食治下的百姓才换得支持！” “而此次在那县令看来，应当只是你们这些山匪作乱，他所带的那些人足以将你拿下，所以不会刻意去花费代价请求那妖怪出手相助。而若是只有那些凡人，此次由我施法，便可以将他们给拦下并赶走。” “可是即便是此次将他们给赶走，但如果那周世泽猜到有妖怪从中作祟，请来那山神帮助该如何？”山贼头领依旧有些不安。 “这你就无需担心了。”狐妖似乎早已经料到了此事，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有一事让你去帮我办，只要成功了，我的修为就能大增，到时候，肯定能打赢那只妖怪！” “甚至可能都不用我出手，对方就自己夹着尾巴跑掉了，我不信那妖怪会为了一点祭品就敢与我为敌。而到那时你就抓住机会，尽快将那县令给解决掉，以绝后患！” “我已经在江湖上放出了悬赏任务，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亡命之徒前来接任务，到时只要你真能让那县令没有山神护佑，那此子必死无疑！” 山匪头领自信地拍着胸膛说道，旋即又是有所迟疑，问道：“只是不知你要我做的事情什么？” “此事不难，只是需要十分小心谨慎……”狐妖发出尖锐难听的笑声，稍稍压低了些声音，缓缓道来。 而就在山寨里谋划着阴谋的时候，山脚下，周世泽已经带着人手来到了此处，并安排人在各个山路的出口处做好埋伏，以免那些山贼趁乱逃跑。 待马车停稳，他掀开轿帘下了车，抬头望向那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 此刻天气正好，万里无云，清澈的阳光将整片山林都照亮得一览无余，对于他们围剿行动也是十分合适。 若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黑暗笼罩大地，树木之间穿梭更显困难，这山林之中反而更加易守难攻，加上不易看清脚下会不会有什么陷阱，总的来说还是宜早宜不宜迟。 不过在冷静下来仔细考量之后，周世泽还是决定稳妥起见，此次倒也并不是要一次性将对方拿下，而是试探一下那些山贼的实力。 若能一次拿下自然最好，但若是不能，也要保证自己这边不要出现什么伤亡。 “大人，现在人手都已经准备妥当，差不多是时候动手了！”师爷在一旁提醒道。 “也好！”周世泽微微点头，招来旁边一个衙役打扮的中年男子。 “娄叔，你家世代打猎为生，对这种山野地形应该最为熟悉，还请你带人先行进入排查情况，我们大部队则紧随其后！” 他这话一出，却是听这位男子有些紧张地劝说道：“周大人，您乃是山神的使者，岂能在此地冒险，不过是捉拿那几个贼子，便交给我们罢了！何况大人您是一介书生，而我老娄便是老虎也能斗一斗的，这些家伙难道还能比老虎更凶猛吗？” 周世泽却是不同意：“诸位战士既然都在前方为庆阳城而战斗，我身为一方县令，又怎能安坐？” 众人一再劝说之后他方才稍稍退了一步，轻叹一声道：“我可以不上去，但是诸位也请小心为上。” “大人尽管放心！” 如此一番交代之后，此次剿匪的行动终于是正式开始了。 起先倒也算是颇为顺利，兵分两路分别包抄而上，每一路各二十余人，打算来一个前后夹击。 然而就在行至半山腰的时候，人还没见着，却是忽然风云突变，天空变得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其间更有震耳欲聋的雷电轰鸣声，仿佛马上就有倾盆大雨降临一般，让处于山林间的众人也难免心中有所忌惮。 下雨天的山路可是最不好走的。道路泥泞也就罢了，万一一个不小心遇上泥水滑坡，恐怕小命也是难保。 “这是要下大暴雨了？！” 那位娄叔算是此次的领路人，看了看糟糕至极的天色，不禁暗自皱起了眉头。 分明山脚下的时候还是一片万里无云，怎的上了山就变了天呢？ “难不成要在这里打退堂鼓？” 他一想便否定了这个念头。 若是继续冲上去速战速决，或许还能在那寨子里躲一下雨，若是现在回去，自己淋得落汤鸡不说，还没脸见大人了。 想到这儿，他便招了招手，示意身后众人加快脚步，冒着即将要降临的大雨打算继续前进。 只是古怪的是，随着他们继续前进，半晌天上的暴雨也不见落下来，仿佛是干打雷不下雨一般，甚至似乎在发现无法阻拦他们的脚步时便开始逐渐地慢慢散去，颇为奇异，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还未等他们细想，眼前的林子里又是出现了一件怪事。 起雾了！ 第407章 暂退（加更1/5） “这大中午的，也没下雨，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起雾了？！” 娄叔发觉眼前的一切都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让他颇为费解。 而且随着他们慢慢地深入，这雾似乎有越变越大的趋势，几乎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连前后左右的同伴身影都只能看见略微的模糊轮廓，只消稍稍走远一些便是彻底迷失看不真切。 这种情况逐渐严重到了明明自己等人知道是走在山林之中，给人的感觉却犹如是行走在虚无的云朵之上，脚掌慢慢陷入软塌塌的泥土与腐烂的树叶中，根本无法判断前方究竟是实地还是什么陷阱，亦或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给人无形之中便带来了一种强烈的未知的恐惧感。 而且这么短的一会儿工夫，已经有四五个人不慎撞到了树，痛呼了一声，叫声却在山涧中回荡，四面八方慢慢传回来的是各种扭曲了的奇怪的嘶鸣声，更添诡异的色彩。 “不对，这地方有古怪！” 娄叔到底也算经验丰富之辈，此刻终于回过了味儿来，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恨恨地喊了一声：“肯定是那些贼人不知道施展了什么妖法，才会将这里变成这种奇怪的样子！” “那我们怎么办！”旁边的同伴有些不安地问道。 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别怕，这雾看起来虽然古怪，不过只要我们一直往山上走，方向就不会错！”娄叔一边说着，一边挥起手中的刀在一旁的树木上砍了一块树皮下来以作标记。 “而且别忘了还有山神大人在护佑着我们！” “往上走！别掉队了！” 身后众人受到鼓舞之后终于恢复了几分信心，纷纷重振旗鼓跟了上去，不过手掌下意识地更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刀剑，似是生怕雾气里会突然冒出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之后，终于走到了那浓厚迷雾的边境。随着雾气的渐渐稀薄，视线也开始逐渐变得清晰。 此刻已经走得有些疲累的众人暗自用力，打算将走了很久冤枉路的怨气一股脑地全部洒在那些山贼的身上，手中持着武器跃跃欲试。 他们可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然而待第一个领头的娄叔走出了那迷雾之后，眼前的熟悉一幕却是让他登时愣住，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而且身后陆陆续续走出迷雾笼罩范围的几人也同样是如此的反应，更甚者还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他们之前分明都是在往山上走，怎么此刻却又是回到了山脚下出发时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皆是糊涂了，心中对于这种诡异莫名的事情不禁感到有些畏惧。 早已经在山脚下等候多时的周世泽见他们这么快便下山来不禁有些奇怪，忙上前询问，一问才得知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雷雨以及那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周世泽来回踱步，低头沉吟，觉得此事愈发有些蹊跷了起来。 因为这些异象在山脚下的他根本没有见到，也就是说只有进入山林之中的人才瞧见了。 “此事恐怕有鬼神的力量在其中作祟！” 他很快便是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不禁心中一凛，觉得可能性很大。 虽然有些想不通这些山匪们究竟是如何与那些鬼怪们扯上关系的，不过此时最重要的并不是研究这个，而是要喊回那些不知情的属下，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回去从长计议方才妥当。 毕竟他也最是清楚那些妖鬼的力量，明白像自己这等凡人根本无法与之对抗，自己要另外想想办法才行，或许还要求助一下当初的那位豺狼妖…… …… 山上的寨子里，诸多山匪在看到官兵们果然退去之后，不由得欢呼了起来，对于那位始终沉稳不惊，仿佛一切的发展都早已了然于胸的大哥更是敬畏佩服。 实际上他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周世泽会带兵打上来，好在现在看来那个老狐狸的确没有骗他。 “大哥你太厉害了，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能吓跑那些官兵？” 有两个亲信便犹如狗腿子一般的上来谄媚地想问个明白，却是被山贼头领瞪了一眼：“你们该知道的就知道，不该知道的别多问。我自有我的办法！” 旋即他也没有和这些手下多说，而是转身去到了那个狐妖所在的房间里。 狐妖早已猜出他的来意，早早地便是坐在床头等着他，虽然依旧是摆着那副魅惑的身姿，不过那张脸却是让人毫无兴趣。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成了，接下来就是你帮我办的事！”她娇笑了一声道，眼神却是透着古怪的阴冷与煞气。 “好！”山贼头领毫不犹豫答应道，“到时候等我杀了那县令重新控制住这庆阳城，那些普通百姓可以随你享用，而你也要同时保我们安全！” “这是自然。” 狐妖答应得很是简单，不过一双狐媚眼睛里却是微微闪烁，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山贼头领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而是仔细回想起了之前对方与他说的事情，又是问道：“你之前说是要抓一些草药成精的妖怪来炼制丹药，但是我们毕竟只是凡人，又如何能帮助你降服它们呢？” 狐妖却是冷笑道：“这自然是简单的，那些草药精怪们向来都是心性善良喜欢救人的家伙，你们只需要假扮伤员即可……” 这个计划的起源便是她最近在某处山中发现了疑似有成精的人参生活过的痕迹，而且似乎还有好几个，这个发现顿时让她心生了歹意。 毕竟寻常的药草便已经对修炼有不错的帮助，而若是像这种成精的药草，而且还是人参能炼制成丹药服下的话，恐怕少说也能提升个几十年的修为！ 如果那人参不止一株的话，自己完全消化其中的灵气之后，暴涨百年修为也完全不在话下！ 到时候自己实力强横，报了夫君和女儿的仇岂不是手到擒来？ 现在只要等那些猎物落入自己的手中即可…… 第408章 出生之地（加更1/4）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前些日子不知为何那些人参不见了踪迹，不过现在用这些山贼作为诱饵的话，或许可以更快地找出对方的行踪。 想到这里，她便催促道：“事不宜迟，你尽快带着你的那些手下去扮作伤员四处寻找，莫要耽误了时间，放走了它们！” “但是今晚还有庆功宴……”山贼头领不禁有些迟疑。 “庆功宴何必急于一时，那些财宝和女人放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你可别忘记是谁帮你们得到这些的！”她似是不满他敢违抗她的命令，声音变得有些阴冷，隐隐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等我丹药炼成，帮你杀了那狗官之后，整个庆阳城都是你们的！但你如果敢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们山寨换一个听我话的头领！” 山贼头领感觉到后背一阵阴风吹过，身子下意识地一颤，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可不是那些仰仗着他的手下，而是一个会法术的妖怪，随时都能掌控着他的生死，当即便是咽了咽口水，面色有些泛白，慌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看着他似是逃离般离开的背影，狐妖冷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到镜子前，轻抚着自己这张难以直视的脸庞。 “敬酒不吃吃罚酒。若非是我相貌已毁，一个眼神就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为我连性命都不顾，哪里还像现在这样得了便宜还敢卖乖……” …… 当庆阳城关于围剿山匪的事情闹得有些沸沸扬扬的时候，被魇龙王认可了工作成果之后，白瑜小姑娘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机会，趁着这两天天气不错，便带着几个早就已经吵吵闹闹着要出去的弟弟妹妹们离开了鬼城，回到了自己出生时候所在的地方。 一座往常并没有什么人往来的荒山上，山清水秀，风景的确是不错的，而且还长着许多比较少见的植物，即便是青黛在这里也会感到心旷神怡的舒适，当然也仅仅只是舒适而已。。 其实这也不是白瑜第一次回来，之前也偶尔会带着弟弟妹妹们回来一趟，毕竟自己也曾经在这片土地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长出了手脚能动弹了，才有机会出来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这里就是你们长大的地方？”受邀一同前来的青黛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郁郁葱葱的树木很是漂亮，头顶上的金灿灿的阳光从树荫的缝隙中落下，洒在地面的花草中，显得如梦似幻般美丽。 只是可惜这里的植物大多都没有成精的趋势，或许要不了几十上百年便会逐渐由盛转衰，最终慢慢枯死化为朽木。 没有什么爱恨情仇，没有杀戮与剥夺，只有懵懵懂懂的对于初生的喜悦与对死亡降临时的遗憾。 这实际上也是大多数生命的普遍宿命，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即便是人族那般有所追求，渴求权贵，百年一过也不过是黄土一抔，重入轮回。 而像她们这些植物，只有真正有所奇遇，能够诞生最初的灵智，方才有一丝成为精怪的希望，即便在那些之中，能够真正成妖的也是极为稀少的。 青黛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也更是惊讶于白瑜竟然能一家老小都成了精怪，这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了。 她起初还以为她们最初被种下的地方是什么特别的洞天福地，有极好的环境条件，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嗯，我和弟弟妹妹们就是在这里成精的。”白瑜在回到这里之后似乎也是有些稍稍的意志消沉，蹲在地上摸了摸这片还算丰饶的土地，慢慢回忆一般地诉说道，“虽然后来为了躲避逐渐出现在这里的采药人的足迹而陆陆续续转移过好几次，不过还是时不时就会回来看看。” “说起来，其实我已经忘记了当时是谁种下了我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粗心，在一堆人参的种子里掺入了一个萝卜……” 她鼓起小嘴有些生气般地抱怨着，但说到后来时却是话音一滞，旋即似是想开了般的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尽管她已经相信自己是一只人参上百年的时间。 “不过或许我也要庆幸一下，正因为我是萝卜，所以我长得比一般的人参更快，成精之后亦是如此，提前从土里钻出来的我可以有能力保护这些当时还无法自由活动的孩子，带他们躲过那些眼尖的采药人的手……” 她抿了抿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慢慢在地上的泥土里画了一个圆圈。 “不然的话，可能我就要变得孤苦伶仃的了。只有保护这些弟弟妹妹们继续好好地长大，变成真正的更厉害的大人参，我才算完成了我的愿望。” 这时候，前面一只正在嬉笑打闹的小人参不小心被地面上耸起的树根给绊了一跤，她赶紧起身，以真正的大姐头的身份走了过去一边扶起它查看伤势一边板着脸教训它，就好像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弟弟一般。 青黛怔怔地看着她们，想起自己的往事，不禁有些小小的羡慕。 就算本身并不算是同一个种族，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胜于普通同族的亲情。 她不禁想着，自己未来是否也可以找到这样可以相互依靠的人呢？ 这似乎太过于遥远，以至于她无法想象那样的未来是否会到来。 在这里悠闲玩乐的时间过得很快，似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日落时分。当青黛抬起头望向天边的时候，能看见太阳已经逐渐西沉，或许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白瑜没有反对，拍了拍手将几个已经玩累了的弟弟妹妹们给叫了回来，抱在怀里打算趁着天黑之前回到鬼城中。 毕竟已经习惯了鬼城中安全的环境，如今再次在野外留宿，难免有些不太安全的感觉。 只是就在两人飞回去的路上，青黛无意间往下面瞥去，却是忽的目光一凝，有些惊讶：“等等！” “怎么了？”白瑜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那里有受伤的人需要帮助！”青黛迟疑了一瞬，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等我帮他们脱离了险境之后再继续回去。” “哎！”白瑜看她没等自己的回应便飞了下去，跺了跺脚，想了想还是一起跟了下去。 “你怎么也一起下来了？”青黛回头看了她一眼。 白瑜摇摇头道：“你一人动作太慢了，加上我的话救人更快一些，也好早点回去。” 第409章 陷阱 青黛先是一怔，旋即浅浅抿嘴一笑，点了点头，伸手牵住她，一起向着那伤员的方向飞了过去。 当她们匆匆赶到的时候，可以看见地上的树丛之中的确有两个男子躺倒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似是刚刚经过了一场厮杀一般。此时两人正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不住地发出凄惨的呻吟声，殷红的血液从指缝中不断渗出，俨然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青黛不免有些于心不忍，上前靠近了两步，捏动一道法诀之后便见一道绿色的光芒从其指尖飞出并落入两人的伤口之中，很快便可以看见血液流出的速度在慢慢减缓。 不过这只是治标不治本，要想治好还是需要好好包扎一番才行。 瞧见两人从天上飞下来，而且还会奇异的法术，地上两人犹如看见了救星一般，赶紧苦苦哀求道：“两位仙女，还请救救我们啊！” “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会受伤？” 青黛透过感知仔细查看了他们的伤势，却是隐约发现两人的伤势似乎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不禁心中有些起疑。 其中一人急忙答道：“回两位仙女……我们本是这一带的猎户，可谁知倒霉遇上了盘踞于此地的山匪，不仅是被抢了所有的猎物与钱财，还被打成了如此凄惨的样子，若是遇不到好心人，可能今晚就要死在这山上，变成那些野兽们的盘中餐了！” “是啊是啊！我们家中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如今我们遇上这档子事，恐怕家中的生活都无以为继了！”另一人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用袖子掩面语气悲戚地说道。 听到这番事情，青黛原本有些警惕的心也不免稍稍柔软了一些，尽量温和地说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可帮你们下山去，这些伤势也无大碍，想必要不了两三天便可以痊愈。” “多谢仙女姐姐！多谢仙女姐姐！” 两人似是喜出望外，赶紧跪地叩拜，表现出来颇为诚心的样子。 “我们可不是什么仙女，这次帮你们，你们以后也做些善事也算是报答了。”白瑜的性子比较急切，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便是一巴掌拍在一个人手臂上的伤口上，随即稍稍灌注了一丝力量，很快便看见血已经差不多完全止住了。 她虽然并不是药草出身，对于医药治理方面并不算是特别的擅长，不过如果只是处理这种简单的伤势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出于完全的考虑，她还是不客气地随手要撕下那个完全愣住的人的衣袖，打算将他的手给好好地包扎一下。 然而就在衣袖被撕开的时候，那人却是忽然反应了过来，面色陡然一变，刚想喊“不要”，但未等他话音脱口而出，白瑜的动作就已经完成了。 “怎么了？”手里愣愣地拿着那半截扯烂了的袖子，她有些奇怪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个病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又不是什么名贵的绫罗绸缎，不过是最简陋的粗布麻衣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大不了她赔他一件呗……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因为在撕裂开的衣袖里面十分突兀地有一撮带着淡淡狐狸骚气的毛掉落了出来！ “这是？” 她愣了一愣，待仔细看去时，因为长久以来保护弟弟妹妹养成的一种近似本能的意识，她很快就发现了那狐狸毛可不是普通的那种杂毛狐狸。 这上面分明有法力的残留痕迹！ “有妖？” 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望向对方，瞳孔慢慢地缩紧。 刚才这两人哭哭啼啼用袖子擦眼泪的时候，她与青黛还当是这两人真情流露，是想到了家中的处境，为亲人与自己的黯淡未来而忧愁，为此还有些心软，十分可怜他们。 但此刻看来，刚才分明就是在利用这些袖子里藏起来的狐狸毛进行通风报信啊！ “青黛，快跑！” 她心中顿时惊慌至极，赶紧向后一跳，抓上青黛的手便是想要向上飞去，抓紧时间趁着那只诡计多端的老狐狸没赶过来的时候逃离这里。 青黛也是意识到了不对劲，也是跟着一起飞走。 只是可惜的是，未等两人飞远，一道阴恻恻却又满是透骨媚意的女子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想跑？已经晚了！” 两人闻声抬头向远处望去，便看见一个相貌丑陋但身后却长着两条尾巴的狐狸精竟然早已经等在她们逃跑的路线上，设好了陷阱等着她们的到来。 青黛与白瑜都不过是百年的修为，这狐狸精却已经两百年的修为，这实力上的硬差距几乎意味着两人根本无法逃离此处，见硬来不行，两人不禁停在半空之中，与对方遥遥对峙。 “好丑的狐狸精！” 仔细打量了对方之后，下意识地，白瑜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个，脱口而出，旋即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地看着对方。 “可恶！”狐妖十分恼怒，却并未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只是冷笑一声，“等我把你们炼成丹药给吃下去，你们的美貌自然都会变成我的！” 似是想到了两个可人儿受到她痛苦折磨的样子，她的脸上慢慢咧开了满是贪婪与阴森的笑容，看起来更为渗人。 白瑜被对方可怕的话语给吓得稍稍退了一步，想了想还是偏过头小声地对青黛说道：“我有个办法，不如我们分头跑，她只有一个人，肯定抓不了两个人，然后逃走的人去鬼城通信，找人来报仇！” 青黛紧盯着那邪恶的老狐妖，也自知现在的情况危急，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便是点了点头道：“好！” “先等等……” 白瑜又是想起了什么，将自己怀中紧紧抱着的人参弟弟妹妹转而交给了青黛，难得地神情认真地说道：“一定要平安带它们回去……” 青黛有些迟疑：“但我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逃出去……” “我相信你！”白瑜却是十分自信地笑了笑，“你的修为比我高，肯定能逃走的！” 第410章 诱饵 “好！”青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露坚定之色，接过小人参们紧紧抱在怀中，认真答应道，“如果我能逃出去，一定会带它们平安回到鬼城！” “那数到一就动手！”白瑜回过头重新望向那个老狐妖，眼神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微微闪烁，口中轻声念道，“三……” “二……” “一！” 话音一落，她便是化作了一道白光，犹如一道流星一般向着右边的山涧快速飞去！ 青黛也同样没有迟疑，在这一瞬便迅速向着相反的左边飞去。 现在她们只能赌，赌那个老狐妖没有化一为二的分身能力，只能追击一人。 万幸的是，现在那只老狐狸似乎的确没有分身之类的法术，观望着两人逃离的方向正在犹豫要追哪一边。 青黛不敢放松，继续全力向远处飞去，尽管她知道以双方的修为差距，这些距离也只是顶多延缓些许自己被追上的时间而已。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希望如果那个老狐妖是来追击自己的话，自己可以尽量为白瑜争取逃离的时间，让她有更大的机会回到鬼城通风报信！ 然而在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是瞳孔慢慢放大，被远处那难以置信的一幕给震惊了。 只见白瑜根本没有跑远，她只是跑了一段距离后又停了下来，十分霸气地停在半空之中双手叉腰指着那只老狐妖破口大骂！ “有本事就来追我啊！你、你这只烂脸老狐狸！是不是因为脸长得歪了太丑了，相公不爱你了，所以就欲求不满出来祸害人了？呸！活该！祝你下辈子长得更丑！” “嘶！” 狐妖本来还想追着青黛的方向而去，因为她能隐约感觉到对方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人参的气味，而且还混杂着其它的某种草药香味，对自己的修为肯定有更大的帮助！ 然而刚准备追赶，却是被这个不怕死的小丫头给骂得险些七窍生烟怒火攻心，咬牙切齿的同时恨不得将这死丫头给生吞活剥方才罢休！ 更重要的是，她忽然闻到这个白毛丫头身上慢慢地传来同样一股人参的气味，而且比起另一个女子身上的更为的浓郁，十分的诱人，让她的目光一时间便是紧紧锁定了对方，满是贪婪的意味。 “这只白毛丫头，八成是一只真正成了人形的人参精！这么浓的香气，年份应该不差！” “比起那些似乎根本没成型的小家伙，还是这个丫头更值得自己出手！” 她很快便是下定了决心，阴恻恻地冷笑两声，身形一闪便向着白瑜的方向飞去，速度比起之前两人逃跑时候要快上一倍有余！ “上钩了！” 白瑜心头猛地一跳，旋即便是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一双眼神里没有后悔反而有些庆幸。 “幸好自己与弟弟妹妹们相处了这么多年，身上多少带了些人参的气息。加上刚才故意用法术散发开来，总算是让这只老狐狸当真以为我是人参成精了！” 自从成精之后，带着弟弟妹妹躲躲藏藏那么多年，她自然是明白所谓的人参成精对于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是一种极为巨大的诱惑。对方今天既然故意设下陷阱，所求的也无非就是增强修为。 现在只要她抛出这个诱惑，对方根本没有理由去拒绝。 这也是她决定将弟弟妹妹们交给青黛的主要原因，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用这个办法就一定会被选为目标。相应的，只要她被追击，那么青黛就一定可以逃走。 在她想来，带着弟弟妹妹们的她肯定会因为人参的气味被追击，既然如此，不妨以她自己作为诱饵，换取青黛与弟弟妹妹的平安。 这或许就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不过其实真要说起来，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算是她自己私心的原因。 她逃跑之余也不忘偷偷瞥了一眼，待瞧见身后越追越近，面貌几近疯狂的老狐妖，心中非但没有死亡即将降临时候的恐惧感，反而一片平静，甚至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得意。 “没错！终于有人承认我是人参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不过这种奇怪的认同感还是让她有些美滋滋的。 而在两人追击的时候，远处另一方向的青黛似是明白了什么，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们且追且逃的身影，轻轻咬了咬唇角，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继续向着鬼城的方向逃去。 只要她抓紧时间，应该还有机会将白瑜给救回来！ …… 这边，良久之后，狐妖终于是追上了这个颇为难缠的小丫头，瞬息间用自己的狐狸尾巴将她给缠绕得紧紧的，不留分毫的挣扎的余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老妖婆！丑八怪！” 白瑜虽然手脚已经动弹不了了，但嘴上还是没有空闲着，一口一句地叫骂道，似是要将被擒拿后心里的憋屈都给发泄出来。 “闭嘴！” 狐妖不禁恼怒至极，这白毛丫头被抓死到临头还这么惹人厌烦，随手给她施了一道法术，让她只能干瞪着眼睛，嘴巴却是紧紧闭着发出一些闷哼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嘴硬的小人参，就等着我回去把你炼制成丹药吧！” 话音落下，她不禁发出难听的怪笑声。然而正当她期待看见这个小丫头瑟瑟发抖恐惧的样子时，却是惊愕发现这家伙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一副得意洋洋，眼神鄙夷的样子，就好像被抓住的不是她，而是自己一样。 “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更加地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想了想也只以为这丫头是在逞强而已，冷哼一声，想着等到了下锅的时候就知道求饶了。 虽然有些可惜还是被跑了一个，不过已经抓到了大头也就不是那么地遗憾。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她用尾巴卷着白瑜快速地飞回到了山寨之中，吩咐山贼头领尽快去准备好适合炼丹的炉鼎以及一些辅助的药草。 第411章 奇怪的味道（加更1/3） 早已等候多时的山贼头领见她当真抓了一个小女孩回来，不禁十分地惊喜，犹豫了一下好奇问道：“狐妖大人，这便是人参成精了吗？”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丫头，长相的确是十分精致可爱的，而且一头的白发并不是年逾古稀的那种干枯般的苍白，而是十分柔美的乳白色，看起来就十分的柔顺光滑，颇具特殊的异域风情，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若是抛去其精怪的身份不谈，倒也的确算是个不错的美人胚子。 就是似乎是因为被抓了而十分生气，被狐狸尾巴卷着的她一直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一副有怒火却无处发泄的模样，一双大大的眼睛一会儿瞪着狐妖，一会儿转头瞪着他，似乎是想用眼神消灭这些仇敌一般。 “不错！” 狐妖根本不在意白瑜的态度，而是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毕竟能成精的药草都十分少见，更别提药草中十分稀少的人参，堪称极品中的极品，加上其本身的避世的警惕心，世人或许究其一生也难有机会看见其踪迹。 能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人参精怪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便是她也没想到这次会这么顺利，还抓到了这么大的已经成型的人参精怪，可真是收获十分丰厚了！ “竟然真的是人参……” 山贼头领又打量了一会儿白瑜，想起传说中人参的神奇效用，看了看狐妖，还是忍不住问道：“狐妖大人，不知若是等丹药炼成之后，有多余的可否给小的一份？毕竟小人此次没有功劳也多少有些苦劳，也想尝尝长生的滋味……” 他有些渴望地舔了舔嘴唇，一副向往的样子。 “哼，就凭你？”狐妖却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便是我等妖鬼也不敢说长生不死，你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还敢妄想着长生不老？何况只要一颗丹药你都承受不住里面的灵气爆体而亡，谈何长生？” “不过此次你的确有些功劳，通风报信也算是及时，倒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些许的赏赐。” 狐妖故意卖了个关子，见山贼头领一副欣喜的样子叩谢之后，方才慢悠悠地从白瑜的头上拔了一根白发递给他。 “这便是给你的赏赐。” “这？！”山贼头领顿时愣住了，面上有些疑惑不解。 “你莫要小瞧了这根白毛。”狐妖冷笑一声，捻着那根看似普普通通的白发说道，“此乃成精了的人参的触须，其中的灵气已经远胜于寻常的百年人参！只需要吃下这么一根，便已经达到了你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从此身强体壮，不受病痛折磨也已经是轻而易举。” “像你这样的习武之人，内修的功夫也可以大幅度进步，好处可谓是数之不尽！” “这……当真？！” 山贼头领闻言不禁大喜，赶紧如获至宝一般的小心翼翼伸出双手摊开，接过那根白发放在手心，仔细地端详着。 只是可惜的是，以他的眼力根本就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上看下看都只是普普通通的白毛而已，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但也不敢表现出来。 “你快些吃吧，免得灵气散去，效果变差了。”狐妖随口提醒道。 “是！” 山贼头领不敢迟疑，迅速便是将这根白毛放入口中，闭目凝神，似是想要回味一般地仔细咀嚼了一下，想要好好地记住这难得的人间极品美味，永生难以忘怀。 然而慢慢地，他闭着眼睛的脸上却是出现了一丝有些怪异的神色，咀嚼的动作也是变得越来越慢，似是吃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 良久，他方才慢慢咽了下去，睁开眼睛，看了看狐妖大人，又看了看因为自己的头发被人给吃了而十分生气的白瑜，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狐妖还当他是初次承受如此大量的精气有些不太适应，便是咧嘴笑着引导道，“你是不是感觉到有一股精纯的灵气从你的腹中慢慢升腾而起，并且随着你的每一次呼吸流入血液之中，蔓延到全身，神智也比之前更加地清明……” “不必惊奇，这是正常的。成精的人参灵气充沛，你好好适应一下，或许还能让你的武艺更进一步，杀那狗官的把握也就更大一些……” 就在狐妖如此喋喋不休地解释的时候，却是忽然被一道弱弱的声音给打断了。 “那个……狐妖大人，小人好像、似乎、可能并没有感觉到你说的那种灵气充沛全身的奇怪感觉。” 山贼头领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反而……我尝到了一股腌萝卜的味道。还……还挺香的！” 没办法，他已经竭尽全力了，真的没有感觉到对方所说的那种奇异感觉！反而那股特殊的萝卜香味让他食欲大开，莫名其妙地生出想要大吃三碗米饭的冲动。 他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没有？” 狐妖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不禁皱紧眉头：“不应该啊！” 这么一根满是灵气的根须吃下去，就是个傻子也该感觉到异常了，怎么可能这家伙毫无感觉呢？ 而且……这家伙说的萝卜是什么鬼？！是在戏耍自己吗？！ 狐妖自然是不信邪的，转头再次在白瑜的头上拔了一根白毛，这次她打算自己来尝一尝，看看这个山贼头领所说的腌萝卜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慢慢将白毛放入口中试图品尝，从中品味出隐藏着的灵气。 然而刚一入口，她的面色就是陡然一变，好像是吃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呸”地一口给吐了出来，恰好喷了面前的山贼头领一脸的口水，随即瞪大了眼睛，神色间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还……还真是腌萝卜的味道！” 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抓的这个人参精怪身上竟然会有一股腌萝卜的味道呢？！ 难道有人暴殄天物用腌萝卜的手法来腌人参了？而且还是人参精怪？ 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不对，这人参有问题！” 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人参怎么可能会有一股萝卜味儿！ 这个白毛丫头很可能根本就是一根特大号的萝卜！ 第412章 烤萝卜 “说！你的真身是什么？！” 狐妖心中猛然生出了十分不妙的预感，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白瑜，那眼神就好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看破她的内心一般。 不过当她看见白瑜嘴巴紧闭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施了法术，急忙撤去法术，又是问了一遍。 白瑜长长地舒了一口憋起来的气，哈哈大笑道：“哼！本姑娘当然是货真价实的人参啊！你们这些蠢货吃了我好几根的头发，连这都辨别不出来吗？” “你撒谎！哪有人参长了萝卜味儿的！”狐妖却是不信。 “你现在不就见到了，长见识了吧？”白瑜一脸无辜，笑嘻嘻道。 “可恶！” 狐妖毕竟也不是傻子，看她这副死皮赖脸的态度便已经猜到了真相。 八成是为了让真正的人参精怪逃离，所以由这个萝卜精来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萝卜精身上会有浓郁的人参气息，但这显然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她已经错失了一次宝贵的机会，眼睁睁看着让自己修为大增的丹药插上翅膀飞走了！ 当下不禁心中一阵气极。 自己抓到这根萝卜又有什么用处？灵气浓郁程度比之人参要差得太远了，甚至还不够自己塞牙缝的！ 白瑜大约也是猜到了她心中的纠结，抓住机会劝说道：“劝你还是快些放了我吧，或许我还能看你知错能改的份上帮你求求情。若是等我的朋友带了援兵过来，恐怕你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他们可是很厉害的，一巴掌就能把你给拍死！” “妄想！到手的猎物岂有放走的道理！” 狐妖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百年左右修为的小妖怪能有什么大妖朋友，还想诈我放了你们？简直是做梦！” “虽然你身上肉是少了点，但至少也是个成精的妖怪，吃了也算有点用处，白吃白不吃！” 说到这里，狐妖似是下定了决心，让旁边已经呆滞了的山贼头领速速去准备新的材料。 “丹药我就不炼了，等准备妥当以后就吃烤萝卜！”狐妖面色阴冷，将还没来得及说话的白瑜丢进专门看守俘虏的牢房里并设下法术，不让她逃走。 “还真是倒霉，碰上个疯婆子……” 片刻之后，白瑜手脚都被束缚着，法力也无法运用上，只能勉强坐在墙边，有些无奈地想着。 “也不知青黛有没有带着弟弟妹妹们安全回到鬼城里面，是不是已经在找人来救自己了？” 忽然隐约间听到了些许奇怪的声响，她脑袋微微一歪，有些疑惑地向着房间的黑暗处望去，只见那里有几个身形狼狈面色惊恐不安的凡俗女子正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地望着她的方向…… 而就在她待在这牢房里的时候，鬼城之内，青黛的的确确是已经安全地返回，并正在心急如焚地寻找着解救白瑜的办法。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最厉害的人自然是直属的上司，也就是此处的鬼王魇龙王。 然而以往只有对方视察一般地主动来看实验的发展进度，她却从来没有办法主动联系到对方。更何况，她也实在不敢确定这位满是威严的大王会不会愿意出手相助。 在对方的眼中，或许自己与白瑜仅仅只是有些的利用价值，究竟值不值得他出手还是两说。 但是毕竟自己也是鬼城的居民，按照以往的规矩应当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她退而求其次，找到了桃花妖，拜托她替自己转而禀报一声。 “那只矮脚萝卜被外面的妖怪给抓了？” 桃花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微皱眉，还是颇为重视的。 毕竟这是大王重点关注的粮食改进的实验，这两个人也可以算是目前这个试验中的顶梁柱，若是随便少一人都可能会有不小的麻烦，让试验进度陷入停滞。 其实实验失败也就罢了，毕竟粮食对于他们妖鬼根本无关紧要。她不想让大王对她感到失望才是重点。她始终坚信自己是大王最信任的得力助手，岂能让自己的形象染上任何的污点？ 想到这里，她便是暂且放下了手中等待处理的城中事务，打算亲自过去一趟将那只矮脚萝卜给救出来。 万一去晚了真被吃了，那可就糟糕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身形却是没来由地一顿，面上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旋即沉默了半晌后，又是慢慢坐了回去，拿来一道空白的玉简于手中，似是灌注了几道咒印之后，递交给了青黛。 “你不必太过担心，那只矮脚……白瑜与你身上都有大王的庇佑，寻常妖怪伤不了她，顶多只是吃一些苦头而已。现在重点是尽快将她给救出来。” “这道玉简内我设置了特殊的保护手段，你将其带在身上以防不测。另外可以去找学校的一位名叫周世泽的老师，他是凡间的县令，现在正在调查其领地内的山寨与那只狐妖的关系。你可去协助他，可尽快地救出白瑜并也算是做些善事。” 当听到有魇龙王的庇护所以白瑜不会有事之后，青黛方才稍稍松了口气，暗道那位大王果然考虑周到。旋即便是接过那玉简，快步离去寻找那位周老师。 待她的身形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内后，桃花妖的身前一道黑色的烟雾缓缓凝聚成一道高大的人形，正是以魇龙王的身份出现的杜白，慢慢地收回了注视她背影的视线。 “大王！”桃花妖急忙起身行礼，望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难掩的敬慕，不过犹豫了一瞬，难免还是有些好奇问道，“为何刚才您要传音让属下不要亲自出手，反而让她去寻找周世泽的帮助呢？” “若是由属下出手，弹指间便可以将那伙作恶多端的山贼与奸猾的狐妖给消灭干净。” 以她近八百年的修为，虽然本身不是很擅长战斗，但依旧可以碾压一样地战胜那些蝼蚁般的敌人。 “人间自有人间的规矩，我们虽然实力强横，但也没有必要事事插手，应当给予属下他们一些适当的历练机会！”杜白淡淡道。 第413章 意外 “这些并不会致命的小麻烦可以适当让他们增强能力，拥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也能懂得互相帮助信任的道理。像保姆一样保护着他们可不是本王想要的。” 杜白低声道：“至于青黛的事情，则是给叶寒成的一个机会罢了。” 考虑到当初那个愿望其实算是青黛自己找上门来而完成的，多少有些欠缺的感觉。如今为了弥补，他如今便稍稍留了些许机会，且看叶寒成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桃花妖很快便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事情对于她而言是无所谓的，不过既然是大王的意思，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地严格执行下去。 不过另外倒是还有一件事是需要他来定夺的，桃花妖将一份新的有关于官员聘用方面的计划交给他来过目，由他决定这最终的方案该是如何。 “新的官员任用方案么……”杜白听她这般诉说着，沉思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此事我另有考量，过些日子会给你命令。” 桃花妖虽然有些好奇是什么，不过也没有多问，便是应下。 …… 另一边，青黛此刻既然拿到了桃花妖赐予的玉简，当即便是去寻找学校中的周世泽老师。 此时恰好已经是夜晚时候，赶在上课开始之前，三个老师都已经陆陆续续地被接送到了鬼城进行上课之前的准备，当青黛出现的第一时间，叶寒成便已经注意到了她那有些行色匆匆的身影。 不过稍稍有些意外的是，青黛并没有直接来找他，而是有些紧张地询问了周世泽老师是哪一位，得到答复之后便快步去寻找了，显然是有事相求的样子，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错愕。 他当然不会以为这两人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出于担心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特殊的麻烦，所以便也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想要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 这边周世泽其实也已经早早来到了鬼城学校之中，此次倒也不是为了备课之类的原因，而是想要提前找到当初的那只豺狼妖，向对方好好询问一下，是否有鬼怪在其中作祟。 如果当真是有鬼怪在暗中阻挠，那说不得还得请豺狼妖出手相助了。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今天却并没有看到豺狼妖的身影，这才隐约想起来对方这两天似乎都没有来找他问过学习方面的事情，当时本也没有多想，如今却是有些奇怪了。 等他找人问过后才得知，原来早在几天前豺狼妖便是已经进入了突破瓶颈的状态，正在闭关修炼，以进一步提高修为，自然也就没有空闲来继续上课了。 这个意外显然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不禁觉得有些棘手。 如果豺狼妖无法出手相助的话，恐怕接下来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文弱的姑娘却是找上了他，正是青黛。 周世泽与青黛本是不熟悉的，此刻在对方找上来时还有些诧异，不过当她说起自己的来意时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真有一只狐妖在作祟！而且又在继续害人！” 他不禁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正是如此！所以还请周老师能帮我尽快将白瑜给救出来，以免她在那狐妖的手中忍受诸多的折磨痛苦……”青黛请托道。 周世泽闻言不禁沉吟道：“不瞒姑娘，我本打算求助于我的一位好友豺狼妖，由他出手相助定然可以将那狐妖给拿下，届时这剩下的贼寇自然是不攻自破。” “然而他近日正在潜修，暂时无法相助，所以恐怕有些为难了……” “其实我可以帮这个忙！”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忽然从青黛的身后响起，让两人都不由得稍稍一愣，她回头望去，竟是看见了叶寒成的身影。 “叶兄？你怎么……”周世泽同样也是觉得奇怪。 一来是因为从刚才开始他便注意到叶寒成似乎一直跟在青黛的身后，本以为对方是恰好有事，所以他并未在意，如今看来，似乎正是为了这个姑娘而来的？ 二来则是因为对方所说的帮忙一事了。毕竟此次涉及到了那些妖鬼之事，而叶寒成毕竟只是一个凡人，恐怕也难以帮上什么忙吧…… 青黛同样也有这种的忧虑，而叶寒成则是面色平静地说道：“如果此次只是以救人为目的的话，应当并不会太难。我们也并不需要直面敌人，只要使用计谋将敌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走即可。” 话音一落，周世泽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低头沉吟了一下，旋即眸中精光一闪，抬起头望向他：“叶兄你的意思是……” 叶寒成点了点头：“不错，只要周大人你派兵去佯装围剿那些山贼，那妖怪的注意力应当便会被吸引走，当当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牵制你们的时候，我便可以从后方潜入，悄悄救走人。”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实际上这其中风险的确是不小的，周世泽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不禁有些迟疑：“但是贸然潜入恐怕不太安全，毕竟是一只妖魔的地盘……” “周大人无需忧虑。”叶寒成却是摇了摇头，手中的那把剑虽然因为是在鬼城中所以只是一个习惯性的装饰作用，不过轻轻舞动间招式却依旧是十分的凌厉，隐约间便可以看出其剑技的高深莫测，绝非等闲之辈。 “我叶寒成说起武功可不曾怕过谁。就算是妖魔也有办法斗一斗。” 他这话自然是不假的。 行走江湖这么久了，经常风餐露宿，亦或是为了某件天材地宝而只身前往凶险且阴气聚集之地，若说没有遇上过妖魔鬼怪是不可能的，甚至也有被好几只小妖给围困住的险境。 但是凭借他的极强的武艺，硬生生地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在他的眼中，只要是能被剑砍到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凡人眼中可怕的妖魔鬼怪都注定不过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而已。 周世泽见其态度坚决且十分的自信，便也不由得被他的态度所感染，加上山寨之中的被俘虏者的确正危在旦夕，急需拯救，便正欲冒险一把答应下来，然而一旁的青黛却是抢在他前面忽然提前开了口，说出的话竟是有些意外。 “我也和你一起去！” 第414章 相助 “我至少也会一些法术，如果不幸与那狐妖正面对敌，我也可以多少给予一些帮助。” 青黛轻声但坚定地解释道。 毕竟白瑜是她的朋友，被抓也多少是有她的过错在其中，此刻自然也是想要提供一些的助力，而不是干坐着等待。 她已经做好了这么说之后被劝阻的准备，只是有些意外的是，叶寒成并没有阻止她，反而只是注视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简洁地道：“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周世泽则是眼神古怪的扫视了一下两人，心中忽的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 “还是第一次见到叶兄这么积极主动地接近一个人，难不成他对这位青黛姑娘……” 说实话，在之前的简短的对于这位叶寒成的印象之中，他一直觉得这位应该便是一位行走于江湖之中，不沾染儿女情长的侠客。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 他猜错了？ 周世泽暗自摇头，觉得颇有些世事难料的意味。不过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也希望与自己共同在鬼城之中效命的人能多一些人情味。 当然目前的重点当然不是这个，关键在于尽快去准备方才所说的那个计划，将被抓的人给救出来。 …… 次日清晨的时候，叶寒成慢慢睁开眼睛，一瞬的恍惚之后立刻便认清了现在的环境。依旧是昨晚休息时的样子，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他因为时刻保持警惕的缘故，所以一般都是抱着剑坐在树上，倚靠着树干维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以便周围一旦有什么动静都可以迅速反应过来。 不过昨晚似乎是因为与青黛商量了关于今天的事情所以稍微耽误了一些回来的时间，以至于今早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可以看见底下的朋友们已经陆陆续续都醒来，正在收拾着东西。 一字眉注意到树上的动静，抬头对他招了招手喊道：“大哥！你醒啦！那咱们今天就早点出发吧！” “这荒山野岭的，吃得都是生硬的干粮，连洗个热水澡的地方都没有，可是难受死我了！赶紧回去县城交了差，就能好好快活一段时间了！” 他说着搓了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兴奋样子。 旁边的鲁柔用鄙视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我们江湖儿女行走江湖，岂能在意这点小事？” “切！咱们出来赚赏钱，还不是为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好享受么！等攒够了钱，我就去找个小媳妇，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一字眉却是挑了挑眉，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就差叉腰仰头大笑了，说着又是瞥了她一眼。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因为长得太魁梧，还整天动粗，被意中人嫌弃不说，就算拿刀架在那男人的脖子上，人家都不肯要你，一气之下才出来闯荡江湖的吗？” 他一边挤眉弄眼着一边阴阳怪气说道，旁边的其余几人则都是装作没听到一般，不过看神色似乎还是忍着笑意十分辛苦的。 “你莫要胡说！”被当众揭穿往事，鲁柔当即便是气极，脸色胀红，“我什么时候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逼人娶我了？！” “你你你……你要是不说出个好歹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手上的大砍刀已经蠢蠢欲动了。 “哎？”一字眉嘻嘻笑道，故作回忆道，“我可还记得那个大腿还没你胳膊粗的柔弱书生被我从你刀下救下来的时候，还很感激地一口一个救命恩人地喊我呢。” 鲁柔闻言却是咬牙切齿道：“那是因为他悔了我们两家从小订下的姻亲，要娶别的女人！这置我鲁家的颜面于何地，若不是你捣乱，当时我就砍下那个负心汉的脑袋了！” “你看看你，还怪别人呢！”一字眉撇了撇嘴，“寻常女子相夫教子和和美美，哪有像你这样单手轻松拿着大砍刀还动不动就要拿别人项上人头的？那些个文弱书生瞧见你胆气都没了一半了，哪里还敢娶你啊！真成婚了怕不是要英年早逝不可……” “住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鲁柔越想越生气，看面前这个一字眉也是更可恨，骂了一声便打算提刀和他大战一场。 只是就在这时候，叶寒成却是从树上跳了下来，打断了这场日常的拌嘴闹剧，淡淡道：“接下来的路，我另有要事，便不与你们一起回去了。若是日后有事，可以飞鸽传书再联系。” “嗯？ 不止是一字眉和鲁柔，其他几人也是有些惊诧地回过头来望着他。 “大哥，这么突然？这笔赏金可是有大头都是你的，你就这么不要了？！”一字眉张大了嘴，一副吃惊的样子。 “呸，就你满脑子都想着钱！” 鲁柔一旁冷哼一声，转而望向叶寒成，疑惑问道：“大哥，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你与我们有恩情，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尽管说一声，我们绝对义不容辞！” “谁整天想着钱了！我不是想着大哥要退出江湖，身上没点余钱不好过日子么！”一字眉嘟囔着。 叶寒成倒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既然是朋友，他自然了解他们的为人，便只是沉思了一下，答道：“我的一位朋友被妖怪所抓，此次便是要去将她救出来。” “妖怪？” 众人皆是一惊，不过却没有畏惧的意思。 一字眉抢先说道：“既然是大哥你的朋友，此事我们岂能坐视不管？我们一起去与那妖怪斗一斗，我倒要看看是那妖怪厉害还是我的武功厉害！” 他们多少也有听闻过一些鬼怪的传闻，不过也没正面对敌过，但本身就是刀尖上舔血过来的，一声“义”字大过天，就算真有什么妖魔鬼怪在眼前，也照样提刀砍过去不误！ 其余几人也是拍着胸口满是豪气地纷纷道：“我们也是！我们有事大哥你都能千里迢迢赶来相助，现在大哥你有事，我们又岂能趋利避害，抛下不管？此事，我们是帮定了！” 叶寒成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终于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辞了，多谢诸位的相助！” 第415章 见面 此事毕竟是要与一只会法术的妖魔对抗，若是有更多的帮手，成功的机会也会更大一些，总是一件好事。 随后他便向几人解释了一下此事的前因后果，在得知了竟是与之前那群山匪有关之后，更是让几人义愤填膺，甚是恼怒。 “想不到这些家伙竟然这么可恶！三番两次招惹到大哥的头上！还真当我们都是软柿子随便揉捏的吗？” 鲁柔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挥舞了一下大砍刀，呼呼作响似是要将那些家伙都给劈成两半。 “不过大哥，你是说我们这次要与官府的人合作？”一旁的一字眉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发，“我们在官府那边的案底可都不太干净的啊，那些家伙会不会利用完了我们，就把我们给抓起来？” 如果换成别人或许会有这种可能，不过叶寒成自然知道周世泽不会如此。但还没等他说话，另一个明白人便是插嘴道：“这点应该不必担心，那县令既然是大哥的朋友，品行应该没有问题。” “这倒也是。”一字眉虽然现在也还没想明白大哥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县令做朋友，不过这不妨碍他相信大哥的眼光。 这些事情之外，最让众人关注的一点就是稍后一个之前没有见过的姑娘也会来帮大哥的忙。 而这个姑娘的身份也是最让他们感到好奇的。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哥在说到对方的时候，面上原本冰冷的神色就会稍稍变得温柔一些，就像是冰山稍稍融化了些许一般。 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幕啊！由不得他们不胡思乱想。 据他们所知，大哥应该是没有亲人还存活于世的，那么这个姑娘也就排除了他的姐妹的可能。如此一来，能让大哥如此变化的似乎只有那么一种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难道是那个大哥中意的女大夫？！” 大家都不是蠢人，立刻便是联想到了之前大哥所提到过的那个女子，眼神不禁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毕竟这可是大哥与意中人的正式见面，如果他们这些人在一旁掉了链子那可怎么能行！ 想到这里，一字眉不动声色地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鲁柔，尽量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哎，你这家伙待会儿可安分一点，别整天提着那把没用的大刀，万一把那女大夫给吓到了，以为大哥跟我们一样是群没文化的土匪而不和大哥好了，那你可就是大罪人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鲁柔轻哼了一声，“倒是你这奇怪的长相别把人给吓到了。”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悄悄地把那把平时不离身的大砍刀给丢到后面不起眼的地方去，免得真吓到了那小姑娘。 “这叫特色！” 一字眉捋了捋自己那连成一条的眉毛，挺了挺胸膛，自我感觉颇为良好。 既然已经打算留下来帮忙，那么众人也就不急着走了，反而一改往常不正经随性的样子，一个个皆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力图给自己大哥争面子，静心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也是第一次，他们看见了大哥虽然故作镇定，但是依旧难掩有些紧张的神色的样子，不禁对他的认知更深了一点，不过还是一个个正襟危坐，努力板着一张脸，没人敢去取笑。 约莫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了，似是隐约听到了些许的动静，叶寒成的目光迅速转向了某个森林深处的方向，慢慢地，可以看见一道倩影正在树影之间穿梭而来。 一字眉等人也是翘首以盼了许久，当对方靠近的时候终于是看见了那个能够迷倒大哥的女子的模样。 而青黛留给他们的第一印象不是漂亮，而是似水一般的纯净。 很难想象有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间都仿佛透着对这片天地万物的善良与温柔，又好像是因为如此，所以被周围的一切所喜爱。 甚至于他们都有种错觉，这个女子走过来时候周遭的树木似乎都活过来了一般在热情地欢迎她的到来，草木微微摇曳间发出的沙沙响声都仿佛是在为她而欢歌，颇为奇异。 “还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 鲁柔小声自语道，周围人皆是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 这个女孩相貌或许并不是见过的最美丽的，但是应该也正是她这种奇怪的气质才会吸引了大哥吧。或者说任何一个人在与对方相处之后，都会不由自主地被慢慢感染，从而对其心生好感。 相比之下，容貌倒是其次的了。 “让你久等了……”青黛有些歉意地对叶寒成说道。 她虽然已经尽快赶来了，但是毕竟鬼城与这里有一段距离，所以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 这时候她的目光也是注意到旁边坐着的那一群看起来就很奇怪的人，不禁疑惑问道：“他们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此次行动他们也会出力帮忙。” 叶寒成真正再次在现世中见到这个思念已久的姑娘，眼神微微恍惚，一怔之后方才恢复寻常，简洁答道。 “时候应该不早了，周大人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妥当，我们快些出发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本就是紧急的事情，所以也没有过多地寒暄，几人便是准备起身前往庆阳城的方向。 不过路上的时候，鲁柔凭借着自己同样作为女子的优势站在了青黛的身边，并且热情地说话试图拉近一点关系。 “你好，我叫鲁柔。别看我长相可能与寻常女子不同，不过其实我的内心同样很纤细，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 “噗……“身后的一字眉一下没忍住，捂住嘴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鲁柔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一字眉支吾着说道。 看在大哥和青黛姑娘的面子上，他决定暂时不拆她台了。 鲁柔调整了一下心情，重新与青黛说起话来。 不过在之后连续几次听到身后传来的偷笑声后，她终于还是爆发了，向后飞扑过去：“我忍你很久了，有本事别跑，咱们来打一架看看谁比较好笑！” 青黛有些诧异地看着打作一团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叶寒成目光瞥了一眼，淡淡道：“不用管他们，每天都会这样。” 青黛却没有讨厌这种氛围，而是抿嘴一笑，似是有些憧憬：“热热闹闹的，真好啊……” 第416章 佯攻 按照原定的计划，这些江湖朋友们暂且在城外等候，由叶寒成与青黛两人一起进入县城之中找到了久候多时的周世泽。 “你们来了！” 县衙之中，得到衙役通报有人求见的周世泽立刻便是迫不及待地将两人给请了进来。 初次在现世中见到这位鬼城中的同事，感觉还是颇为奇妙的。比起魂魄的状态，拥有肉身的叶寒成身上更具有一种不近人的孤傲气质，加上手中那柄长剑，给人的感觉更加符合其侠客的身份。 而其身边的那个名叫青黛的姑娘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气质，十分的平易近人，给人亲切的感觉。 不过即便两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但看上去却意外的相配。 “周大人，事情准备得如何了？”就在他打量两人的时候，青黛首先问道。 “我已经联系好了人手，因为此次只是佯攻，所以还可以凑齐更多只是凑人头来虚张声势。”周世泽闻言不禁笑着回答道，“想必那只狐妖不知道情况，只以为本官是派了更多的人来攻打救人，肯定更加手忙脚乱，到时候我们计划成功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自从知道那狐妖的身份之后，原本对于未知的忌惮也稍稍少了一些。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是与鬼怪们相处，自然也是见怪不怪了，相比之下这只狐妖的实力也并不是很强。 想要面面俱到以对方的实力应该是不可能的。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出发吧……”青黛稍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待两人离开之后，周世泽唤来了师爷，也欲要正式启程。 师爷对于他的命令自然是不敢违抗的，不过他对于方才的那两人还是有些担心的，忍不住小声问道。 “大人，方才那两人真的可靠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在他眼中，尤其是那个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江湖气息，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是那种以行侠仗义名头而杀人放火的江湖人士，也是他们这种朝廷中人最不喜欢的家伙，同样，对方也不会喜欢与官府打交道。 据说，每年都有几个官员倒霉栽在这些喜欢劫富济贫的侠客手上。 为了本地的治安考虑，师爷自然也是不喜欢像这样不服管教的家伙，更是难以给予他们信任，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甚至他觉得，不排除对方与山匪勾结的可能性。如果此次是陷阱的话，大人如此轻信对方贸然过去，恐怕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周世泽听到他的这番担忧自然是觉得有些好笑的，不过并未责怪他，毕竟对方也是为了他而忧虑，便只是说道：“你不必担心，他们是我相识已久的朋友，为人可靠。” “此次他们也是为了救人而来，是真正的侠士。我们只需配合他们进行一场佯攻即可。” 师爷见他的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多劝，开始安排人手进行此次的佯攻计划。 说起来此次虽然出动的人比之前更多许多，但实际上因为并不是真正地战斗，所以控制起来还要更简单一些。 在山下的时候周世泽便是命令道，所有人只需要往山上走去即可，无需战斗，即便遇到一些奇怪的困境之后也无需担忧，只需要在原地来回走动。 这原因自然是为了消耗那狐妖的精力。要想维持这样笼罩整座山的障眼法的消耗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所有人虽然不太明白大人的深意，不过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便照做便是，一个个皆是排成队故作凶猛地向山上走去，为了装个样子手中还都拿着一把武器，没有刀具的则是把家里耕田用的锄头也举了过来。 此次为了凑人头壮声势，周世泽特意借用自己山神使者的身份，号召了城里大部分的青壮年都来帮忙，田里的农夫自然也在其中。 而且为了补偿他们耽误农时的工钱，县衙还有一点的银钱馈赠，虽然不多但也比没有强，自然是让大部分人都美滋滋地跟了过来。 既不用打生打死，只需要在山上走动即可，还能有钱拿，这种好事去哪里找？ 而就在山下开始骚动了起来之后，山上的山匪探子们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些奇怪的动静。 尤其是在看见此次的人数比之前翻了两三倍不止，还当是因为之前失利之后，又派了一大批的人过来围攻，当即便是被吓得差点从树上摔下来，慌慌张张地赶回了山寨里通风报信。 “什么？又来了？！” 山匪头领正和几个亲信美滋滋地围坐在篝火边吃肉喝酒，等着食材准备好之后跟着狐妖喝口萝卜汤，忽然听闻如此噩耗，也是被吓得不轻，手中的碗险些摔在地上。 而且人数还比之前更多了！ 这么多人，就算只是些不会拳脚功夫的农夫，一人一个锄头得砸下来，估计也够他们受的了！ 越想越不妙的他也没心思继续喝酒吃肉了，匆匆起身便去找了那只狐妖禀告情况，请求对方出手施展神奇的法术，如同上次那样将那些凡人官兵们都给拦在山下。 而意外的是，刚等他敲门进去，未等他开口说话，便是听见那狐妖声音阴冷地说道：“此事我早已知道，你们不必担心。” “虽然这次他们来的人是多了一些，但也还是凡人而已。只要不是那个县令背后的妖怪出手，我都可以将他们拦下，顶多只是多费一些手段而已！” 得到如此保证的山匪头领这才放下心来，经历了之前几次事情的他对于这位看起来十分神通广大的狐妖可是十分信服的，自然不会怀疑其它。 他也不会知道，实际上狐妖此刻心中也是十分烦恼的。 无他，此次来的人太多了！ 上次上山的顶多百人，此次翻了两三番，即便是她也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 考虑到之前抓捕人参精怪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她甚至都一度产生了要不要抛弃掉这些无用的山匪独自离开的念头，毕竟目前看来没有人参炼成丹药来增进修为的情况下，胜算实在是很低。 此刻已经放心下来的山匪头领根本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要成为一个被抛弃了的棋子。 不过最终，狐妖还是决定留了下来，最后再尝试一次！ 第417章 搜寻（感谢“叁哥阿正”的万币打赏！） 暗色的房间之中，狐妖盘腿慢慢坐下，闭目凝神，双手持于胸前开始凝聚法力施展法术…… 与此同时，这个山寨的后方，叶寒成与青黛等人已经提前潜伏在此处的树丛之中，等到山下的动静传来之后方才精神一振，互相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动手！” 一声令下，极为默契的，首先是两道人影从两侧运用轻功翻过了墙，趁着那负责值守的两个山匪大意互相说笑聊天的时候，瞬间便是贴到其身后，伸手用力一扭对方的脖子！ “咔嚓！” 只听两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脆响声，两个到最后一刻也没明白自己怎么死的山匪身体慢慢软倒在地上，脑袋以不规则的姿势向后扭曲着，颇为怪异，但又因为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所以没有流血。 至于其它的山匪因为都在前方有些紧张地提防着山下那群不断叫嚣的官兵们，所以并不在此处，正好方便几人潜入。 “走！” 叶寒成本想牵住青黛带她一起翻墙过去，不过抬头却是看她用法术轻飘飘地飞了过去，一怔之后又默默地收回了手。 等都潜入这山寨之后，他如同剑芒一般的目光扫过周围低声道：“接下来大家分头行动，先找到人质被关押的地方！” 众人纷纷点头，这时候即便是平时最不正经的一字眉和鲁柔也冷静下来不再打闹，四散潜入寻找可能的地方。 毕竟是专业人士，以前在搜刮那些贪官污吏宅邸的时候，为了尽可能地收益最大化，这种搜查的方式已经屡见不鲜了。 而在这其中又是陆陆续续有遇见几个倒霉的自己撞上来的山匪，他们眼疾手快便是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动手解决了隐患。 毕竟这些山匪都以为此时山寨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有狐妖的保护，怎会料到有人已经潜入其中，以至于第一时间见到叶寒成等人的时候都下意识没反应过来，一个怔神的功夫就被解决掉了。 当又有一个山匪倒下的时候，叶寒成似是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一眼青黛，注意到她复杂的神色，轻声道：“我们这样不留活口，你会不高兴吗？” 毕竟印象之中，她是过于善良的性格，路上看到受伤的人都会忍不住去救助，此刻看见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在自己眼前，估计不会很舒服。 “不……” 有些意外的是，青黛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认真道：“我知道这些人都是败类，伤害无辜百姓。杀了他们就等于救下了更多的人，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我只是在想，像这些贼人如此猖狂，有多少可怜人已经在他们的手中遇害了？他们遇上这些贼人，没有人来救他们，心中会有多么的绝望……”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失落。 “我不会允许这种人在我的视线内活下去！” 她忽然听到叶寒成的声音，一怔后抬起头望向他，只见他正手持着剑望向远处，目光坚毅。 “只要我还有力气挥动剑，就不会允许这种渣滓为祸百姓。” 青黛凝视了他片刻，抿嘴一笑轻轻点头。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消息，原来是已经找到了人质们被关押的地方！ 当叶寒成与青黛快步赶到那个小房间的门口时，果然就看见了几个被山匪们抓获而形容憔悴，满面惊慌不安的女子，以及另一边因为手脚被绑起来不方便行动而在地上蹦蹦跳跳格外活跃的白瑜。 她一瞧见门口的青黛，当即便是兴高采烈地蹦着向她跑来，犹如亲人重逢一般亲昵地在青黛的怀里蹭了两下。 该说是她妖怪精力充沛呢，还是心大呢，总之这些并不是特别重要，至少现在两姐妹又重新见面了。 “好了，既然已经找到人了，为防事情有变，我们快些离开吧！” “没错！我总觉得这地方有些怪怪的，却又一时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安全！”一字眉连连点头，一边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以防会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山匪跑过来。 “嗯。” 叶寒成点头答应，转头又是看见了那几个可怜兮兮的女子，尤其是她们那犹如笼中的动物般乞求的可怜眼神，迟疑了一下，对一旁的几个朋友道：“她们留在这里恐怕会受到那些山匪的摧残，把她们也带上吧。” “好！”带一个是带，带十个也是带，正好人手充足，便是一人背着一个打算尽快离开。 而就在山寨之中救人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的时候，山下却是又起了几分波澜。 一如之前所计划的那般，周世泽正在山下耐心等待着救人捷报的传回，只是忽然从山下走下来了几个神色奇怪的人，正是之前自己派上去用来迷惑并拖住那狐妖注意力的手下。 不过周世泽看见他们的回来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自己不是让他们就算遇到迷雾也暂时待在山上不要下山的么，不然可就起不到拖延的效果了。 在他想来，这些人是因为如之前那次的迷雾被迷惑了方向所以就走了下来。 他便是上前迎了几步，示意让他们继续回到山上，无需战斗，只要在那些迷雾之中拖延时间即可。 只是就在他如此吩咐之后，这几人的面色却是愈发变得古怪了起来。 而他们的回答也是他之前所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大人，实不相瞒，我们方才上去的时候一路畅通得很，根本就没有遇见之前那次的浓雾来迷惑方向，甚至如果一直往上走，都能看见那山寨的影子了！” 正是因为上山之前县令大人便叮嘱过无需战斗，所以众人并没有贸然攻打山寨，更别提此次里面还有许多没有太多战斗力的农夫，自然更加不敢直接靠近，此刻都暂时停在了半山腰处，有些不安地等待着长官的下一步命令。 听到这番话，周世泽顿时整个人愣住了，旋即缓缓地睁大了眼睛，心中忽然涌出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第418章 埋伏 按照原本的设想来看，应该是周世泽派出这些大量的人以迷惑山上的妖怪，让对方深感忌惮，从而全力出手阻止他们上山，疲于应对的同时也给叶寒成他们留下救人的好机会。 原本他们是对于这个计划十分有信心的，关键点只在于叶寒成他们能否顺利潜入这山寨之中救人。 然而此时此刻，周世泽却是猛然间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预想的方向走去。 原本应该作为阻碍上山之人利器的迷雾此刻根本没有出现的迹象，以至于计划打从一开始便落了空。 不过最糟糕的倒并不是如此，而是…… “如果那个狐妖根本就没有花费精力来阻拦我们上山，那她此刻究竟在哪里？或者说，她此刻的注意力放在了哪里？” 这个念头一旦从心中冒出来，周世泽便不禁面色一变，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 如果真的这么猜测下去，那么答案似乎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叶兄他们危险了！” 而此时，面前几人还在有些迷惑不解地等待着他的命令。此刻的现状让他们一时也拿不准主意，看大人方才的面色变幻似乎也是情况不妙，不禁也是有些惴惴不安，只能低头听候吩咐。 “大人，那咱们……现在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做佯攻吗？” 周世泽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沉思了片刻之后目光一凝，当机立断指挥道：“不，所有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都退回来，命令所有有心杀敌的人都随我一起直接杀入山寨中！” “凡是杀了一个山贼的，都有重赏！” 他大手一挥，便是决定道，旋即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他自己便是带着身边两个捕快一起快步向着山上走去。 “大人……这……这和计划的不一样，应当再三考虑一下啊！”身后的师爷有些惊慌失措，赶紧劝说道。 “不必了！今天便是最好的时机！” 周世泽轻轻摇头，目光坚定。 且不说当务之急是要去帮助叶兄他们脱困，而且现在狐妖无心于保护这个山寨，便是最好的攻打机会！ 若是晚了，难说会不会另有变故。 这固然的确有些冒险，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种时候他自然是要拿出作为父母官的气魄来的，甚至决定亲自压阵！ 就在山下喧闹再起的时候，山上救人的行动也已经进行得出乎预料得顺利。 众人带上被抓起来的几个可怜人，出了房屋之后便是打算沿着原路返回，期间一路都是十分的安静，似乎那些山匪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潜入。 “看来山下的牵制行动十分成功！” 他们如此想道，眼看着离离开的墙越来越近，心中稍稍地松了口气。 这一次的行动比想象之中的还要顺利许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叶寒成却是忽然有所警觉，瞬间止住了脚步，并伸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前进。 “停！” 他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有人！” 其余几个朋友自然是极为默契的，虽然本身自己并未发现可疑的地方，但十分相信大哥的直觉的他们立刻便是停了下来，搀扶着白瑜的青黛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是如此照做了。 旋即叶寒成若有所思地慢慢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在手掌间掂量了一下之后，突然向前面一片本该是无人的地方扔了过去。 “嘶！” 似是砸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道闷哼声。 旋即青黛便是明白了过来，眼神变得有些慎重：“障眼法？！” 她手指快速捏动一道法诀向前打出，便见一道绿光闪过后，那片区域空气中便开始犹如平静的湖水中落入了石子一般慢慢荡漾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很快，在众人的紧盯着的视线注视下，一道看似十分娇媚可人，但是相貌却是如同古稀老人一般的古怪女人身影从那波纹中缓缓走了出来，但更为诡异的是其身后有两道黄棕色毛绒绒的狐狸尾巴正在微微摇动着。 “狐妖？” 旁边的一字眉还是第一次这么正面的看见这种妖怪，心中好奇反倒压过了对于鬼神的畏惧，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对方，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每个细节。 那狐妖因为自己的伪装被拆穿而面色颇为不善地盯着几人，冷声笑道：“呵呵，想不到我的障眼法竟然能被你们给看穿，尤其是你这个凡人，眼力可真是不错……” 叶寒成没有言语，只是淡漠地看着对方，手掌已经紧紧握住了剑身。 他倒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法术可以开天眼，也不是依靠直觉之类的奇怪理由。只是因为之前魇龙王赐给他们几位老师的玉牌的缘故。 它可以帮助抵御外界妖魔的阴气或是各种邪祟的气息，同样，当附近存在对他有敌意的妖怪的时候，也会自然而然地产生的一定的反应。至于对方的位置，根据玉牌的反应也大致可以猜到了。 “你没有去保护这座山寨，施展法术拦住那些上山的官兵？”青黛再次看见这个可怕的家伙不禁心中一紧，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为何要保护这座山寨？那些山匪也不过是可以给我提供些许便利的凡人而已，大不了就换一批罢了。真正对我有用的是你和那个萝卜精！” 她一双瞳孔透着妖异的猩红，似是贪婪地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配上她那丑陋至极的容貌却没有丝毫的魅惑意味，倒更显阴森可怖。 “我早就猜到会有人来救她，所以才刻意留她到现在，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救人的机会而已。本来想再晚一些动手，不过既然已经被识破了，那就干脆现在动手罢了……” 只是这时候旁边的一字眉却开始和鲁柔窃窃私语了起来：“哎，看来那些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们说的也不一定都对嘛！世人都说狐狸精长得貌美如花，我看眼前这个家伙长得连你都比不上……啧啧！” 他边说时边一脸嫌弃的样子，而鲁柔听他说自己的坏话，当即便是怒瞪了他一眼，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情况特殊，所以只好暂且压下心头的怒火，等待过了这关之后再与他好好打一场。 第419章 魅术 那狐妖自然也是听到了他的窃窃私语，也是被这个嘴贱的家伙给气得不轻，当即便是对着他吼道：“本来还想着留你们一命，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尤其是你，我要把你给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一字眉也不高兴了，双手叉腰对喊道：“哎我说你啊，自己长得丑出来吓人还怪我啊！你也太霸道了一点吧！” 不过狐妖显然是不打算再与他进行口舌之争了，面目狰狞间两手一挥便是一道大风呼呼刮过，卷动起地上的无数残枝落叶与沙砾们向着他们飞舞过去，一时迷得让人睁不开眼来。 叶寒成同样也是闭上了眼睛，不过他的其他感知力同样也是不弱，耳朵微微一动便是从周围呼啸的风声中听出了细微的动作声音，旋即瞬间拔剑应敌！ “叮！” 只听得一声犹如金属碰撞的脆响声响起，狐妖原本攻向一字眉的的利爪竟是不差分毫地被那剑身给拦了下来！ 狐妖顿时面色微微一变，接着瞧见那剑身微微一震，转守为攻，顺着她的力道反向向着她的手臂刺去！ 若是这一下落实了，在这削铁如泥的宝剑面前，恐怕这条手臂都要被整个削了下来！ 狐妖虽然是颇为强横的妖身，但也不敢与这等利器硬碰硬，赶紧运转法力向后飞去，险之又险躲过了方才那一击，但即便如此，手臂上还是被划破了衣服，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好厉害的剑术！” 狐妖第一次开始正视起了面前这个凡人，目光凝重，旋即却是咯咯娇笑道：“这位小哥身手不凡，长得又是如此俊俏，何必与这些粗人们刀尖上舔血，不妨留下来与我成就一对神仙眷侣，日日夜夜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叶寒成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仿佛那娇媚的声音根本不存在一般，下一瞬便闭着眼睛迅速拔剑，如同雷霆一般瞬身出击，从席卷而来的狂风的微弱缝隙之中找到了破绽，剑尖直指对方的心脏！ 就算是妖怪，心若是被搅碎，照样也活不成了。 狐妖不敢大意，更加不敢与之近身，一边迅速向后倒飞出去，一边施展法术阻拦着对方的攻势，硬生生用法术迫使叶寒成暂时停下了攻击，用剑身暂作防守。 然而就在狐妖被暂时打退的时候，她自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控制那狂风，众人在风停下之后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青黛自然也知道方才的那场惊险的战斗，不禁甚是惊讶地看着持剑的叶寒成：“你的武功……这么厉害？”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凡人可以用武功将妖怪给生生打退！ 叶寒成没有说话，旁边的一字眉又是多嘴地替他说道：“那是自然，我们大哥的武功就算是整个江湖里也是极高的了！像这种小妖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反正吹牛也不要钱，如果大哥碍于性子不好意思说，那就由他这个小弟来替他吹吧，毕竟在自己中意的女孩面前，这点面子还是要争一争的。 不过他的这番话却是又激怒了狐妖：“凡人们，方才只是我一时轻敌，不要以为真的凭着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与我为敌！” 她身后的两根尾巴随着她说话的时候慢慢地摇晃着，散发着一种暗红色的光芒与独特的暗香，具有一种独特的魅惑人心的效果。 以至于刚才一时没有察觉的众人慢慢地开始觉得眼前这个狐妖的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似乎也开始慢慢地不再那么丑陋了…… “魅术！” 青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不仅是周围的众人都眼神恍惚，似乎都已经被迷惑，便是叶寒成也微微皱着眉头，面上逐渐流露几分茫然之色。 而且因为修为上的压制，便是她自己也开始慢慢受到了影响，感觉头越来越晕，手脚无力，似乎要慢慢地倒下去，只能勉力维持着才能继续站立。 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就会全军覆灭了！ 狐妖看见自己的法术效果如此拔群，不禁发出了得意的笑声，为了加深魅惑效果而站在原地搔首弄姿了一会儿，见众人皆是已经再无还手的余地，更甚者连手中的武器都慢慢地丢在了地上，一副被迷惑得失魂落魄的模样，方才放下心来。 她可不是傻子，那个凡人的剑术很厉害，即便是她也不敢托大，更不敢近身与之颤抖。索性便开始使用妖术，来强行控制住对方。 只要被魅惑住了，到最后不还是任由自己主宰生死了？ 现在看来，的确是成功了！ 狐妖摇曳着身姿，慢慢走到叶寒成的身前，轻抚着他的肩膀故作遗憾地说道：“呵呵，这位小哥，刚刚给了你机会能做我的裙下之臣，可惜你并没有把握住。” “现在么，我只想把你的心给剖出来，一口一口地吃下去，才能补偿刚才你弄伤了我手臂的疼痛！” 她说着咧开了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如同野兽般的利齿，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这些凡人们血肉的味道。 当然，实际上即便对方刚才真的答应了她，顶多也只是晚一点时间死亡而已，而且是作为她的玩具被榨干浑身精血而亡，死状更加凄惨。 她伸出了手掌，上面紫褐色的指甲十分尖锐，似是已经找准了位置打算刺破他的胸膛。 然而就在这时，本该是处在魅惑之中一脸茫然的叶寒成的眸中却是忽然闪过一道精光，旋即反手一握方才有些松懈的剑柄，猛地向前挥出！ 瞬间，只见一道血光冒出，伴随着一道凄惨的叫声，狐妖面目狰狞地向后跳远，难以置信地望着已经恢复如常的叶寒成，以及他手中正抓着的一只皮毛光滑的狐狸尾巴。 “你！你怎么会摆脱了我的法术！”她震惊地喊道。 而且还砍下了她的一条尾巴，让她的元气大伤！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中过你的妖法。” 叶寒成随手将那条尾巴丢在了地上，紧紧盯着她。 第420章 逃跑 有鬼王赐予的玉符在身，这些道行如此低的魅惑之术根本影响不到他。他故意表现出来被魅惑的样子，只是为了放松对方的警惕，以便趁机攻击！ 可惜的是，刚才对方的反应也是极快，所以没能一剑杀死对方，仅仅只是砍下了一条尾巴。 他觉得略有些可惜，不过旋即又是眼神一凝，冷声道：“接下来，你可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尤其是刚才对方在青黛的面前轻抚他肩膀的动作让他尤其反感。 话音未落，他便是身形一闪，持剑继续攻击向对方！ 狐妖顿时大惊失色，慌忙间再次向后退去尽量与他拉开距离，并且身后的那条仅剩的尾巴迅速变长，犹如长了毛的鞭子一般向他挥了过去。 这次的尾巴施展了法术，倒不至于又被砍落下来，不过即便如此，受了伤的她的实力已经锐减，此刻更加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便是被砍掉了两截，短了许多！ 若是继续下去，恐怕这最后一根尾巴也要保不住！ “该死！” 狐妖面色逐渐变得苍白，此刻哪里还有杀了这些人的念头，只求能从其剑下保住性命便是万幸了！ 而且就在战局愈发不利的时候，忽然从山寨正门的方向传来了许多人用力叫喊与厮杀的声音，分明是那些山下的官兵们在没有她阻拦的情况下已经攻打上来了！ 至于那些山匪们因为以为有狐妖坐镇，所以根本就没有料到这个情况，以至于被包围住的时候还在酣畅地喝酒吃肉，醉生梦死的模样。被破门而入的时候，伴随着那些官兵闯入的一道道寒风驱散了屋内火炉的温暖，也让还没回过神来的他们一脸惊愕，慢慢地方才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一阵厮杀的声音传来，狐妖目光敏锐地看见不远处踉踉跄跄地跑来了那个已经被她放弃了的山匪头领，这家伙一手抓着染血的剑，一边面色苍白地夺命逃亡着，自己身上也是多处伤痕，鲜血累累。 而身后则是喊打喊杀地跟着四五个持刀的官兵，为了赏钱而紧追不舍。 待他看见前面的狐妖的时候，犹如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更是赶紧加快了脚步。 在他看来，不管为何这些官兵怎么突然就上山来了，事已至此，也只有狐妖能够救他一救了！ “狐妖大人！大人快救我！快把他们给杀掉！” 他大声叫嚷着，把其余地方的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尤其是在看见狐妖的那可怕身影之后，更是不由得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妖鬼还是极少看见的，此刻一见，自然会感觉到可怕。 然而狐妖瞧见这一幕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出手相救，反而阴沉着脸怒骂了一声：“蠢货！” 她自己这边就已经够难缠的了，这家伙竟然还敢再给她招来敌人！ 眼见着叶寒成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她心中不禁一横，下了一个决定，随即在接下来的一击中猛地向着那山匪头领的方向飞去。 山匪头领还以为狐妖是来救他的，不禁大喜过望，兴奋地向着她迎了过去。 然而下一瞬，狐妖却是立刻伸长了如同长鞭一般的尾巴向着他袭击过去，并且瞬间便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勒得极紧！ “你！” 山匪头领顿时瞪大了眼睛，因为被勒得过紧而喘不过气脸色变得胀红，双手努力地试图扒开尾巴，然而以他那点力量根本不足以移动。 “蠢货！你最后的价值就是替我去死！” 狐妖看也不看他，径直地飞了过去，将他勒着脖子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随后猛地丢向了身后追击的叶寒成！ “嗵！” 只听得一声身体坠地的声音，叶寒成一脚将被甩飞过来的人影给踢到一旁，皱紧眉头追向那狐妖逃窜的方向。然而此时已经晚了一步，只能看着那狐妖化作一团黄色的烟气钻入了地下，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可恶！被她跑了！” 身后的一字眉等人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有些可惜地喊道。 当方才狐妖被击退的时候，他们身上的魅惑之术也慢慢地自动终结了，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的气力。 不过此次没能将那只狐妖给彻底解决掉，倒的确是有些让人头疼的，难说对方会不会以后躲藏在暗中暗算人。 好在对方的一只尾巴已经被斩了下来，实力大损，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也做不了什么妖，不必太过担心。 另一边周世泽也终于是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在将所有的山匪都给击杀或是擒拿之后，他也找到了在此地暂作休息的叶寒成等人。 在看见他们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方才松了口气，上前苦笑一声说道：“此次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曾料到那狐妖竟然根本就没拦住我们，直接埋伏到人质的身边。” “周老师，此狐妖狡猾多端冷血无情，会出现这种事情谁也没有料到，不必在意。”青黛宽慰了一声。 叶寒成也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当时订立计划的时候也是他所同意的，出现意外自然不能都推到一人身上去。 何况，此次结果并不算坏，虽然这狐妖负伤逃离，但一窝山匪全部剿灭，而且平安救出了被困之人，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了。 在得知那狐妖的情况之后周世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狐妖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后患。等过些日子那豺……此处的山神出关之后我便拜托他一趟，趁着这狐妖受伤的时候将其击杀，以绝后患。” 他决不允许自己的治下有害人的妖鬼存在。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师爷此刻也是有些畏首畏脑的，偷偷看着那叶寒成的眼神也是有些古怪。 毕竟刚才他可是听说了，对方竟然将一只真正的狐狸精给追着打，那岂不是说此人的实力简直比妖怪还要可怕吗？ 那万一被他知道自己曾经说过他的坏话，不会来教训自己吧？ 他总有些不太安全的感觉，害怕下一秒自己的脖子上就变得空空如也，只有躲在县令大人的身后才感觉有些保障。 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要与他一般见识的意思。 第421章 亲昵 良久之后等到山上这些山匪们劫掠来的财物都清理完毕，今天的这场本该是佯攻结果莫名其妙打了个大胜的剿灭战斗也就暂且告下了尾声。 与此同时，数里之外的一处山野之中，一道黄褐色的烟气忽然间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并逐渐凝聚成一道略显伛偻的狼狈身影，正是之前负伤逃窜的狐妖。 她刚一现形，便是面色忽的一阵胀红，口中吐出一口淤血出来，脸色更是变得如同重病一般惨白没有血色，整个人也是极为疲累萎靡不振，只能勉强倚靠着旁边的树木方才勉强没有倒下。 这么重的伤一来是因为自己的尾巴被砍断了一条，二来则是为了能逃离得越快越远，所以燃烧了自己体内一部分的精血，此时一旦安全，顿时反噬便涌了上来。 她是真的有些想不通为何一个凡人有如此高强的力量，甚至还可以免疫她的魅惑法术！ 以至于她差点就要变成对方的剑下亡魂！ “算了，现在自己应该已经安全了，等过些时日养好了伤，再去报这一尾之仇！” 只要他还是一个正常人，一天到晚总有松懈的时候，到时候自己抓住机会总能给予对方重创，甚至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禁泛起了残忍的冷笑，似乎已经预见了那美好的未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悠远的似是从四面八方的天边传来的叹息声却是让她瞬间惊醒，浑身一震的同时警惕地左右张望着。 “是谁？！” “谁躲在那里？！” “快滚出来！” 她暗自警惕，看似凶戾地叫喊着，实际上手中开始凝聚着仅剩的一些法力，打算趁对方现身的一瞬间便再次钻入地下逃跑。 没办法，毕竟她现在受伤过重，很难有把握打赢一场未知的战斗。 只是就在这时，她的眼前似是微微一阵恍惚，旋即便是看见了两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正从远处慢慢地走来。 她起初有些疑惑，但当定睛看去时，却是难以置信地看见那两个人影是如此的熟悉，可不正是她的相公与女儿吗？！ “你们……” 她看见那两个面带微笑越走越近的身影，张了张嘴，却是发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心中莫名有一种心悸发慌的感觉。 “是什么呢？” 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旋即却是心中一空，干脆抛开那些奇怪的感觉，笑着迎接向那两个身影…… 片刻之后，一个相貌绝色的女子缓缓从天上飞了下来，落在神智已经逐渐涣散了的她面前，伸出手指轻轻一点，狐妖的身体便慢慢破碎开来，化作星星的光点，神魂俱灭。 “既然是大王的命令，给予了他们适当的考验之后，自然也是留你不得了。看在你是我的同族的份上，可以给你死前留一点好的回忆。”那绝色女子看着这些逐渐消散的光点，轻声道。 “唉，如果不是你与你那相公女儿平日里为了吸**血加深修为而杀人太多造孽太深，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绝色女子轻轻摇头，转身慢慢离开，而她的背后则是长着五条如同雪一般纯白色的狐狸尾巴，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着。 而庆阳城之中，虽然剿匪行动已经圆满结束，但是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经完全了结。 首先是关于那些山匪们抢来的财物的清点，还有对于在此次行动中不幸受伤的可怜人的补偿。 万幸的是此次大约是太过顺利的缘故，所以没有出现死亡，受伤最严重的人也只是骨折或是伤口比较大流了很多的血而已。 这种伤势虽然很疼，不过有青黛这位专业的大夫在，辅以药材的服用，自然很快便可以治疗完成，而且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些伤者们瞧见如此神奇的一幕，不禁将她当做了天上的仙女一般对待，差点就要跪下膜拜了。好在如此哭笑不得的一幕被周世泽给阻拦住，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要我说啊，这青黛姑娘可不就是天上的仙女吗？医术这么好，还心地善良，长得更是貌美如花，也难怪能把咱们大哥给迷得神魂颠倒差点走不动路……哎大哥我错了，我不乱说了！” 又在多嘴乱讲话的一字眉来不及住嘴就被冷着脸的叶寒成给拖了出去，不知是要受到什么要的残酷惩罚。 不过这或许也是叶寒成自己心里的想法被人直说出来而有些不好意思的体现。 鲁柔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但也好歹也是个姑娘，这时候也就留了下来帮忙，虽然偶尔也会豪放地一手提着一个行动不便病人负责搬运…… 她回头看了一眼苦着脸被拖走的一字眉，幸灾乐祸了一会儿，又是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正在细心为一个手臂被砍伤的病人治疗的青黛姑娘，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青黛姑娘，你对我们大哥……是怎么看的啊？” “他？”青黛一怔，旋即抬起头抿嘴浅浅一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啊！我都没想到当时随手救下来的一个人，竟然武功会这么厉害！” 这话不假，她从没想到叶寒成的武功这么强，能将那只两百年道行的狐妖给压着打。 “就……就这样？”鲁柔又有些焦急地问道。 “嗯，他是我很好的朋友！”青黛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哦……”鲁柔嘴角微微一抽，暗自叹了口气，莫名对于大哥生出些许的可怜的情绪。 毕竟被自己中意的女孩当做好朋友一样对待，这滋味可不太好受的。 她暗自想道：“想不到大哥这样的人，竟然还会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这时候也没机会多说什么了，因为青黛姑娘的朋友，那个叫白瑜的满头银发的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亲热地贴在青黛的身边，十分亲昵信任的样子。 “青黛！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白瑜笑眯眯地将脸在她头发上蹭了蹭，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一样。 “我怎么会放你不管呢？”青黛有些好笑道。 “嗯嗯，我的那些弟弟妹妹呢？” “都在鬼城的你的房间里，都好好的。”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白瑜欢呼了一声，扑到她的背上，不停地蹭着，就好像真的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般，虽然实际上已经差不多一百岁了。 看见这一幕，鲁柔若有所思，心中却是忽然有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青黛姑娘看不上英俊潇洒的大哥……不会是有特殊的喜好，喜欢女孩子吧？” 11月打赏感谢与说明！ 相信能看到这里的都是老书友了，那多余的总结就不多说了，反正本书成绩一直都是稳中有退，离目标精品还远着，说多了也是泪。 咱就直接来感谢一下11月为本书打赏支持的小可爱吧！ 首先是本书的第一位盟主“嘬花酒”！感谢大佬的捧场支持！（“啪啪啪！”鼓掌声！） 还有其他的打赏支持的书友们，同样跪谢支持！ 人生如梦1230 梁四少 辰鱼666 这是一个狠人 殆尽永恒 天行者peng 李佝蛋 鋣丶风待葬 好吃的仙鱼儿 书友161124114206441 边角料丶的烦恼 daiak47 天帝天意 书友151220213932036 咸鱼气息 叁哥阿正 最后还有一件事，我其实一直没搞懂月票有什么用，之前看别的作者都在求月票，我就也一起求了，不过没什么用，稿费也没变多，所以像上个月就干脆没提过求月票了。 听说好像是有钱拿，不过应该是要很多月票去争总分类排行榜前十才行，咱这种几百上千名开外的小扑街是没希望了，所以以后也就不强求了，想投的书友就佛系投一张，也建议去支持一下那些总榜前十的大佬，放在咱身上感觉浪费了。 不过加更还是有的，就是票数改为200票加一更了呃…… 唔，年底了，只希望最后一个月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吧，安安稳稳过完就行。总之祝各位看到这里的书友们都能高高兴兴跨年吧！ 第422章 感谢 “嘶！” 想到也未必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鲁柔不禁面色微微一变，暗自替大哥感到担心了起来。 毕竟如果只是好朋友的话，或许未来还有机会再进一步！但是如果对方根本就不喜欢男人的话，那岂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如此一来，她觉得大哥与其继续执迷不悟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赶紧换个目标，以大哥的高超的武艺与英俊的外表，江湖上哪个女侠不是随他挑选的…… 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她在心中下了个决定，待会儿一定要暗中提醒一下大哥，免得他真的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给吊死了。 待到片刻后，叶寒成刚刚在外面收拾了一顿在青黛面前乱讲话引得尴尬的一字眉，转身想进屋来帮她的忙，注意到他动向的鲁柔却又是脸色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小声说道：“大哥，我有一个重大的新发现！” “什么？”叶寒成有些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不知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我觉得，青黛姑娘会不喜欢你，很可能是因为她不喜欢男人，而是喜欢女人！”鲁柔虽然在说着这些十分不着调的话，但是却带着一种迷之自信，煞有介事地慢慢分析道，“你看，那个叫白瑜的小姑娘竟然和她如此亲近，说不定就是两人之间有……” 叶寒成顿了一顿，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一般。不过没等她深感欣慰，便是惊恐地看见大哥一句话也没说，伸出手把她也给拖了出去。 “哎！大哥，有话好好说……”她委屈地喊着，声音逐渐飘远。 叶寒成忽然觉得自己这几个朋友仗义归仗义，但是似乎的确平日里行事有些不太着调…… 而就在他将那几个行事豪放的朋友们都带得离青黛远一些的时候，忽然从前面迎面走来的了两个形容依旧显得有些憔悴的女子，一前一后，应该是主仆的关系。 叶寒成记性向来不错，只一面便大约记起了她们的身份，应该是之前一起被从山寨里救出来的人，似乎是某个来此行商的商队的大小姐，地位特殊，与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的。 他也不太喜欢与这种富贵人家打交道，便是打算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听见女子怯怯地呼唤他的声音。 “叶公子……” 叶寒成脚步一顿，眼神带着几分疑惑地转头望向对方。只见那位商队的小姐正颇有大家闺秀风范地微微笑着望向他，礼仪得当地行了一礼，轻声道：“叶公子，之前您救下我们的事情，我们还没来得及道谢。若不是您仗义出手，我们恐怕迟早要受到那些盗匪的侮辱……” “此等大恩，实在是不敢忘记。若是方便的话，今晚的宴席可否……”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寻常女子那般的羞怯，似乎十分熟稔于与外人交流，无论是感激的微笑还是语气都恰到好处，不会给人一种强迫的或是突兀的不舒服的感觉。 而且其相貌细看也是极为不错的，虽然神色因为被囚禁了好几天而有些憔悴，但大约是其本身的气质极佳，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总体看来，更是容易给人好感。 不过叶寒成似乎并没有要与她应酬的打算，也不打算接受对方的感谢。 他语气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道：“此事不必多谢，我只是救我的朋友，顺便将你救下来而已。真要谢，不妨去谢周大人，此事是他所安排的。” 言罢，也未等对方多说什么，便是继续离开，留下身后那小姐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异色。 “果然是一个奇人呢。”她慢慢回过头来轻声呢喃道。 身旁的丫鬟似乎也是有些失望：“小姐，这位叶公子虽然身手很好，不过看来性子有些冷漠，想要招揽他作为回行的护卫，恐怕有些难的。” 小姐却是抿嘴一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本来也只是想试一试，像叶公子这样的人肯定极为傲气，怎么会甘心替人护行呢？” 说到这里，她微不可查地轻轻叹息一声，旋即正色继续道：“等晚些时候还要去找周大人好好谈一谈此次的生意，这才是此次我们过来的目的！” 当说到这“生意”二字时，她的语气格外的郑重，眼神也是极为的凝重，似乎已经孤注一掷般。 …… 等到晚些时候，此次行动的伤员便大多都已经治疗完成，青黛与白瑜也没有要在此久留的打算，尤其是白瑜，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倾诉她对它们的思念。 若不是不能留下青黛一人不管，她早就自己飞回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治疗完成，她匆匆忙忙地便是牵着青黛的手想要赶紧回去，不过在离开的时候，正巧又是遇见了当时与自己被关在一起的女子，也就是那商队的小姐，不禁又是有些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闻姑娘！我们要先走啦！别忘了我之前在山上和你说的事情哦！” 她一边挥了挥手一边欢快地蹦蹦跳跳，笑嘻嘻道。 “白瑜姑娘……”那闻小姐一怔，连忙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不留下来吃完饭等明早再……” “不了不了！”白瑜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有留下来的打算，拉着青黛继续离开，“你们这些人族的东西我可吃不惯，我还要去找我的弟弟妹妹们呢！” 看着她们逐渐走远的身影，闻小姐慢慢收回了送行的手，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她说和我们人族……” “难道她不是人吗？” 从当时被一起关进来的时候闻小姐就觉得她的言行举止似乎有些奇怪，不同于寻常人一般。现在看来，似乎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旁边的丫鬟提醒道：“小姐，周大人正在等我们，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嗯。” 闻小姐也就没有继续多想，决定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到接下来的谈话之中，转身继续向着周县令的县衙方向走去。 第423章 请求 很快，她便再次见到了此地的父母官周世泽县令。 公堂之上，对方似乎刚刚结束与旁边的属下们的交谈而略显疲惫，不过看到她们的到来还是强自打起了精神，略有些疑惑问道：“这位姑娘，本官听闻你有要事想要求见本官，不知是何事？若是有关于商队交易之事，本官必当全力支持。” 像这种交通不便的山村地区，除了容易养出凶悍的山民之外，还容易造成物资的匮乏与生活质量的低下。像这种商队是少有的沟通外界交换物资的渠道，他自然是要大力支持的。 闻小姐微微点头，缓缓道来：“禀告大人，小女子名为闻冰烟，此次途经此地，为的的确是商贸之事。不过并非买卖物资，而是想要全力购买一样东西！” “哦？”周世泽倒是并不意外，因为之前手下们搜查那山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支商队前来行商却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反而带的全是金银财宝，也难怪对于那些山贼而言吸引力那么大了。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那闻姑娘，你不妨说一说，你们带了那么多的钱财，是要买什么？若是本地有的话，交易也是不成问题的。” 闻小姐犹豫了一下，郑重道：“粮食！” “我们要将全部的钱财都购买粮食！” “而且远不止这些，后续我们闻家还会派出更多的商队，包括我的哥哥，只为了买到足够多的粮食！”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目光真诚，不像是在说谎话。 只是这番话却是让周世泽当场愣住，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向她。 “你说……粮食？” 用这么多近乎于一个大富商的全部家底的钱财用来买粮食？！ 先不提能不能买到，这么多的食物恐怕一整个县城的人都能吃饱了吧！ 不过他自然不会以为对方是疯了或是别的什么，必然是别有隐情，便是斟酌着问道：“闻姑娘，可否问一句，你们闻家为何要耗尽家财买这么多的粮食？莫不是想要转行做粮食的买卖？” 闻小姐似乎早已经有所预料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顿后便缓缓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们闻家历代在沛山地区行商，对于粮食的交易本是涉及不多的，但是此次实在是迫不得已……” “沛山？” 周世泽刚一听见这个地名的时候便是心头一震，隐约间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禁皱紧了眉头：“本官之前有所听闻，沛山那边似乎近几年的粮食收成并不是很好……” “今年来已经是颗粒无收了！” 闻小姐轻声一叹，替他补充道。 “在沛山，土地里全是已经枯死的秧苗，米铺里根本买不到一粒米，至今为止，已经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若非如此，我们又岂会千里迢迢，来到此地购买粮食？” 周世泽闻言不禁眉头皱得更深：“但是本官听闻，之前朝廷便已经派了赈灾的钦差前去，按理说应当已经有所缓解了才是，怎么……” 闻小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争辩，只是低头默然不语，似乎已经在说明着什么。 周世泽也不是愚蠢之辈，注意到她的态度，见多了此类事情的他立刻便是联想到了贪污之类的情况。不过他又是暗自心惊，毕竟能够逼得这些百姓自发组织出来购买粮食，本身似乎已经说明了这赈灾的粮食根本就没有落到实处！ “看来此次贪污的情况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啊！” 他心中深感气愤，然而对于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却是无能为力，不禁长叹一声。如果仔细考虑下来，或许还真的只有这一种办法，可以稍稍缓解当地的饥荒程度。 然而，即便是他同意了，这其中却是还有另一个问题。 “闻姑娘，你们为了百姓而要购买粮食的事情本官自然是同意的，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麻烦。” “即便是我们这些并没有闹饥荒的地区，粮食也根本无法供应你们那么大的需求！” 没错，既然是为了缓解饥荒而来，那么她此次说不准动辄就要上万石的粮食！这一点从她携带来的那么多的金银财宝便可以看出来，甚至其中还有许多女子随身携带的珍贵首饰，大约也可以看出他们真正的孤注一掷般的决心了。 然而就算她们真的能拿出买粮食的数十万两银子，可是否能有足量供应的粮食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周世泽作为此地的父母官，对于庆阳城的收成自然是有所了解的。因为本身就是山中地区，所以除了种地之外还有打猎之类的额外食物收获。但即便是如此，粮食依旧处于一种刚好满足城里居民温饱的状态，即便是偶尔有收成好一些的时候，所积攒下来的也并没有太多。 稍微买卖一些尚可，若说去供给一个饥荒的地区人民的饮食，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了！ 甚至如果真的大量出售粮食，说不定还会造成自家的粮食短缺，到时候产生的一系列的反应恐怕就更加糟糕了！ 闻小姐神色略显黯然，似乎已经有所预料，便是略显失望地点头道：“无妨，还是感谢周大人此番对我们的照顾。等明日时候我们便继续去前往其他的县城……” 周世泽却是有些不忍地打断道：“其实，周边几个县城本官都有所了解，粮食同样也不算宽裕，远远满足不了你们的需求。” 闻小姐不禁身子微微一颤，面色有些苍白，低头不语。 他叹息道：“等明日时候，本官可以安排手下的人与你交涉一番，尽量出售一些粮食给你们，并且写一封信件给周遭的县令，请他们照顾你们商队一些。只是再多的，本官也是无能为力了。” 毕竟再怎么样，也不能拆东墙补西墙，置自己的百姓不顾。这整件事情里面真正有罪过的只有那朝廷派下来负责赈灾的贪官！ 闻小姐轻轻点头，谢过之后缓缓向外走去，只是跨过门槛时脚步却是有些踉跄，显然是深受打击，一时精神不振。 第424章 最后的希望 待到晚上的时候，闻冰烟回到自己等人临时暂住的客栈之中，挑灯静静坐着，望向窗外的点点繁星，心中犹如五味杂陈一般复杂，一时慢慢出了神。 门外的丫鬟端着一盆热水小心地推门进来，看她如此意志消沉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婉言劝说道：“小姐，或许白天时候那周大人说得未必准确。等明天咱们趁早早些去其他城里打听一下，天下这么大，总能买到足够的粮食的！” 闻冰烟回头望了她一眼，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其实也明白的，那周大人没有理由骗我们。如今的粮食本就大多只能供给自己的温饱，若非是大丰之年，又岂有多余的粮食分润给其他人？即便是东拼西凑，我们带的这么多的钱财，真正能买到的粮食或许不到一半而已……” “但关键的是，不只是现在，只要沛山持续一天的饥荒，那么我们就要更多的粮食！去哪里才能找到这么多的粮食呢？！” 她想到家乡之中饿殍遍野的惨状，便是不禁心中一阵阵的疼痛，眼圈也是不禁泛红，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哭腔。 这些日子以来，她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出来，就是希望能将足够的食物带回去。为此即便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始终保持着坚强。甚至当被山匪们给抓住关押起来的时候，她心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家中的人该怎么办……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当知道这个美好的愿景最终还是要落空之后，她终于还是有些无法承受了。 她如此的情绪变化，使得丫鬟也不由得悲从心来，轻声抽泣着。 寂静的房间里面，只有两个女子幽幽的悲伤哭泣声在回荡着。 只是忽然，闻冰烟脑海浮现出了白天时候与那位名叫白瑜的姑娘分别时候的景象，隐约间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渐渐止住了哭泣声，眼圈红红地抬起头来望向丫鬟：“你可还记得那个当时和我们关在一起的名叫白瑜的小姑娘？” “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小女孩？”虽然不知为何小姐为何会突然提到她，丫鬟还是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她很奇怪，说的话也是稀奇古怪……” 就是因为太过于匪夷所思，所以她们都大约有些印象。 “嗯……”闻冰烟想起了一件事来，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她当时给了我们一个玉牌，你还记得吗？” “玉牌？”丫鬟一愣，旋即帮忙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已经收拾好的包袱里面找到了那枚看起来十分精美的玉牌。如今仔细看去，感觉得到入手颇为温润，看来颇为珍贵。 “小姐，你……你不会认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吧？” 丫鬟看小姐像是看待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地紧紧握住这枚玉牌，不禁有些担忧，结结巴巴地说道。 当时那女孩在被关押的时候似乎有些无聊，就和她们聊了许多事情，包括她们为何会被抓来。 她们当时虽然有些奇怪这个女孩为何被山匪抓住了还如此淡定，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的活泼。不过猜测到她或许只是还小，故作镇定而已。便想着作为“长辈”，怀着安慰她的心情和她说了很多的话。 这其中自然也是包括家乡的那场极为严重的饥荒事件，她们此次来也只是恰好路过此地，想要买大量的粮食。 本也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却是没想到这个女孩颇为认真地听完了全部，还多问了几句，确定无误之后随后便只是略微犹豫之后，将这枚玉牌送给了她们。 那白瑜姑娘当时的原话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十分的奇怪。 “咱们也算有缘，这就当做礼物送给你们吧。不要小瞧它，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地方的通行令，在那里有很多的妖魔鬼怪，很吓人，但同时也有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只要你有胆量过去，就能买到一切！” “假如我们能够活着出去的话，你们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了，或许可以试一试这个办法。但是千万要记住，那里因为遍地的妖鬼所以阴气很重，你们凡人去一次恐怕要落下严重的病根！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 白瑜小姑娘当时煞有介事地认真说道，将那个神秘的地方给说得出神入化，就好像只有天上有地上无一般的神奇，尤其是口中那些神神鬼鬼之类的词句更是匪夷所思。 也正因为如此，当时她们其实并未当真，只以为是这个小姑娘被吓傻了，所以开始胡言乱语而已。 然而此刻，丫鬟惊讶地发现小姐似乎真的想要按照对方所说的去试一试？！ 闻冰烟轻轻点了点头，指尖慢慢在那玉牌上磨挲着，感觉到上面隐约传来的温润触感，更觉心中安定。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何不去试一试呢？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尝试一下，或许还有最后的一丝机会……” “但是那小姑娘说的什么神神鬼鬼的，实在是太奇怪了。”丫鬟忍不住劝说道。 闻冰烟若有所思地解释道：“虽然的确是很奇怪，但是你可还记得当时山寨上叶公子所打跑的那只狐妖？如果连狐妖都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其它的鬼神或许也是真的存在。那么那个白瑜姑娘所说的这个神秘所在、或许也是真的！” 丫鬟顿时愣住了，似乎经提醒之后才想明白了这一层，浑身微微哆嗦了一下，不禁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害怕的情绪，颤声道：“但是、但是小姐，如果那白瑜小姑娘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地方里面可不是全都是妖魔鬼怪吗？我们进去会不会被那些妖鬼们给生吞活剥了？！” 毕竟各种传说之中，除了狐妖较为暧昧之外，关于妖鬼的故事皆是凶残至极，杀人害人都很是常见，由不得她们不畏惧。 然而闻冰烟却是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丝机会买到大量的粮食，那么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 更何况，之前那白瑜姑娘也有曾提到过，只要不主动惹事，那么一般在那里不会遇上什么特别的麻烦。 至于可能落下病根的事情，相比之下已经只是一件小事了。 第425章 改道 等到次日的时候，虽然周县令的确是说到做到，尽量给闻冰烟出售了一批粮食，然而果然正如他昨天所说的那般，在这庆阳城之中也没有很多的存量，她们即便是凑到了钱也无法买到足够的粮食。 相信这一状况即便是去到了其它的县城同样不会有很好的改善，对于真正的需求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 这也更进一步地让闻冰烟坚定了前往白瑜姑娘所说的那个神秘之地，去做最后的尝试。 暂且休整了两天时间，考虑到事情紧急便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等到她们重新招揽了一批随行的护卫之后，带着周世泽出于安全的考虑借给她们的些许人马以作护行，随后便是重新整理了商队，再次开始启程，离开了庆阳城打算继续向着其他地区赶去。 远远望着这支商队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周世泽轻声叹了口气，虽然他非常同情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只可惜他现在的确是爱莫能助。 然而就在离开了庆阳城的区域一段距离之后，那支本来还行进得十分顺利的商队突然停下了步子，因为正坐在马车里的闻冰烟传令叫停了车队。 负责送行的一个护卫不禁有些奇怪，上前走到马车旁边出声问道：“闻小姐，为何突然停下了？这附近皆是荒山野岭，我们最好还是赶在日落之前去到另一个县城歇脚，不然恐怕多有不便。” 马车的帘子从里慢慢掀开来，露出了闻冰烟姣好的侧脸。 “我们改道！”她一字一句说道，面色淡然。 “改道？”护卫不禁面色愕然。 “朝着西北方向走，一直走到太阳下山为止！”她继续补充道，转过头目光遥遥地望着那一片片的山脉，目光凝重。 然而她如此的命令却是让这里的大多数人皆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难以理解，皆是瞪大了眼睛回头望着马车的方向。 毕竟此处已经是极为偏远的地方，受到地理环境与先天条件的限制，即便是像庆阳城这样有些混乱且贫困的县城也已经可以算作是比较不错的了。若是想要碰一碰运气买到更多的粮食，恐怕只有朝着内地较为富饶，土地肥沃的方向前进，才有些许的可能。 而若是继续朝着西北方向走，那里已经接近圣朝的边界，不仅地广人稀，而且无论是天气还是地理环境都只会更加地恶劣，连庆阳城都不如！ 在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怎么可能买得到更多的粮食！ 难道这位闻小姐已经意识到事不可为，所以干脆自暴自弃胡乱走动了吗？ 当即，便是有比较有经验的人打算上来劝阻一下，无论怎么样，能将这些粮食带回去也至少能救一些人，总比坐以待毙得好。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劝阻，闻冰烟似乎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打算轻易更改。 到底她才是主事人，众人见无法扭转她的心意，自然只能遵从她的命令，调转了方向，向着西北的方向继续前进。 闻冰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目光邃远地望着那遥远的天边。 她自然不能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与那些鬼怪们打交道甚至做交易，如果真的说出来，恐怕这里的人都可能会将她当做一个怪物来看待。 正是因为这是目前的唯一的机会，所以更加要紧紧地抓住，不给任何错过的可能！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低下头去拿出了当时白瑜送给她的那枚玉牌，捧在掌心之中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眼神中有些迷茫之色。 虽然已经下了决定，然而实际上目前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神秘所在的确切地点，只知道应该是向着西北的方向继续前进。 好在当时白瑜姑娘有告诉过她们一个重要的讯息，那就是当接近那个地方的入口的时候，这块玉牌就会自动给予一定的提示，帮助她们找到地方。 但是究竟是多近，提示会以什么形式出现目前都一概不知。 本来是想要找白瑜姑娘再仔细询问清楚的，不过从之前告别之后，对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她询问了其他人却也得不到准确的回答，似乎根本不认识这个被一起救出来的姑娘一般。甚至连叶寒成少侠在事了之后都已经离开，让她无处去寻踪。 在庆阳城等候了两天除了筹备商队之外，为的便是打探消息了，不过可惜的是，得到的都是失望的结果，所以她没有继续没有期限的等待下去，打算自己启程去寻找。 玉白的手指慢慢地攥紧了那玉牌，她慢慢地舒了一口气，目光却是更加地坚定。 “此次或许会更加地苦难重重，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抓住这最后的一线生机……” …… 然而，即便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商队在朝着西北的方向连续走了两天之后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不仅护卫们的身心有些疲惫，便是闻冰烟自己也是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了起来。 “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 马车内，她的神色有些消沉，眼神恍惚，似乎比之之前形容更加憔悴了几分，看得一旁的丫鬟有些心疼，只能努力地安慰着小姐。 尽管谁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找到那个神秘的地方所在。 “小姐……”丫鬟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 闻冰烟抬眼看了她一眼，神色黯然，终于还是说道：“若是等明天依旧找不到那个地方，我们便回去吧。” 回去至少还能收到一点粮食，到时即便是她去挨家挨户地求来，也要凑够足够的粮食…… 话音落下，马车内重新变得安静了起来，毕竟那也就意味着这最后一丝希望的失败。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如同死物一般没有丝毫动静的玉牌却是忽然地颤动了一下，并散发出一种玄之又玄的韵律，虽然无法明言，但是就好像是在指引着什么一般！ 闻冰烟先是一怔，旋即疯了般地快速地重新拿起了这枚玉牌，待确认这种奇特的感觉并不是她过于期待的错觉之后，原本近乎绝望的面上逐渐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第426章 奇怪的镇子 一旁的丫鬟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小姐出现了什么异常，不禁怯怯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这玉牌有反应了！”闻冰烟面上忍不住笑意，眉眼间满是喜色。 “真的有反应！” 这不也就证明了那位白瑜姑娘所说的并不是虚假的，或许那什么都能买到的神秘之处真的存在，而这枚玉牌就能将自己指引向那个地方！ 而家乡的人或许就真的有救了！ “真的吗？！”丫鬟不禁也是喜极而泣，眼圈红红地拉住小姐的手，激动道，“太好了……” 不过很快来不及高兴太久，闻冰烟便发觉此刻商队行驶的方向与这玉牌所指引的方向并不同，以至于渐渐地那给出的指引正在慢慢减弱中，不禁让她焦急了起来。 她急急忙忙地下达了命令，让商队转一个方向，向着玉牌所指引的方向前进。 众人自然是更加奇怪的，毕竟现在走的是大路，更可能遇上城镇村庄，何必要走那种奇怪的小路呢？ 而且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本地人在听闻之后急匆匆地劝阻道：“闻小姐，这万万不可啊！你有所不知，您所说的那个方向据说不太太平，咱们这贸然过去恐怕不妥……” “不太平，可是有什么贼人？”闻冰烟不禁蹙眉问道。 “这……贼人倒是没有的。”那护卫有些犹豫地，最终还是面色变幻间咬了咬牙说道，“不过有更可怕的东西。那片地方很邪气，寻常人过去就会浑身不舒服，据说有很多的妖魔鬼怪在那儿作祟，一到夜里更是群魔乱舞！咱们商队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他本来是想故意强调了鬼怪的事情，想必这位闻小姐肯定不敢继续固执地要前进去那里。谁知道刚等他说完，却是惊愕地看见闻小姐的面上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与他所设想的害怕完全相差十万八千里！ “好！那我们就往那个地方过去！”她十分高兴地笑道，伸手指向那个方向。 “啊？”那护卫顿时傻了眼，慌忙道，“可是那地方很可能有妖怪啊！”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别的路过的商人们躲还来不及呢！ “对！我们就是要去那里！”闻冰烟笑眯眯地说道。 她本来就是要去寻找那些鬼怪的地方，而且还和玉牌所指引的方向重合，这不是已经预示着目标近在眼前了吗？ 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既然命令已经下达，那商队自然只能重新调整了方向，向着那个据说十分邪异的地方前进。 而随行的众人们因为听说了此地的各种古怪传闻之后而一路上提心吊胆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时时刻刻都在害怕着会不会从某个角落突然跳出来一个可怕的妖怪来。 尤其是在之前经历了那个山寨的狐妖事件之后，也由不得他们不相信鬼怪的存在。 但万幸的是，一路上下来虽然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不少，但并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妖怪跑出来，也没有鬼怪来害人。清点了一下人数，也照样一个没多一个没少。 这多多少少也让众人们稍稍松了口气。 而赶在天亮之前，商队一行终于赶到了这片区域唯一可以落脚休息的无名小镇。 说是小镇，但是实际上无论是在朝廷专门绘制出来的地图中还是本地人的印象里，似乎都没有这个小镇子的存在，就好像是前不久才刚刚冒出来的一般，问了之前那个对此地颇为熟悉的本地护卫，他也只是奇怪地摇了摇头，表示并未听说过这里还有一个镇子。 甚至于在他的印象之中，这里原本附近似乎应该是一片荒山野岭，根本没什么人烟的所在！ 不过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也就不必再去追究为何这里会出现一个小镇了。今晚能够有个落脚的地方，还能吃上热饭洗个热水澡，似乎是更值得庆幸的事情。 而当商队靠近的时候，发现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地方虽然流传着各种耸人听闻的鬼怪传说，但是这个小镇子的居民还是不少的。 当商队借着缓缓落下的夕阳的余晖驶入这座静谧的小镇的时候，可以看见路上有不少的小摊小贩，来往的男男女女行人也不少。看向道路两旁，林立着许多的店铺，卖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其中也不乏一些新奇的事物，看着颇为吸引人的目光。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里的人所说的话似乎是此地的某种方言，与圣朝通用的官话有较大的差异，腔调也是各式各样，莫名有一种异域风情的感觉。 此外，不知怎的，这里虽然颇为繁华热闹，给人的感觉却是莫名有些阴沉沉的压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闻冰烟一边悄悄掀着帘子的一角打量着外面的景色，一边细细感受着手中的玉牌传递给她的指引。 随着走入这镇子之后，这个玉牌的指引反应也就愈来愈强烈，似乎已经在预示着那个神秘的地方极为接近了，近到她可以隐约感觉得到那个入口就在这镇子的不远处，让她的心不住地怦怦直跳！ 既然已经这么近了，她便打算安排商队今晚在这里住下，而她自己则独自前往那个地方寻求机会。毕竟这些随行之人也只是些普通人，没必要和她一起进去冒险。 尤其是知道那个地方的阴气可能损坏身体的时候，更让她决定孤身一人前往。 而就在她这么细细想着的时候，一旁的丫鬟也是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镇的各种事物，那些摊子上摆卖的东西有许多都是她也未曾见过的。 “小姐你看，这里竟然还有新鲜得活蹦乱跳的海鱼售卖！明明这里离海边那么远，这些鱼难不成是飞到这里来的吗？” 闻冰烟的心思此刻全部放在了晚上的行动上，此刻只是顺着她的手指指向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是在那水桶里看见了还在游动的海鱼，心里不禁也是有些诧异。 第427章 做生意（感谢“赵淳佳”书友的两万币打赏！） 而那售卖海鱼的摊主是一个身子胖乎乎脑袋却是小小的呈近乎三角形的奇怪男人，此刻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她们的指指点点，转过头来用一双有些大得过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们，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斑黄的牙齿。 这一幕略显惊悚，惊得闻冰烟拉着帘子的手微微一颤，慌忙隔绝了外界窥探的视线，即便如此，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而且事实上她也隐约有注意到一点，那就是自从商队进入这个小镇子之后，似乎镇子里的每个人都会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上一两眼，虽然没有一直盯着看，但也让人觉得有些失礼。 虽然可以解释为此地的商路不通，所以很少有外人进来，难得来一次会感到好奇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她总觉得那些眼神背后有另外一种特殊的含义，让她不敢去细想。 眼看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闻冰烟便是吩咐了下去，找一个客栈暂且歇息一晚，等明早再继续行程。 她没说的是，如果顺利的话，或许明天就可以返程了，但如果不顺利的话，虽然同样会返程，不过应该会少了一个人。 在这个有些奇怪的小镇子里绕了一会儿路之后，却是意外发现这里大多都是些商铺，似乎并没有客栈，甚至连百姓们居住的住房都鲜少看见，就好像这里所有的居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逛街买东西一般，这让众人更感觉几分怪异。 良久之后，终于是找到了一家开着大门的客栈，负责看店的是一个打扮得有些花枝招展颇具魅惑的老板娘。 此刻生意正是冷冷清清，大堂里的一张张看起来颇为崭新的桌椅都叠放着，不见一个客人。老板娘正在后厨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直到一位护卫呼喊之后方才探出头来张望了一眼，瞧见这么多的客人似乎也是有些惊讶，旋即笑眯眯地便是迎接了上来。 “几位客官，是想要打尖呢还是住宿啊？” 外表上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了些年纪不过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说着对那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抛了个媚眼，逗得他们面色微红有些尴尬地转移开视线，觉得颇有趣，不禁掩嘴轻笑道。 “我们想要住一宿。”闻冰烟作为主事人站出来说道，随即似是有些疑惑地问道，“老板娘，怎么这个镇子只有你们一家客栈？” “因为呀，我们这里人太少了，我这家客栈也只是闲着无事做才开的……”老板娘一边替他们安排着，一边似有深意地轻笑一声，旋即又是好奇问道，“诸位客官都是从外面来的吧？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人太少？” 闻冰烟微微蹙眉，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刚才一路走来，分明就有许多的路人经过，一些商铺里的人更是多到了需要排队的地步，总不可能所有人都是早晨来傍晚就离开，不需要住宿的吧？ 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不过还是回答道：“我们是一支商队，路过这里是要做生意的。” “商队？”老板娘微微一怔，旋即又是轻笑一声，“倒是不瞒姑娘，这里大部分的过客都是来做生意的。” 这倒是在闻冰烟的意料之中，毕竟外面处处都是商铺，生意也是极好，比起那庆阳城更是热闹许多，想必也是一个商业颇为发达的地方。 只是奇怪的是，为何会在这种如此偏远且恶劣的环境条件下出现这种违和的情况呢？ 对此，她也问了老板娘关于此地的具体情况，不过并未得到对方的回答。一旦涉及到此处的具体情况，老板娘就只是笑着而不回答，更是让人觉得奇怪。 而等到所有人的住宿房间都安排好了之后，老板娘却是忽然似有深意地轻声向她提醒道：“此地虽然较为安全，但毕竟人多手杂，阴影里面不知藏着哪路牛鬼蛇神，诸位客人晚上还是最好不要随便出门，等明天一早也最好尽快离开，不要在此地久留。” “为何？”闻冰烟不禁有些好奇，问道。 老板娘却又只是摇了摇头，慢慢走下楼去，不作回答。 对方如此的怪异的态度以及这个小镇子的与其他城镇都颇为不同的风格不免让闻冰烟心中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似乎处处都透着一种阴森诡异的氛围。 事实上不止是她，其他人也有类似的疑惑。就比如在等待晚饭的时候，忧虑重重的小丫鬟就忍不住低声对她说道：“小姐……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很奇怪。会不会这个老板娘开的是一个黑店，所以才没人敢上门啊？” “她会不会在咱们的饭菜里下药迷倒咱们，然后把所有的钱财都给拿走，再把咱们都给做成人肉包子之类的……” 小丫鬟的确是比较喜欢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说着说着就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被自己给吓得不轻。不过闻冰烟也不是第一次出来行商，也不会轻信别人，尤其是这里处处都显着古怪，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会有所防范。 不过结果看来似乎的确是她们多虑了，因为老板娘端上来的饭菜都是些家常菜，味道还挺不错，由经验老道的人试吃之后也没发现任何的问题，这也就证明了这里的确只是一家生意不太景气的普通客栈而已。 很快，这个似乎很久没有做过生意的客栈变得热闹了起来，诸多护卫们在好几天的奔波劳累之后终于有机会休息一下，吃一口热菜，虽然因为安全考虑没有喝太多的酒，不过助助兴还是可以的。 一时间，喝酒吃菜说笑的声音充斥着这个客栈的大堂之中，还有催促老板娘快些上菜温酒的。 而闻冰烟在吃的时候看见那脚步飞快却有条不紊将一切都处理得极为妥当，甚至还有闲心与客人调笑几句的老板娘，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这么多的饭菜，还有酒肉……全都是老板娘自己一个人做的？” 自从进入客栈开始，就没有看见过其它的伙计的身影，无论是接待还是上菜都是由她自己在弄。即便如此，众人点的菜还是飞快地上来，没有丝毫的拖拉。 “这个客栈……果然很奇怪。”闻冰烟微微摇头，不打算继续深究。 她隐约间有种感觉，自己若是深究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第428章 夜市 很快便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闻冰烟的房间中，她坐在桌旁，拿起一件黑色的斗篷与遮挡的面纱穿戴在身上，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帮着她的忙，苦着一张脸小声问道：“小姐，你真的要去啊？” “已经到了这一步，岂有回头的道理。” 闻冰烟轻轻摇头，目光坚定。 “那……”丫鬟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鼓起勇气说道，“那我也要陪小姐一起去！” 闻冰烟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皱紧眉头摇头道：“不成！此次你也知道有多凶险，如果我明天早晨没回来，你还要替我传达消息……” 然而丫鬟却是下定了决心，握拳给自己鼓劲地说道：“我从小便跟着小姐长大，现在怎么能放着小姐而不管呢？就算小姐你不答应，我也要偷偷跟着过去的！” 闻冰烟认真地看着她，见她的确不似是赌气才说这样的话，方才无奈一笑：“好吧……” 两人虽是主仆，但情也更似姐妹，此刻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 等丫鬟也换上了一套用以遮掩容貌的服饰之后，两人这才悄悄地下了楼去，本来还想着该怎么应付老板娘，不过有些凑巧的是老板娘似乎并不在店里，也不怕万一有贼人，整个大堂中桌椅又都重新翻了回去，只有两边的墙上点燃着幽幽的烛火，显得颇为幽静。 闻小姐两人见不用应付老板娘稍稍松了口气，走到门前将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想要尽快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的犹如闹市一般的热闹场景却是让她们给愣住了。 此刻分明应该是深夜时分，若非是什么特殊的节日，正常的城镇来说应该都已经绝大部分人都入了眠。然而此刻这个小镇子却是截然相反！ 本来白天时候就已经有了很多的人，然而此刻的人竟是更比白天时候多了一倍有余！ 粗略一眼望去，街上竟是密密麻麻全是人，而且在四周悬挂着的那一盏盏白色的幽森灯笼照耀下，一个个的脸色都煞白如纸一般，看起来面无血色，表情僵硬，就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一般，看起来极为的惊悚怪异！ 更可怕的是，当她们打开门的一瞬，门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她们，眼神里毫无生气，也没有情绪的变化，当真就像是尸体一般！ 这一瞬间惊吓得两人心脏都停滞了跳动片刻，直到那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继续之前的行走步调，不紧不慢，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一样。 “这里好奇怪啊！” 丫鬟跟在闻小姐的身后紧紧拉着她的衣角，有些不安地说道。 身后是无人且死寂一片的客栈，身前是人来人往却分外阴森的街道，即便是向来镇定的闻冰烟也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心中有些发颤，更别提旁边的小丫鬟了。 这个时候她忽然就明白了之前老板娘提醒她们不要晚上出来的原因了。若是换成别的没有心理准备的人，恐怕会被这种情景给吓惨了。 不过这种时候自然不能退缩，轻轻拍了拍丫鬟的手低声道：“我们不要管他们，继续走。” “这里既然是与那些妖怪们极为接近的处所，有这些怪事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在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只是短暂的惊慌之后便冷静了下来，随即微微偏头望着丫鬟劝说道：“你若是害怕，现在还可以回去。” “不……不行！”丫鬟却是毫不犹豫地说道，牵住她的手，“小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闻冰烟点了点头，将那块玉牌握在手中，仔细地感应着里面所传递来的讯息，慢慢大致确定了方向之后，两人便小心翼翼地穿过来往的人群，向着那入口所在之地前进。 让她感到有些惊讶的是，虽然她们循着指引已经逐渐远离了这个小镇的方向，但这路上的人仿佛根本不见减少，反而是有愈加增多的趋势！ 甚至于，随着远离小镇之后，昏暗夜色的笼罩下，一条崎岖的道路蔓延向远处。，那些行人的模样也是越来越奇怪甚至恐怖了起来。 两人的左前方，晃晃悠悠地走动着的似乎就是白天时候卖鱼的那个老板，手里推着一辆似乎是装着鲜鱼的推车，一张巨大得恍如能轻易吞下成人两只拳头的大嘴巴似是无意识般的半张着，时而吐出几颗泡泡，发出类似于鱼类在岸上时的“咕噜咕噜”声。 右后方则是一个十分年迈的拄着拐杖身材伛偻的老爷爷，但其脑袋上的头发向上蓬松地扭曲着，而且怪异地呈现葱绿的颜色，看起来就好像是将地上的灌木丛直接安在了脑袋上一样，而且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的“叽叽喳喳”的幼鸟的叫声，愈发显得怪异， 甚至于刚刚擦肩而过的一个身穿着橘黄色纱裙的女子，虽然相貌生得不错，但是身材确实圆滚滚的，看起来莫名有一种憨态可掬的可爱感觉。而且当对方超过两人时，闻冰烟清楚地可以看见对方的背后长着一条细长的橘猫尾巴，吓得她面色一变，却是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喊出声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小……小姐！” 而一旁的小丫鬟哪里见过这么诡异的场景，哆哆嗦嗦地牵住她的衣角，声音因为害怕而有些变了样：“你看到了吗？这里都是怪人啊！” “别出声！” 闻冰烟尽量压低了声音，安慰着她，尽管她自己的声音也止不住得有些发颤：“这些人越奇怪，不就说明白瑜姑娘所说的越可能是真的么！那我们成功的几率也就更大了！” “嗯……” 丫鬟点了点头，却是缩着身子，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些怪人们。 然而殊不知，就在她们担惊受怕的时候，周围的那些路过的鬼怪们也时不时瞥她们一眼，也在小声地议论着。 “哎，你们看，那里的两个家伙好奇怪啊！” 第429章 惊险 路过的鬼怪们悄悄打量着她们，小声议论着。 “是啊，都来到鬼市了竟然还藏头露面的，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会不会是生前的死相太惨了，所以不好意思露出来？不过我倒也没嗅到什么很重的怨气……” “噫……看来真是两个怪人……” 瑟瑟发抖的闻冰烟主仆丝毫不知道，自己两人不知不觉间也被那些妖怪们给列入到了怪人的范围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闻冰烟发现玉牌的指引已经没什么特别的作用了，因为继续只要跟着那些怪人们前进，就基本是正确的方向，这似乎也侧面证明了这些怪人们的目标也应该和她一样，都是去那里做生意的！ 终于，当又走过了一段路之后，她看见了那已经期待了许久的神秘之地！ 一堵即便是远远望去依旧十分雄伟浑厚的城墙横亘在这片荒野之上，就好像是一条黑褐色的卧龙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生生地将这片地域给分割了开来，似乎意味着墙内是绝对安全的场所。 闻冰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等宏伟的并非人力所能达到的建筑，不禁愣在了当场，一种古老的气息迎面而来，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与脆弱。 没来由的，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假如每个县城的城墙都能换成这样的，何惧外敌来犯，恐怕这个天下就当真是永世无忧了……” 当然，这种由衷而生的感慨也只是一瞬而已，现在所需要做的还是尽快进入到其中购买粮食！ 那入口的方向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粗一看过去，这里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而且比之先前她所看见的更加诡异的东西也有存在。 她甚至还看见了身后一具白骨正颤颤巍巍地随着队伍前进而迈动着那两根大腿骨，让人实在是有些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给散架了，或者是万一哪里冒出来一条野狗给叼走了骨头该怎么办！ 这种惊惧到有些好笑的心情让闻小姐的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面色略微变幻，最终还是决定不再多看。 相比之下丫鬟的表现就更加糟糕，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抬头的打算，这里实在是太过恐怖，让她害怕自己多看一眼就给晕过去。即便是现在，她也是时刻紧抓着小姐的衣角不放，一步也不敢松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们虽然没有找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了门来。 大约是不知哪只鼻子灵通的妖怪忽然有些疑惑地喊道：“哎，我怎么闻到了活人的气味啊？你们闻到没？” 它的狗鼻子抽动了一会儿，似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旋即忽的抬头傻呵呵地笑道：“还挺香的……” “人族？哪里有人族？” 此话一出，周围的妖鬼们顿时来了兴趣四下地打量了起来，似是想要找一找犬妖所说的人在哪里。 与此同时，闻冰烟的心中顿时一惊，将丫鬟更拉近到自己的身边，两人微微缩着身子尽量离周围的那些妖怪们远一些，生怕自己被识破了伪装。 好在脸上的面纱帮助她们很好地遮掩了神色的变化，不至于被当场揭穿。 她一想到那些传说之中会吃人的妖怪们便是更加害怕自己两人若是被识破后回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而在这么一阵的骚乱之后，众妖鬼们并没有找到人族的痕迹，唯一觉得有些可疑的那两个穿着黑袍遮掩样貌，十分鬼鬼祟祟的家伙又因为其手中拿着一块玉牌而打消了疑虑，旋即便是转而质疑起了那只犬妖。 “你这只癞皮狗，是不是最近吃坏了东西所以鼻子不灵通了？这里哪有什么活人？” “是啊！就算真有活人误闯进来，看见咱们这些妖怪厉鬼的凶恶模样，怕不是当场给活活吓死了！哈哈哈！” “不错，咱们这里阴气森森，寻常人来这里一趟怕是便要活不久了，谁会想不开呢？” 犬妖虽然不服气，不过因为正好旁边负责维持秩序的守城狼妖士兵巡逻过去，所以只能憋下这一口气暂且不争吵了。 而闻冰烟在听闻这番话之后则是忽的有些明悟。 自从踏足这块地方之后，她就莫名感觉有些发冷，冷到有些受不了的程度。本以为只是接近冬天而夜晚风冷的缘故，此刻经提醒方才记起，这股冷似乎并不是肉身上的，而仿佛是一根根的冰针穿透了皮肤，刺入到骨髓里面，深入到灵魂之中，让她感觉到衣服即便是穿得再多、也无法阻隔的森冷！ 像她这样的普通人若是在这里多待片刻，恐怕当真是要减寿的。 “看来白瑜姑娘所说的句句属实。那么接下来进到这个鬼市之中，当真就能买到数不尽的粮食吗？” 她没有后悔，反而轻咬着嘴唇，一双清亮的眼眸里隐隐有些期待之色。 队伍很快就轮到了闻冰烟主仆二人。负责看门的是一个长着犄角的不知什么动物变成的妖怪，看了一眼两人道：“第一次来？咦，竟然有玉符？拿来给我检查一下吧！” “玉符？” 闻冰烟一怔，旋即便是明白对方所说的是自己手里的那个玉牌，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交给了对方。 “唔……白瑜……”那妖怪探查了一番玉符里面的信息，摇头晃脑地思索了一下，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两人，“这不是你们的吧？” “不是……”闻冰烟知道瞒不过去，只能摇了摇头。 她此刻已经大约猜到了，能拥有通行此处玉符的白瑜姑娘虽然不知是什么妖怪，但很可能不是人族。 “这玉符可不能随便乱用！”那妖怪板着脸教训道，不过倒也没有为难的意思，只是收走了白瑜的那块玉符，丢给一旁的狼妖让他交还给原主，转而另外给了两人各新做了一张玉符，知道两人不是鬼城居民之后就简单登记了姓名，连种族也没问。 “免费一个小时，后续的时间需要充值，具体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下一个……” 早已经习以为常，妖怪催促着两人赶紧进去别耽误时间，有些稀里糊涂的两人就被送了进去，顺利得连她们自己都没预料到。 直到两人进去之后，那个看门的妖怪才隐隐约约觉查出来有些不太对劲，奇怪地挠了挠犄角。 第430章 不怕死吗 “咦，说起来刚才那两个小妖怪身上似乎妖力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啊……”他歪头思虑着，“这年头……这么弱的小妖怪都能化形了？” 不过很快一具白骨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打断了他的思路，让他不禁眼睛一瞪，被这货给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是什么妖怪？” 毕竟这个家伙外表实在太过惊悚，即便是鬼怪也觉得可怕。 “我……我是老牛啊！你不认得我了？”这具娇小的看起来应该生前是小女孩的白骨里面一开口却是粗犷的牛妖的声音，更显古怪，让那看门妖怪不禁面色一滞，差点想破口大骂。 你变成这副鬼样子，鬼才认识你啊！ “前两天我不小心练功走火入魔了，原来的身体不能用了，将就借用了一下这具骨头，用着还挺不习惯的，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肉身……”牛妖摸了摸那个森白的头骨，有些羞愧地说道。 “行了，你进去吧。”查过对方的玉符之后，妖怪赶紧送他进去。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茬，他也就将之前的那两个“小妖”给忘记了，抓紧时间接待下一个人。 这边，当穿过那道犹如水纹一般的门之后，展现在闻冰烟主仆二人面前的不是想象中的尸山血海，也不是什么黑暗阴森的妖怪洞窟，而是一个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全新世界！ 道路两旁有许多摊贩正在叫卖着，路上行人或是挑挑拣拣，或是说说笑笑，一座座的商铺开始林立着，极为热闹。 一瞬间，她几乎都以为自己来到了人间的某个繁华的大城市。 而让她迅速回到现实的是这里的“人”全部都是奇形怪状的鬼怪，甚至还有飘着走路的半透明的鬼魂或是凶神恶煞，就差脸上写着不好惹的厉鬼一样的家伙。 也正是因为注意到这一点，所以她迅速地收敛了心神，不敢继续多看，拉着丫鬟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这些妖鬼之间，一边担心害怕会不会被识破导致身旁的那些妖怪们突然嘶嚎着扑上来，一边努力地寻找着可能会售卖粮食的地方。 而自从进入了这片全是鬼怪的鬼蜮之后，丫鬟始终都是苍白着脸色，两腿走路的时候都在哆嗦着，她总感觉周围的妖怪似乎正在不怀好意对着她打量着，极度的惊吓让她浑身有些发冷，额头上冒着虚汗。 闻冰烟渐渐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不禁停下脚步搀扶住她，心中担忧不已。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只素白的手突如其来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吓得她浑身一颤，慌忙转头过去一看，却是意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老……老板娘？” 站在她身后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们的可不正是自己商队暂住的客栈的老板娘吗？！ “老板娘你怎么会在这……”她下意识地问道，旋即又是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不禁闭上了嘴。 能出现在这里的还能是凡人不成？那个寄宿的小镇和客栈都处处透着诡异气氛，现在想来，这个老板娘恐怕不是凡人罢…… 老板娘却是媚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肩膀，旋即低声轻笑道：“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们呢，两个凡人竟然敢到这种鬼魅丛生阴气浓重的地方来，还真就不怕死吗？” “哎呀，你看，这个可怜的小丫鬟就被阴气入了体，若是运气不好，恐怕便是没了半条命不可！”老板娘的那双桃花眼扫了扫两人的身体，最终停在丫鬟身上。 老板娘虽然说得十分轻巧，然而这番话落在闻冰烟的耳中后不亚于一道惊雷，有些慌乱地转头望向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丫鬟。 不过接下去老板娘却是又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手将她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还好你们运气好遇上了我，我对于这种阴气还是挺有办法的。”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丫鬟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似是一道暗色的光芒在其指尖闪过，很快丫鬟的眼睛便恢复了几分清明，只是面色依旧有些病态的苍白，略有些迷茫地转了转头，不安地问向闻冰烟：“小姐……我刚才、刚才怎么了？我就感觉脑袋突然变得晕晕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正说着，她抬起头却是看见一旁正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人的老板娘，不禁一怔，旋即张大了嘴巴：“你是那个客栈的老板娘？你怎么在这里？” “连你们两个凡人都来到了这里，我一个妖怪为什么不能来？”老板娘丝毫没有遮掩身份的打算，望向她们的眼神里有几分促狭的意味，反问了一句。 这话倒的确没有说错，在这鬼城之中，妖魔鬼怪才是真正的主流，是可以敞开胸怀光明正大地走路的，倒是人族在这里就成了极为罕见的存在。 “这……”丫鬟不禁声音一滞，一时竟也没反驳的话，不过看向她的眼神却稍稍多了几分畏惧，不动声色地往小姐身后躲了躲，“你……你是妖怪？” 老板娘却是笑道：“这里的人，除了你们两个，全都是妖怪！” “不得无礼，刚才就是这位姐姐救了你。”闻冰烟适时说道，转而又是望向老板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道，“这位姐姐，既然你是这里的常客，不知可否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老板娘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拒绝：“正巧我现在有空，与你们说说话也无妨，我也颇为好奇你们两人为何会来到这里的。” 闻冰烟第一个问题便是问了目前为止最大的疑惑：“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妖怪，而且……还都在进行买卖？” 这是最奇怪的。没有任何的刀光剑影，也没有血腥的场景，所有的鬼怪们都和和气气的，与她的想象之中完全不同。 “此处是拥有大神通的鬼王魇龙王所布置下的完全和平的场所，专门用来给天下所有鬼怪们交易的鬼市。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这里什么都有售卖，天下的财宝尽皆罗列在此处。” 第431章 古树婆婆 老板娘颇有些崇敬地说着，旋即微微一顿：“而外面那个小镇子，则是因为玉符的时限不足或是其他等等原因无法进入这个鬼市而自发建立起来的区域而已。因为没有魇龙王的保护，所以那里大多也只是买卖一些不算太宝贵的东西。” “在那里，白天时候妖怪居多，到了晚上太阳下山之后，鬼怪们又都跑了出来，阴气重的很，想必这个小丫头刚才就是出门时被冲撞到了吧……” 她说着，对两人眨了眨眼睛：“可还有什么不懂的？” 闻冰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姐姐……” 她虽然不太理解那个所谓的魇龙王究竟是何等的实力，不过既然被称为鬼王，而且还能在这种妖鬼众多的地方建立起这种完全安全的场所，实力已经可见一斑。 老板娘好奇道：“既然明白了，那就轮到我问你们了。你们两个凡人，为何要冒险来到这里？” 闻冰烟迟疑了一瞬，还是诚实回答道：“实不相瞒，我们此次来是为了买粮食的！” “粮食？”老板娘一脸的惊讶，她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种情况，“是买你们人族吃的那种粮食？” “不错，不知姐姐是否知道这里哪里有卖吗？”闻冰烟颇有些急切，毕竟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然而让她有些失望的是，老板娘却摇了摇头：“这……你若说什么法宝丹药之类的我倒是可以指引你，只是这粮食，我却是从未见过的。即便是我的客栈里的那些，也只是我自己从人间取来的。” 毕竟要说起来，这里都是鬼怪的居所，各种天材地宝数之不尽，谁会闲着没事去囤根本毫无价值的人族的口粮？ 而就在她失望的时候，老板娘似是想起了一事，眉眼流露欣喜之色：“对了，说起来若说真有粮食售卖的话，或许那个地方会有！” 老板娘的确是颇为好心的，大概也是觉得两人相见便是有缘，也没有就此抛下两人不管，转而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幽静无人的楼阁前，门前那高高挂起的匾额上写着几个大字：“翠植楼”。 “这里是一位修为很高的古树婆婆的开设的商铺，专门售卖各种奇花异果，大到巨树，小到路边的杂草都能在里面找到，若说这鬼市里可能有你说的粮食的地方，或许就在这里了。” 说着，老板娘轻轻上前推开了那扇大门，迈步走了进去，闻冰烟主仆二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当踏入这里之后，恍然间给人的感觉犹如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般，将身后的喧闹与嘈杂尽皆隔离开来，只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奇异的花香，使她们原本有些不安与急躁的心情迅速地安定了下来，只剩下一片仿佛母亲怀中的平和。 身后的大门没有动作却自动轻轻合上，虽然失去了外界的光源，但是屋子里却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芒，让人可以清楚地看清面前的一切。 这个楼阁里只有一个独立的颇为宽敞的巨大空间，被主人十分细心地种满了无数的花朵。 这一瞬间，几人仿佛是置身于一片五颜六色的花的海洋之中一般，脚旁便是一朵朵的娇艳美丽的花朵，一眼望去，远处是一株极为高大的树木，而这片连绵不绝的花海似乎便是围绕着这棵大树在茁壮生长着！ 而且明明已经是接近冬天的季节，但是这里却惊喜地绽放着各个季节的花，且正无风自动地微微摇曳着枝叶，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的时候还会稍稍偏开躲过去，就好像这里的每一朵都有它自己独立的意识一般，颇为奇异。 老板娘笑眯眯地提醒道：“小心不要碰落了花瓣，这里的花可都是古树婆婆的宝贝，若是不小心弄坏了，恐怕你们两个也要倒霉了！” 这话一出，身后那个正想弯腰仔细逗弄这些花朵的丫鬟吓得险些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旋即看它们的眼神虽然依旧有些向往，但是却再也不敢伸手过去，生怕万一弄掉了点花瓣，自己的某些身体部位会不会也跟着一起断掉。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有些苍老的女声从远处响起：“娟儿，你回来了？” 声音一出，闻冰烟主仆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向这房间中心的那棵大树，只见这大树上开始散发出一道柔和的绿光，慢慢地这光芒开始缩小，缩小到一个人形之后方才慢慢散去。 而最后出现在几人面前的便是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衣着朴素，与寻常老人无异，一头白发间束着一个发髻，微微伛偻着腰，显得人有些瘦弱，手中则是拄着一个雕着某种玄妙纹路的拐杖，正慢悠悠地向几人走来。 不过见识过刚才那一幕的两人，根本不敢将对方看做是一个普通的老婆婆。 那声娟儿显然便是呼唤老板娘，此刻，她便颇为热情地迎了过去，抱住这位古树婆婆的臂弯，娇滴滴地说道：“婆婆，这两天在外面我可是想死你了。这不，我因为时刻惦记着您，所以又帮您带回来一笔生意。” “哦？生意？”古树婆婆的目光落在闻冰烟主仆的身上，带着几分好奇的意味，“不知两位是想买什么？” “我们想要买食物！”闻冰烟已经等候了许久，终于脱口而出道，“是我们人族所吃的食物！” “食物？”古树婆婆对于这个回答也有些惊讶，拄着拐杖微微敲了敲地面，似是在思虑着什么，良久方才沉声疑惑问道，“这鬼市之中奇珍异宝无数，你们为什么会想要买这个东西？” “实不相瞒，是因为我的家乡发生了一场大饥荒……” 闻冰烟斟酌了一下，面色忧愁地将事情的缘由仔细地说了个清楚，最终诚恳地请求道：“无数的性命还等着粮食的拯救，所以还请婆婆成全！”。 而等她说完之后，那老板娘望向她的眼神也不禁流露几分同情，虽然她是一只妖怪，但是也有一颗善心。 古树婆婆却并没有立刻地答应下来，而是想了想，忽而问道：“你们两个凡人能知道这个地方，恐怕是有人指引的吧？不知是哪位告诉你们的？” 第432章 有钱吗 闻冰烟迟疑了一下，古树婆婆大约看出了她的心思便是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们并不会追究她的责任。或者，我说出名字，你答是或不是？” “那个人是个姑娘，名叫青黛或是白瑜？” 闻冰烟闻言不禁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向婆婆，微微蹙眉：“是……白瑜姑娘。” “果然如此。”古树婆婆的确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而是和蔼地笑道，“当初我看那个小丫头，虽然表面上性子急躁，说话也很不礼貌，不过心地却是极为善良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所以不肯表现出来而已。现在看来，果然老婆子我的眼光没有出错。” “这孩子的确没有辜负大王的期望。” “既然是她的介绍，那么我倒也可以透露一些消息。说来倒也是巧的，前几天这批粮食刚刚成熟，便是找到了买家。” 听闻这番话，原本心情有些小小的忐忑的闻冰烟顿时面色一喜：“婆婆，您的意思是？” “我可以卖给你们一些粮食。”古树婆婆点了点头，“不知你们要多少？” “越多越好！”闻冰烟惊喜交加，虽然依旧保持着礼仪，但是依旧急切地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日后我们还有更多的需求！” “越多越好？”古树婆婆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却是微微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你们有足够买下这些粮食的钱币吗？” “钱币？” 闻冰烟被如此提醒不由得一怔，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是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所带来的那么多的财宝虽然在人间是价值无数，但是在这鬼蜮之中是否也可以用呢？ 她不禁有些慌乱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结结巴巴地问道：“婆婆，这些可以用吗？” “这些只是凡间的货币，于我们是根本无用的。”果不其然，古树婆婆摇了摇头，随即掏出一枚样式特殊的铜币递给她道，“这才是我们鬼城中通用的货币，里面有大王的气息，无人可以仿制，也只有这种货币才能在这里使用。” “你们手中有吗？” 闻冰烟不禁一滞，她自然是没有的，可又不甘让这机会从自己的眼前溜走，带着最后的一丝期盼问道：“敢问婆婆，这鬼城的货币该要如何获得？” “你可以将各种天材地宝售卖给鬼城来获得。”古树婆婆缓缓说道，旋即看了她一眼，“此事，恐怕对于你们这些凡人来说也是极为困难的。” 闻冰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明明已经离成功近在眼前，可却因为这种原因而失败，她怎么能够轻易接受呢？ “还请婆婆给我们一个机会！只要能让我们买到粮食，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心甘情愿的！或者，哪怕只是赊账给我们，此次回去之后我们必将花费全部钱财去买来各种天材地宝以偿还！” “此事我无能为力，这是大王所定下的规矩，我们只能遵从！”古树婆婆再次摇头拒绝。 虽然她的确很是同情对方，但是没有大王的发话，她也是绝对不能将这些粮食赊账卖出去的。 听到这番话，闻冰烟仿佛是逐渐失去了全部的气力，失魂落魄般的险些摔倒，还好身后的小丫鬟急忙搀扶住她。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大门却是再次被人从外小心翼翼地推了开来，旋即一个长着白发的小脑袋偷偷摸摸地探了进来，一双眼睛机灵地四下打量着，在看见正在交谈的几人之后似是终于找到了目标，闪过一丝喜色。 “找到你们了！” 闻冰烟回头望去，待看见进来的那人之后不仅意外：“白瑜姑娘？” 那个正走进来的可不正是之前教自己来到这里的白瑜吗？ “哦？今天倒是热闹了。”古树婆婆双手拄着拐杖，望着来人笑眯眯道。 “你是当时擂台比试时候的老婆婆！” 白瑜一进来便是注意到了这个婆婆，不禁惊奇地喊了一声，四下打量道：“这里是你的店铺？你喜欢卖花？” “自然是的。老婆子我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喜欢种种花，这些都是我的孩子。”古树婆婆点了点头。 “我可不会觉得那些被我种出来的萝卜是我的孩子……”白瑜小声嘀咕了一句，大概是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老婆婆不好应付，便快步走到了闻冰烟主仆的身边。 “我刚从守卫那里拿回了玉符就知道了你们已经过来了，看来还挺顺利的嘛！怎么样，应该已经买到了粮食了吧？” 白瑜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粮食都有她的一份功劳，到时候如果救了人，不也就相当于是她帮忙的了？ 谁知闻冰烟却摇了摇头，将方才的事情转告给了她。 这个意外即便是白瑜也没有料到，不禁愣在了原地。 “这个……钱么……” 她不禁也是皱眉苦思，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让人头疼。 想了想，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却也仅仅只是掏出来几个铜币，实在是杯水车薪的差距。 毕竟以她的性子是存不住钱的，每当鬼城发放工钱，她就会第一时间去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给弟弟妹妹们买最好的仙露，帮助它们快快茁壮成长。 何况就算她能攒下钱，也根本不可能靠一人之力将全部的粮食买下来。 就在这时，古树婆婆却是开口缓缓说道：“其实，老身倒是有另一个办法。” “在老身看来，大王会花费心思招揽人才研究这些人族的粮食作物，本身就说明大王极为的宅心仁厚，或许若是能去向大王求求情，还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要去见那个可怕的魇龙王？！” 白瑜面色有些变化，似乎有些畏惧的意思。 古树婆婆却是微微笑道：“小丫头，你是害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白瑜面色微微一红，努力挺起十分平坦的胸前以壮声势道，旋即又是不禁气势稍稍矮了一截，小声嘀咕道，“只是、只是大王会不会不喜欢我们为了这些小事就去打扰他老人家？” 第433章 建议 古树婆婆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可以先找桃花妖大人，由她定夺是否需要通报大王。” “那就好……”白瑜松了一口气。 她每次看见那位魇龙王都会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以至于好几个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对方把她给蘸着酱料给生吃掉了，吓得她差点变回原形钻进土里藏起来。 她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好友青黛明明修为并不比自己强多少，却并不畏惧那位大王，难道说自己这个萝卜真的比草药要天生矮一截吗？ “算了，这种事情没必要去计较。”白瑜暗自在心里给自己安慰道，“那位桃花妖大人自己也是见过的，对大王极为维护，肯定是不会为了咱们这点小事而去打扰魇龙王的。至于粮食么，大不了以后找别人再借点钱帮这个闻姑娘过了这一关再说……” ……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总是不按照她所预想的发展。 片刻之后，宽敞的房间内，当她跪在地上，偷偷抬头望了一眼高坐在王位上的那具高大身影，被那气势给吓得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偷望，脑袋里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料到魇龙王竟然还真的接见她们了！ 四周的几根盘龙柱上点燃着昏暗的灯火，无风却慢慢地摇曳着，些许的光芒落在前方高坐的魇龙王身上，更显其气质如同深渊一般沉重，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仿佛若是多盯片刻，便会连魂魄都会被其给吸走一般。 这一幕让白瑜下意识地心中便会产生极度的畏惧感，此刻只敢低头看着地面。同样的，其他的古树婆婆此时也是屈膝跪下，不敢有逾矩的举动。 更别提那两个凡人闻冰烟主仆了，此时更是被周围那负责守卫的青面獠牙的鬼怪们给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能如先前那般心平气和。 而此刻，在魇龙王座位的左侧是身形略显虚幻的以魂魄状态在此的徐老，身穿一身红黑相间的官服，手中持着一卷厚厚的书籍与一支毛笔用作记录案卷，虽是文人但气质间透着一股特殊的为官者的威严气息。 这是杜白安排他过来先熟悉一下鬼城的环境的。毕竟徐老现在已经时日无多，鬼城与人间的制度也有较大的不同，徐老虽然在人间为官多时但也不一定习惯鬼城的作风。便让他暂时待在此处，多学多看，能提出一些建议自然是最好的。 而桃花妖正恭敬地候在魇龙王的身边，将之前古树婆婆几人所汇报上来的内容简略地告知给了他。 魇龙王也就是杜白一边听着桃花妖的禀报，一边用淡漠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几个人，心中自有思虑。 说实话，那些刚刚出产的粮食本也只是起到一个实验的作用，他根本就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而且目前看来，这销路恐怕是不用自己担心了，因为有着源源不断地需求在等着呢。 这也就侧面证明了他当初一拍脑袋所做下的决定绝对是正确的，在未来甚至哪怕是现在，只要将已经产出来的粮食以低价售出，就可以拯救无数的性命，不管怎么想都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然而有些麻烦的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就比如面前这个自称是来自沛山的闻家小姐。沛山在哪里他是不太清楚的，也没去过，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沛山的闻家如今拿不出来等价的东西来交换粮食…… 杜白是不介意做善事的，不过也不代表他可以随便就白送粮食。这样对他自己来说除了赚得一声吆喝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白费之前花下的精力与财力。对于这些凡人而言没有付出任何的代价就获得的东西也不会被珍惜。 而人间界的货币对于鬼怪自然是没什么用处的，他所看重的也根本不是那些唾手可得的普通财宝，可是这凡间的闻家自然也是不可能拿得出来能被自己看上的天材地宝。 这也就是目前杜白所考虑的问题。 真的人命关天，那么这些粮食他不会吝惜，与其留在鬼城尘封，不如拿去救人。但是该以什么方式拿出去才能对双方都有益处？这才是关键！ 堂下跪着的闻冰烟有些忐忑地埋头等待着他的定夺，可以说此刻杜白的一句话就有可能决定了她家乡中无数人的生死，由不得她不紧张害怕。 而一旁的桃花妖在叙述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也顺便说了一下自己的建议。 “王，此事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番。这闻家既然急于求粮食救命，我们可以暂且赊给他们，然后以这个家族为我们鬼城的附庸，替我们做一些人间之中我们妖鬼不便但人族却可以做的事情。” 桃花妖这个建议也是她仔细思考之后得到的，尤其是之前大王在招揽那几个人族老师的时候的图谋给了她启发。 既然大王想要将鬼城推向妖与人和谐相处的目标，那么人间界总是要有一些可以指挥的对象的。这样才能慢慢渗透进入人族之中，获得更大的支持，效果绝对比妖鬼自己一厢情愿地付出来得更好。 而这个闻家虽然看起来不算强大，但也因此正好适合鬼城下手介入，并将其收入麾下。以鬼城的实力而言，想要让这个小家族成长强大起来，也就在一念之间而已。 当桃花妖说完这个主意之后，便是颇为欣喜地望着他，心中想道：“自己这个主意应当是颇为符合大王的心意的，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证明我才是大王值得信赖的心腹……” 果不其然，她看见大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是赞许道：“不错……” 不过没等她高兴一会儿，却又听大王的声音顿了一顿，转而说道：“此可以作为条件之一，本王还有另一个打算。” “另一个打算？”桃花妖不禁一怔，略有些疑惑，心中也是更加敬畏。 “不愧是大王，自己只能想到其中之一，大王却能考虑得更加全面……” 第434章 神像 这边杜白目光重新落在地上那闻冰烟的身上，淡淡道：“本王可以将一批粮食送给你们，甚至以后，还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给！” “多谢大王！”闻冰烟听言顿时面露喜色，急忙拜谢。此刻哪里还管得上对方是什么可怕的鬼王，在她眼里，简直比天上的神仙还要让人信服！ “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本王还有另外的条件。” 杜白指尖轻点着桌面，慢慢说道：“其一，从此以后你们闻家，将是本王的附庸，凡是本王所传令的，皆不可违背，也不得心生反叛与违逆的意思，否则必定魂飞魄散，死无葬生之地，你可愿意？” “凡女……”闻冰烟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重重磕头道，“愿意！” 杜白微微点头，又是道：“人心难测，口头上的承诺做不得数。本王会派人去设下法术，你们不必有侥幸心理。” 随后他转而又是说道：“此外还有一件事，也是真正与粮食有关的条件。” “这个……你且拿好！” 他用指尖在空中轻轻勾勒了一下，很快便是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的暗色光点开始聚拢在一起，从下到上开始凝聚成了一座特殊的木雕，慢慢飞到了闻冰烟面前的地上。 她疑惑地打量过去，只见那木雕约莫手掌般大小，外表是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女子的形状。只是尽管面貌模糊，但其身段轻盈，纱裙翩翩，恍若是一个小巧的真人一般，活灵活现，让人忍不住就会被其给吸引去目光，沉迷其中。 “这是？”她虽然很想拿在手中把玩一下，不过此时魇龙王没有发话，她自然不敢乱动。 “这是一位仙人的雕像。”杜白解释道，挥手将其送入她的手中，“你可以唤她……玉缘仙子。” “玉缘仙子？”闻冰烟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是她从未听过的，不过旋即又更是疑惑，“不知大王是有何吩咐？” “供奉她的雕像！” 杜白眸中精光一闪，一字一句道：“我可以无偿送给你们粮食，但是与此同时，所有领取这些粮食果腹的百姓都必须在家中供奉这个雕像，并虔诚祈祷！” “而你们闻家在本王下达另外的命令之前，都要对外宣称这些粮食是这位玉缘仙子赐下来的！” 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玉缘仙子虽然已经将她仅剩的力量留给了他，也就是封存在那个舍利子之中。然而仅仅是这些力量对于他而言是根本不够的。就像魇龙王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了，但是依旧有所限制。 想要突破这种限制，必须要寻找其它的办法。 而这个供奉玉缘仙子的雕像的办法是他之前受到那个山村除僵尸的事情启发之后突然想出来的一个主意。 在那个山村之中，自从他降下神通帮助除灭那只害人的僵尸之后，村民们自然是十分激动地感恩戴德的，对于这位神秘的仙人也是十分地敬畏，偶尔的供奉也是少不了的。 渐渐地，随着这些供奉的次数积少成多，他慢慢地就发现了一些奇异的事情，比如舍利子内部的那个特殊空间竟然隐约有收拢那些众生愿力的趋势！ 虽然目前因为所收集到的数量实在是太小所以无法有效进行观测，不过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启发！ 像这种特权往往只有仙佛才能获取，而其他人若是想要篡夺这个权力就有可能落得那个大佛寺里的老和尚一样分不清自我并迷失于欲望之中的下场。 然而如今却似乎可以借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获得这个特权，尽管还不太明确，也不知道那众生愿力究竟有什么用处，但这次就是一个实验的好机会。 而且这种方式对于这些普通百姓而言没有任何的坏处，还能凭此获得食物，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吧。 同样的，杜白也可以收集到那些愿力来进行实验，算是一举两得双赢的局面。 “大王，不知此事是否对百姓有什么隐患？”出于谨慎，闻冰烟还是决定问道。 “你们凡人平日里不也经常求神拜佛么，想必这段时间饥荒以来，你们没少弄什么祭典或是供奉之类的事情吧。”杜白说道，“但是他们回应过你们吗？既然如此，倒不如来供奉一个真正有用的仙人，至少可以赐下宝贵的粮食给你们，让你们不必再挨饿。” “你们也大可放心，这位玉缘仙子绝不是什么邪神之流，相反颇具善心，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赐下如此的恩赐。” 闻冰烟再没有迟疑，答应了下来。 片刻后，看着这几人离开的背影，桃花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大王，您刚才所说的那个玉缘仙子……是真的吗？” 毕竟仙佛之流已经从这世上销声匿迹了千年之久，桃花妖甚至都快要怀疑仙佛是否真的存在。然而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了大王的这番话…… 究竟这个所谓的玉缘仙子是真的存在，还是大王另有安排，而编造出来的一个所谓“仙人”的名头？ 在她看来，或许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魇龙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本王看起来像是会骗人的人吗？” 桃花妖心中一惊，连忙跪地道：“不敢，只是属下有些……” “你倒也不必自责，毕竟仙佛的传说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这世上，你等心存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杜白缓缓起身，身上的威严更盛，脸色却是愈发地凝重，仿佛在说出一个十分重大的真相。 “有关于仙佛的事情，事关隐秘，本王也在探秘之中，不会对你等过多透露。但是这位玉缘仙子的确是真实存在的，本王在不久之前还曾与她见过面，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毫不客气地说道，反正玉缘仙子早就已经死了，不可能跳出来戳穿他的谎言。而且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其实他所说的也并不算错。 第435章 猜测 准确地来说，杜白的确是与玉缘仙子残留的执念见了面的，对方似乎对他还颇为欣赏，还特意将自己的力量留下来了给他，这不是好友是什么？谁敢反对？ 尽管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的因素有很多，但是结果的确是如此的。 那他也就不算是撒谎了，顶多是夸大了一些。 “见过面？” 桃花妖更是震惊。 毕竟在一般人看来，像他们这样的妖鬼与仙佛就算不能说有仇，但是肯定也是互相不待见的。而大王竟然与那位仙子见了面了还活着回来了？ 这些话若不是亲耳听见大王说出来的，换做别的其他的小妖甚至是鬼王一级的存在，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对方是在吹牛。不过如果是魇龙王的话，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她相信大王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而杜白沉吟着又继续说道：“只是目前那位玉缘仙子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希望本王可以给予一些帮助。恰好这次闻家的生意的事情就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此事能够处理妥当，或许我们以后也可以获得那位仙子的帮助。” “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桃花妖点了点头，一副恍然的模样，旋即又是更加地凝重。 原来此事事关到传说中的仙佛，也难怪大王会如此大张旗鼓。 而且假如真能凭借此事获得仙人的庇佑，那么对于整个鬼城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绝对不容有失！ 她这样的积极表现正好符合杜白的期望。此事虽然只是凡人之间的事情，但是既然现在自己选择插手，那么就必须要完美地解决掉。 随即他一边慢步向外走去，一边沉声道：“小桃，你尽快去派人调查一下，目前那沛山灾情有多么严重。此外还有闻家共有多少人，他们所能资助到的灾民有多少，这次共需要多少的粮食……” 此次鬼城的粮食虽然有所收获，后续也会有源源不断的食物成熟，不过以目前的产能要想供应整个灾区肯定是不够的，必须分批有计划地进行。 “另外，此次这么多的粮食若是想要靠人力来运输，路上不知要花费多少的时间，我们可以派出一部分的妖鬼去护送，确保这批粮食可以安全抵达并且不会有任何形式的缺斤少两！” “是！”桃花妖将这些吩咐全部牢牢记在心中，重重点头，保证不会让大王失望。 而另一边，古树婆婆等人在离开了他的气势范围之后方才稍稍平缓了心情，毕竟魇龙王的气息压迫实在惊人，即便对方并不是有意释放，但无形之中就会因为巨大的道行的差距而给人重如泰山般的压迫感。 此时已经得到了准确答复的闻冰烟心情自然是极好的，不知情的人也能看出她面上的喜色。 古树婆婆也是和蔼地微笑道：“闻姑娘，此次大王开恩，你的心愿已了，家乡之人应该也可以不用再遭受苦难。不过真要启程返回恐怕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这几天不妨便暂时留在娟儿那里，由她照顾你们。” “这鬼城附近虽然有大王的名声震慑，但在城墙之外终究不是太过安全，你们不要到处走动，等待消息即可。” 闻冰烟点点头，旋即想起一事，望向手中拿着的那个精致的木雕，面色间有些疑惑：“婆婆，我见识浅薄，不曾听过这位玉缘仙子的名字，不知可否透露一下这位仙子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仙子？” 既然魇龙王已经拿出来了，那么应当是做不得假的，她更多的也只是对这位神通广大的仙子的好奇。 然而古树婆婆却是摇了摇头：“这位仙子的名字老身也不曾听过的。但既然是大王的吩咐必然是有所深意，你不用探究缘由，只要照做即可。” 一旁从进屋开始就一直不吭声的白瑜此时才终于缓过气来，上前两步凑在她的手边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木雕，疑惑问道：“这位仙子怎么没有脸呢？难道仙人的真容不能被凡人看见？但是那些道观寺庙里的神像倒是一个比一个做得漂亮啊！” 她毕竟也是第一次距离那些传闻中高高在上的仙佛们如此的接近，心中有许多的疑问。不过这个问题自然是不会有人能回答的。 此外还有这个仙子怎么不是像传说中对神仙的描述那样三头六臂，反而看起来比她还要柔弱几分。不过这种话似乎有些不敬的嫌疑，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而事实上，这是杜白刻意而为的。 当他从魇龙王的身体转回到书生的身体之后，便再次进入到了玉缘仙子留下来的舍利子当中。 这里依旧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一片黑暗之中略显黯淡地闪烁着许多的光点，每一个都象征着一个被眷顾的信徒，他可以通过这些光点随意观察甚至操控这些信徒的身体。 而这些光点也在无时无刻地反馈着一点一点的某种特殊的能量，在反哺着这片空间。杜白目前称呼这种能量为众生愿力，类似于香火供奉一类的但更加玄妙的东西。 不过此次对于闻家的尝试中他并没有直接套用玉缘仙子的相貌，仅仅只是借用了一个大概的形体，便是为了防止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说到底，那位仙子已经彻底死去，如果再将所获得的全部众生愿力指向一个已经死去的仙子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他脑中有好几种猜测。 会不会让仙子靠着这股愿力复活过来？ 这样倒也还好，糟糕一点想既然仙子已经神魂消散，那会不会活过来的是一个顶着玉缘仙子名字的其他不可名状的恐怖东西？ 除此之外的还有许多其它的猜想倒也不全是坏的，但是总给人一种不太放心的感觉。 所以杜白索性就没有照搬她的容貌，而是留个空白，将所有的众生愿力都收集到这片玉缘仙子留下来的空间之中，这样至少也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这次也仅仅是在一个区域内做尝试，不会扩散到全国其它的范围，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有效地处理。 第436章 停留 杜白心中如此想着，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悬浮着的光点，确认了一下近日来那些信徒们给予自己的请示与祈求，自己为了保持仙人的神秘感当然不会去事事回应，便剔除了一些无关人命的小事之后，又给予了某些遇到麻烦的信徒关于重要事情的指示。 像这种指示不会明确到该如何如何做，总之只是似是而非地说两句话，比较麻烦的或许会赐下些许的力量，剩下的就由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反正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他都是没有说错什么的，也不会破坏仙人的神秘感。 简单的忙碌之后，他的心思又不由自主地开始飘散，重点自然还是在于这神秘的空间上。 “假如这位玉缘仙子能留下来这种特殊手段，那么其它的仙神呢？或许也会留下来一些后手的吧。” “说起来当初的那位额祖佛似乎除了赐给自己那块佛骨之外就再无动静了，难不成这家伙还真是这么心思豁达看穿生死之辈？” 杜白回想起来当初刚刚获得这块佛骨时候的场景，总觉得并不仅仅是如此，或许是有另外的隐秘没有被自己发现，甚至于当初意外被额祖佛认可也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仔细想来，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杜白索性先将这些事情给放到一边，等把这次的革命性的尝试解决了之后再说其它的。 …… 天色微微亮起，闻冰烟主仆在老板娘的护送下安全地返回了客栈之中，此时那些商队的护卫们也还未醒来。 按理说以他们的警惕心是不至于的，不过老板娘笑着说是她特意施展了法术让这里的宿客从躺上床之后就一觉安睡到天亮，免得睡不着出去乱逛遇到不必要的麻烦，如此闻冰烟方才恍然。 她和丫鬟一直就没打算到床上睡觉，所以也就无意间避开了这个法术。 “这两天，你们便暂且留在我这里吧。反正我这里平时也不会有什么客人，空着也是空着，人多一些也热闹。” 老板娘如此笑着说道，让闻冰烟甚是感激：“多谢姐姐帮忙！” 说实话，若不是老板娘仗义出手相助，恐怕她们不仅找不到粮食的售卖地点，也见不到那位魇龙王，最后只能空手而归，甚至连丫鬟的性命都是难保，下场不必多说。 此刻的感激自然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情真意切。 老板娘却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道：“这也不过是一些小事而已。姐姐我可也是很敬佩像你这样的勇敢的女子，为了无数人的性命而敢于独自一人来到外面，不知一路上有多少的艰难险阻，若是有机会，希望也能多听听你的那些故事。” 而等到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之后，那些商队的护卫们这才迷迷糊糊地睡醒了起来，纷纷惊讶于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沉，万一遇上了什么盗匪岂不就是糟糕了？为此还特意向闻冰烟请罪，不过她是笑了笑便揭了过去，没有多说什么。 此外原本大家以为只是在这个小镇子暂住一宿，等到天亮就走，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振作精神准备行李，毕竟一晚上舒适的休息过后大多都精神饱满得很，正适合赶路。 谁知道闻冰烟却是吩咐了下来，说是要在这个地方暂住几日，这个消息顿时便让众人感到难以理解甚至震惊，想不通之余便上来询问道。 “闻小姐，这个镇子卖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货物，根本没有粮食可以收购，我们为何还要特意在这里留宿几日？倒不如趁着这几日天气还好，早些去赶路，或许还有别的机遇……” 闻冰烟并不意外他们的问题，此时她正合老板娘一边品着茶一边聊天，听闻问话之后只是微笑着说道：“我自有安排，过几日就会有足够的粮食送来，你们不必担心” 干坐着等就有粮食送来？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众人更是疑惑不解。毕竟闻小姐一直都待在客栈之中，也没有别的客人或是商人前来拜访，印象中就一直和客栈的老板娘聊聊家常趣事，就这样也能买到粮食？ 当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众人的脸色都是有些奇怪的，甚至暗自在私下里议论着是不是小姐因为受到了太多的打击所以脑袋出现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出现了这种天方夜谭般的幻想。 毕竟之前主张让商队不往人口较多的大城市过去反而向着荒凉的地方前进，来到了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小镇子之后还要特意在此逗留几天。 的确是很难让人不心生怀疑…… 不过毕竟自己等人只是被雇佣来的，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打算听从吩咐等着。 丫鬟偶然听到他们闲聊的话之后也是会有些生气地找到闻冰烟告状，不过都被她一笑带过。 “若非是我们亲身经历，又怎么会知道世间竟有如此稀奇的事呢？自然也怪不得他们。相信过几天粮食入手之后，他们就会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 丫鬟自然只能扁着嘴唇点点头，尽管替自己的小姐打抱不平，但碍于鬼城的规矩，自然不能随意向别的凡人透露相关的存在。 不过随后，小丫鬟也趁着那位老板娘不在的时候偷偷问向小姐，紧紧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小姐，那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鬼王要让我们闻家做他们的附庸，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啊？” “比如说就像是那些先生故事里说的那样，会不会让我们暗中收集童男童女给他们这些妖怪们享用，或者是收集别的人血，挖人心之类的……” 小丫鬟越说越结巴，这些内容反而先吓到了自己，小脸微微泛白，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闻冰烟听了她的话，仔细想了想，却是微微摇头道：“我觉得不会如此。” “那位大王既然已经答应免费供给给我们粮食，那就说明他是抱着善意来帮助我们的，不然我们根本拿不到这些粮食。” 第437章 缓兵之计 “若是他真想要什么童男童女之类的，以现在沛山的饥荒程度来看，只要拿这些粮食去换，轻易就能从那些饿昏了眼的人家里换到孩子，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丫鬟一怔，微微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发现似乎的确是这个道理。 闻冰烟微笑着继续说道：“何况，这件事对于我们闻家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呢。” “为何？那些可都是妖魔鬼怪啊！”丫鬟有些疑惑，不管怎么想和一群妖怪扯上关系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闻冰烟却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虽然他们是妖怪，但是愿意送给我们粮食就说明他们心地善良，至少也不是传说中的那种邪魔。更何况，还有这个……” 她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那个仙子的木雕，眼神里隐隐泛着光彩。 丫鬟望了一眼那木雕，隐约间有些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小姐，你的意思是……” 闻冰烟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那位大王没有骗我们的话，那也就是说明这件事情背后是有一位仙人在背后护佑着的。如果是仙人的话，我相信是不会放任有残害无辜的事情发生的。” 这个仙人木雕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让她真正放心的原因。 虽然谁也没有真正见到过仙人，但是平日里耳濡目染之中，对于仙佛就极为信赖，她愿意去相信一次。 而如果他们闻家为鬼王办事，不也就意味着是在为一位真正的仙人办事吗？这其中的意味可就瞬间不一样了！ 这其中的好处自然是无需多说，即便真是没有任何的好处，世间照样有大批的人心甘情愿去为仙人们鞠躬尽瘁。 当然，若是能从中求得一点仙缘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世间不知多少人渴望仙缘而不得，如今这个千金难换的机会出现在眼前，对于他们闻家绝对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然而即便是闻冰烟她自己对此次的生意抱有十足的信心与期待，却也不代表其他人同样如此。 随着又过了两天的时间，一些人性子急躁，这几天一直在这个连个酒馆都没有的小镇子里面无聊地打发时间，自然已经渐渐开始沉不住气。 个别几个再三思量后还是主动找上了闻冰烟，抱拳并语气愤慨地说道：“闻小姐，我们此次跟随你而来，佣金倒也是其次，更多的是因为想要帮您将更多的粮食送回那沛山帮助灾民。” “然而你如今既不去买卖粮食，也不四处寻找更多的机会，而仅仅只是在这个小镇子里面浪费宝贵的时间，实在是令我们有些无法认同！” 说了这番话，他们主要是来请辞的。 他们虽然是被雇佣过来的，但心中还是有江湖中人的侠气，如今已经看不下去闻冰烟在这段时间里坐以待毙的做法。 闻冰烟微微蹙眉，思虑了一下：“诸位，若是不急的话，请辞之事留待明日再议如何？如果明日傍晚之前，我没有买到足够的粮食，便决计不会再阻拦各位英雄的去留，还会给诸位一笔丰厚的返回的路费，以补偿诸位这段时日以来的辛苦！” “明日下午？” 众人不禁心生疑惑，难道闻小姐今天一夜之间就能买到足够的粮食不成？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他们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但是如果只是缓兵之计又有什么用处呢？等到明天没有见到足够的粮食，他们依旧会走人，不会再继续留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 但是他们仔细看去闻冰烟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心虚的躲躲藏藏的表情，反而十分地坦然自信，仿佛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完成这个看起来不可能的目标！ 这个表现倒是让他们有些举棋不定，开始各自小声议论起来。 很快，他们也就讨论出了一个结果。 反正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倒不如留下来看看这位闻小姐是否真有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再说。 若是真只是糊弄人而已，那他们就能走得更加心安理然，毫不犹豫了。 等到送走了这些护卫之后，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合上了门，方才愁眉苦脸地转头望向闻冰烟：“小姐，明天傍晚前咱们真能拿到那些粮食吗？” 闻冰烟点了点头，笑道：“应该不会错的，昨日老板娘便与我提过古树婆婆得到的一些消息，明天，甚至是今晚就可能会出现机会。” “原来小姐你已经得到消息了啊！”丫鬟这才恍然，长长松了一口气，“刚才可真是吓到我了，还真怕他们都给跑光了。” 闻冰烟有些好笑地说道：“你啊，胆子怎么还是这么小，都已经见识过那么厉害的鬼王了……” 不过说归说，她心里对这个小丫鬟还是十分疼爱的，毕竟丫鬟虽然胆小，但是对她十分忠心，为此还敢壮着胆子去满是妖鬼的鬼城。 …… 事实上，闻冰烟并没有猜错，因为当再一次天黑的时候，她就得到了老板娘的消息。 “大王已经下了吩咐，让我带你去鬼城走上一遭。”老板娘笑意盈盈道，看来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了。 闻冰烟不禁面露喜色，正想换一身衣服，却被她给阻止了：“不必换那身遮挡身形的黑袍，此次我直接带你过去，以免耽误了时间。” 闻冰烟正疑惑的时候，手臂却是被她给牵起，旋即便是感觉自己身体微微一晃，待她回过神来之后竟是惊讶地发现自己穿过了墙壁飞在半空之中！ “飞……飞起来了？”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神奇的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格外的清晰透彻，而整个人却轻飘飘的就好像没有重量一般，甚至迎面来的一阵风就可能将她给吹得东倒西歪，全靠老板娘帮她稳住身形。 “肉身飞行不太方便，我便带你魂魄出了窍，有大王的神秘手段，你的身体放心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只听得老板娘如此轻笑着解释说道，随后两人便是飞跃过这片区域，比之前徒步行走要快了数倍地来到一座与之前并不相同的城墙面前。 与之前那个鬼市的城墙相比，眼前的这一堵要更加地高大宏伟，仿佛直通云霄，构成一道根本无法跨越的天堑，横跨于此地。 第438章 你们认识？ 而这里也没有之前那么多的妖鬼们排队，相反门口的人数寥寥，形式更加庄严肃穆，来来回回可见许多气势强大的守城侍卫们在执勤守卫着。 仅仅是从这表面上看，这里的安防等级便比之前要更上了一个层次。 “这里是？” 闻冰烟轻掩小嘴，有些惊讶地打量着面前这座找遍整个人间也无法找出类似规模的真正的“大城市”！ 相比之下，即便是她所见过的那些真正的省城大城市，对比之下仿佛也是小山村一般的存在，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惊叹之意。 “这里是鬼城，是魇龙王以一己之力开辟下来的真正的给妖鬼居住的魇龙城，绝对的安全，绝对的舒适，还有许多包括学习和买卖上的优惠，不知多少外面的妖鬼挤破头了也想要获得这里的一个正式居民的名额呢。” 老板娘说起这些时颇为自傲的样子，看来她也是这座鬼城的一员，说着，她转头望了一眼眼神略显憧憬的闻冰烟，笑道，“既然如今你也是为大王办事的凡人，那么或许只要办事有功劳，或许未来也能获得此处的正式居民的身份也说不定呢。” 闻冰烟一怔，从其口中隐约听出来了其它的意思，不禁疑惑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像我一样的凡人在此处定居吗？” 老板娘微微摇头：“定居倒是没有的，不过也有几位像你一样幸运的凡人被大王所看重，纳入鬼城的麾下为大王效力。” “这些人虽然暂时阳寿未尽还在凡间生活，不过只要等他们百年之后就可以不必忍受变成孤魂野鬼的折磨，而是魂魄直接进入我们鬼城定居，这之中的好处自然是不必多说的了。” “原来如此……”闻冰烟这才有些明白了对方所说的意思，不过她的心中不免也对那几位有相似经历的“同僚”们感到好奇，不知他们是为魇龙王做什么的。 不过说来倒也是巧的。 现在夜晚时分，上课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当客栈老板娘带着她进入鬼城的时候，前脚刚进去，后面就缓缓落下了一顶由几只小妖怪所托举着的轿子，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是她所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周……周大人？！”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可真是出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难道连周世泽周县令都是鬼城的人？ “嗯？”周世泽正想在城门口等着后续过来的苏玉龙和叶寒成，没成想身后忽然传来了有些耳熟的女子的呼唤声，不禁疑惑望去，待看见那熟悉的女子的容貌时也是不由得一怔，面露惊诧。 “闻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世泽是真的一头雾水，毕竟在他想来，这位闻姑娘应该是四处去采购粮食，这时候还不知道去到了哪个大城市中进行游说，不知还要受到多少的苦难。 谁成想竟然会在鬼城里面又一次见了面？！ 这完全是出乎意料了啊！ 老板娘见两人一副故友相见的模样也是有些好奇的：“你们两人认识？” “嗯，之前周大人救了我一命，若非是他，恐怕我也未必能站在这里。”闻冰烟抿唇点头道。 “这倒也是巧了，这位周世泽便是我们鬼城的老师，也是我之前曾与你提到过的几人之一。”老板娘笑道。 周世泽这时候也隐约间有些反应了过来，走近了几步问道：“闻姑娘，你来到鬼城，莫非是为了粮食的事情？” “嗯。”闻冰烟点了点头，见他也是鬼城的人便没有太多隐瞒，将之前的事情简单地告知了对方，旋即便是瞧见他的脸上先是一脸的错愕，旋即惊喜地拍了拍手。 “这还真是大好事啊！” 因为之前关于粮食的实验都是秘密进行的，所以他也不甚了解。如今才从闻冰烟的口中得知，顿时便明白了魇龙王的用心良苦，不禁深感敬佩！ 他联想起了之前魇龙王在招纳老师时所说的话，是为了人和妖鬼都能和谐共处，如今看来，绝不是一番空谈而已！ 这些粮食能够救活多少人的性命？说是功德无量也是不为过的！ 之前自己还在感叹恐怕无人能够提供足够的粮食救下那些灾民，如今看来，竟是自己灯下黑了。 随后两人寒暄的话自然是不必多说的了，随后简单地告别之后，老板娘便继续带着闻冰烟前往了魇龙王此次召见几人的地方。 不是什么宫殿，而是一片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农田上。 距离上次的收成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现在这些地里面又再次长出了郁郁葱葱的秧苗，虽然还未成熟，但是因为本身品质的优秀加上此处无论是天气还是土壤肥沃程度都是一等一的适合，而且还有田官负责时时刻刻地看管防止生病或是虫蛀，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又有一批新的粮食可以收获。 这里面自然也是有青黛等妖怪的神通作用在其中的。 如果真的是一步一步按照传统的生长速度，根本就不足以满足杜白对于实验的需求，这时候之前选拔可以催生植物的神通的作用就可以体现出来了，到处充满了不科学的气息。 寻常的一批水稻大约成熟时间在小半年左右，但是在这鬼城里面，慢的需要两个月多一些，快的甚至一个多月就可以完全成熟等待收割，这中间的时间自然而然就大量地缩减了下来，可以实验的次数也就更多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种催生的手段只适用于鬼城这种完美的环境之中，若是放到外面，顶多也只是比普通的秧苗成长快一点而已，不至于到这种夸张的程度。 在杜白想来，如果真的有一天出现足够优秀的秧苗可以在普通的土地上也能够达到一月一熟，那恐怕天底下就真的再没有饿死的人了。 当然，如今看来依旧是任重而道远。 很快，他便感知到身后有人到来了，没有回头而是淡淡说道：“这些就是以后要供给给你们的粮食。” 闻冰烟看着面前这片土地，看着那无数的茁壮成长的幼苗，不禁惊喜道：“多谢大王！” 杜白转而望向另外一边正在等候吩咐的青黛与白瑜几人，说道：“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吧，此次我会交给她们来处理。” 第439章 人选安排 闻冰烟闻声望去，望见那两个女子的时候自然是眼熟的，尤其是白瑜姑娘，正是对方将她指引到了此处，熟悉的人让她心中有些稍稍安定。 而相比下青黛则是不禁有些惊讶：“我们？” 毕竟据她从白瑜口中可知，此次的事情还会牵涉到传说的神仙，恐怕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本以为大王会安排某位实力强大的得力手下去统筹规划这件事情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却没想到大王将她们给唤到此处竟是为了将这件事交给她们！ 这么重大的责任不免让她有些忧虑不安了起来。 而杜白并不意外她的态度，只是点头道：“此事交给你们来处理本王自然是另有考量。” “此次沛山的灾情似乎颇为严重，派你们过去更多的是为了起到一个实地观察的作用。去看一看，凡间那些没有足够粮食的百姓会受到多么大的苦痛，去看看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有多么重大的意义，明白本王对你们所抱有的深厚期望！” 他明白，即便是像青黛这样怀有一颗善心的妖怪，因为缺乏切身体会，对于凡间的这种极为可怕的饥荒的惨痛也无法有深刻的理解，因此对于粮食的研究与进化更多也只是体现在一种崇高的理想情怀上面。 只有真正地去实际的观察过，去亲自接触过那些灾情，看到那一幕幕的悲惨一幕，她们才能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意义有更深刻的理解。 这种认知上的变化对于后续的研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效果定然比杜白用画大饼或是威逼利诱的方式让她们去工作要好得多。 尤其是那个叫白瑜的小丫头，似乎很害怕他，替他干活也只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而已，他自然是明白的。如今得知她在闻家的事情上的出力之后，便是生出了这么一种计划。 效果要说会有多好也未必，但只要能有所改变就是一件好事。 而这边青黛则是有些惴惴不安：“大王，但是我与白瑜两人实力低微，恐怕难以胜任……” “这点你不必担心，本王会另外安排人手跟随，确保事情不会出现差错。” 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那青黛两人自然是不敢违背，只能答应下来。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同行的人还有另外两人。 一个是侠客打扮的叶寒成，另一个则是更加不着调的看起来与此事完全无关的田道士，也就是当初在苏玉龙的事件中出力颇多的那位道长。 两人被传唤过来的时候起先也是颇为意外的，尤其是田道士更是下意识地就不想替这些鬼怪们做事。即便是最近偶尔会和鬼怪们打交道而不是打打杀杀就已经让心里总有种违和的感觉，现在还要听鬼怪的命令行事，他这个道士还当不当了？！ 不过当他得知到此行是为了替灾民们护送救命的粮食之后就不由得沉默了下来，思前想后仔细考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本身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知能救下多少的无辜性命！岂能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鬼怪的原因就放弃了呢？他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的。 相比之下，叶寒成答应得就爽快得多了。尤其是在知道同行的人之中有青黛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坚决的样子仿佛就算杜白没有命令他去，他也会偷偷的跟过去。 在叶寒成看来，反正全天下也都差不多，只有青黛所在的地方会让他感到安心，自然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此外，杜白也另外安排了两只三百年修为的妖怪负责暗中的护送，不会在明面上出现，只有出现了青黛她们解决不了的麻烦的时候才会出现，也算是做了最基本的保障。 此事都安排好了之后，闻冰烟便是不禁有些急切地问起了最关键的事情。 “大王，不知明天粮食就可以运送回去了吗？” “自然是可以了。”杜白点了点头，不过也没忘记提醒一句，“此次为了避人耳目，交给你的粮食只是恰好可以填满你的商队的车辆。不过也不必担心，等你们到了沛山之后，本王会派出一支专门的鬼怪队伍来暗中运输粮食，确保你们的粮仓永远都是饱和的状态。” “你们闻家回去之后也需要注意小心，切不可让外人得知你们与鬼城的关系。若是泄露出去，难免可能会给你们家族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正道人士里面其实并不都是像田道士这样懂得思考的年轻一辈，也有更多的老古董，对于妖鬼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看见就不管善恶直接灭杀！ 偏生这些老家伙修为高深，脾气急躁，就比如之前那个打上门来的活佛一样，打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不可谓不麻烦。虽然以现在的实力来看不至于让杜白伤筋动骨，但是有些头疼还是难免的。 待这些事情吩咐妥当之后，今夜的事情也就算是处理完成了…… …… 次日的早晨，鬼城附近小镇的客栈内。 依旧是一夜好眠的诸位护卫们打着哈欠纷纷起床了。 在这里住的久了，渐渐地他们都有些习惯了这里的奇怪作息。往往入夜之后脑袋沾上枕头后就会呼呼大睡，一觉睡到大天亮，一切自然得就好像是之前闯荡的时候养成的警惕的好习惯都瞬间消失一空了一般。 以至于现在他们都逐渐地有些见怪不怪了，动作都稍稍变得散漫了一些。 也多亏了这个镇子上没有什么凶匪或是恶人，不然怕是要出现些麻烦事了。 然而就在一个侍卫按照惯例去查看马车的情况，看看昨夜里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只是就在靠近客栈后院的马厩的时候，却是有些生气地看见昨晚负责轮流看守财物的那个家伙竟然正靠着马匹仰头呼呼大睡着，嘴角流出来的口水都差点流了一地了！ “喂！你小子怎么做事的！怎么让你看管这些财宝还睡着了？” 第440章 天上还会掉粮食？（打赏加更！） 他上前打了一下那家伙的脑袋，那人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眼睛依旧惺忪着，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梦境一般砸了咂舌：“哎，小美人，你怎么还打人呢……” 直到又挨了一下打之后脑袋才渐渐清醒了过来，左右望了一眼，看见旁边正怒瞪着他的同伴后才楞了一下：“我……我睡着了？” “没出息的东西！要是让贼人闯进来偷走了财宝，看你怎么跟小姐交代！” 正说着，这位护卫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却是有些奇怪地发现似乎那些一辆辆马车和昨天的有些不太一样。 因为这些马车只有两辆是用来装财宝的，而后面的则是空置用来运输粮食。在没买到粮食的状态大多都是盖着一层白布呈现空空瘪瘪的状态。然而现在看来却竟然是从内里鼓了起来，鼓鼓囊囊的，就好像是装满了货物一般！ “不对劲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察出有些诡异的意味，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难道昨晚上还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随后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悄悄用木棍挑开了那上面盖着的一层白布，下一瞬展现在两人面前的东西瞬间便是让两人目瞪口呆，震惊到连手里的木棍都拿不稳，“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却也管不得了…… “这……这是……” “粮食……全都是粮食！” 两人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一眨不眨地看得眼睛都有些酸涩了方才有些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确信眼前的这一幕绝不是做梦之后，方才面部表情开始失控了，大喊大叫着冲回了客栈里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了这大清早的？”有人疑惑问道 “粮食！”那两人大喊道，指着后院马车的方向。 “粮食？”众人皆是迷惑不解，不懂他们什么意思。 两人喘了两口气，方才面色通红地叫喊道：“你们快去看，马车上竟然都是粮食！” 此话一出，众人方才反应了过来，第一个念头还以为是这两人戏耍他们的，毕竟前一晚马车上还是空空荡荡的，从庆阳城那里收购来的粮食顶多也只有一辆马车多一点，怎么可能仅仅过了一夜而已就装满了呢？ 难道天上还真会掉粮食不成？ 然而在看见两人大呼小叫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说谎，不禁也是有些将信将疑，纷纷前去后院查看了起来。 然而这一看，所有人都是惊呆了，那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的金色的事物，可不正是沉甸甸的稻穗吗？！ 一眼望去，这十辆专门用来拉货的马车上面竟然全都装满了粮食，满满当当！就连那两辆用来装财物的马车上面，此刻财物已经不见了踪影，同样也装满了粮食。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这时候竟然都是面面相觑，一副不知该如何言语的样子。 他们忽然间想起来昨天闻小姐对他们所说的话。当时还以为对方只是拖延时间糊弄他们而已，如今看来，竟然全部都是真的？！ 一夜过去，所有的马车上都装满了粮食，说是大丰收也不为过！ 原来天上还真能掉粮食啊！ 当下，便是有兴奋的人去禀报了闻冰烟，果然他们发现闻小姐见到这本该十分神奇十分震惊的一幕面色却丝毫没有特别的变化，仿佛早早就预料到了一般，面上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能够买到这么多的粮食可真是太好了。” 众人不禁惊叹于小姐手段的神奇，但也更加好奇：“闻小姐，不知可否询问一下，为何仅仅一夜就能买到这么多的粮食？” 这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了。 闻冰烟则是思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已经考虑好的借口：“其实，这些粮食都是老板娘卖给我的。” 是的，就以老板娘作为幌子。 在她的描述中，老板娘认识一位大地主，上一年大丰收，手中刚好有很多的余粮，看她出价不错，便同意将粮食售卖给了她。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虽然依旧有些疑惑为何会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马车装满而且没有任何的声息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不过总归是一个好结果，他们也就没有多想。 或许是他们昨晚睡得太死了呢。 同时他们此刻才明白闻小姐与那位老板娘整日聊天的用意了。原来是想要借机认识那位大地主啊！ 唯一有些疑惑的是对此处有些了解的本地人，在他的认知中这里似乎并没有哪个能够一下子提供这么多的粮食的大地主。不过转眼看见那么多的粮食也就没有多在意了，这些粮食总不可能是假的吧，那小姐总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的，肯定是自己见识浅薄而已。 而昨天意气用事请辞的那几人此刻也不禁羞愧的上前来告罪一声，他们没想到闻小姐另有远虑，倒是他们太过急躁太过短视，反而差点坏了小姐的好事。 闻冰烟自然是没有责怪他们，只是微微笑道：“这不怪你们，诸位昨天也是一番好意，为那些灾民们考虑，当为侠士！倒是我没有将此事事先说明，反而给诸位徒增误会，是我的过错了。” 那几人见她如此大度，不禁更是感慨万千。 片刻之后，有人提议既然现在粮食都已经买好了，不妨就早些启程返回沛山，然而闻冰烟却是再次摇了摇头道：“稍等片刻，还需要等几个人。” 这一次众人不敢再有疑义，皆是耐心地等待了下去。 待到中午的时候，终于一直只有他们这些人的客栈门口迎来了新的人影。 正是被魇龙王下达了命令后匆匆赶来的青黛与白瑜。 白瑜这一次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带上自己的弟弟妹妹，也算是轻装上阵了。 这些护卫之中大多都是庆阳城里出来的，也有人隐约认得这两位姑娘，尤其是负责治疗的青黛更是印象颇深，见此次出现的是她们，不禁有些惊讶。 人已经到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启程回去的时候了。 至于叶寒成以及田道士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赶到这里来，而是等待回去路上的时候顺便一起带上。 第441章 饭菜 叶寒成此次行动的时候，那几个一字眉等江湖朋友依旧一起跟着的。反正之前那个任务已经交接完成，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跟着大哥见识一下世面。 而且像护行这种事情自然是人越多越好，虽然一字眉等人虽然行事不太着调，不过武功的确是不错的，而且行走江湖经验丰富，寻常的贼人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叶寒成并未拒绝他们的好意。 对于一字眉他们而言此事也是颇有些新鲜感的，毕竟往常他们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见不得人的事，如今却是反其道而行，转而护送了，一个个都拍着胸膛表示绝对不会疏忽出错。 尤其是现在还有大哥中意的姑娘在车上，怎么可能让大哥丢了面子呢？ 唯一让他们觉得有些捉摸不透的是，那位车队的女主人也就是闻冰烟微笑着向叶寒成问候了一句：“叶少侠，这一路上还请多多照顾了！” 她当初可是考虑着要不要花重金来聘用他护行的，谁曾想如今对方却是机缘巧合间就和她们一起同行，运气看来的确是不错的。 一字眉一边打量着那个时不时向大哥搭话，虽然被冷脸对待却依旧笑眯眯的闻冰烟，微微一皱眉头俨然一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奇神色，微微偏过身子对一旁的鲁柔压低了声音八卦道：“哎，卤肉，你说……那个闻冰烟丫头，是不是对咱们大哥有意思啊？” 鲁柔其实也已经偷偷摸摸地观察了好久了，这会儿有些得意地笑了一声，同样低声回答道：“我是女人，我对女人最了解了！那丫头看我们大哥的眼神都不对劲，肯定是被我们大哥的英俊潇洒和高强的武艺给吸引住了！” “嘶……你这么说似乎的确是这么个意思。”一字眉暗自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个闻家大小姐似乎家里很有钱，而且长得也不比青黛姑娘差多少，或许还挺适合咱们大哥的！” “要不咱们晚些时候劝劝咱大哥，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换个目标似乎也挺不错的。” 鲁柔却是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呵，你想找死直说吧，你猜你这么说话，大哥会不会揍你一顿？” “呃……”一字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打消了那种危险的主意。 …… 就在商队正式启程慢慢行进的时候，永安县内，田道士正盘腿坐在一处屋檐上，半敞着身上的道袍，抬头仰望着湛蓝如海的天空，忽而掂了掂手中的葫芦，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眼神有些飘远，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这时候屋檐下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年轻男子的呼唤声，让他眨了眨眼睛，逐渐回过神来，低头望向下面地上正在朝他招手的苏玉龙。 “田兄，雨晴已经做好了饭菜，可以下来吃了！” 田道士微微皱了皱眉头，三步并作两步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衣襟飞扬，颇有一股武功高手的风范。 不过一旁的苏玉龙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是看得多了对方这样的招式，但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不禁劝说了一句：“田兄，你看你这从那么高的地步下来恐怕不太安全，下次还是从我的梯子上下来吧。” 苏玉龙知道田道士喜欢在屋顶晒太阳喝酒，所以专门弄了个直达屋顶的梯子。不过目前看来似乎是没有用上，这位“高人”一直喜欢直来直去飞上飞下的，看得他都有些担心会不会哪天不小心被瓦片给绊了一下摔下来可怎么办。 不过田兄的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也管不了许多，只能尽量劝说对方改掉这个坏习惯。 “我若是哪天真摔下来，我应该是没事的，不过你家的地板可就遭殃了。”田道士毫不在意，洒脱地笑了笑道。 苏玉龙与他说过好几次了，自然也不会再去争辩什么对错，毕竟自己也不懂什么道法神奇，所以也只是摇了摇头，带他一起进屋里吃饭去。 不过面对如此热情，田道士的面色却是有些古怪：“咳咳，其实……本道最近修成了可以辟谷的道法，三天不用吃饭也无妨。” 苏玉龙闻言立刻摇头：“田兄，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今天雨晴可是做了一桌的好菜，多少不如吃一点吧。” 田道士被他半拉半扯地带入了屋子里，刚一进去鼻尖微微一动就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 倒不是说臭，而是一种类似于酸甜苦辣咸各种味道都混杂在一起的特殊的味道，让人刚一嗅到就觉得鼻子似乎有些失灵了般，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饶是田道士有道法护身，此刻都有些承受不住。 而这种闻所未闻的味道竟然都是从桌上的那些看起来卖相颇为不错的菜肴里面飘散出来的！ 而谢雨晴刚刚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两人进来似乎颇为愉快的样子，指着桌上的饭菜笑眯眯地说道：“这些是我今天突然来的灵感，肯定味道不错，你们快尝一尝吧！” 田道士略有些僵硬地坐到桌边，接过苏玉龙递过来的筷子，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桌上的饭菜，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一同落座且脸上似乎十分高兴但是半晌也不见动筷子的苏玉龙，他还是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抬头望了一眼似乎还在厨房忙活的谢雨晴，他在心中轻叹一声。 “这位谢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这厨艺似乎有些太惊世骇俗了，非我等凡人可以享用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似乎是之前离魂时吃得逝者的东西吃多了后留下的后遗症，即便是如今还魂了口味也变得有些奇怪。以至于如今她做的饭菜虽然品相都不错，但是味道却是极其古怪，寻常人若没有大毅力，恐怕根本吃不下去。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以苏玉龙如今县试案首的身份加上可以替人写字的差事多少也能赚来钱，存下的积蓄随意出去吃喝也不愁，不至于饿着肚子。 偏偏谢雨晴认为自己未来肯定是要做苏玉龙妻子的，怎么可以还和以前大小姐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呢？她决心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可以做上一桌好菜的好娘子！ 于是就出现了如今的这一幕。 偏偏苏玉龙这家伙还十分疼爱她，所以即便她做得再难吃也会吃完，没有一口怨言，让田道士更是无从劝说，只能在心里为他未来的生活感到担忧。 第442章 离开 片刻之后，谢雨晴笑眯眯地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正在大口吞咽的苏玉龙，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着一根青菜却好半天不放进嘴里的田道士，不禁疑惑问了一句：“道长，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问苏玉龙他只会满口的说“好吃好吃”，虽然这的确很让她开心，但具有一颗上进心的谢雨晴自然也要咨询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田道士默默地放下了那根已经在筷子里挣扎了很久的青菜，想了想，说道：“谢姑娘，若是下次谢府的人又找上门来，你不妨就用这些饭菜来招待他们吧。” 谢雨晴闻言有些疑惑，低头沉思了片刻，良久方才有些明悟，不禁面露喜色：“难道……道长的意思是说，我的厨艺已经出神入化，可以用我的饭菜来告诉爹娘，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很幸福，以后不用再来打扰我了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不……姑娘您也未免太自信了。 他的意思其实是只要用这些可怕的饭菜吓跑谢府的人，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甚至达到了闻到这种味道都会畏惧的程度。 “唔……”不过田道士沉思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反正两种思路的结果都差不多，那就随谢雨晴自己喜欢好了。 说起来，谢府的人在谢雨晴当真是复活之后的确是找上门过三四次，毕竟当初的女鬼事件解决了之后，家里的人又起了些不同的意见。 随后不管是假惺惺还是真情实意，总之谢老爷是想要派人将她给接回去的，说是她到底是谢家的血脉，何必在外面受苦，不如回家做个大小姐。但关于苏玉龙的事情他们依旧没有赞成也没反对，处于模棱两可的态度。 谢雨晴自从那日肉身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家的打算，更何况是以他们这种近乎怜悯般的态度，当即便是拒绝了。 不过之后谢老爷似乎是大发雷霆，派人来捣乱了，好在这时候田道士出手去见了那个谢老爷一面，也不知两人是说了什么，但这小两口的日子总算是重新安宁了下来。 田道士也担心那谢府的人后续会不会又心怀不甘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索性便在苏玉龙的家中多借住了一段时日，也方便若是真有什么异动，可以随时敲打对方一番。 好在目前来看，谢府的人除了偶尔会送来一些衣物和谢雨晴以前喜欢的糕点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特殊动静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谢府应该也不会再来纠缠，那田道士似乎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正巧，这时候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的转头朝着门外天边的方向望去，目光微微一凝，旋即慢慢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叹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这些日子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许久，正巧有一件重要的任务在身，如今也是时候该离去了。” 苏玉龙不禁一惊，旋即似是想起了什么：“莫非是昨夜大王找你的那件事？” 田道士点了点头：“不错，那任务要去往远处，等任务完成之后，我应该也会继续去游历天下，或许很久之后才会再回到这里。如今你们的麻烦事应该已经解决，那我也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苏玉龙不禁叹惋了一声。两人虽然初见时有些摩擦，但是如今相处下来已经是兄弟相称的了，此刻对方突然要离开自然是不舍的。不过他也明白对方的性格，不会再去强留对方，便只是祝对方日后一切顺利事事平安之类的话。 谢雨晴也是有些遗憾一位好友与恩人的离去，看了看桌上还热乎的饭菜，便劝说道：“道长，不管那个任务有多重要，不如还是先把饭给吃完了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路……” 田道长面色微微一变，旋即立刻站了起来，轻咳两声道：“这不必了！本道前些日子刚刚领悟了辟谷的道术，吃多了反而会涨得慌，不利于行动。所以这些饭菜还是留给苏老弟一个人吃完吧。” 言罢，也没有再给身后两人劝阻的机会，快步便是飞了出去，踏到屋檐上，开始快速向着刚才感应所传来的方向前去。 毕竟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吃完了以后还有没有力气跟上队伍。 …… 很快在离开了永安县的之后，他便在一条官道上看到了一行正在缓缓行进的商队，人数众多但声音却并不大，大多保持着安静与警惕，这也是这些护卫们的最专业的素养。 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隐匿在官道旁的崎岖山野中的秘密行进的队伍，两者几乎齐头并进，一支在明一支在暗。 虽然对方已经隐匿了气息，不过依托一些魇龙王给的手段，所以他大致也能判断对方的位置，便没有迟疑快速赶了过去。 这里的山林很是浓密，当他完全进入这里之后，身周的空间仿佛瞬间暗了下来，抬起头去，可以发现阳光已经被头顶上那些密密麻麻交错生长的枝叶给遮挡住了，只剩下些微的缝隙可以窥见一丝外面的光亮。 脚底下慢慢踩过一些金黄色接近腐烂的树叶，抬起头，他的目光望向密林的深处，那里虽然空无一人只有一片幽深静谧的黑暗，不过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出来吧，我是你们大王找来的帮手。” 田道士对着那个方向沉声道，同时心里难免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毕竟他好歹也是一个道士，如今却在为鬼怪办事，放在以前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过想到是为了救人，也就只能暂且不去在意这些细节了。 “嘶嘶……” 似是有许多蛇在树干上蠕动的声音在右耳边传来，田道士眼神微微一凛，猛地向右手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蛇的男子正盘踞在树梢上，低头睁着一双冰冷的竖瞳望着他，嘴中的蛇芯“嘶嘶”地吐动着。 第443章 运输部队 如此诡谲阴森的一幕若是让一个凡人看见，恐怕当场要吓死不可。也多亏田道士见多识广，不至于被吓坏了，但面色也是有些凝重。 毕竟眼前这个妖怪虽然不清楚修为有多深，但是可以轻易感觉到对方深厚的气息，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以至于他被对方的目光注视的时候颇有一些压力，对于那个魇龙王的实力更有一份了解，毕竟随便一个手下都有这种实力，由不得他不慎重。 “你就是大王找来的那个小道士？”而此时，那蛇妖盯了他一会儿后说道，声音有些阴柔且偏女性化的尖细，并有让人一听就有些寒毛倒竖的阴冷感。 田道士虽然实力差了一筹不过气势不能弱，同样盯着对方沉声道：“你可以叫我田道长，此次救人要紧，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就在这时，蛇妖忽然俯冲而下，仅仅用尾巴固定住身体，而头部却是朝下刚好正对着田道士的脸，近到双方都可以看清双方眼睛里的倒影，一口嘴边的尖锐毒牙颇为刺眼，而其目光似是正在仔细打量着他。 田道士虽然起初有些心惊，不过有把握对方不会和自己动手，便依旧淡然应对，旋即，便是听到蛇妖的声音。 “你这小道士道行虽弱，不过既然大王有安排，那必然是大王有所深意，我等自当听从……”蛇妖的尾巴重新卷起，顺着树干慢慢爬下来，一边对着那片无人的地方说着，“你们出来吧，虽然是个道士，但也是自己人。” 田道士一怔，旋即便是惊愕地发现忽然间四面八方都传出来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就好像刚才有很多人都一直暗中躲藏着，观察他的动静。 倒也不是一窝蛇，而是各种各样的妖怪。有狐狸有狗也有猫，甚至连那棵大树都哆嗦了一下后，粗大的树干上长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微微抖动了一下枝桠，笑呵呵地对他打招呼。 不远处的地下还钻出了一个巨大的带着鳞甲的妖怪的尖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眨啊眨，似乎正在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人族。 田道士此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他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次运输粮食的妖怪必然不在少数，但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更可怕的是，这里最弱的一个似乎也和自己旗鼓相当，这就让他有些不太自在了。 “话说以前师父和自己说的，现在实力强大的妖怪已经越来越少见了，或许十几年也未必能见到一只的事情……是不是在糊弄自己啊？”他不禁低头沉思着，“怎么自己刚一开始游历人间，就遇到了这么多的大妖……”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运输的粮食在哪里？” 怎么这里只见一大堆千奇百怪的妖怪不见最重要的粮食？ 蛇妖见他疑惑，便是唤了一声：“你们给他看看吧！” 话音落下不久后，田道士便是震惊地发现脚底下竟然开始微微地颤动，就好像是山体要崩塌了一般！ 然而并没有如此，因为只是随后，他便惊奇地看见地上开始钻出了一个个巨大的穿山甲妖怪的脑袋，一个个的脑袋都有如车轮般大小，其埋在地里的身体还不知道有多大呢！ 而当其中一只张开嘴，吐出一堆金灿灿的谷粒之后，田道士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运输的粮食都用了神通被隐匿在这些妖怪的体内！ 再看到这里起码不下十指之数的穿山甲，对于此次运输的粮食的恐怖数量顿时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 此时一旁的蛇妖缓缓说道：“这些鲮鲤虽然实力较弱还未化形，不过初步有了智慧和神通，用来运输倒也还不错。我们只需要稍加培养就可以大量获得此类小妖，也就可以运输更多的粮草。”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后续等待粮食成熟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队伍运输粮食过来。只要那支商队不出现问题，那么那些灾民们应该会有更多人可以获救。” …… 片刻之后，田道士盘腿坐在一只正在虽然动作缓慢但是爬行异常迅速的穿山甲的背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时而抬头仰望天空，可惜看见的都是阴暗的天色，阳光不见多少。 “是不是快下雨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这是我们设下的结界，可以防止外面的人发现我们。”身边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田道士回头望了一眼，说话的那家伙长着一颗长角的牛头，脸上却是生着一张长长的马嘴，看起来就是一副憨憨的样子。而且这家伙还十分不客气地凑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手里的酒葫芦，有些嘴馋地问道：“你这个好香啊！能不能给我喝一点？” 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 田道士又瞥了他一眼：“给你喝可以，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牛还是马？” “我爹是牛，我娘是马，我也不知道我该算是牛还是马。”这杂交妖怪乐呵呵地说道，显然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所以一点也没有见怪的意思。 “这……你们妖怪的关系还真是乱啊。”田道士有些无语，却也没有食言的意思，将酒葫芦递给它，看它喝了两口酒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禁暗自摇头。 此时，旁边还有另外一只妖怪也是凑上前来好奇地问道：“哎，你真的是道士吗？” 田道士还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不禁噎了一下，旋即掏出身后的桃木剑随手比划了两下：“当然是如假包换的道士！你看我这把桃木剑还看不出来吗？信不信本道士戳你这笨妖两下？” 本来也只是想吓唬一下对方，谁知那笨妖竟然一点都不害怕，还一副十分兴奋的样子凑上前来嘿嘿笑道：“好啊好啊！” 俨然一副小孩子看到新玩意儿的好奇表情。 田道士却是不敢乱戳，这家伙自己弄伤自己也就罢了，万一把这把师父传给自己的桃木剑给弄坏了可就不好了。 “我师父不让我和傻子玩儿。”他缩回了剑，冷着脸道。 第444章 旱地 …… 前往沛山的过程中路途较为遥远，虽然有鬼怪在暗中助力，但实际上商队依旧走了很久，不算上中间因为大雨或是其他原因不得不暂停歇息的时辰，也约莫花了七八天左右的时间， 这段过程中，长时间呆在一群鬼怪中间的田道士对于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已经渐渐地眼熟了起来，而且这些鬼怪一点也不怕他这个道士，反而其中有许多都充满了探索未知的好奇心，时不时就会凑上来问几句。 它们所问的问题从道士们每天吃什么到道士会不会便秘之类的千奇百怪的问题，甚至还有不少有受虐倾向的妖怪十分踊跃积极地表示，希望可以试验一下被道家的符咒打中会有什么感觉。 也是多亏了这些脑子似乎有问题的家伙，田道士发现自己的道术在很快地增长着，虽然依旧打不动这些皮厚的家伙，但至少也比当初刚刚走出师门的自己要强得多了。 对于这一似乎因祸得福的收获，他自己却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而在那一支商队之中，气氛显然就没有那么活跃了。毕竟寻常的人族并没有鬼怪那么多的精力，这么长时间的长途跋涉下来精神已经十分的疲倦，更是没有闲情逸致地去玩闹了。 不过越是靠近目的地就越是要谨慎，毕竟已经坚持了那么久，总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吧…… 相比之下，一字眉等人的精神状态就好了很多，毕竟是长久在江湖间奔波闯荡的，也习惯了这种生活。但要说不疲倦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当看见远处依稀可见的城门的时候，难免有些兴奋。 但他们并没有选择跟着商队一起进入那城池之中，而是和叶寒成说了几句之后就转身沿着小路前进，似乎是要分头行动。 眼看着叶寒成也要动身离开，青黛见状不禁有些疑惑：“你们为何要单独离开？” 叶寒成回头望了她一眼，答道：“我们手上大多有许多的命案，被朝廷通缉多年，难说会不会在这城里被人认出来，反而会连累到闻家商队，所以等晚些时候自行潜入城中与你们会合。” “这样啊……”青黛微微点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虽然面上冷冰冰的，但实际上对于身边的人都十分的关心，会注意许多的细节。 两人的关系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多少也是变得亲近了一些，倒也不至于又出现像是之前那样的尴尬景象。 不过就在这时候，一个丫鬟却是走到了马车的旁边，细声地对叶寒成说道：“叶公子，稍后进了城之后不知您是否有别的打算？” 叶寒成面色淡漠地望向她：“怎么？” “若是方便的话，我们家小姐想要请您到闻家坐一坐。此行中叶公子您打退了许多的宵小救下商队，此等恩情还未报答……” 这一路上过来自然不是风调雨顺的，甚至还遇到过一次有几十人规模的盗匪，专门打劫像他们这样的行走在官道上的商队，尤其是看见他们这些马车上都装了满满当当的货物，更是眼红不已，挥刀的时候用的气力都更大了一两成。 这些家伙手段狠辣，因为常年在刀尖上舔血所以战斗经验也极为丰富，许多商队的护卫一个照面就不慎受了伤。多亏叶寒成与他的几个朋友武功高强，方才成功击退那些敌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叶寒成思虑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微微转头望了青黛一眼：“你呢？” “我？”青黛一怔，旋即轻轻拉了一下身后正在编草绳玩的白瑜，“我和白瑜自然都会在闻家暂住一段时日的。” 叶寒成闻言后便是点了点头：“好，我稍后也会一起去闻家。” 丫鬟面露几分喜色，快速地点了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小姐一声……” 很快叶寒成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树影之中，青黛良久慢慢收回了有些出神的视线，转而落在车队前方的景象中。 而片刻之后，满载着粮食归来的商队也终于慢慢靠近了城池的周围。 也正是在商队正式踏足这片城市的周围时，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干燥炎热了起来。 就好像是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正在烘烤的火炉之中，令人仿佛每次的呼吸都吸入一口火气，让喉咙和肺部都一阵火辣辣的难受，耳鼻间更是弥漫着一股烧焦般的臭味，让所有人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仿佛窒息般的感觉。 与此同时，头顶上巨大的太阳更是不断地炙烤着大地，地面上处处可见因为干旱而出现的干裂的痕迹，以至于当马车的车轮经过时都能感觉到微微的震荡。 从车窗中远远望去，可以看见道路两边的植物大多都已经被烤炙得枯死，难见几分生机。若说青黛和白瑜等人之前对于所谓的干旱与饥荒的灾难仅仅只是一种概念的话，那么现在仅仅是这一幕便已经给她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好可怕的天灾啊！” 白瑜很讨厌这种鬼天气，迎面吹来的一股带着几分焦臭味的热风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小鼻子微微一抽，有些憋闷地小声说道。 “是啊……也难怪会让这里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饥荒……”青黛也是有些感伤，即便是那些大树都已经枯死，更何况那些普通的小小秧苗呢？ “恐怕田地里也已经没有足够的水可以浇灌了吧。”她轻声呢喃道。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一旁负责侍奉的丫鬟却是轻轻摇头道：“青黛姑娘，这您可就猜错了。我们这里虽然热得厉害，但是水却是不缺的。” “但虽然不缺水，但田地里的秧苗们却依旧活不久，很快就会被热死，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不缺水？” 听闻这番话，青黛和白瑜皆是有些惊讶。 毕竟这大地都被炙烤得要干裂开来，那些植株都被烤得枯死，依照这般推算，应该那些河流都已经断流，哪里还有足够的水供给生活呢？ 第445章 传闻 然而怪就怪在这些水流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流量比之前几年还要大几分，就好像……就好像是这里整片区域的水都被那些河水给吸走了却又没有丝毫的回流一般，才会造成如此诡异的一幕。 “难道是这些河水里面有古怪？” 自然而然地，她们就联想到了这个问题。 而丫鬟也就此回答道：“有老人家说是城里作孽的事情太多，引得龙王发怒了，所以才会降下大旱与饥荒，让这里的人承受苦难……” 这种说法未免有些荒唐，毕竟谁也没见过所谓的龙王，而那龙王庙里面也不过是一尊泥塑的雕像，根本没有任何的灵性。就像是仙佛都已经数千年不曾现身，那么也算是仙神一类的龙族也没道理会出现。 只是这个时候她们自然也是不敢乱说，毕竟魇龙王已经证明的确是仙人的存在。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丫鬟又是继续说了一道听起来颇有些耸人听闻意味的传言：“说起来，倒是还有另外一道传言。说是年前有人在地下挖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也没人知道是什么，而挖出来的那人很快全家都患了重病死去，自那之后也就没有了下文。但是真正的大旱与饥荒似乎就在那之后开始的。” “有人说会不会是那人挖出来了传说中的旱魃，惹怒了它，所以才会出现降下惩罚。” “旱魃？” 青黛与白瑜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她们对这种极为少见的鬼怪的存在虽然不太了解，但是多少也是有所听闻的。 据说这种特殊的僵尸一出现的时候就会引起一片大地的干旱，惹得民不聊生，不知会死去多少无辜的人，更是容易引来除魔卫道的正道人士。总的来说算是一种比较邪恶的怪物，即便是同样的妖鬼也不喜欢接近它们。 不过近百年来都鲜少有听闻旱魃的出没，难不成就出现在了沛山，还被人给从地下挖出来了？！ 这倒的确是极为稀奇的了。 正说着的时候，商队缓缓驶过一片空地旁边，这里的杂草和枯树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被搭起了一处木头做的祭坛，有巫婆打扮的老婆婆在上面似乎正在祭祀，而祭坛的底下则有十几个人眼神焦虑地望着天空。 他们的面色枯黄干瘦，头发散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当商队经过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打量了一眼那些装着“货物”的马车，看到面色红润的马车上的人，眼神里有些难掩的渴望之色，就好像是饥肠辘辘的恶犬闻到了骨头的香味一般。 不过毕竟只是一些叟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当注意到那些持刀守卫的护卫时，他们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选择不归路，而是继续回头看着天上，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直到马车驶远之后，他们依旧如同雕塑一般站立在原地，麻木至极。 “她们在干什么？”青黛轻声问道。 “在祈求仙人的宽恕与帮助。”丫鬟答道，“像这种简陋的普通百姓搭建起来的祭台无非就只有这个目的。他们觉得无论是龙王的震怒还是旱魃的危险，都是他们凡人所无法抗拒的，只有天上的仙人才能阻止这一场灾难。” “但是虽然像这样的祭台每隔几天就会看见，起初在城里也会举办，但是官府赶人之后，大多百姓都选择在了城外继续偷偷进行。不过实际上依旧没有任何的用处。” 丫鬟的面色上也有化不开的愁色，毕竟就算现在满载着粮食回来，但是实际上又能撑多久呢？只要这种饥荒继续持续下去，迟早这里会变成一片无人可以居住的废墟之地。 任何一个生养于此地的人不忍看见这样残酷的一幕。 当商队靠近城门的时候，便是可以看见不远处已经有一批人正在快步地迎了过来，正是已经得到了消息赶来接应的闻家人。 此间的喜庆与宽慰辛劳的话语自也不必多说，重点是在得知此次商队大获成功，竟然真的买回来了满满当当的食物之后，闻家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禁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只要有了粮食，那么或许沛山此次的灾祸就可以熬过去了！ “冰烟，此次可都是辛苦了你啊！” 闻恭虎也就是闻家的家主，闻冰烟的亲生父亲，在一旁的妾室的搀扶下望着那满车的粮食之后，不禁感慨万千，转而望向闻冰烟，如此叹道。 “可惜我这把身子骨……”说着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闻冰烟急忙上前几步道：“爹爹不必如此见外，我既然是闻家的子女，这些事本就是我分内的。爹爹身体不好，应当多多休息才是，这样才能管好我们闻家。” 顿了一顿，她又是犹豫着说道：“不过爹爹，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和您商量一下，是有关后续更多的粮食的问题。” 关于鬼城的事情她是必须要和家里人说一下的，无论是为了所谓的仙人还是那些粮食，这件事都必须得到支持。 “还能有更多的粮食？”闻恭虎闻言不禁有些惊喜，本以为能买到一批可以缓解一时之急已经是极好的了，如今看来远不止如此！ 不过看女儿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便是猜到其中怕是有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经过，旋即便是沉吟着点了点头：“也好，我们回去细说。” 随后他朝那些护送此行商队的诸多护卫们抱拳敬道：“诸位英雄好汉一路上辛苦了，若是不嫌弃还请来我闻家休息休息，稍后等整顿完毕，还有一些薄礼不成敬意，请诸位笑纳！” 他隐约也是听说了之前女儿的惊险经历，所以对这些人也是有些谢意的。 等到商队来到闻府暂作休整之后，闻冰烟与父亲便来到了书房商议起了此次的事情。 “爹爹，您一定在疑惑我是从哪里买到了这么一大批的粮食的吧！”开门见山的，她说道。 第446章 说服 寂静的书房内，两父女相对而坐，闻冰烟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父亲，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闻恭虎闻言微微思索：“你之前派人先来信告知是遇到了一个家中有许多余粮的地主，此人十分乐善好施，所以同意以低价出售给我们大批的粮食以救助此地的百姓……” “如今看来，那些都是……” “不错，那些都是掩人耳目的而已。”闻冰烟微微点头，“真正的原因……” 她说到这里时声音忽的一顿，忽而问道：“爹爹，大哥呢？” 闻恭虎一怔，答道：“冲儿比你早回来几日，不过他运气不佳，没有买到多少的粮食，意志可是消沉得很，这时候应该是在外面街上的铺子里帮忙。” “莫非……此事与冲儿也有关？” 闻冰烟点头道：“嗯，此事事关我们闻家所有的血亲，切不可大意，还请爹爹派人去将大哥给叫回来。” 闻恭虎了解女儿的性子，自然不会认为她是在胡闹，便是答应了下来。 约莫片刻之后，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来，一个脸庞略显瘦削的男子走入房中，神情间有些黯淡之色，显然有许多的烦心之事。 待他抬头看见闻冰烟后微微一愣，旋即面色有些欣喜也有些诧异：“小妹，今天的铺子里有些忙，所以大哥我没能去迎接你，如今看你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 “不过你怎么没有去休息，而是在书房里和父亲在一起……” 他转头又是望向父亲：“爹，您唤我来莫非是与小妹的事有关？” “不错，此事还等冰烟自己说吧。”闻恭虎点点头，示意让他坐下说话。 不过闻冰烟并没有立刻说话，为了安全起见，她再次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让等候在门口的两个侍女离开，确认周围没有外人之后，方才重新合上门，回头望向两人：“接下来我要说的既是关系到会不会有更多的粮食来救灾，也关系到我们闻家的未来如何。” 闻恭虎对这位女儿的性子十分了解，眼见她做出如此慎重的举动，隐约也是意识到了此事背后的隐情恐怕十分重大，不禁神情愈发严肃了起来。 而刚刚得知此事的闻冲面色间流露几分讶异：“小妹你的意思是，不只是现在这些，还能有源源不断的粮食？” 见她不做否认，更是愕然与疑惑，不禁焦急道：“小妹你可莫要被人给骗了，是哪个地方的人能拿得出来这么多的粮食呢？” 要想满足沛山的需要，所消耗的粮食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任何一个城镇都会瞬间被拖垮，反而使得自身陷入麻烦之中，得不偿失。 就如之前他自己出去尝试购买粮食，然而所得却是寥寥，即便是他自己身上带着大量的财物，可是也根本无处可以买到这么多的粮食啊！ 反倒最后银子花出去了不少，买回来的粮食却连小妹带回来的一半都不到。 如今小妹说能买到更多的甚至源源不断的粮食，让他如何能立刻相信呢？ “这也正是我要和你们所说的。”闻冰烟理解他的担忧，便是轻声说道，“此事是千真万确做不得假的。因为若是寻常的凡人的确是做不到这一点，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粮食可以供应。” “但是……假如说那个人根本不是凡人呢？” “不是凡人？”闻冲顿时愣住了，因为这个猜想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缓缓地瞪大了眼睛，“那……那是什么？” “传说中的鬼神啊！”闻冰烟叹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敬畏之色，“此次前去，路途颇多的曲折……” 她没有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地都诉说了一遍，尤其是鬼城中所发生的故事以及那位可怕的魇龙王的吩咐全部都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而当她说完之后，面前的两人尽皆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与自我怀疑之中，书房里只剩下一片的死寂，无人说话。 闻冰烟也是不焦急，她在开口之前便已经猜到这种离奇的事情会对他们造成怎样的影响，所以便静静等候着他们自己回过神来。 很快，最先说话的是一脸不可思议的闻冲，他正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妹，你……你莫不是听闻了哪里的志异故事，胡乱说的吧……难道还真的有鬼神，而且还心存善心愿意帮助我们凡人？” 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我能说谎，难道外面的那些粮食能说谎吗？鬼神之事切不可胡乱言说！”闻冰烟摇摇头说道。 她知道那位魇龙王肯定已经暗中派了鬼怪过来既是作为保护也是为了监视，但她毕竟还只是肉眼凡胎，看不见可以隐匿身形的鬼怪。 在她想来，说不定这时候正有一只鬼怪在暗中听着他们的谈话呢。 “这……这倒也是。”闻冲噎了一下，不敢再乱说话。 而闻恭虎到底还是更加老成，此时沉声说道：“冰烟，你不是说那位大王赐下了一个仙人的雕像吗？现在可否拿出来看一看？” 闻冰烟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父亲一眼，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情，旋即便是点了点头，将一路上都随身用一个木制小箱子小心保护的雕像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便是了。那位大王的要求就是所有吃了鬼城粮食的百姓都要供奉着这位仙人。” “此物……” 闻恭虎将那雕像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物虽然乍一看并不起眼，但是越是仔细观察越会发现这雕塑里面所蕴藏的一种独特的韵味，就好像当真是一位美丽的仙子在歌舞一般，栩栩如生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四肢开始活动，幻化做真正的仙人飞升上天一般！ 仅仅这一点，闻恭虎就大约相信了大半。 “或许，此物还真是冰烟口中的鬼王赐下的宝物？” 他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凛，本来对于所谓仙神无感的他此刻不禁对那些无形之中的存在多了几分敬畏！ 第447章 反常 相比之下，还是年轻人的闻冲此刻就显得有些浮躁了，假定小妹所说的都是真实的，但他对于那鬼怪会帮助普通百姓依旧保持着一定的怀疑态度，尤其是当得知那位鬼王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危险的要求之后。 “要我们闻家成为那个鬼城的附庸替他办事，这其中恐怕隐患不少！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害人的事情……” 他与当初闻冰烟的丫鬟所担忧的相似，害怕鬼怪们会利用他们。 对此，闻冰烟依旧保持着不同的看法，并将当初对丫鬟的解释重新说了一遍。闻冲虽然脸色有所缓和，不过依旧有些担心。 不过最终这决定权还是落在闻恭虎这位家主的手中。 等待良久之后，他望着那仙人的雕像终于缓缓说道：“此事，便按照冰烟当初所承诺的那般去做吧！” “可是……”闻冲正欲说话，却是被他挥手打断。 “冲儿你不必多说了。这些救命的粮食都已经运送到了沛山，难道还要拱手送回去吗？这是万万不可行的。更何况，正如冰烟所说，此事未必是坏事，甚至可能对我们闻家的未来息息相关。” 闻恭虎拍了拍桌子，目光一凝，沉声道：“此事，便这么定了！” “冰烟，关于粮食的事情，就交由你去安排！此次我们就按照那位大王的意见，免费发放，并着重于宣扬这位玉缘仙子的法名！” 本来他们也只是打算买来粮食后平价卖出，如今看来，不妨用这些钱去投资一个未来，或许会收获更多。 …… 与此同时，跟随商队一同进入这座城镇的青黛与白瑜两人在进入闻家之后又是借故走了出来，想要仔细调查看一看此地的饥荒情况，闻家的人不放心这两个小姑娘独自在这有些混乱的环境里行走，所以特意派出了几个家仆跟着以防万一。 事实上，尽管已经在城门外看见了十分可怕的一幕，但是城内的一幕幕景象依旧是让她们有些触目惊心。 此处的商铺已经大多都关门了，尤其是粮铺，连挂在门口的旗子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似乎遭到了许多人的撕扯一般，内里也早就是空空荡荡，不见半粒稻米。 道路的墙角阴影底下随处可见席地而坐的可怜人，面黄肌瘦，看起来就是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其中同样也不乏一些小孩子。 本该是天真活泼长身体年纪的孩子此刻却是骨瘦如柴，两眼无神，步履蹒跚地跟随在父母的身边试图寻找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 然而即便是寻常时候根本没人要的烂菜叶此刻也是极为珍贵的宝贝，他们大多都只能从早到晚地游荡着，多半最终还是空腹而归。 跟在两位姑娘身后的一个下人见到此情景不禁有感而发，叹息道：“唉，这城里有官兵们守着总算还是好的，若是放在那些乡野的地方，早就已经动乱了起来，为了些食物抢劫杀人的也不在少数。” “还有一些饿极了的人会去挖草根和树皮来吃，但是往往都会吃坏了肚子最后更是奄奄一息，下场不好……” “但是如果仅仅靠着早晨时候官府派发的那些救济的淡如水还掺了沙子的稀饭，恐怕也就是勉强能活命的程度……而且早晨那一批救济粮数量极少，分完即止，更是糟糕……” 相比之下像是他们这样在富贵人家的下人们虽然要听主子使唤没有自由，但是至少在这种时候可以吃上一口饭不至于那般凄惨，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们却是看见了极为奇怪的一幕。 只见只见在这等荒凉的地界中，竟然有一家米铺竟然开张着，而且生意异常地火爆，门口排了长长的一条长龙，所有人似乎都在翘首以盼地想要购买到粮食。 “不是说这里的秧苗都活不下去了吗？怎么偏偏这家米铺竟然还有余粮？”青黛不禁疑惑问道。 而且看样子，那个店铺的老板似乎丝毫不担心米铺的余量不足，大门大大地敞开着，仿佛只要有钱就能买到足够的粮食一般。 这奇怪的一幕俨然和刚才自己等人所见的那些骨瘦如柴的百姓在地上捡烂菜叶吃得凄凉一幕形成了鲜明又诡异的对比。 一旁的下人望了一眼那米铺，面色不禁微微一变，旋即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二位姑娘可要小心些，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是本地的另一个世家王家的米铺。” “王家？” “那王家与朝廷派来赈灾的大官有所关系，将本该是用于赈灾的粮食大部分都中饱私囊拿出来售卖，而且价格极高，寻常人根本买不起。”那下人显然也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敢多说，“若非如此，我们闻家也不会冒险出去采购别处的粮食……” 听闻这番话之后，青黛二人顿时便有所明白了，心中却更是气愤。 本就是天灾降临，竟然还有人罔顾这些可怜百姓的性命，反而利欲熏心将这些救命粮食用来赚钱！ 这等小人行径实在是令人不齿！ 而与此同时，街道上还有遇到了另外一些奇怪的人物。 大多是穿着统一的奇怪服饰的家伙，排成两列从街上缓缓走过，口中高喊着什么“仙人救世”之类的话语，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经过询问之后，两人方才得知缘由。 随着此地的干旱怪象持续不断，本地人心中绝望之余也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向，无论是哪个神仙都想去求一求。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外面进来的自称拥有大法力可以沟通仙神的家伙，用各种看起来神奇的法术骗取了一些百姓的支持。 不过他们除了收钱做一些看起来很厉害的法事之外，这干旱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这也就大约可以从侧面证明这些大部分都只是一群骗钱的江湖骗子而已。 但是本就已经走投无路的百姓们无处可去，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家伙的身上。 第448章 可怜的仙师 说来也是极为的荒唐。这些口口声声说可以沟通仙神降下神通来拯救世人的家伙们却只顾着一个劲地收人收钱收贡品，却连一粒米都舍不得拿出来分发给百姓们，哪怕信奉他们的百姓已经饥肠辘辘了，他们也只是口口声声说是对于民众们的考验而已。 恰好此时一队类似的高举着大旗从几人身边走过，虽然神色憔悴但依旧近乎疯狂地高喊着一些奇怪的口号，仿佛歇斯底里一般，让人下意识地便感觉诡异。 而这队伍的正中间还由几个汉子抬着一顶轿子，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华贵八卦道袍的中年男子，正扫视着周围街道上来往的人群。 青黛等人本想让开路来不与他们过多地接触，谁知大约是两人长相姣好比之周围那些形容憔悴的普通妇人们要更光鲜亮丽了一些，吸引了那位“道长”的注意，眼神里不禁流露几分异色。 他对身边的一个手下附耳低语了几句，旋即那手下便是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队伍来到几人的面前拦住了去路，虽然动作礼貌但是神态间却略显傲慢地说道：“哎，这两位姑娘，我们仙师大人观察发现你们二人颇具慧根，不如随我们一起回去入教，聆听仙音忘却人间疾苦如何？” “你们莫要乱来，这是我们闻家的客人！”一旁的家仆赶紧上前劝阻。 “闻家？就是那个做生意的闻家？”那手下却是轻笑一声道，“区区凡俗的商户如何与我们九天玄尊举世无敌大真仙教相提并论？若是敢惹恼了我们的仙师大人，只消向九天玄尊通报一声，你们整个家族都要堕入畜生道，永远不得翻身！” 这话说得十分可怕，那家仆虽然气恼，却一时有些畏惧。 毕竟现在这个世道，谁也不敢保证对方所说的是否成真。既然有这么多的百姓信奉这些“仙师”，那么说明他们总是有一些手段的。 见吓住了人，转而那手下又是望向青黛两人，有意诱惑道：“两位姑娘意下如何？你们只要入了教之后，说不定就可以做侍奉于仙师左右的圣女，若是有所领悟，日后飞升成仙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 他这话说得是十分自信的，毕竟之前那位仙师已经用了这种手段骗了好几个良家妇女入教供他享乐。而只要真入了教之后，是生是死，是得道成仙还是入了魔需要惩戒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只是不料他用这种手段骗骗普通人或许还行，对上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比如青黛便是故作好奇地问道：“不知你们这个什么大……真仙教信得是哪位神仙？” “我们信得是法力无边的九天玄尊，一言便可断人生死，一眼便可颠倒轮回！”那手下朝天上拱了拱手，更是自傲地说道，仿佛这天上真的有那么一位九天玄尊在看着他一般。 一旁的白瑜脾气比较暴躁，抢先一步呛声道：“那那个劳什子九天玄尊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你的那位仙师今天会摔个狗吃屎，今天不宜出门啊？” “狗……狗吃……”手下有些目瞪口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竟然会出口成脏，旋即便是面色胀红大怒道，“你们这是对仙尊不敬！下辈子是要堕入畜生道变成牛羊被宰杀的！” 白瑜却是根本不在意，撇了撇嘴示意道：“我说实话你还不信！你回头看看！” 手下却是没好气道：“你休想戏耍我！我告诉你们……” 正想放狠话呢，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尖叫声，以及轿子摔在地上的碰撞声，让他的话语只来得及说到一半，满脸愕然地转过头去，却是惊恐地看见不知是不是巧合，仙师坐的轿子竟然意外翻倒在地，本来神态自若的仙师此刻却是被狠狠地甩了出来，脸先着地，看样子很是凄惨。 而且更为凄惨的是，他着地的地方刚好有一坨狗屎残留，所以竟是刚好来了个名副其实的“狗吃屎”…… “这这这……”手下张大嘴了，却是半天也说不上来话。 “快点去扶你那个可怜的仙师吧，告诉他下次再敢随便出来乱晃，恐怕就不是摔个狗吃屎这么简单了。” 白瑜毫不客气地伸腿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留下一个浅色的鞋印，鄙夷着喊道。 “你你你！你们给我等着！”那手下吃痛地捂着屁股，心里却是觉着古怪，不敢再纠缠这两个女子，只来得及撂下一句狠话，脚步踉跄地向着乱成一团麻的游行队伍跑去。 “两位小姐……”旁边的家仆也是瞧见这极为巧合的一幕，不禁有些疑惑。 “看我干什么？是他自己摔的。”白瑜哼了一声，将刚刚施展法术的右手往背后一缩，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家仆小声提醒道，“只是两位姑娘日后可千万要小心，莫要独自出门来。像刚才那样的教团的人手里头恶事做的不少，官府都没心思管他们，难说日后会不会仗着人多势众强掳人。”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有自己的防身的手段。”青黛微微一笑。刚才即便白瑜没出手，她也会动手的，她能感觉到这些人内心里的邪气，绝非善类。 “唉……那两位姑娘还请多加小心。”家仆也不好多说，叹声气后只能如此劝说道。 而就在她们继续观察着这片街景的时候，那刚刚经过的王家米铺里面，一个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大腹便便的男子正一边乐呵呵地看着铺子外面长龙一般的队伍一边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有滋有味地喝着。 隐约间听到些许的动静，转头透过窗户望了一眼外面出现骚动的地方，眼尖注意到了旁边的青黛一行人。 “没见过的闻家的客人？” 他眉头微微皱起，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唤来旁边的一个管事的掌柜，轻声问道：“听说今早那闻家的女儿闻冰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车的粮食？” 第449章 秦大人 那掌柜的赶紧弯腰回话道：“回老爷，的确是的。而且那粮食不止一车，小人派人去盯着数过，大约也有十辆出头，每辆都是专门运货的大马车还装得满满当当，恐怕这闻家此次收获不少啊！” “这么多的粮食？”这位老爷眉头皱得更深几分，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附近该卖的粮食早就被买完了，而更远的那些穷乡僻壤的小城镇里面也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粮食，那闻家的丫头究竟是从哪里买回来的？”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不过小人已经派人去闻家打探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那些粮食的来源。” 老爷却是沉吟片刻后微微摇头，说道：“无妨，不过是这么一点的粮食，也影响不了大局，咱们该赚得钱还是能赚。若是这闻家有点脑子，顶多就是下场也靠高价卖粮赚点钱罢了，我王家也不介意丢点剩饭给他们闻家尝尝味道。” “但闻恭虎如果想靠这点粮食就扭转如今沛山的饥荒形式，那可就是痴人说梦了！怕是将整个闻家都赔进去，也买不起这么多的粮食，更何况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粮食卖给他们！” “是是是，老爷您说的是，是小的杞人忧天了！”掌柜连忙谄媚地恭维道。 老爷又是抿了一口茶，一副胜券在握的悠然自若的神色，轻轻用指节敲打了一下桌面后，低声道：“行了，这两天咱们也不必紧盯着那闻家的动作，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打理与秦大人的关系上。昨天让你派人送去的银子，大人收了没？” 他们口中的秦大人便是此次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大臣，主管着赈灾的粮食。 “回老爷，秦大人没……没收……”掌柜的面色微微有些害怕。 “没收？”这个回答有些出乎了意料，老爷目光一凝，旋即不动声色地问道，“大人说了什么？” “秦大人说这些小钱不必多礼，有空还要请老爷您和闻恭虎一起上门聊聊天谈心呢。”掌柜不敢有所隐瞒，如实回答道。 “这个贪心的老狐狸！”老爷却是面色一沉，压低了声音骂道，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儿，旋即面色间有些肉痛，叹声道，“也罢，今天晚些时候，你带着昨天双倍的银子过去，若是再不收，明天就送三倍，送到他收为止！” 这秦大人的意思虽然客气，但分明就是对他孝敬的金额不满了，甚至暗示想要与闻家联系一下来敲打他王家，这是他绝对不想看见的。 自然，他只能为了留住这笔生意，割让出卖赈灾粮后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孝敬那位大人。 只有让秦大人始终把这笔生意交给他们来办理，才能有更多的收益。 “唉……羊毛出在羊身上。明天再把粮价往上抬一抬！”老爷眼皮都不抬，随口吩咐道。 掌柜的面色微微一变，有些于心不忍地小声道：“这……老爷，咱现在卖的粮价已经是平日里的价格的二十倍了，还要再抬的话……” 老爷似是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将茶杯往桌上一拍，斥责道：“怎么？我王家掏出粮食来卖给那些没饭吃的可怜人，收点钱怎么了？买不起就别吃了，大不了就饿死！这个世道，粮食还怕没人买不成？” “你这个掌柜若是不想干了，就和我说一声，想干的人多着去了！” “不不不，老爷，我就随口一说，明天我就抬价格！”掌柜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表忠心说道。 现在靠着这个掌柜的身份他才能喂饱一家老小，若是丢了这个活，恐怕他就要变成那些大街上的可怜人一样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如此挨饿……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家人能活好就行了。 老爷微微点头，正欲起身，忽然又是想起了一事，问道：“对了，这几日咱们库房里的粮食有没有又被人偷了？” “回老爷，小的已经派了好几个人日夜看守着库房了，不过那小贼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所以还是……丢了一点……”掌柜心中忐忑地回答道。 实际上这个一点比之以前的一点要翻了好几倍，但是他可不敢明说，怕被责怪办事不利而丢了工作。 “可恶，到底是哪里来的贼人，专偷我王家的粮食！”老爷面色有些阴沉，怒骂了一句，“今天你去秦大人那里的时候，去请他派两个朝廷的高手来盯着库房，我倒要看看，这天罗地网之下，这家伙难道还真是鬼魅一样能穿墙来去不成？” 王家的粮仓在几个月前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粮食减少的情况。起初量比较少，以为只是被老鼠偷去吃掉了也就没有在意，顶多只是抓了几只猫来抓老鼠。 可是后来这被偷的量越来越多，最近几天甚至一晚上要空掉一桶的米，这就已经可以肯定是不知哪里来的贼人下手了！ 可是让人疑惑的是，在发现异常后他们就立刻加强了戒备，以至于整个粮仓无论是大门还是窗户都是有人在把守着的，粮仓内部更是有许多人在时刻巡视，可以说是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然而粮食依旧在慢慢地减少，往往巡视的人一个转身而已，粮食又少了一桶，这简直已经有些匪夷所思了！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虽然每次的量不大，但是积少成多也的确是个隐患…… “必须要想个办法来解决掉这个身手诡异的小贼！” …… 王家闹贼的事情闻家自然是不知情的，此刻的闻家正在抓紧时间筹备着明天的第一次发粮食的活动。 现在既然闻恭虎已经下了决定，那么所有事情自然也是要准备妥当，其中也是包括如何向那些领取粮食的百姓们宣扬这位“玉缘仙子”的法名的方法。 口头上的宣传自然是必须的，虽然目前对于这位玉缘仙子的事迹一概不知，甚至处于只知道一个名字和靠着雕像大致推算出来的模样，却也不妨碍他们自己发散思维，慢慢地想象。 尤其是赐下无穷无尽的粮食这一点，已经是最为让人崇敬的神迹了，哪怕单单只是凭借这一点，就完全足以让那些饱受饥饿折磨的可怜人们信奉这位仙子。 当然，此外还有配套的辅助手段。 第450章 招人 此刻，闻家的门前有许多或是衣衫陈旧沾着许多木屑尘土的老师傅拿着些工具进出，或是一身长衫儒生打扮的文人谈笑着结伴进入大门，一时之间竟是出乎意料的热闹，门庭若市。 这一幕看得那闻家少爷闻冲有些莫名其妙，一问才知道竟是父亲专门派人请来的。因为现在饥荒的缘故，所以提出用粮食作为酬劳之后，应征的人便络绎不绝，甚至争先恐后的。 闻家对于这些手艺人经过简单的考核之后便同意聘用，许多技艺其实并不精湛的人也能在此浑水摸鱼沾沾自喜，更是显得有些奇怪。 仅仅片刻时间，他就已经听到了好几个人正在议论纷纷，谈论的正是此事。 所说的无非就是为何闻家要大张旗鼓招揽这么多的手艺人。 “雕刻神像……还是一个仙子的神像，闻家是要做什么？” “你管他们做什么呢！我们能吃饱肚子就行了！现在这个世道，除了这闻家，哪里还有人有闲钱来请咱们做活了……” 回头看了一眼身边走过边低声议论两个衣衫略显破旧的木匠，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闻冲观察了一番后便径直去找到了正在书房里和一位老匠人商谈的父亲，有些疑惑地问道：“爹，你这让那么多的人来我们闻家干什么啊？” “干什么？自然是为了宣扬玉缘仙子的仙名了！”闻恭虎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道，“冲儿啊，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凡事都要稳重一些，不要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 “可是……爹，用得着这么多人吗？而且有些人的手艺也不好，根本雕刻不出来那仙子的神韵。”闻冲小声提醒道。 “大哥，这是父亲刚才仔细考虑之后的办法。” 恰在这时候，身后小妹闻冰烟端着几本厚厚的账本缓缓走了进来，轻声解释道。 “不错，此次事关重大，我们自然是要多花一些心思的。”闻恭虎点头道，“就比如说外面那些招摇撞骗的神棍们，他们虽然所信仰的仙神是假的，不过那些手段或许可以借鉴一下。” “爹，你是说学那些旁门左道下三滥的东西？”闻冲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若是有用，自然可以学一学，只要这些手段用到正途上，自是问心无愧的。”闻恭虎正色道，转而又是望向面前的这位老匠人，“刘师傅，不知我刚才与你说的那些事情你觉得可行否？” 那位师傅有些惶恐地回答道：“老爷您大可放心，这木活本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吃饭的活计，既然老爷您答应给粮食做报酬，那我们自当是不会让您失望的！不过若是要雕刻得一模一样，恐怕也是要花费一些功夫的……” 这些木匠伙计最近随着饥荒的严重，生意也是越来越难做，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担惊受怕的日子，可是难过得紧的。现在能有人愿意包食物还给酬劳仅仅是为了雕刻一些神像，他们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反正平常时候他们也没少做，像仙神之类的木雕更是熟能生巧。虽说闻家的这个雕塑看起来似乎颇为奇特，不过如果仅仅只是模仿几分形似的话，以他们的手法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这个时间么…… 闻恭虎微微摇头道：“这倒是无妨，这些木雕可以做得稍稍简单一些，只要大致形体不变即可，让人能够一眼认出是那位玉缘仙子。重要的是能够大量地供给出来……” 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快速地将玉缘仙子的仙名给传播出去，只有大量的雕像铺货才能给人造成深刻的印象。 那刘师傅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若只是如此的话，或许我与那几个其它的木匠师傅合作一下，速度可以更快一些……” “那就有劳刘师傅了……”闻恭虎拱了拱手道。 “老爷您客气了！” 待到送这位师傅出去之后，闻冲还是忍不住问道：“爹，这些木雕难道都是送出去的？” 闻恭虎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甚至不仅仅是送出去，我还有另外一个考虑。” “我们闻家虽然的确可以免费发放粮食，但是还有其它的几个条件。第一，每个人每天只能领一次，毕竟目前来说，这批粮食还是十分有限的，不可能无限量地供应。二来，则是必须要求每个来领粮食的人都必须手持这些木雕或是玉缘仙子的画像，并且他们还要对玉缘仙子道谢方可。”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将玉缘仙子的仙名留在他们的心中，让他们明白这些粮食是仙人开恩赐给他们的。” “此外，就是关于仙人的故事了。” “故事？”闻冲更是疑惑。 “不错，外面那些江湖骗子们打着仙神的幌子招摇撞骗时都会给仙人安上一个名头，或是降妖伏魔或是普度众生，如此也更引得百姓的青睐。我们虽然还不清楚这位玉缘仙子的经历，但不妨碍我们为她量身定制几个“故事”，如此更容易吸引到别人。” 如此井井有条地分析着的闻恭虎的模样落在一旁的闻冲眼中，不禁有些目瞪口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却是意外觉得很有道理：“爹，您真是厉害！” “这第二点倒不是为父所想出来的。”闻恭虎没有冒功，摇头道，“是冰烟带回来的主意。” 闻冰烟微微一笑道：“准确来说是那位大王所提出的主意，看来那位大王早就已经将我们凡人的手段都看得通透无比了。” “所以爹您还请了那些文人书生过来？”闻冲顿时有些恍然。 “没错，若说起舞文弄墨，终究还是这些靠笔杆子吃饭的文人们最是擅长。”闻恭虎点头道，“冲儿，府里暂时没有你需要忙的事，你先去铺子里帮忙整理，免得等到明天的时候又是手忙脚乱。” “好嘞！”闻冲兴奋地点了点头，转身便是迫不及待地转身走向门外，他可是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第451章 分工 闻恭虎望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转而又是对女儿叮嘱道：“冰烟，这里的事情交给为父来处理即可，你不是说那位大王还派了几个人随你一起回来了吗？那可是贵客，不可轻易怠慢，你便去接待一下他们，莫要让人觉得我们闻家不懂礼仪……” “是，爹爹！”闻冰烟本也想说这件事，见他先提起便是答应下来，也跟着一起离去。 而很快，闻家召集了大量木匠和文人的事情传到了王家的耳中，对此自然是更感荒诞与不可理喻。 “这闻家是要搞什么？难不成是真的被饿疯了？” 当时在米铺里的王家老爷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老爷，难道这闻家是想效仿那些街头上那些装神弄鬼的下三滥的家伙？”身旁的管事也是奉承道，对于闻家的言语中满是轻视的意味。 “应该是这样的了。”王老爷不屑道，端起茶杯在手中品了品，慢悠悠地说道，“看来我之前还真是高看了这闻家，如今应该是彻底走投无路，开始自暴自弃了吧……” “也罢，这闻家就此没落下去也好，也省得我王家再去费心。这沛山，从此后便由我王家一家独大，谁敢不听话，就不卖粮食给他们。” “若是这场饥荒可以再持续得久一些就更好了……” 他喝了口茶，咂舌道，身旁的管事连连点头，一副标准的狗腿子的模样。 至于这场天灾究竟会死多少人，有多少家庭因此而流离失所，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 待到夜晚的时候，闻家的院落里依旧是一副热火朝天灯火通明的模样，那些木匠师傅正在连夜赶工雕刻那位仙子的雕像，因为闻恭虎已经吩咐了不需要特别的精细，所以他们自然也就保持一个大致的形体相似。 这一点让那些手艺原本就不是特别精湛的普通匠人们也可以施展拳脚，可以混到一口饭吃。 此外就是那些特意招揽来的文人们了，大多也都是本就家境贫寒的书生，虽然有些傲骨，不过因为已经饿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肚子，这时候也顾不上文人气节，能靠着自己的手艺吃饱饭就不错了。 对于这些书生的安排则是大致分为了三类，一类擅长笔墨的就专门去绞尽脑汁编写一些仙子的传奇故事，这方面不需要多么逼真多么完美，甚至越夸张越引人注目越好，有漏洞存在也无所谓。 因为这些白送的粮食就是最好的证明，谁敢怀疑仙子的仙名就没饭吃。 而其他的擅长画画的，就给仙子描绘画像，要求也是比较低的，只要照着那雕像不画成丑八怪就行，而脸部也是做了模糊处理，给人一种若隐若现看不真切的感觉。 再来就是最后一类擅长写一些诗词或是赞美的文章的，就由这些人再锦上添花，给仙子往好的地方宣传。因为闻家给吃了饱饭，所以这些文人同样也是拼尽了力气让闻老爷满意，生怕哪里不够好给赶了出去，又要回到原本饥肠辘辘的时候。 此外，在傍晚的时候叶寒成等人也已经顺利潜入了这城镇。大约是因为现在饥荒难民的事情已经惹得官府焦头烂额，对于其它的事情也就没有管制那么严格了。 此时的一字眉等人闲着也是闲着，便顺手帮忙雕刻一下那些雕像。虽然他们大多都没有干过雕刻之类的活计，但好歹身手都不错，使刀剑算得上一手行家，这种时候依旧有些生疏，但也做得马马虎虎，与一般的木匠差不了太多。 “哎，你们说，这闻家弄这个雕像是干什么用的？是真的有仙子要下凡呢，还是也想学外面那些三流的糊弄人的东西？” 房间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字眉掂量了一下自己手里已经出了个大概的模样的雕像，又是抬眼看了看面前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闻恭虎专门请人赶工画出来的玉缘仙子的画像，有些疑惑不解。 “你管这么多干啥，大哥干啥我们干啥不就完事儿了？”旁边的鲁柔哼了一声，手腕一抖，一个大略的人形就从抖落的木屑之中浮现了出来，接下来，她手指轻轻捏动没有继续雕刻，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不是，我当然知道要跟着大哥，不过大哥这时候不是不在吗？我就这么问问。”一字眉讪讪一笑。 叶寒成和青黛几人此时似乎是被闻家的人给请了过去商议明天赈灾的事情，他们几个朋友就暂时留在这里休息，顺便帮点小忙。 一字眉等人对于鬼城的事情并不知情，此时虽然跟着叶寒成一起来帮闻家的忙，不过该有的疑惑还是不会少的。 “说不定，就真的有仙人呢？”旁边另外一个男子说道，一边对着那幅画仔细端详，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之前有那只狐狸精，现在有神仙也不奇怪。再说你看那仙子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一看就是大美人，还特别栩栩如生，肯定不是凭空想象的……” “也是啊……”一字眉轻叹一声，对于仙神之说还是觉得有些太过遥远。就在此时，他注意到一旁的鲁柔手上的木雕，嘿嘿偷笑一声，小心翼翼地从背后绕过去仔细看了看，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哎，鲁柔，你怎么刻得好像是个男的？” “而且看起来还很眼熟……是不是之前你那个……” “滚！”鲁柔倏地回头冷眼一竖，似是被戳到了痛处而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开……开个玩笑……”一字眉吓得一哆嗦，赶紧退了回去，心里却是暗自嘀咕着。 这女人脾气可真是越来越暴躁，难怪没人敢要她！ 今夜似乎是一个彻夜无眠的夜晚，无论是对通宵准备赈灾的闻家还是对熬夜抓贼的王家来说都是如此。而到了次日清晨的时候，热闹的序幕才刚刚正式揭开来…… 当太阳慢慢爬上了正上空的时候，县衙的门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龙，正是一群等待着官府赈灾派粮的可怜百姓。 他们大多都是面黄肌瘦神态木讷，没有其他更好的食物来源的时候只能期待着这些极少的救济粮食。 第452章 刻薄 良久，官府的大门终于打了开来，姗姗来迟的衙役们陆陆续续地抱着一桶桶的木桶走了出来，随后方才有一个双手叉腰，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似是刚刚才饱餐一顿的官差大声宣布道：“行了，每个人限领一次，赶紧上来领，莫要耽搁时间！” 早就已经翘首以盼的百姓们抬起头望去时，却是惊愕的发现那装着稀饭的木桶今天竟然只有三桶，比之过往还要少上两桶！ “大人，今天的粮食怎么又少了，这样我们这么多人根本就不够分的啊！”当即便是有人犹豫着举手小声询问道。 “嗯？”那官差瞪了一眼那人，用牙签挑了挑牙缝，“呸”了一口，不耐烦道，“就这么多了，你以为咱们官府的粮食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为了养你们这些刁民就连咱们官爷的饭食都比平时少了一些，你还敢不满意不成？” “爱吃不吃，不吃滚蛋，别在这儿浪费我们的时间！”他挥了挥手，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哼着小曲儿一副逍遥惬意的样子。 那些百姓虽是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顶撞，只能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在下面议论着：“朝廷的赈灾粮食肯定是卖给王家的那些米铺了！就为了赚这些黑心钱，连咱们的命都不顾了！真是一群……” “唉，可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这官商勾结，咱们没权没势也只能受着了……”有人唉声叹气道。 事实上，这些百姓们多多少少也对王家的事情有些了解，尤其是这种贪赃枉法的事情更是早已有了风言风语。只是谁都不敢去揭穿这种罪行，因为都知道若是真敢这么做，恐怕王家没事，自己倒要人间蒸发了。 然而更糟糕的是，当他们拿着碗去盛今天的赈灾粮的时候，却是发现里面越来越清淡，几乎就是一碗清汤水，只有些许的落在碗底里面的几粒米似乎在说明着这应该是一碗稀饭…… “这……”有人想要提出抗议，然而看到那官差瞪着眼睛凶恶至极的样子不禁心中一颤，哆嗦着低下头转身离开，不敢多说。 “唉……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恐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吧！” 捧着那一碗稀饭喝下去之后与喝水无异，根本没有饱腹的感觉，一个青年在远离了官府之后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叹了口气。 “说起来城里那个龙王庙似乎又是重新修整过了，应该正有人在那里一起祭祀，我们不如去拜一拜龙王，让神仙早点结束这场干旱与饥荒，恢复咱们正常的生活。或许这样会比指望那些贪官们悔改更快一些……” “说得也是。就算真有什么罪行，现在咱们受了这么多的苦头，难道还不足以抵消吗？” 而就在说话的这两人打算相约前往那个龙王庙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人似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一般开始行色匆匆地一齐向着某个方向赶去，就好像是在担心晚了一步就分不到钱了一般。 “这是怎么了？”两人看见这一幕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尖的一人看见奔跑的人其中有一位熟识的人，心怀好奇的他们连忙跟了上去想要询问一下。 被拦下的那人正有些不耐烦，回头看见是熟识的朋友这才稍稍压抑下怒气，但还是有些焦急道：“不知二位拦下我是否有什么要事？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急事……” “不知这边的人行色匆匆是要去做什么呢？”两人好奇问道。 “哦？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吗？”拦下的那人面色一怔，答道，“刚才就有人发出传言来说闻家门口正在学官府一样免费发放救灾的粮食，虽然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按理来说总也有些根据，我们正想过去看看呢！” “闻家也在发放粮食？！” 这两人闻言更是惊愕，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闻家不是商人吗？怎么也开始发善心赈灾了？” “难道是骗人的？” “骗人应该不至于吧，或许只是想要用一些粮食赚点好名声……”其中一人思虑着分析道，“但是就算比官府那边发放的还要稀薄，但至少也可以填一点肚子不用挨饿，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另一人点头道：“这倒也是，何况这闻家又没有官府那般的底蕴，这次赈灾粮食或许很快就会分发完，不然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落了空就不好了！” 两人一商量合计，便打算跟上众人一起去往那个闻家瞧一瞧。 而等到了闻家大门附近的时候，两人竟是便瞧见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门前早已经排满了队伍，一条长龙简直比之前官府门前还要夸张，几乎是从街头到巷尾都是摩肩接踵手中拿着一个小布袋的普通百姓，一个个都是翘首以盼地等着轮到自己，仿佛这小小商贩的闻家的救济粮竟然比官府的还要更加吸引人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愣在原地，隐约发觉事情似乎和他们来之前所预想的并不太一样。 “看这个样子，似乎这闻家这次是要花大手笔来笼络人心了？” 他们看着已经领完粮食的普通人欣喜若狂地捧着一个小小的布袋以及一个有些奇怪的木雕走了出来，心中颇觉讶异。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他们都是一件好事，早领早享受，免得万一晚了一些，闻家发现这笔亏本买卖做了不划算而中止了怎么办。 而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家仆看着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颇为耐心地用勺子从米袋里舀出一勺刚刚去壳了的大米，倒入她手掌中捧着的布袋里面。 分量绝对十足，若是回家煮了后省着点吃，一个成年人也完全可以较为舒服的过完一天，而不用担心再饿肚子了。比起官府那边清水一般的稀饭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这位好心人，我家里还有两个还年幼的孙子孙女，不知可否能多给一些？”那老婆婆端着袋子犹豫了一下，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毕竟像这种要求若是在官府门前提出来可是要被恶狠狠地赶走的。 若是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她饿着肚子，将食物分给孩子吃了。 第453章 讲故事 家仆不敢擅自做主，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小姐闻冰烟，请她做出指示。 闻冰烟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吝啬，她点了点头，并亲自上前给这位老婆婆多盛了一点大米，温和笑道：“婆婆，可千万不要饿着孩子了，这些米你大可带回去一起吃。” “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老婆婆顿时欣喜至极，老泪纵横，一边喊着一边遍想要跪下来磕头，却是被闻冰烟赶紧拉住手阻止了。 “哎婆婆，你可不要乱喊了，我不是什么女菩萨，真正赐下粮食给你们的是这位仙子……” 她笑着将一旁的早已准备好的木雕送到这位老婆婆的手中，温和地说道：“这叫玉缘仙子，是天上真正的仙子，法力无边，同时也极具善心。是她看见沛山饥荒连连，百姓生活凄凉，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并赐下这些粮食，由我们闻家代为发放而已。” “玉……玉缘仙子？”这位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接下这个雕塑紧紧搂在怀里，和那一袋粮食一样宝贵，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日夜供奉这位仙子……” 看着这位婆婆离去的背影，闻冰烟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旁边的家仆吩咐道：“下次如果遇见这种老人，可以适当多给一些粮食。” “是！”家仆躬身答道。 而她的目光在随后转向了另外的队伍，那里有青黛等人正在负责帮忙，也是为了可以能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地将粮食分发出去，帮助到更多的人，也可以将玉缘仙子的名声给宣扬出去。 至于一字眉等人就并没有留在这里帮忙了，不过倒也不是闲着，而是利用他们所擅长的手段伪装成同样受灾挨饿的普通人混迹在队伍里面，开始偷偷地在人群中散布着有关于仙子的传说，造成一种这个传说其实已经流传很久只是对方恰好不知道的假象。 “哎，我说老兄，你知道吗？这个玉缘仙子啊，长得特别漂亮，你看，比闻家小姐还要漂亮！而且啊，还人美心善，专门赐下很多的粮食来给咱们……” 一字眉一边十分自来熟地搭着一个年轻人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说着，就好像是他亲眼见到过的一般。 “真……真的吗？”那年轻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当然是真的啦！有一说一，你看我这一字眉，像是会说二话的人吗？”一字眉灵巧地抖了抖眉毛，十分严肃认真地说道，“再说了，不是仙人赐福，这闻家哪来这么多的粮食分发给百姓啊！” “唔……”那年轻人有些迷糊地点了点头，虽然看起来眼前这个家伙十分不正经，不过说的话的确是很有几分道理，旋即又是有些疑惑，“那咱们供奉的龙王呢？会不会其实是龙王在暗中相助……” “狗屁的龙……咳咳……”一字眉刚想吐口成脏，意识到后赶紧收了回来还差点咬到舌头，轻轻拍了拍这个小伙子的肩膀，胡口乱诌，“这个呢，其实吧，玉缘仙子是比那个龙王更加高级的仙人，你懂我的意思吧，就是修为更加强大，一巴掌就可以拍死的那种……” 他说着比划了一个仿佛拍蚊子般的动作，笑嘻嘻地说着。 “只要咱们讨得玉缘仙子的欢心，那难道还要怕那个什么龙王不成？完全不用担心！” “只要信奉玉缘仙子，以后完全不用担心挨饿，闻家每天都会发放粮食的！不过你如果执意要信奉那个龙王而不信玉缘仙子，那恐怕以后闻家发的粮食都没你的份了，你就和那个龙王过去吧……” “这……”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如果这个玉缘仙子真能让我吃饱饭，我一定日夜供奉！” “这就对了嘛！”一字眉一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打算去找另外的容易说服的家伙，结果刚一转头就瞧见了远处墙角边发生的奇怪动静，仔细观察后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鲁柔这女人的脚边竟然围了好几个屁大点的小孩子，男孩女孩都有，一个个却是十分乖巧地坐在她的身边，聚精会神的小模样，似乎正在听着什么精彩的故事一般。 “鲁柔这女人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竟然会这么讨小孩子喜欢？”一字眉颇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下意识地凑近了过去，正听见鲁柔正在跌宕起伏地讲述着玉缘仙子的传奇故事。 “却说那黑熊精被仙子打中，重伤难愈，心知不是对手，当即便是跪地求饶了一声，希望仙子能放过它。玉缘仙子慈悲为怀，便收了它作侍奉于自己左右的黑熊童子，平日里多作善事以弥补之前的过错……” 边讲时她还手舞足蹈，时而装作是一头魁梧的黑熊，时而扮作优雅的仙子模样，惹得孩童一阵欢声笑语，更觉有趣。 一字眉也是没想到鲁柔讲故事还挺有一套的，说来十分有趣，也难怪这些孩子竟然不怕她反而纷纷围坐在她的身边。 等故事讲完后，鲁柔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难得温柔地对这些孩子说道：“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们可要记得把这些故事都带回去告诉你们的小伙伴啊，最好还能编成童谣到处传唱！来，作为奖励呢，给你们一人一个白萝卜！如果做得好，以后还可以给你们更多的萝卜！” 她笑眯眯地从手边的袋子里掏出了一把个个几乎比孩子手臂还要粗壮的萝卜递给这些孩子，使得这些小孩只能紧紧抱着萝卜生怕掉落下去，毕竟这些萝卜也是食物，绝对不能浪费的，带回家爹娘还要好好夸奖他们！ 至于这些特殊萝卜的由来则是由白瑜小姑娘送的。她此次来虽然大米之类的主粮不多，不过作为专属的大白萝卜还是带了不少的，恰好鲁柔喜欢吃萝卜，就多要了几根，这时候也就派上了用场。 “嗯嗯！” 这些小孩也是十分乖巧懂事的样子，还十分礼貌地鞠了个躬，用满是童稚的声音清脆地喊道：“谢谢叔叔！” “嗯？叔……叔叔？！” 鲁柔本来温柔的满面笑容顿时僵住了，嘴角微微抽动：“你们喊我叔叔？” 不过这个时候这些小孩子都蹦蹦跳跳地走远了，她也来不及纠正错误，只能立在原地干瞪着眼忿忿道：“这些可恶的小鬼头！亏老娘还给你们吃萝卜！竟然连我是女的都看不出来吗？！” 第454章 古怪 屋漏偏逢连夜雨，身后忽然传来的一字眉的贱贱的笑声，让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回过头去，果然是瞧见了一字眉那张惹人生气的脸。 “你笑什么？童言无忌不懂吗？”鲁柔两手抱于胸前，面色不太好看地瞪了他一眼。 偏生糗事都被他给看见了，可真是有些恼人。 “我懂我懂……”一字眉现在倒也没有闲心去取笑这个女人，也不想耽搁干活的时间，只是疑惑问道，“但你干嘛要花时间在这些小孩子的身上，他们怕是只会撒尿和泥玩儿，对仙神什么的根本就不懂，还不如花点时间去找那些懂事的大人……” 他向来不喜欢和这些熊孩子们亲近，更别提这种紧要时候了。 “哼，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就等着看吧！”鲁柔却是没有要和他解释的意思，转身便去寻找其他的目标。 不过看样子，依旧是以那些小孩子为目标。 一字眉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搞什么名堂，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打量了周围一眼，瞧见一个合适的人选后又是十分自来熟地靠了过去：“哎，这位兄台，初次见面，也是来领粮食的？” …… 而他们的老大叶寒成此刻倒是并没有闲着，也没有在青黛的旁边帮忙，而是另有要事——接应进城送粮食的那些鬼怪们。 在闻家特意准备的粮仓门口，叶寒成在一旁的下人的带领下缓缓走了进去，打量了一眼周围。 四周的空间很大，四面墙壁上除了进出的大门外就是几扇紧闭的窗户，做好了密闭安全性，并且已经简单地用石灰与稻草做了些防虫鼠和潮湿的处理，可以保证粮食较好地长时间储存。 当他们进去的时候，这仓库里面已经堆了一大半的用大黄布袋装好的粮食，一袋一袋地堆积起来垒在墙壁旁边，分量不少。 本来还有更多的，不过为了准备今天的赈灾粮食所以移走了一部分。 实际上如果按照这个消耗速度的话，恐怕这次运回来的粮食根本撑不过三天！ 叶寒成抬头看了一会儿，忽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让身后两个仆人退了出去并关上门，旋即目光望向看似寻常的地面上。 “你们可以出来了，这里已经没有外人。” 话音刚落，便看见地面上开始逐渐有一个土包鼓了起来，就好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努力钻出来一般。 很快，这个土包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只略尖的带着鳞甲的动物脑袋钻了出来。 正是之前的穿山甲。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男子落地后略带不满与嫌弃的声音：“我说了我好歹也是个道士，有证明的那种，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城门走进来，何必非要拉着我陪你们一起钻地下……” “嘶……一股奇怪的臭味！可别把我这身很宝贵的道袍给弄脏了……” 叶寒成的目光一转，落在那个从穿山甲嘴里跳出来的一身道袍的年轻男子身上，只见对方正在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上有些褶皱的衣物，顺便检查一下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些符咒法宝有没有被哪个贪玩的小妖怪给偷去玩儿了，这一路上他可没少遇见这种事情。 “可是田道长？”叶寒成打量了几眼，问道。 “嗯？不错，正是本道！”田道士确认身上没问题之后，方才又是恢复了原本的世外高人的做派，神色淡然地回答道。 “这一路上辛苦道长了！”叶寒成虽然不清楚对方究竟怎么过来的，不过从刚刚的一幕看来，对方似乎过得并不轻松。 “咳咳，其实也还好……” 田道士当然不希望别人看自己笑话，便是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随后打量了一眼周围：“这里就是粮仓了？” 此时那些鬼怪们已经开始争先恐后地将运送来的粮食堆入粮仓之中，仅仅说话的这小半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堆得犹如小山一般高，直接就占据了这个应该还算大的粮仓的一半空间。等全部搬运完之后，估计就可以真正堆满这个粮仓了。 也多亏了这些鬼怪的力量远超常人，不然仅仅这点活估计就要耽误很长的时间，还要许多人力物力。 而在有这么多的粮食，估计至少近一个月来是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但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实际上预估后面随着闻家自己出钱赈灾的消息传开去，前来领粮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这批粮食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这点倒是不必担心，因为后续的第二批粮食很快就会送到以填补这边的损耗，使得这个粮仓永远不会空置下来。” 从一个无人的方向传来声音，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从虚空中逐渐浮现出了蛇妖那有些诡异阴森的身影，吐着蛇芯，声音略显尖细地说着，并将冰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叶寒成：“关键的是这些粮食必须要发挥出它们的作用，不负大王的期待。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叶寒成点了点头。他在面对这只蛇妖的时候能感觉到一种远超之前那只作乱的狐狸精的压迫感，显然其实力绝对远胜于他，好在并非敌人。 “不过话说回来，本道一路走来隐约发觉这地方的干旱与饥荒有些古怪……”一旁的田道士打量了一会儿，又拿出了布兜里面的八卦仪盘来推算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凝重了几分。 “这沛山恐怕隐匿着什么厉害的妖物，你们在这里暂住可要小心一些。”他提醒道。 “道长可否推算出是什么妖物？”叶寒成心知此事不可轻视，便是追问了一句。 田道士摇了摇头：“此地气息极为斑驳，恐怕不止有一只妖物。且隐藏的手段不错，似是天机紊乱，即便是本道一时也推算不出是何人在背后作怪。待我联络了本地的同道之后再做详细的调查，若是真能抓住幕后黑手，或许可以提前终止此次灾祸……” “有劳道长了！”叶寒成拱手敬道。 他虽然性子冷漠，不过也不代表情商低下。现在两人互为同伴，自然是要和气一些。 第455章 反应 …… 另一边在闻家开始赈灾之后，本来已经不打算关注闻家的王家在意外发现今天来买粮食的人逐渐开始大幅度地减少之后开始起疑，随后派出了人去调查，而闻家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躲过他们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 刚得知道这个消息的王老爷自然是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不敢相信般地再次重复问了一遍：“你们确定没看错？那闻家真的在发放粮食？” “老爷，此事是千真万确的，我们亲眼所见那闻家的大门前几乎是人山人海，整条街都是排满了等着领粮食的人！”身前的家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个颇有些分量的布袋来。 “老爷，这是小人从一个领来粮食的人手中买下来的！” “拿来给我看看！”王老爷从其手中接过那布袋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随后眉头微微皱起，将布袋解开后，里面白花花的米粒更是让他再次皱紧了眉头。 他也是有米铺的生意的，对于这些米粒自然是不会陌生，单单说上面的色泽与颗粒，就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即将坏了的或是陈年旧米，反而可以说是十分的新鲜，应该是成熟没多久！ 像这种米甚至比起他们米铺里售卖的那些朝廷派发下来的赈灾粮食都还要更好许多！很可能就是昨天闻家小姐从外地买回来的粮食！ 但是这闻家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怎么会舍得把这些米拿来白送给那些普通百姓的？！若是给他，绝对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来。 王老爷是真的想不通那个闻恭虎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难道还真是彻底疯了，所以自暴自弃了？ “老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下人小声问道。 “怎么办……”王老爷将那布袋的袋口重新系好随手放在一边，冷哼了一声，“不用管他们，他们想当救世主就让他们去当好了，我倒想看看他们这闻家家大业大的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些灾民每人一口饭，要不了几天就能把这闻家祖上传下来的家产都给吃光咯！” 他顿了顿，忽然有了个主意，冷笑一声，吩咐道：“你们带上几个人，到时候就去那些穷人多的地方多提一提这件事情，让他们都去闻家领粮食，人越多越好！” “这……”那下人愣住了，有些疑惑。 王老爷慢条斯理地说着，俨然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得意神色：“呵，这闻家不是想装圣人做好事吗？行吧，我就助他们一臂之力，让全沛山的人都去你闻家领饭吃，倒是要瞧瞧他们能撑过三天否！” “这时候他们海口已经夸下去了，等到时候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来，怕是要被那些饿红了眼的刁民们把大门都给踏平了不可！” 下人顿时一副恍然的模样，一副景仰的模样拜了一拜：“老爷果然厉害！这主意妙！小人这就去帮那闻家宣扬一下，务必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这闻家做的傻事！” “快去！顺便你们几个也打扮打扮，别让人认出是我王家的人，也去那闻家领点粮食来！等闻家发不出粮食了，人们不想饿死的话照样要来咱们米铺买粮食！这些领来的米还能卖点好价钱！” “好嘞老爷！” 下人躬身快步跑了出去，屋内的王老爷呵呵地笑着，有些期待着过几天那闻家倒了之后，自己主动出手去接下他们那些商铺的美好场景。 他也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闻家会不会有可能真能拿出足够的粮食给灾民，因为那从常理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 即便是朝廷派来赈灾的粮食若是以闻家这种方式消耗都根本支撑不了太久，还是在掺了沙子缺斤少两的情况下。而这闻家难道还能免费从堪比朝廷的大户手里拿到足够多的粮食不成？别傻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除非真是皇帝亲自下了圣旨，不然他根本就不信有这种可能。 至于这闻恭虎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的原因，在他想来可能真的是自暴自弃罢了，联想之前制作神像的事情，或许是疯了打算求神拜佛，指望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仙人来救世也说不定。 如此看来，这闻家倒台或许已经是近在眼前了，或许他应该抓紧时间准备准备，免得到时候来不及安排。 这般想着，他便唤来了府里的管事，让他去准备准备。 不过在他吩咐完之后，那管事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老爷，有消息说昨晚咱们米铺里又少了一些粮食，似乎是被之前那个贼人给偷走了！” “怎么还没抓住？！”王老爷有些生气，用力一拍桌子，吓得这位管事浑身一颤，“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们多派些人手巡逻吗？还有秦大人那边没有派高手过来帮忙吗？这都能被那小贼给得手？” “是不是你们半夜时候偷懒打盹了？如实招来！” 管事不敢隐瞒，有些委屈地躬身说道：“回老爷，看守米铺的可都是咱们府里最信得过的侍卫，一晚上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盯着那些粮食呢！而且秦大人那边也的确派了四个武艺高强的侍卫过来，可是、可是这也没用啊！” “那贼人来无影去无踪，那些粮食就在眼皮子底下一粒粒地消失不见，怪吓人的！” “来无影去无踪？”王老爷一怔，沉吟着喃喃道。 管事又是顿了顿，更压低几分声音偷偷摸摸般地说道：“没错，老爷，现在下面都有人在偷偷地传，是不是龙王爷看咱们高价卖赈灾粮食不高兴了，所以打算来惩罚一下咱们王家……” “毕竟如果真是普通的贼人，怎么可能会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呢？” “胡说八道！”王老爷再拍了一下桌子，只是这次气力比之前轻了许多，瞪了他一眼，“那龙王爷要是真显灵，早就降雨救活庄稼了，何必还要来偷咱们的米铺？谁再敢乱说就赶出去！” “依我看，难说会不会是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来撸我王家的羊毛来了！你去请一个有真本事的高人过来，去看一看米铺是否有什么端倪！” “是！” 管事正要退下，他却又是喊住了对方，想了想还是咬牙道：“等等，城里那个龙王庙不是翻修了么，你另外派几个人去一趟，多带点贡品和香烛拜一拜。” 虽然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不过最近这场干旱和饥荒来得的确是有些诡异莫名，加上自己王家的事情又有些奇怪，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放心，打算来个双重保险。 就算不是龙王爷，也可以求个家宅平安嘛！ 第456章 计谋 闻家的事情的确是越传越开，伴随着传开来的还有关于闻家正在宣传着的这个从未听过的玉缘仙子。 此时已经距离之前派发粮食过去了三天了，虽然普通的百姓们更多的都是在关注着有没有足够的粮食，不过闻家无论是在派发粮食的时候还是平时与人交谈之时，都能听见谈起此类的事情，包括那位仙子的传奇故事以及各种神奇的法力，几乎无所不能。 甚至于连那些街边玩闹的小孩口中都逐渐传唱出了许多的朗朗上口的童谣，在无形之中就使得这个名字变得广为人知了起来。 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闻家的粮食，据说对玉缘仙子越是虔诚地信奉，或者在领粮食的时候说几句玉缘仙子的好话，还可以多拿一点的粮食！ 这无形之中也就更加促使那些原本对于鬼神之说不感兴趣的普通人更加关注这类故事，潜移默化中也自然而然地开始有了初步的信仰。 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平日里信仰的神佛已经很多了，那么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还有粮食的奖励，何乐而不为呢？ 而更虔诚的还有像第一天时候的那位老婆婆，是真的在心中将那位仙子当做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不仅将一个木雕给领回家中，还日夜供奉，可谓是虔诚至极了。 像这种情况，最先坐不住的不是早就在暗中窥伺的王家，反而是其它的那些来此假借仙神名义来欺骗百姓骗取钱财的那些江湖骗子。 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注意到了这闻家的动静，尤其是那些有些稚嫩的招揽信徒的手段更是被他们暗中嗤笑，觉得根本不足为惧。 像他们这种江湖老手早就已经将这一套玩意儿给耍得炉火纯青了，自然是会觉得这闻家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真正的杀手锏竟然是数不尽的粮食！ 他们这些小小的教派仅仅是劝信徒们忍耐饥饿，等待仙神的宽恕，然而闻家却是毫不客气地拿出了一大堆的粮食，直接用利诱的方式开始疯狂吸引那些无知百姓的注意！ 这种堪称天上地下的对比之下，任谁都知道应该要挑选哪一个。 在他们还目瞪口呆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开始人人都在议论着有关于那位玉缘仙子的传说，甚至于连他们自己原本招揽来的忠实信徒都开始偷偷地去领取粮食，有些胆大的甚至干脆就叛逃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一处民宅之内，屋子里正坐着三个男子，神色凝重地讨论道。 坐在中间的一个男人穿着一袭黄色的道袍，嘴角粘着两撇小胡子，虽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然而一双微眯着的眼眸里透出的眼神却满是凶狠与毒辣。 其左右手两边都是他的手下，实际上也都是同伙，负责招揽并哄骗那些信徒。 几人已经商议了许久，就是为了应付这个闻家“抢生意”的举动。 虽然他们目前也还没闹明白，为何这闻家要白送粮食来招揽信徒，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对于自己那些信徒逐渐“叛变”的情况感到坐立难安。 “但是大哥，闻家毕竟家大业大，咱们恐怕正面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一个手下有些忧心忡忡。 “不然要不，我们也去派发粮食？”另一人提议道。 “你是傻子吗？”大哥瞪了他一眼，“这种赔本买卖我们何必要去做？那闻家犯傻我们难道也要跟着？” “那、那怎么办？” “正面不行……我们可以从侧面来！”大哥眼神愈发显得阴狠，“我们对付不了闻家，但是王家总能对付得了吧！” 两个手下有些发愣，小心问道：“大哥……您的意思是？” 他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昨天，我注意到王家贴了告示要请一位高人，说是粮仓闹了鬼，正巧适合我去。想当初我也是学了两手法术的，对付一些小鬼还不在话下。到时候将脏水给泼到闻家身上，还不如易如反掌了么！” 能在此地装神弄鬼许久又不被揭穿，他手头上若说没有一两手底牌可真是说不过去了，一些障眼法也不在话下，愚弄那些百姓已是足矣。 本来也只是想骗些钱财，不过如今看来还是要拿出些真本事了。 “不愧是大哥，果然是深谋远虑！”两位手下兴奋地喊道。 只要能解决掉闻家的问题，那些愚昧的信徒们还不是随意他们摆布了？ 不过两人很快又是想到了一个问题，有些疑惑问道：“不过大哥，王家闹鬼又怎么和闻家扯得上关系呢？” 毕竟无论怎么想，两者都差得有些太远了。 这位大哥却是面色一沉，咬牙切齿般地说道：“你们可还记得三天前那场意外吗？” “三天前？”其中一人闻言一怔，似是想起了什么，“大哥你是说那次狗吃屎……咳咳……” 他话音一顿，猛然注意到大哥那望过来时冰冷的似是要杀人般地眼神，赶紧轻咳两声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多说。 不过经这么一提，两人也就想起来了。 当时是遇见了两个漂亮的姑娘，前去想要搭讪时被告知是闻家的客人，本来还想纠缠，谁知游行的队伍却是发生了意外，害得大哥摔在了狗屎上面，场面惨不忍睹，以至于这几天大哥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见谁都容易发怒。 要不是大哥法力深厚，回来后又表演了许多的“仙迹”，不然恐怕那些信徒们都要开始怀疑那位“九天玄尊”是不是真实的了。 大哥点了点头，目光微沉，低声说道：“我当时就觉察到了不太对劲，回来之后便花了些精气仔细推算了一下，果然发现了端倪！那两个姑娘恐怕不是凡人，而是妖物！就是她们暗中施展法术故意戏弄我等！” “妖……妖物？”两个手下对视一眼，有些惊恐，尤其是当时被派去搭讪的那一位，更是心中后怕不已。 毕竟他们也只是凡人，仰仗着这位大哥的身手才可以作威作福，这时候得知真的妖怪出现，自然有些慌张。 第457章 拜访 大哥也是觉察到他们的异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有我在你们怕什么？我早在之前就注意到了，此地明明河水充足却庄稼无法生长，大地更是干裂开来，不合常理，定然是有鬼物在暗中作祟！” “那大哥我们为何还要来这里冒险……” “哼，你们这些胆小之徒不成大器！越是这种鬼物作祟的乱地，我们就越能乘乱起势，招揽那些愚昧的百姓骗取银钱！若是等到妖物被灭除，恢复到寻常太平盛世，哪里还找得到这么多的信徒？” 他话音一顿，转而继续道：“现在那闻家不知为何竟然犯了忌讳与妖物接触，肯定是有所图谋，再加上之前那些神像，说不定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打算，趁着如今天灾还在，假借妖物的妖力来装神弄鬼骗一票大的！” “若是真给他们弄成了，以闻家的家世，我们岂不是连汤都不剩了？” “好在，这些妖物终究是上不了大雅之堂！只要我去王家提点几句，想必他们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原来如此！大哥真是高明！” 两个小弟毫不吝啬地吹捧道，不过旋即又是有些犹犹豫豫地问道：“不过大哥，这地方听起来好像挺危险的，要不咱们干完这一票赶紧走人吧……” “我也有这个打算。”大哥点了点头，眼神显得有些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地方不是什么久留之地，我能感觉到这地方的某处似乎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正在吸取着这整片大地的精华而慢慢苏醒着，或许就是真正的饥荒的缘由。万一真等它醒来，恐怕咱们都讨不了好处。” “好在目前来看这段时间还比较漫长，我们可以多聚敛一些钱财……” ……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城中许久的田道士并没有去往闻家帮忙，而是如他之前所言的那般，去找寻了一下此地的道友们。 其实他下山之前，师父就已经告诉了他天下各处的同道前辈们以及一些书信，不过毕竟已经是师父那一辈的老人了，也不知道是否还继续呆在这里，毕竟之前在别的城镇的时候已经走空了好几次。 今日，他便打算再去拜访一位老前辈。走过了一些路途之后，他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小胡同里面，地面刚走进去时可能显得有些脏乱，不过有些意外的是越往里面走进去反而更干净一些。 很快，他便远远地听到了胡同里面传来的往常市集里面常见的那种大嗓门的妇女们说话的声音。 “哎哟，施家娘子，前几天可真是多谢你给咱们的食物了。若不是你啊，恐怕我那几个孩子都要饿死了！” “是啊是啊，咱们这附近的几家可都是受了你的恩惠的，这几条自家腌制的咸鱼可不要客气，尽管收下吧啊！” 随即又是有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女子的推诿的声音传来：“两位婶婶不必客气了，我们都是邻居，互相照应都是应该的，我们家正好有多余的粮食，给你们应急也是应当的。想必几位婶婶日后若是瞧见我们家有了困难，也不会视而不见的吧……” “那是那是！”那几个妇女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说起来这两天那个闻家好像也在分发粮食，施家娘子，你不妨也去领一些来。这个世道，粮食多备一些总是好的！” 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女子却似乎并无此意：“我家暂时不缺粮食，不妨将那些粮食留给需要的人吧……” “哎哟，施家娘子可真是好心肠，施先生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哪里的话……此生能嫁给相公，才是我的福气……”女子声音有些羞怯。 田道士心中一动，绕过一个拐角，面前不远处便出现了这几个正在细声说话的女子，不出意外与他刚才从声音中判断的差不多。 几个已经有些年纪的大婶以及中间一个颇有些俏丽的少妇，她们听闻了脚步声都有些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位陌生人，而且还穿着一身道袍，更是有些奇怪。 “几位姐姐，刚才你们口中的施家，可是就在此处？”田道士拱手问道。 “施家？”那几个妇女将目光转向中间那个年轻女子身上，那女子打量了他有些怪异的装扮一眼，似是犹豫了一下，随后轻声答道：“我的家便是施家，不知这位道长是有何事？” 田道士面色一喜，敬道：“这位姐姐，实不相瞒，本道此行是来找青虹道长请教一些事情的，不知可否代为引见一番？” “青虹道长？”那女子一怔，旋即摇了摇头道，“青虹道长是我的公公，只是已经在几年前便病逝了，此地现在只有我相公还在。但他虽然的确是当过道士，不过因为身体不适所以早已在家养病了。” “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恐怖不太方便会见外人。” 田道士一愣，也没预料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这下恐怕又要去找别的道友才行了。 只是就在这时，那女子身后传来了一道有些虚弱的男子声音，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这位道长寻到此处应该也是颇为辛苦的吧，雅儿，请他进来喝杯茶吧。” 是她的那位相公？ 田道士透过这些人影望向身后墙边那扇半掩着的木门，隐约可见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的背影。 虽然只是一眼，也能看出他的气质有些特殊，绝非寻常的凡夫俗子。 那女子迟疑了一瞬，抿了抿嘴唇，还是顺从了他的话，邀请了田道士进入了屋里。 缓步踏入屋里，首先所感受到的竟是一股幽幽的檀香味，似是具有一种独特的宁神的功效，让人一进入这里就仿佛是忘却了心中的烦恼。 其次才是这间并不起眼的房屋。 与寻常的宅舍并没有什么不同，无论是装饰还是别的都十分地简洁，最大的关注点只是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 出乎意料的，比起其娘子，他的样貌要更加平凡许多，带着几分书卷气，身形也是有些病态的瘦削，就在田道士进来的时候还能听到他掩嘴的咳嗽声。 第458章 询问 “道长怎么称呼？”男子此刻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还是温和地笑着问候。 “我姓田，称呼我为田道长即可。”田道士答道。 “田道长，不知你此行来找寻我的父亲，是有何事呢？”男子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田道士叹声答道：“其实本道此次过来，一来是因为听从师父的吩咐，想要来拜访一下此处青虹道长，二来则是本道初来此处，对于此地的一些异状有些疑惑，所以想要请教前辈一番。只可惜……” 如今看来，他要想探查这场灾祸的真实缘由，恐怕是需要寻找其它的前辈高人了。 “道长来得的确不是时候。”这位男子倒没有觉得冒犯的意思，只是温和地说道，“不过对在下来说，却是不错的时候。看来阁下对于我那已经过世的父亲有所了解，不妨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他说着轻叹一声，面色间有些怀缅之色：“我那父亲做道士做了大半辈子，即便是我娘亲生了我之后也还是一直在外闯荡，四处降妖伏魔为民除害。实不相瞒，在下年幼时候总共也见不过他三面。到得后来父亲因身体缘故回家之后，除了教了我几手道术之外也不曾提起往事，故此有所好奇，还请道长见谅……” “原来如此……”田道士点了点头，看他的眼神中有了些同情。看得出来对方的儿时生活过得有所缺憾，比起有师父以及师兄师弟陪伴一起长大的自己来说要单薄了许多。 既然现在也不急于一时，他便坐了下来与对方聊了起来。 对方自我介绍名为施曾宴，也曾学着做了几年的道士，不过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道行平平，加之身体的原因便没有继续，而是还俗来在此与娘子一同隐居。 而田道士对于那位青虹道长的了解虽然因为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物而有所局限，但也是有所听闻传说的。 据说此人道法颇为厉害，一生中斩妖除魔无数，救下不知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的确算得上是一位名号响当当的前辈，也是田道士等晚辈们景仰的存在！ 不过说到若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显然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凡人男子。 说起来道士成家立业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所修得道也有许多的流派，其中一些讲究清心寡欲，有些讲究道法自然，这些都只是个人的选择而已。 不过这位其子此刻似乎并没有表露什么不满或是怨恨的意思，反而在听闻田道士说了许多父亲的往事之后，眼神里流露几分果然如此的神色，叹道：“果然是我那位引以为傲的父亲啊……” 田道士闻言一怔，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想了想后旋即就逐渐释然了。对于对方来说，那位青虹道长既是父亲，也是一位值得敬仰的正义之士，当听闻其风光无限的往事时自然会感到自豪。 而施曾宴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田道长之前说想要问的关于此地的一些事情……不知是何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在下有所耳闻也说不定。” 田道士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不过这时候还是说道：“本道观察了此地这场天灾，其中有些不寻常的痕迹，担心恐是妖孽作祟，故此想要探寻一下缘由。” “原来是此事……”施曾宴点了点头，眼神同样有些慎重，“说起来，此次的天灾的确是来得有些古怪，我也曾怀疑是邪祟在暗中作怪，只是始终寻不得线索。而我自身也是不便于活动，也只能暂且作罢。” “说起来，百姓口中曾有传闻说是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旱魃出世，为祸人间，你可知晓此事？”田道士问道，打算对于这些传闻进行好好地研究。 施曾宴细思了一下，只是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虽然也有听闻旱魃的传说，不过据我所知，那应该只是误传而已。” “误传？” “不错。曾有人传言说是有人从地下挖出来了旱魃，所以才会惊动对方引起灾祸。不过实际上，以我调查的来看，此处并没有什么古墓的出现。更何况，我那父亲曾教过我，若真是旱魃出世，也不该是如今这种现状。” “那依施兄你的意思是……”田道士微微皱眉，觉得事情有些扑朔迷离了起来。 “不可断言。”施曾宴摇了摇头，“但事情怪异，此地恐怕是是非之地。道长最好还是不要随意牵扯于其中的为妙……” 田道士却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我等既然修了正道，又怎能对这等邪物视而不见？即便是有危险，也应当要闯上一闯！” 施曾宴看他的眼神里有些异色，忽而鼓掌喝道：“好！道长果然是年轻俊才，若是当年我也能有你这般魄力，恐怕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样子了……” 田道士闻言有些疑惑，正想询问对方时却是听见对方提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了，虽然在下身体孱弱无法随道长你一同探秘，不过家父曾留给我几样东西，或许对道长有用。我今后也不会再做道士了，不妨便赠予道长，也好增添几分胜算。” 他正欲起身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事，对一旁的娘子说了一声：“对了，都怪我家中许久没有来客人了所以礼数有些不周，说了这么久想必道长口也渴了，娘子你快去为道长烧些热水来泡茶，莫要有所怠慢！” 语气间有些严厉，似是苛责一般。 田道士急忙劝道：“不必了……”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这两夫妻产生矛盾。 “应当的。”施曾宴却是执意如此，目光注视着女子。 女子与他紧紧对视了一会儿，似是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答应了一声后便转身去往厨房烧水去了。 施曾宴而转身进了另一个主卧的房间，留下田道士一人在外暂时等候。 很快他便回来了，将一本书与几件看起来已经经历了颇久岁月但依旧透着独特韵味的法器放在了他的面前。 施曾宴的指尖慢慢拂过桌面上的这些东西，轻声叹道：“这些便是家父留下来的宝物，想必对道长应该会有些用处，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便拿去用吧。” 第459章 赠送 似是这些东西触及了他往日的一些回忆，神色间略有些缅怀之色。 田道士的目光扫过这些东西，不禁有些惊讶。 以他的目光来看，这些宝物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绝世罕见，但是大概是因为在那位青虹道长的手中待得久了，自然而然便有了几分灵性。因此哪怕是完全没有道行的普通人也可以凭借这些东西来抵抗一些邪魔！ 如果是一些较弱的邪祟的话，很可能仅仅是靠近就会受到一定的伤害。 这种东西无论放在哪里都算是不错的宝贝，价值不菲，放在识货的人眼中更可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而对方竟然就这样简单地送给了他，不免让田道士心中有些感动。 “看来此人虽然不再做道士了，但依旧是心系正道啊！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好人！” 他也没有拒绝，谢过之后便是小心将这些东西给收好放入布袋之中，抱拳承诺道：“施兄尽管放心，这些宝物我都会物尽其用，绝不会辱没了青虹道长的威名！” “田道长也不必如此郑重。这些宝物留在我的手中也只是蒙尘而已，不如交给合适的人物尽其用。”施曾宴一如既往地温和说道，“只希望可以帮助道长尽快查处此次灾祸的真正缘由，也好更快地将百姓们从此次的困苦之中解救出来……” 片刻之后，他的娘子便端着冒着热气的茶走了出来，不过田道士此时显然已经并不打算在此久留，随后又聊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前去寻找接下去的其它的可能线索。 在他离开之后，屋内，那女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之后，回到施曾宴的身边有些担忧地问道：“相公，那些宝物不是你最珍视的吗？怎么可以随便就送给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呢？” 施曾宴缓缓起身站在窗边，望着胡同蔓延到远处的灰雾般的墙壁，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口中说道：“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便放下也不错。” “话说回来，家中的粮食可还够吗？若是不够的话……” “够的，我还匀了一些给隔壁的婶婶们呢。”说起这件事请，娘子便也不再纠结于那些宝物，而是重新展露笑颜，细声道。 施曾宴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并握在手中：“嗯，那就好。最近我的病情加重，家中的事情还要多多有劳娘子你的照看了。” “相公何必如此见外……”女子有些羞涩地轻笑一声，伸手扶着他的手臂，牵着他往屋内走去。 “这几日天寒，相公你还是不要在外面多待，万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 等到次日的时候，当闻家再次开始开门准备发放赈灾的粮食时，门外瞬间蜂拥而至的一大群人着实是让人差点吓了一跳，几乎是比昨天还要翻了一倍有余，将这整条街都给塞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即便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料到随着时间的过去前来领取粮食的人会越来越多，但也没有想到会夸张到这种程度。 或许在这段时间里面，大部分的沛山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闻家正在自费赈灾的事情，抓紧时间蜂拥而至，生怕晚了一步就会没有粮食可以领取了。 “这消息传得还真是快啊！”闻冰烟吩咐手下人尽快开始准备免得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意外，一边望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禁喃喃自语道，“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的哥哥闻冲却是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兴奋地宽慰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来领取粮食的人越多，越能将玉缘仙子的仙名给传播出去，也省的我们再去花费力气额外进行宣传了……” “这倒也是。”闻冰烟也不打算再去细想了，毕竟面前这么忙碌，她也要出去帮一下忙才行。 当然她也不忘另外叮嘱几句：“大哥，你可不要忘记了派人安插在这些百姓中间进行宣传，务必要扩大玉缘仙子的信徒的范围。” 不过即便是她也似乎有些低估了这些粮食对于已经饱受饥饿许久的百姓的意义，现在只要是让他们能吃饱饭，恐怕就是和饿狼抢食也丝毫不会畏惧，更别提只是信奉一位仙子了。 陆陆续续就能听见那些百姓们拿到粮食之后喜极而泣甚至跪地磕头的激动情景，尤其是在听闻若是虔诚信奉玉缘仙子的话或许还可以获得更多的食物之后，更是将有关玉缘仙子的事情给记得十分清楚，想必就算是在学堂里读书的时候都未必有这么认真。 而如此潜移默化之下，即便这些传奇故事看来十分的荒诞与不可思议，但依旧能够让人产生一点信任感与安全感。 在这种世道里面，无论别人将其他的仙神说得多么神通广大，甚至能起死回生也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利益关系，只有这种在信奉之后真的会赐下粮食的仙子，才会受到他们近乎疯狂的追捧！ 闻冰烟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幕场景心中有所欣慰也有些欣喜，若是能够继续这般持续下去的话，是否可以满足魇龙王的要求呢？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事实上远在鬼城之中等待着消息的杜白便已经有所感应了。 当然这个感应并不是发生在魇龙王的身体，而是在另一个书生的身体之上。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在稍稍一愣之后便是反应过来，心中颇有些惊喜！ 他当即便是换回了人类的身体，目前身处的环境依旧是苏府之中，府里都是他布下的“眼线”，所以安全性自然是无需怀疑的。 稍作准备之后，他便从衣橱的暗格之中将小心藏匿起来的玉盒取了出来，开启隔离外界的结界之后，方才郑重其事地打开了盖子，而那枚玉缘仙子曾经留下来的舍利子的异状便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此刻本该是平平无奇的它却正在微微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颇为引人注目。 但真正让他有些在意的是这个光芒似乎并不是在往外散发，反而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慢慢汇聚过来的一缕缕金色光芒正在顺着舍利子上的纹路慢慢渗透进去，无形中化作其内部的一部分储存了起来！ 第460章 所谓仙 “这是……” 杜白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东西出现这种特殊的异状，不过还是很快便是有所猜测。 他尝试着伸出手去，意料之中并没有阻拦这些金色微光的传输，甚至于就好像那些光线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一般，从极为遥远的另一个时空来到此处。 “纯粹的能量……不，似乎是另外的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杜白现在还不敢断言，因为之前无论是鬼城的记载还是别处都不曾有见过此类事物。不过既然这东西是往这舍利子里面传输的，不妨便进去看一看，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定。 心念一动之后，他就再次进入了那片黑暗的空间之中，这一次眼前似乎多了一些特殊的变化。 就在原本那些用于沟通信徒们的数十个光点的背后，有一个全新的金色的点开始犹如春天的种子一般开始萌芽。 如果更准确地来说，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金色光线均是聚集在一个点上，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逐渐从一根根比头发丝还要细小的光丝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并且这个光点还在继续地扩大之中！ 这些光线自然不是原来的那些光点，并没有联通某个凡人带来渴求的祈愿，也没有渴望赐予，反而恰好与此相反！ 当他去感受的时候，可以从这个光点上感觉到一种反馈的温暖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能让人心中极度的舒畅，忘却所有的烦恼。 甚至于，这一瞬间，他仿佛化身为一位在云端之上高高在上的仙人，正用带着几分怜悯之意的眼神俯瞰着地上形形色色的凡人，看遍天下的情情爱爱与生死相离，看遍忠诚与背叛，看遍古今与未来。 不过好在已经有了准备，加之魇龙王的心性加持，让他很快就从那种奇特的情绪中回到现实，稍稍稳定心神之后，望向这个正在丝丝缕缕地壮大的金色光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特了起来。 “这些光……” 经过刚才的尝试，他已经隐约有些搞明白这是什么个东西了。 正是他之前所试图理解的众生愿力这种玄妙之物！由此他也可以断定，必然是自己此次派去沛山的那些粮食的确是派上了用场，转化成了这些愿力来反馈了。 大约是之前所拥有的信徒实在是太少，所以反馈的能量实在是有些少，还没能凝聚成光点就融入在了这片空间之中，所以直到此刻，他才确切地看清楚了这种愿力在实质化之后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试着伸手一招，便看见那个金色光点快速地飞到了他的手掌之上，静静地悬浮并以较慢的速度自旋着。 这种样子就好像是一个自转的线团，正在一根一根地将其他地方飞来的线缠绕在自己的身上，最终壮大自身。 不过若说真要长到一定的规模的话，以目前的进度来说恐怕是有些漫长的。 但杜白并不急躁，毕竟现在也只是先做个试验而已，如果真有成效的话，后续完全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在整个天下的范围扩散开来，大量吸引凡人的信奉，到那个时候这增长的速度恐怕增长百倍也不止了。 不过杜白也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现在比较关注的是这些反馈回来的众生愿力究竟有什么用处？如果只是观赏一下，那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而刚才的那一幕就给了他一些简单的猜想， 如刚才仅仅只是从外表上看下去的时候，就好像真的是一位仙人在俯视着地上正在疯狂朝自己膜拜的信徒们。 “所以这其实是可以用这个光点来观察那些凡人的举动？” 杜白又是微微摇头，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他可以看出来，刚才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应该不是真实的画面，反而更像是一种类似于梦境的特殊的场景，甚至于他这位仙人也没有具体的形象，时而变成一位举止优雅的仙女，时而变成威严满满的仙人。 而与他本身的形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此外大概是因为之前吩咐在派发粮食时玉缘仙子雕像的缘故，所以幻化成各种美丽仙子的时候也会占据多数，但一张容颜却是十分的虚幻，仿佛每个人看过去都会看见他们心中最符合这位仙子模样的脸孔。 感受到这里，杜白心中一动，再次闭上眼睛感悟了一下这金色光点内所传递来的信息，心中更多了几分确定。 “原来自己一直都搞错了……” 他不禁有些感慨。 他从之前开始就弄错了这主动与被动的关系，按照惯性的思维，将所谓的仙人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看作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不过从这个金色光点的情况来看，本该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仿佛才是被动的。是这些百姓的众生愿力帮助他们成了仙人，也即是说，这些仙人其实始终受到了百姓的束缚，是这些特殊的愿力造就了那些仙人。 也即是说，所谓的仙人只是这些众生们内心深处所希望看见的样子而已。他们希望所谓的仙人对于众生充满慈悲与仁爱，希望在仙人眼中众生平等，希望仙人英俊潇洒绝世倾城，也希望仙人拥有无边的法力，绝世的神通…… 这些有些杂乱的条件会变成一条条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所谓的仙人，总之是将所有的能想到的美好事物都套用在仙人身上，成为他们眼中真正值得信奉的存在。 就好像是真正的圣人，没有一丝的私心，为了天下人而牺牲自我也在所不惜。 也像是完美的美玉，不见丝毫的瑕疵…… 当然，杜白觉得这并不是十分绝对的。 毕竟古往今来凡人修道成仙的也有，他们中大多隐居修道所以鲜少有拥有众生愿力，所以可以算是真正实打实一步步走上去的，或许在这种前提条件下，受到的制约会少很多。 就好像是目前杜白所了解到的额祖佛以及玉缘仙子，恰好可以作为参考的案例。 不过目前因为了解得太少所以无法分辨这两种仙人的区别，深究下去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倒不如仔细探究一下这个发现所能带来的用处。 很快，杜白在研究了一番这光点之后，心中忽的冒出了一个特殊的想法，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大胆与匪夷所思，一度让他心神有些震荡。 “假如说，是众生愿力促成了仙人的诞生……那么，假如自己将收集到的一部分众生愿力灌注到某个人的身上，是不是可以批量制造低配版“仙人”了？！” 第461章 未来的人选 这个想法简直大胆到无以复加，让便是杜白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在仔细地思虑了之后，发现这个想法还是颇具有可行性的。 这种众生愿力是一种无数百姓们所汇聚起来的心愿，本来是应该仅仅只是针对某位特点的神仙，就好像是在庙宇里面只对着某位仙人雕塑供奉一般，其他人理所当然是无法使用的。 不过因为自己当初的刻意的规定，所以这些本该是对应玉缘仙子的愿力最终仅仅只是汇聚到了这处遗物之中而没有其他的特殊的变化。 也就是说，这些愿力目前属于半无主的状态，虽然不至于是一团混沌，但仍然可以由现在这片空间的主人杜白来随意控制。 那么只要自己同意这些愿力灌注给其他的某个人，那个人就可以在自己的允许下成为一个“仙人”…… 不过说起来虽然简单，但是实际上的问题还有很多。 这些愿力是否对人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将这种愿力从空间之中提取出来灌注给某个完全没有修炼基础的普通人？ 而那个承受了这种愿力灌输的人会不会产生什么不良的反应，还是说真的会瞬间就变成仙人了？ 料想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成仙应该是极其困难艰苦的事情，古往今来有无数的人苦修一生渴望成仙，这个门槛应该会很难跨越。 即便如此，拥有这种特殊的愿力之后，应该也会拥有一部分的仙人的能力，有别于寻常的凡人，如自己之前所言的那般，成为一个低配版的“仙人”。 不过这些都是需要在自己实验之后再说，现在这些只是杜白的猜想而已，虽然可能性很大，但是还有不确定性。 他可从来没打算低估这些仙人的实力。 仅仅目前他所观测的来看，仙人的实力强横固然是一方面，但更可怕的是他们那神鬼莫测的仙气，即便是强如魇龙王，也不可能打得过一个真正的仙人。 话说回来，杜白再次打量了一眼正在自己手心上旋转着的光点，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在自己思虑的这段时间内依旧有数之不尽的光丝从四面八方渗透进入，但是这个金色的光点简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无穷无尽地吸收着外界的光线却不见丝毫的增长，微小得几乎有些不起眼 真要等到能用的时候，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此外，既然现在成效的确是不错的，那么就说明自己当时的想法并没有错误，关于沛山那边的粮食的供给或许可以更进一步，让闻家加大供给的力度，吸引更多的凡人们来为自己提供更多的愿力，加快成型的速度。 如果真等到了那个时候，杜白仔细想了想，自己当然是不能以身试险的，像是批量生产“仙人”这种大逆不道有违天理的事情肯定存在一定的风险性，所以得找别人来实验。 至于人选目前还没确定，不过从现在就可以进行人选的物色，免得到时候时间上匆忙。 不过这个人选肯定是不能与自己的两个身体过于接近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联系，所以还是要挑选其他地方的人。 想到这里，当他无意间将目光转向了之前那些连接其他信徒的光点上面的时候，心中有了些主意。 “或许可以用这个……” 如果是以仙人的名义去命令那些信徒们寻找合适的人选的话，应该是根本不会与自己的身份产生任何的联系。等收集到的愿力已经成熟之后，也可以顺其自然地使用这个空间进行隔空传输，也可以算是一举两得了吧。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个人选也要考虑一下契合度的问题…… 契合度越高，未来实验的成功率也就越高。当然即便是实验失败，他也会保证对方性命无忧就是了。 在考虑妥当之后，他便是重新来到了那些代表着一个个信徒的光点前面，尝试着开始下达“神谕”。 “所有人听令……” 几乎是在他传达声音的瞬间，这些光点所联通着的诸多信徒们便隐约间有所感应！ 不约而同地，或是正在客栈之中与同伴喝酒的汉子，或是青楼中正在弹琴的名妓，或是正在街市上人群间穿梭的女子，亦或是某处家宅之中的清秀公子，皆是心中有所感触，忽地抬起头来望向天空，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惶恐与惊喜交杂的神色。 旋即也顾不得手上的重要的事情，急忙找到一处无人的僻静场所中等待命令，心中极度地不平静。 “是仙人的声音！” 仙人竟然主动联系他们了？！ 这在以往的时候可是极为少见的！ 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吩咐他们去做的吗？或许是什么仙家的大事…… 难道是哪里有什么大妖魔出现正在为祸人间？ 很快，杜白的声音便隔空传入了他们的心中，而这次的命令出乎意料的并不是什么极为可怕的灾祸需要避免，亦或是什么妖魔肆虐需要解决，竟然是要他们找人？ “此次让你们找的人并没有具体的形象特征，也不能断言是男是女，但是本仙尊可以赐给你们一项神通，若是有符合条件之人出现，这项神通就会自动发动，给你们指引。” 说着，杜白试着从那愿力之中分离出极为细小的一丝，顺着各个光点传入到对应的信徒的身上。 这些愿力十分微弱当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仅仅是作为指引的作用。 如果有这些信徒的身边出现了比较契合这种愿力的人，那么就会产生变化，从而找到相应的合适人选。 “近来天下残暴的妖魔再度四起，诸多地方百姓民不聊生，阴气纵横。这些被选中的人将会作为本仙尊的使者在凡间救苦救难，所以此次你们的责任也十分重大，定要好好挑选人选！” 既然要差使他们，虽然以他的身份本不用讲原因，不过考虑绑上一个大义或许更让他们有动力一些，所以杜白也就毫不客气地半真半假如此说道。 这些信徒们闻言不禁心头一紧，感觉身上莫名多了几分沉重的责任感，急忙应下，想着自己定然要尽快去找到合适的人选交给仙人才行！ 第462章 还在继续？ 与此同时，远在沛山的事态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好几天过去了，王家本以为闻家会被疯狂前来领取粮食的百姓给拖垮，最终只能沦落到被他们给吞并的命运。 然而如今看来却似乎并不是如此…… 今天心血来潮之时，王老爷带着几个手下打算前去闻家看一看动静，希望可以看见闻家如今落魄的模样，若是还可以看见闻恭虎那失魂落魄后悔不已的惨样就更好了！ 他可是十分期待看见这个老朋友不得不屈服于他的表情的。 然而当他带着一个新纳的小妾坐着马车前往闻家的路上，刚刚行驶到一半，马车却是忽然停止不动了。本以为是像以前一样被饿极了的灾民上来讨食吃，所以打算等下人们将对方给应付过去。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这马车半天也不见动静，让他心里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便是润了润嗓子喊道：“阿福，怎么了？怎么不往前面走了？” 阿福便是为他驾车的那位车夫。 很快马车前面就传来了那个车夫的恭敬回应声：“老爷，不是小的不肯走，是前面的路已经被人堵住了。” “堵住了？”王老爷不禁一怔，“谁堵的？” “回老爷，是那些前去闻家领粮食的百姓们！”车夫犹豫了一下，“要不老爷您亲自来看一看吧……” “百姓？” 王老爷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也顾不得和怀里那个娇媚的小妾腻歪了，拖着有些发胖的身体赶紧掀开前面的帘子向外望去，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前面通往闻家大门的整整一条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全都是一些手提着一个小布袋来领取救灾粮食的普通百姓，甚至就在马车的四周还有陆陆续续正在不断赶来的百姓们。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里虽然人多到密密麻麻的程度，秩序却依旧井然有序，人人都十分整齐地排着队伍，分成好几个队伍将街道给排的满满当当。 而且让王老爷迷惑不解地是，他们虽然明明是正在遭受饥荒的困扰却面带笑容，丝毫没有以前印象中的因为担心救灾粮不够而疯狂地争抢的模样。 “这……这闻家的粮食还没用完吗？” 王老爷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指向闻家大门的方向，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以他现在看到的这种规模的灾民们来计算，如果闻家所分发的依旧是之前那样的粮食，就算是分量稍微少一些，对于他们王家来说也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量，足以在三天之内就将家族给掏空干净，连一粒米都不剩下…… 就算是加上之前他们偷偷拿出来售卖的朝廷的赈灾粮食，这些日子也应该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可是这个闻家，之前的补给分明只有闻冰烟从外面买回来的几车粮食，怎么可能还能坚持这么久？ 而且看这个样子，似乎还打算一直分发下去！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这和他们所预想的根本不一样！ 王老爷良久才逐渐回过神来，面色愠怒，挥手甩去一旁小妾的手，怒声道：“每天都免费供给这么多的灾民粮食，除非是朝廷支持，不然根本不可能支撑得住！” 事实上就算是朝廷也不可能像闻家这样不求回报地赠送这么多上好的粮食，之前派来赈灾的也全都是陈年旧粮。 他隐约间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想不通的他快步冲上前伸手拦住了一个刚刚领完粮食出来的百姓，神色有些凶狠。 “你！你把你那袋子给我看一下！” “你想抢我的粮食？闻家那里可以免费领粮食何必抢我的？”那人却是十分警惕，将袋子紧紧抓在怀里不敢松手，“而且我看你油光满面衣着华贵，应当是个富贵人家，怎么还缺吃喝不成？” “我给你钱行了吧！” 王老爷气得噎了一下，示意身后的车夫替自己给钱，随后强行伸手从其手中抢过了那袋粮食。 打开去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里面依旧和自己之前拿到的那一袋粮食无异，非常地实诚，这白花花的大米几乎刺痛了王老爷的眼睛，让他赶紧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没有看错之后方才喘了喘气，放下袋子似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至于被抢了粮食的那人既然拿到了钱也就没有追究了，只是觉得眼前这家伙可真是个怪人，把钱往怀里一藏，赶紧就溜了。 “这闻家……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愣在原地的王老爷是真的想不通了，这么多的粮食拿来做生意赚钱难道不香吗？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而且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拿到的这么多新粮食的？简直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一个家仆，对他小声说道：“老爷老爷，府里门口刚刚来了一个仙师，说是能帮我们解决那个偷粮食的凶手！” “仙师？”王老爷一愣，决定还是先回府里看看。既然这闻家的事暂时解决不了那就暂时先放下，显得搞定自家的事情才是重点。 他重新坐回到马车上，吩咐车夫调头往府里赶回去，想要见一见这位所谓的仙师。 等回到府里之后，他在仆人的指引下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那个自己找上门来的仙师，面孔隐约觉得有些熟悉，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后这才想起来：“你……你不是那个什么什么教的仙师吗？” “王老爷，是九天玄尊举世无敌大真仙教！”那仙师微微一笑，手中持着一把浮尘，配上那一身的素白长袍，倒的确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九……九天玄尊……我不管你是什么教派，”王老爷心里正是郁闷，自然是没心情与对方寒暄下去，只是甩甩手坐回到座位上，拿起旁边丫鬟递来的一杯温茶一饮而尽，咂吧咂吧嘴后说道，“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这些人的手段啊，老爷我是一清二楚的，你也别想用那些糊弄百姓的手段来糊弄我。” 第463章 线索 话音顿了顿，王老爷又是沉吟着，继续说道：“不过呢，既然你找上门来，应该是有些自信，我可以信你一回。现在我怀疑我们米铺的仓库里有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鬼怪在偷我的粮食，神出鬼没，应该是有些妖法，连朝廷派下来的高手都察觉不了，你能解决否？” 这位仙师似乎并没有将他那傲慢的态度放在心上，而是淡淡一笑说道：“这是自然可以的，像那种程度的小鬼怪，本仙师甚至不需要请动九天玄尊出手，便可以查探出其具体的行踪，进而帮王老爷您解决掉它。” “嗯，若是你们真能做到，那我也可以给你们一些赏赐。”王老爷点了点头，“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仓库看一看，最好立刻就能发现那鬼怪的踪迹！” 现在这个世道，粮食简直堪比黄金，这些日子以来被偷走的那些粮食可是让王老爷心疼了好久，若是能及时解决掉，可真是除了一个心头大患了！ 至于这个仙师究竟能不能解决，他倒是不担心。如果对方真能解决还好，若是解决不了，那以王家的实力定然会让对方付出代价来。 片刻之后，王老爷便是带着几个仆人以及这位仙师来到了这处仓库门口。 一如既往地，仓库四周都是守卫着好几个人，等到晚上的时候更是防守森严，丝毫不敢懈怠。 然而即便是如此，依旧是经常丢失粮食，毕竟对方形如鬼魅，根本无从防守。 王老爷指向那个大门：“就是这里了！这位仙师，接下来就劳烦你了！” “好！” 仙师点了点头，简单答了一句，随后便是迈步向这仓库内部走去，此处守卫的人见是王老爷带来的人自然也是不敢阻拦，便是让了开去。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首先所看到的就是一堆正在等待售卖的粮食，也就是从朝廷赈灾粮里面克扣下来的那一部分，数量颇为惊人，若是真拿出去赈灾的话恐怕也能救活不少人了，如今却是静静地囤积在这里，成为黑心商人们的赚钱商品，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心情复杂。 不过仙师也只是鄙夷地冷笑一声，便也不再关注这一点。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对方其实是同一类的，不存在谁瞧不起谁。 他可没忘记此次来的重点。 很快，他就在某个墙角处发现了端倪。 “这地方的气息有些紊乱，似是妖气，又有些异样……”他蹲下身在地上用指尖擦了擦地面后放到鼻尖下嗅了一嗅，觉察出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那妖怪应该便是从这里进来的了，用了某种可以穿墙的妖法，又用隐身的术法隐藏身形，所以这些凡人侍卫们无从发现踪迹。” 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追查下去，毕竟以他的实力要想专门去追查那妖怪还是有些吃力的，剩下的不妨就交给王家来处置便是。 他让一个侍卫去唤来在外等候的王老爷，随后便是指了指那处墙角，将刚才的发现都给说了出来。 王老爷虽然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还没有亲眼见过，不过还是按照对方的吩咐在此处用黑狗血等辟邪的东西给遮挡起来，以避免日后妖怪再次从此处进入。 随后却是又听见那位仙师用卖关子的语气说道：“王老爷，这种手法只是暂时防止那妖魔进入仓库而已，若是想要根治，恐怕还得斩草除根才行！” “莫非仙师已经有什么线索了？”王老爷抬头望向他，有些疑惑。 “不错，本仙师刚刚从九天玄尊那里得到了消息，对于偷窃你王家粮食的妖怪的身份有些了解了。” “哦？仙师请讲！” “正是那闻家！”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闻家？”王老爷一愣，着实是出乎了意料。 毕竟他怎么也没想到闻家会和妖魔扯上关系。 仙师故意长叹一声，一副世事难料的为难神色：“您有所不知，此次偷窃粮食的不只是一只妖怪，其中一只便是闻家那边请来的客人，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是心肠狠辣的女妖怪！” “什么！竟有此事？！”王老爷更是瞪圆了眼睛，一副惊恐的神色。 仙师点头答道：“千真万确！当时本仙师察觉到那女妖的险恶行径试图阻止，谁料却是实力不济而被暂时击退，所以还是需要王老爷您来出面解决那妖孽，不然恐怕难说对方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如今只是偷您粮仓里的粮食，日后难说会不会偷您家人的性命！” “何况王老爷您是否知道，闻家最近正在大肆派发粮食，而这些粮食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呢？你真的相信这些粮食都是一位仙人赐下来的吗？” 王老爷急忙摇了摇头，他渐渐地有些相信了此人的话语。 “以本仙师的推测来看，应该就是那妖怪所做的手脚。难说是不是从别处偷窃来的粮食，和您王家被偷的手段一致！” “嘶……似乎的确有这么一种可能！” 听完这么一番分析，王老爷隐约觉得似乎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若是以妖怪的手段来看的话，偷窃得手粮食岂不是手到擒来吗？ 虽然其中依旧有许多的疑点，比如为什么偷来的米都是全新的米，也比如他们辛辛苦苦偷来这么多的大米不卖钱反而白送给那些平民的原因，但是既然的确有这种可能，就值得去试一试！ 只要真能证明那闻家如今是和鬼怪纠缠在一起，甚至借用鬼怪的妖术来行窃，而所宣传的那个所谓仙子只是一张骗人的皮而已，那么几乎只需要他王家稍稍推动一下，闻家就几乎可以肯定是会彻底倒下，到时候不就是王家的机会了么…… “那……那我们该怎么对付那妖怪？”他不禁急切地问道。 “这……就要劳烦王老爷了！” “我？”他一脸愕然。 “不错，”仙师神秘地一笑道，“更准确的说，是劳烦王老爷请动那位秦大人出手。由官府来对付那闻家中隐居的妖魔！” “以那妖怪的道行，不可能敌得过官府，应当是能手到擒来的了。” “此外，也要惩治一番闻家，他们勾结妖孽祸害百姓，应当好好治一番罪！” 第464章 准备动手 王老爷仔细思虑了一番仙师所说的话，觉得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不过毕竟这官府可不是他们王家开的，行事还需要谨慎一些，万一惹得那位秦大人不痛快，那岂不是给自己挖坑了么。 “你真的确定那闻家请来的客人是妖怪？” “我敢以性命担保，虽然不知道那妖怪的真身是什么，但是必定是一只凶残的妖孽！”这位仙师十分肯定地说道，“到时候秦大人除灭妖怪有功，心情舒畅，而这一切都有王老爷您的功劳，说起来，可不就是您的好事了吗？” “这……”王老爷犹豫了一下，也是有些意动的，但也不忘再问一句，“那万一闻家不肯承认那人是妖怪怎么办？” “这老爷您就不必担心了，到时候我会随你一同前去，不怕那妖孽不敢现行！” ……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么王老爷也是当机立断去求见了那位秦大人，毕竟官府的事情还是要由对方来处理，而这位仙师便是暂且现在府外等候。 约莫过了些时辰，他终于看见王老爷颇有些意气风发地从官府里走了出来，看其神色便心中一定，但还是迎上前故作关切地问道：“王老爷，结果如何了？” “多亏老爷我的面子，秦大人答应了会和县令大人知会一声，派兵去捉拿那闻家妖孽！”王老爷捋了捋自己的那两撇小胡子，颇有些自得地说道，不过旋即又是面色一沉，叮嘱了一句，“有句话我可得和你先说清楚，若是那闻家的客人并不是妖孽，那后果你可得自负，我王家不会牵扯这趟浑水！” 毕竟闻家在此地也算是盘踞多年的老家族，虽然如今有些式微的迹象，但若是垂死反击一下，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混乱的世道里面，所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是他所不想看见的。 仙师心中不禁有些鄙夷，暗中冷笑一声。对方这明显是既想拿好处又不想承担风险，真是令人不齿，也难怪会作出偷卖赈灾粮食的事情来。 不过他明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轻甩浮尘，微微躬身说道：“老爷您尽管放心，我这条命就放在这里，若是弄错了，尽管拿我是问！” 王老爷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随后转身吩咐了身边几个仆从，说道：“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若是真能解决闻家，事后我定会给你重赏！” 信你才有鬼…… 仙师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家伙这么吝啬还贪婪爱财，甚至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等事成之后别翻脸不认人就不错了，指望口头的重赏无异于是白日做梦。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反正他此次来的目的本就不是这些小钱，而是要借对方的手解决闻家而已。 关于官府的事情仙师自然是无权知晓了，不过以这些衙吏们的办事速度也不会太快，所以等到真正行动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了。 闻家大门前。 依旧和前几日一般，挤满了前来领取粮食的百姓们，也同样是秩序井然，省了闻冰烟很多的心思。 其实从一开始还是有一些脾气暴躁的灾民在插队或是试图抢别人手上的粮食的，甚至还有一些大胆的家伙眼红闻家手上有这么多的粮食，试图组成团伙来冲击闻家的大门，抢到更多的粮食！ 毕竟像是这种世道里面，有许多人的人性与道德都在慢慢地被磨灭，仿佛生存下去才是他们最大的欲望。 这些人的确是个大麻烦，若是换做其他的地方，恐怕早就已经被搅乱成一团，即便是没有被抢走太多的粮食，像这种像是做善事的行动也不太可能会继续持续下去。 但是对于闻家来说就显得简单了许多。 先不说青黛和白瑜的妖术，单单是叶寒成及那几个朋友就可以轻易在事态恶化之前解决掉那些企图惹事的家伙。 在教训了好几个刺头之后，那些家伙们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他们可以闹事的地方，一些风波也就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其他的人们就算原本有什么蠢蠢欲动的心思，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再惹事，都安分守己地排队等待领取粮食。 这也多亏了闻家的粮食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多，竟然真的可以保证每个前来领取粮食的人都能拿到一份，只是早与晚的问题而已。 许多人都在心里抱着疑惑，那就是闻家的那么多粮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又是为何要如此大方地分发给灾民们？毕竟闻家又不是官府朝廷，没有这种义务，只是一个富商之家而已。 这些问题简直是让人难以理解，几乎要以为闻家是不是脑袋坏了。 似乎唯一可以解释这种行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粮食真的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更准确地说是真就如同闻家对外宣传的一般，是仙子怜悯凡人的疾苦，所以施展仙术赐下来的。 这种说法很多人其实是不信的，毕竟仙神之类的实在是太过遥远，凡人们从未见过，在这种太平盛世里面，很多人就算是一辈子也未必可以看见鬼怪，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既是幸事也是一件憾事。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本就信佛信道的百姓们对此十分地相信，认为这些粮食真的都是仙人赐下来的，保持着虔诚感恩的念头，加上这段时间的宣传，也就成为了玉缘仙子的第一批信众，为杜白提供着源源不断的众生愿力。 而今天同样也不例外。 大门前，闻冰烟亲手将一份粮食递交给了一位大娘，微笑着说道：“大娘，回去给孩子们好好吃顿饱饭，莫要再饿着肚子了……” “多谢小姐！”大婶激动地双手捧过粮食抱在怀里，连连点头，“等回去之后，我们定会每天都供奉玉缘仙子，每天上香祷告，绝不会遗漏……” “嗯，您有这个心就可以了！”闻冰烟笑着点头。 只是就在这时，人群外边却是莫名出现了一些骚乱，有些嘈杂的声音开始传来，让正在忙于派发粮食的闻家众人们有些意外，心中下意识还以为是如同之前那般来闹事的家伙们。 直到街道的尽头有一队衣着格外显眼的人手开始嚣张地推开人群朝着这边过来的时候，他们不由得皆是愣住了。 官兵！ 第465章 果然是妖怪！ “怎么回事？官府的人怎么过来了？”闻冲显得有些紧张，走到闻冰烟的身边小声问道。 相比之下，闻冰烟就要镇定许多，微微摇头道：“不知道，但我们不必担心。我们闻家又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情，甚至还是在做善事。官府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抓人吧！” “大哥，你且放心，会没事的。” 闻冲想来也是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看着她那镇定自若的神情，再想起自己的表现，不禁有些惭愧，心中暗想：“比起妹妹，自己这个大哥未免也太不成器了一些……” 很快那些官府的人就已经挤开了人群来到了闻家的大门前面，那些普通的百姓们看见他们的凶煞的模样根本不敢靠近，此时也在底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官府找上门来。 而青黛和白瑜则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个跟着那些官兵一起过来的有些眼熟的人影，仔细看去，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那个人……好像是当时那个奇怪的自称仙师的家伙……”白瑜在青黛身边附耳小声说道，指了指那个手持拂尘，一副世外高人做派的男子。 “嗯。”青黛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闻冲上前一步抱拳问道：“几位官爷，不知此行来我闻家是有何要事吗？若是不急的话，不妨进来喝杯热茶，休息一下？” 他只当是这些人凑热闹想来要一点好处费。 只是没想到的是，为首的那个捕头却是沉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一挥手说道：“不必了，你们闻家的阴谋我们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再假惺惺作态？” “阴谋？” 闻冲一愣，一时没想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捕头转头对手下们吩咐道：“来人，将闻家的小姐和公子都给抓起来，还有那边那个白发的姑娘也是一起！” “等等，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有没有做什么贪赃枉法的坏事，现在更是在自费赈灾，是一件大善事！”闻冰烟见这些人来意不善，急忙喊道。 “哼！你们能说出你们的粮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吗？”捕头冷哼一声。 闻冰烟心头一紧，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自然是仙子赐下……” “果然还是冥顽不灵！”捕头根本不信这一套，斥责道，“还请仙师出来！” 话音落下，果然是那位“仙师”走了出来，衣着打扮上乍一看倒的确是有几分高人的模样。 “你是……”闻冰烟有些疑惑。 “我是九天玄尊举世无敌大真仙教的仙师，可以沟通仙神，法力高强，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白发的姑娘是一只妖孽！这些粮食都是他们偷来的，连王家老爷的仓库里也遭了贼！” 这般说着，那仙师遥遥一指便是指向了一旁的白瑜，如此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瑜被吓了一跳，着实有些心虚了起来，但嘴上还是不承认：“你……你有什么证据？” 至于闻家的其他几人也同样是如此，他们知道真相，所以也有些担心地望向她。 “呵，还敢嘴硬？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仙师喊了一声，随后手指捏动一道法诀，口中念念有词的模样，如此酝酿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拿出一张符纸燃起作一道红光，飞快地甩向她！ 白瑜眼看面前袭来的符纸，因为以往流浪的经历所以下意识地便是运转一道妖力抵挡，挥手去将那符纸给打飞了出去，落在一边化作一团灰烬消散。 整个过程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直到抬手打飞之后她才忽然反应了过来，面色一变，觉察出不对劲来。 她好像中计了…… “你们看，这女子会妖法，定然是个妖怪！”仙师嘴角一翘，得意地喊道。 与此同时，底下的百姓们亲眼看见了这一幕也是有些惊慌失措，议论纷纷。 “妖怪！竟然真的是妖怪！” “闻家竟然真的和妖怪勾结在一起了？” “难不成真的是有什么阴谋，他们给我们吃得食物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因为人与妖怪之间本能的敌意，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有些畏惧，甚至连带着这几天闻家分发粮食的用意都开始怀疑了起来。 “你不要乱说！谁告诉你会法术的就一定是妖怪了？”白瑜当然明白此时身份绝不能自己承认，不然就真的落入了圈套，只能坚持着喊道，“仙女也会法术，说不定本姑娘是仙女呢？” “胡言乱语，不敬仙神！”这位仙师怒斥一声，“仙人是何等高贵的存在，岂是你这种无知的乡野丫头所能比的？” “还请几位官爷立刻动手，莫要给这妖怪逃走的机会！” 那几个官兵在确认对方妖怪的身份之后其实也是有些心虚，担心对方会恼羞成怒。不过有些意外的是，白瑜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而是乖乖地和闻家兄妹一起被绑了起来，准备带回大牢里面暂且关押起来。 因为是第一次处置妖怪，所以具体的事情恐怕还需要讨论之后再行处理。 仙师的目光转而又是落在了一旁的青黛身上，沉吟着：“至于这位姑娘……”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位姑娘有些危险，如果自己把她也给抓进去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也说不定。虽然不知道这种预感是从何而来，不过他向来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所以决定暂且先放过他们一马。 反正此次真正的目标只是闻家的兄妹，把他们抓了之后闻家的生意也就继续不下去了，自然也就无人再妨碍他招收信徒敛财。 而此时青黛则是小声地对白瑜叮嘱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将你给救出来的！” 白瑜点了点头，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其实她本来就不怎么担心，毕竟自己对于鬼城而言还有用处，魇龙王也不可能看着自己被凡人给杀死。更何况，这些抓自己的凡人实力并不怎么样，顶多只需要一点法术就可以离开，根本无须害怕。 此时顶多只是对于自己被别人陷害而有些不高兴而已。 第466章 阴谋？ 不管怎么样，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她们不能继续将事态给恶化下去，尤其是妖怪现身人间的事情，毕竟此次事关到大王的大局安排，若是出现任何的差错可就更加糟糕了。 此时虽然白瑜自己没有承认，但周围的人都已经相信了她就是一个妖怪，所以这些捕快们根本不敢太过靠近她，也就给了她相当的自由，离开的时候还狠狠瞪了那仙师一眼。 反正她肯定是能回来的，到时候定然要让这个臭家伙好看！ 仙师瞥了她一眼，却是老神在在的模样，手中浮尘一甩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以为你进去了还能平安出来不成？” …… 除了闻家兄妹之外，家主闻恭虎也同样被“请走”，虽然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不至于直接被关进大牢里面，但依旧是形式有些严峻的，等到官府那边商议出结果来之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 随着闻家的主事人都被押走，那么今天的分发赈灾粮的活动显然已经是无法继续下去了，甚至这些官兵临走之时还顺便把今天本该预定派发给平民的粮食都给拿走了。好在这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所以没有封查整个闻家，给了缓冲的余地。 真正有些麻烦的是该怎么将他们给平安地救出来。 虽然以青黛等人的实力完全可以强行杀进官府里面救出人而自己毫发无损，就算是那些狗官也根本保不住性命，连鬼城的人都不需要动手，青黛加上叶寒成就可以完成了。 但是如果真的闹大了，恐怕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毕竟他们本来是做好事来为玉缘仙子收获信徒的，如果真的开始大杀特杀，那所得到的恐怕就不是信奉而是畏惧，是对于妖怪的恐惧，魇龙王的安排岂不就是落了空了。 所以按照青黛的意见来看，还是在遵守人间规则的情况下来解决目前的情况，也是她劝白瑜暂且先忍耐片刻的原因。 与此同时，底下的百姓们看见今天的赈灾粮活动提前被叫停了，不禁有些面面相觑，有些舍不得那些粮食，又有些畏惧官府的威严，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有些失望地暂时四散离开。 若是那些刚刚看见了这一幕的百姓还好，尤其是那些匆匆赶来想要领取今天的粮食的人刚走到这里就看见人群都已经开始离开了就有些焦急起来了，还当是今天已经发完了，不禁纷纷举手大喊着：“等等等等！这里还有人没领呢！我们也是每天供奉着玉缘仙子的信徒！” “别喊了！你们可知道这闻家的粮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吗？”有早早就来见过刚才那一幕的人好心提醒道。 见有人仍旧一头雾水，便是索性将刚才的那一幕给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闻家与妖怪勾结在一起的事情。 顺便还是语重心长地多嘴了一句，叹道：“所以啊，说不准他们就是别有用心，毕竟妖怪啊可都是阴险狡诈，凶恶狠毒的，别看那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实际上可能偷偷在背后吃人也说不定呢！” “这……”刚来的那人有些被唬住了，不过仔细权衡了一下，又是有些不甘地说道，“可是没有粮食的话，我们都要被逼得去吃人了！”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刚刚那个还在劝说他的人手上，只见那里正有一个已经装了粮食的袋子，不禁疑惑道：“你不是说担心闻家有什么阴谋吗？怎么你还领了粮食？不如送给我吧，我替你吃掉它们……” “这……这怎么行！” 那人面色微微一变，颇有些不自然地将袋子更是捂在怀里紧了一些：“这是我自己领的，有本事你自己去问闻家要去！” “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刚刚还是闻家有阴谋呢？” 两人一言不合便开始争吵了起来，而像这样的场景也多次在各处发生，现场逐渐开始混乱了起来。毕竟他们都没想到闻家会突然倒下，已经吃了好几天救灾粮的他们忽然开始有些畏惧明天的到来。 一字眉等人此刻也已经没有心思继续维护秩序了，反正人都已经被抓走了导致活动暂停，倒不如先一起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 此时，为了避开官府的眼线而聚集在一处阴暗巷拢中的叶寒成等人冷眼看着远处那一行官府之人押着人离开，虽然有些想要动手的冲动，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贸然行事。 毕竟若是他们也现身出手，那闻家的罪名恐怕还要更加上一条——勾结并藏匿朝廷通缉的命犯，到时候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片刻后，眼见那些嚣张跋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后，一字眉用凶神恶煞的眼神将巷子口一个正准备走进来的普通百姓给吓得转身踉跄地逃走，随后回过头猛地一拳击打在墙壁上，颇有些生气地咬紧牙关，低吼道：“大哥，这官府还真敢来捣乱啊！” 像他们这种江湖人士最是不喜与官府的人来往，正是因为看不惯这种狗官们以权欺压百姓的事情。就像此时明明他们是在做好事，结果还是被找了麻烦，若是换做以前他们的暴脾气，意气用事之下，恐怕当场就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了！ 就算是现在，还是有几个人蠢蠢欲动，一副只要叶寒成一声令下就要动手的样子，那鲁柔更是摩拳擦掌，有些迫不及待了。 除此之外，最让他们意外的是叶寒成的按兵不动。 以他们平时对大哥的认识，看见青黛姑娘出了事情恐怕立刻就把那些胆敢动手的家伙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对了，青黛姑娘没事啊……” 他们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方才有些恍然。 叶寒成瞥了他们一眼，将本来已经提到腰间的重新剑慢慢放了下去，显然刚才若是那些官兵真敢动青黛一下，他就要杀出去了。 他们皆是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才是他们熟悉的大哥嘛！ 叶寒成显然并没有注意他们的神色，只是淡淡说道：“现在既然赈灾粮的事情暂且停止，你们分头去盯着官府的人，打探具体的情况，若是发现了什么异状就回来与我一同商议，莫要擅自行动……” 众人点头后纷纷四散离去，伪装成了最普通的百姓开始盯梢与打探消息的任务。 而与此同时，闻家也正在积极地进行赎人的行动，不过所得到的结果并不是很好。 那些官差们皆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对于他们的贿赂一概收去，却是不肯办些实事，最后又是说到若是想把闻家的人给救出来，就要拿出证据来。 “证据？什么证据？你们抓人不也没证据吗？”那闻家的人有些气恼。 “呵呵，那只会妖术的妖怪不就是证据？不然你们能说说你们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那官差却是冷笑一声，“不然你们就把真正的偷窃王老爷家粮食的家伙给抓出来，否则真凶就是你们闻家！” 第467章 碰面 显然就已经是打算强词夺理下去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能尽快将这件事给解决掉才是正事，既然官老爷们都已经下了命令，他们照做就是了，更别说是抓住一只妖怪这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等到消息传回来之后，正在闻府等候的青黛也是有些无奈。 这显然就是在为难她们了。 这稽查真凶的事情分明应该是官府的责任，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地就将任务甩到他们的头上来呢？ 偏生目前看来这的确是最有效的办法。 夜幕下的闻家内，因为白天时候发生的事情所以显得冷清了许多，也多亏了之前闻家所积攒下来的余威加上叶寒成等人坐镇，所以现在还没有乱成一团。 而此刻那大堂内正是灯火通明，青黛几人围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把那个真正的凶手给抓住，那闻家的人和白瑜小姑娘就可以被无罪释放了？” 坐没坐相的一字眉蹲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说道。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青黛微微蹙眉摇头道，“毕竟白瑜她的妖怪身份已经被差不多戳穿了，以人族对妖族的偏见，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释放出来……” “话说回来，原来你们都是妖怪吗？”鲁柔突然插了一句，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青黛，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一副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的讶异神情。 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是现在才正式知道青黛和白瑜的身份。以前的时候虽然有些怀疑，但也只限于是猜测，还没有真正坐实。现在来看的话，他们竟然和两只妖怪一路同行了这么久…… 倒不是说害怕，只是这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以前还觉得妖怪之类的东西离他们很是遥远，如今看来竟是就在身边！ 青黛听到这般问话也是有些愣住了，一时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难道要说“我是妖怪，请多指教”吗？ 打量了一会儿之后，鲁柔忽然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啊……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原来妖怪不都是青面獠牙的，也有长得这么漂亮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不然怎么能让大哥都……” 一字眉正想夸奖几句，可惜这话没说完，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叶寒成还在，赶紧闭上了嘴。 叶寒成瞥了他们一眼，说道：“去做吧。” “找出真正的窃贼。” “总之先从目前最有效的办法下手，将闻家的人救出来再说，继续赈灾粮的分发活动。至于白瑜姑娘的事情，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青黛点了点头，有些无奈：“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毕竟白瑜是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可以慢慢想办法，现在的重点是不要耽误了大王的任务，让闻家继续赈灾。 他们相信大王也不会看着白瑜被这些凡人给抓走的。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擅自走进来一个年轻道士，面带几分狂气，目光扫过在座各位：“既然如此，本道不妨也来助各位一臂之力，想必一些凡俗的手段，在座的各位不一定有本道熟悉。” 正是一同前来的田道士。 “哪里来的道士？”一字眉等人不认识他，却是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作出防御之势，毕竟刚才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此人着实有些神出鬼没。 “哦？本道刚好在上面对月饮酒，听到你们说话，便来了兴趣。”田道士哈哈笑道，对他们的充满警惕的架势完全不在意，反而闲庭信步般的走了进去，似是随意地伸手递过去一个酒葫芦，“如何，要喝一口吗？这可是世间少有的佳酿啊！” “谁要喝你的臭酒……”一字眉虽然闻到那酒味香醇让他有些蠢蠢欲动，但是面子上肯定不能承认，怒斥一声。 “行了，此人是我们的朋友，此事也的确要依靠他。”叶寒成忽然出声阻止了这场混乱的争吵，沉声说道，“田道长，玩笑话还请不要开了，现在情况紧急，若是有什么妙计，还请指明！” “那是自然。”说到正事，田道士也就不戏弄那几人了，左右扫视一眼，面露凝重之色，“据本道所知，此事的起因大概便是王家被盗窃了粮食。那本道明日便以除妖的身份去往王家拜访一番，想必一些线索就会浮出水面，总好过像你们这般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找。” “不过那边不是还有一个什么教的仙师吗？”一字眉被对方轻视难免有些不服气，有些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听说那人挺有真本事的，信徒不在少数。你若是和对方比试一番，能有几分胜算？” “那所谓的仙师也不过是会两手简陋的法术而已，本道轻易便可将其戏弄于股掌之间！”田道士十分有自信，毕竟这段时间与妖魔们日夜近距离相处的磨练让他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 “我不信，要不我们先来练一练？”一字眉握了握拳头活动筋骨，挑衅地说道。 田道士却是摇了摇头：“哎，本道可不喜欢和莽夫比试，赢了也不光彩。” “你！” “喏，这些酒就送你吧，希望喝了这些酒，可以让你清醒一些。” 话音落下，一字眉便是看见了一个酒葫芦朝自己的方向丢来，下意识地接了住，里面传来的浓厚诱人的酒香让他喉结忍不住上下的滚动。 “好香的酒，这酒叫什么名字？” 他正想问，却是看见那田道士已经消失不见了，估计又是躲到哪里偷偷喝酒了。 “这酒闻起来的确是不错，先给我尝一尝！”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旁的鲁柔却是上前来一把拿过那酒葫芦凑到嘴边痛饮一口，旋即舒畅地喊了一声：“好酒！我此生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一字眉也有些按耐不住了，从其手上拿过酒葫芦也想要痛饮一口，然而刚入了口，两眼却是忽的一瞪，旋即“噗”地一口吐了出来！ “这什么玩意儿！又酸又辣，鲁柔你是不是联合那道士一起耍我？” 他转头怒视着一脸无辜的鲁柔。 “怎么可能？不信我再喝一口给你看看！” 鲁柔果然又是拿过那酒葫芦喝了一口，依旧是一副畅快至极的模样，这神色绝对不是假扮出来的。 “真的假的？”一字眉有些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再次拿过那酒葫芦放到嘴边抿了一口，不出意料又是十分酸辣的味道，让他赶紧连连“呸”了几声，不敢喝下去。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肯定是那臭道士故意在戏耍自己！ 第468章 孩子 一字眉索性一推酒葫芦全部让给了鲁柔去喝，他自己则转头望向叶寒成，面色忿忿地说道：“这个道士什么来头，大哥，下次见面我能揍他一顿吗？” 他很是看不惯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一见着就有些手痒痒，心里想着若是下次见面定然要好好报这次被戏耍的仇！ 只可惜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叶寒成给制止了。 “现在大局要紧，不要胡闹。”叶寒成起身望着他们，语气平缓地说道，“明日等田道长去了王家，我们也要在暗中进行调查，切不可掉以轻心，漏掉任何的蛛丝马迹。” “好吧……”一字眉有些遗憾，抬头看了一眼鲁柔以及其他人分着喝那酒葫芦里的酒时一脸享受的样子，就有些糟心，索性扭过头不再去看。 而另一边，田道士在出了闻家之后，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清冷的月色，习惯性的，手掌下意识从腰间抹过却是摸了个空，一怔后方才一笑，想起自己刚才的酒葫芦是丢在那屋子里了。 又是想到刚才那个眉毛十分独特的糙汉子，想必自己设下的小手段应该可以让对方十分憋屈吧…… 偶尔戏弄一下别人，倒是也别有一番乐趣。 既然没了酒，也就没有对月独酌的闲情雅致，他索性翻身跳下了围墙，孤身走在黑暗无人的街道上。 迎面而来几分寒风萧瑟，让其虽然道法护身却也感觉有些微微凉意。抬起头望去，两旁周遭屋檐下零零落落地挂着几盏散发着惨白幽光的灯笼，所能照亮得范围却是极为有限。 远处不知从哪里隐约传来的幽幽女子断断续续的低泣声与敲击声，更是增添几分阴森的气氛。 大约是因为此地饥荒的背景，所以才会显得如此荒凉。也多亏了这段时间的闻家的赈灾活动，所以至少也有所缓解，不然恐怕比现在所看到的还要更加糟糕几分。 不过像这种深夜，寻常人也根本不敢在外面四处乱晃，一来是害怕存在于阴影之中的鬼魅，二来则是害怕同类罢了。 毕竟这种混乱的世道，有时候人心会比鬼魅更加可怕！ 这种时候恐怕也只有艺高人胆大的田道士这样的人物才会孤身在此行走了，不知两旁的楼阁之中，那轻掩着的窗户后面又会不会有躲藏起来的一双眼睛在偷偷打量着他呢？ 如此有些随意地想着的时候，田道士无意间向远处望去，却是看见街市的另一头竟是有灯火在亮着，虽然不是十分明亮，但是在这黑暗的夜幕之中仍旧很是显眼。 “那是……”他一愣，微微眯着眼睛望了一下，却也看不出来什么，想了想，便继续往前走去。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那里瞧一瞧。” 毕竟这个沛山还是挺有意思的，总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 走过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终于是能看清那个在这片黑暗之中依旧如此显眼的地方的真面目。 出乎意料的，竟是一座龙王庙！ 门面本身其实不大，甚至有些狭小。毕竟是地处在城镇之内，而且以现在的风气国泰民安，其实对于仙神未必多么信奉，原本的龙王庙也逐渐有了荒废的迹象，直到这场有些突兀的旱灾与饥荒开始降临之后，才慢慢有了些改变。 如今这里显然已经被修缮过了，宽大的木门染成了鲜红色，连门匾旁也挂着两个红色的灯笼，显得有些与此地灾情违和的喜庆意味。 大门此刻半掩着，仿佛还在迎接着香客。透过门扉，可以嗅见里面传来烛火的香气，隐约还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响动，应该是还有人在里面。 田道士迈步进去，却是有些意外地看见竟是神像前的祭坛上围着几个半大的小孩子，身上的衣物有些破破烂烂且脏兮兮的，正手忙脚乱地似是在从祭坛上拿着东西。 刚才所听见的奇怪声音正是这些孩子的偷偷摸摸的动作所发出来的。 他一眼便是看明白了，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还以为是有什么怪事，结果这些孩子是……在偷祭品吃？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这时候，能听见那几个小孩子中的较大的一人边偷东西一边用极为小声的声音说道：“小声点……万一吵醒了那个老头，我们就没得吃了！” 听到这话，田道士才注意在侧边烛火的阴影处还有一个用吊起来的用藤条编成的小床，一个白发老头正背对着众人睡在那里，似乎正在打呼，睡得很香的样子，连胡子尖都是微微一颤一颤的。 旁边几个小孩则是以那大孩子为首，闻言后纷纷点头，一边更快速地将那几个糕点塞进口袋里，一边还十分谨慎地左右望了望。 结果当其中一个小女孩刚一转头却是看见了就在身后好整以暇看着他们动作的田道士，不禁愣在了当场张大了嘴巴，手上的动作也是顿时停住了，似是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有些惊慌害怕的样子。 旁边的孩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见她不知为何呆住了，还用手肘推了推她，小声催促着：“你愣着干什么，快点啊！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就完蛋了！” “但是……但是，”小女孩回头有些委屈地小声嘟囔道，“好像我们已经被别人发现了！你们转过头看看先……” “啥？”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一愣，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田道士望过来的视线，面色均是一变。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对，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办？被人发现我们偷龙王爷的祭品，要被那些大人给打死的！” 他们有些害怕地议论着，同时也是担心会不会弄出声音来吵醒旁边那个看守龙王庙的老头。 那个大孩子则是咬了咬牙，左右望了一眼，忽然往前一个冲刺手脚并用抱住了田道士的双手，意图让他暂时无法行动，旋即喊道：“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 第469章 神像 几个小孩赶紧趁这个机会慌慌张张地向外面跑了出去，临走时也不忘再顺走几个糕点。 等到他们都逃跑了之后，这个大孩子方才松了口气，旋即才意识到自己抓住这个道士的时候对方似乎一直都没有反抗过，不禁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他：“你……你怎么都不动啊？” “你先放开再说。”田道士有些好笑道。 孩子讪讪地松开手脚放开了他，旋即扭头闭眼作出一副倔强的样子：“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这些东西已经进了我们口袋就不可能拿出来了！” 田道士却是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本道什么时候说要抓你了？而且你的弟弟妹妹们都跑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真的？”那孩子有些意外，睁大了眼睛。 “你若是再不走，那万一等那边那个老人家醒来，你就真的走不了了！”田道士随手一指那边那个始终纹丝不动的老头，提醒道。 “我……”孩子咬了咬牙，随即便是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抱拳，十分认真地说道，“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说罢，又是小心地看了一眼那个老头，确认对方没有醒来之后方才快步离去，外面本来无人的街角忽然跳出来了几个孩子高兴地过来迎接，显然之前他们就没有走远。 “想不到这里连小孩都这么有意思……” 田道士微微摇头，旋即将目光扫过这龙王庙的内部。 可以看见这个简单的龙王庙内最显眼的显然就是那个已经有些陈旧的龙王像，虽然看上去并不是那些四海龙王之类的大龙王，但也应该是掌管某个河流的本地小龙王，人身龙头，四爪锋利，持着一颗用木头雕刻成的金色龙珠。 单单从外表看来雕刻得颇有些惟妙惟肖的，尤其是一双眼睛简直就好像是正在审视着面前跪拜的凡人一般，充满了神仙才拥有的威严。 只可惜也只是像而已。 而神像前的祭坛虽然遭到了“盗窃”，不过显然那些小孩也不是乱弄的，顶多只是每个祭品少了一点也不至于太多，若不是被田道士所发现，可能其他人都注意不到这些变化。 最后他的目光则是落在了一旁的那个老头身上，忽而说道：“老先生，那些孩子都走了，是时候该醒来了。” 话音刚落，便是看见那老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似是真的舒服睡了一觉一般还伸了个懒腰，方才锤了锤背，下了床说道：“想不到这么晚了，还有一位道长会来到我们这小庙里面来啊……” “本道也是没有想到，老先生虽是庙祝，却允许那些小孩子胡闹。”田道士哈哈笑道，指向那祭坛。 他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这老先生气息太过平稳，根本不是睡着了，倒像是故意在装睡，给那些孩子偷祭品的机会而已。 老头并不意外被察觉自己的心思，只是微微摇头道：“这些祭品本就是死物，龙王爷可不会稀罕这些东西，孝敬之后留给那些孩子吃食，总也算是一件善事，有何不可……” 田道士却是笑了：“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位龙王爷有这么大度，那也不至于会天降大旱与饥荒，惩罚此地不敬重它的百姓了。” “此事道长说得有些偏颇，未必是龙王爷所为的。”老头皱了皱眉头。 田道士辩道：“但也与它有些关系吧，就算不是它，也是有什么妖孽在此地作祟，为何龙王爷享受着百姓的供奉，就坐在这里，却不替百姓们解决困难呢？” 他见到了明明是鬼怪的魇龙王都具有一个善待百姓的心，愿意施舍自己种出的粮食来救活此地无数的人，而这里的龙王爷却是无动于衷，这怎么说都有些说不过去了，让他心中有些不满，此刻话语里也难免有些挑刺的意味。 “这……其实龙王爷也显灵过的。”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叹声道，“若非如此，龙王庙又怎么会被这么多人给注意到？” 像以前，除了一些像是庙会等重大的日子，根本没有人会过来这里，更别提像现在这样香火与贡品都很多了。 “哦？显灵过？”田道士顿时被引起了些许兴趣，好奇问道，“什么时候？显了什么灵？” “道长想必是刚刚来到此处的吧。”老人家看了他一眼。 “不错。” “那大约是半年之前的时候，正是干旱厉害的时候，那时老夫正在收拾祭坛，忽然注意到有水滴落在我的手上，正有些疑惑，还以为是干旱要结束了所以天上开始下雨了。可还没等高兴，就看见天上依旧是大太阳高高挂着，万里无云，根本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那这水是……”田道士有些疑惑。 “是龙王爷的神像忽然开始流泪，那泪水就好像是下雨一样滴落在老夫的手背上！” 老人家所说的话过于震撼，以至于田道士登时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道。 “这个神像它……会流泪？” “千真万确！”老人家继续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我起初怀疑是受了潮，但是按理来说如今天气干旱不应该这么潮。而且在我用布擦干了那水渍之后，却是看见那眼睛里流出来的水越来越多，根本就擦不完，就好像是龙王爷看见如今百姓的疾苦十分不忍心而痛苦一般！” “这一幕当时有许多人都看见了，绝对是做不得假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别人们才逐渐相信龙王爷的灵性，觉得此事是一场龙王对本地百姓们的考验……” 田道士也觉得这个老人应该不会欺骗自己，毕竟也没有任何欺骗的必要。所以他立刻便是将有些惊奇的目光投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神像之上，仔细打量了一下。 只是可惜的是，以他的眼力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的异样。 在他看来，这神像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甚至因为是年久失修的木雕，所以身体许多地方都开始出现了裂纹，露出里面木头的纹路。 仔细想想，如果这神像里面真的住着一个龙王爷的话，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神像变成这种破破烂烂的样子，恐怕会认为是对自己的莫大侮辱吧！ 第470章 抗议 “神像还会流泪？这可真是罕见……” 田道士从神像上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望向这个老人家：“老先生，你真的认为这里有龙王爷的存在吗？” “道长既然是修道之人，难道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吗？”老人家却是反问了一句，旋即却是微微摇头，走到祭坛前，慢悠悠地收拾起祭坛上的东西，“老夫我呢，自然是相信龙王爷在这里的，这里大部分的人都相信这个。毕竟如今天灾骇人，恐怕也只有法力无边的龙王爷才有办法解决了，除此之外，我等凡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倒也是实话。毕竟现在这些人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祈求神仙救世这一个办法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本来已经门可罗雀接近荒废的龙王庙才会被百姓所重视重新修葺了起来，甚至因为其主掌降雨一职所以香火十分鼎盛，比之其他那些普通寺庙还要更甚一筹。 不过与此同时一些江湖骗子也是打着这种旗号来骗人，将这局势却搅和得越来越混乱。 这时候，老人家已经重新整理好了祭坛上的事物，转头看了看田道士：“这位道长，今夜已经时候不早了，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这里的夜晚可不是很太平的啊……” “多谢老先生提醒。” 田道士没有立刻就转身离开，而是点起了一炷香，对着那位威严十足的龙王爷拜了一拜并上香，随后方才转身离去。 等他出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身后的小庙的门扉方才慢慢合拢，昏暗死寂的街道上再次平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人独自走着。 “龙王爷，这地方看起来寻常，不过这一潭死水下面似乎酝酿着不平静的风波呢……” “莫非那位魇龙王其实是发觉了这里的异状，所以才会特意挑选了这里进行赈灾？” 一边走，一边他心中暗自思虑着，竟有些不禁佩服起了那位大王的深谋远虑。 仔细想来，恐怕也只有像那样的鬼王才有资格插手到有关于仙神之间的事情中来。 又或者，此事其实事关仙人之间的重大隐情？ 毕竟那位魇龙王曾说是受一位名叫“玉缘仙子”的朋友委托，才会特意进行赈灾，借此宣扬仙名收获信众。而此地又恰好有奇怪的灾祸与显灵的龙王爷……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惹人深思，其中说不定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谋与过招，让他心中不禁有些慎重了起来。 旋即仔细想了想之后又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可真算得上是神仙打架了，他只是一个道行尚浅的小道士，要注意别牵扯进入其中就行了。万一发现了什么奇怪的线索就直接禀报给魇龙王由对方来处理，他可不想淌这趟浑水。 …… 次日时候，闻家的门口还是一如既往地围拢了许多的等待领取粮食的百姓，然而这一次他们却是看见闻家大门紧闭，门前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要出门赈灾的迹象。 这个时候，满心的期待完全落了空的诸多百姓们方才有些真正地心慌了起来。 看昨天的热闹他们还觉得是官府在惩奸除恶，消灭妖孽，是一件大好事！然而这个时候他们才忽然意识到，如果闻家上下都被抓起来的话，那谁来给他们派发粮食呢？ 难道要靠朝廷派发下来的那些救济粮吗？已经依赖上了闻家的颇有分量的粮食之后，他们早就已经无法再忍受官府所分发的那些清澈得就像开水一样的稀粥了。 这时候突然让他们失去了近乎唯一的生存来源，放弃香喷喷的大米继续回到之前的日子去啃树皮和草根，这换做是谁都无法忍受的吧！ 大家都开始吵吵闹闹了起来，后来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去向官府门前抗议，让他们把闻家的人放出来继续赈灾吧！” 此话一出，本来混乱的场面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一下，随后就好像是火药的导火索被点燃了一般，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纷纷开始大喊着要去官府救闻家的人出来！ “闻家的人没了，我们不就要饿死了？” “但是这闻家勾结妖怪，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管他什么阴谋，有吃的至少能多活几天！” 对于饥饿充满了恐惧的众人们这种时候已经管不了什么妖怪不妖怪的了，再饿下去，恐怕他们自己就要吃人了！ 尤其是其中的那几位被闻冰烟所照顾过的老人家们更是十分激动，嚷嚷着：“闻家小姐那么善良，肯定不会是坏人！肯定是那个劳什子的仙师在陷害他们！” 犹如火上浇油一般，一个人或许胆子不够，但是当聚拢了这里上百号人之后，所谓人多势众，胆气也就上来了，纷纷打算前往官府门前示威。 不过到了县衙门前的时候，看见那大门和守门的面相彪悍的衙役，不禁还是有些畏惧，所以只是努力大喊着让释放闻家的人之类的话。 县衙里的县令听见外面传来的奇怪吵闹声不禁有些心烦，叫来人问了一声是何人胆敢在县衙门前喧哗，才得知这其中的缘由。 当即便是勃然大怒，用力地派了一下桌子，怒声道：“这些刁民！本官替他们除去欲要为祸本县城的妖孽不心怀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你们，去给本官把这些刁民给打出去！让他们知道官府可不是让他们胡闹的地方！” 接到命令的那师爷却是有些犹豫，小声劝说道：“大人，外面的百姓实在太多了，足有上百人，若是真动手赶人，恐怕不太好收场啊！” “那怎么办？”县令瞪了他一眼，“难道还真的放了闻家的人？这可是秦大人的吩咐，更何况他们与妖怪勾结，其心险恶，怎么可以随意放出去？” “这……属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师爷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随即低声道，“那些刁民不就是想要粮食吗？就去将闻家的粮食拿出来给他们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 第471章 粮食呢？！ “那闻家既然敢这么分发粮食，肯定是从别处偷来了大量的粮食，就储存在粮仓里面！这些粮食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来讲这些刁民们给糊弄过去，而剩下的，不就是大人您的了吗？” 师爷嘿嘿一笑，一脸奸相。 毕竟这个世道，粮食可是堪比黄金的。 “唔……你这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县令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兴奋地点了点头，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好，就派你去查一下这闻家的粮食！顺便也让这些刁民们安分一点！” 既然有了县令的命令，那么找起来也就十分顺利了。虽然闻家父子等人坚持自己的粮食不是偷来的而拒绝交出来，但是当师爷大摇大摆地找到了一个闻家的仆人，威逼利诱之下就乖乖地屈服了，成了带路党带着官府的几个人就去到了闻家储存粮食的粮仓所在地。 “官爷，就在这里了！” 当初叶寒成所来到的那个粮仓大门前，那下人有些畏惧地说道，“小人看见平时就是从这个仓库里搬出来那些粮食的。曾经小人也曾偷偷看了一眼，可以看见里面的粮食装得满满的。” “这里？”师爷抬头打量了两眼面前这个粮仓，面积着实是不小的，若是真的装满了粮食该得是多么多的粮食啊！ “你们闻家的粮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不禁疑惑地问向那个仆人。这个问题至今也没想明白。 不过显然他是问错了人了，这个仆人也同样不知情，只能摇了摇头实话说道：“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很是奇怪，这仓库里平时都不见有人送粮食进去，然而却始终都是满的，我们怎么搬都搬不空，今天搬完，明日一早就又被装满了……” “竟有此事……”师爷一脸的惊奇，像这种怪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旋即面色一沉，伸手指向他，指责道，“果然你们闻家是与妖孽勾结，四处偷窃粮食的吧！” 这仆人唯唯诺诺，低下头不敢多说。 师爷转头重新望向那粮仓，冷哼一声：“来人，把这大门给打开，里面的粮食全部搬回官府！” 此时虽然粮仓门口还守着闻家的侍卫，不过这个时候闻家的主事人都被抓走了，他们自然是不敢阻拦的，虽然有些忿忿不平，但是还是听从了命令暂且让了开去。 师爷得意地一笑，眼看着手下将大门给缓缓地打开来，睁大了眼睛期待看见里面满是粮食的美好场景。 他的心里则是暗自盘算着，如果这里面真有这么多的粮食的话，完全可以自己稍微私藏下来一点，想必别人也发现不了。 是个极好的中饱私囊的机会啊…… 这一转手拿出去卖掉，可就真的发了！他可不会像闻家那么傻，这么多的粮食都拿出来白送给别人。 就在他如此幻想着的时候，粮仓的大门终于正式打开，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入目的不是满目的粮食，反而是一片空空荡荡…… 他本来很是兴奋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有些不敢相信般的迈步走到这粮仓的里面仔细地打量了两圈，仔仔细细甚至连地上都检查了一遍，然而却是什么也没找到。 “这……这怎么回事？” “粮食呢？你说的满满的粮食呢？” 师爷猛地转头望向门外正在瑟瑟发抖的仆人，怒吼道。 “小……小的也不知道啊！” 那仆人吓得腿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分明仓库里还能闻到那种新鲜粮食的香气，仿佛那满满的粮食还在眼前，然而此时此刻却是根本一片空旷，甚至连一粒米都看不到！ 干净得简直就像是被大洪水给冲刷过了十几遍一样，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是闻家的人得到了消息，偷偷转移了？”师爷看他的样子也不太像是敢欺骗自己的样子，转而沉思起来，难道是别的地方出了疵漏？ 可是今早他们才临时过来，闻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更别提整理得这么干净了。 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种有些可怕的可能：“对了，说起来这闻家既然是与妖怪勾结，难道是这些粮食又被妖怪给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了？” 真要说起来，恐怕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吧…… 一想到会存在的这种可能，他就觉得这个空旷的粮仓里有些阴森森的，让他心底不禁一颤，赶紧转身故作镇定向外走去。 “你们先将此地封锁起来，待我回去向大人禀报之后再做决断！” …… 与此同时，田道士也已经来到了王家，准备开始调查此次偷窃之人的真实身份。 原本，王老爷是根本不打算让他进门的，毕竟此事已经在那位仙师的主导下解决得差不多了，何必还要让别的人再来掺和一脚呢？ 直到田道士说不收钱，甚至还可以顺便帮他们家看看风水之后，王老爷将信将疑，勉强答应了下来，允许他进门来看一看。 “咳咳，丑话我可是先说在前头，本老爷是绝对不会付你一文钱的！” 王老爷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小道士，面无表情地说道。 “无妨，这只是小道我的一点兴趣罢了，老爷你也不必在意。” 田道士简单地逛了一遍王家的宅邸之后，又提议来到了粮仓转了一转，王老爷见这家伙的确是似是而非地提出了些许风水上面的意见，便也没有阻拦他，派了个家仆跟着他后就随便他了。 田道士也没有在王家久留，稍稍注意了一下一些值得怀疑的细节之后就告辞离开了，王老爷对于他这种“不收费”的行为十分满意，也不希望留他在家中吃饭，就赶紧送走了他。 而早就已经偷偷躲在王家远处一个巷拢里的叶寒成等人见田道士独自走来，便现身迎了上去：“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田道士点了点头，笑道：“那妖怪道行其实并不高，虽然自以为周全，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相信要不了多久本道就可以找出那个家伙的踪迹……” 一字眉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便没有与他故意呛声，只是问道：“那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什么事么……”田道士想了想，“倒是有一件。你们可以先在这附近打听一下，留意一下一些怪事……” 第472章 可能的线索 “这件怪事的话……”田道士将视线慢慢往上移，注视着那片无垠的蓝天，似是想起了什么，眉毛微微一挑，故作神秘地笑道，“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此地哪只鸟儿最漂亮？” “鸟？跟鸟有什么关系？”一字眉有些发愣，想不明白他的用意，挠了挠头发，左右一瞧，颇有些质疑他的意思，“此地饥荒与旱灾蔓延，民不聊生，哪里还有什么漂亮的鸟儿？就算有也想必早就已经被抓起来拔了毛做鸟汤了！” “要我说啊，城外面倒是还能看见那些呱呱乱叫的臭乌鸦们，你若是想要看鸟，我到时可以替你打下一只来玩玩儿。” 一时没忍住，这家伙就又开始口不择言了起来，似是有些挑衅的意味。 “乌鸦么？”田道士笑了笑，故意吓唬道，“你若是想打我也不拦你。不过我听闻打死乌鸦会招来霉运，你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霉运？”一字眉刚很是自信地想说自己不信这个，不过话到嘴边顿时止住了。 他脑中想到这种传言的确流传得甚广，加上现在来看妖魔鬼怪也并不是离自己很远，如果真的染上了霉运，那可就有些太糟糕了。更别提这句话是从这个道士的口中所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还是闭上嘴，不和这个似乎有两手奇怪法术的道士争论。 而一旁的叶寒成显然对此要更加地敏感一些，略一思索便是察觉到了对方口中的隐藏含义，眼神一凝：“道长的意思是那个小贼可能与飞鸟有关？” 田道士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看，你们的大哥就聪明了许多。不错，据我所推测的，那妖怪就算不是鸟类的妖怪，也应该与鸟妖脱不了什么干系。” “而像这种鸟妖因为其天性的原因往往会变得十分地漂亮，十分少见，寻常人若是瞧见了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以本道之见，只要能发现那只鸟妖的踪迹，或许就能找到真正的行窃者。” “鸟妖？”一字眉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突然发现以往极为稀少罕见的妖怪最近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简直就像是约定好了的一样，让他有些心惊胆颤，开始有些胡思乱想了起来。 一只狐狸一只鸟都有可能成精，那还有什么是不能成精的？有了青黛和白瑜姑娘的案例之后，他都开始不禁怀疑会不会此时身边经过的那些普通百姓之中，会不会就暗藏着一只可怕的妖物？ 田道士注意到他的神色便大约是猜到了他所想的，说道：“此地灾情如此严重，早已怨气漫布，会吸引那些妖孽聚集起来也是正常的。如这个小贼一般只是偷窃些许的粮食还算比较好的了，应该也不算是太过于凶恶。” “总之现在还是要先将那家伙给找出来，将闻家的人给救出来再说。” ……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真要找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 正如之前一字眉所说的那般，这座城里基本也找不到什么小鸟，毕竟麻雀虽小也是肉啊，敢光明正大飞进来的鸟类应该都已经被抓住炖了鸟汤了，现在仰头看去，连个羽毛都看不见。 不过若是真要说起来，那些富贵人家中还是有关在笼子里的观赏用的鸟类的，比如鹦鹉和金丝雀等等。 但仔细想想，如果真是一只鸟妖的话也不可能会情愿被人族给关在笼子里豢养的吧…… 所以今天大半天的时间下来，却始终没有太好的结果。 就算是碰巧打听到某户人家养了鸟，但给田道士过目之后，却还是得到了摇头否认的结果。 “这几只鸟类呆头呆脑，没有灵气，与我们所要寻找的可是相差甚远的。”他叹气道。 像这样的话刚说出口，就被鸟的主人给气愤地赶了出来，毕竟那主人原本只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家的聪明的鸟儿，结果在其口中却是被贬低得一文不值，不生气才怪了吧。 看着身后的大宅院的门重重地合上，一字眉双手环抱于胸前，斜瞪着旁边还是一副毫不在意模样的田道士：“我说，这漫无目的的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田道士一边将目光从那官府门前再次聚拢着的许多闹事的百姓们，一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脑袋叹息道：“办法都是人想的，我也不是仙人不能洞悉过去未来，终归还是要一步一步来。你们继续在这里寻找，顺便在王家的粮仓附近调查一下，本道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他的潜意识中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线索一般，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打算再四处走一走，或许可以找到些许的机会。 话音落下，一字眉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有些不满地嘟囔着：“这不还是没有头绪么……要我说，还是劫法场来得更刺激一些！” “这种话可千万别在大哥的面前说。”旁边的同伴小声提醒道，“不然恐怕要上法场的就是你了……”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但叶寒成也的确是不会允许他们随意捣乱。 就在他们小声议论的时候，田道士则是随意地走动着，不知不觉便是又走到了之前那个龙王庙前。 白天时候的龙王庙比之夜晚时候自然要热闹许多的，大门敞开，来来往往的百姓络绎不绝，人声喧嚷如同集市一般。有人在讨论着有关龙王显灵的事情，也有人在忧心忡忡着接下来的收成问题，但大多还是在担忧着明天的该要去哪里填饱肚子。 无处可去的他们此刻似乎只有这里能找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慰藉了。 祭坛上虽然因为此地食物的缺乏所以贡品依旧不多，但是香火依旧是旺盛的，还有许多信众正在跪拜着，祈求龙王爷能够早日降雨消除此次的天灾。 至于那天所见的老人家则是坐在一边，为一些求签之人解签，看来也是承担了一个庙祝的职责，当瞥见了正站在庙门外面的他之后，先是一怔，旋即投以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第473章 亲眼见过 田道士也并不打算进去打扰这些百姓们，继而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再往前面一段距离的话，路边贴着墙壁席地而坐的灾民们就更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面黄肌瘦，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好像是失去了生活下去的信心，惶惶而不可终日。 这里其实也同样是眼熟的，他之前曾经为了寻找此地的同道而来过这里。不过那位青虹道长已经离世，让他走了个空，只是与其子聊一会儿，倒也算是相谈甚欢。 不过如果是这里的话，因为较为鱼龙混杂的局面，或许鸟妖隐藏在这里的可能性也会微存…… 正想着的时候，他忽然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只看见了身后的一座座平房以及那些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百姓，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奇怪……是谁呢……” 他刚刚感觉到似乎暗中有什么人在暗中窥视着他，让他第一时间就生出了警觉。 既然有人盯上了自己，那他也就不急着走了，或许还能发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而就在身后的某个拐角的狭小巷拢中，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麻布衣服的男孩却是正有些后怕地缩着脑袋，努力将自己完全隐蔽在墙壁的后面，生怕会被对方给发现了。 “好险……这个道士想不到还挺厉害的，差点就被发现了！”他喘了两声，拍了拍胸口，脸上的神色似乎还在说“好险”。 待了半晌之后，他有些不确定地自言自语道：“应该走了吧……要不看一眼？” 这般想着，他试着探头去张望一眼，确定对方的行踪。 然而当他刚刚探头出去，却是刚好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似乎正在好整以暇地想要看看他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男孩一愣，一瞬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却是被吓得惊叫一声并踉跄往后退了两三步，更是不知绊到了什么而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苦着一张脸揉着手肘：“痛痛痛……”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位年轻道士：“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应该是本道来问你吧！”田道士走近两步伸手将他从脏兮兮的地上给牵起来，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跟着我是要做什么？我可不是龙王爷，没贡品给你们吃！” 这个男孩正是昨天晚上遇见的那个在龙王庙大胆偷吃贡品的家伙。因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挺讲义气，还懂得照顾弟弟妹妹们，所以田道士对这孩子还是挺有印象的。 “我……”这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是来向你要吃得。只是正好看见你四处走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所以想要跟着你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眼睛一抬注意到田道士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他用力地拍了拍胸膛，故作小大人的模样大声道：“你可别看我们是小孩子就瞧不起我们，我们可是很讲义气的！昨天咱们同流合污，所以也算是朋友了！” “同流合污……”田道士有些无语，不过想到这孩子估计也没正经读过书便也没有继续计较这些事情了，只是好奇问道，“那如果我要找一样东西，你们能帮忙吗？” “当然可以！”这孩子见他承认了自己，便是摆出一副十分自信的神色，“我们在这里混得可是如鱼得水的，因为年纪小所以很多大人都不会特别注意我们，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也一清二楚，找我们打探消息可是找对人了！” “不过如果真能找到的话，这个……多少也要给我们一些辛苦费吧！”男孩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是当然。”田道士笑了笑，旋即问道，“那你们在这里可曾见过十分漂亮的鸟儿？不是寻常的那种，是要特殊的才行。” “你们若是有什么线索的话，就可以从我这里换到粮食。” “鸟？天上飞的那种吗？”男孩似懂非懂，这个要求可真是从未听说过，不过听起来似乎还挺简单的，不妨就去打听一下。总比去打听富人家里的风言风语要来得有趣一些。 “那如果有消息了，要去哪里找你？” “今天我都会在这里，若是有消息的话，就来这里找吧。” ……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得到线索的速度要比他自己想的快得多。 “你是说，你曾亲眼见过一只很漂亮的鸟儿？”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依旧是那个四下无人的巷拢处，此次除了田道士与男孩之外，又多了一个被带过来的正在吸鼻涕有些怯生生的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面前这个陌生的道士，转而又是悄悄躲在男孩的背后，只露出来半个小脑袋，很是怕生的样子。 不过田道士记得昨天这小女孩也是在偷贡品的一众之内。 “嗯……”她用细若蚊蝇的童稚声音回答道，“我已经好几次看见那只鸟了，不过都是在很晚的时候，不只是我，好几个哥哥也都见过的。” “嗯，怎么我没见过？”那男孩却是一脸疑惑。 女孩掩嘴笑道：“因为哥哥你每次一到晚上就睡得死死的，怎么推都推不醒，当然看不见了！” 男孩不禁尴尬地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 不过田道士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女孩所说的事情给吸引了过去，追问道：“你再与我说说具体的情况！” 说着，拿出一块本打算自己充饥的烧饼递给了对方，用来当做换取线索的补偿。 女孩瞧见这块虽然已经凉了但依旧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烧饼不禁两眼放光，似是怕他反悔般地赶紧拿着藏在怀里，随后小声说道：“第一次见到那只漂亮的鸟已经是很早之前了，当时也是在很晚的时候。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想再看一眼，不过很少见……” “直到大概是年前的时候，那只鸟重新出现了，而且出现的次数很多，我经常在夜里饿得睡不着的时候，抬头看见它就能舒服一些……” “那只鸟儿是我见过的最最漂亮的！而且好像还能听得懂人话，当我在地上仰头看它的时候，它还会在我头顶上空盘旋两圈，就好像在安慰我一样……” 第474章 埋伏 “不过它一直都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出现，所以我白天时候想要找它玩都找不到……”小女孩懦懦地说道，“它那么漂亮，我很想摸一下它的羽毛呢……” “那只鸟儿长得什么样？”田道士意图了解到更加详细一些的信息，以便准确地找到目标。 “因为它一直在天上飞，我也没有很近地打量过。不过我记得是翠绿色的，就好像是那些店铺里面卖的很贵重的首饰一样，很是漂亮……” 说着时，小女孩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显然是真的非常喜欢了。 “如此有灵性的鸟，懂得避开百姓们的视线只在深夜里出没，而且还会逗弄孩童……” 将这番话记在心中，田道士暗自思索：“想必即便不是鸟妖也相差不远了。” 想必此次王家的失窃案件就是与这只鸟儿有关了。 现在不妨就将这只鸟儿作为目标调查一番。 想到这里，他总算是感觉到目前的调查有了些许的头绪，心中有些安慰，不客气地伸手摸了摸这两个孩子的脑袋，赞许道：“你们做的不错。” 男孩对于他这种将自己当做不懂事的小孩般的举动有些生气，不过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是瞧见面前的道士将一袋食物递交给了他，一愣后赶紧收下，掂量了一下分量后心里美滋滋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对于田道士的冒犯也就暂且忽略不计了。 “这些就当做是给你们辛苦的报酬了，给你的弟弟妹妹们吃点好的，偷祭品的事情可要小心点最好不要再做了，万一被抓住，说不定会被人们将灾祸的源头归咎在你们惹怒龙王爷的份上，到时候小命可就难保了。” 田道士有些感慨地叮嘱道，大约也是想到了自己曾经小时候的经历。依稀可以回忆到，当年在遇到师父被收养之前，他也是流浪着吃了很久百家饭的，现在回想起来，也和这几个小孩子差不多的呢。 这么比较起来，自己也算是运气不错，希望或许这些孩子未来也会遇到愿意接纳他们的亲人的吧…… 男孩显然没有明白他话语中的深意，只是有些不耐烦他的说教，撇了撇嘴：“这些事情我当然明白，不用你来多说！” 如果不是真的饿极了，又怎么会冒险去偷庙里的祭品。 田道士随后又是询问了一番女孩关于那只鸟儿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女孩想了想，小声道：“就在那边，但并不是每天晚上都能看见，有时会两天有时会三天，说起来，小鸟上次出现已经是好几天之前了呢，或许今晚就能瞧见它！” “今晚？” 这个时间让田道士有些意外，而更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女孩所指的方向让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那个方向……”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女孩却是忽然怯怯地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旋即又是有些害怕地低下头去，小声问道：“大哥哥，你问这些是想要抓那只漂亮的小鸟吗？” “能不能不要伤害它……它没有做什么坏事，应该也是个好孩子……” 田道士缓缓收回了目光，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般，回答道：“你放心吧，如果是好孩子，我不会伤害它的。” 等到片刻之后他回到闻府内将消息传递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不禁精神一振。 毕竟这几天屡屡遭遇了挫折，更是因为官府的介入连大王派下来的赈灾任务都不得不耽搁了下来，可是十分让人烦躁的。 这次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像是一字眉等江湖人士早就已经巴不得大闹一场，这时候立刻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抓住那个小贼之后好好教训一顿，当然那个王老爷和县令也在报复的目标之列。 一字眉首先跳了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等这边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要进那个什么王家里面，把那个王老爷给吊起来打上几鞭子，还有那些官也是……” “自以为披着一层官皮就敢胡作非为仗势欺人，到时候我就要他们好看！” 旁边鲁柔难得地与他意见一致，一脸认真地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气道：“也算我一个！我得多抽几鞭子才过瘾！” 不过等待秋后算账的机会显然还有些远，总之现在先得将这个小贼给抓住。 因为此次终于找到了线索，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出动前去埋伏在王家的那处粮仓附近，静候对方的现身。 等待夜深了以后就是真正动手的时机。 …… 夜幕之下，王家的粮仓依旧是灯火通明，门外王家雇佣来看守的侍卫们正高举着火把，腰间配着大刀，看守着此处地界。他们的职责就是确保没有任何的贼人可以从阴影之中潜入，保证里面的粮食万无一失。 不过虽说是如此，但实际上因为仙师口中的凶手闻家已经倒下，所以在他们看来贼人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有些懈怠了起来，看守的情况也不如前几天那么严密。 仅仅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从附近的屋顶上居高临下的情况下就可以清楚看见守在大门前的几个侍卫正在闲聊，更是可以看见灯火的夹缝阴影处有人正在喝酒划拳，吵吵闹闹，根本不像是在值守粮仓。 以这个随意的模样来看守这里，也难怪会频频出现失窃的情况。 对这些家伙投以鄙视的目光后，一字眉等人就正式藏身在附近的房屋之中，借着月光下的阴影隐藏着自己的身形，静静屏息等待着目标的到来。 不过因为已经提前知道了王家粮仓并不是每晚都会失窃，所以在埋伏到这里之前他们都已经做好了今夜没有收获的准备。反正后续几天只要对方现身，那么一切付出就都有足够的回报。 “话说回来，如果我们真的抓住了那只鸟，是要把它给送去官府换闻家的人出来吗？” 不知是谁先提出了这个问题，倒是让众人一怔，毕竟之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第475章 抓捕 “首先要让那家伙去自首洗清闻家的清白，至于后续么，反正那家伙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是要乖乖束手就擒还是逃跑那就随它自己了吧。” 一字眉捏着下巴如此小声说道，语气间还是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对方也是个妖怪，就算一时抓住了对方，是否就会乖乖听他们的话还是一个未知数。 “要不我们先把它给打个半死，让它不得不听咱们的话……”鲁柔开始秀自己的力气了，一副很想痛扁一顿的样子。 其他人均是有些无语，如此暴力的手段还真是有些可怕。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盯着粮仓方向的一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十分严肃地喊道：“出现了！” “大家小心！” “来了？！” 众人立刻闭上了嘴巴，迅速将目光投向那粮仓，紧紧注视着任何可疑的动静，随后果然是隐约可见银色的月光之下有一道翠绿色的小小影子划过，看起来与田道士之前所说的基本一致。 “等它出来，我们就动手！”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粮仓的一处角落的窗户处，一只漂亮的鸟儿逐渐收拢了翅膀落在窗沿上，用喙梳理了一下刚才飞行时有些乱了的羽毛，十分优雅自然的样子。 它浑身翠绿色的羽毛，浑然天成，就好像是一位优雅的女子披着一件绿色的长裙，晶莹剔透，美艳动人。而其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中则是充满了不符合其身体的智慧的神采，就好像这个小小的身体里面藏着一个真正的人类的魂魄一般。 似是稍稍等待了一会儿之后，天上的云朵恰好遮挡住了月亮的光辉，让它所处在一片黑暗阴影之中。旋即，它的身体便开始逐渐变得淡化，仿佛与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了一体。 没有风也没有人去推，但是面前的窗户却是慢慢地打开了一道恰好可以容纳它钻入的一道缝隙，因为十分细小，所以里面的正负责值守的人竟是五一发现。 当然，其中也有那些值守人员正在说话，注意力并未完全集中的缘故。 不过既然已经顺利让这只鸟儿潜入了粮仓，那么接下去的事情显然已经不是这些普通人可以阻止的了。 在巡查人员的视线死角之内，这只鸟儿微微扇动翅膀之后，便见一粒粒的粮食快速地飞出落在它的翅膀之内，这个过程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却是丝毫没有漏出的迹象，尽数被收容于其中，极为奇异。 而其他的人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此处的异状，依旧在舒服地享受着今夜的安宁，丝毫不知道明天等事情暴露之后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终于，等到鸟儿觉得差不多了，方才重新收拢了翅膀，随意地啄了一下羽毛梳理着。 “听说王家把粮食丢失的过错都归咎在了闻家的身上，说明也已经有所警觉了。”它暗自想着，绿豆大小的乌溜溜的眼睛微微眨动，望向了远处那些正在自己消遣的看守人员们。 “今天将粮食多拿一些，要好一段时间不能再来这里了。” 它还是十分谨慎的，本来来偷窃粮食就已经是一件比较冒险的事情了，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事情恐怕会走向它所不想看见的一面。 想到这里，它轻轻挥动着翅膀向外飞去，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在今天的事情依旧是十分顺利，甚至比之前还要简单一些。 前几天这里出现了两个五感都极强的人看守，对于丝毫的风吹草动都十分得警惕，险些就要发现了它的踪迹，还好它及时以妖术给迷惑了过去，不然恐怕要顺利脱身也是十分的麻烦。 很快，它便已经逐渐飞离了粮仓的位置，即将重新飞回到黑暗之中。 就在它要放下心来的时候，忽然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迅速反应过来一振翅膀向着侧边飞去，与此同时，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恰好落下，差之毫厘就要将它给罩入其中！ “可惜了……” 鸟儿听见一道邪恶的男子声音随着那道网一同落下，有些惊恐地抬头望去，却是恰好看见一个相貌奇特，眉毛连成一条线的男子正一边叹息着一边将那张网给重新拾了起来。 “要我说呢，你也不要反抗了，咱们这里天罗地网早已久候多时了，省些力气皆大欢喜不是更好吗？” 那男子一脸的邪恶的笑意，就好像是要欺骗小白羊的大灰狼一般，让鸟儿感觉心惊胆颤。让它有种感觉，如果真落在对方手里，恐怕就要被吃得尸骨无存了！ 它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呢？！ 当即便是不顾一切地向上飞去，意图利用高空来甩开这个人族。 然而就在这时，头顶上竟是又是一道粗壮的黑影从天而降，来势汹汹，让人怀疑若是被压了个踏实，恐怕瞬间就会变成一滩肉饼…… “休想逃！” 十分粗壮豪气的特殊女声传来，似是具有特殊的威严一般，瞬间便是镇住了鸟儿的身子。 与此同时，一双大手迅速合拢恰好把它给抓在手心之中，让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挣脱不得。 “哈哈哈！终于抓住了这只小贼鸟！” 一字眉得意地笑道，一边收拢着网，给鲁柔竖了个大拇指：“干得不错！” “那是自然！我上能上山打虎，下能徒手捉苍蝇，这一只小麻雀还不是手到擒来！” 鲁柔一边说着，一边将这只小鸟拿起来在眼前打量了一眼，有些惊奇：“这鸟还真的挺漂亮的，一点杂色都没有，就好像是翡翠雕刻成的假鸟一样！啧啧啧，如果拿出去卖钱，肯定有很多富贵老爷们想要，能拿个特别的好价钱！” “别说傻话了，这鸟你要是敢卖出去，大哥第一个不放过你！第二个是我！”一字眉哼了一声。 “哈哈，开个玩笑，毕竟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鸟……” 鲁柔打了个哈哈：“对了，既然我们这边都已经成功抓到了，那可以通知大哥那边不用……” 这句话还未说完，她忽然感觉到手心处有些异样，似是有什么在挠自己的手心一样，下意识低头看去，面色却是不禁一变！ “那只鸟不见了！” 一字眉闻声赶紧望去，只见她的掌心处只剩下了几根翠绿色的羽毛，而鸟儿的本体早已消失不见了！ 第476章 守株待兔 “这小家伙怎么还跑掉了？” 两人均是大惊失色，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难不成是用了什么妖法……”鲁柔用力一把将那几根羽毛给丢在了地上，双目怒瞪，一脸的不甘。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可能让对方从自己的手上逃走。以她这远胜于寻常男子的气力，就算是一只老虎也别想从她手里挣脱出去。 这下子，刚才辛苦埋伏了许久的精力全部白费了！ 身旁其它的几个朋友此时也陆续跟了上来，他们主要负责警戒的事情，本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了可最后还是输了一招，而且也没有发现那只鸟儿具体是往哪个方向逃去了。 不过这时候也没有太急躁，毕竟他们还有后手的安排。 “其实这也是在预料之中的，毕竟那很可能是一只鸟妖，以我们的实力很难提防对方各种诡谲的妖法，本就只是尝试一下，顺便监察一下对方的行踪，确定消息的准确性而已。” “不错，或许大哥他们那边会有所收获，我们还是尽快过去会合再说，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 而另一边那只鸟儿已经尽最快的速度远离之前埋伏的陷阱之处，到达一处较为安全的距离之后才重新隐匿身形于黑暗之中。虽然已经较为安全，但是依旧有些心惊胆颤，后怕不已。 “刚才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设陷阱来抓我？” 那些家伙身手不错，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总不会是看见一只漂亮的鸟就临时起意来捕捉吧？ 它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甚至连对方的来意都没搞清楚，不过看上去对方就是来意不善，自然是不愿意束手就擒的。 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虽然依旧月亮高悬，但还是让它心中有些紧迫感。 “刚才的一番牵扯，时间已经不多了。总之还是得赶紧回去，不然……” 稍稍休整了一下之后，它便重新振翅从一处屋檐下飞出，披着银色的月光真如同极品的翡翠一般，化作一道绿光向远处飞翔而去。 片刻之后，它终于是看见了远处纵横交错的巷拢之中熟悉的地方，正想振翅快速飞回去，忽然注意到了前方下方的屋顶上有些异样，下意识望去时，却是愕然看见了几道人影。 而其中的一人穿着一身有些眼熟的道袍，正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屋顶上，仰头望着正从空中飞过的它笑了笑，轻轻招了招手，就好像是在和朋友见面时的十分自然的打招呼。 它却能从这抹笑意中感受到一些令它心惊的意味，就好像是在向它传递着什么讯息一般，让它不禁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往家中飞去。 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妙的预感，对方可能也是冲着它而来的。 甚至可能就是和之前那些埋伏它的人是一伙儿的！ 与此同时，下面的田道士也并没有催促对方的意思，只是招了招手，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似是在静候对方的反应，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不会预警而逃跑。 旁边的叶寒成与青黛则有些不太明白田道士此时的举动。 他们都已经注意到了天上的那只翠绿色的鸟儿，一切都和他之前所说的一样，而且既然对方现在已经出现在了这里，那么也就说明之前设在王家粮仓那边的埋伏已经失效，要在这里将这只鸟给拦截下来才行。 不然此次失败，说不定会让这只鸟妖心生警惕，从此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出现也有可能。到时候要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出来可就更加地麻烦了。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田道士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有要直接动手的打算，甚至让他们光明正大地等在这里，仿佛守株待兔一样，胜券在握的样子。 不过比起他，此时叶寒成已经将手握在了剑柄之上，俨然是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虽然锋芒未露，仿佛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一样，但实际上都已经将剑势全部集中到了一点，一旦出剑便是绝杀。 当然这次并不会直接出杀招，他会把握好分寸只是让对方不能随意飞走而已。 而青黛也是运转着法力随时准备出手，神色紧张地望着那只鸟儿，担心它会突然飞远而抓不住：“道长，要不还是我们先出手将其制服吧！它真的会和你说的一样过来和我们走吗？” “不必担心，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田道士抬手做手势示意他们两人冷静一点，一边笑着说道，“本道相信它会明白我们的意思的。” 青黛面露疑惑，不太明白他的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既然已经事到如今，那么也就找他所说的做吧。如果真的不慎让对方逃掉了，那恐怕真的只有回去请大王出手才能解决此次事情了。 不过这不也就侧面证明了他们辜负了大王对他们的信任么，难说事后会不会有什么惩罚…… 而很快，那只鸟儿终于对田道士的邀请做出了反应。 竟然真的调整了方向，向着这处屋顶飞了过来！ “竟然真的来了！”青黛有些惊讶。 虽然想不明白不过总算是好事，所以他们两人暂且收住了攻击的架势，等着看田道士的下一步打算。 很快，那只鸟儿轻轻扇动翅膀缓缓落在了瓦片上，一双小眼睛紧紧注视着面前的几人，却不言语。 田道士并不意外，起身拍了拍膝盖，低头仔细打量了这只小鸟几眼，颇为客气地行了一礼，似有些感慨地说道：“几日不见，没想到夫人竟是做起了这般行窃的事情，可真是有些意外啊……” “你……知道我是谁？”鸟儿微微眨动眼睛紧紧盯着他，竟是口吐人言，声音清脆如同黄鹂啼鸣，虽然故作淡然，语气里却是有些微不可查的紧张。 “这是自然，毕竟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田道士点了点头，转而又是望向那处熟悉的巷拢中的某处房屋，那里灯火早已经熄灭，主人应该是已经睡熟了。 但若是双方一言不合而真的在这里大打出手，恐怕这附近的人都会被吵醒，那户人家的主人也应该不会例外，到时候的情况恐怕是对方所不愿意见到的。 “还是换一个地方再相谈一番吧，夫人意下如何？” 第477章 身份 “也好，正合我意。” 鸟儿心情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伸展翅膀向着与家中相反的飞去，飞的速度并不快也不高，似乎是有意等着他们跟上来，也免得对方认为自己是想要趁机逃走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田道士等人也是随即便跟了上去，青黛作为妖怪自然不用说，他们身手都是不错，踩在房顶上穿梭如履平地一般，跟上它的速度已是绰绰有余了。 很快，几人便是来到了远离城镇中心的一处偏僻的所在，这里只有几个已经破损不堪无人居住的房屋，杂草丛生，这种时候应该已经不会有别人过来，正好适合他们交谈。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那鸟儿停在了那已经破损了一半的房梁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三人，主要是其中的田道士。 “其实准确来说，在今晚之前也只是一种猜测吧，毕竟本道也没有确切地证据。”田道士答道，“不过看到夫人你回家的方向，大致也就已经有了数了。” “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而这般对话落在一旁的青黛耳中更是让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是与这只鸟妖已经认识的？ 难怪之前会如此有信心。 而听到他所说的话，鸟儿轻叹了一声，也就没有再做隐藏，小小的身体上散发出一道翠绿色的光芒并落在地上，随着这道光芒快速地张大起来，一道女子的倩影也开始在其中若隐若现了起来。 等到光芒逐渐消散之后，这位鸟妖的真实面目终于展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看到那张曾经见过的面孔，田道士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微微点头示意。 正是之前所见过的那位施家娘子，装扮上与之前所见的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一身朴素的平民女子的装扮，没有什么特殊的饰品或者服饰，除了相貌格外秀美之外，基本不会格外引人注目。 但是当知道此人鸟妖的身份之后，显然就有些不一样了。 刚猜测到对方身份的时候，田道士的心中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听说那位施曾宴在病重之前也曾经是一位道士，父辈更是十分出名的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侠士青虹道长，很难将其娘子的身份往一只妖怪的身份上靠拢。 如此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竟是也发生了，让便是他也觉得有些世事难料。 “田道长，小妖有一事相求！” 更意外的是这时这位施家娘子却是忽的屈膝跪了下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 “但说无妨。”田道士点了点头，没有为难的意思。 “还请道长不要将小妖的身份告知我那相公，即便是真要抓了小妖去治罪，也请转告相公一声，说我娘家有事而不辞离去，请他另寻佳偶，不必挂念……” 女子的语气十分悲怆，仿佛就要赴死了一般，甚至开始交代起了后事，毕竟最让她惦记的还是病重的相公。 田道士有些愣住了，旋即苦笑一声：“夫人，你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此次来并不是为了杀你，仅仅只是请你帮一个忙而已。” “帮忙？”女子一怔，轻轻擦拭去眼角的泪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望向他们，“你们难道不是王家请来抓住偷窃粮食的盗贼的吗？” 在她想来，会如此花费气力来抓她的，肯定是恼羞成怒的王家了，所以对自己的结局也并不看好。如今看来…… 似乎猜错了？ “当然不是。”一旁的青黛摇了摇头，立即给予了否认，“我们怎么会是王家的人呢？我们只是希望找到真正的窃贼来帮助闻家洗清罪名而已。” “闻家的人？”女子更是意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与闻家有关。 “只是为了这件事吗？”她有些怀疑。 毕竟之前在王家粮仓外遇见的那几位壮士十分凶狠，气势汹汹的样子，都让她险些怀疑是不是要把她给抓去煲汤的了。 不过想必对方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她想了想便点头道：“若是此事确实能帮上你们的话，小妖愿意出手。” 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而且只要正常地思考一下就会意识到，如果自己不答应，对方也不会轻易就放过自己。 倒不如主动答应下来更合适一些。 “那可真是太好了！”田道士笑着拍了拍手，“接下来我们就来商量一下为闻家解围的事情。” 对方愿意帮忙自然是最好的了，他也不希望伤了和气。 至于解围的事情倒也简单，只要她以鸟妖的身份主动现身就可以洗清闻家的嫌疑，所以这一点倒是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不过来回一番折腾，等到事情说完之后，天色也已经很晚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面色有些担心之色：“小妖该要早些回去了，万一让相公发现我不在，恐怕会有所担忧……” 田道士等人自然没有阻拦，不过在其离开之后，田道士却是觉得有些好笑地微微摇头：“她真的以为施曾宴还未发现她的身份么……” 即便是他也已经可以从些许的蛛丝马迹发现她的身份，更别提一直是朝夕相处相公了。 而且施曾宴也是道士出身，对于妖魔鬼怪的敏感性远超常人，加上这位鸟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特殊的能力隐藏，所以应当是早已发现了真相的才是。 而施曾宴始终没有说出来的原因或许只有对方自己知道了。 不过若是从对方的行动来看，为了这只鸟妖放弃了道士的身份，不惜隐姓埋名住在这里，甚至还将曾经吃饭的工具都送给了他，看起来似乎的确是想要和对方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真正地白头偕老也说不定。 也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田道士刚才并没有和对方说明这些事情，反正对方夫妻之间的事情也没必要他一个外人去插手，只要他们自己满意就足够了。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巧合啊……这都能被我碰巧遇上。” 而这时候，听到一旁的青黛有些好奇地问向他：“道长，刚才那女妖的相公与你相识吗？” 田道士这才想起来，此事他们二人还不知情呢…… 第478章 出现了？ “此事你们的确还不知情，要说起来，还要从我之前拜访前辈的事情说起。” 这些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田道士便是大致地讲述了一遍，也因此，青黛与叶寒成两人这才明白了这其中的经过，对于那施家的事情更是感觉有些惊讶。 “道士与妖怪？” 这个特殊情况还真的是第一次看见。 青黛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目光若有所思。 “总之，今日的事情也算是圆满地解决了，”田道士伸了个懒腰，神色间多少有些疲惫，“今天大家也都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等到明天再看看情况，如果真有什么变故的话，到时可能还有得忙的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字眉等人也已经顺着他们沿途留下来的记号匆匆赶来了，十分焦急的模样，一落地便是喊道：“大哥！你看见了那只鸟妖了没？刚才我们虽然抓住了它，但是还是被它给逃掉了！料想应该也是往这边逃来了……” 话还没说完，他注意到叶寒成他们面色没有丝毫的惊讶，脚步慢慢放慢，似是有些明白了，试探着问道：“大哥你们已经已经看见那只鸟妖了？这是……没抓住？” 他左看右看，没有发现鸟妖的痕迹，连一片羽毛都没瞧见，心中不禁暗道一声糟糕，难道这鸟妖扮猪吃老虎，连大哥都失手了？ 那他们刚开始因为疏忽而放跑了那只鸟妖的过错可就更大了！ “是你们来晚了，我们都已经和那只鸟妖谈妥了。”田道士回头笑了笑道，“早点回家睡觉休息吧，等着看明天的结果。” “谈妥了？”一字眉等人有些疑惑，毕竟前后也不算多长的时间，沿路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不像是以武服人，难道真是说服的？ 不过看大哥也是点了点头他们便相信了几分，对这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道士也不禁高看了几分。 这件事情前后还真是多亏了对方的帮忙，不然他们现在还未必能找到头绪，更别提那一只行踪诡秘的小小鸟妖了。 鲁柔用手肘怼了怼一字眉，挤眉弄眼道：“你看，就你之前还想和那道士比一比呢，真要比试岂不是自取其辱了？” 一字眉有些不自然地挺胸道：“真要比试拳脚我也未必输了他，但我岂是忘恩负义之徒？既然他和我们是一伙儿的，我以后当然不会和他打架了。” …… 次日的时候，王家那边又再次得到了粮食失窃的消息。 “该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王老爷有些气急败坏地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桌面微微一震将茶杯给打翻在地，跪在面前的几个侍卫们却是胆战心惊，只能低头任由其责骂，丝毫不敢反驳。 毕竟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 三番两次的粮食失窃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偏偏过程中都没有任何的动静，让他们都不由得开始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或是脑袋出现了什么问题，才会看不见那个窃贼的出入？ 实在是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一年来，老爷我都损失了多少粮食了你们知道吗？”王老爷起身来回踱步，面色阴沉，口中咒骂声不断，“这些粮食又值多少银子你们知道吗？就因为你们这些只领钱不干事的饭桶们，我王家损失惨重！” “你们给我滚！看着你们这些废物就心烦！” 王老爷一脚踢在一个侍卫的身上，结果那个侍卫没反应，他自己却是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不禁更是恼怒，大声斥责。 侍卫们自然是不敢反抗的，纷纷低头向外走去，不过刚走到一半，身后却是又传来了老爷的声音。 “对了，那个什么狗屁仙师呢？把他给我带过来！那家伙口口声声说已经解决了，结果竟是骗了老爷我！我定要让他好看！” 闻家固然在对方的帮助下倒了是一件大喜事，但是自家的问题还是没解决，那不是照样没用么！ 有一次就有两次，那个小贼既然能够在自家粮仓里来去自如，那么难说哪天对方兴趣来了，把自家粮仓给搬空了，那他该要向谁哭去？ 那几个侍卫一愣之后，松了口气，赶紧答应下来，急匆匆向外跑去。 只要老爷的怒气不是对着他们就行，他们可还都得靠着这王家吃饭呢。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却是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惊恐万分，一边遥遥指着粮仓的方向一边对王老爷喊道：“老爷老爷！那里……那里……” 王老爷等了半晌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禁瞪了他一眼：“喘口气，好好说话！” “是是，老爷……”那仆人喘了两口气方才稍稍冷静下来，躬身道，“老爷，粮仓那里有妖怪出现了！可能就是偷窃咱们粮食的那个妖怪！” “妖怪？！” 王老爷浑身一震，浑身的肥肉一颤，上前两步神色凝重：“当真？” “千真万确呢老爷，那里已经有好多百姓看到了，万一等会儿那妖怪飞走跑掉可就不好了！” “也是！快带人一起去较量较量那只妖怪！”王老爷冷哼一声，挥手示意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敢来自投罗网，那老爷我倒是要看看，这妖怪哪里来的胆子敢偷窃我王家的粮食！” “但是老爷，那妖怪可能会妖法，咱们这么直接过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仆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闻言，王老爷刚才满心的怒气忽然遭到冷水一泼不禁脚步一顿仔细想了想，靠着自己这些凡人的确是有些不太靠谱，赶紧扭头吩咐一句：“对了，还有记得把那个仙师给叫上！” 毕竟真要说起来对付妖怪，可能还是对方比较专业一些。 片刻时间，等王老爷在一众人的护卫之下来到粮仓附近的时候，附近也陆陆续续靠拢了过来一些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们，而他们也是立刻就是瞧见了那只飞在天空中的翠绿色的鸟儿，极为醒目。 因为对方正在施展着神奇的妖术，翅膀一扇，便见一道旋风夹杂着地上的沙砾飞起，暂且逼迫着那些意图持刀逼近的侍卫们不断地向后退去，留出一个安全的范围。 第479章 吓唬 “果然是妖怪！” 王老爷刚才因为一腔怒火而支撑着来到这里的勇气在看见这一幕之后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尤其是看见这超乎想象的一幕不禁有些腿软，在一旁下人的努力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但依旧是面有惧色，不敢多看，生怕会将那只妖怪给引到自己的身边。 到时恐怕自个儿的小命就难保了！ 他赶紧转头望向身后的一脸淡然自若的仙师，抓住对方的手拜托道：“仙师，你也看见了，那可是一只真正的妖怪！妖法高强，我们寻常人奈何不得，只能劳烦你出手了！” 这个时候要用上人家，他就绝口不提之前说要教训对方的事情了，反而十分诚恳的样子。 “那是自然，这等妖魔鬼怪，我可以轻易解决。”仙师轻咳了两声，轻轻一甩浮尘，不露痕迹地将王老爷的满是手汗的手给挪开，做出一副得到高人的做派，“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我不讲不顾，直接将之灭杀，恐怕仙尊也会责怪我等太过凶狠。” “所以我要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这只鸟妖曾经的向善之心……”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没有任何靠谱的把握。 他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眼前这只鸟妖看起来还是有些道行的，难说会不会打不过。 不过现在显然是不能退缩的，不然恐怕旁边的王老爷就要先痛扁他一顿。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故作怒斥之色：“忒！你这大胆妖孽，竟敢在人间界如此放肆！我乃九天玄尊座下大弟子，乃是当世仙师！你若是还有向善之心，现在还有回头之路，莫要等我发威，引下天雷将你灭杀！” “到那时，恐怕你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总之先是胡乱说上一通，试试看能不能先糊弄住。 然而那只鸟妖显然不是他想象中的见识粗浅之辈，一边继续扇动翅膀维持身形一边发出清脆的鸟鸣声化作一串人言，落入周遭的所有百姓耳中。 “这王家心思歹毒，竟敢偷出朝廷的赈灾粮食当做私粮来售卖，如此大逆不道，你这王家的走狗又有何颜面敢出来指责我？” “你！你莫要胡言乱语！” 仙师与王老爷面色一变，更糟糕的是周遭的百姓们听到这番话之后都开始议论纷纷，看着王老爷的眼神都有了些许的变化。 虽然王家做的这些龌龊的勾当当地百姓都已经大致有所了解，但是当这番话切切实实地被揭开了遮羞布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时，就显得更加赤裸裸了，也让众人们对王家的厌恶之情更甚几分。 王老爷心中咯噔了一下，知道这样下去是绝对对自己不妙的。 这擅自挪用赈灾粮售卖可是犯法的事情，如果被抓到了证据是要被杀头的！虽然有秦大人在此坐镇，应该不会传出去，但是万一这里人多嘴杂，无意中被泄露出去，那秦大人绝对不会保住自己，而是会干脆利落地把所有罪名都给撇干净！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让这只鸟妖闭嘴！ 他赶紧劝说仙师：“仙师，你看那妖孽绝对没有什么善心了，你还是赶紧出手将之灭杀了吧！莫要留下什么后患！” 仙师自己也想赶紧出手解决，奈何他自己没有这个实力，只能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早有准备的符咒：“王老爷莫要惊慌，那妖孽实力低微，只要我认真出手，它定然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说着，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天上的鸟妖，大喝一声：“大胆妖孽，看招！” 他口中开始念动咒语，随后猛地将那道符咒甩出，随即便是看见那符咒上开始自燃起来，眨眼间化作了一团赤红色的拳头大小的火球向着对方飞去！ 若是砸得扎实了，寻常小鸟应该瞬间被烤熟了也说不定。 这也算是他的拿手绝活，可以用作试探对方的手段。 然而那鸟儿却是轻轻一挥翅膀，便是将那火球给击散，化作无数的细小的火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滩似有若无的烟气。 与此同时，它俯冲而下钻入那粮仓之中，很快便是有一道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等妖族也早已看不下去王家的所作所为，所以常来窃取你王家的粮食来接济百姓。又因为看不下去你等陷害闻家之善人，所以特意前来实施今日的一番仗义之举，外面的百姓们快些准备接收粮食吧！” “什么？”那些本来只是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禁一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他们什么事。 而王老爷则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脸色一变，大喘气般地喊道：“仙师！仙师！你快阻止它！” 仙师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正欲动手，旋即却是惊愕地看见了惊人的一幕，有些目瞪口呆，连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住了。 “这是……” 只见无数的粮食正不断地从粮仓的仓库与大门中飞了出来，就犹如一条条细小的溪流一般向着周遭那些百姓们的头上飞去，并在达到一定距离后纷纷落下，洒在他们的身上。 一粒粒大米落下就好像是春雨一般，这一幕让所有人均是愣在了当场。 而那些百姓们先是一愣之后，忽的反应了过来，惊喜交加，大声喊着“谢谢谢谢”之类的感谢的话语，随后一些人干脆脱下了衣服，狂喜地用衣服接着从天而降的无数的粮食，不到片刻时间便已是收获颇丰！ 而一旁的王老爷却是气急败坏，脸色暴怒不已，一边心疼地看着那些自己的命根子般的粮食仿佛不要钱地洒在地上，一边拼了命般地冲上去试图赶走那些正在接着粮食的百姓们。 “这些粮食都是我的！都是我王家的！你们这些贱民凭什么来抢！快滚快滚！不然我要报官，把你们全部抓进大牢里面！” 然而救命的粮食就在眼前，谁还会管他的这些话，所有人均是疯了般的接着那些从天而降的粮食，有些已经接的差不多了的则是赶紧偷偷摸摸地逃跑，生怕被王家的人给拦下抢回去。 鸟儿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似是嘲笑一般：“这些粮食本就是你从赈灾粮里偷来的，什么时候变成你王家的粮食了？” 第480章 受伤 王老爷眼看着自家的宝贵的粮食全数被这些无关的百姓们给抢走，脸色一阵苍白，几乎一阵头晕目眩，两腿一软向后倒去，幸好身后的仆人们眼疾手快将其搀扶住，不然恐怕真要摔在了地上不可。 “快……快来人……把他们全部赶走！不能让粮食继续被这些贱民们给抢走了！”他大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些侍卫们在一开始也被吓到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赶紧持着刀剑上去威逼那些百姓们离开。 只是虽然平时里百姓会害怕这些武力高强的人，但是这种时候可以填饱肚子的粮食就在眼前，他们怎么会愿意就这么简单地离去呢？ 不出意料的，双方之间再度起了冲突，互相之间推推搡搡，叫骂声不断响起，更有许多机灵的趁机混在人群里面，接收更多的从天而降的粮食。连带着外围也有更多闻讯赶来的人们，看见这惊人的一幕，也纷纷聚拢过来，拼命地试图往里面挤进来。 使得这番场面一度变得异常混乱了起来。 而侍卫们也不敢真的拿刀剑去砍人，毕竟严格来说这里只是大街上并不是王家，如果真的砍死了人，那官府该怎么定罪也是个严重的问题。 王老爷见已是没有办法，赶紧拜托了仙师出手，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这些事情都是那只妖孽引起来的，仙师你快快去将那只鸟妖给解决掉，不然我王家的粮食全都要被抢走了啊！” 仙师也不敢再拖延，眼看情势已经愈发危急，赶紧手忙脚乱地甩出四五张符纸来，向着那粮仓窗户内鸟妖的位置飞去，心里盘算着若是一张不行，多来几张总能有点效果吧…… 不得不说这种策略还是有些效果的，很快他便听闻粮仓里面传来了一声闷哼声，似乎是不小心被击中了，让他心中不禁大喜过望，本也只是想蒙一蒙，如果不行就赶紧借口跑路了，没想到真的中了！ 事不宜迟，他想要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神威，便是三步并作两步向着那粮仓的方向赶去，只是正欲主动擒拿那受伤鸟妖的时候，却是愕然看见从粮仓里面飞出来的粮食忽然已经停止，就好像是不断流出的溪水忽然从源头被人掐断了一般，突兀地戛然而止。 那些正在推推嚷嚷的围观之人见从天而降的粮食突然停止顿时愣住了，抬起头看了看粮仓的位置，里面除了散乱的粮食已经是空无一物了。 那只鸟妖……不见了？！ 仙师心中暗自可惜，若是自己真能主动擒拿到一只鸟妖，他都敢自诩为是此地的救世主，将整个地方的饥荒都赖在对方的身上！ 如今却是落了空，显然是错失了一次好机会。 但尽管此事终于被停止了，王家此次所损失的粮食已经超过了自家粮仓里的半数的存量，着实是让王老爷已经心痛到险些窒息昏倒。 这些损失包括了当时洒落在了地上的粮食和那些当时在场的百姓们拿走的部分，但是后者除了个别几个来不及逃走的被抓回来抢回了粮食之外，其余人皆是一哄而散，人数众多，根本来不及抓捕，所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粮食瞬间少了一大半，也意味着自己的银子凭空消失了一大半…… 而与此同时，意外受了伤的鸟妖趁乱已经迅速飞离了此处，担心会被发现踪迹而强忍着伤痛继续飞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方才因为体内疼痛难忍，找了一处四下无人的僻静角落方才敢停下来休息。 “还真是时运不济了……” 刚一落地一道光芒闪过后她便幻化回人形，但脸色苍白身形略显狼狈，面带几分苦笑。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右手臂处衣衫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里面鲜血淋漓，虽不至于伤可见骨，但也十分严重，正是方才不慎被那仙师给击中了的地方。 本来以她的实力，应该是不至于被击中的，只是刚才为了操控那些粮食飞出房屋所以稍稍有些分神，方才被不小心打中而受了伤。 “这个伤势……” 她看见自己的伤势不禁微微蹙眉，心中有些焦虑。 这个伤势恐怕一时半会儿是痊愈不了的，加上剧烈的疼痛，恐怕也是不能立刻回到家中去，不然很可能会被相公给发现了端倪从而产生怀疑。 而如果要在外面等待慢慢痊愈的话，纵然她有妖力可以加速痊愈，但动辄也要个三四天的时光。而这顿时光若是没有回去恐怕也会让相公产生疑惑，到时结果恐怕也是她所不愿看见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面露愁绪，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只是忽然之间，身后却是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让她心头一跳顿时提起警惕之心，慌忙回头看去，下意识还以为是追击而来的敌人，只是待看清了那道身影之后才有些意外。 那是一个温婉的女子，是昨晚和那个田道士站在一起的两人之一。 “你是……昨晚上的那个人？” 她有些惊讶，但好在总归不是敌人，心中稍稍有些放松了下来。只是这一放松却是让她因为伤势而头有些晕眩，搀扶着旁边墙壁的力道有些不够，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青黛快步上前将她给扶住，闻到血腥气息后低头看见她的伤势，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歉意，轻声说道：“对不起，你是忙了我们的忙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女子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勉强一笑道：“此事本就是因为我而起，我自然应该替你们澄清冤屈。这个伤势只是因为我自己不小心而受的伤，与你们却是无关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青黛还是有些担忧，为了缓解对方的伤势便主动开始施展着自己的法术来为她进行疗伤。 虽然知道自己在人间应该隐瞒身份低调行事，不过现在既然对方也是妖怪，那似乎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何况她本身就是草药一类的精怪，加上长久以来学习医术，对于此类的治疗还是十分拿手的。 正好可以在这时候帮上对方的忙。 不过这番景象落在对方的眼中就有些惹人惊奇了。 施家娘子感觉到本该是冰凉的伤口处却是传来了温暖的感觉，又是看见青黛手上的绿色的治愈的光芒，顿时愣住了：“你……你是妖怪？那为何那个田道长会……” 第481章 前辈的游记（元旦快乐！） 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温柔的女子竟然也是一个妖怪。她以为对方既然是跟着那个道士一起行动，那么应该也是正道人士一类的人，谁知却是这个意外的情况？ “嗯。”青黛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们来此有要务在身，田道长负责协助我们。闻家本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只是却是出了这个意外，所以才不得已要尽快将他们给救出来……” 她也没有详细说明，毕竟一些鬼城的秘密是不能与外人诉说的。 “原来如此……”施家娘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不过也知道这些事情是不好多问的，便也没有追问。 就在这时，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田道士的轻叹声音：“这里终究不是什么疗伤的好地方，还是早些转移一下地方才好。不过闻家现在正是是非之地不宜我们随意进出，所以本道在旁边租了一个小屋，可以临时住一段时日。” 他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 有了青黛的帮助，疗伤的过程自然就更快了一些，不过时间同样也不会太短，恐怕要等到晚上才能大致地治好了伤势。 这段时间里因为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所以田道士等人均是在外等候，只留下青黛一个人在屋子里照顾着那个女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子的独特的亲密本领，也或许是同为妖族的关系，所以明明只是才刚刚见过一面的关系，却已经变得有些亲近了起来。 当田道士等人在外闲着无聊等候的时候，隐约也能听见里面时而传出一些女子的窃窃私语声与轻笑声，轻松惬意得就好像不是在疗伤。 不过在此时候，外面的鲁柔却是有了不同的意见，发表了自己的不满：“我也是女人，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帮忙疗伤，要在这里和你们这些男人一起等候？” “你说说你，你从头到脚哪点像女人了？说出去也不怕被笑话！”一字眉呛声道，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一副嫌弃的眼神。 “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像女人了？”鲁柔横眉一竖，咬牙切齿，一副暴躁得想要动手的模样。 还是叶寒成在旁边说了一声病人需要休息，他们才安分了下来，不再继续吵吵闹闹。 相比之下，田道士倒是更加悠闲一些，他从自己的布兜里拿出了之前施曾宴送给他的东西翻看了起来。 这些可都是前辈所留下来的宝物，仔细揣摩都能有新的收获。 而在这其中还有一本厚厚的古籍，倒不是记载了什么法术之类的东西，而是类似于青虹道长的游记一般，记载了对方这么多年以来游历了天下大江南北，途中所经历过的种种。 因为其中有许多关于青虹道长的道家思想领悟，十分的形而上，对于事物的描述也十分地缥缈虚幻，所以若是这些内容若是寻常人看来可能会显得有些枯燥甚至有些不知所云，但是在田道士的手中则是显得十分有趣，让他翻看了之后就有些停不下来了，颇有些爱不释手。 不仅仅是可以看见游历天下时的各种神奇的见闻，还可以领悟到前辈从年轻到年长之后的心境变化，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而不可照搬，但也是很好的参考借鉴并给予自己启发的好东西。 他甚至打算若是有机会，可以给师父也看一看这本书，想必到了师父那个层次之后，看这本书又会有新的不同的体悟。 只是就在他逐渐翻页到了后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看到了青虹道长来到了沛山这个地方，也就意味着差不多到了末尾的地方。 但是故事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与之前不同的变化。 那就是记录之中青虹道长似乎在游历此地大好河山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可怕东西，甚至于在试探的过程受了重伤，修为大损！ 但青虹道长却也不甘愿放弃，也不放心将那东西独自留于此处，便正式在这里留下来，一边是养伤一边也是为了镇守住那个东西永远地埋藏起来，以防被其他人给不小心接触到。 这个发现瞬间便是吸引了田道士的注意力，目光紧紧扫过那最后的几页，试图发现一些可疑的线索。 毕竟能够让闻名天下的青虹道长都感觉到恐怖的东西，会是多么的可怕？而若是仔细地去联想一下，就会察觉到一些与现在有关的端倪—— 会不会就是因为青虹道长死去之后长达十余年无人镇守这个东西，最终封印破裂，所以才会导致它重新“现世”，引发了现在的可怕的天灾？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青虹道长并没有在这里详细地记录事情的经过，甚至连那个东西的样貌都没描写，究竟是人还是妖，是活物还是死物，似乎都只能依靠自己去猜测才行。 这个可能也是为了避免后来有人看见他的记录而去主动寻找那个东西而刻意如此的。 但语焉不详的描述也更加渲染了几分那东西的神秘可怕，让人心底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目前，田道士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东西在沛山城外的一处荒山上，青虹道长应该也就是在那里碰见它的，但是更具体的位置也就无从得知了。 他有些遗憾地合上了这本书，打算等晚些时候就主动去附近的山上看一看，若是真能发现了什么线索可就再好不过了。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来了之前施曾宴与他说的话还特意送给他这些东西，莫非也是知晓这本书里面可能会有这场灾祸的线索么？ 想想也的确是有这种可能的，自己晚些时候或许可以仔细去问个明白，若是对方真的有什么线索的话，或许就可以更进一步…… 等到夜晚的时候，施家娘子的伤势已经治得差不多了，虽然还需要休息几日，不过已经不至于从外表看出受过伤，也不妨碍日常的作息。 不过青黛还是主动要送她回去，两人这段疗伤的时间便已经亲如姐妹，让人有些感慨女子之间的友情还真是有些特别的。 不过最意外的是田道士也提出要一起过去。 看到她们疑惑的神色，他将那本书拿在手中，有些神秘地说道：“正好看到了一些地方心存疑惑，想要向施先生讨教一番……” 第482章 往事 再次来到那施家的门前，因为已经是夜晚时候了，所以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但只有施家门前还亮着灯，大门敞开着，门口依稀一道坐着的人影在灯火照耀中有些显眼，似乎正在耐心等待着归人。 “相公！” 施家娘子远远便已经注意到了那正是自己的相公，心中一阵欣喜又是愧疚，急忙快步走上前去。 “娘子，你回来啦！”施曾宴还是之前所见的那般模样，气色有些虚弱，显然还是久病未愈，望见了回家的娘子似是稍稍放心下来，微笑着说道。 不过目光微微一移，便是注意到跟着一起过来的田道士以及一对陌生的男女，面色上不禁流露几分疑惑。 “田道长？另外这两位……”他疑惑问道。 青黛主动说道：“实不相瞒，小女名为青黛，这位是叶寒成，我们都是田道长的朋友，与你家娘子今日偶然遇见，相谈甚欢，所以不小心耽误了些时间。” “原来如此。”施曾宴微微点头，旋即将好奇的目光转向了田道士。 “本道今日一同前来是有一些要事想要向施先生请教一番，不知可否？”田道士没有隐瞒的意思，将带来的那本青虹道长所写的游记展示了出来。 施曾宴目光一凝，旋即眼睑微垂，点了点头：“夜晚天寒，屋子里暖和一些，不妨进来细说吧……” 等走进了屋子里面，施家娘子惯例去烧水泡茶，而施曾宴则是招待几人坐下，开口问道：“不知道长是要问什么？若是有我所知晓的，一定知无不言。” 田道长将那本书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熟练地翻出了那最后的几页，用指尖划过那几列有关于描写那个宝物的字句，沉声问道：“施先生，不知你是否知晓您的父亲曾在这本书中所说的这个宝物的事情？” “据我所猜测的，这东西恐怕会与此地的灾祸有所关联，事关重大，还请先生尽量告知！” 他十分郑重地请求道。 施曾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关于此事，我所知晓的也并不多。” “父亲早些年一直在外面浪迹天涯，到处斩妖除魔，回家的机会极为少见。但是就在某一日，他忽然回到了家中，并将我与娘亲接到了这处沛山城里居住，还十分少见地开始教导我道法。” “我当时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心思敏锐，可以看得出父亲的坚毅神色之下的担忧之色，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会让这位道行高深的英雄也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那时候父亲似乎也有意等待我学有所成之后，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于我。但只可惜我在道法上的资质却是十分驽钝，便是一个最简单的道术都花费了许多时间，根本来不及完全接受父亲的传承。” “渐渐的，父亲也已经不在督促我学习道法，似乎也已经放弃了一般。” 说起这些时候，施曾宴神色间逐渐流露出了怅惘的神色，显然对于当初让自己的父亲感到失望，至今仍然觉得是一件遗憾。他对于那位父亲的感情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亲情，更多的是对于一个举世闻名的英雄的崇敬。 这样的情况下他却无法让这位英雄的本领都传承下来，自然有所羞愧。 而随后，他话锋一转，开始继续说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在我的父亲卧病在床离世之前，也没有告诉我他来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却叮嘱了我一件事，那就是让我每个月都要去城外的一座山上特定的位置处贴上符咒，似乎是在为了封印着什么一样。” “就是这个！”田道士顿时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继续叙说着。 “前几年，我每月，不每半月都会定期上山去检查并将一些已经掉了色或是损坏的符咒给更换下来，贴上新的符咒，不敢有所倦怠。” 说到这个的时候，身后的施家娘子已经端着泡好的茶走了出来，温婉地给每个人都上了一杯茶，随后柔软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相公，就像是看不厌一般。 施曾宴抿了一口茶，说到接下来的事情时神色却是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只是就在几年之前，我上山时发现了一条黑色的大蟒蛇正盘踞在树上，似乎正要撕毁那些符咒，而一只鸟儿正在努力地阻止它，却因为实力不济而被一尾巴给打倒在地受了伤……” “我急忙上去欲要用道法制服那条蟒蛇，既是为了救下那只鸟儿，也是为了保护那些符咒不受破坏。” “然而那条蟒蛇实力却是不俗，可能已经近乎妖孽，我的道法虽然勉强将其打跑，自己却是不慎被同样打伤，才落下了这一身的病根……” 说到这里时，他不禁苦笑一声，又似乎喉咙有些不舒服而掩嘴咳嗽了两声，身旁的施家娘子急忙轻轻抚着他的肩膀，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施曾宴用温柔的眼神望了一眼自己的娘子，随后重新说道：“也正是因为那一身的伤，我才无法继续再做道士，也没有机会再去探查父亲在这本游记中所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更糟糕的是，在那之后我尝试再去那山上张贴符咒的时候，发现每每隔了一晚的时间，所有的符咒尽皆被烧毁殆尽！” “甚至后来当我再次想上山的时候，都会感到极致的危险感，让我如芒在背，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着，随时准备出手取我项上人头，就仿佛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着我继续张贴符咒一般。” 他再次苦笑道：“后来伤势越来越严重，我连出门走远几步也是十分艰难，终究还是无法再去那山上张贴符咒了。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 “但是其实就我自己猜测而言，或许那东西应该会与此次的灾祸有关，只是始终没有确切的把握。” “竟是如此……”田道士一怔，眉头紧皱陷入深思。 施曾宴现在所说的东西已经十分详细了，基本已经坦诚相待没有任何的隐瞒，也让他更加惊异于此次幕后的真相。 第483章 试探 说了一会儿之后夜已经差不多深了，事情弄清楚之后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久留下去。田道士询问了一下那座山的位置后记在心中，打算等待明天天亮就去查探一番，随后便是告辞离开。 不过刚刚走出一段距离，身后施家娘子却是意外地追了出来相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 “道长，还请稍等片刻……” “嗯？夫人还有什么事吗？”田道士几人脚步停住，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向她。 她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其实关于相公所说的那件事情，我也知晓一些线索。” 田道士一怔，旋即便是想明白了什么，有些惊讶：“莫非夫人便是当时施先生所救下来的那只鸟儿？” 仔细想来，恐怕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不错，我就是当时被救的那只鸟妖。”她点了点头，目露怀念之色，“若非是当时相公舍身替我挡下了那条蟒蛇的一击，恐怕现在我也不能站在这里与道长几位说话了。” 旋即她面色一变，变得有些凝重：“其实当时我之所以要与那只黑蛇妖缠斗，正是因为我感知到那些符咒封印着山里的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虽然我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是有一种预感，如果真的被释放出来，恐怕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条黑蛇妖或许也正是为了那东西而来。” 田道士若有所思：“但是最终……你们还是失败了？” “应该是如此的。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黑蛇妖，但是可以感觉到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山中逐渐苏醒过来，我也不敢再呆在那山上，匆忙逃离幻化做人形来到沛山，再见到恩公的时候便打算终身侍奉来报恩了……” 说到最后，她面露几分歉意：“对不起，之前因为心怀警惕而没有将这些事情告知于你们……” “无妨，现在知晓这些事情也是来得及的。”田道士微微摇头，他自然不会去追究这些事情，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那座山上曾经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可能的隐秘。 ……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昨天王家的事情已经逐渐发酵了开来，基本上是人尽皆知了，尤其是现在闻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的时候。 只是官府却根本没有要将闻家给放出来的意思，甚至还传出了一种声音，说这些都是闻家的阴谋，为了脱身而故意陷害王家，污蔑王家挪用并售卖赈灾的粮食…… 这些消息很可能就是王家自己放出来的，为了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反正这个挪用赈灾粮的死罪他们是绝对不能担上的，所以干脆就将所有的罪责都摊在了闻家的身上。 因为有钦差秦大人的照顾，所以一切都看起来十分地顺理成章了。 不过百姓们显然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已经快要饿死的他们哪里还管得上那些大道理，现在所想的只有继续填饱肚子并活下去而已，因此就算被殴打驱赶也还是不断地在官府外进行抗议。 一眨眼的时间，城里的事情似乎望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糟糕的情况发展，隐约有些失控的迹象！ 就算是说什么时候忽然有人带头起兵造反，或许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田道士已经独自来到了昨天施曾宴所说的那座山上进行调查，看看究竟是出现了什么样的意外。 仔细看去的话，的确是可以发现这个地方的草木比起其他地方要更加地旺盛一些，甚至已经到了过分的程度，植株皆是十分地茂盛遮挡着外面的光线，使得内里看去一片漆黑，幽深一片却没有半点的虫鸣声或是鸟叫声，死寂如同坟地一般，十分阴沉可怖。 当田道士踏足这片地域的时候，竟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之前施曾宴所说的仿佛四面八方传来的被威胁的感觉，仿佛每一个瞬间都在警告着他，让他立刻离开这里，否则就会小命不保！ “这个地方，气息有点奇怪……” 他没有贸然踏足前进，而是停在原地皱眉深思。 有些妖气却又不太浓厚，阴气浓厚却仿佛混杂着另外一种说不出的威严的气息，让人心中忍不住颤抖畏惧，不敢直视其威严。 “就好像……就好像是当初面对着魇龙王的感觉一样，只是眼前这个气息要稍稍弱一些……” 他的心中微微一凛，有些不妙的预感。 如果这个地方真的藏着有如魇龙王那样的存在的话，恐怕他这一进去就是有去无回了。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转身离开，毕竟已经来到这里了，不试探一下也有些不甘心，便是掏出了一张符纸开始当场书写了起来，所写的咒文正是昨晚从施曾宴那边所了解到的青虹道长所传下来的特殊符咒。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他刚刚书写到了一半，忽然符纸便开始五火自燃了起来，火势极快，若非是他眼疾手快迅速离开，恐怕瞬间就要烧到他的身上了！ “这是……” 他后背似是一阵寒风吹来让他寒毛耸立。 就在这时，一道似是从天上传下来的声音让他浑身僵硬住了。 “凡人，滚出去！否则——死！” 这道声音沉闷又带着无上的威严，就仿佛是穿透了层层的空间，从远古降临的仙神一般，骇人至极！ 与此同时，一道灵光闪过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田道士心中一悸，下意识向外跳去，下一瞬身后便是响起了爆炸般的恐怖的声响，让他耳朵都有些发麻。 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快而且出手如此果断，连给他实验的机会都没有就立刻下了死手。 匆忙逃窜间，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却是看见了自己原本所站立的那个本该是有一株参天大树的地方此刻却只剩下了一个深坑以及一地的木屑与尘埃，可以预测如果自己站在那里，恐怕是立刻就“入土为安”了。 但更让他惊恐的是，那山林的树木之间若隐若现的是一条粗大的黑色影子，有些像是超级巨大化后的蛇，仅仅露出来的一部分就已经是惊人宽度，难以想象隐藏起来的那些部分该是多么恐怖…… 或者说，这种样子，与其说是蟒蛇，倒更像是一条传说中的龙！ 龙王爷？！ 田道士心中一惊，再不敢久留，加快了速度快速逃离此处。 第484章 召见 稍早些的时候，远在元阳城苏家的杜白结束了今天的晨练之后，依照惯例继续进入那颗舍利子中的空间里面，打算看一看经过这几天的培养，那些众生愿力已经积攒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是否可以支持他进行一次实验。 只是当他进入了那片空间之后看到了那代表着众生愿力的金色光点之后，神色却是慢慢变得凝重了起来。 “怎么增长变停止了？” 准确地来说，周围虽然还有丝丝缕缕的众生愿力依旧在汇聚过来，但是比起前几天的规模要明显减少了许多，甚至已经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 若说原本的如同山泉小溪一般，现在简直就像是屋檐上间隔很久才落下的水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若是以这种样子继续下去，恐怕要花几年的时间才有可能达到稍微可以使用的程度，真正要完成他之前所预设的构思，恐怕没有个百八十年是不可能的了。 “难道是沛山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才会导致现在自己的计划出现了疵漏……” 不过不论是青黛还是白瑜她们都没有什么生命的危险，也就是说事情应该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杜白沉思着，决定将视线转移到魇龙王的躯体上，仔细去过问一下那边的情况。 …… 而沛山这边，当看到那山林之中耸人听闻的一幕后，田道士立刻就已经明白，此事恐怕不是他所能插手的了。 传说神话中，龙之一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意味着与仙神挂钩，甚至执掌施云布雨的职责，绝对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凡间道士所可以对抗的。 虽然不知为何龙族也与仙神一样上千年不曾现身于世间，也因此世人逐渐对其有些淡忘与不敬。但是当它真正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会明白自己的渺小与无知，妄图以蝼蚁之力来撼动这座山岳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马不停歇地连续奔走了良久，甚至还在自己的腿上贴了可以加快速度的神行符，如此才仓惶回到了城市的范围，身后并没有那条龙追击过来的迹象，多少算是让他松了口气。 看起来那条龙应该不会主动离开那片山脉所在的区域，不然仅仅是他刚才做的对仙神不敬的行为，就足以被对方轰杀成渣渣了。 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心中的疑窦却是不断地生出： “话说回来，青虹道长游记中所记载的那怪异的东西就在这座山上，偏偏这条龙就出现在了那里，怎会这么巧合？” “这其中恐怕有些猫腻……”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发现周围有些不太对劲，抬头望去，只见周围忽然间变得空无一人，无论是那些沿街乞讨的灾民还是四处奔走的异教信徒们尽皆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沉寂的空间。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入了一个别人设下的结界之中，正心怀警惕的时候，前方一个有些眼熟的上身为人下身为蛇尾的妖怪缓缓从一旁的一个墙壁之中如同穿透水面一般游了过来，荡起墙面上一道道的波纹，良久方才平息下来。 一双冰冷的竖瞳盯着他，那眼神就好像是打量着一个可口的猎物一样，不过并没有杀气。 “是你？” 田道士同样目光打量了对方一眼，缓缓放下了手中方才捏起的符咒，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自然是认得对方的，毕竟前来沛山的一路上都是对方带的路，尤其是那古怪的外貌更是留下深刻的印象。 两人虽然一个是妖一个是道士，不过现在既然立场是同一边的共同为魇龙王做事，那么对方总也不会特意设下这个陷阱来谋害他。 “你不是负责运输粮食不会主动现身吗？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那当然是因为你们太没用了！” 蛇妖吐舌发出危险的嘶鸣声，冷冷地说道：“连白送那些凡人们粮食这件小事都办不好，还差点被几个我等随意就可以捏死的凡人给戏耍欺侮，我等自然是看不下去……更何况，大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魇龙王知道了？！” 闻言，田道士的脸上不禁有些不自然。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因为魇龙王信任他才会将此事交托给他，如今看来似乎没有给对方太好的结果。 甚至现在随着那条神秘的黑龙出现之后，事情已经有些朝着失控的局面发展了！ “大王已经知道了你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对此次的事情极为看重，因此已经亲自来到了这里，命令我等来将你带去，禀报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切记不得有所隐瞒。” “大王来到这里了？”田道士顿时有些惊愕。 这么一尊可怕鬼王的随意走动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来到人口密集的城镇之中的话动辄就有可能引起可怕的灾祸，除非那位鬼王真的愿意纡尊降贵，收敛起自身的所有气息，不然哪怕只是一丝其身上的阴气对于凡人而言都是剧毒之物！ “大王体恤尔等凡人之脆弱，故而并没有靠近此处城镇，才特意派我来将你带去。你不必多问了，若是耽搁了时辰让大王动怒，恐怕你我都要倒霉……” 话音未落，蛇妖身形闪动快速来到他的身边，用尾巴卷起他的腰部后便是直接将其拉起，向着城外的远处以极快的前进，犹如风驰电掣一般，眨眼间便已是百米开外。 这般全速前进的情况下，速度比之前运输粮食时要快了许多。 被卷起来的田道士虽然有些憋屈又是吃了满嘴的风，以至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过这种时候显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乖乖等着这段行程的结束。 而其身后，等到他们离开之后，这个隔离的结界方才慢慢消散，街道上重新出现了百姓们的身影，但他们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方才的情况，依旧如寻常一般饥饿难耐着，寻找任何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蛇妖与田道士远离了城镇很远一段距离之后速度方才渐渐放缓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多远，但是附近一眼望去已经看不见那城墙的位置，只有一片高大的树木以及周围越来越肃穆的气氛。 第485章 龙族？ 恍惚间田道士都以为自己是又来到了那条黑龙所在的山脉，不过很快又察觉到了其中的一些细微的区别。 魇龙王给人的气息虽然强大且霸道，但略显平稳所以还有一线生机，而那条黑龙则是切切实实的疯狂与残暴，就像是传说故事里作恶多端的邪龙一样，让人心中充满了畏惧。 这点从此刻周围还依稀可以听见虫鸣与鸟叫声就分辨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魇龙王的气息会与那条黑龙十分相像呢？魇龙王、魇龙王，其真身应该也是一条龙吧，仅仅只是因为同族的原因么？” 但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微妙的感觉不仅仅是如此…… “到了！” 就在他还在细思的时候，忽然身下的蛇妖的一声冷哼声将他给拉回到了现实之中，随后便是伴随着“噗通”一声重响，他被丢在了地上的杂草上，一时不慎被塞了满嘴的土和草根。 他颇为不满地“呸呸”几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是小心翼翼地拍打了一下污迹，免得弄脏自己这一身道袍。 随后，他才注意到身前的景象。 只见那是一座已经完全废弃掉的山神庙，残垣断壁间只留下了供奉着山神像的那一间屋子还算完好，但是已经布满裂纹的墙壁与屋檐上都爬满了青苔与厚重藤蔓，仿佛已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几根稻草，只要再来一场稍微大一些的风雨就会将这片古迹给完全摧毁殆尽。 至于那座早已经没有人祭拜的神像也同样是如此，上面的涂料都已经模糊褪色了，根本分不清具体的色彩，只有一个被虫蚁咬噬掉的破损的木雕，却依旧保持着慈善的笑容，颇显凄凉与讽刺的意味。 不过这种废弃的寺庙天下到处都是，真正让田道士心中一紧的是正背对着他站在那神像前似是默默打量着它的高大背影。 正是召见他的魇龙王！ “大王！这个姓田的道士已经带到了。”蛇妖上前两步，不敢过于打扰，恭敬地躬身说道。 杜白自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到来，逐渐从这座破损严重没有丝毫仙气的神像上收回了视线，转身望向那跟在蛇妖身后的田道士，只是这一眼却是让他的眉头皱紧了起来。 他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那绝不是寻常人身上可以拥有的。 死气、阴气、妖气、乃至于仙气…… 甚至还有一种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气息，就好像是见到了同族一般，这是之前都不曾有过的心悸的感觉。 这让杜白面色微沉，出声问道：“你之前见到过别的龙族？” 田道士一愣，他本以为魇龙王会先问关于赈灾粮的处理问题，没想到却是一眼便发现了问题的根源，果然不愧是大王…… “回大王，小道前不久的确是在沛山城外见到了疑似龙族的妖物……” 他不敢有所隐瞒，将之前所有的推测与见闻全部说了出来，尤其是今早所看见的那条龙的事情。 “以小道看来，那条来历不明的龙或许正与此次沛山的天灾有关，只是我的实力低微，无法更深入地进行探知……” “龙么……”杜白喃喃道。 “现在还有龙？” 这是他感觉到最惊异的事情。 虽然其他地方可能还会存在像他这样的以死去的龙魂重新成就的鬼王，但是应该也不会有真正的活着的龙存在了才是。 按照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来看，龙族应该早就已经跟着那些曾经的仙神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才对，如果真有活着的龙族，那不就意味着仙佛也会存在吗？ “不对，其实倒还有另外的一个可能……” 他联想到之前的事情，立刻便是联想到了一个特殊的可能性。 “或许田道士所看见的那条龙其实是后来的妖物盗取的死去的龙族的力量……” 就好像是他当初借用了额祖佛的力量就能化身成活佛一样，如果真的有妖物可以得到一件龙族遗物的认可，或许也有机会获得一部分龙族的力量，化身成为真龙…… 只是像这种机会十分的稀少，即便是杜白也是机缘巧合加上正气护体方才得到了认可，好几次都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更别提是那些本身就有着邪气的妖怪了，若是碰上杜白身上这两个，恐怕没有当场被拍死就算不错了。 除此之外，倒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那妖物的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可以帮助它获得认可。 “这倒是有些稀奇了……” 杜白的心里不禁来了些兴趣。 本来只是将这沛山当做实验的地方，如今看来还能有别的收获也说不定。 不过他暂且也不急着去试探，毕竟对方既然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么一时半刻，便转而问起了关于众生愿力为何会突然减少的事情。 同样田道士也将来龙去脉全部解释给了他，说起这些时神色间还是有些羞愧的，毕竟也是因为他没有能保护好此次的行动。 不过杜白并没有直接责怪于他，只是在得知了这次事情的背后有官府的插手之后沉吟了一下，心中大致有了打算，让他先行回去不要轻举妄动，等待他的安排再说。 毕竟一旦牵涉到官府的事情，若是不慎重对待，恐怕容易引起整个朝廷的震动，尤其是人与妖之间本就是极度忌惮猜疑的情况下，到时候别说什么争取世界和平了，造成生灵涂炭也是有可能的。 或许还是要从那个赈灾的钦差身上下手。所谓擒贼先擒王，搞定对方或许就容易许多了。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心下来，情况目前虽然有些特殊但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至于那个正盘踞于山中似乎有所图谋的邪恶龙族，杜白转头望向身后那座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还是笑着的山神像，心中忽的有些怅惘的意味。 “即便是仙神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么……这么多年，又有谁还记得你们的存在？” “或许，像这样的山神也留下来某些传承隐藏在特殊的地方，等待着值得认可的后人发现吧……” 第486章 追寻 “大王，方才这个道士所说的那神秘的妖物，要不先让属下去探一探，看看那东西的底细之后，若只是装神弄鬼之辈，便由属下解决，也可省却大王辛苦。若是属下不敌，再由大王您出手将其灭杀也不迟！” 山神庙外，蛇妖如此请缨道，难得有机会，他自然是想要在魇龙王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实力，或许还能有机会得到大王的赏识。 而在他的眼中，以他近五百年的道行，这世间纵然不算是顶尖的实力，但是也是颇为强横的了，寻常的妖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那个道士眼中强大的存在，在他的眼中却未必是如此。 不过有些遗憾的是，魇龙王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此事事关龙族，不是你能插手的。你继续去负责运输粮食，等到本王将沛山的事情解决之后，这些粮食就会派上大用场。” 杜白本就已经打算自己亲自出手，毕竟如果真的是类似于龙族的遗物的话，那么让这蛇妖甚至更多的妖怪上去恐怕纯粹都是自寻死路，仙神之威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也只有像杜白这样有过之前那样处理经验的人来方才有些把握。 …… 当杜白以魇龙王的身躯正式进入沛山的地界的时候，立刻便察觉到了这片空气之中所粘滞着的特殊气息，与自己所预料的基本一致，隐藏着龙族的气息。 这也是多亏了因为魇龙王的身躯本就是属于龙族的分支，所以瞬间有种同族就在附近的预感，若是换做其他人甚至是实力更强的，也未必可以很快就做出判断来。 但是那个“同族”的气息却是太过于混杂甚至近乎疯狂，让杜白都不禁谨慎以对待。 “这里的干旱、以及人心的浮躁不安似乎都有那位同族在暗中影响的作用。让这里从平静安宁变得愈来愈恐慌危险，那家伙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一时有些想不明白，毕竟龙族虽然是妖族，但也是位列仙班的，继承者理应不至于陷入这种疯狂的境地，更别说故意制造干旱来残害人间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干脆当面去问一问好了。他能感觉得到，那股气息虽然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不过实力应该还是不如自己的。 顺着这股气息的源头，他终于来到了当时田道士所找到的那座山林之处。 抬眼望去，这些树木依旧是层层叠叠异常的茂密，比之其他地方的都似乎要更加高大许多，将整座山峰都隐藏在无尽的绿色海洋之中，让人无从发现其中的异样。 但是视线虽然可以隐藏，气息却是藏不得的，尤其是龙族的气息。 在他的眼中，那密密麻麻的丛林之间，有一道依稀可见的黝黑粗壮的影子正在地下慢慢地蠕动着，行动缓慢得如同婴儿蹒跚学步，就好像还在努力地适应着这全新的环境与身体一样。 而十分诡异的是，这道黑影之中给他以两种截然不同的反馈，一者是如同仙神般的威严，其二则是如同恶鬼临世般的凶戾，这两者本应该是有些矛盾的感觉，此刻却是全部集中在了这道影子的身上，让人颇感不适。 这座沛山不祥的气息源泉，也正是在这个地方。 既然已经发现了正主，那杜白也就没有再遮遮掩掩的打算，欲要直接以硬实力来解决掉此事，毕竟有关于众生愿力的事情可是多拖延一会儿就损失一点的。 他运用出法力直接向前简简单单地排出了一掌，随后便见那对应方向上山峦间的树木恍若是被无形的恐怖压力给撞击到了一般，瞬间从土地上陷落了下去并且在这压力之下逐渐破裂化作齑粉，激起一片灰蒙蒙的尘土…… 待杜白收回手掌的时候，那山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手印形状的坑洞，无数的碎石崩裂滚落，方才被瞬间击碎的树木留下的叶片以及木屑夹杂在被翻滚出来的泥土中间，或许会化作下一次成长的养料。 这一击他是正对着那道黑影所隐藏的位置打下去的，若是不出意外，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这位不速之客！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是看见那手印深处本来被巨大的压力而挤压得十分夯实的泥土瞬间被从里面给炸裂了开来，随着浓烈的烟雾散去，一只巨大的漆黑龙头从其中探出，一双金色的瞳孔满是不善地盯着正在半空之中凝视着它的杜白。 “吾乃尊贵的龙族，你这小小妖族竟敢打扰本神的安眠，是已经活得不耐烦了所以想本神来送你一程吗？” 它的上唇咧起微微龇牙，龙须飘动间，吐出一口灼热的龙息，凡是接触到的树木皆是瞬间自燃了起来，火势迅速扩散，逐渐在坑洞的两边连接成一片火海，但并未蔓延至太远。 其身上散发着的一股高高在上的仙神的气息迅速压迫而来，试图让对方明白自己不是好惹的！ 之所以没有像之前对付田道士那样随意出手灭杀，是因为它从刚才对方出手的力量看出对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若是真打起来，以它现在的实力还真未必可以占到上风，即便是能赢也是惨胜，因此自然是不希望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量浪费在这里。 若是能以龙族的名头将对方给吓走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过可惜的是，如果是别人或许还会被它这庞大的龙躯给震慑到，因为心中对于传说中龙族的畏惧而撤退，但是此刻站在它面前的是同为“龙族”一脉的魇龙王，自然是不会被这么简单的吓到。 更别提杜白已经大约猜到了这家伙的底细，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样子货而已！ 接下来，这条龙果然也没看到那外来的敌人离开，反而是闲庭散步一般地一步步踏空向着山脉的方向走来，心中警惕的同时，对方口中的一番话则更是让它勃然大怒—— “本王所知道的龙族，是翱翔于云海之上，畅游于汪洋之中，主掌施云布雨，凡人只能仰望的高贵仙人之流。可从未见过哪条龙能窝囊到如同卑微的泥鳅一般在山土里面挖坑把自己给埋起来，便是缩头乌龟也比你要有胆气一些！” “就凭你，也敢妄称龙族？” 第487章 龙啸声 杜白嘲讽般的轻笑两声，更是让那黑龙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不禁散发出赫赫龙威咆哮了一声，震得周围山石滚落，鸟兽皆是惊慌逃窜，根本不敢接近。 这声音的威势之大，甚至于连有一定距离的沛山城内都听见了这一声龙啸，无论是那些本来在官府门前聚拢抗议的百姓们，还是城内四处游荡的灾民们，亦或是正在等待消息的田道士等人尽皆是听到。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龙王爷显灵了”并带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倒了下去，随即整个城里的人都纷纷跑到了街道上，一齐虔诚或是惶恐地跪了下去，担心是不是龙王爷发了怒，要降下神威来惩罚世人了。 毕竟即便是他们也隐约可以听出那声龙啸中带着极强的怒气。 一时间，整条街上都密密麻麻跪满了人，祈祷声，哭泣声，不懂事的孩子啼哭的声音，吵吵闹闹犹如闹市一般，这沛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而龙王庙中那个老先生也是听闻了这声音，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了一线龙王爷的神像，却是看见了那神像上不知何时竟然开始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就好像是真的显灵了一样，不禁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噗通一声跪倒了下去，在心中默念恳求着龙王爷的宽恕…… 相比之下，田道士等人则要更加冷静得多了，虽然同样因为被这龙威给震慑而有些精神恍惚，但是他已经知道了是魇龙王出手解决此事了，所以心中有所准备。 不过还是有些惊疑不定地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像是这样的鬼王与龙族的大战，即便是像师父也未必曾见到过的，想不到他才刚行走江湖就看到了这样的大场面…… 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他自己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而要说起最害怕的，还是王家老爷了。 在这时候他正在拜访秦大人的府上，既是为了孝敬这段时间来赚到的银子，二来也是想要拜托对方解决一下闻家的事情。 毕竟闻家的事情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他们一家的问题了，而是事关到如何平息现在积怨已久的民愤的重要问题。 百姓们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填饱肚子的机会结果官府又给截断了，这下子不抗争就真的要饿死了！ “既然王老爷你这么心诚地说了，那本官自然可以考量一番……” 那位秦大人不动声色地将他递过来的银票收入袖中，随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道：“那些闹事的百姓们不足为惧，他们只是想要吃的而已。只要你给他们一点食物，自然会散开去。” “这些被饿得都没了气力的普通人，还真有气力来造反不成？若是真敢如此，便是本官带来的这些武艺高强亲卫便足以镇压，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反而还可以当做镇压叛乱的功劳，回圣上面前请功！” 秦大人不屑地笑了一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那给他们的粮食……”王老爷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自然是你王家出了。”秦大人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官府可不会替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这……是！” 王老爷脸上答应下来，心里却是暗骂了几句。 这狗官拿了自己的好处却根本不办事，偏偏自己还得求着他，真是让人有些憋屈不已。 只是就在这时，那远处的龙啸声忽然传来，让两人心中皆是一惊，而那王老爷更是不堪，肥胖的身体一阵晃荡，竟是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滚。 “这……这是龙王爷发怒了？” 他颤声道，面色惊惧不已，惨白如雪。 毕竟前一秒他们还在盘算着些害人的勾当，正是心虚的时候，恰好传来龙声怒吼，哪能不被吓了一跳！ 秦大人的面色同样也是不好看，浑然不觉自己手上的茶杯已经摔在桌上水渍溅落，遥遥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虽然还不清楚这声音是不是龙发出来的，但是这无上的威严让他心中都有所畏惧，刚刚还有的贪婪的心思这一会儿已经是无影无踪了，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担心之余他立刻把地上的王老爷给赶走了，免得自己还要被他给牵连到，心中暗念着：“龙王大人，那些事情可都是那个姓王的人做的，我是无辜的！若是想要惩罚恶人，惩罚那家伙就行了……” 不过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他们心中的龙王爷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去搭理他们，反而是正与一个外来的敌人进行着对峙。 杜白紧紧地盯着这颗钻出洞中的龙头，心中有些惊奇，因为发现刚才它的龙啸之后，就隐约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似乎稍稍往上拔高了一筹，比之先前更加强大几分！ 黑龙似乎十分满意刚才的变化，再次往前探出了一截身躯，坚硬的黑色铁甲般的鳞片鳞次栉比地排列在它的身躯之上，在阳光下反射着熠熠光辉，给人一种人力根本无法撼动的强大感觉。 “你这小小妖物竟敢挑衅本神，此次便让你知道仙神与凡俗之物的差距！” 它再次低啸一声，便是欲要施展仙术教对面的口出狂言的家伙做人。 然而就在这时，似是一道清风拂过，龙须忽然开始震动，让它的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本王也挺想知道你这家伙的底细的。” 瞬间便已经是来到眼前的杜白口中的话清晰地落入它的耳中，让它那金色的瞳眸瞬间一缩，强烈的危险感笼罩于心头之上。 “既然如此，你我不妨好好来打上一场，你又何必还要在这山土之中躲躲藏藏，不敢以真身示人呢？” 杜白面色淡漠地缓缓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它头顶上的龙角，纵然那上面拥有极高的凡人不能触及的温度，却没有丝毫影响到他使力。 “所以……你先给我出来！” 低吼一声，他双臂瞬间施展气力，抓住它的两根龙角猛然向外拖动，意图将它整个龙躯都给拖出来！ 第488章 拔出来！ 这一瞬，杜白的双臂中灌注了磅礴有力的鬼气，虽然尚未施展权力但依旧几乎可以将整座山峰给颠倒过来，更别提是一条仅仅隐匿于山体之中的“龙”了。 所以在那条黑龙还未来得及反抗，整个掩藏在山体下的龙躯便是生生拔出了一截，之所以没有完全拔出来，是因为这其中的阻力实在是巨大，就好像是对方和这座山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让杜白恍惚有种真的在强行拖动一整座山峰的错觉。 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家伙的似乎仅仅是倚靠着这座山峰来阻拦着拖拽的力量，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忽视这一点。 只要接下来他再更加用上一些气力，应该便可以将对方给完全抓出来。 只是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传来，他无意间一瞥注意到那一截刚刚被拔出来的那段龙躯，眼神却是不禁一凝，流露出几分惊愕之色。 只见阳光下，那一截的龙躯上没有鳞甲的覆盖，而是完全裸露着青色与红色交杂的血肉，随着它的扭动甚至还在微微鼓动着，保持着相当强烈的活性！ 而也正是因为完全裸露出来，所以在刚才杜白的强行拖拽的过程中与岩壁等的摩擦下，血肉上出现了道道撕裂状的血痕，汨汨血迹正在不断地从伤口中流淌而出，眨眼的功夫竟是已经汇聚出了一个小小的血坑，散发着神圣却又邪恶的矛盾的气息。 “这是……” 杜白凝眸仔细打量了两眼，确定自己刚才的动作应该不至于把它的皮和鳞甲都一起扒了下来。如果传说中的龙都是这么脆弱，那恐怕也留不下曾经那般的赫赫威名。 那也就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对方那一截龙躯原本就没有覆盖着鳞甲，或者说是还没长出来！ “你还是半成品？”他饶有兴趣地出声问道。 不过虽然只是样子货，但已经沾上了些许的龙族的气息，那些流出来的龙血也是不错的宝贝，待会儿解决完了以后可不能浪费了，不管用不用得到，带回去放进宝库里也是一件无成本的投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条“黑龙”在他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件从头到脚都值得考量的宝库，随时可以拿取。 “该死的区区鬼物，竟敢冒犯于我神龙！” 那黑龙似是被身上的伤口给完全刺激起了凶性，又似乎是自己的遮羞布被人毫不留情地拆穿而彻底放弃了遮掩，凶性大发，疯狂地怒吼着。 它的龙头不断地挣扎着，时而撞击在一旁的树木上时而撞到那坚硬的石块上，意图将那个抓住它龙角的家伙给甩下来，就连身躯也是不住地在山体之内扭曲，给它提供更强大的力道。 只是可惜的是，以它目前的实力根本甩不掉杜白的掌控，甚至一度将自己龙头上的黑色鳞片给砸得伤痕累累，地面上也多了一些鳞片残留的碎片。 而杜白依旧是牢牢地抓着它的龙角，犹如看待一个杂耍的一般淡漠的眼神看着这条不住扭动的黑龙，直到它似是累了亦或是发觉这种粗暴的办法并没有成效而暂时停止之后，他才冷哼一声，双手再度用力，硬生生再次将它给往外拔出来了一截，基本全部的身体在此刻都已经展露在了空气之中！ 与之前拔出来的那截身躯相比，后续的进化程度显然更加低了一些，不仅依旧是血肉暴露在外面，而且还逐渐变小变细，缩水了一半有余，给人以一种怪异的上粗下细的违和感，十分丑陋且令人厌恶。 瞬间，忍受着巨大的剥皮抽筋般的痛苦的黑龙再次仰天发出震慑四方的龙啸声，但是这次的声音中已经满是苦痛与恐惧的意味。 “你似乎还未拜托你前身的桎梏，还在以蛇躯的对敌方式来使用龙躯，在本王的眼中简直是如此的可笑……” 杜白用一种极为可惜的眼神望着这个家伙。在他的眼中，这家伙完全就是守着宝藏而不自知，明明已经成为了天上翱翔的神龙，却依旧还保持着一条土蛇的思维方式，连同那种长长的身躯扭动的方式都是如此的别扭，与这充满了仙神之威的龙躯根本匹配不上！ 是真正的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荒唐！” 黑龙咆哮一声，本是金色的竖瞳此刻却是逐渐染上了疯狂且邪异的血丝：“吾乃是真正的神龙！你这种凡间的鬼物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它的身形猛地一颤，随后爆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犹如日升般耀眼，并且这光芒还在逐渐地扩散着，连带着它的身躯也在随着这光芒慢慢增长！ 它决定用上全部的压箱底的力量，哪怕拼个两败俱伤也要让眼前这个敌人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却是重重拍在了它的脑袋上，似是风轻云淡一般，然而却是生生将它的龙头给往下砸了过去！ 在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龙头便是被按倒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土坑，力道之大连带着地面都是微微一颤，土坑周围的树木在这般撞击下纷纷摇晃倾倒，裸露出根部砸在它的龙躯上，更是雪上加霜几分。 方才的凝聚力量变化的光芒在这一突兀的一掌之下早已消散一空，给它一种空有一身力量却是还没发挥出来，还在撂狠话的阶段就被身后一棍子给撂倒的憋屈感！ 半空中凌空而立的杜白缓缓收回手掌，看着地上那个深坑中被完全打懵了的黑龙，暗自摇了摇头。 这次他因为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比之先前更用上了一些气力，干脆就在对方打算变身的过程中给硬生生打断，将它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至于等它变身完成，他虽然相信自己依旧可以压着对方打，但是那样一来肯定也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毕竟像这样高手过招情况下一招便已然足以解决战斗，花里胡哨地大战三百回合反而没有意思。 “你纵然有了龙的样子，可是内里还是一条土蛇而已，怎么飞也飞不起来。” 杜白缓缓降落了下去，踩踏在它的龙头之上，低头看着脚下它那双车轮大小赫赫生威，此刻却已经有些蒙尘了的金色竖瞳，低声说道。 第489章 你错了 这不仅仅是指这家伙的实力，而且也是指着这家伙的心性。 事实上，既然现在这家伙已经得到了龙族的遗物的认可，那他也不是非要杀人夺宝之类的，完全可以做个朋友互相认识一下，毕竟它怎么说也可以算是半个同族。 可惜对方却是走错了路子，非但没有遵循仙佛的意念与人为善照顾天下百姓，反而为了一己之私利祸害苍生，自然是不能久留下去，在对方还未壮大之前解决掉它，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回忆起来，在刚才的那番战斗中，尤其是对方最后凝聚气势的招数，都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这也是他选择提前将其打断的原因之一。 “众生愿力……” 就像是之前杜白借着玉缘仙子所收集到的那些愿力，这个黑龙身上似乎也有类似的东西。毕竟其身份也是一位受此地百姓供奉信仰的龙王爷…… 不过这家伙似乎是在强行凝聚着众生愿力来为自己修补身体，以成就为真正的神龙！ 若是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的话，或许对方的所作所为也就有了一些解释的理由。 利用龙族的神通强行制造饥荒，让百姓们民不聊生，只能祈求龙王爷的宽恕…… 这种情况下或许的确能大量且快速地收集到众生愿力，可以满足它自己的需要。然而这样的龙真的还能称为仙吗？ 只是力量更强大一些的残暴的妖魔鬼怪而已。 “你的运气或许是不错，只可惜走错了路，才会落得现在这种下场。” 杜白叹了一声，打算来处理一下这条身为自己手下败将的黑龙。 此刻，那黑龙还未死去，毕竟龙躯带给它的不仅仅是强大的力量，还有旺盛的生命力，以至于这么短短的思考的功夫，它身躯上的伤痕就在逐渐地自我修复之中，似是消耗着些许的力量而愈合伤口并升起一道道灼热的白色烟气，乍一看恍若是煮熟了的大虾一般。 不过实际上任何凡人若是因此而生出不敬之心并靠近的话，恐怕瞬间便会被龙威给震慑得动弹不得，随后被那龙躯上稍稍散发出的高温给活活烤成人干。 即便是现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其龙躯的周围土地便已经变得有些焦黑，周围的树木虽然还未自燃，但也是有些焦黑的迹象，足见其威力的可怕。 或许若是没人阻止的话，要不了多久，三天或者五天，它就能重新痊愈身体，再次钻回山体中进行休养，等待龙躯的完全蜕变。 可惜的是杜白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连本神都无法打败你？”黑龙奄奄一息着，还是勉强抬起头，望着身前站立着的杜白。 在它以往的印象之中，仙佛已经是顶了天的存在，龙族也是如此。曾经作为最弱小的蛇妖的它最渴望的就是能够蜕变成为一条神龙，享受万民的敬仰，天下无敌。 然而当现在真的实现了梦想之后，本以为已经可以随心所欲，无论是吃人还是制造灾祸影响人心都在它的一念之间而已，杜白的一巴掌却是硬生生将它给打回了现实，告诉它就算变成了神龙，做了恶照样还是会被人压着打…… “你不必管本王是谁，只需要知道你要为沛山的那些死去的灾民们付出足够的代价，并且在你死后，他们能重获安宁的日子就足够了。” 杜白摇了摇头，没打算和它细说。 “哈哈！”谁知这黑龙却是惨笑两声，“那些百姓们早已不敬鬼神，那就由本龙来告诉他们仙神的威严又有何不对？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想起来修建龙王庙，来供奉我等……” “你的目的或许不错，只可惜手段错了。” 说话的时候，杜白已经在打量着这家伙的身躯上下，暗自思量着哪些部分可以被自己废物利用，哪些可以直接作为珍贵的材料存入宝库之中。 一条半成品的龙也是龙，这天底下哪里还找得到这种有血有肉的龙了？ 的确算是独一份的了。 对了，倒是还忘记了一件事。 他正眼望向这条黑龙：“这里既然没有外人，你也不必掩藏。你能变成现在这副龙躯，应该是拿到了曾经龙族留下来的遗物吧，你若是能老老实实交出来，或许我还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干净利索地把事情解决就完了，他或许的确可以考虑留它一个全尸进自己的宝库……不过是在抽干了龙血的情况下。 “吾乃被真正的龙王给选中的有缘者，你又凭什么想要来染指？”黑龙似是嘲讽一般地瞪了他一眼，不过旋即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停顿了一下，眼神微微闪动，改口说道：“其实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给我一个体面的结束即可……” “这是我曾经还是一条蛇妖的时候，某日无意间在这座山的深处找到的一个洞窟，里面就供奉着一颗曾经的龙族留下来的龙珠，只要碰到它，就可以算是接受了那位龙族留下来的考验，只要能通过这次的考验，就可以接受这份传承，获得无穷的神龙之力！” “你大可试一试……” 黑龙如此说着，同时嘴一张，便见一颗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金色珠子从其中钻了出来，充满着神异的仙气，仅仅一眼便足以让凡人对其充满了向往之情。 “的确是龙珠！” 杜白瞬间便是感知到了这龙珠的纯正性，是那条半成品的黑龙所做不得假的，恐怕也只有真正的曾经的龙族才能有这种龙珠。 魇龙王的体内也有这么一颗龙珠，不过从纯正性上来看根本是无法相比的。 这是真正的龙珠！ 很快，那龙珠便是在黑龙的指示下飞到了杜白的面前，伸手便可以握住的距离。 “你快些试一试吧，只有亲眼看着这颗龙珠重新认主之后，我才能放心离去……”黑龙似是几分伤感地催促道。 杜白瞥了它一眼，却是不急着动手。 毕竟这家伙态度突然转变得这么快，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来这其中有些问题。 不过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他还真没找出来这龙珠上被下了什么手段。 第490章 血脉 “这条黑龙不可能这么好心地就将这宝物拱手让人，即便是临死之前未必不是想阴我一手，拉我一起给它陪葬……” 杜白打量着面前这个龙珠暗自细思道，决定谨慎对待。 顺便先把这条黑龙给解决掉再说。 就算有什么暗手，只要把这个下暗手的家伙给解决掉，那么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毕竟对方本来实力就不如自己，没道理它设下的陷阱就能杀死自己，就算真的是孤注一掷，也顶多只能伤到他一点而已，没有其本体在旁边趁虚而入，那么这点小伤也根本不碍事。 就在杜白抬手打算先了解掉这条黑龙的时候，对方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动作，心中一惊，有了不妙的预感，赶紧大喊道：“等等，本龙已经献出了宝物，为何你还要出尔反尔？！” “本王什么时候说要放过你了？”杜白有些好笑，手掌间迅速凝聚起了力量，欲要一掌将其给了结掉。 黑龙瞬间便是察觉到了他的用意，惊惧至极：“且慢，你不妨先试试那龙珠再说！若是先杀了我，万一这龙珠不肯认你为主该怎么办？” “不急，先把你给解决掉，这龙珠本王自然会慢慢花时间去处理。” 要说起得到仙佛的认可，杜白的经验可是比这个半路出家的黑龙要丰富得多，哪里需要这家伙的指点？ 真要说起来，反倒是先让这家伙死了更加放心。 那黑龙眼见杜白已经心意已决并且看穿了它的计策，知道自己是绝无可能生还了，方才撕破了最后的脸皮，悲愤的怒吼一声：“既然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那本龙也要拉你一起陪葬！” 杜白心中一跳，暗道果然这家伙还有一些隐藏的手段，说不定还真会给自己造成一些麻烦！ 因此他也是更加警惕于对方的动作，浑身上下都绷紧了神经，预备应对这家伙的拼死一击。 而等那黑龙话音刚刚落下，便是看见其吐出来的龙珠竟是突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金光，比之先前要耀眼数十倍，犹如近距离看着天上的太阳，若是寻常人猝不及防之下恐怕瞬间就是要被突然的强光给刺瞎了眼睛不可！ 与此同时，真正让他集中注意力的是那金光之中所一齐散逸出来的一股浩瀚无边的龙威，恍惚间那些金光就好像是凝聚成了一条真正的金色神龙，带着赫赫神威，踏着一朵巨大的祥云降落在眼前，并以仙神般的高高在上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凡人。 似乎只要眼前之人不合祂的心意，祂就会瞬间出手将其解决！ 杜白在见到这一幕的瞬间便是明白了过来，这条神龙应该是和额祖佛以及玉缘仙子走的同一条路子，这道金色虚影便是对方所残留下来的一缕神念，也是为了挑选适合继承这颗龙珠的继承者。 这个瞬间底下的黑龙见自己的这一杀招终于奏效，看见刚刚还将自己踩在脚底下的那个嚣张的家伙此时在那金色龙影面前也不过是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不禁疯狂地大笑起来，纵然口中不断渗出龙血却已是不在意。 纵然重新召唤出这条龙形虚影的代价就是它自己的生命。 但他此刻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执念，就是让这个敌人和自己一块儿死！ “你可知道为何这颗龙珠放在这山中数十上百年，有无数的鬼怪曾经见过它，却只有我一蛇才能得到认可吗？” 眼见自己的临终心愿即将完成，黑龙冷笑着说道：“那是因为它对于血脉的传承极为的苛刻啊！” 闻言，杜白若有所悟，微微抬起头凝视着面前那条金色神龙的虚影，陷入思虑之中。 看来这龙族的传承与他所猜测的还是有些出入的，与那些仙佛的也是有所区别。 传闻之中，龙族因为本身是特殊的妖族，生来强大，对于自己的血脉也是极为的重视，拥有一种身为龙族的独有的傲慢在骨子里面。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龙族才会在选择后世传承的时候也只挑选具有龙族血脉的后裔！ 不像是玉缘仙子和额祖佛那样，因为本身就是人族，所以对于传承者的挑选也就没有那么严苛，只要是个善人顺便看得比较顺眼就可以了。 “这还真是……”想到这里，杜白忽然低头看了一眼那黑龙，似是想起了什么，“你原先应该是蛇妖吧？莫非……” “不错，我身上就具有龙族的血脉！” 黑龙异常得意地炫耀道，虽然生命已经结束，但是对于它而言，能够拥有龙族的血脉甚至得到龙族的传承可是十分值得夸耀的大事。 这说明它已经不是普通的蛇妖了，而是有机会位列仙班的龙族后裔！ 旋即它的眼神流露一丝阴狠毒辣：“当初，有个叫做青虹的道士也来到了此处，发现了这颗龙珠并起了贪心意图染指，谁知这条金色神龙的虚影便是从龙珠之中飞出，一掌便是将其打飞！虽然那家伙侥幸活了下来，但是身受重伤已是命不久矣，只能仓促布下各种封印妄图隔绝它……” “可是凡人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封印得了仙神呢？” “但也是多亏了那家伙激活了龙珠，我才受到了自己体内那一丝血脉的指引找到了这颗龙珠，并且突破了那些封印，得到了认可……” 黑龙歇斯底里般的大笑着，旋即眼神几分戏谑地望向头顶上空的杜白：“而现在，就轮到你了！这种近距离下，你可没有机会像那个青虹道士一样幸存下来，而是会被一掌拍死，死在本龙的前面！” “是吗？”杜白淡淡地说道，并且浑身没有任何打算防备的意思，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展现在那金色巨龙的虚影面前，仿佛欲要引颈就戮一般，让黑龙深感愕然。 然而更让它感觉到不对劲的是，虽然它刚才故意嘲讽那家伙而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但是这金色神龙的虚影却似乎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依旧漂浮在半空之中，与那家伙“深情对望”着…… 黑龙心中一跳，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忽然让它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491章 动手？ “快动手啊！神龙！” 黑龙有些焦急不安地吼道：“快点灭杀掉眼前这个胆敢染指于你的鬼怪！你的高贵的龙族血脉怎么能随意留给别的妖怪？” 它拼命地催促着，试图让对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只可惜的是，这个金色神龙的虚影似乎根本不打算搭理它，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杜白。 等到片刻之后，甚至重新散逸开来化作了漫天的金光，缩回到了那颗龙珠之中，让黑龙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 它悲愤地咆哮道，怒瞪着杜白，不敢相信是这个家伙暗中施展了什么手段，才会瞒过那神龙虚影的眼睛？ “为什么？” 杜白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因为……我也是龙族啊！” 准确的来说，魇龙王曾经身为一条蛟龙，体内的龙血要远远比黑蛇妖体内的稀薄到几乎看不见的龙血要纯净得多，只是因为如今是一身鬼躯而略显混杂了一些，但依旧十分强劲。 相比之下，那金色神龙会选择谁似乎已经是放在明面上的事情了。 “这就是你的最后的手段？” 原来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胡乱的闹剧而已，还真是让杜白空紧张了一会儿。 “你！” 黑龙难以置信地看着杜白，随着对方对于自身气息的不再收敛，它瞬间便是感应到了对方作为“同族”的独特气息，更是瞪圆了眼睛。 它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要远远比它纯正许多，即便是它现在成就了的黑龙的身躯，依旧是比不过对方…… 它在这个时候才有些荒诞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竟然一直都只是班门弄斧而已…… 抬手解决掉这个已经彻底绝望了的黑龙，看着它气息断绝，随后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它的尸体——包括抽干龙血，龙皮，龙角等等珍贵宝物需要另外收藏起来。 虽然因为对方没有进化完全而有很多地方缺损了，不过单单是完好的那部分就已经足够。 也不枉费他来这里跑一趟了。 大致全部收容起来之后，杜白方将心思放在了那颗留下来的龙珠上面。 虽然没有了宿主的供应，但是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比之世间最美丽的宝石还要夺人眼球。 因为之前已经得到了那道虚影的认可，所以杜白此时可以放心大胆地尝试去接触这颗龙珠的表面，以获得其中的传承。 而当他指尖触及到那龙珠的表面之后，瞬间一道耀眼的光芒便是从指尖相碰处迸发了出来，将其全身都笼罩于其中，在外面看来就仿佛是化作了金色光影了一般。 实际上这个时候杜白的身躯已经进入了那龙珠的内里。 出乎意料的，这里面不是额祖佛和玉缘仙子那样的一片漆黑的空间，反而有着实际的东西。 抬头望去，头顶上是一片乌云密布雷电闪烁的天空，脚下则是一片平静的灰黑色的海洋，没有一条活鱼，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的波澜。一眼望去极为遥远的天边，天与海洋似是连成了一条线，分不清彼此，恍惚之中有种天地颠倒的错乱感。 “这就是龙珠的内部？” 杜白于半空中稳稳站立着，眼前这一幕让他不禁皱眉沉思。 他总觉得这地方有些和自己所想象的不太一样。 比起之前在额祖佛和玉缘仙子那边所看见的纯粹却令人心安的黑暗不同，这里虽然有水有云有天空，看起来十分丰富且美好，但是却给人一种极为沉寂压抑的感觉，无形之中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切静止，没有丝毫的生机，就好像不是一片汪洋，而是一片棺椁裸露的阴森墓地，葬送着无数的邪恶与混沌。 他忽然有些好奇了起来，掌控着这片天地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龙族？ 很快，眼前就有了确切的答案。 只见本来一片沉寂的海面底下忽然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在不断地扭动着，似是正从海底的深渊底部向上游动，这道金光也是愈来愈刺眼，与周遭的那些阴暗灰白的背景形成鲜明且强烈的对比。 很快，先是一颗充满神威的龙头，随后是冗长的龙躯，最后是蜻蜓点水般的龙尾。 当它完全出现在杜白的面前时，其庞大的身躯，强大的神威所带给杜白的震撼比起外面那个小小的虚影要强烈得多！ 相比之下，他此刻的身躯虽然近三米高大，但是也不过是对方的一根手指的长宽，那颗龙头更是犹如一座小山一般，吞吐间可以感受到强烈的灼热的气浪吹在身上，连带着下方的海面都掀起了阵阵的风浪，恍惚间似是狂风大作，海啸连绵！ “掌控风雨雷电，这就是龙族之威么？” 杜白心中如此想道。 魇龙王虽然身为龙族的一员，但可惜只是蛟龙，并没有那种特殊的神通。应该是只有真正的龙族成为了正神之后，方才有施云布雨的职责与对应的神通。 眼前的这条神龙，便是拥有了如此神通！ “那是不是代表了，只要自己继承了它的力量，自己也能进行施云布雨了？”他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这个奇异的念头，细思之下竟是的确有可能的。 毕竟以之前那那条黑蛇都能操控沛山的天气，他理应也可以！ 实不相瞒，他还真的挺想体验一下那种感觉的。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神龙凝视了他一会儿，开始说话了，声音如同古铜钟声一般，宏亮且震慑人心：“吾乃正统龙族敖乌……掌管此地施云布雨。你既有龙族血脉，当可继承吾之力量，蜕变为真正神龙，造福万民！” “多谢前辈！” 杜白礼貌性地微微一拜，不卑不亢。 因为他明白，就像是额祖佛和玉缘仙子那样，这里所惨留下来的仅仅只是一道残念而不是真正的仙人。它没有自己的思维，就好像是单纯的电脑逻辑，判断来者是否符合要求，不符合的一脚踹出去，符合的就接纳下来，交接传承。 可能玉缘仙子的程序判定要复杂一些，但是也大致就是这样的逻辑。 因此只要基本的礼节到位即可，不必三跪九拜行大礼。 而接下来，就是这传承的正式传授了。 第492章 有意识？ 只是在杜白原本的预想之中，这一次的传承应该和之前的那两次差不多。不过看现在这里的特殊的架势，恐怕会有些不太一样了。 那神龙虚影在空中微微摇动着长长的身体，龙须虽是幻影但同样也是在飘动，颇有些活灵活现的样子，与此同时其低沉的声音继续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吾将赐予你一滴精血，蕴含着传承之力，只需要你将其吞服下去，便可以褪下你那鬼物之身，进化成为真正的龙族，拥有仙人之力！” 话音落下，它的指尖抬起，似是凝聚了几分气力后浓缩为一滴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液体，其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奥妙与生机，让人只一眼看过去，便仿佛是看见了无数的新生与凋零，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 若说这是真正的仙人之血，恐怕没有人会有所怀疑！ 也难怪，外面那条区区蛇妖都可以在这龙珠的帮助下逐渐蜕变成为龙族，甚至执掌神通，的确是仙人们方才可能具有的手段。 而这滴血也在对方的有意推动下来到了杜白的面前，似乎只要一招手就可以将其拿下，随后自己就可以蜕凡成仙，从此永世不朽…… 这般巨大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失去了理智陷入狂热之中。也难怪就算是田道士口中的那个德高望重的青虹道长也会忍不住对这东西出手。 杜白仔细听着它的话语，正是心动欲要动手去拿，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抬手的动作也是忽然停住了。 抬眼打量了一下面前这条神龙以及那颗金色的龙血，他想起来一个奇怪的问题来。 如果是其它的那些只是第一次接触此类事情的普通人而言，自然会是认为是天上掉馅饼而狂喜地去接受。 然而可惜杜白并不是。 之前他就已经有了两次经历，所以对于这方面格外有经验，可以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现在他所在意的就是为什么唯独这条龙手上竟然还有龙血的存在？甚至还能主动施展力量来帮外界的龙族后裔蜕变成真正的神龙？ 之前的额祖佛没有留下来什么特殊的手段，除了那些仅存的力量之外，似乎只有一片空白了。 而玉缘仙子所留下来的舍利子里面本来也应该同样是如此的，不过因为先落入了那个老和尚的手中经过了改变，所以才会出现了那些特殊的东西，包括联通那些信徒的功能。 某种程度上来说，杜白应该算是继承了那个老和尚的遗产。 不过可惜那个老和尚根本就没有真正领会玉缘仙子的真身，也因为心底的邪念而无法真正继承那份力量，所以始终处于皮毛外的摸索阶段，导致最终留给他的也只是半成品而已。 “那么，为何这个龙珠的里面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还有珍贵的龙血的残留？” 杜白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周围的那些场景，沉寂压抑的环境给人带来极为不舒服的感觉，更让他心中本能地对那滴送上门的龙血有所抗拒。 即便是接受了这滴龙血之后，有很大可能会拥有真正的神龙的神通。 毕竟以他单单魇龙王这具身体的力量就已经完全可以将那条继承了龙珠力量的黑龙给压着打，何必还要为了这些并不算多么强大的力量而舍弃这具身体，退而求其次地追求那并不是十分必要的神通呢？ 所以他稍稍退后了一步远离了那滴龙血，打算暂时退出去，将这颗有些不同寻常的龙珠放进宝库里面收藏起来，而不去真正地使用。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注意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禁心头一跳…… 他好像不知道怎么退出去！ 毕竟这里又不像是网络游戏一样有退出的按钮，反而是类似于之前进入的梦境世界一样，只有等这场梦结束之后才能从此脱身，或者是这颗龙珠的主人认可了他，将他放出去。 前一种办法似乎还很漫长，而后一个办法来看，似乎同样不可行。 因为随着他的这些抗拒般的小动作的展露，面前的神龙虚影似是注意到了一般，低沉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隐含问责之意：“你莫非是想要拒绝吾之传承吗？” 杜白身形顿时止住，旋即猛地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虚影，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有自主的意识？！” 虽然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但是从对方那满是智慧光芒的眼神以及灵动的动作来看，应该没错的了。 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杜白的预料！ “怎么回事？” 明明无论是额祖佛还是玉缘仙子都只有一部分的残念而已，为何这条龙会有自主的意识？ 那道虚影似乎还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注意到它的异常，依旧将那滴龙血慢慢向前推近了一些，似是有意在诱惑一般：“你还在犹豫什么？这滴龙血将可以给你带来无穷的力量与神威！” 此话听来十分诱人，但是落在杜白的耳中却是十分的危险，就好像是在慢慢敲响着死亡的丧钟一般，让他心中警钟大作。 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残魂，真的会甘愿属于自己的力量被别人给继承走吗？ 就算是杜白自己，如果谁想趁着他还能动弹的时候就来继承他的力量，不把那家伙给打扁了才比较奇怪。 将心比心下，就算是仙佛也不会例外，不可能会拱手让人。 而额祖佛和玉缘仙子则是已经彻底死去了，方才会单纯留下力量给后世，与眼前这个情况是截然不同的。 “这东西有古怪……”杜白凝眸注视着眼前的神龙虚影，暗自想道。 或者说，从一开始外面遇见的那条黑龙开始，事情就有些奇怪了。 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条黑龙作为继承了龙族力量的家伙，除了具有一点算是可以炫技的施云布雨操控天气的神通之外，实力简直是弱得不堪一击！ 除了可以欺负欺负田道士这种实力不强的小道士之外，基本就是被他一巴掌就给拍死了，有没有五百年以上的道行都是另说。 作为一个仙龙力量的继承者来说，这个力量有些弱得过分了。 第493章 骗局 就算是额祖佛和玉缘仙子所留下来的力量，也不至于弱到这个地步，连给他造成一点小麻烦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看来，或许是根本就没有继承到真正的力量，甚至那一身龙皮都真的只是一层皮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那家伙还真是有些挺可怜的了…… 而此刻那神龙虚影见杜白迟迟没有动静，竟是开始有些急躁起来：“莫非你还在留恋你自己这一身肮脏的鬼物皮囊不成？你体内的龙族血脉，只有真正的龙族躯壳才能展现其强大的地方！” 然而杜白却是忽的出声拒绝道：“不必了，我认为我不足以胜任龙族继承者的身份，所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更何况，我这个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好，我很喜欢。” 他根本不打算按照对方的剧本走下去。 神龙虚影显然根本没预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不禁顿时被呛住了，难以置信：“竟有如此愚钝之人！甘愿作为蝼蚁卑微地度过一生吗？” 闻言，杜白却是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就算是蝼蚁也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总也好过被当做傀儡般对待。你以为如何呢，前辈？” 听得如此质问，神龙虚影忽然沉默了下来，一双竖瞳紧紧地盯着他，声音逐渐转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觉得身为仙人的吾在欺骗你们这些凡人吗？” “或许是罢，例如刚才外面的那条黑龙，恐怕便是被骗得不轻，直到临死之前，都还相信自己真的蜕变成了龙族……” 既然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他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虚与委蛇的打算，淡淡地将话给说了个明白：“只可惜，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层皮，就像我之前在外面所说的那般，顶多只是一条披着龙皮的蛇而已。” “它的内在，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变化！” 话语一顿，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了那滴依旧绽放着熠熠金光的龙血上面，此刻瞥去方才初见时的惊艳之后仔细观察其中内里，似乎已经不再那么吸引人了，倒更像是包装得十分精美的毒药，等着愿者上钩。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滴龙血顶多只能改造继承者的身体吧……” 或者说，甚至于连完全改变身体都做不到，顶多只是提供一个大概的骨架，真正的龙躯还是需要继承者辛辛苦苦地一点一点积攒力量来完善。 就像是那条心急的黑龙疯狂地压榨着本地的百姓，以此来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众生愿力，来修补自己的身躯。 如果不是有杜白突然横插一脚，或许那家伙在牺牲了无数无辜百姓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成功…… “那又如何？”神龙虚影低啸一声，脚下的海面上不断翻滚着的巨浪规模似乎更大了些许，头顶上那密密麻麻的乌云之中也似乎有电光闪烁，仿佛在昭示着它的内心同样不平静，“吾本就没有义务帮助尔等凡物平地飞升！不过是为你们塑造形体，给你们一个有机会位列仙班的基础罢了。” “你们不感恩戴德，反而贪心地想要不劳而获？吾龙族的后裔竟是如此愚昧！” 它的语气听来就好像是怒其不争一般，落在杜白的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但是单单就给继承者一个合适的身体，相应的力量却一再的削弱，这就很奇怪了啊！” 杜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摇了摇，指尖轻轻点了点脑袋，低声道：“只要稍稍有点见识的人都会觉察到不对劲。” 恐怕也就只能骗骗像之前那个蛇妖一样的蠢货了。 若是以旁观的视角来看，问题可是大得很！ 一个是空有皮囊却没有相应力量匹配，甚至魂魄十分弱小的身体，一个则是强大无比的魂魄，更是拥有仙人般的神通，简直是完美地契合，再合适也不过！这两者稍稍联系一下都能意识到其中的诡异之处！ 恐怕那位青虹道长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拼着重伤逃离这里，并且布设下重重封印，不愿让这东西重现人间。 之前倒的确或许是他错怪了。 感叹一声，他抬起头望向那神色肃穆的神龙虚影：“你是不甘心就此身死道消，所以想要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的身体并再次执掌龙族的神通吗？” 简单来说，就是夺舍了吧。 现在来看，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而且为了夺舍后的适应性，关于血脉的挑选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之前挑选那蛇妖或许只是因为没有其它的更好的选择，当杜白出现之后，它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那条倒霉的黑蛇妖。 这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果不其然，随着他说出这番话，神龙虚影的眼神瞬间便是变了，原先的仙人般的神圣意味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犹如野兽般的凶残暴戾，缓缓张大了嘴，那一道金色的虚影逐渐变得凝实了起来，一片片的鳞片也是若隐若现，十分真切。 “你猜对了又如何？” “吾本意只是想让你在临死之前开心一下，满足你们想要成为龙族的心愿，也算是吾日后占用你们身体的补偿。” “毕竟以你们这般的凡俗身躯，能够做上一天的神仙便已经是十世修来的福气，还敢有什么不满？！” 神龙虚影冷笑着：“而你即便猜对了，认为吾会放你离开吗？难得出现这么浓郁的血脉，只要加以龙血辅助，一定可以比起那条蠢蛇更快地接受吾之力量！” “你可是难得的美味啊！这具身躯一定是属于吾的！” 它看待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盘美味的盘中餐一般，已经迫不及待欲要享用了。 本以为得知真相的对方会绝望地下跪求饶，谁知此时这个奇怪的鬼物却依旧是一副让它看不懂的淡定自若，反倒忽而伸手似是示意有话要说。 “且慢，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若是想求情，恐怕现在已经晚了。”神龙虚影嘲讽道。 “不，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只有你能在死后还保持自主的残魂呢？” 杜白双手抱于胸前，睁大了眼睛颇为在意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龙躯，似是想要找找里面不一样的地方。 这是他最奇怪的。 为啥这家伙可以成为仙佛之中的一个特例？难道就因为它心邪不成？ 第494章 破局之法 神龙虚影根本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不禁沉默了一下，大约是觉得对方已经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方才沉声答道：“吾乃仙人，亦是高贵的龙族，是尔等凡俗之物无法想象的存在，自然是跳出六道轮回之外不死不灭！自然可以保留下属于自己的神识！” “那倒是怪了。” 杜白皱眉沉思，疑惑地说道：“那怎么我认识的另外两个仙佛，他们死后就没有留下来什么自主意识呢？” “愚昧的凡人！” 神龙虚影似乎是被他的话语给激怒了，顿时咆哮了一声，脚下的波浪更是疯狂涌动，似是要跟随着其主人的意识将杜白给埋葬进入这无尽深渊之中：“竟敢口出狂言！高高在上的仙神岂是你区区一个凡人可以轻易接触到的？更何况，仙神永生不灭，怎么可能会死亡？简直荒谬！” 神龙虚影根本就不信这家伙所说的话，甚至觉得是在故意戏弄自己，心中愈加恼怒。 不过当杜白听到它的这番话后却是有些意外，看它的眼神也是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这家伙好像并不知道仙神都已经消失了？” 这让他的心中逐渐对它生出了一些特殊的猜测，转而问道：“那我对于你的来历倒是有些好奇了，你究竟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不得不倚靠着欺骗外面的人才能求得出去的机会？” “这与你无关！”神龙虚影显然已经不打算透露更多的消息了，冷笑一声，身上的金光再次大放。 下一瞬，便是可以看见周围的灰白色的色彩恍若是水墨画的笔锋荡漾开来一般，从天上和海底四面八方逐渐凝聚到杜白的身边，很快地凝结成了十几条双目呆滞的灰白色的龙族身体，首尾相衔团团将他给围拢在其中，犹如一个巨大的圆球状牢笼一般。 “你身上那些肮脏的凡俗之物都将在这里被彻底净化，只留下最纯粹的龙族血脉供吾享用！”神龙虚影看着始终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围那变化的杜白，只当他是被这等神威给吓住了，旋即不无遗憾地说道，“只可惜原本你还有机会尝一尝成为真正龙族的机会，最后才无声无息地被吾占据身躯，如今却是只能在这里充满痛苦地死去……” 而且这种方法比起先行用龙血改造身体会稍有不如，但是现在来看，已经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说着，它注意到杜白似是要动手试探一下这牢笼的坚硬度，冷声嘲讽道：“劝你莫要白费功夫。这些里面灌注了精纯的仙气，与尔等的野蛮粗俗的力量截然不同，即便你力气再强也不可能撼动一丝一毫！” “是吗？” 杜白试着伸出指尖去触碰了一下面前的那灰白色墙体，果然感觉到一丝抗拒之力，虽然以他的目光来看并不算是很强，根本没有达到那条龙所说的那么夸张的程度。 不过即便如此，他目前也还不打算强行突破。因为就算打破了这个牢笼，外面还有龙珠这个更大的牢笼，那个牢笼就算是以他的实力也一时没有办法突破。 好在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他闭上眼睛，放空心神，试着将意识转移回到苏府内的身体上。果然，这个意识的转换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影响的，即便是身处在这奇怪的龙珠内部。意识海中的那两个光点依旧闪烁着光芒，没有丝毫被阻隔的样子。 待成功转移之后，他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缓解了一下这具身躯方才久坐之后的疲惫，转而拿出了玉缘仙子留下来的那颗舍利子，放在手心处尝试进入了其中的空间里。 果然还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么就是接下来的解决办法了。 说来其实也比较简单，就是借用玉缘仙子来破局。 仙人的仙术还是得靠仙人来解决。 至于方法么…… 正如之前书生的身体既然可以借用鬼王的力量，那么相反的同道理，鬼王分身也理所应当可以借用书生体内的力量才是。 只是之前魇龙王的力量都太过于强大，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借用便暂时搁置了，如今却是可以做个很好的实验。 “来试一试……一个鬼王如果能用仙术，会变成什么样的奇怪情景？” 想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将这片空间中所积攒的部分仙气向着另一具身体内传输过去。 这边龙珠内，神龙虚影正等候着对方的身体开始转变的过程，虽然很是漫长，但是它有这个耐心。毕竟已经等了数百年时间，也不在乎多等这么些许片刻。 眼前这具身躯血脉异常的浓厚，而且隐约间其血脉内还有一种特殊的韵味，格外吸引它，是之前那条将就之下才勉强选择的黑蛇妖所根本比不上的，让它相信只要占据其之后，实力很快就可以恢复大半！ 这是它所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而那个被困在笼中的家伙似乎也是已经知道没有挽回的机会，所以索性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死亡的降临，倒也省得它再去施展本就不多的力量去镇压对方，也算是识相了，或许自己待会儿可以给他一个痛快…… 就在它如此想着的时候，却是忽然注意到那家伙的眼睛陡然睁开，一道诡异的金光从其眸中闪过，让它的心里莫名有种颤栗的感觉，就好像是下位者见到了上位者的畏惧。 它很快就想到了自己为何会如此畏惧，这是因为龙族对于极致血脉的追求以及森严的等级，对于强者的敬畏……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和这个家伙没有关系啊！ 不过很快它便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从那牢笼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掌…… 紧接着，便是看着家伙犹如撕破窗户纸一样轻而易举地将面前的牢笼给撕开了一个恰好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大小的裂缝，从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 龙神虚影紧紧地盯着站在面前的杜白，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我似乎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可是有一尊真佛和仙人罩着的，你这点手段可是一点也没有用处。” 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最正经的话。 第495章 不服？ 杜白笑吟吟地望着它，感觉到身体内的那特殊的仙力与作为原住民的鬼气运作的方向截然相反甚至泾渭分明，就犹如水火一般，却丝毫没有争斗的迹象，就好像不打算互相搭理一样。 以至于现在他的体表外，一半是鬼气森森的阴冷，一半则是仙音渺渺，颇有几分违和的圣洁。 神龙虚影一脸的震惊，显然这会儿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奈何此刻事实摆在它的眼前，也是由不得它不相信了。 放在片刻之前，它怎么可能会相信有人竟然真的能够接触到传说中的仙神，甚至可以获得庇护？ 明明是它即便用了一生也做不到的事情，竟然被对方给轻易做到了？！ 旋即，它心中涌出的不是狂喜也不是庆幸，反而是浓浓的嫉妒与不甘，咆哮了一声，咬牙切齿，双目泛红地瞪着他：“凭什么得到仙神认可的是你这个鬼物？凭什么吾努力了这么久，却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仙神愿意回应？” “此乃天道不公！我不服！不服！” 满是不甘的怒吼声犹如一道道惊雷般响彻了整片天空，在云层间不断翻滚着，竟是生生地冲散了那层层叠叠的乌云，显露出了那天空的一角。 然而那一片天空却是一片令人心中绝望的漆黑，没有日月星辰甚至没有任何的光亮，比之先前的一片灰白更加令人心中压抑！ 但是这些黑暗却让杜白看得有些眼熟，似是似曾相识一般。 准确地说，正和玉缘仙子和额祖佛他们的空间一致，是绝对的黑暗，是真正的基础！ “果然……这里的云、海乃至一切都只是被后来创造出来的！”杜白眼前一亮，心中的猜测更是准确了几分。 而与此同时，那金色神龙已经开始发狂了，巨大的身躯每一次的扭动都会引起山崩海啸的动荡，而那一爪对准他的身体拍下来的时候更是犹如山岳压顶一般，给人带来致命的窒息感！ 然而这只爪子终究是没有落下去，而是在半空之中便被一只远远小于它的手掌给拦了下来。 无论它怎么用力，竟是都无法再撼动一丝一毫！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将你所知道的全部交待出来吧……”杜白抓住它的爪子，身形立于半空之中，岿然不动。 “妄想！”神龙虚影自然是不愿意答应的，它此时已经彻底发疯了，恨不得将其彻底斩杀，又怎会屈服？ 杜白看它的眼神也大约猜出来事不可为了，不禁叹了一声：“也罢，看来也只能把你给打死之后再说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臂便是开始发力，紧紧地抓住那只龙爪，随后猛然一拽，只听得一声似是布帛撕裂般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着，那只金色的龙爪竟是被他给生生地撕裂了下来！ 这还不止，面色冷静的他身形快速向上飞去，犹如电光一闪后便是来到那龙头的面前，一把便是将它的龙角给抓住，随后深吸一口气，握紧另一只拳头用力向下砸去！ “轰！” 当他拳头落下之后，那龙头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便是被打了个深深的洞，甚至险些被打了个对穿。不过并没有血肉飞溅，反倒是激起了一道剧烈的爆炸，整条龙躯从头部到尾部开始迅速四分五裂，化作点点星光炸裂开来！ 在拥有了仙力加成的情况下，竟是一招便是将其给解决了干净，而它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爆炸所引起的大风吹动了杜白身上的衣物哗哗作响，但并未遮掩住他的视线，他抬起头仰望向天空，那里乌云依旧密布，脚下的海面依旧波浪翻滚，这说明对方应该还未彻底死去。 至少应该还存在于这片世界的某个角落里。 他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应，可以感觉得到这片世界实际上并没有视线所看见的那么大，甚至要小得多，所以很快就发现了一些端倪，就存在于海底里。 睁开眼睛，他调转了方向向着之前那金色龙影浮出水面的位置深深潜了下去。 海水果不其然比起看起来的要浅很多，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潜入到了底部，而这里真正让杜白感到有些惊讶的是，这里竟是有一具透明的棺木，在灰色浑浊的海水之中依旧熠熠生辉，格外吸引人的眼睛。 而当他走近观察之后，果然是可以看见这棺木里面躺着的正是一具已经只剩下骨头的龙躯。 这具骨头应该就是刚才那家伙所留下来的了，它将自己埋葬在这里，或许也是希望可以有朝一日重新复活过来吧…… 不过看起来依旧很是不友好，因为当他靠近的时候可以看见那本已经死去的骷髅竟然再次疯狂地扭动了起来，一只骷髅头对着他怒吼着，不断地用尾骨抽动着，震得棺木微微晃动，颇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安静点！” 杜白略有些不满地敲了敲那棺木，却引起了那东西更加剧烈地反抗，似是要冲出棺木狠狠的咬他一口不可。 最后惹得他用力一掌拍了下去，不仅是将这棺木给拍成了碎片，还把它给拍扁在底板上，估计是再起不能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杜白才有机会捏起它的骨头仔细打量了两眼。 虽然刚才那个虚影看起来很大，但是出乎意料的这骨头却是很小，满打满算也就是魇龙王的胳膊粗细，而且从一块块的骨头连接的方式上看颇有一些扭曲怪异的意味，就好像是一个畸形儿，十分不正常…… “果然如此……” 见到这一幕，杜白轻叹了一声，自己的猜测差不多已经被证实了。 手上这条已经只剩骨头的龙应该并不是这颗龙珠的原主人，准确的说，曾经是第二任主人，而黑蛇则是伪第三任，事实上究竟是第几任也无法确定了，反正像是黑蛇妖那样的家伙只要稍稍有些成果，炼成身体之后就会被夺舍，也就无关乎第几代了。 但又因为像是魇龙王这样血脉浓厚的龙族后裔可遇而不可求，它也就不得不一次次地选择像是黑蛇妖那样血脉低劣的家伙来夺舍，一步步地突破了底线，慢慢就畸变成了现在这个丑陋的模样，就连实力也是一步步的退步。 最终恶性循环之下，演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第496章 蟒蛇 像这种特殊的情况杜白还真是第一次遇见，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手上这条龙的骨头。 想要看一看别的家伙得到了仙人的力量之后会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不过目前来看，似乎带来的负面影响要更多一些。 “因为沉迷于仙神的力量，所以即便是死了也不愿意放手，甚至不惜使用各种阴谋诡计来继续延续生命？” 杜白不禁有些猜测，这也十分符合对方的人设。 能够得到如此的仙缘，它的运气肯定是极好的，至少比起那些或许穷其一生都未必可以窥得一丝仙气的求道之人要强得多。但是起初的运气却未必代表得了未来，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恐怕也是未曾预料到的。 不过…… 杜白掂量了一下这条龙骨，微微凝神细思。 “这家伙的身上还有许多奇怪的地方，究竟是从哪里找到的这颗龙珠，真正的主人又是谁？这颗龙珠的真正主人的谜团恐怕就在这家伙的身上了，既然还有意识的存在，那么或许可以入梦去看一看……” 他这般想着，开始尝试着施展魇龙王的神通。 这个入梦的神通本就是魇龙王所具有的，之前书生的身体虽然是可以通过分身之间的联系借用一部分的能力，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依旧是“残缺版”的。当以魇龙王的本尊来施展的时候，瞬间便是感觉到了截然不同的顺畅感！ 居高临下一般的俯视视角，眼前所闪现而过的是一条蟒蛇从出生长大全过程，虽然耗时似乎仅有一眨眼，但是他便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了一般，将对方的所有经历都印在心中，了如指掌！ “这种速度……”杜白自己都是有些诧异，“与其说是入梦，倒不如说是搜魂更恰当一些了……” 只是手段没有后者那么残暴而已。 考虑到魇龙王本身的强大实力，或许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不过随即，他的注意力便是完全集中到了这条小蛇的经历上面。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当这条小蛇遇到龙珠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成妖！ 他的视角内，只见这条身形足有十米左右粗长的蟒蛇因为已经消化完了之前一次捕猎收获到的食物而再次感受到了饥饿，不得不开始挪动自己的身体从地穴里面游动出来，进入到这片茂密的树丛之中，开始进行新的一轮捕猎！ 而以它的体型即便是在这片山脉之内也可以算是较为强大的存在，即便是天上的老鹰也未必吃得消它的一尾巴，只要依靠着野兽的直觉不去招惹那些大山深处的恐怖的存在，就可以在这里随心所欲地捕猎，每一次的收获都足以满足它三到五天的消化，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但是这个情况在它几次蜕皮之后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来，随着体型越大，外出活动的消耗的精力也就越多，甚至即便只是盘着不动保持休眠，所消耗得能量也是越来越多，以前还可以维持两三天饱腹的食物现在往往一天就已经消耗殆尽。 为此，它不得不多次出来捕猎。 二来，体型的增长也就意味着对于食物需求量的增加。以前一只野兔子就可以让它三分饱意，现在只有吞下一只鹿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然而这也就意味着它必须前往山林的深处才能捕获到更多体型更大的猎物。 但是当它抬起头望向那片山林的深处时，竖瞳深处却是流露出几分极度的惊惧与忌惮之色。 现在的它还未成精，智力十分有限，但是尽管如此，在它的印象里，那里有很多很多恐怖的存在，就算是以它现在的实力过去，恐怕也根本撑不过一下子。 最让它恐惧的是当它还只有八米长度的时候，曾经尝试着稍稍进入深林的范围内，想要寻找食物。然而却是被一只犹如小山一般的鸟给追着跑，几次险些就要被对方像是捉小虫一样叼起来咬成两截，导致它现在根本不敢靠近那里。 不过这样的结果就是它在外面根本找不到足够的食物。 今天的运气更是格外的糟糕，除了在刚开始碰巧吃下了一只兔子，然而根本不足以填饱它的肚子，强烈的饥饿感在促使着它发疯一般地寻找着更多的食物！ 如果真的没有找到食物的话，要么是活活饿死，要么是进入深山里面冒险。 无论哪一个它都不愿意！ 只是就在这时，它忽然听到了头顶的鸟叫声，慢慢抬起头望去，只见树荫之间一只小鸟正扑闪着翅膀飞到自己的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似是叼回来一些小虫来喂养自己的孩子，隐约还能听见被风声给掩盖过去的细微的幼鸟的鸣叫声。 “食物！” 它立刻便是发狂了，犹如闪电一般快速地游动到那棵树的下方，随后盘旋着向上绕了上去，目光里面只剩下那个装满了“食物”的鸟巢！ “叽！” 那些幼鸟的母亲立刻便是察觉到了下方正在爬上来的庞然巨物，登时吓得连羽毛都掉了几根，随后眼看着死亡的危险越来越近，它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孩子了，立刻扑腾着翅膀向着天空飞去，不敢停留…… 事实证明它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已经饿疯了的蟒蛇刚刚到了能够够到那个鸟巢的距离之后便是猛地窜出张大巨口咬噬了过去！ “咔嚓！” 只听得一声树枝折断后的巨响，整个装着几只刚孵化出来的幼鸟以及几个鸟蛋的鸟巢便是连同一小节树枝一起被吞入了它的肚子里！ 新的食物入肚，虽然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鸟巢，但是莫名给它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腹感，以至于甚至有了浓烈的困意，但本能让它不至于在外面睡下，坚持着慢慢爬回到了自己的地穴里之后方才深深地陷入了沉眠。 而当这一幕落在以旁观者视角来看的杜白眼中时，他却是一脸的惊愕，根本就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情况…… 他可以看见方才那个鸟巢的里面不仅仅是有鸟蛋和幼鸟，还有一个晶莹剔透十分漂亮的圆球，就好像是现代工业化的玻璃球一样，也一起被这蟒蛇给吞下去了。 第497章 我是龙？ 或许那只鸟也正是因为无意中在野外某处发现了这圆球十分漂亮才放到自己的鸟巢里面，就像是本能的生物习性而已。 然而当放在这个时代的背景下来看，这个“玻璃球”可就不是什么凡物了。 如果杜白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那颗龙珠！ “龙珠竟然被这蟒蛇给吃了！” 他不禁也是有些无语，既是觉得有些荒诞不经又是觉得这家伙的运气可真是不错，误打误撞竟然还能吃下仙神的遗物…… 这可真是…… 他的目光转向那地穴之中已经陷入了沉眠之中的蟒蛇，想不到这家伙在梦里竟然还在睡觉，这就有些为难了，他总也不能再进入对方的梦中梦吧。 而且把这个龙族的遗物给吃下去…… 杜白皱眉沉思，这个奇怪的激活方法还真是第一次见，的确很是古怪。所以说是直接跳过了龙族认可的步骤，直接将其中的力量化为己用了？ 这让他不禁联想起了自己手上的那两个仙佛遗物，莫非也可以尝试一下这种方法…… 不过仅仅只是一想便打消了这个怪异的念头。他还没不至于到这种病态的程度。 而很快他就发现了那蟒蛇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不仅开始增长变大，而且鳞甲变得更为坚硬威风，就连模样都开始变化，脑袋上逐渐长出了两个龙角的雏形，腹部下也开始长出了脚……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家伙竟是在梦中完成了最初的龙躯的蜕变。 “难怪这家伙根本不知道仙神其实也是会死的。”杜白打量着这个家伙，有些感叹无奈，“原来它根本就只是睡了一觉就变成了新的龙族……” 缺失了那位龙族前辈留下来的残念的交流，自然也就对此保持了一无所知。 也就是这条蛇直接蜕变成了一条龙！ 但就在这时，杜白忽然注意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这条蛇虽然体型在迅速变化成一条真正的龙的模样，然而它的生命力却是在迅速地消融着，就好像这场蜕变是以它的生命力为代价的一般…… 如果说，以它原本的寿命可以活到一百岁甚至更久，那么现在恐怕只剩下一半不到，并且还在迅速减少！ “原来如此，这就是以捷径去蜕凡成仙的代价吗？”杜白喃喃道，心中有些明悟。 世上怎么会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呢？它所付出的代价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更惊人。 也难怪，这条龙会不甘心，尝试用各种办法去延续自己的生命，包括骗取那些渴望成仙的妖族的身体，并且一延续就是上百年的时间，这在生与死之间轮回的痛苦可能是难以想象的…… 很快，这条蟒蛇——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龙便是重新苏醒了过来，一展身躯竟是比之先前要长了一倍有余，而且其身体的变化更是令其自己都感到惊异！ 虽然直接跳过了成精的阶段，不过现在也算是半个神仙的它自然也是拥有了相应的智慧，虽然目前还处于一片空白之中，但是强大的学习能力让它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变化，甚至开始享受起了成为龙族之后的生活。 首先，它在这片区域内已经可以算是无敌了，即便是没有仙力的积攒，但是仅仅凭借着这具龙躯的强大，就足以让它在此处纵横，而深山里面以前它感觉到恐怖的那些存在，此刻在它的眼中却根本不值一提。 当它十分凝重地重新找到了当初欺负它的那只巨大的野鸡，并且仅仅两下子就将对方给绞杀之后，它逐渐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实力。 不过它似乎并没有在此处称王称霸的意思，最初，它的目标仅仅只是得到足够的食物，让自己不用再饿肚子而已。 当它吃掉了那只鸡之后，身体带来的满足感已经实现了它的要求。 而并未与自己实力相匹配的智慧开始让拥有了飞行能力并盘旋在云端之上俯视着苍生的它开始第一次产生了困惑。 对自己的身份感到了困惑。 “我……究竟是什么？” 以前的它应该是一条蛇，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什么？为什么蛇会长角和脚，还会飞，力量还这么强大？ 这个答案很快就有人告诉它了。 当这座山脉里的所有的妖怪都在它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威势下瑟瑟发抖，不住地跪拜献上食物祈求护佑，并且高声呼唤“龙王大人”的时候，它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什么了。 “龙……” “原来我是龙吗？” 那些妖怪告诉它，龙族是堪比仙人的大妖种族，甚至龙王已经是位列仙班的正仙了，比之它们这些小妖怪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这也让它第一次有了所谓的荣耀的归属感，望着那些对它三跪九叩的小妖怪们，心中暗自想道。 “原来我是神仙吗？” 它一抬手便可以呼风唤雨，一合掌便是电闪雷鸣，这是真正的神仙才能拥有的神通！ 它就是货真价实的龙王！ 可是很快，一个新的问题开始浮现。 “为何它找不到别的仙神呢？” 从蜕变之后的十年时间里面，它一直在寻找着其它的神仙，自认为是一个新晋的神龙的它，渴望着得到同类的认可，获得真正的仙位！ 然而并没有，它始终什么都没找到。 即便它飞到了九天之上极寒极黑之处，下到汪洋深海无底深渊里面，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仙神可能存在的痕迹，这让它逐渐开始产生了不甘的感觉。 “为什么他们不肯见我呢？” 根本不知道仙神已经消失的它想不通这个问题。 询问了那些小妖，得到的结果却是它是它们有生之年所见过的唯一一条神龙，也是唯一一个仙神。 但是它依旧不甘心，希望可以找到那些仙神的所在之处，真正地加入其中位列仙班，而不是流落在这无聊的凡间，和这些除了阿谀奉承之外什么也不会的愚蠢的小妖怪们厮混在一起，做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山大王！ 然而最终，仙神没有找到，它却先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死亡——享年仅十年。 第498章 死亡 对于本就寿命悠远的妖族们来说，十年几乎可以算是弹指一瞬的过程，然而对于这条新晋的龙族而言，却已然走完了生命的全过程。 这个瞬间来得十分突然，以至于那些原本倚靠着神龙作威作福的小妖怪们在第二日屁颠屁颠前来拜见请安的时候，却是惊愕地看见原本那位神龙所盘踞的山巅上面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好像是一夜之间便无影无踪了一般，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去了哪里，只知道这世间唯一的一条神龙再次不见。失去其庇护的它们必须再一次面对来自于外界的各种威胁。 当然，实际上真正为其而担忧害怕的并不多，有许多的妖怪反而是在庆幸着，自己的头顶上终于少了一座大山，可以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 而实际上，那条龙在昨晚预感到即将降临的死亡之时，便是疯狂一般的腾云驾雾，向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天空飞去，想要飞上那清冷的月亮上，摆脱这恐怖的生死桎梏。 然而即便是到了死亡降临的那最后一瞬，它也没能飞上月亮。 与往常那仿佛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的身体不同，此刻它的全身皆是仿佛能量耗尽般的疲惫与空虚，周围高空处稀薄的空气甚至都让它浑身犹如针扎般的难受痛苦，再也没能有继续向上攀爬的力气，慢慢停滞在了云端之上，“呼哧呼哧”着喘着粗气。 但这每呼出的一口气都仿佛带出了它体内的最后几丝生命力，让它更为吃力。 雷鸣声在云端之间不断炸响着，并且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洒向脚下的一片绿色的大地，似乎是天地都在共同哀悼一般。 它睁大了满是绝望眼神的瞳孔，望向那似乎始终没有缩短距离的月亮，它的心中有着强烈的不甘。 “为何？我明明已经成为了高高在上的龙族，拥有仙人般的神通，理应长生不死才对！” “为何仅仅只是这么短的时间，我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好不容易蜕凡成仙的它怎么可能会甘心呢？ 很快，它便想到了一种可能，让它的眼神逐渐变得扭曲。 “难道，就是因为我始终没能真正成为了神仙，没能得到仙人们的认可，所以才会如此？” “我一定要……一定要成为神仙！要永生不死！” 带着如此的一丝执念，它的已经死亡的身体以及仅存的魂魄便完全被吸入了龙珠之中。 而失去了外界宿主的龙珠很快就耗尽了最后一丝的法力，其表面的光华开始散去化作了一颗普普通通的透明色的球体，从万丈高空之中垂直落下。 落地的时候甚至恰好砸倒了一棵巨树并留下了一个深坑，这里似乎是一处荒山，许久没有人烟来往，很快这个深坑便是被自然的风沙给埋葬了起来。 这一埋就是五十年。 直到里面那条龙的魂魄开始苏醒，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甘心地回忆起曾经从那些麾下的小妖怪们身上学到一些奇门邪术，准备事实一场经过其一番精心策划之后“夺舍新生”的阴谋！ 杜白就这么淡漠地站在它的头顶半空中，看着这个龙魂借助着这龙珠的神异，不断地骗取了一个又一个的期待天上掉馅饼的小妖，并通过一些实验了解到了关于龙族血脉的重要性。 终于，约莫又是五十年之后，它第一次成功夺舍了一个刚刚塑造成型的龙躯，让它重新感受到了活着的感觉，深感来之不易。 而改造这具身躯所用的龙血实际上就是它之前那具原身体体内龙血的精华浓缩版，若非如此，也无法这么短时间内就打造出一条真正的龙族，哪怕只是躯壳而已。 不过这一切在它的眼中都是值得的，因为拥有生命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妙，以至于让它根本不愿意失去，想要真正地永远活下去！ “为此，必须要成为神仙！” 因为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寿命可能会比自己的原身更加地短，所以它更加急迫的想要寻找到仙神的踪迹，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同。 然而直到五年之后，这具身体也死亡了，它依旧没有找到线索。 紧接着的是第二个、第三个…… 替身们的寿命越来越短，它在“夺舍”的过程中感受到的痛苦也就越来越多，在它想来，得到重生机会摆脱现在这种苦难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仙！ 最终，它的手段也是越来越极端，越来越疯狂，逐渐演变成了如今杜白所看见的模样。 每当它的替身死去之后，它就会开始寻觅新的含有龙族血脉的后裔，并且伪装成神龙来赐予仙缘，基本一钓一个准。 直到某一天，出现了一个中年道士无意中闯入了在它死亡后有意封存保护着龙珠的洞穴里面，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个显然不是凡俗之物的东西。 “此物……怎么透着一股仙气？莫非是仙家的宝物？！”道士颇有些惊异又有些喜色，他原本只是想要来游历一番山水，谁知竟是能有如此巧遇！ 只是就在他试着靠近的时候，却是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龙珠上面虽然有着淡淡的仙气，但凭借着他多年降妖除魔，与妖怪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却能发现上面有一些不太起眼的不祥气息，让他顿时冲散了原本的惊喜，心中有了些警惕。 虽然仙缘的确是诱人，但是他也知道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问题，恐怕他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果不其然，忽然地那龙珠里面伸出巨大的龙爪，直直向他攻击过来，若非是他早有防备，恐怕仅仅这一下就可以将他生生打死！ 即便如此，他也已经身受重伤，不敢再在此久留，而且透过刚才的那一幕，他隐约对那个东西有了些猜测…… 关于这个情况，果不其然是和杜白所预料的差不多，不过有些遗憾的是，那颗龙珠似乎是被那条蟒蛇给吞吃了，所以里面本来应该残留的那位龙族前辈的意念也被一起给消化掉了？ 第499章 幻梦一场 这个的确是无法弄清楚了，这种仙人的残念也会被消化掉吗？ 想到这点，杜白的眼神不禁有些怪异，这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或者说也可以算是那龙魂促成了这条蟒蛇成长为一条真正的龙吧，不然仅仅是里面残存的力量或许也不能完成最初的蜕变。 但是相应的，也就代表这个龙珠里面不会再有像是额祖佛玉缘仙子那样的残念存在，他也无法从这个龙珠里面探知到曾经的关于龙族的一些隐秘。 “只能说是无巧不成书吧……”他感慨了一声，也就没有再去纠结于这些无法挽回的事情，转而望向了这片梦境的空间。 梦境似乎依旧在持续着，没有终结。 甚至于这里的剧情已经发展到了那条小黑蛇在它的诱惑与帮助之下成为了一条新的黑龙，正耀武扬威地炫耀着。 没有杜白的出现，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好像是现实的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分界线。 虽然看起来有些自欺欺人，不过考虑到这里毕竟是对方的梦境，理所当然会下意识地排除掉那些让其不安的因素，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事实上，即便是在这个梦境里面，它依旧是没有见到仙人。 以杜白对其梦境的猜测，或许是这数百年时间的苦寻无果对于它而言已经在潜意识里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告诉它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仙人，它永远永远都会像这样子沉沦下去，直至承受不住而终结。 在黑龙的身躯也死去之后，还有白龙，花龙，红龙，各种各样的龙，过程无非就是一段又一段僵硬的轮回。 后来甚至寿命都无法维持超过一年以上，直至半年，当每一具分身甚至还坚持不到完全蜕化成为龙族身躯便死亡的时候，似乎真正的死亡很快就会降临了…… “当它在梦境里面死去会发生什么？” 杜白第一个反应是不想掺和进去，打算离开这个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的梦境。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来，重新转身望向地上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龙，伸出手开始运用起自己的神通。 魇龙王入梦的神通当然不仅仅是局限于进入对方的梦境，更是可以直接改造对方的梦境。 虽然这个龙魂凭借着种族的天赋而让自己的梦境十分坚固，但是当他以魇龙王的身体直接出手的时候，依旧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就当做满足你临死之前的一个愿望吧……” 很快，那趴在地上无力动弹的龙便是注意到周围的风起云涌以及环境的变化。 它的身体就好像是不由自主地慢慢腾飞了起来，向着天空的某处飞去。 而当它看见那云端之上高高耸立的“南天门”的时候，顿时惊喜万分，庆幸自己终于赶在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仙人的认可，入了仙门！ 当然，因为仅仅是梦境，而且杜白并没有实际看见过这个世界的天庭，所以大致的样子都是按照他前世在地球上看的那些仙侠电视剧模仿着的，十分简陋也十分粗糙，甚至一路上神仙都没见着几个，进了南天门之后就是恢弘的大殿，扮演着玉皇大帝的他高坐于神位上，俯视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龙。 对方显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里是假的。 尽管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简陋，但是因为是直接引动对方的意识海打造成的“天庭”，下意识地就让对方相信这里就是真正的“神仙居所”，根本没有任何怀疑的意思。 甚至于因为心态的转变，明明没有收到任何的能量补助，但不知何时它就逐渐从原本的气息奄奄变得健全了起来，完美贴合了梦境的荒诞与诡异。 而杜白临时搭建起这座虚假的天庭，自然不是简单地要满足对方的心愿，还是为了将这里作为对方的审判的场所！ 这家伙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了许多的生灵，又岂是能这么轻易便放过的？ …… 一段长达数百年的梦境终于告了一段落，当杜白从那梦境中离开的时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稍稍地精神也疲惫了些许，毕竟时间跨度如此之大还是比较罕见的。 好在梦境里的时间即便更久，在外界也只是一瞬而已，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真正让他满意的是在梦境里面对于这家伙的惩罚。 这条龙虽然在梦里在他的帮助下体验了一回成为神仙的感觉，但是所承受的刑法却是将之前的施恶都给返还了一遍，痛苦已是不言而喻，而且没有杜白的允许，它还无法从噩梦中醒转过来，只能老老实实地承受了下来。 神清气爽的杜白抬头望向这片龙珠内部的世界，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该怎么出去的问题。 其实他也考虑过用魇龙王加上传递过来的仙人的力量直接以蛮力打破出去，应该是可行的，毕竟这个龙珠看起来还没有坚硬到无懈可击的程度。 不过如果真用了这个办法的话，恐怕这个龙珠也就真的废了，浪费了一个不错的珍贵收藏品还是颇为让人可惜的。 “或许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杜白点头沉思。 只是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天上的云以及周围一片海洋竟然都开始生出了一片片的巨大漩涡，向着漩涡的中心汇聚过去，最终开始逐渐消散，化作了一片片的虚无，将背后那一片极致的黑暗给展现了出来。 在杜白有些惊讶的目光下，整片天空开始变得黯淡无光，最终所有的云雾都消散，所有的海水都干涸，只留下了四面八方的一片漆黑空间。 “这是那条龙的杰作。它们不见了似乎代表着……” 他觉察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手里那一条龙骨，果然是看见这东西表面上的光华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地闪耀过了一瞬后，逐渐变得黯淡无光，最终开始一点点地从尾椎骨开始消散。 最终，他的手里只剩下一小滩的金色骨粉，并且预计也存在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他忽然间有些明悟了，自己似乎误打误撞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这条龙从第一次死亡开始最大的执念便是成为神仙，而自己帮它完成了这个愿望，虽然过程中有许多的折磨。 因此，已经虚弱到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它真以为自己的愿望实现了，执念退散，自然也就没有支撑其继续下去的力量了。 也就是说，对方这次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死去了！ 第500章 机会 当死亡降临的时候，整颗龙珠的内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但并未持续很久，一切都仿佛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一样，几乎是转瞬之间，变化便已经完成。 此刻展现在杜白的面前的只剩下了这片龙珠内部的黑暗与孤寂，没有任何的光亮，也没有任何的物质，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一切都归于了虚无。 “回归到本质了？” 杜白朝着四周望去，那位前任主人所留下来的东西果然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这里似乎只留下来的一个纯粹的空壳而已。 而且在经历过了那无数次的“转世轮回”之后，最初那一位龙族的残念也根本没有留下来，或许是被前任主人给消化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现在所留下来的只剩这个空空如也的龙珠。 而在它消失之后，可以阻拦他出去的力量也已经凭空消失，所以当他产生想要退出去的念头之后，他便已经回到了外界。 此刻的外界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显然在龙珠里面陪那条龙打闹所经历的时间还是比较久的。 周围依旧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先前打斗之后留下来的一片狼藉若是无人刻意去休整的话，恐怕都要让人怀疑是不是引起了一场巨大的地震，才会形成如此的场面，导致小半个山体都有些崩碎后的迹象，一些地方更是有巨大的深坑，远超这些凡人的想象。 不过自从之前的龙啸声警醒世人之后，料想恐怕这边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变成凡人们的禁地，不敢随意踏入，这片区域有足够的时间让它去慢慢自然恢复。 杜白缓缓从半空之中降落下来，稳稳踏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面，那颗龙珠也随之慢慢降落下来，落入他的手中。 虽然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残念认可的程序，不过实际上没有主人的宝物，也就不需要认可这一程序了。就比如现在，杜白在握持着龙珠的时候，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可以运用它的一点神通！ “这东西……”杜白心中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还真是误打误撞就成了……” 他本来还以为已经被人拿走的仙人遗物就已经是与自己无缘了，没想到现在还能再次利用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还不能高兴得太早，比较在意的地方还有一点。 那就是这龙珠里面还真就是空空荡荡，一点能量都不剩了，就算是想要利用也无从用起！ 杜白不禁有些无语。 “难不成是之前那个黑龙为了和自己对抗，所以将全部的力量都给用完了……”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没道理到了最后生死一瞬的时候还在给自己留什么后手，估计早已经是拼死一搏了。 所以才会导致了现在这副尴尬的局面。 “那终究也只是个鸡肋而已了吧……”他暗自摇头，觉得有些可惜了。 能看不能用，岂不就是个鸡肋而已了？ 不过倒也或许还有另外一个邪道的法子，那就是学那条大蟒蛇一样，直接将这颗龙珠给吞吃进体内，或许还有另外的一番功效…… 不过这个办法杜白可是根本没有考虑过的，别的不说，想到那东西在大蟒蛇的肚子里待了那么久自己还要吞下去就有些反胃，更别说想要化龙的代价可是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他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寿命究竟是多久，但是也不想浪费。 只是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却是听见了山脚下传来了些许的动静，似是有人正在朝着这边摸索过来，不禁有些意外。 明知这山上有龙还敢过来？这些家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以他强大的感知力，瞬间便是了解到了山下正在向上走来的那几个人的情况。 只见那山林间一步步向上艰难攀爬的正是两个有些类似于猎户般的打扮的男子，身上侧肩披着一张不知哪个动物的兽皮，看起来比起此地其他那些灾民们都要更强壮一些的样子。 毕竟靠山吃山，实在饿得慌的话，还可以冒险进入山林中抓捕那些猎物，虽然现在饥荒影响下动物们也比往常要少了很多很多，但是若是运气好，还是能有些收获的，总也算能勉强混个饱饭。 而现在这两个猎户则是一边向上走着，一边小声议论着今日的怪事。 “大哥，今天那个声音肯定就是龙王大人的龙啸声了，会不会是龙王大人发怒了？万一咱们这么走上去，撞上了那位大人的怒火，岂不是完蛋了？” 那年轻者显然还有些犹豫，望着周围接近黄昏之时而愈发显得幽森的树丛，比起以往都似乎更加危险一些，总感觉就好像是有一双威严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让他心中满是不安。 而那位年长者则是一边回答一边抓住一根树枝向着一处略显陡峭的坡上爬了上去，拍了拍手，回头瞥了他一眼：“我自然是知道那是龙王，我们这些凡人当然不敢冒犯它，但是这对于咱们可都是一场机遇啊！” “机遇？”年轻者有些疑惑。 “不错！你说这座山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连野兔子都很难见到一只，咱们附近这些猎户根本不稀罕来这破地方！那龙王大人虽然不知为何会来到这里，但肯定也不会久留！你看，咱们特意拖了这么大半天，太阳都快落山了才来，龙王总不可能在这破地方待这么久吧……” 年长者十分自信地分析道，让年轻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问道：“那……龙王大人走了，咱们来这里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啊！” 还不如去其他猎物更多的山脉上找一找，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抓到两只野兔子，那这几天的饭食可就都有着落了！ 说不定要不是大哥突发奇想来带自己说是要找什么“龙王”，他已经找到了一只肥美的猎物了…… 那大哥却是用看笨蛋一般的眼神看着他：“真是没志气！难怪一把年纪了还在打猎！” 年轻者有些委屈，暗自想着：“大哥您不也一样么……” 不过这番话他没说出来，接下来大哥就开始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第501章 神通 “你也不想想看，那位龙王来这里逛了一趟，肯定是有目的来的吧！”大哥一副很有远见的神色，眼神里仿佛就在说“这个山上有宝物快去找”之类的话。 “况且，就算什么都没找到，那万一龙王不小心掉下一点东西，比如一片鳞片，一根胡须之类的，那可是真正的仙家宝物！这要是拿到城里去卖，那咱们岂不是要发大财了！有了钱，咱们还辛辛苦苦打什么猎，去当个大地主不好吗？” “原来如此！”那年轻者闻言不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立刻兴奋了起来，并且敬佩地看着大哥，“不愧是大哥，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那是自然！”那大哥得意洋洋地说道，一边拨开面前那些低矮的灌木丛，一边两眼放光地看着山上，小声说道“而且，万一龙王大人一时内急，在这里方便了一下，那残留物可也是了不得的宝贝啊！万一咱们凡人享用一点，也能有了仙气，有机会得道升仙了呢？再不济，那咱们把龙尿和龙便拿出去卖……” 在山上的杜白听到这番话不禁暗自摇头，佩服这些凡人的脑洞可真是大啊，更何况，龙王既然已经升仙得道，早已经不需要饭食，又怎么可能会有内急呢…… 不过他也没有要为难这两个冒险而来的凡人，只是打算赶走他们而已。毕竟他可不想自己脚下踩过的泥都被对方给挖走，万一他们真指着哪个明明是被露水给打湿的地方硬是说是龙尿，那他心里可真就别扭了。 当下便是一挥手臂施展了法术，欲要送走他们。 那两个猎户正在“吭哧吭哧”地努力往上爬着，忽然之间前方吹来一阵奇怪的混杂着树叶与沙砾的大风，将两人都给吹得迷了眼，掩面低头趴伏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慢慢向后退去，深感惊惧！ 等到风沙慢慢地停息下来之后，两人才心有余悸地慢慢放下了手，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都已经脏兮兮得满是沙子和碎裂的叶片，颇有些懊恼。 “真是见了鬼，这山林里面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大的风的？”那大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污渍，低声骂了一句。 在山林里面闯荡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是听见身旁的弟弟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大大大……大哥……你快看！” “看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却是看见弟弟一脸惊恐的模样，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山路。 “大哥，咱们好像又回到了山脚下了！” “什么！”那大哥闻声急忙望去，果然是看见自己两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山下，简直就像是刚才的那阵罕见的怪风将他们给生生送回到了刚开始的地方！ “大哥，莫非是刚才那大风……”其弟弟所想的果然和他一样，有些畏惧着试探问道。 那大哥同样也没有了刚上山时候的大胆，经历过这一事，心中也是有些害怕，旋即想起了一事，面色一变：“难道、难道是龙王大人？！” “龙王大人还在山上，不想我们上山，又心怀仁慈不伤我们，只是施展仙法将我们送下山！”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颤，也顾不得地上泥泞肮脏，赶紧跪伏下来对着山顶连连跪拜，口中念念有词着，诸如“多谢龙王大人”之类的话语，旁边那弟弟见状急忙也是跪了下来，依法照做。 磕了好久的头直到额头都肿了之后，两人方才心惊胆战地起身，逃跑似的向家里的方向跑去，不敢回头有所耽搁。 杜白则是站在山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了龙珠内有了些许的反应，有些疑惑地低头望去时，竟是看见一个熟悉的东西—— 众生愿力？！ 与玉缘仙子的大致相似，只是所授予的目标有所不同而已。 他略一思索便是明白了，这两丝愿力应该便是从刚才那两个猎户身上传出来的，自己的一番法术让对方认为是龙王发威，从而对其保持了敬畏之心，也就是说，成了龙王的信徒…… 随之而来的，则是龙珠内部的些许变化…… 变得不再是原本那般的空空荡荡，而是虽然依旧是一片虚无，但是仿佛无形之中多了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特殊之物。 “有点意思……” 闭目凝神仔细体味，杜白心中隐约有了几分感悟，旋即睁开眼，一手持着那龙珠，仰头望向那天空之中，那里太阳逐渐西沉，却因为没有一朵云而看不见美丽的晚霞。 他对着那个地方缓缓伸出手，随后似是在捏动着什么一般，慢慢用力握紧！ 瞬间，天空之上犹如一滴石子落入了古波不惊的池水中央，荡漾起了一道道的波纹，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汇聚起来一般…… 然而很快这个变化就终止了，似是后继无力一样波纹开始逐渐平息，没有掀起更多的波澜。 单纯只是因为能量的供给不足。 刚才所收集到那一些众生愿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原来如此……”杜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端详着手中这颗龙珠，“虽然不能像是真正的龙族那样随心所欲地操控着风雨，但是也可以凭借着这颗龙珠通过消耗这些愿力来达到类似的效果。” 这样来看的话，这东西倒还是有些用处的。 不过通过刚才的实验他可以注意到，这颗龙珠的影响力其实十分有限，大致只能勉强笼罩着沛山一片的地带，再远一些便是鞭长莫及了。 这或许也就可以解释，为何这场奇怪的饥荒仅仅只是停留在这片区域内了。 “也就是说，其实只要拥有了足够的众生愿力，就可以将这片区域的灾祸给解除掉了？” 杜白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不过真要做到这一点，或许需要耗费的力量也是不少的。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等着此地的自然恢复，在失去了幕后黑手的操控后，这片区域也应当会逐渐恢复起来。不过这其中所要耗费的时间恐怕也不在少数。 这其中又会发生多少的人祸呢？ 心念一转，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既然都是众生愿力，那能不能将玉缘仙子的那部分给借用一些过来，暂时给这龙珠使用？” 第502章 反省 不过虽然那玉缘仙子的所获得到的愿力与龙珠内的愿力很是相似，但是毕竟收集到的信徒的愿力所指向的目标有所不同，那么会不会也存在某种特殊的限制，导致无法通用呢？ 这的确是有可能的。所以杜白现在也不敢下肯定的判断，总之还是先试一试。 依旧是将视线转移回到书生的身体上，这一次他选择调用了一部分已经积攒起来的玉缘仙子的众生愿力，试图如同之前调用仙气一样，顺着分身之间的感应传输给魇龙王的身体。 然而……失败了！ 只见按照他的意念操控而从那颗金色光点上丝丝缕缕分离出来愿力，虽然在这片空间里面的时候的确是十分听话，但是当试图传输的时候却是屡屡碰壁，就好像是找不到家门的家犬一般，来来回回四处打转，终究还是没有顺利传过去。 这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应该也不会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在稍稍反思之后，杜白从其中某些比较关键的节点处发现了出问题的地方。 倒不是说分身之间的感应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这种传输本身就不符合众生愿力的本质。 按他所知道的，众生愿力乃是仙佛们才可以拥有的一种特殊的能量，凡人们是无法拥有的，而魇龙王虽然是鬼王，但也没有超出这个界限，也同样如此。 像是之前的仙气大抵还是与正气阴气类似的能量，虽然高级一些，但也还可以传输。这种众生愿力则更加地抽象，限制也是更多。 也就是说，想要直接将众生愿力给转移过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么…… 杜白皱眉细思了片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代表着信徒的光点上面。 他记得众生愿力是可以用到这些信徒身上的，虽然是要以他降神的方式。也就是说，自己或许可以使用这种方式来间接传送众生愿力？也就是本质上还是“玉缘仙子”的身份来控制这些愿力，并不违反规则，只是取了巧而已。 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有点可行性啊！ 不过要做到这一点，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关键的问题…… “话说回来，要让魇龙王来成为自己的信徒吗？”毕竟成为信徒后才可以使用降临的方式。 “唔……” 他不禁觉得有些荒诞好笑。 说到底，魇龙王本就只是自己的一个分身，要让自己的分身来信仰自己？ 也未免太过于奇怪了一些！ 究竟是应该怎么一个信仰法？ 如此思索了一会儿，还没得出具体的结果，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思维的误区，心头忽的一震，闭目凝神摇了摇头重新理清了思绪。 “不对不对不对，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可能是似乎是心理上的作用，因为拥有了几块仙佛的遗物竟然就把自己给当成了神仙了……” 简直就像是自然而然一般，先前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自己似乎是被潜移默化地就给影响了。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让自己千万清醒一点，千万不能步了那些被仙人力量给迷惑了的前人的后路才是！ 回想起来还是有些警惕的，方才他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给摆在了仙神的位子上来审视那些事情，甚至将这些愿力都给归属于自己的身上，这样做的话岂不是和之前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吗？ 也不过是个被仙神之力给迷惑得丧失自我的可怜人而已。 他从一开始就告诉了自己，他不是为了成为仙神而去探索并收集这些仙人的遗物，这是必须要牢记的一点准则。 只有坚守自我，才能继续走下去，不然下场恐怕不会比那些家伙好到哪里去。 警醒了一会儿自己之后，他正式开始思考起了解决的办法。 其实只要不把自己给直接摆在仙人的位子上，而是以旁人的视角来观察的话，解决的办法似乎已经是显而易见的。 “让魇龙王来信仰玉缘仙子……” 他再次转换了视角来到魇龙王的身体上，开始进行信仰的尝试。 其实也不需要进行多么深刻的信仰，只要能够给玉缘仙子那边感觉到其存在，从而接纳其为信众即可。 这个过程说来可能比较复杂，不过在杜白来来回回在两个身体之间穿梭之后，终于是弄出了一个大概。 凭借着两个身体之间微妙的联系，他成功找到了在一群成百上千的信众之中显得十分微小的魇龙王的信仰，其实也就是他自己的。 这还是有魇龙王本身的实力加成下的结果，不然以他这根本不算是虔诚的信仰，恐怕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更别提达到能被注意到的程度了。 总之既然已经有了结果，杜白便是将这个光点从那一堆的光点中挑选出来单独列置，开始尝试着使用降神的方式进入魇龙王的身体中。 这种降神的方式实际上来看要求是比较严格的，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好在以分身属于他可以随便摆弄的程度，没有任何的反抗以及阻碍，所以一切都比较顺利。 当他以降神的方式来到魇龙王的身体里之后，立刻就能感觉到与平时的分身之间的转移感觉有着天差地别般的不同。 如果说原本的分身之间的转移就像是流水一般顺畅自然，那么现在就好像是一团浆糊一般，十分粘稠滞涩，隐约间感觉上有种迟钝感，颇为不习惯。 当然这仅仅只是他个人的感觉而已，如果在外人看来，大约也就是魇龙王身体微微一震之后就恢复如常，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接着，他便控制着身体拿起那颗龙珠，开始通过信众的途径传输众生愿力。 这一次，当那些丝丝缕缕的愿力们被分离出来之后，兜兜转转，终于是顺着他的意念进入了那个代表着信徒的光点中，来到了魇龙王的手掌之上。 随后…… 原本黯淡无光的龙珠终于开始散发起淡淡的荧光并且漂浮了起来，凭空悬浮于他的手掌之上，犹如一颗夜明珠一般，在这昏暗的暮色下显得格外耀眼！ 成功了？ 第503章 计划 杜白心中不禁一喜，试着催动了一下龙珠的神通，果然是可行的！ 只见昏暗的天空之中逐渐浮现出了一道道如同水汽一般的波纹并且迅速聚拢着，有将要变化做一朵云的趋势。 而只要云形成之后，下雨似乎也已经不再是什么难事了。 不过杜白并没有立刻下雨，因为目前还不是时候。既然要下，那么就要挑一个最好的时机，为这个龙珠赚取大量的众生的愿力，这样才比较划算。 不然白白浪费了自己玉缘仙子那边积攒起来本就不多的愿力，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买卖可做不来的。 心中考虑到沛山城那边的情况，他的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便不再在此久留，而是离开此地回到之前那个有些破落的山神庙处，唤来了一直在此等候吩咐不敢离去的那只蛇妖，对它吩咐之后才挥手示意其离去。 望着它遁地离开的身影，杜白转过头扫了一眼这山神庙，挥了挥手将所有尘土以及污渍扫除，使得这里变得焕然一新，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打算在此地暂行休息一夜。 而另一边，之后很快时间内，正在等候着消息的田道士等人便是得到了蛇妖所传递来的消息，而这个消息的内容则是让他们都有些目瞪口呆。 “闹事？” “明天要我们在沛山城闹事，闹得越大越好？” 田道士有些不敢相信般的重复了一般，生怕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或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们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可都是一直低调行事，更是要注意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能引起官府的注意等等，怎么忽然就要开始大张旗鼓地闹事了起来呢？ 实在是想不通。 而蛇妖显然并不是在和他们商量，而是严肃地说道：“不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搅和得天翻地覆，连官府都不得不出手才好！此乃大王的命令，并不是在和你们讨论，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们只需要照做就是！” 言罢，它便是转身再度遁入虚空中消失不见，留下了有些面面相觑的田道士几人。 “这可该如何是好？” 田道士挠了挠头发，感觉有些头疼。 青黛也是有些为难，毕竟学医救人是她的长处不错，但是要闹事恐怕就有些力所未逮了。 最后还是叶寒成定下了主意：“去做吧！明天的时候，难得可以痛痛快快闹上一场。” 他目光瞥向一旁的田道士：“此事既然与官府扯上了关系，你作为一个还未完全脱离俗世的道士，不用出手也无妨，由我们来处理即可。” 田道士一怔，旋即却是一脸不服气般地挺起了胸膛，朗声道：“我田道士岂是畏惧权贵之辈？” “既然此次事关百姓们的生计问题，又是要对付那些贪官污吏，我作为一个正道人士岂有退缩畏惧的道理？明日的事情，本道自然是会出手相助！” “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些疑惑，“根据方才那蛇妖的传话，似乎我们还要扯上龙王爷的旗子？” 一时有些没想明白，龙王和他们有什么联系。 青黛若有所思地说道：“会不会是和今日白天时候的那一道龙啸声有关？” 田道士又是一愣，立刻便是联想了起来，神色略显凝重之色。 那一声龙啸实在是太过惊人，所以众人们立刻便是联想到了龙王爷。也只有仙人的声音才会如此的震慑人心，让人根本不敢生出违背之意。 “龙……龙王爷，莫非……” 既然这次的行动有关联到那位龙王爷，那么也由不得他们不开始浮想联翩。 “莫非那位魇龙王其实和龙王爷有些交情，所以终于说动了对方在此次行动中出手相助？” “甚至现在再仔细想想那龙啸的确有些不太寻常，莫非是两人之间其实大打了一场，最后龙王落败了，才会答应帮忙吗？” 想到或许会存在这种惊人的可能，田道士不禁心中震动，不敢再去细思。 毕竟他们都认为仙神是真正无敌的，在这个世间扮演着维护秩序者的存在，是不容侵犯的。即便掌管一方雨水的龙王实力可能稍弱一些，但也理应是如此。 但是假如这样的存在却被一只鬼王给打败了，那所能引起的震荡恐怕就不知会掀起多少的腥风血雨了吧！ 这背后的真相恐怕连他也不敢去细想，赶紧收敛心神，止住那些奇怪的念头，只想着明天计划的事情。 青黛两人并未察觉到他心思的变化，而是直接回到屋里告诉了一字眉等人此次行动的消息，并打算商讨出一个可行的计划来。 早就已经憋屈了很久的一字眉几人当得知终于可以开始出手捣乱的时候，顿时兴奋了起来，一个个手舞足蹈摩拳擦掌，两眼放着光芒，俨然一副恨不得立刻就可以开始大展拳脚的样子。 “大哥，别的咱们不敢说，但是要说捣乱，嘿嘿，那可是咱们最拿手的！”一字眉挑了挑眉毛，眉飞色舞地得意说道，神色就好像说的是什么十分值得光荣的大好事一般。 “明天啊，咱们就闯进那个县衙里头，把那几个狗贪官给狠狠揍一顿，然后潇洒离开，看他们气急败坏却是拿咱们没办法的样子，感觉肯定很不错！” “还有那个王家！”鲁柔适时插了一句，“我可是早已看那些黑心的家伙不爽了，正好趁这个时机好好教训一番！” 不过还没高兴太久，这些有些玩闹式的计划被叶寒成暂时放在一边，继而说道：“此次行动还没有随心所欲到那种程度，我们还有一个先行条件，要以龙王的名号闹事。” “龙王的名号？”另一个同伴细思了一下，忽然有了个主意，“现在街上那些灾民们都闹得很凶，虽然还只是闲散，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但是只要有人站出来引导一下，想必闹出来的风波肯定比咱们几个人单枪匹马地去闹事要来得有效得多！” “而这个名头自然也便是那位龙王了！” “想想今天白日那时候的龙啸，完全可以说是龙王大人对于那些狗官们有所不满，欲要降罪于他们，甚至就是因为这些家伙才引起的这场天灾！” “到时候，人群激愤的情况下，事情想不闹大都难！” 第504章 劫狱 “这个主意不错……” 此话一出，立刻便是得到了其他人的赞成，若说是单枪匹马地正面对敌他们是有许多经验的，若说这种鼓动人心的行为还真是第一次，想想的确有意思！ 现在此地的百姓们心情早就已经焦躁不安到了极点，就犹如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只差了一点作为引导的火星，一擦就着，或许就可以达成他们的目的。 这让一字眉等人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成就感，眼里的光芒也更亮了几分。 以往他们就好像是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现在却好像是升了级，变成了那种说书人口中的幕后操控风云的智囊人物！ 不过青黛等他们说完之后，却是补充了一句：“明日，我们可以尝试兵分两路。一路就按照你们的计划去引导百姓们，而另一路，我希望可以去牢里救人……” “劫牢？”一字眉等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大吃了一惊，毕竟看她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这种凶残的计划与她有些不相衬的违和感。 “不错，我想趁此机会先将白瑜和闻家几人给救出来……”青黛神色认真，显然是真的希望去执行这个计划。 “白瑜他们已经在官府的地牢里关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苦什么的。之前因为不能惹事，方才暂时让她忍耐片刻，如今却是不必了！” 青黛神色坚定，此行她是一定会去的，其中战斗必然不会缺少，这还是她第一次要将自己的法术用在伤人的事情上，但她心中没有任何的后悔之意。 刚等她说完，叶寒成望了她一眼，跟上一句：“我一起去！” 闻言，一字眉立刻便是很懂气氛地拍手迎合道：“那劫牢的事情就由大哥和青黛姑娘二人去已经足够，我们其他人便去部署之前的那件计划！”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在对方没有提前警戒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做到毫发无伤的杀进杀出，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之前没有动手只是以大局为重而已。而且这对于大哥来说也是个好机会嘛，他们可不会不识相地去打扰。 既然计划已经提出来了，众人没有反对的意见，便是继续商讨起了具体的安排。 田道士见状不忘提醒一句：“这两件事的时辰应当要能对应上，这样手忙脚乱的官府也就无从集中力量去对付某一方，给我们都有一些的喘息机会。” 一字眉打量了他一眼，似是重新认识了他，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这个道士对这些计谋还是挺懂的么！” 田道士面色不变，只是淡淡说道：“既然本道要和你们一起，那自然是要做到尽善尽美，最好不要出现任何的意外才是。” 晚些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屋子里的烛火也已经燃掉了一多半，终于计划大致已经敲定完毕，待到好好休整了一夜后接下来的便是次日的正式行动了。 等到天一亮，早已经分配好了各自任务众人立刻便是开始分头行动，开始了真正的“闹事”。 一字眉等人的目标自然便是开始鼓动那些百姓们，让他们意识到那些贪官的“真面目”。 而这边，青黛与叶寒成两人已经来到了官府的地牢门口。 大概是因为此地死过太多的人，所以阴气极为地沉重，尤其是周围几株遮挡阳光的槐树的蕴养下，使得这牢狱的门口便是一片阴气森森，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若是长久待在这里，恐怕没毛病的人都会生出一些毛病来。 也正因为如此，此地的狱卒若非是重要的事情，并不会经常值守于此，大致只会留下两三个负责看门和管牢门钥匙的家伙。 而且，现在太平盛世久了，很久没有敢来劫牢狱的贼人，所以即便是现在正在值守的那些狱卒也正在喝酒划拳着，丝毫没有警惕之心，便是日常的巡视也不过是敷衍了事，根本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如此一来，倒的确是省了青黛他们很多功夫，只要青黛施展了障眼法将那几个已经喝得迷迷糊糊的狱卒给骗得在原地团团转找不到路之后，两人便是大大方方地走进了牢狱之中，顺手解下了那一大把的牢门的钥匙，青黛去寻找白瑜，而叶寒成则是去找了那闻家的众人。 首先找到的是白瑜。 有些意外的是，这丫头被找到的时候竟然正好酒好菜地吃着，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估计就算是那些狱卒们的伙食都没她好！ 这丫头前一秒还在啃着鸡腿，无意间一转头瞧见青黛正在牢门外惊讶地看着她，赶紧一口咽了下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青黛！你终于舍得来救我啦！” “现在大王下令可以动手，我们自然是立刻便来了。”青黛见她这副比变脸还快的变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你手里的这里酒菜是怎么回事？” 这沛山大饥荒的，酒楼里都不见几粒米，她是从哪里搞来的？ 白瑜笑嘻嘻道：“这些啊，是我从那个县衙里的什么什么大人手上拿来的！” “我被关在这里闲着无聊，就偷偷用妖法出去溜溜散散心，无意间发现那个县令家里还有很多的存粮，吃得可香了！明明外面那么多的百姓都在受苦挨饿！” “我气不过，就施展了法术，把我这里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和他碗里的伙食互换了一下，还顺便用法术不让那家伙发现！”说起这件事时，白瑜一副笑得十分开心的样子，前俯后仰，“看着那家伙把那些臭东西给吃下去还一副很美味回味的样子，我就格外的解气！” 尤其是那家伙还敢把她给关在这个破地方受苦，更是让她讨厌！ “好了好了，也真是委屈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先出来吧……” 青黛指尖从牢门上的锁划过，只听得“咔嚓”一声，随后便是看见那把坚固的大锁应声而落，牢门无人推却是自动打了开来。 白瑜正兴冲冲地想要出去，脚步一顿却是不忘将刚才那些酒肉都给一甩袖收了起来，打算带回去再慢慢享用。 第505章 闹翻天 而与此同时，叶寒成那边也已经找到了被关起来的闻家几人。其中除了闻家父子以及几个仆人之外，还有被关在另一边女牢中的闻家小姐和几个一起被抓进来的小丫鬟，这另外费了一些功夫。 而且因为找对应的钥匙太麻烦，叶寒成索性一剑便将牢门给劈开，将人给放了出来，格外的干净利索。 如此大的声响本该已经引起了骚动，然而那些狱卒们依旧是摇头晃脑，两眼失神，显然还未清醒过来。 “多谢……叶少侠！” 牢房内，比起之前愈加憔悴的闻冰烟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饮食过了，现在连走路都有些虚浮，再加上现在惊喜交加，更是有些脚步踉跄，险些摔倒，还是旁边身体还算硬朗的大哥闻冲一个箭步冲上去搀扶住她。 “小妹，你还好吧……”闻冲感觉到怀中人儿手脚冰凉，有些担心地说道。 “大哥，我无妨，只要回去好好休整一段时日即可。”闻冰烟有些虚弱地微微一笑，转而眼神感激地望向叶寒成，尤其是其身后那齐齐的被斩断掉的牢门，心惊之余不禁有些不安，“这莫非是劫牢吗？万一官府那边反应过来，叶少侠你们会不会有麻烦……” “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既然已经将你们牵扯到此次事件之中，自然会护你们周全。”叶寒成手中持剑淡淡答道，“至于官府，想必他们待会儿就顾不上我们了。” “管不上我们了？”这个回答显然是超乎了预料，一时让他们有些不太明白。 不过就在这时候，旁边的牢狱内却是忽然多出了许多的吵闹声。一眼望去，分明是其他牢房内的囚犯们正在挣扎着伸出手来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不住地哭喊着。 “少侠！少侠！求您救救我们吧！” “对啊，我们都是无辜的，都是那些狗贪官们的错！” “我们只是为了抗议一下赈灾的粮食太少，就被那些官兵们不由分说地抓了进来，十天半个月了也没有放出去的迹象……”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叶寒成望向闻家的几人。 那闻老爷目光扫过那些人，沉声答道：“叶少侠，此事不假，被关押在这里的大多都只是因为惹怒了那些贪官才被关押进来，真正的死囚还被关押在更里面。” “那便好！” 话音未落，只见剑光一闪，随后那些正拼命挤在门上试图出来的囚犯们忽然感觉自己身前的桎梏消失了，随后整个人往前一扑，险些摔倒在地上，回头一看，竟是看见那牢门都被整整齐齐地砍成了三截，出入已是无碍。 而他们则是丝毫未有损伤。 其剑术已然是出神入化了。 惊喜之余，他们慌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感谢：“多谢少侠！多谢少侠！” “不必谢我，你们立刻出去，现在外面的百姓应该正在官府附近抗议，你们可以过去加入，更添一把火！”叶寒成收剑回鞘说道。 这些人早已经受够了这个破地方，自然也是不愿意在此久留，闻言赶紧便是跑了出去，路上看见那几个平日里就耀武扬威的狱卒不禁吓得一颤，直到看见这几个人似乎根本看不见眼前的东西才放下心来。 不过其中有两个个性比较冲动的，见状还上前狠狠踹了那几个狱卒一脚，把他们踹倒在地上才罢休，另外跟在后面的几人见状也是跟着补了两脚出气，随后才似是怕被发现一般赶紧溜走。 青黛这时候带着白瑜过来会和，还有些奇怪怎么会跑出去这么一大帮不认识的人，询问后才得知了真相。 “既然我们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也是时候出去汇合了。”她点了点头，“恐怕这时候外面也已经很热闹了吧……” 等几人出去很远之后，她才解除了对于那几个狱卒的障眼法。 似是愣了一下，那几个狱卒有些腰酸背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皱紧了眉头：“怪了，刚才咱们不是还在喝酒划拳吗，怎么忽然趴在地上了？” “而且浑身上下都疼，简直就像是刚被人给狠狠揍了一顿一样！”另一个狱卒捂着自己的屁股，嘴角抽动，一副肉疼的样子。 “难不成是咱们喝多了互相打了一架？”一人狐疑着说道，“看来咱们以后可要少喝一点，免得喝酒误……” 不过话还没说完，无意见的一瞥，却是让他们给当场愣住了，刚到嘴边的话不由得又咽了回去。 已经出了大事了！ 只见那些牢房竟然都空了！甚至于连牢门都被生生砍成了好几段，惨不忍睹。 而里面的犯人早都被放跑了！ “完了！” 脑海中瞬间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几人面色变得如同雪一般煞白，僵立在原地。 放跑这么多的犯人，还有那个女妖怪，这可是天大的罪！恐怕别说他们身上这层皮了，这下就连脑袋都要掉了！ 而就在他们纠结着考虑是要去禀告大人此事还是趁着目前还无人知晓赶紧收拾细软跑路，外面却已经闹翻了天！ 只见官府附近的街上已经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尽皆都是那些满心怒火的百姓，其中更是有几个负责引导民情的人高举双手大声呼喊着：“那些狗官们贪赃枉法，置我们这些平民们于不顾，龙王爷已经发怒了！” “很快，龙王爷就会降下神通来，对这些狗官们施以惩罚，我们要表现我们的诚心，提前把他们给攻破下来，到时候龙王爷看咱们的心诚，说不定就会解除了这场天灾，让咱们重新都有好日子过！” “你们看，昨日那声龙啸分明就是龙王爷的怒气，谁还敢不相信的？” 其实这里的诸多百姓更多也只是随波逐流，当看见这么大的声势之下，便也心中震荡，将此事当了真，纷纷摇旗呐喊，打算向龙王爷“表忠心”。 他们是真的不想再饿肚子了！ 正在一处偏僻巷拢中观察着动静的田道士望见街道上不断走过的人群，满意地一笑，转头拍了拍一旁那个小男孩的小脑袋。 “干得不错！” “那是当然！”小男孩十分自得的神色。 要说对于此地人文的熟悉，还是这几个混迹于街头巷尾的小家伙最熟悉，只要稍稍添油加醋一番，再加上他们雇人配合着演一点戏，很容易就能像是滚雪球一般将人群给越滚越大，最后形成了雪崩一般的场景，冲向了官府。 这里头这些小家伙出的力自然是不小的。 第506章 狗官在这！ 不过更多的也是因为这里的百姓本就已经对官府十分不满，只差一个引爆的契机而已。 “那说好的报酬什么时候能给啊？”男孩搓了搓手，仰头望着他，眼神有些期待。 “放心罢……等事后不会少了你们的。”田道士失笑一声，转而望向人群的另一边，眼神微凝。 按照原本的估计，应该青黛她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才是。 果不其然，很快负责通报消息的一字眉便是用着轻功飞檐走壁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大哥他们已经回来了，差不多了吧！” “的确是差不多了，我们能做的应该也只有这些了。”田道士点点头，轻叹一声。 总也不可能真的造反，那所等来的只有杀身之祸。最后还是要看魇龙王幕后的安排。如果真的有效的话，或许今天的闹剧能够很快化解，不过这条件也是极为的苛刻。 “龙王爷么……” 田道士下意识仰头望了一眼依旧是火辣辣的大太阳高高悬挂的天空，一眼望去万里无云，根本不见丝毫的龙的影子。 如果真的有可能的话，龙王爷的现身显然是最有效的办法。 然而在他看来，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也不知那魇龙王究竟是打得什么算盘。”他暗自摇了摇头，有些捉摸不透。 此时，那官府已经反应了过来，惊恐于外面的浩大声势，那县令吓得满头大汗，还当是这些刁民今天是要造反了，赶紧派出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前去大门前护卫着，用刀剑喝退那些试图上前的百姓们。 然而因为本就不是战时，官府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官兵，这会儿也就只有二十余人勉强算是有战斗力，这还是把拿着菜刀的厨子都给算上了。 但他们所面对着的却是从整个城池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成百上千个百姓，而且这个声势还在不断地扩大之中，看着整条街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粗略估计也有几千人了。 相比之下，仅仅只有二十余人的他们就算是手中持有着武器，但是却丝毫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安全感，就像是涓涓细流撞上了汹涌的河水一般，根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以至于手脚阵阵发软，只有身后的县衙的牌匾勉强还能给他们带来些许的保障。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县令也开始慌了，在后院里头收拾着东西，随时准备从后院跑路。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一个正品县令，跑去朝廷去告知他们造反，到时候领着大军过来，还怕打不服这些刁民不成？ 不过他显然估计错误了，因为那些百姓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冲着他来的。 刚刚穿着一身便服的他带着几个乔装打扮的妻妾打算溜走时，还没走多远就被百姓们给发现了，立刻指着他们高声叫嚷着：“大伙儿来看啊！那个狗官在这里！” 没办法，即便是在他眼中的便服，依旧比起那些平民要好了一个档次，是上好的绸缎，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县令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就被几个平日里自己连正眼都不屑于看的百姓给五花大绑了起来，丢到了街市中间大庭广众之下，没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多了几个不知是谁踩得脚印，脸上更是脏兮兮灰扑扑的，自做官以来还没这么狼狈过。 至于那些本该护驾的衙役们这时候还被堵在县衙门口出不来呢，只能干着急了。 “诸位好汉饶命啊！饶命啊！” 不得已之下，他赶紧哀声求饶道，不敢再嘴硬。 而相比之下，朝廷派下来的钦差那位秦大人显然就显得更加从容一些，他身边还有许多高手护卫，那些都没练过武顶多只会挥舞锄头的普通百姓根本近不了身，哪怕靠着人多势众围了上去，照样也会被一个个鼻青脸肿得打回去，造成不了什么大麻烦。 不过毕竟这等车轮战下再强的高手也难以为继，所以秦大人眼看此时脱身不得又被困在此处，恐怕不多时便要落得和那个县令一样的下场，不禁是又惊又怒。 “尔等刁民难道是想要造反吗？” 他捋了捋胡子，指着门外围堵着对其怒目而视的百姓，怒斥一声道：“此乃圣朝的官府，竟敢如此胡闹，难道不怕明日便有大军压境，将你们全部作为叛军斩杀！” 这些普通百姓显然还没碰到这种阵仗，被斥责得有些面面相觑，心慌意乱了起来。 他们可没这个胆子去和朝廷大军作对。 好在这时候在人群中冒出了一道声音，冷笑地驳斥了他的话语：“尔等钦差既然是受命来此派粮赈灾，却是将大半的粮食中饱私囊，引得民不聊生，饿殍遍地，此乃大罪，欺君之罪！” “我们这些百姓们之所以会群情激奋出现如此境况，完全都是你们逼的！” “你觉得等此事上报了朝廷，那些大军压境，第一个斩杀的是谁？是你这个欺君的贪官，还是我等手无寸铁，面黄肌瘦的可怜灾民？” “这！” 秦大人不禁心头一颤，有些慌乱了阵脚，不过到底也是为官心思缜密之人，很快冷静下来，面色一正，摆出一副儒雅文人的正派神情反驳道：“尔等刁民莫要胡言乱语，本官从未做过贪赃枉法之事！” “龙王爷都已经被你们这些狗官的罪行给惹怒了，正要降罪于你们！你们还敢嘴硬吗？”那人却是大笑道，话语间更是惹得周围百姓低声议论纷纷。 “荒谬！” 若说是朝廷的事，他或许还会怕几分，但是当说到这虚无缥缈从未有人见过的龙王爷的时候，他就不信了。 虽然昨日的确是有一道奇怪的龙啸声，以至于他一时都有些失态。但是事后回想间，却是觉得或许只是一道空雷而已。毕竟圣朝数百年的历史，从未有过仙神的记载，甚至于现在军部靠着先皇的记载研究并掌握了“天雷之力”，可轰山裂石，非人力所能及，堪比传说中的仙神之威！ 在他们看来，或许仙神也不过如此吧，也就渐渐少了些许的敬畏之心…… 第507章 打雷了？！ 不过这种话在明面上自然是不能说的，正所谓君权神授，陛下乃是龙体，他若是敢冒犯，岂不是也犯了欺君之罪？ 所以这位秦大人只是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莫以为本官不知道，尔等刁民也不过是借着龙王爷的名头装神弄鬼罢了！你们在座之人，又有谁真的见过龙王爷显灵了？” “谁曾亲眼见过？” 他环顾一周，瞧见门外众人皆是支支吾吾，一副不敢吭声的样子，心中更是笃定几分，朝着原先声音传来的方向冷笑道：“像你们这种伎俩本官可是见多了的，本来也不欲多管，谁知你们却是变本加厉，如今竟是敢爬到官府的头上作威作福，还敢污蔑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啊！” 他朝着京城的方向微微拱手，一脸正色道：“此事，本官定当禀明圣上，将欲意谋反的贼人一一抓入大牢，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然而就在这时，却是忽然有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老夫曾经见过龙王爷显灵！” 秦大人的动作顿时不由得一怔，惊愕间倏地转头望去，竟是看见负责看守龙王庙的那位老者正在旁人的搀扶下有些艰难地走来，毕竟上了年纪，还要像那些年轻人一样走这么多的路还是有些艰难的。 不过可以注意到对方的神色间却没有任何的痛苦，反倒是朝圣一般地敬畏之心。 “我曾亲眼见过龙王爷显灵的一幕，那一幕想必还有许多人也瞧见了，绝非虚言！” 有他的出头说出第一句话，很快就有其他人也壮着胆子上前应和一句：“我们也看见了！” “我也是！” 而且其中还有两个猎户，也是高高举着手，十分激动地在人群间喊道：“我们兄弟二人昨日可是真的见过龙王的神通了啊！千真万确！” “当时我们差点冒犯了那位龙王爷，还是龙王仁善，没有为难我们反而将我们给送下了山，可真是一个好神仙啊！” 生怕别人不信一般，这两个猎户一字一句说得有板有眼，连当时的心理活动都说得惟妙惟肖，再加上其他人的推波助澜，让其他只是跟风过来的人也是不由得信了几分，对那位未知的龙王产生了敬畏之心。 秦大人却是被这些家伙给气得浑身发抖，颤着手指呵斥了一声：“简直荒唐！” 如果真的有龙王爷在护佑此地的话，他暗中指使别人做了那么多的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更别提还有惹得天怒人怨的王家等人，怎么可能还好好地活到现在？ “分明就是你们这些用心邪恶之辈在背后乱做谣言蛊惑人心！就是为了污蔑本官的高尚品格！” 痛心疾首地望着那些围拢在门口的百姓们，他一甩衣袖，面上一副高风亮节的清高神色，右手举三指对天发誓：“既然你们不信，那不妨便来立誓为证！倘若本官真是什么贪官，今日便让龙王降下神雷惩戒，以证绝无半句虚言！” 以他心中想来，既然这些愚民们真的这么相信龙王，甚至不惜顶撞官府，那他就干脆以退为进，对龙王发誓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反正龙王也不可能真的出现。 此话一出，那些百姓果然就哑了。 看着那些被自己此举给震慑住的百姓们，他虽然面上还是痛心疾首的样子，却不禁暗自心中冷笑一声：“像这种誓言，本官一天能立个百八十条，就连当初在圣上面前立的定会处理好此次灾情的誓言自己都敢阳奉阴违，对着那个什么龙王爷发誓还不是随心所欲了？” “真是一群愚蠢之辈，难怪会被那些根本没证据的谣言给蛊惑……” 然而就在他心中得意之时，头顶上本该是晴天万里的天空忽然传来了一声闷雷滚动的声音，让他身体忽的一愣，僵硬在原地。 嘴角微微抽动，他一点一点地挪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开始，头顶上竟是开始风起云涌，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淡淡的云雾之气，并且有一道道似是撕裂天空的惊雷在其中炸裂。 有一道雷更是如此地贴近地面，简直就像是下一瞬就会朝其头顶上劈下来一般，震慑人心，两耳微微嗡鸣不止！ 时机是如此的巧合，简直……简直就像是被他刚刚立下的那个誓言给引过来的一样！ “雷……打雷了？”那些百姓们也是一脸呆愣地仰头望着头顶上的闷雷声，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毕竟已经接近一整年的时间没有听到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打雷声了。 “莫……莫非？” 其中几人脑子灵活的立刻便是将目光投到面前那个还举着有些发酸的手不知该不该放下的一脸呆滞的秦大人，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是刚才那个誓言？” 紧接着，在一众百姓震惊的眼神注视下，只见天空之中忽然一道手指粗细的雷电直直朝着那秦大人的头顶落下！ “轰！” 秦大人瞬间浑身焦黑一片，原本一身上好的绸缎锦衣变得衣衫褴褛不说，连头发都被烧得卷曲，整个人只来得及呜咽了一声，两眼翻白挺直了身体向后倒去，扑通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和似是烧焦干裂后的衣物碎片。 似是这一下摔得太狠了，以至于这家伙又是重重咳了一声，只是咳出来的却是一缕黑烟，更是怪异至极。 其实不只是那些被这一幕给震惊得说不出来话的普通百姓们，就连他身边的侍卫们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倒在地上，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慌忙间手忙脚乱地俯下身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真担心这位钦差大人会不会就此一命呜呼了。 万幸的是，那雷电看起来十分骇人，但是还没有严重到直接致死，至少还留了一口气。但是就算如此也已经是奄奄一息，半条命进了棺材。 一旁的侍卫们试图扶起他时还能感觉到一些残留的雷电的威力电的手掌微微发麻，但还是尽量护住他，一边让其他人去找大夫。 不过恐怕就算是大夫也未必知道该怎么治疗这个因为乱立誓言而被天雷劈了的家伙，甚至还要担忧一下，神仙出手是为了惩戒他，那自己出手治疗会不会不合仙人的意思？ 第508章 求雨 而其他的百姓们则是在震惊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呼喊着：“是龙王爷显灵了！真的是龙王爷显灵了！” 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个贪官因为触怒了仙人，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清官，果然立刻就被雷给劈了！” “果然龙王爷还是在护佑着我们的！” 难得目睹这等振奋人心的仙迹，他们皆是十分兴奋地议论着。 不过就在这时，却是那位龙王庙的老者激动地率先跪了下来，对着天空处连连磕头祈祷：“龙王爷！无论我们有多么大的过错，这一年多的时间受的苦也差不多够了，还请龙王爷大人有大量，降下神通除了这场天灾吧！” 众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既然龙王爷在惩治恶人，岂不就代表着龙王爷正在天上看着这边吗？正是表达自己诚心的大好机会啊！ 有了带头之后，很快，其余人皆是纷纷跪拜了下去，跟着那个老者诚心祈愿祷告：“还请龙王爷降下神通吧！” 一眼望去，整整一条街的人竟然都是跪拜了下去，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露天朝拜，场面可谓是极为的震撼，即便是没有这份心思的人也是不由得被这种气氛给感染，跟着跪拜下去，这个趋势更是直接蔓延到了大半个城镇…… 就连之前被救出来的闻家众人也是纷纷跪拜下去虔诚祈愿，也只有叶寒成青黛等知道真相的人才没有跟随。 而在云端之上，执掌着龙珠的杜白望着地下跪拜着的众人们，心中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毕竟像是这样维持着大动静所需要耗费的力量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像是之前惩戒那个秦大人也只是为了震慑一下这些贼心不死的家伙顺便证明一下龙王的存在而已。 不然，他也不会随意浪费这些来之不易的力量。 很快，他便手持着龙珠，按照设想的将自己的身形变幻成了一条金色神龙的模样，造型大致参照了之前那条躲在龙珠里面苟且偷生的龙族。 变幻完成之后他自己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也是多亏了魇龙王本身就是龙族的一个分支，所以可以更加惟妙惟肖地变化。再加上手里这颗货真价实的龙珠，就算说他现在就是神龙也不算过奖。 不过他自己还是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只是在扮演龙王爷而已，可不能真的将自己给当成了龙王爷，不然后果恐怕不会很好。 很快，他便身形一展，从云雾中露了出来，真正将神龙的面貌展现给了地上的诸多百姓。 “龙！真的是龙！” 那金色的光芒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跪伏着的众人顿时惊叫声此起彼伏，更是惊恐不安，连磕头的力气都更大了几分，似是生怕被龙王爷给发现自己心不诚一样。 那最先跪下也是信仰最虔诚的老者仰头望着那在云雾间若隐若现的龙身，不禁瞪大了双眼，老泪盈眶：“老夫……终于满足了愿望，能够在有生之年见一眼龙王爷！死而无憾了！” 而那隐藏在暗处观察着的田道士此刻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天空之中的龙，浑身呆立，连手里的符纸什么时候摔在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真的是龙……神仙……”他喃喃自语着，胸口有一种莫名汹涌的情绪在不断地澎湃着，让他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修了这么久的道，就连师父都不曾见过任何一个神仙，不知多少的前辈因此而抱憾终身，然而他终于在此刻见到了！ 他终于可以相信，自己所坚持的道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坚持下去，终究有一日，或许也能飞升成仙，进入辉煌的仙界，主持天下的公道！ 所差的，或许只是一丝契机而已。 他旋即又是联想到，既然魇龙王能够与这些仙人有所关系甚至得到帮助，那么是否也是证明了自己可以从这一方面尝试呢？ 而当这条龙出现之后，即便是青黛等人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自然不敢对仙人不敬，也是跟着跪拜了下来。 云端之上，杜白俯视着地上的一众跪着朝拜的百姓，可以感觉到正有一丝丝的众生愿力以极快的速度涌入龙珠之内，似是温柔的春雨正在抚平着干涸的河床，孕育着新的生机。 而这，也就是他所期望的！ “要单纯以玉缘仙子之前所积攒下来的愿力来下一场可以遍布整个沛山的雨还是有些困难的，如今有了这些新的愿力，应该已经足够了。” 他心中如此想道，估摸了一下时机，于云雾中钻出巨大的龙头，望着地上的诸多凡人们，声音如同沉重的钟声一般，传遍了整个沛山：“既然尔等如此心诚，本仙便降下神通，将此地的灾祸给免除，留给你们一线生机！” “切记，日后定要好好做人，莫要惹是生非！” 话音落下，他便是开始催动龙珠内的神通，将刚刚收集到的大部分的愿力都投入到了其中。 一挥手，很快，周围的水汽开始迅速地翻滚凝聚了起来，形成了一道道云雾之后也不曾停止，而是汇聚成了一大片的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原本火辣辣的太阳，给这片原本十分闷热的区域带来了许久不曾感受过的几分清凉。 他又是一挥手，便听闻乌云之中开始电闪雷鸣，银光炸裂，整片天空都仿佛都被这浩瀚天威给震得隐隐发颤，空气之中开始慢慢弥漫着久违的湿气！ 终于，大约是酝酿得差不多了，龙珠内刚刚积攒起来的众生愿力也差不多消耗干净，杜白便是没有再阻止下雨积蓄力量，而是伸开手掌向下微微一压，随即便是看见一滴一滴的雨滴向下落去，洒在那已经许久不曾经过浸润的土地上，洒在那些早已经翘首以盼的百姓们的身上。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万民开始激动地欢呼起来，有些人更是喜极而泣，面上的水渍不知是落下的雨水还是自己的高兴的眼泪。 即便是那位老者也同样没有躲闪，而是享受般的体会着这许久不见的雨水淋身的感觉。 “饥荒……将要终结了……” 第509章 天罚 而施展这一切的杜白却是在雨水降下之后便打算悄然隐去离开了。 一来是变化成龙形也同样要耗费气力，二来则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仙神最重要的除了仙法实力之外，神秘感也是需要保持的。 如果真的变成随时随地都能唠嗑聊家常的邻居大叔，那未免威严感也太差了一些。留下些空白给这些凡人们自己去想象也是不错的办法。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也没有忘记另外一件关键的事。 “那闻家的确是奉了那位玉缘仙子的命令来此行善，前来帮忙的也并不是妖孽，而是仙家的使者，那些污蔑的罪行自当一笔勾销，不可再过追究亦或是阻拦！否则必当天谴报应！” 闻言，底下那些百姓们顿时心有所感，纷纷连连磕头，感谢龙王与那位帮忙赈灾的玉缘仙子，为自己等人之前还听信那些贪官坏人的谣言而深感羞愧，那些说过闻家坏话的更是深深埋起脑袋，不敢抬头望向天空。 而这番话一出，闻家的众人们的感受就瞬间不同了。 之前他们还在为自己和鬼怪们合作而感到有些不安与心虚，不知道自己究竟做的是对还是错的。如今既然连龙王爷都亲口发话了，那岂不就是证明了他们所做的都是“仙人的旨意”？ 自己更是从普通的商人一跃成为了“仙人的使者”，这个地位的转变若是放在外面，简直比当上了朝廷的大官还要更加惊人！ 不知有多少人都渴求着这种仙缘而不得呢！ 就连闻家的那些仆人们此刻都似是与有荣焉一般，挺胸抬头的幅度都高了一些。 从今以后，他们虽然还是仆从，但那也是和那些仙人有关系的，谁不得求着他们一点？ 而当做完这番吩咐，事情大致解决之后，杜白终于是转身没入翻滚的云海雾浪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场雨并不能做到将整个沛山给瞬间恢复到天灾之前，更多的只是一种象征，象征着这场饥荒的灾祸已经结束，这里的一切都会慢慢地好转起来而已、 至于那几个害了百姓的贪官污吏…… 同样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很快，正在庆贺下雨的百姓们就发现那个被捆起来，又因为龙王出现后就一直丢着没管的县令这时候不知为何忽然呆呆傻傻了起来，见人就傻笑，好似是一个傻子一般。 待晚些时候请来大夫把脉问诊之后，看着大夫暗自摇头叹气的神色，慢慢道来间众人才惊愕地得知了一个消息：“这位县令似乎和那位秦大人一样，都失了心智，变成了疯子……” 不错，之前的那道惊雷虽然没有要了那个秦大人的命，但是也似乎把他的慧根给打没了，整个人变得痴傻起来，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这可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一上来就是两位大人变成了这副模样，偏偏其他人都没什么变化，那说这里头没什么门道别人可都是不信的。 这不，眼看着那个县令大人被他的家人们哭哭啼啼地抬了回去，一旁围观的百姓们则是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着。 “果然，肯定是这几个贪官惹得天怒人怨，才会引得天罚！” “没错，而且变成这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想想之前这些家伙耀武扬威目空一切的样子，可真是解气！果然还是龙王爷公道，咱们以后多多去祭拜龙王爷吧！” 至于之前的百姓们闹事的事情似乎随着龙王出现降了一场雨之后也就无人再去追究了，一来毕竟这也是龙王爷的意思，龙王爷表态支持了此次行动，谁若是再敢追究，难道不怕也落得一样的下场吗？ 二来则是此地暂时的话事人都没了，两个官员都失了智，指望他们来判罚也并不太可能。现在似乎也只能将此地所发生的异状都禀报到上面去，指望朝廷能尽快派下来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来。 不过在此之中，倒是还有另外一个“漏网之鱼”。 话说那王家家宅之内，大腹便便的王老爷正心惊胆颤地蜷缩身子躲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用厚厚的棉被盖住自己的身体，床边门外更是侍候着一群的家仆和侍女，还有好几个城里医术不错的大夫都在门外随时待命，以备不测。 这次一向吝啬的他可真是下了重金了，连屋顶上都有两个被威逼利诱爬着梯子上去的仆人战战兢兢地淋雨待命，用来“挡刀”，生怕自己会不会出现什么不得了的意外。 尤其是他在刚得知了秦大人莫名其妙被天上一道雷给劈得七窍生烟，县令大人莫名其妙就变得痴痴傻傻之后更是如此。 别人或许还不清楚，但他自己知道自家事，自己完全和那两位大人是一丘之貉，为了赚那些黑心银子，什么脏事坏事都去干了，没道理那两位大人遭了难，他却能好好地活下来！ 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此刻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的他心中不禁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真有一个龙王大人，那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去做那些黑心的事情！” 如果能一心向善，说不定还能得到龙王的褒奖呢！ 现在他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抽那个利欲熏心的自己两巴掌，让自己好好认错…… 不过就在他不断悔恨当初的时候，忽然听见一旁的一个家仆小声说道：“老爷，外面的雨好像已经停了……” “嗯？停了？！” 王老爷顿时一怔，身子也不抖了，悄悄从棉被里探出一个肥胖的脑袋来，面上有些狐疑之色：“真停了？” “真停了，老爷你看，外面都出彩虹了！” 那家仆赶紧应声，并指了指窗外，果然依稀可见天边一道彩虹，没有了之前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没有了那滚滚的雷声，俨然是已经风停雨歇了。 这似乎也就意味着他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王老爷登时不由得心中一喜，将被子一掀跳到了床下，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上下打量一眼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哈哈，看来我果然是有大福报之人，连龙王都没有对我下手！” 旋即信心满满的他沉吟了一下，挥手道：“来人，咱们去官府探望一下两位大人！” 第510章 传染了 虽然王老爷没有明说，但是自己心里其实是不喜欢对方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出戏有头有尾还是要做足的，不能落了别人把柄，而且这时候掌权的都遭了难，自己或许还可以给自己争取到一些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地将之前趴床上时的各种后悔情绪瞬间抛之脑后，转而考虑起怎么为自己赚取更多的利益。 很快有了主意后，从天罚中死里逃生的他便志得意满地带着一众仆人潇洒地来到县衙的门前，因为之前的事情所以门口连一个拦路的衙役都没见着，外人都可以随意进出。 待刚进了门便是清楚看见公堂之上的一团乱象。 左左右右各有几个手持棍棒面色忧虑的衙役们正鬼鬼祟祟地左右打量着，似是随时准备开溜。而那位好不容易被抬回来的县令大人，现在身边围满了哭哭啼啼的家眷，一个个哭得大声眼泪却没见几滴，倒也还有几个忧心忡忡的，似是在担忧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王老爷见状立刻便是伸出舌头在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抹在眼睛上，面色上也是同时换了一副伤心欲绝的神色，好似刚刚痛哭过一番。 “哎呀，县令大人！您怎么忽然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他十分夸张地走上前几步，恰到好处地跪坐在县令所坐的椅子旁边，两眼泛红，语气真诚如同哭啼一般，简直就像是死了爹娘一样痛苦。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也是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王老爷，你这是何故……” 那县令的夫人正擦拭着眼角刚刚逼出来的几滴眼泪，忽然转头看见竟然有人演得比自己还要卖力，不禁有些发懵，小声问道。 “哎呀，夫人，您有所不知啊！”王老爷捶胸顿足，望着一脸痴呆样的县令，虽然心中暗爽，但面上还是哭丧着脸，“我与县令大人向来交好，我待大人如同兄长一般敬畏，大人也待我如同亲兄弟般照看，甚至我二人的情感比之那亲兄弟还要真切几分啊！” “如今兄长遭了如此大难，我这弟弟也是心里难受得紧啊！” 他说着握紧了县令的手，情真意切道。 “竟有此事？”县令夫人有些狐疑地看着演得十分逼真的他，以她对相公的认识，怎么可能会和这种商人有什么深切的交情，顶多不过是当一条狗一样使唤而已。 莫不是这家伙想借着这个名头也来分一杯羹吧？ 她心里不禁暗自警惕。 要知道这位县令就算是出了意外，这些年贪下来的钱财还在的，更别提还有些许的县令的余威在，都能有不少的利益纠葛，她可不想分出一部分给别人。 这般想着，她暗自用力将他的手给掰开，将县令的手重新抓回手里：“我这可怜的相公最疼爱的还是我了，这里有我等照看便足够，王老爷还是快些回去吧！” “兄长有难，我这弟弟怎敢袖手旁观呢？”王老爷却是一脸的正色，拍得自己胸膛啪啪作响，“更别说现在我们沛山饥荒尚未解决，切不可群龙无首使得诸多百姓受苦，不妨就由我王家来帮忙继续赈灾……” “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那夫人心中冷笑一声，口中反驳道，“王老爷，这恐怕不妥吧！我家相公可从未与你有过什么关系……” 王老爷却是急了，生怕被对方给搅了局，一番话语顿时脱口而出：“我与大人的兄弟之情可是天地可鉴的！弟弟想要为兄长分忧又有何过错之有呢？若是可以，在下甚至想替兄长承担这份痴呆之苦，换回大人的清醒！只可惜此乃天意，无可挽回啊……” 反正也只是随口一说，他想把自己对其的敬重说得越夸张越好，让别人都无从反驳自己。 然而怪事却是在这一刻发生了。 前一刻还在口若悬河试图说服众人的王老爷，等下一刻之后却是陡然停住，面色很快胀红，就好像是被一口气给噎住了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去一般痛苦至极。 他很快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向后仰倒在地上，左右来回翻滚着不停，口中的呜咽挣扎声愈来愈强烈！ 一旁的众人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家伙又在演什么戏，谁料这个情况在片刻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愈演愈烈，顿时吓到了他们，一时都不敢靠近远远观望着，担心会不会是什么鬼上身之类的怪事，从而连累到自己了。 倒是那个已经痴呆状的县令反而傻笑着看着面前打滚的王老爷，还一起鼓着掌，如同三四岁顽劣的孩童一般幸灾乐祸。 眼看情形越来越不对劲，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赶紧喊大夫过来看一看，不过还未等那几个老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到，刚刚还在挣扎的王老爷渐渐便没了动作，躺倒在地上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不过脸色依旧是通红，但呼吸似是恢复了。 “怎……怎么了？” 有稍微胆大的人上前看了一眼，却是瞧见王老爷忽然从地上蹦了起来，手舞足蹈像是个小孩子一样，那幼稚傻气的动作配上他那油腻的外表，充满了违和感，让人心中觉得有些诡异。 很快，等到大夫赶到时，检查的结果出来了。 王老爷……也疯了！ 目睹了先前的一切的众人们顿时傻眼失了声，一时之间大堂内都变得格外安静，各个面面相觑，不敢多嘴。 这事儿也未免太灵异了一些！ 这王老爷刚刚发话说想替县令承担痛苦，接着就犯了病，与其说是巧合，倒更像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操控着一般。 而这个幕后之人在众人心中显然已经有了数了，大约便是那位龙王！ “难道那位龙王其实还没走，而是在天上正看着这里？！” 这么一想，众人顿时心中一凛，心有戚戚间不敢乱说话了。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真就也被“传染”变成傻子，那可就哭都来不及了。 仙人的威力果然绝非他们这些小小的凡人们可以想象的，简单一举就可以将人变成傻子，这般惩罚恐怕比起让对方直接死去还要更加痛苦了。 第511章 慕名而来 另一边，之前得到了龙王爷承认的闻家显然日子就过得比其他人要好得多了。 劫狱的事情也根本没有人再去提起，默契地将其忽略不计，沛山城里稍微有些名望的人家等到雨停之后，都纷纷上门来帮忙。 以前或许生意上或是别处与闻家有所过节的，更是匆匆忙忙地带来了许多赔罪的礼物，希望可以和闻家重修于好，至少也要让对方不再计较以前的那些小小地矛盾，只有得到亲口承诺之后才能稍稍放下一些心来。 原因无他，这闻家背后可是有仙人在支持着的，虽然现在只是为了做善事赈灾，但是难保这么一来二去的互相熟络了，以后有什么难事去向仙人祈愿，也会比他们凡人更容易得到仙人的恩赐，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呢！ 这其中的好处可是十分明显的，哪怕只是想一想就让人眼红不已。所以明知道对方肯定前途无量的情况下，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千万不能成为敌人！ 至于闻家的老对手王家，城里的人们对其的态度就更多偏向于嘲讽了。 随着王老爷的疯了，整个王家就好像是瞬间失去了主心骨，轰然崩塌。 因为其本就不得人心，更是因为极为吝啬而惹人厌恶，此刻也只有其直系亲属还在照顾着他，期待可以哪天回了神，重掌家业，至于其他人，则更多的是想要借此机会谋夺更多的财产…… 现在的王家，早已经没了以前的威风，更是再也没有搅动风云的气力。 而闻家，依照吩咐也已经在次日的时候正式再次开始用鬼城所援助的粮食来赈灾，毕竟要等到新的粮食长出来之前，还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面也同样是赚取众生愿力的好机会。 杜白可以看见自己的龙珠和舍利子里面的愿力均是随着以龙王身份出现后就开始快速增长着，随后又逐渐趋于平缓，大约便是那些粮食的功效了。 不过这么闹了一出之后，增长的速度比之前要增加了许多，或许比之之前要更快地达到自己所需要的目标，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这一日刚刚派发完了粮食，一些生意场上的老友闻讯特意前来拜访，一进门看见气色比之前更加红润的闻恭虎，便既是艳羡又是感叹地问候道：“闻兄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啊！竟是能有如此机遇，可以侍候于仙人左右，当真是羡煞了我等啊……” 此话带了几分玩笑的语气，倒也不是真的醋意大发。 闻恭虎乐呵呵地招呼几人坐下，轻轻摆手神色谦虚：“哪有什么好机遇，不过是我们一心向善，上天垂怜于此地的百姓，方才让我们帮个忙而已。那仙人是何其的伟岸，我等凡人又怎敢妄言高攀呢？” “哎，闻兄，这些客套话也不必多说了。咱们此次来也是为了谈一谈生意，顺便聊聊家常嘛……”几个老友对视一眼，宽慰般地说道。 之前出的一系列事情，又有王家从中阻拦，所以闻家过得并不顺利，这些老友一些生意也没能做成，心中也是有些愧疚的，这时候显然就是极好的重归于好的机会。 闻恭虎自然也是明白生意场上的道理，知道这是自己闻家借机发展的机会，没有拒绝，与这几个朋友相谈甚欢，随后也是说到了关于玉缘仙子的事情。 “这位仙子我其实也并不知之甚详，但若是诸位可以帮其散播其仙名，想必能更讨仙子的欢心。” 闻恭虎如此说着，将一些关于仙子的雕塑以及故事递交给他们。 这些商人并不仅仅局限于此地，有很多都是走南闯北的，若是能借此机会传播出去，想必也是一个功劳。 …… 随着许多人啧啧称道，闻家的名声已然传扬了出去，不少素不相识的外地之人也慕名而前来拜访，只为了看一看所谓的仙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 如今仙道不显，众多人顶多也只是听闻了仙人们的事迹，但信仰一生也难得一见真貌，如今有了这般机会，自然是蜂拥而至络绎不绝，连带着闻家的大门都成了一个景点般的样子。 每天除了那些领取粮食的普通百姓，就有那些慕名前来的客人，对着宅邸指指点点，绝口称赞。 其实原本像是白瑜和青黛等人因为成为了龙王口中的“仙使”，所以也有许多人认为她们也是仙人，也想见一见，不过早有预料的她们已经不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连原本会帮忙的每日派粮的时候也不见身影，着实让一些人好生失望。 不过也不能白来一趟，既然那位龙王爷真的在此地现了身，那说明龙王庙必然是灵验的！ 抱着如此念头的人绝不在少数，纷纷都去往龙王庙开始祭拜，一时间香火比之之前更是翻了好几番，小小的还未修缮的龙王庙一时间从早到晚都挤得满满当当，香火的烟气缭绕在庙宇顶上的半空之中久久不散，似是形成云雾一般，极为奇异。 这般景象更是让人笃定龙王爷显灵，愈加地虔诚与敬畏！ 不过这些信徒们来此并不完全是为了所谓的求雨，更多的是完全超出了龙王爷职责的额外工作。 诸如“科举高中”、“早生贵子”、“病痛早日康复”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许愿络绎不绝，让这里的景象显得愈加混乱。 不过总也算是好事，来的人也没真的指望龙王爷会大发慈悲下凡来帮自己实现愿望，更多的也只是为自己求一个心安。 这般香火鼎盛之下，老先生一人显然是已经完全不够用了，更别提其本来身子骨就不算很好，之前那种忙碌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 老先生并没有勉强自己，而是找了之前那几个小孩子来帮忙，负责指引香客与盛放贡品的事情，报酬就是管吃管喝还管住，算是比让这些孩子在外面流浪无所依靠要好得多，算是另一种变相的收养了。 看着这些因为以前吃得少而显得瘦弱的孩子们在香客间穿梭时面上开心的笑容，坐在一旁休息的老先生心中不免几分欣慰，转头望向已经经过重新上色与修补的龙王雕像，比之之前更加威严，还多了些许之前所见到的那条金龙的影子。 “龙王大人，想必这些也是您想看到的吧……” 第512章 相谈 …… 关于之前沛山的两位大人遭遇惊奇意外导致如今赈灾活动群龙无首的情况，还是府城的知府派了人过来暂且掌管一下大局，后续等待朝廷的吩咐。 毕竟这种事情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以前有遇上悍匪而被杀的，有救灾途中不幸感染病症而病逝的，也有其他种种原因，唯独这个遭遇了仙罚，被仙人给变成了傻子的情况，是前所未见的。 知府在刚听到这番禀报的时候，还以为是不知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来故意戏弄他呢，谁知打探了准确消息之后才愕然发现竟然是真的！ 大半个沛山城的人都亲眼看见了这仙人显灵的一幕！ 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这几千上万的人都众口一词，三人成虎，就是再荒诞的事情也由不得他信了几分。 慌乱的他赶紧将此事上报给朝廷，自己则是派人来沛山稳住局势。 而那个被派来的官员早已经打探到了沛山所发生的事情并且亲自上门去拜访了那两位官场“前辈”，难以置信地发现他们这会儿的智力正在越混越倒退，甚至如同婴儿蹒跚学步一般。 询问了那些大夫得知此症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后不禁心中一凛，根本不敢再有任何贪污的心思。 心里索性一横，反正朝廷上面怎么吩咐的，他就怎么做，绝对不少一粒米，甚至不惜自己掏腰包多出了一点，就是为了不落人口舌。 “谁知道那个神出鬼没的龙王会不会这会儿正在天上静静地看着自己呢？毕竟秦大人发誓之前，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被雷劈成个傻子……” 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而在官府和闻家双方的支持下，沛山的饥荒情况终于逐渐好转了起来，一步步踏上了正轨。 如今，叶寒成青黛等人也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便是正式向闻家提出了择日离开的通知。 “这么急吗？” 正在和父亲闻恭虎商量着后续安排的闻冰烟得知此事之后，面上不禁有些惊讶，旋即又是有些释然，轻轻叹了一声：“也是，你们此次护行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接下去若是还能失败，我们闻家也未免太没用了一些。” “此地的百姓们暂时还离不开我们鬼城的粮食供给，所以接下去的事情可能还要劳烦闻姑娘多多照看了。”青黛微微点头，浅声笑道。 一旁的白瑜则已经一心想着回到鬼城去，她已经等不及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有没有长大长胖，有没有忘记她这个大姐。 几人寒暄之后，也没有再多做挽留。她也明白青黛等人肯定迟早是要回到鬼城的，何况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既然都在为鬼城做事，那么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再见。 不过临走之前，闻冰烟却是忽然喊住了叶寒成：“叶公子，若是不急的话，可否暂留一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青黛眼中流露几分疑惑，旋即不经意间侧耳却是听见另一边的一字眉等人正在窃窃私语。 “我猜肯定是那个闻姑娘舍不得大哥离开，想用美人计来留住他了……”一字眉十分自信地说道。 旁边有人若有所思悄声道：“那闻姑娘长得的确十分漂亮，而且很有手段，赚钱也很厉害，听说闻家以后真正的掌权者就是她了。万一大哥受不住她的美人计，留下来了，咱们不也能跟着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了吗？” 隐约听见这番话，青黛有些发怔地望着他们。 “你们怎么跟群老娘们儿似的净嚼舌根！小心大哥回来打扁你们！”而鲁柔则是握拳威吓道。 不过事实上，真相与他们所猜测的并没有太多的出入。 一处僻静的亭苑内，闻冰烟挥手示意一旁侍候的丫鬟暂且退下，随后望向面前面色淡漠的叶寒成，轻笑一声：“叶公子，实不相瞒，我始终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叶寒成望了她一眼，并未言语，甚至神色都不曾变化，手中持的那把剑始终没有放下的意思。 或者说，印象里他只有在那位女子的面前时才会有些变化…… 闻冰烟并不意外他的态度，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之前父亲便已经对我与大哥说过，未来这闻家的家业或许会交给我来打理，大哥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并不如我。而如果真是如此，或许我不会再嫁人，而是招一位赘婿，辅佐我来打理闻家……” 说到这里时，她轻声一叹，神色间几分怅惘：“我性子要强，本就不愿意与那些不喜欢之人相伴一生。但如果是叶公子你的话，或许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这话说得有些直白了，在这个时代，一位女子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十分出格的事情。 好在这里此刻只剩下他们二人，不然难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 闻冰烟对他的感觉或许并不算是对情郎的喜爱，而是单纯觉得他十分适合自己，觉得与其相伴一生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在目前，在她应当要为未来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她是这么觉得的。 “我听闻叶公子你已是无父无母，家中并无牵挂，所以我们若是成亲，不必以入赘的名头，而是正常的嫁娶，婚后你也可协助我来打理闻家，不失几分和美……” 闻冰烟如此轻声诉说着她原本的构想，只是说到这里时，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抿嘴微微一笑。 “不过，果然叶公子你是不会同意的吧……”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一般，难得多了几分玩笑的意味，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因为叶公子你的心中应该早已经有了一个人儿了吧……” 叶寒成凝眸注视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请放心，我并不是为了横刀夺爱，只是想最后试一试，若是你回心转意了呢？” 闻冰烟渐渐收敛几分笑意，眨了眨眼，轻声祝福道：“希望叶公子你可以早日与青黛姑娘终成眷属吧，我能感觉得到，青黛姑娘对你并不是没有丝毫的情意。” …… 第513章 归来 …… 时而抽空观察着沛山那边动静的杜白等到让叶寒成他们返程之后，才逐渐彻底放下手去交给底下的妖怪们处理，自己则是开始正式回顾起了此次的收获。 本意一开始只是想做一个关于众生愿力的实验，以鬼城里积攒起来的粮食来换取信众。谁料后面却是状况百出，更是有所谓的龙族牵涉其中，险些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好在终究是完美解决了。 现在魇龙王这边也有了一个龙珠，而且因为龙王庙的香火鼎盛，所以同样也能收获到一定的愿力，积攒在其中，等待着为下次的改变天气做着准备。 而玉缘仙子留下来的空间内所逐渐汇聚起来的愿力则要更细水长流一些，随着赈灾粮的继续发放，正在持续稳定地增长着，让他深感满意。 或许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支持自己开始进行“改造”计划！ 不过那还有些远了，现在还有其它的事情正等着他去处置呢。 比如目前元阳城的苏府内，又迎接来了新的客人。 当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缓缓在苏府门前停下了之后，下仆恭敬地掀开门帘，探出头打量着这已经等了许久的景色的人正是奉了徐老的命令匆匆赶回来的徐志岩！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也是他第一次这么着急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而且那个人并不是什么闻名天下的名妓，亦或是名震朝廷的大儒，而仅仅只是一个商户家的赘婿而已。 这番长途跋涉来回奔波一月有余，虽然十分地疲累，但是他还是在赶回元阳城之后连休息一下的打算都没有，而是赶紧吩咐车夫，驱车赶往苏府的方向，心里满是激动。 现在马车停稳之后，他便是从马车上快步下来，正想直接进去，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相貌，尽量不要出现任何不妥的地方，免得被认为自己没有诚意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之后，方才前去烦请门口的家仆通报一声，就说是徐志岩前来拜访了。 徐志岩这个名字若是放在以前或许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当那一晚与徐老一起现身之后，立刻就在此地的大家族中传播了开来，都知道此人是徐老的后辈且前途无量，是真正的一号人物，不知有多少人希望可以结交一番从而得到些许的提携。 然而更多的人也知道此人乃是过江之龙，不会在此久留，甚至连送去的那些贵重的礼物都没收过直接退回来，便也大致可以猜到其心中的傲气了。 就连想结交都没什么途径，各家有心思的人也只能暂且放弃了。 要说唯一的途径是以前的那几次寻神协会的聚会，不过现在暴露身份之后，他也没有再出现过，后来更是直接和徐老远行，自然也是落了空。 如今这突然出现，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甚至已经有不少世家的人已经做好了争相招待的准备，谁知道那马车进了城之后根本就没打算停，径直就朝着苏家的方向去了！ 这一幕可是惊掉了无数人的眼睛！ 要知道苏家现在已经隐隐有元阳城第一世家的风头了，若是再攀上徐老的风头，那恐怕就算是盛家也未必可以压一头了…… 想到这点，所有关注着这一幕的人都不禁暗自心惊，开始仔细考虑着对策。 而实际上，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想到，不是苏家攀徐老，而是恰好相反，是徐志岩主动上门来拜访苏家。 为的不是别的，正是杜白。 苏婉妙得知徐志岩来拜访之后，大约便是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不可能是为了在对方眼中并不起眼的苏家，而是相公杜白才是，当下便是一边让人将他给请进来，一边派人去通知杜白一声。 此刻杜白正在庭院里的石桌上一边沐浴着接近冬日暖洋洋的阳光，一边手持着佛骨练字以磨炼自身的正气。 虽然他自己已经拥有了好几块仙人的遗物，无论是积攒下来的仙气佛气还是玄妙的众生愿力都已经是一个可怕的量，但是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些毕竟都只是外力，偶尔借用一下可以，但是真正值得依靠的，或许也还是自己的力量！ 有了佛骨加那颗舍利子的双重加持，他的正气增长的速度比起以前已经是翻了好几倍了，用现代的话来说是火箭升天也不为过，让他自己也颇为享受这种提升后的快感。 虽然正气不能延年益寿，但是正面的效果未必比那些仙气要少，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立身的根本之一。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无意间听见一道不远处靠近的脚步声，抬头望去注意到是小丫鬟莹儿急匆匆地小跑着过来，附在他耳边小声告知了他这个消息，让他略有些意外徐志岩会这么快就回来。 不过旋即便是释然了，那家伙的来意他已经猜到了，无非就是因为之前自己给他的信里面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想了想，心中不禁一阵莞尔。 “或许自己此刻在他的心里面，已经变成了一个深藏不露的隐士高人了吧，毕竟能仅仅用一封信就联通鬼神，这等手段放在凡人的眼中可是极为匪夷所思的……” “姑爷，那个姓徐的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小莹儿显然思维极其发散，开始忧心忡忡地担心着。 “自然是不会的。”杜白有些好笑地放下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随后小心收好了佛骨，微微笑道，“不怕，咱们出去会一会他吧。应该是一件好事！” 如果再见识到了他的那封信的威力之后依旧无动于衷，那他可就真的看错对方了。 等他穿过回廊来到大堂的时候，已经焦急等候的徐志岩根本无心与苏婉妙说些客套话，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便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并快步迎上来。 “杜兄！” 一旁的苏婉妙见他竟是如此大的反应都有些意外，蹙眉凝思着。 在她的印象之中，之前这两人的关系还似乎只是好友一般，未必有多么地亲密，此刻却是有些不明白什么时候变得如同亲兄弟一般了？ 第514章 猜测 旋即徐志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放缓脚步，只是望着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郑重其事地做了一揖，振声谢道：“多谢杜兄之前出手相助！” 他还不确定杜白是否愿意在别人面前暴露其隐士高人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多说，只是点到即止，但是这份谢意与诚心却是不会假的。 “不必客气，之前我看徐老也是一番忠君报国之心，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才会选择出手相助。”杜白扶起他说道。 “在下明白！”徐志岩十分认真地点点头，随后扫了一眼四周，问道，“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杜兄，不知可否找一处适合说话的地方？” 等二人来到书房之后，杜白刚刚关上了门，刚才在外面还有些收敛的徐志岩便是立刻激动地欲要下跪，还好他眼疾手快把他扶住，这种大礼他可不喜欢。 “杜兄，那封信你是否早已经料到会给我那叔父带来如今的结果？”犹豫再三，见四下无人，徐志岩还是低声问出了这个他最在意的问题，面色间有些谨慎担心被外人听见。 毕竟之前的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而已，还是得到亲口承认方才敢确定这个有些难以置信的事实。 毕竟之前的杜白在他的眼中也只是个谈吐不凡的书生，或许因为某些不为外人道的原因而无奈选择了入赘，但并未因此而有种郁郁不得志的恼怒，反而似是闲云野鹤一般的悠闲，颇有些独特的韵味，便是之前的诗词都别有一番意味。 如今却是忽而莫名其妙的仅仅用了一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书信，就让千里之外的一群鬼神们极为重视，甚至愿意接纳素不相识的叔父为一位鬼官，这已经不是可以用简单的惊讶可以来形容的了。 简直就是一位神人！ 可以沟通鬼神，甚至在鬼怪之间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比起那些自诩为得道高人或是高僧的家伙口头上的自我宣扬更加让他信服。 杜白大约也是猜到了他会问这个问题，便是微微笑着答道：“你是说徐老被聘为鬼城鬼官的事情吗？” “我与那鬼城的鬼王……魇龙王有不错的关系，他也曾请托于我替他在凡间寻找合适的人才以填补鬼城内的内需。” “你也不必因为魇龙王是一尊鬼王而对其心怀戒备，实际上他有着极为崇高的理想，那就是希望人与妖鬼皆可以和谐共处，不再因为彼此之间的敌视而造成无畏的纷争。” “当然，故意行恶者也是有的，这就需要制定一系列的规定来进行约束，这也是徐老届时将会发挥的作用，是真正有利于天下百姓的好事，也可以让徐老的魂魄可以在过世后不至于从此消散，继续长存于世间。” “这也算是我能尽的一些微薄之力吧……” 闻言，徐志岩稍微有些理解了其中的一些缘由，不禁更是感激杜白的出手相助。 毕竟在对方口中说起来或许简单，但是在他想来，对方毕竟也只是一个凡人，与那位鬼王比起来肯定不会是平等的关系，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制约。 这种情况下将心比心，他认为杜白如果要想向对方推荐一位人才也肯定是要经过重重的考虑，以免万一这个推荐的人被发现有什么问题，从而牵连到自己引起迁怒，那可就是最糟糕的了。 以一般官场上的生存之道而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最好。 这种情况下，对方还会如此坚决地将自己的叔父推荐上去，无异于是真正地将他们给当成了自己人，情愿以自己的信誉作为担保，是极为信赖的表现！ 何况谁又能知道对方在这轻飘飘的一张信纸下面，与那位鬼王又有多少的沉重筹码往来呢？细思之下，很容易便可以推断出绝非如对方口中这种易事！ 这般想来，心中更是感动不已，徐志岩正想感谢之时，却是忽然心中一动，察觉到对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不禁又是皱眉沉吟了起来。 “不对，杜兄刚才所说的显然都是最简单的一面，他应该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而将所有的辛苦之事都藏到自己的心中不为外人道，这般行径乃是真正的君子，让我不禁甚是羞愧！” “而我若是将所有的感激之情都放在口头上一番表达，甚至哪怕只是在这里跪地磕头也只是一场形式而已，于杜兄没有太多的益处。我应当也要学习杜兄的君子品德，不必将一切的感谢都溢于言表，而是暗中进行，让杜兄可以感受到我的赤诚之心才行！”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然有了底，神色郑重地望向杜白：“杜兄，你的心意我都已经明白了，当真是一位品德高远的君子，如我叔父所言，是我等应当尽力去学习的前辈！” 杜白闻言不禁一怔，面露几分疑惑。 这家伙怎么忽然扯到这方面去了？话说自己本来还想扯着魇龙王的旗子来给自己增添几分鬼神方面的神秘色彩的，至少也得是个世外高人的模样，怎么看起来对方似乎脑补成了品德高尚的君子？！ 虽然似乎也不坏就是了…… 这时候徐志岩继续缓缓说道：“此次不知苏家何时前往府城做生意？在下此次特意赶回来，就是为了避免耽搁时间。此次在下便随你们苏家一同前去府城，想必有我与叔父的几分薄面，即便是府城的发展也可以更轻松些许。” 虽然在鬼神之事上他远不及杜白，但是至少在这些关系网的事情上，他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而且此次绝对不仅仅是打一声招呼，而是要亲自上阵替苏家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 也只有以这种方式，他才会感觉到自己可以勉强感谢杜兄对他与叔父的帮助！毕竟人间的事大大小小也不过是权财与人情几个字，但是到了鬼神所在之地，即便是人间有再多的钱，有再高的地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没有太多的用处。 第515章 小孩子 在他看来，自己这点小小的帮助，也还不足以将对方的恩德给完全偿还了！ 当然，他也会学习杜白的品德，不会将这些事放在明面上来讲，要在暗中默默相助，不然可能显得有邀功的意味反而不美。 杜白之前便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匆匆赶回来的用意，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之色，略一思索后便是答道：“启程之前的准备其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如今距离上次你我二人分别已有接近二月的时间，若是你身体方便的话，我们约莫五天后便可以开始启程上路。” 对方这一路上来回奔波也的确是劳累了，至少一个月都在马车上颠簸，就算身体是铁打的也撑不住这般折腾，所以他并未说立刻出发，而是给了些休息的时间。 反正现在时间也还算充裕，倒也不必太过于焦急。 …… 随着徐志岩的到来，苏家的正式入驻府城的准备也开始进行了。无论是那些已经准备好的瓷器还是别的商品都在紧锣密鼓地装箱准备运输中。 这次可不是一个小工程，毕竟府城地域广阔，人口更是繁杂，他们这些小地方或许卖的不错的商品拿到那里去可能会显得如同以他们的眼光去看待乡野村妇所编织的绸缎一样，根本无法入得正眼。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婉妙对于此次的行动要求格外的严格，要将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带出去，务求将此次的机会给牢牢抓住，不让相公的一番心血白费。 看着一箱箱用稻草小心翼翼垫着的瓷器开始装箱之后，杜白心中不禁略有些感慨。 “这些瓷器虽然还算不错，不过算不得十分出众。只可惜月凝还没醒过来，不然或许还能赶制一些品质上等的瓷器，不一定比肩那些官窑，但是至少也是能在府城都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瓷器。” 另外倒是还有之前所发现的“琉璃”，这个东西在目前还是极为稀罕的物件，若是搞限量发售的话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 想着这些生意上的事情的时候，杜白不禁又是联想起了至今还在自己屋子里的月凝姑娘。 虽然已经距离之前过去了两月之久，不过对方似乎还未清醒过来。 按理来说精神状态与身体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加上因为是在温暖的屋内所以叶片都是翠绿的，很有精神的样子。只是其作为妖的那颗魂目前都还没有要彻底苏醒过来的意思，这让他不禁暗自思索起来是不是哪里出现了什么问题，亦或者是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过他联想到之前在她梦中所看见的场景，心中又是有些纠结的意味，也该有些担当去认真考虑一下等她醒来之后应该怎么回应比较妥当…… 而在这五天的时间里，因为徐志岩都暂住在苏家，所以一批又一批来了好些厚着脸皮上门来拜访的世家人士。 大多借着问候苏家的名头，实际上一个个都巴不得踮着脚探着脑袋想要四处张望一下那位徐公子所在的地方，只是奈何不合礼仪，所以也只能带着虚假的笑容喝着丫鬟递来的一杯又一杯的茶，最终喝得实在喝不下了，只能无奈离开。 如此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之后，外面的人总算是明白了过来，看来是这位徐公子并不想看见他们。虽然还是有些忿忿不平为何苏家就能有如此好的机会，但他们也只能哀叹自己的时运不济了。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别的客人见到了徐志岩，不过这人也没有怀着什么功利之心，而且与其说是拜访，倒不如说是串门更恰当一些。 因为他平时来得也不少，而且一句也没谈及名利有关的事情。 正是盛家三公子盛云庭。 作为寻神学会的几个成员，也算是本地最心无杂念的朋友，杜白徐志岩和盛云庭以及一直闲着的苏芷柔偶尔都会一起坐着聊一聊，所提及的无非也就是关于最新的鬼神之说。 “之前的倩女幽魂的故事已经在府城那边刊售了，听说反响都挺不错的……” 说起这些事情，苏芷柔总会比较高兴，毕竟那是通过她的笔来描绘出来的动人的故事，有种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被人认可了的自豪感！ 犹记得当初她都被感动得差点流了泪，而这些情感也都是想通的，没道理别人会无动于衷。 而像这样的故事理所当然会有一笔润笔费，因为反响较好所以这次的费用也格外丰厚。苏芷柔原本是想分给杜白一个大头的，不过被他给婉拒，还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留给她买糖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大约也就是高中生年纪的苏芷柔对此十分不满，一口一个小大人的话让他不禁有些忍俊不禁，虽然实际上她这个年纪在这种时代已经可以成为一个育有子女的小妇人，不过多亏了苏婉妙的照顾，让她还保持着少女的天真与纯洁。 这丫头拿到这笔“稿费”之后也没有真的随意去花销，而是认真挑选了一些东西，还有给杜白的礼物——几本和鬼神相关的志怪故事文集以及几支上好的毛笔，也是为了证明她不是孩子了。 这种收到礼物的惊喜还真是让杜白有些感慨，心里莫名有种以前还在调皮捣蛋的孩子忽然长大了的奇妙错觉。虽然这孩子实际上也就比他这具身体小个三四岁而已。 至于盛云庭，他的表现在外人看来恐怕比起苏芷柔更像孩子一些。 比如这家伙每天都会带着自己的心爱的“宠物”出门晒太阳散步，十分亲昵的样子，就连来苏府都注意带着，着实是让外人看着摸不着头脑，若不是这家伙还依旧在认真学习，不然都要怀疑他可能还是以前那个随意胡闹的小少爷了。 “徐大哥来，我来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这不，这时候盛云庭便是兴奋地凑到徐志岩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去，面上颇有些雀跃得意的样子。 “嗯？” 徐志岩看他的神色不禁有些疑惑不解，难道对方手里还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吗？既然对方这么卖关子，不由得让他心里也是有些好奇起来，睁大了眼睛仔细盯着对方逐渐摊开的手掌心。 第516章 一起去 不过当那东西完全展露在他的眼前之后，却是顿时把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仰扶住桌沿免得摔倒，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是……蜘蛛？！”他有些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疑惑地望向盛云庭，指了指他手里拿个八只脚的毛茸茸的东西。 如果他眼睛没出现什么幻觉的话，应该是一只足有巴掌大小的毛茸茸蜘蛛吧！ 仔细看去，其身形间还有一条条的纹路，颇为奇异，看起来有种独特的妖异的美感，更惊人的是，明明没有任何的束缚，此刻竟然还乖乖趴在对方的手上！ “嘶！” 倒也不是害怕蜘蛛，只是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就算是他也不禁有些心底发毛，觉得诡异莫名，看着盛云庭暗自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没错！”盛云庭有些不太理解为何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反正他自己大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越看这小蜘蛛越可爱，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相处的时间越久，他感觉自己都能理解这只小蜘蛛的心意，饿了他就给它找吃的，渴了就有水…… 而这只小蜘蛛也是时刻粘在他的身边好像不愿意分开一样，这让他更加愿意去相信，这就是当初的那只名为幻云的蜘蛛精的转世。 只可惜，这份心思他不能说，也无法被除了杜白以外的人所理解。 而作为少女的苏芷柔对此的反应更是激烈，当初第一次看见这只蜘蛛的时候就吓得不轻，更是差点想要动手找东西拍死它，盛云庭当然不让，甚至愤怒指责她“草菅人命”，若不是杜白劝架，两人估摸着差点当场打起来…… 还真是让人不省心的两个“小孩子了”。 现在即便是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不过苏芷柔依旧不愿意靠近盛云庭，看见他都是绕道走，生怕那蜘蛛什么时候不留意就爬到她身上来了，那她恐怕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徐大哥，你可小心一些别让那蜘蛛咬到你，我觉得这个盛云庭他脑袋大约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这么养一只蜘蛛……”苏芷柔一边躲开盛云庭一边小声提醒道。 “哼！” 盛云庭收回手掌，小声嘀咕着：“幻云她才不稀罕爬到你的身上去呢！一脸凶巴巴没点女孩子的样子，以后也不知道谁家这么倒霉会娶这样的女人……” “你！你再说一遍？”苏芷柔顿时气恼道，“我才不稀罕你们那些臭男人看不看得上，我宁可一辈子跟在姐姐身边，姐姐会养着我！” “行了，二位不用再争执了。”见这二人又要吵闹不休的样子，徐志岩赶紧出声劝阻道，望了一眼苏芷柔，“苏姑娘，世间奇人异事不在少数，有些人也会有独特的爱好，便是养那毒蛇的我也曾见过，一只蜘蛛并不算什么，想必他会好好约束，你也不必太多指责。” 旋即他又望向盛云庭：“盛公子，苏姑娘毕竟也是个女孩子，你方才的那番话还是太过了一些，这里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苏家和盛家的颜面都有损失，所以你们二人还是好生互相道个歉，莫要再执着于这些事了。” 他的话属于各打五十大板，而且也有几分道理，二人虽然没有立刻握手言和，不过也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继续争吵了。 这倒是让一旁正等着喝茶看好戏的杜白心思落了空，有些失望地喝了口茶水，暗自感慨一声。 那蜘蛛精的状态他也看见了，长得还挺不错的。虽然碍于身体的缘故所以尚未觉醒妖力，但是因为本身属于转世重修的缘故，亦或者是当时用了额祖佛的些许佛力辅助，所以进展很快，快得有些超乎了他的预料。 或许再过个几年，等其真正吸收日月之精华再次化妖，二人还有相见的机会。 总算也不枉他当时所费的一番苦心。 洗清了所有前世的罪孽重新化妖，无论是她的心神还是修为都大有好处。 而在这个时候，徐志岩则是留意了一下那盛云庭与苏芷柔的话语间无意中所流露出的消息，大约也是猜到了二人其实并不知道杜兄的真实身份，暗道他果然是想隐瞒身份的同时，也留意着不让自己将那些重要的信息给泄露出去，免得平白给杜兄添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随后他们也是提到了苏家未来的动向，包括要进入府城的事情。 苏芷柔毫无疑问是要跟着过去的。她暂时也不用回去乡下陪苏老太爷，有苏婉妙这位贴心的姐姐在就像是养宠物一样地被养着，基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自然不愿意分开，显然杜白想要个二人世界的愿望再次落空了。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盛云庭也是要跟着过去的。 “我们苏家去府城是做生意的，你这个养蜘蛛的怪人跟去做什么？！”苏芷柔毫不客气地两手叉腰质问他，显然还是看他不顺眼。 “我？其实我早就已经和家里商量着去府城的那一所尼山书院里求学，据说那里的先生个个都是出了名的大文人，定能在那里学到一些有用的知识，让我能在下次科举里有所收获……” 盛云庭这番话显然不是在撒谎，因为他之前也和杜白隐约提起过，这让杜白不禁高看了他一眼，看来这小子的确是认真的，并没有半途而废的意思。 不过以他这个年纪去读书，起步较晚，若想有所收获所要付出的精力要更多许多，若是没有这般的毅力，恐怕是坚持不下去的。 他憨笑着说道：“本来距离开学还有些时日，此次既然你们苏家要去府城，那索性我也便一起跟去，人多也热闹。总也好过我自己独自上路，孤零零地坐在马车里只有一个小书童陪我说话聊天要来得好些。” 这个请求也算是合情合理，苏芷柔再怎么蛮不讲理，也不至于强迫对方非得留下来岔开时间再上路。何况这次出行时候恰好合适，盛家长辈应该也会提出这个顺便带上一起的要求。 而且别的不说，这年头路上的山匪也不在少数，万一遇上了，抢掠钱财倒还好说，这命可就一条，千万要小心的。而苏家的商队里雇佣来的武艺高强的护卫不少，这方面是可以放心了。 “那这蜘蛛？”苏芷柔警惕地打量了一眼那只蜘蛛，眼神里依旧有着畏惧之色。 “自然是要随身带着的！”盛云庭理直气壮地说道。他可不放心留她孤零零在这里。万一不小心被人当普通的小虫子给拍死了，他上哪里伸冤去？ 第517章 来年的祭拜 最终，苏芷柔自然不能违抗长辈的命令，郁闷之下只能再三强调不允许盛云庭带着这只蜘蛛出现在她的三米范围之内，否则可别怪她不客气。 盛云庭对于她的要求则是保持着不屑一顾的态度，他也本就没打算靠近她的附近，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赖在杜白和徐志岩的身边，这二人的谈吐皆是不凡，一字一语都会给他带来许多新的灵感。 毕竟他现在虽然已经开始认真研究科举，不过对于鬼神之说有关的事情还是十分喜欢的。 而徐志岩在得知了他的近况之后，不禁也是有些好奇地问起缘由。 “盛公子，你如今为何忽然如此醉心于读书了？” 他与盛云庭之前并没有太多的往来，只是在寻神学会的聚会上见过几面而已，印象之中也大约是个比较任性天真但秉性不算坏的富家少爷，怎的忽然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 关于这点，盛云庭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用略带感慨的语气简单地回忆了一遍当初所发生的事情，伤感自然是在所难免的，说起当时的几个和尚更是恨得有些咬牙切齿。 不过总也没有当时那么的意志消沉，毕竟有了小蜘蛛的安慰，让他心中好转了许多。 “竟有如此的奇事！” 徐志岩闻言方才得知这其中的往来经过，不禁甚是感慨。 当时他正陪伴在卧病在床的叔父的身边，无暇顾及与其他，竟是错过了这样一场动人心魄的故事！ 如此一来，他也有些理解了盛云庭会如此喜爱蜘蛛的缘由，暗叹一声果真是世事无常，看那只蜘蛛的眼神都更温和了一些。 “云庭……还真是个痴情的男子啊！” …… 有关于苏家启程的事情没两天已经都在元阳城内传开了，所有人都在暗中猜测着，是不是苏家傍上了徐公子的大腿，所以才能有如此的机会前往府城发展。 若是真有徐公子的提携，那比起当初与刘家相争不下的局面可是要轻松了太多了！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机缘，或许也是给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报酬，没有那般本事的他们也只能暗中羡慕。 只是他们所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其实是徐志岩主动提出的帮忙，甚至还不惜倒贴进去，若是真知道了，恐怕也是要大跌眼镜的了！ 而在如此匆忙了之后，真正要准备出发的时候也是到来。 清晨的时候，苏家的车队便已经准备就绪，在大门前排成长长的一列，被喂养得膘肥体壮的骏马在风中漂亮地打了个响鼻，十分气势高昂的样子，似乎也在预示着此次行程有了一个好兆头。 此外，也有一些此次随行护送的侍卫正在两旁有序地列队着，刀剑被擦得锃光瓦亮。 这些侍卫里面杜白也不忘带上了三个身手还算不错的男性妖怪以及两个侍候在苏家姐妹身边的女妖，基本已经可以保证这次的行程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就算是真有什么山匪胆敢来拦路，恐怕几只妖怪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实际上这次的车队里面并没有带太多的货物，真正的大批货物是早两天走了水路送去府城那边等待接应。 原因是一来货物太多不方便，也没有这么多的车马可以一路装载，二来这么多的货物用船只运输的效率绝对比陆运快得多。 杜白也同样没有忘记在那运货的船上各安排一个妖怪侍卫，以免出现任何的意外。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件一直在意的事情。 之前聂小倩请托他将宁采臣的遗骨带回其故乡去安葬，他虽然已经答应了，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与机会，如今前往府城应该会路过那里，终于有了机会将这个承诺给真正兑现了。 装着其遗骨的金盎已经随着车队一起携带着，虽然有人会怀疑是否不太吉利，不过以杜白的身份，别人自然不敢多言，而且苏婉妙显然也没有劝阻的意思，作为下人们更加不敢反驳。 不过苏婉妙也并没有完全不在意，等到上车之前她便是不经意般的问起了此事：“相公，不知那金盎中装着的是何人？” 杜白已经猜到她会这么问起，便是微笑着答道：“是我的一位朋友。他临终前的心愿便是能回到故乡安葬，我作为他仅剩可依赖的朋友，自当是要帮忙的。” 这个说法大致总也不算错，只是有些地方省略了而已。 “原来如此……”苏婉妙没有多疑，反而似是想起了什么，温婉地问道，“说起来，等来年开春了，到时若是得了空，相公可否带婉妙一起回来祭拜一下你的爹娘？” 她的脸色微微红润：“毕竟也是儿媳，早已知晓二位长辈已经病逝了好些年，与相公成婚之后到如今却不曾去祭拜过，难免也是有些羞愧的。” “也好……”杜白望着她绯红的脸颊，轻笑着握住她的秀手，点了点头。 她既然这么有心，自己也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才是。 虽然说起来，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这具身体的生父生母葬在哪里，不过想必总有人会记得的，到时候自己只要跟着去就是了，想来也不会有走错路的情况。 正想着的时候，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说道：“不过若是我们二人就这般过去，想必我的爹娘是不会十分高兴的。” “为何？”苏婉妙闻言不禁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安，难道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还是相公的赘婿的身份…… 不过接下来杜白的话却是让她意外了。 “若只是你我二人自然是不够的。想必爹娘也想看见开枝散叶，儿孙满堂的景象！”杜白感叹了一声，说着也不忘对她眨了眨眼。 苏婉妙先是一怔，旋即便是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顿时脸色比之前红了数倍有余，慌乱羞涩间低下头不敢看他，但被他握着的素白的小手却没有舍得抽离开来。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暧昧的气氛被外面不懂风情的车夫给打搅了。 “小姐，姑爷，准备差不多了，咱们差不多该启程了吧！” 那完全不懂里面情况的车夫敲了敲窗沿，小声问道。 第518章 宁家 苏婉妙方才回过神来，不过未等她开口，杜白便是先开口答道：“出发吧，早点出发早点到达！” 苏芷柔和莹儿坐在了另一辆马车上，这个小姨子现在也懂事了一些，至少不会给他来添麻烦，算是真心为她的姐姐的幸福着想了。 这种难得的机会，杜白自然也是想要好好把握住的。 不过像这种长途跋涉的马车毕竟也不算是什么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两人多说了几句也就累了，尤其还只是凡人之躯的苏婉妙，这几天筹备的工作也甚是劳累，启程之后和杜白说了一会儿话，随后便是坚持不住渐渐靠在他的肩膀睡去。 这种嘈杂且不舒服的环境下若是寻常人睡觉可能是要做噩梦的，不过好在杜白有一手拿手绝活，稍稍给她输送去一些气息，便已经足够她睡一个香甜的好觉，还能扫清了之前的疲劳。 杜白感觉到身边人儿的甜甜的浅浅呼吸，看来是睡得十分安心了。他侧过头去抵着脑袋，还能闻到几缕青丝间的好闻香气，嘴角不禁带着几分舒畅的笑意。 与魇龙王那边仙神鬼怪大打出手的大场面不同，这里似乎只有温情蜜意的相伴相随，虽然或许平淡，但让他分外有种真实的亲切感。 …… 如此赶路了几天之后，车队依照杜白的吩咐来到了一处小村子的村口处。 这个村子靠山而坐，从外表看去虽然不算富庶但也算是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只有淳朴的乡土气息。 “这里就是宁采臣的故乡吗？” 杜白走下马车，打量着面前的景致。 说实话，距离兰若寺并不远，若是以鬼怪的行进速度的话，或许只要他一半的时间就可以抵达。 只可惜因为心中羞愧的缘故，自始至终都没能回到这里看一看。 听到一些叽叽喳喳的小孩吵闹声，他转头望去，看见此时已经有几个注意到从外面来的车队的小孩子们跑来这里有些兴奋地围观着。 毕竟此地偏僻，像这样的富家商队是极为少见的，尤其是那几匹俊俏的高头大马，一举一动都让那些只见过乡野小毛驴的小孩子惊呼出声来，带着十分羡慕的眼神。 杜白心中一动，蹲下身掏出几根糖葫芦，递到他们眼前晃了晃，看他们那差点馋的流口水的样子不禁好笑地问道：“小家伙们，你们村子里有姓宁的人家吗？” 他不知道宁采臣的亲戚叫什么，索性直接用这种方法找了，简单粗暴但有效。 “有！”不料这些小孩子们争相回答道，“我们好多都是姓宁的！” 杜白见范围广泛，便换了个问题：“那宁采臣你们知道吗？” 几个小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皆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杜白见状有些失望，但也不算太过意外。 毕竟宁采臣和聂小倩怎么说也算是百余年前的人了吧，这些五六岁还在玩泥坑的小孩子也不太可能会知晓。 直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因为跟着孩子出来看看情况，听见这番问话，不禁诧异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上前两步问道：“这位公子，您是要找宁采臣？” “准确地说，我是要找宁采臣的亲属。” 杜白看对方显然有些知情的样子，不禁一喜，解释道。 老者闻言长叹一声：“宁采臣……这个名字已经几十年不曾听见过了。倒是曾在族谱上见过，不知公子要找宁家做什么？” “有一位朋友请我带些东西过来，顺便照拂一下其后辈们。” 老者仔细看着他的眼神，并不像是说谎，便是有些信了，微微点头道：“若真是如此，倒也是件好事了。公子不妨随我过来……” “有劳了！” 杜白随手将那些糖葫芦送给早已望眼欲穿的小孩子们，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一起跟上来的还有苏芷柔和徐志岩等人。 而苏芷柔跟过来的原因正是为了刚才所听见的“宁采臣”几个字！ “等等，是真的有宁采臣吗？那个故事不是你编的？”苏芷柔有些难以相信，跟在他后面不住地追问着。 她可是按照杜白的口述一字一句地将倩女幽魂的故事完整地记录了下来，这两个让她也忍不住牵肠挂肚好几日的名字这时候听起来格外的惊人！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个故事是假的了？”杜白有些好笑，随后似是卖关子一样，“不止宁采臣，连聂小倩都确有其人呢！” “真的都有？”苏芷柔缓缓睁大了眼睛，一副怀疑人生的纠结样子，随后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小声问向他，“那聂小倩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即便当初可能是人，毕竟也是百余年前的人了，现在也早已变成鬼了。”杜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就像是宁采臣一样，……” 正说着，那位老者已经将他带到了一处有些破落的小木屋门前，随后叹声道：“公子，当初宁采臣的兄长便是在这里住着的，如今其子嗣虽然遵照其吩咐苦读诗书，却因为我们村子里没有像样的学堂与老师，始终没有什么收获。” “我还记得别人曾提起过，宁采臣的兄长读书不如弟弟，便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培养弟弟的身上，指望着他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那宁采臣的确是聪慧的，读书一目十行，熟读即可倒背如流，是难得的小书生。” “谁知那宁采臣后来却为了一个不会生育的女子而不惜放弃了考试，甚至为了维护那女子而远离家庭，几十年也不曾传回过音讯。其兄长虽然也为此事逼得太过而后悔，只可惜始终遍寻不得，最终如此去世。” “竟是还有这么一番往事么……” 杜白轻轻点头，上前两步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随着里面脚步声传来，有些摇晃的木门从内里打开，一个虽然身上穿着破洞衣装但神色依旧坚毅的少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请问公子要找谁？”见门外是一个少见的陌生男子，少年不禁有些疑惑，待看见那个带路的老者之后，神色感激地赶紧做了一揖。 “多谢老先生之前赠与的草药，不然舍妹的病恐怕还要落下难缠的病根……” 第519章 治病 “你们倒也不必谢我，你们兄弟姐妹平日里也帮我们这些乡亲做了不少的活，甚是乖巧，这些草药也不珍贵，若是能治病，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老者捋着胡须感慨道，说着指向身边的杜白几人。 “对了，这几位公子小姐是从外地赶来，说是与你家那位很早就已经没了音信的太叔公宁采臣相识，如今受托过来见见你们，我在村口遇见他们，便将他们带了过来。” “叔公？” 那显得有些瘦弱的少年闻言不禁一怔，旋即似是想起了什么来，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般的望向杜白：“几位贵人当真认识我那位太叔公吗？” 他们这些后辈也是听着长辈们对于往事的回忆过程中长大的，知道当初有一位在他们还未出生时候就离开了家庭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私奔的事情。 打开门请杜白几人进入其中，那少年一边一人给他们倒了一杯水，一边面带苦笑着说道。 “太爷爷在临终之时，还依旧在可惜着没能再见自己的亲兄弟一眼，因为往事的一些固执与错误，最终留下了毕生的遗憾。” “太爷爷后来其实也是想通了，就算那个女子无法生育，既然都是宁家的血脉，他可以将自己的一个子女过继给太叔公。” “只可惜，造化弄人。太爷爷虽然后面托人去打听了，却始终没有找到太叔公的踪迹，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太爷爷也只当他们是还记恨着他而不愿见他，心中愧疚，后来也就慢慢不了了之了……” 了解其中经过的杜白自然是大约能猜到里面的误会。 实际上宁采臣和聂小倩自从离开家乡之后就一直隐居在那座已经荒废了的兰若寺里面，深山老林加上人迹罕至，自然是很难发现其踪影的。 虽然他们的确是得了僻静与安宁，过着闲云野鹤般的令人艳羡的逍遥生活，但也错过了与亲人再次相认的机会，着实是可惜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少年为他们准备的“茶杯”，却是略有些感叹地看见那是一个个粗糙的瓷碗，边沿略有些坑洞与破口，若是放在别人家中肯定是不会用了，如今却是能从这些细节看出他们生活得有些紧迫。 念及此，不禁想起当时聂小倩对他所说过的话，看来的确是需要他帮一帮忙的。 “实在抱歉，家中能拿来待客的也就只有这些碗了……”少年有些羞愧，难得家中来客人，而且看他们衣着华贵，应是富家子弟的样子，如今却是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这时候，内室里面传来几声咳嗽声，应该是两个患了病的孩童。 “你的弟弟妹妹病得很严重么？”杜白从之前那位老先生的口中大约能得出一些消息，原以为已经病好了，现在看来却不是，不由得询问道。 “已经卧床不起好些时日了……”少年叹声，显然也是有些忧虑，“家中没有什么余钱，之前看了两次大夫，将积攒下来的钱财都用了出去，只是他们的病况依旧没有好转。还是多亏之前那位老先生的草药，我家妹妹的病情有所好转，却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显然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患了重病无疑是一件极为煎熬的事情。 杜白想了想，忽然说道：“其实我懂得几分医术，若是可以的话，不妨便让我来替他们看一看病，或许能有些效果。” “这，公子是大夫？”少年有些惊奇。 杜白斟酌着说道：“不算大夫，曾跟着名师学过几手医术，若是一般的小病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 少年没有怀疑，毕竟对方根本没有欺骗他的必要，当即有些惶恐有些感激道，“那我先谢谢公子的出手相助了！” 不过就在几人准备走近内室的时候，一旁的苏芷柔却是用手肘挤了挤他，并用低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还会医术了？” 她有些狐疑地望着他。如果说之前的故事诗词等等都还算是和他秀才的身份勉强搭得上边的话，那么这个医术显然是根本不着调了啊！ 也就只有那些陌生人才会相信了。 她有些担心这家伙是不是强撑着的，万一被人揭穿了骗局，岂不是丢了大面子？与其落得那般下场，倒不如现在就花钱去请一位有些水平的老大夫，这样或许更有用一些。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杜白只是笑了笑：“我的医术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医，不过治一些小毛病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不必担心。” 这话的确是不假的。 虽然他以前并未学习甚至根本没有涉猎过类似的东西，但是就在当初他入梦玉缘仙子的那个回忆画面之中的时候，看着那个和尚不断钻研医术以治愈瘟疫的同时，他跟在一旁也顺便偷师学会了不少的医术，通晓许多医理，看过的各种病人也有上百人之多。 虽然在现实世界之中只是第一次的行医，不过在经验和理论上，他自认为或许可以比得上宫中的御医。 等几人进入这内室之后，看见的是一个便是床铺上躺着的两个年纪幼小的男童，以及一个还在一边照顾的小女孩。 应该便是这少年的弟弟妹妹们了。 小女孩显然很怕生，看见外人进来了就怯怯地躲到了那少年的身后不敢见人。 而杜白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床铺之上，注意到那两个男童的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发红，似是出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大约也是可以判断应该是发烧一类的病症。 他坐到床边给他们做了简单地检查之后，大致便可以判断其病因了。 应该说是刚开始小风寒并未引起重视，如今天气变冷之后，更加引起病情的加重，变成了如今这副高烧不退的样子，已经不是普通的治风寒的药方可以解决的了，也难怪那个小村医没能解决好。 糟糕的是，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可能会因为持续得高温而导致死亡也说不定。 好在对于他而言并不算是十分麻烦的病症。 第520章 临安 心中有了判断，杜白很快让人拿来纸笔，写下一串的药方，药材都注意尽量精简寻常，让盛云庭去抓药。 等盛云庭抓来了药之后，又是一番熬制，喂下那两个孩童服用之后才有些安心。 这些事情解决完之后，当那少年连声感激之时，杜白方才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其实你也不用多谢，之前你那位太叔公宁采臣也对我有些恩情，这也只是来报恩的而已。” 此话的确是不假的。那颗佛骨赠予他的恩情是金钱所无法衡量的，也正是因为它，他才能有后续的许多收获。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回到家乡安葬，我此次过来便是将它带回来的。” …… 宁采臣的金盎已经在乡人们的帮助下与其兄长的墓穴埋葬在一起，总算也是得了一个好的结果，对于聂小倩也是有了个好的交代。 至于那少年一家人，杜白则是先给了些银钱让他们养病养好身体，以免留下什么病根，也能吃点好的食物，不至于饿肚子。自然还有给那个少年读书进学的费用，他相信这个少年既然如此懂事，那么应该会好好利用的。 不过照拂显然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在此逗留休息的时间里，他找到了在此处的鬼怪们，“以理服人”，让他们答应在暗中保护这宁家人。 在有这些鬼怪暗中相助之后，只要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天灾或是人祸，想必宁家人的情况都会逐渐好转起来。 等到处理完了这些事情，次日那两个男童的病情也的确是好转了许多之后，苏家的商队才在那少年感激的相送之下继续上路，向着府城的方向进发。 对于杜白他们而言或许只是一场简单的报恩，但是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却是一场改变了整个人生走向的奇特机遇，或许也在感激着那位不曾见面的名叫宁采臣的太叔公，不过这已经不是杜白他们所知道的了。 随着一路的长途跋涉，大半个月之后，苏家的车队终于赶到了府城的附近。 当那蔓延至极远的高大城墙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虽然还算平稳，但是这般长途跋涉下来，的确是十分辛劳且疲乏的，能有个地方歇脚休息显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就是府城临安了吗？” 杜白此刻没有坐在马车里面，而是单独骑着一匹马，遥遥望着远处那堵带着几分历史厚重气息的城墙，心中略有感慨地说道。 临安这个城市在原来世界的历史中也存在，就算是高度现代化的世界里也是绝对的一线大城市了。不过这个世界的临安……是否和原来的那个有什么相似之处呢？ 毕竟许多地方两个世界还是有些区别的。 而若是单独从这个世界来看，这个临安也不愧为一处作为经济与交通的枢纽府城地带，不仅规模是极大的，原本的元阳城与之比起来简直就和小山村一样，约莫不足其十分之一。而且人口也是极多，仅仅他们此刻走着的官道上就有来来往往的许多马车，类似的商队也不在少数，前面的城门口更是已经排起了长队。 一些商队看起来规模甚至比起他们还要更大一些，拖拉着的货物看起来也十分沉重繁杂，还有专门的武艺高强的镖师在随行护送，相比之下他们苏家反而显得并不起眼了起来。 不过这种景象反而让他们更加地期待了起来，毕竟地域越广人越多，也就意味着生意的潜力越大，他们苏家哪怕只是在其中分一杯羹，或许也要远胜于元阳城内的收获！ “杜兄，我先前便已经通知了我在城里的朋友们，稍后我们只需要等着他们出来迎接即可，也可以省去在城门口接受检查而耽搁的时间。“ 这时候，徐志岩也是骑着马跟了上来，遥遥指着那临安城内的方向，笑着道：“说来，这临安在下还是比较熟悉的，等安定下来，大可由在下带着你们去逛一逛，看看临安的风景。” “这临安的各处风景也是极佳的，有许多的名胜古迹，还有许多出名的文人前辈，若是能与他们交谈一番，聊一聊诗词歌赋，也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看风景么……”杜白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些还是挺有兴趣的，看遍这个世界也是他的心愿之一。 现在他也已经学会了骑马，四处逛逛也是较为方便的。 他的身体已经好转了很多，在赶路的时候一时心血来潮开始学着骑马，一开始自然是十分困难的，连上马都有些麻烦，上到马背之后更是如此，好几次都险些摔下来！ 好在有些着恼的他稍稍动用一些气息进行震慑之后，再怎么烈的马也不得不屈服于他，指哪儿走哪儿，十分乖巧。 那些一开始还在担心他会不会摔下来的护卫们看得都有些啧啧称奇，惊叹姑爷是他们见过的学骑马最快的人！ 真相如何他们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不过杜白自己还是挺喜欢这种骑着马自由走动的感觉的。 这般说着的时候，远处已经走了一队人马，徐志岩注意到他们之后便是招了招手，一边向杜白解释道：“这些便是我的朋友们来迎接了！” 那队人马看见招手的徐志岩之后便是迅速调转了方向走来，同时那马车里面钻出来一个穿着厚实锦袍的富家少爷，身形略显富态，头上还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看起来莫名有些憨态可掬的样子。 “徐兄！徐兄！” 那胖少爷似是激动地想要蹦蹦跳跳，不过因为太过危险所以被旁边的下人们给劝了下去，但还是兴奋地回应着招手。 “此人名叫吕明志，是临安商会成员之一吕家的二少爷，与我的关系不错，也是寻神学会的一员，所以这次麻烦他带路了。” 徐志岩和杜白解释了一声，以免出现什么误会。 “而吕家虽然在临安不算是大家族，但实力也不错，有我的情面在，帮助你们苏家在此扎根应该也是不错的。” “晚些时候，我还另外请了一些朋友算是替苏家接风洗尘，有商场上的，也有官场上的，届时若是有他们帮忙，想必想要在府城打开局面也是已经足够了。” 徐志岩的这番考虑显然是已经十分周到了，而且有他亲自过来，效果显然会更好一些。 第521章 不是寻常人 “多谢徐公子相助！” 杜白也是没想到对方会花这么多的气力来帮助自己，本来也只是以为对方只是会通知一声，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 而这些原因他很快也是想到了，看来对方是为了之前徐老的事情而有意想要报答自己。 不过明白归明白，但是这些事情自己并未要求而是对方主动帮忙，自己理所应当也是要表达感谢的。 说着话，两人已经下了马，准备面对那队迎接的人马。 这个时候，那位名叫吕明志少爷也已经带着人赶了过来，略显肥胖的身体在一旁仆人的帮助下有些吃力地跳下了车，随后竟是直接朝着他们的方向奔跑了过来，张开双臂，十分热情的样子。 “徐大哥！我可是十分地想念你啊！” 这家伙虽然被称为是吕家的二少爷，只是此刻的表现却有些不太相称。 不仅是脸上一副献媚般的油腻的笑意，一边更是似乎想要直接给徐志岩来一个热情的熊抱！只是这个画面看起来实在有些吓人。尤其是这家伙的身段颇为庞大，若是真的敦实地压上来，恐怕正常人都会被压出个内伤来！ 不过比起杜白有些惊讶，徐志岩显然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夸张表现，赶紧伸手示意他在自己身前安全距离内停下，随后叹声道：“明志弟弟，虽然我知道你待我如同亲哥哥一般，但是也不必每次见到我都如此地激动……” 不仅是情感上的沉重，身体上也同样如此。 “我明白！明白！”吕明志腆着脸笑嘻嘻道，“只是我对于徐大哥你的仰慕之心实在是如同高山流水倾泻而下，每次见到你都根本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之情啊！” “徐大哥你看，之前有两月余没能见你一面，心绪焦虑失落，我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别人见面都说我瘦了很多呢！” “这……”徐志岩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又是点了点头，有些不太确定，“或许是瘦了那么一点……” 因为总量实在是巨大，所以这稍微一点点的减少，很难分辨出来。 不过吕明志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吃各种美食，若是哪天因为心情不佳而少吃了一些，这种反常的情况恐怕的确是会有人开始担心他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寒暄的话也不必多说了，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在等待着。徐志岩很快给他介绍了一下苏家以及杜白。 吕明志闻言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杜白身上，此时显然面上少了很多面对徐志岩时的夸张表情，不过眼神里还有几分好奇之色。 “你就是杜白杜公子吗？久仰久仰，不愧是徐大哥所结交的朋友，的确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更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才子的气质，让我等俗人是不禁自愧不如啊！” 这家伙显然很会吹捧别人，明明两人还只是第一次见面，却能将这些话给说得十分流畅，语气也没有任何的做作，简直就像是发自肺腑的真诚一样，让杜白也是不由得重新审视了这家伙一眼。 “此人或许的确是个人才……” 那吕明志接着笑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肉乎乎的胸膛，丝毫没有遮掩意思地直接说道：“想必你已经听徐大哥介绍过了，在下名叫吕明志，虽然别的本事没有太多，但是靠着我爹的名声和家产，在这临安帮一些小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日后若是有什么在下可以帮得上的尽管说便是，既然是徐大哥的朋友，那么也就是我的朋友！” 他似乎并不为自己靠着家世而威风的做法而感到羞愧，反而还引以为豪，成为了拿出来结交朋友的资本。这种放在明面上的做派反而显得其为人颇为真诚，让人心里对他不由得生出些好感来。 这或许也可以算是一种别样的聪明了？ 徐志岩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探头望了望那车队的后面，没见到预料中的人，不禁有些疑惑问道：“对了，你的哥哥呢？” 他当时是请托了吕家的两位少爷过来接应的，这两兄弟都是他的好友，关系也不错，按理来说应该是会一起过来的，只是意外的是现在似乎只看见了这位弟弟，哥哥却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出现了什么意外？生了重病？”他难免有些担心起来。 “啊……这个嘛……” 吕明志神色微微一变，变得有些神秘却尴尬了起来，四下望了望，似是怕被人听见一般手掌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我哥昨晚去见了那几个他在怡春院里的朋友，一夜操劳，一大早还是仆人们把他给抬回来的，估摸着要睡上一整天才行，所以来接应的任务我也就没打扰他，自个儿来了。” 虽然他声音已经很小了，不过奈何杜白的五感都强于寻常人，这些有些糟糕的话一字不差全部落入了他的耳中，心中觉得好笑之余却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就当做没听见罢了。 他心中也没有觉得什么十分惊讶，毕竟在这种时代里，手中不差钱，沉迷于声色的自然也是有的，只要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人自然是管不着。 不过从这些描述之中大约也是能看出这个程度似乎有些超乎了一般人的想象…… 这两兄弟看起来都不是寻常人啊！ 徐志岩在听到这番话之后面上同样也是流露几分惊愕之色，随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该劝劝你哥哥的。大丈夫风流固然没错，但是若一直沉迷于这般女色之中，恐怕这身体也是不佳……” “无妨无妨……”吕明志笑呵呵道，俨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哥那个性子徐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我们若是多说了，还会让他不高兴呢。” 徐志岩显然也是有过几次的类似经验，叹气一声也就没有继续多说了。 随后也没有继续持续着这么个话题，而是正式开始安排苏家商队进入城内的事情。 第522章 奇怪的自信 关于守城的将领们自然都是已经打好了招呼的，吕家虽然不是什么大世家，但是毕竟也是出名的商人，进出颇为频繁，加上还有徐志岩的帮助，所以此次的进城颇为顺利，没有遇上什么故意挑刺的麻烦。 等到越过了临安城墙之后，这个全新的城市的样貌才真正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入眼便是与元阳城截然不同的繁华盛世景象，在杜白的眼中倒是莫名有了一种回到了鬼城鬼市之中的错觉感，同样的喧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道路也十分的宽敞，可以容纳两辆马车轻松并排而下，远不是之前的小城镇可以比肩的。 不愧是真正的府城大城市。 要说起与鬼城的区别，或许也只有这里商铺里所售卖的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商品，而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鬼神之物，这些行人也真的都是人而已，让杜白很快就反应过来，神色也恢复如常，只是简单地打量着周围所售卖的东西。 这些商铺和酒楼在外表上看无论是摆设还是装潢都比起寻常小地方的都要更上一层楼，不过这些商品的话倒是没有太多的区别，无非也就是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什么太多的新花样。 真正让杜白注意到的是一家售卖瓷器的店铺。看起来售卖的瓷器从普通人家使用的碗筷到富人家中的用来装饰的上等瓷器都有，生意看来也是颇为不错，门口的客人络绎不绝。 不过让他在意的点并不是这些，而是这家瓷器商铺的名字。 “荣记么……” 他缓缓从那家店铺的招牌上收回来视线，心中默念着。 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便是之前导致苏婉妙的计划功亏一篑了的那荣家瓷庄的商铺了。 他可不会忘记这荣家因为受到幕后之人的吩咐而对苏家所提出的一些过分的条件，更是直接导致了苏婉妙的失望。 他虽然不算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这些仇恨自然是不会轻易揭过的。 这个时候，那个吕明志也是个心思灵巧之人，不经意一瞥注意到他的眼神在望着那商铺，顺着望过去，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呵呵道：“对了杜兄，在下听徐大哥说起，你们苏家进来府城之后应该是要做瓷器方面的生意吧……” “这说到瓷器，就应该也就不得不要和本地一些瓷器商铺打交道，这荣家瓷庄也算是其中之一罢，说不得还要较量两手，比试比试手段高低。” “若是以前倒也还好，公平竞争嘛。这荣家也是我们商会的一员，平日里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少了解一些的，或许也能帮你们出出主意。 “不过说来最近这荣家瓷庄似乎是得了些机会，不知怎的和官窑有了些交情，经常能拿出些品相稍次一些的官窑出来售卖，但是依旧算是上等的好瓷器，被人争相购买，所以名气很快便提高了不少，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让不少人都是刮目相看。” “这样一来，恐怕对于你们苏家未来想要扎根在府城的计划多少有些麻烦的，若只是想挣点小钱也就罢了，做做小百姓的买卖，但若是想和那些大头争一争，困难可是不小的。” 这番话对方说出来倒也不是什么冷嘲热讽的意思，只是的确算是看在徐志岩的面子上好意提醒了一声，免得万一到时候兴冲冲地将本钱投进去最后却是血本无归，不管是谁的面子上都不太好看了。 杜白闻言点了点头，淡然一笑却是十分肯定地说道：“既然我们苏家来了，那么这里就不会有荣家的立足之地！” “哦？” 此话一出倒是颇让那吕明志惊讶，认真打量了他一眼，试着小声问道：“莫非杜兄弟与某处官窑也认识，私底下可以拿到不少的好东西来售卖吗？” 恐怕也只有这种情况，才可以理解为何他有自信可以战胜那荣家瓷庄甚至取而代之。 其实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有徐志岩在这里，以徐老的关系网，未必没有相关的人脉在这里。如果对方的确是可以请动徐老的面子便可以。 他不禁暗自盘算着，如果对方还能拿到堪比进贡给皇室的极品瓷器的话，那他恐怕也得好好重新审视一下对方的地位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杜白摇了摇头让他的猜测落了空：“我们初来乍到，自然是不认识什么官窑的人的。” “这……”吕明志不禁愕然，旋即失笑一声，他对此也只能当是对方不太明白官窑瓷器的重要性而如此说出了大话，如果真的知晓这其中如同天堑一般的差距的话，恐怕根本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杜兄，这官窑出产的瓷器和咱们寻常的小窑厂可不是同等的东西，若是小瞧了它们可是要吃大亏的。” 他也只能仁至义尽，解释到这个地步了。 那是上供给皇室的东西，每一件瓷器都堪称完美无瑕的宝贝，即便是略有瑕疵，也远胜于寻常的瓷器。 因为本身流通就较少，所以价格也是不菲。荣家瓷庄能有这个运气获得一部分这样的瓷器，可不代表苏家能胜过它。 杜白现在与他自然是不能明说自己有底牌，甚至有机会可以制造出更稀奇的琉璃，便只是道了一声谢，并未多言。 苏家在临安已经提前买好了一座作为落脚的宅院，又因为有徐志岩的帮助，所以面积颇大价格也还算是实惠，这次商队便是直接去往了那里。 绕过几条街道之后，终于在带领下来到了那个新宅院的门口，只见门前已经装好了“苏府”的牌匾，砖墙与瓦片都是崭新的样子，没有太多的污渍，就好像刚刚打扫好的一般，两旁的蹲坐的石狮子也是虎虎生威，似是正在恭敬迎接着新主人的到来。 “此处宅院的原主人是朝廷的一位官员，长辈去世之后因为一些原因其后辈选择了将这座府邸给卖出，因为正好与在下相识，又听闻徐大哥托我寻找合适的房子，我便提前买了下来，顺便重新装修了一番，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吕明志作为平价转卖府邸的“中间商”，也是十分尽责地为杜白等人解释了一下房子的来源，以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第523章 感慨 苏婉妙作为苏家的话事人，与杜白几人一起第一次迈入了这个他们之后将会待上许久的宅邸。 而此处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幽静。仔细看去，绿荫葱葱，回廊蜿蜒，后院里还别具匠心地设置了一处小巧精致的湖中亭，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感到安心舒畅，想必若是夏天的时候是一处不错的避暑胜地。 而房屋的装修上也并没有十分的奢华，大概是前任主人是一位文官的缘故，墙上一些地方还挂着不算名贵但十分得体的字画，给人以书香门第的感觉，而不像是一个经商的世家。 总体看了一圈之后，这座宅邸的造型十分不错，如果真的放出去售卖，价格也不会太低。苏家或许也可以算是占了点小便宜。 好在这栋房屋的位置离城中心有一段距离，所以易主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既然吕明志考虑得十分周到将事情都大多安排了妥当，接下来只要安排一路带过来的诸多仆人们整理车队上的货物正式入驻这栋宅邸了。 “多谢吕少爷的相助了！” “哎，不必如此客气。”吕明志摆了摆手，面上带着十分灿烂的笑容，没有因为自己的家世而倨傲，也没有对待徐志岩那般的谄媚，只是似是存着交好之心，“只要诸位日后若是有什么好的机会，也带一带咱们便是了！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便是多一条路嘛……” 这些话大多也只是一番客套话，毕竟在他以及外人的眼中，从小地方来的苏家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地方，不过面子上还是做足了。 待到忙碌至晚上之后，也就是徐志岩所准备的接风洗尘的宴会了。 不过这一次因为家中事务繁忙等原因，苏婉妙等并未前去，而是由杜白独自和徐志岩一起过去，而且据说今晚来的也大多都是徐志岩这里的公子与少爷，妻妾等并不方便带去。 当听起吕明志委婉地这么说起的时候，杜白便隐约明白了那是个什么地方。 果不其然，等他们坐着轿子来到那处约定的地方之后，便可以看见一艘在夜幕下散发着靡靡光彩的花舫停在河岸边上。船身比起元阳城的要大许多，船舱之上更有好几层，灯火通明，比之天上的星空还要更加绚烂动人。 上面时而还传来了年轻女子轻灵的笑语声以及一些悦耳却略显暧昧之意的乐器演奏声，时时刻刻都仿佛在勾动着过往行人的注意，忍不住就会对船上的景色产生几分遐想。 当走下了轿子看见这一幕，大概是因为早已经在元阳城经历过类似场景的洗礼，所以杜白面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心中却莫名有些奇妙的情绪。 大概是触景生情，他忽然想起了月凝姑娘，听见这些有些熟悉的乐器的演奏声音后，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她对月独舞时候的画面。 那的确是他在这个世界所见过的最唯美的景象，不含魅惑亦或是其它的杂念，而仅仅只是纯粹的美，让人忍不住沉醉于其中。 “以后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见到呢？” 大概是有的。但是也得等到月凝姑娘醒过来之后…… 吕明志注意到他神色间的异样，还当他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第一次看见这种震撼的场景，似是有些得意地说道：“杜公子，怎么样，这个画舫和那些寻常的青楼可是不一样的。过往的都是文人才子，船上的姑娘也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无论是琴棋书画都有一绝，相貌更是过人，不知引得多少公子才子趋之若鹜，甘愿做其裙下之臣。” “不过这画舫背后的人似乎十分厉害，谁也强迫不了这些姑娘，有再多的钱也没用。除非有哪位真能靠才学虏获她们的芳心，主动邀请成为入幕之宾方可。” 吕明志面色间有些怅然又有些艳羡：“唉，只可惜像我文采浅薄，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对了，徐大哥可是十分厉害的，当初他在临安作了好些好诗，引得无数佳人心中倾慕。便是这船上好些清倌人都按耐不住春情曾主动邀约过，不过徐大哥为人正直，鲜少会应约前去，这在此地也逐渐成了一段佳话了。” 介绍到这儿，他又是笑嘻嘻地望向杜白：“想来杜公子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雅处吧……” 倒也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只是还不算十分熟悉的朋友间促进关系的一种调笑而已。 杜白微微一笑正想说话，旁边的徐志岩却先是替他说道：“这你可就猜错了。元阳城也是有这画舫的，虽然比之这里要小一些，但那里面的一位花魁不仅是相貌倾国倾城，而且舞蹈更是极具魅力。” 他轻轻摇动手中的扇子，仰望着星空，感叹一声：“在我的印象中，这府城的女子虽多，能比得上她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这话说得显然是十分的大了，若是别人说出来，吕明志肯定要觉得那人纯粹就是眼界狭窄，见识的美人不够多而已。但是放在徐志岩的口中，却是十分的让他信服，不禁暗自惊异起来，有些好奇那女子究竟是何等的风采，能够得到徐大哥如此的夸赞。 甚至动起心思，想着等以后某一天有空了，就专门去一趟瞧一瞧，见识一下。 可惜的是徐志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失望了。 “说起来，那女子似乎还是杜兄的红颜知己呢。不过我听闻后来那花魁姑娘离开了画舫就不知去向了，不知杜兄是否知晓些许内情？” 杜白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也至于慌乱，简单地说了句“不知”之后便是糊弄了过去。 而对方没有怀疑，显然也只是这么随口一问而已，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也只是一位过客，不可能去执着地追寻，只是心中有些小小的遗憾而已。 而接下来，三人便是在侍从的接待下来到了准备宴会的房间。 刚一打开门，一股暖洋洋的热风便是从里面迎面而来，吹散了外面夜晚时候的几分寒意，也带来了寒暄的问候之声。 第524章 解决的办法 “徐大哥！” “徐兄！” “好久不见了啊……” 屋内人大约已经来了七七八八，大部分果然都是年轻的公子少爷，没有家眷，期间负责侍候的女子大约都是这画舫上的了。 而徐志岩在这里的威望显然十分的高，待见到门口进来的徐志岩之后，大部分人都纷纷起身迎接问候，十分客气的样子，不过最引起杜白注意的却是吕明志的哥哥——吕明才。 “徐兄啊，自你离开之后，我可是想你想得饭都吃不香觉都睡不好，日日夜夜就盼着你能回来呢！” 和吕明志的打招呼方式简直如出一辙甚至更深一筹，如同最忠心的狗腿子一样，他十分谄媚地说道。 不过要说这位哥哥与弟弟的区别却是十分明显的，保证第一眼就不会认错。 因为弟弟吕明志是浑圆的身材，肥肉一颤一颤的，而其哥哥却是截然相反，说是骨瘦如柴也不为过，仔细看去，那一身衣服挂在他身上简直就像是挂在树枝上，袖子里面都是空落落的一圈，就连伸出来的手指也像是皮包骨头一般，让人怀疑会不会一碰就给散架了。 而其面相上看，眼窝深陷，黑眼圈严重，双目无神且略显呆滞，一看就是被酒色给掏空了身体，可能连走路都有些发飘，要下人搀扶着才能走稳的样子。 这兄弟二人若是站在一起，简直就是戏剧性反差的绝配，让人有种难以形容的违和感！ “果然和他弟弟所说的一样……”杜白心中有些愕然，他虽然在之前听闻时候已经猜过，却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夸张。 而对方口中所说的想念的话，估计没一句是真的，心思大约是全部花在了女人的身体上面，若是再这么“风流下去”，可能哪天来个“马上风”也不是不可能。 他忽然对于这个吕家的靠谱程度产生了一点怀疑，这吕家兄弟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奇怪，吕家的家产会不会要不了多久被这哥俩给败光了？ 徐志岩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对方话语里的夸张程度，有些好笑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明才兄，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这些日子不见，你又瘦了一些，该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 “瞧徐大哥你说的，我这身体啊别看瘦，实际上很不错的！”吕明才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结果却是被呛得连连咳嗽几声，“我……我……” “行了行了！吕明才，你别挡着徐大哥进来，咱们吃完饭也好多谈谈正事儿！”一旁的公子们就没有这么给他面子了，冷嘲热讽着。 而接下来，这顿酒席从开始到接近结束的时候都出乎意料的顺利。大概是因为徐志岩的面子，至少这些在临安城内也可以算是有些地位的世家公子以及少爷们都拍着胸口承诺肯定会为苏家的在临安城的起步方面提供帮助。 甚至也可以主动介绍一些朋友去苏家的店铺里面采买，作为最开始的拓展名气的办法。 不过要说做瓷器上的生意，不得不提到的还是最近声名鹊起的荣家瓷庄。 这里被请过来的虽然都没有做瓷器生意的，但是大约也有接触过相关的事情，像是吕明志那样，多少也是懂得一些其中的门道的，而官窑作为其中必须要关注的一点，所有人都心里有数。 “这荣家瓷庄的生意恐怕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他们不知是从哪里的渠道可以获得官窑流出来的次品，不是寻常的瓷器可以比得了的。”其中一位少爷好意提醒道，“我也可以帮你们打听一下，看看是哪里的门道，是否可以给你们苏家一点机会……” 虽然实际上苏家并不需要这个机会，但对方毕竟也是出于好意，杜白正欲谢过，一旁一直喝酒没说话的吕明才却是忽然开口了，微微眯着眼睛，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这个荣家瓷庄的人啊，我倒是知道一点内幕。” “之前在怡红……咳咳，某个茶馆里面听小曲儿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熟人，他与我说起过，那荣家瓷庄似乎是因为跟了那位范副使，所以才回得了些许的赏赐，这官窑的次品瓷器或许就是了。” “范副使？”周围的几人似是有些惊讶，但似乎是觉得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对视一眼纷纷点头称道，“原来如此，竟是他，难怪能与官窑扯上关系……” 而杜白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的神色虽然没有变化，但心中依旧起了些许的波澜。 毕竟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这家伙混得还不错？ 那倒是有些意思了…… 他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神色间若有所思。 而吕明才说完这个消息之后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了杜白，建议道：“杜公子，那荣家瓷庄若是有官窑在手，你苏家恐怕的确难以招架。但若是你能想想办法去结交一下那位范副使，运气好或许也能从中分润到一部分。” “这样一来，你苏家非但不用担心招架不住，甚至或许还能乘势而起，收获不菲！” “要说起来，这其中最难得也就是见那位范副使一面。不过现在既然有徐大哥的帮忙，你若是想要见一见那范副使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也不用我们多说了。” 徐志岩自然也是知晓那位范副使的，闻言似乎也是有些意动，不知道苏家往事的他暗自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人脉，估摸着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后，便是转而望向坐在身旁的杜白，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 “杜兄，你意下如何？我之前虽然与那位范副使仅仅只是见了两次面不太熟悉，不过想必对方也会看叔父的几分情面，给些关照也是可以的。” 不过对于杜白而言，若不是已经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他恐怕都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范毅林派来劝降他的了。 若是真要求情，早当初在苏家老宅的时候就不会如此赤裸地撕破脸皮了。 所以他望了一眼众人，只是摇了摇头道：“此方法不可。” “为何？”吕明才正在为自己出了个好主意而洋洋得意，此时听到这个回答不禁面色愕然。 “因为……”杜白轻笑一声，面色淡然，指尖轻轻旋转着茶杯，声音不急不重，似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因为我与那位范副使有不共戴天之仇。” 第525章 是个疯子 当杜白的这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原本十分热闹的宴席似是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还在喝酒的，说笑的，吃饭的，一个个皆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满是惊愕地望着杜白，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口出狂言的疯子一般。 “杜公子，虽说我们是朋友，但是此事是万万开不得玩笑的。”之前提议的那位公子连酒也不喝了，放下酒杯直直地望着他，希望自己刚才只是听错了或是对方说错了，再次谨慎确认着问道，“那位范副使，与你什么关系？” 杜白的目光扫过在座的面色各异的众人，虽然被这么多双似是要吃了他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过心中有底气的他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依旧淡淡答道：“我与那范副使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人三番四次对我的娘子有所觊觎，更是妄图使用卑劣的手段来强迫我们苏家就范！” “此等仇怨，几等同于逼我等上死路！莫说是他不放过我们苏家，日后我杜白也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说到这儿，他轻笑一声，解答了些许的疑惑：“说起来，那荣家瓷庄之所以能搭上那范毅林，也是因为甘愿为他驱使来对付我们苏家。如今看来，暂时是得了个不错的结果。” 这种话说出来，基本上就算原本不是死敌，等此处的人传出去之后也定然会变成死敌，再无回转周旋的余地！ 那他这么说，似乎已经代表了“此路不通”了。 而在他这番话落下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宴席上的众人们似乎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眼神略显惊愕地望着杜白，微微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若说最镇定的或许还是身旁的徐志岩了，不过面上依旧带着几分苦笑地望着他，大概是想说些什么不过还是没说出来，微微叹一声气后小酌了一口酒，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从这些人的反应里杜白便是隐约能看出来几分异样了。 按理来说以徐志岩的身份，又有徐老的威严罩着，寻常的官员都要给几分面子，就算正面对上了也不会有太多的为难的地方，更别提现在这里的少爷公子们身份都是很不错的，加在一起更是一股很强的力量，甚至还能主动帮他出气也说不定。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就显得情况十分严峻了，甚至超出了杜白自己先前的预期。 “他们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我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友善，甚至反而像是看着一个——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 杜白忽然想到了这么一个恰当的比喻，虽说在古代没有炸弹，不过他们的神情是不会错的。 他们在畏惧着什么！ “在害怕那个范毅林？” 杜白心中默默思虑着，眉头微皱。 这家伙的官位很高吗？ 一个副使而已，没道理会让这些人都流露出这种神色。除非是他背后的那位父亲的官位有点出乎意料的高…… 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官员，如今看来，却似乎并不是如此。 “看来这些家伙是指望不上了！” 他心中略有些遗憾，不过也仅仅只是遗憾而已，他也从未将所有的希望放在这些外人的身上，尤其是关乎苏家生死的大事。 对他而言，无论那个范毅林和其老爹就算官位做得再大，如果真的闹到无可收拾的地步，他也完全可以使用神通强行杀灭掉对方。甚至还可以用入梦的手段将对方给无声无息地变成傻子或是疯子！ 加上有仙气佛气的遮掩，这里面的暗手任谁来都不可能找出什么破绽来，简直是天衣无缝！ 不过他想着的是既然这个身体要在人间生活，那么就按照人间的规矩来办事，那些十分糟糕的手段能不用就尽量不用，除非是对方先用了超凡的手段。 不然这一出事情闹下来，莫名其妙就死了这种朝廷重臣，恐怕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可能会接踵而至。 而他要找这些人帮忙只是为了帮助苏家在临安落脚与起步得更快一些，也可以少一些的麻烦。 但是现在来看，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这似乎有些不太可能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人的面色，注意到那些犹豫与担心，甚至还有害怕的神色，心中就已经了然了。 这些家伙似乎并不希望因为苏家而招惹上那位范毅林。 果不其然，诡异的沉默片刻之后，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起身告罪道：“对不住了，在下记起我家中还有事情，要早些回去了……” “对对对，我也是。我娘子最近生了重病，卧床不起，我担心那些丫鬟大手大脚的照顾不好……” “你那娘子不是昨天还和我家娘子去寺庙拜佛求签了吗？”有反应慢的疑惑问道，被瞪了一眼之后才面色一变，急忙点头。 “我记起来了，我家娘子被他的娘子给传染了，一大早就吐血了，我也要回去照顾呢！” …… 总之无论理由或是荒唐或是可信，不到片刻的功夫，这里大部分的人就都走完了，简直像是身后有一头大老虎在追赶而慌不择路地逃跑一样，脚步飞快，根本不敢停下。 生怕后面杜白会喊住他们留下来帮忙一起对付那位范副使。 而当他们离开这画舫之后，就开始窃窃私语议论了起来。 “那个姓杜的是疯了吧……” “八成是疯了，范副使咱们连巴结都来不及，怎么还敢招惹的？” “还有徐大哥，我们还当只是照顾照顾乡下来的朋友，看他的面子上帮忙买些不值钱的瓷器而已。谁知道竟是这种疯子，可别惹祸上身了！” “这事儿肯定瞒不住，万一传出去，徐大哥恐怕也不好说话了……” “大家回去后可注意不要乱说，咱们招惹不起那范副使……” 房门在最后一人出去时并未关紧，听觉灵敏的杜白隐约可以听见他们细细私语的声音，洒然一笑的同时也在注意着此刻房间里还剩下来的几人。 徐志岩显然是在这里的，知道杜白的神秘之处的他不可能为了这些事情而和其产生矛盾，甚至反而会认真思考起怎么对付敌人才是。 真正让杜白有些意外的是那两个古怪的吕氏胖瘦兄弟！ 这两个家伙竟然也留了下来！ 第526章 府试 “你们不怕那个范毅林吗？”杜白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倒是真没看出来这二人竟是有这般惊人的胆魄，不禁有些惭愧于自己之前凭着第一印象而给他们打上了的标签。 “我们……”吕氏兄弟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我们当然怕那个范副使了，腿都还在哆嗦呢！不过我们兄弟俩可是跟着徐大哥混的，徐大哥走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里！如果徐大哥真的决定要帮你，我么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这一番话倒是让杜白高看了他们一眼，虽然都是跟班，不过能做到这个份上，显然是真的把徐志岩给当成自己的大哥，愿意跟着冒险。 不过也仅仅只是他们二人而已，真要对上的话，恐怕没有太大的用处。不过他们这种情况下还是答应提供帮助，也算是仁至义尽。 如今这场本来还算欢乐的宴会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了。 待回去的时候，离开了那喧嚷的繁华场所，坐在轿中的时候，杜白自然是好奇地向徐志岩问起了那个范毅林所谓的情况。 “那位范副使若只是其本身的话，自然是不必担心的。不过其父亲深得皇上的信赖，官职不低……” 徐志岩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没有太过详细地说明，不过他知道双方都不是什么蠢人，讲到这个份上应该便已经明白了。 他自然也是想要劝一劝的，毕竟苏家对上那范毅林的话，明面上来看胜算是何其的渺茫。不过看杜白的样子就大约可以明白这里面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也就没有继续多言。 转念一想，又觉得何况杜兄有神秘的鬼神相助，是真正的神异之人，未必一定会失败。相比之下，那范家权势虽大，也不过是凡人而已，惹上这种敌人恐怕自己还要头疼许多。 杜白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深得皇上的信任、官职也不低……”这几个字显然就已经蕴含了很多的讯息了。也难怪就算是有徐老的背景的徐志岩也觉得对方不太好招惹。 这时候，徐志岩又是继续说道，似是宽慰：“不过杜兄也不必担心官面上会受到施压，我自当会出面进行制衡，相信有我叔父的情面与人脉在，对方至少不敢在明面上来对付你们苏家。” “但是如果对方继续让官窑的瓷器来打压瓷器生意，以此来让苏家的生意做不下去的话，恐怕也是一大难题。” 这点倒是正合杜白的意思。 “只要对方不来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我自当是不会怕的。” 徐志岩没想到他会如此的自信，不禁联想到了别处去，犹豫了一下问道：“莫非杜兄是想要借用鬼神的手段……” “这……或许也可以算是吧。”杜白想了想，笑道。 徐志岩不禁苦笑一声，开始对那还不知情况的范副使莫名多了几分同情之意，也怪对方自己找错了目标，未来恐怕也没什么好的下场了。 …… 关于苏家在府城落脚的事情便是就这么定下了，因为本身也只是一个从偏远地区上来的小家族，虽然因为徐志岩的缘故而多多少少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风波。 就好像每一天都有无数人在临安来来去去，或是败尽家产，或是厚积薄发，但在真正闯出一些自己的名堂之前，他们的名字在临安这条气势磅礴的大河里根本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相比之下，还是即将到来的府试更加地牵动人心。 距离真正的开考时间已经十分接近了，约莫就是七天之后。 看起来还有很多时间，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弹指一瞬而已。哪怕每过去一个时辰，都会让人感觉到心中的紧迫感愈来愈强烈，容易焦躁不安。 这时候四面八方赶过来的书生考生们都开始成群结队地活动，或是熟络感情，或是讨论自己对文章的见解，大街小巷里的空气之中似乎都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香墨水的气息。还有一些文人骚客们大多都已经开始在酒楼茶馆里面聊起了此类的事情。 所说到的无非也就是今年又有哪位比较突出的天才神童，亦或是今年的主考官会是哪一位官员，试题该会偏向哪一方面。 这种每一年其实都大同小异的事情却也每每都会引起热烈的反应，人们总是乐此不疲地探讨着这些东西。 而一些即将面对考试的考生们心知自己若是按照常规手段已经无望于此次科举，便开始挖空心思来琢磨着出题人的想法，临时抱佛脚般地背诵一些答案，祈求着撞运气可以蒙对考题。 在这种环境之下，苏家为了即将到来的开业正做着各处准备，且又没有要参加考试的考生，自然没有太多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若说唯一有关系的，或许还是正式打算走上仕途参加科举的盛云庭了。 不过这小子县试都没通过，今年是参加不了府试了，主要也是因为他进学的那个尼山书院是个十分有名的书院，出过不少的举人进士等等，甚至还曾有过状元郎，深知要战胜千军万马脱颖而出，自我督促的紧迫感是相当重要的。 所以当真正遇上这种科举考试的时候，让他们这些后辈子弟来提前感受一下气氛也是一种惯例了。 这会儿，杜白正在帮忙装饰那个租下来的店铺的时候，盛云庭就在旁边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杜大哥，在这个书院里读书也太难了。不仅是早课还有晚课，答不出来问题还要被戒尺给打手心，一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我连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在摇头背书，都快疯了！” 他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但还是一副仿佛身体被掏空了的神色，深感颓丧。 “那你是后悔去那个书院了？”杜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这……也不能说是后悔，毕竟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想要考出成绩来。”盛云庭唉声叹气，伸出手来摸了摸趴在自己袖子里的小蜘蛛，“只是连陪她散步的时间都不剩了，有些烦恼而已。” 第527章 压力 “你若是还有在这里抱怨的闲工夫，倒是不如赶紧去读书，等哪天考出成绩了，不就不用这么辛苦在书院里面了不是吗？” 一旁同样在店铺内帮忙的苏芷柔手中提着一叠红纸走了过来，望了一眼，对于盛云庭如今的表现表达了一番鄙视。 “照我说啊，这科举考试如此的死板，只要将一些古文给背下来就可以了，不是比我们寻神学会所要践行的目标要简单得多了吗？” 盛云庭自是不服气的，嗤笑一声：“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若是真那么简单，为何每次科举考试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以脱颖而出？” “反正我对科举可没什么兴趣。”苏芷柔将这一叠红纸递交给了杜白，“姐姐说了，需要好多的对联，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姐夫你适合这个任务了。” 她虽然对于书法不太了解，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杜白所写出来的字的确是看起来很舒服。在她想来，那应该就是字写得好的象征吧…… 而现在即将要正式开张，与其还要再花些银子去请别的书法大家来写，倒不如就让姐夫来代这个劳了。 杜白还挺乐意接下这个工作的，毕竟他写的字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起到辟邪的作用，比起寻常的字帖要好用得多。 不过在他写字的时候，盛云庭低头看了一会儿小蜘蛛，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抬头笑道：“对了，说起来我在书院里面也见到了好几位咱们学会的同好，大家一起商量着等到府试结束有些空闲的时间了，便一起出来聚一聚。” 在这种书院里面会遇见同好倒是不意外，毕竟像这种寻神学会里面都是精力比较旺盛且有闲心的年轻人。 不过像这种年轻人往往也都会热衷于冒险的事情，说不准就会遇上什么不得了的危险。这点杜白觉得还是需要注意一下，尤其是自己身边的这两位。 “你们两个等一等！” 这么琢磨着，杜白索性先写了两张纸条赠送给他们两人，之前盛云庭的那份已经损毁了，而苏芷柔的虽然不知道还在不在，不过总归还是要多一份比较安全。 对于这份看起来不太起眼的礼物，盛云庭是之前经历过了，知晓这东西的确有些用处，所以当做了一个宝贝藏了起来，不过临走时也不忘邀请了一下他，希望到时也能一起来参加聚会。 不过杜白是认真写对联中，头也没抬便拒绝了，答道：“我也不是你们学会的成员，去参加了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安心在家中看看书写写字来得比较有趣。” 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以后，他已经大概认清了这个学会的本质，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大约都是些小孩子的自我沉醉的游戏而已，他这个大人也就不去掺和了。 盛云庭大概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能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那还真是可惜了……杜大哥你这么有本事，而且还知道许多我们都不知道的故事，你没来是咱们的一大损失。” 而因为这次聚会的场所是在一处私人的宅院里面，较为清净，所以苏芷柔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前去，自然也就不用杜白做掩护了。 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杜白并未放在心上，目光主要放在了关于店铺的经营上面。 之后的两天店铺即将正式开张的时候想要请一些朋友来撑一撑场面，至少弄点人气，但不出所料的，除了吕家兄弟二人之外，凡是徐志岩之前请来的那些帮忙的朋友一个个都是推脱说生病或是有别的重要的事情，都借口不见。 这一点让徐志岩显得也有些丢了面子，却也知道不能太怪罪他们，只能在杜白面前时苦笑着说道：“我大约也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有人说是那位范副使已经知道了苏家来到了府城中，所以暗中警告了一些人，让他们不敢随意插手进来甚至转而帮忙一起对付你们。” “以他的家世，很难有人可以直接拒绝。但又因为我的面子过不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不相帮，一个个都装病在家，生怕会惹出什么事来。” “竟然用这种手段么……”杜白微微点头，旋即看了他一眼，“他应该也找到徐公子你了吧？” “自然是找到的。”徐志岩点了点头，毕竟他甚至可以算是带苏家进入府城的第一人，而且还在背后不遗余力地帮助着苏家发展，几乎没有什么遮掩的意思，对方只需要稍稍一问便可以得知。 不过杜白看他神色上没有什么难色，便也可以猜出来此事应该没有给他造成麻烦。 果然，徐志岩接着说道：“他的家世虽大，但我有叔父的情面在，自是不必怕他。而且对方的长辈也不会主动在这种儿女私情的小事上帮他出气，所以我们二人应该算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的程度……” “正如在下之前所说的，至少现在对方不敢在明面上来对付苏家，但这背后的暗手还是需要注意一些的。” 其实还有一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杜白也大约可以猜到。在外人看来，现在总体上的局势来看是徐志岩与范毅林两位衙内的对垒，无论是苏家还是荣家瓷庄或许都只是两人手上的棋子，谁也不敢随意掺和进来免得引起无妄之灾。 但恐怕也根本不会有人预料到，徐志岩这么做也有几分不想事情太过于闹大甚至于救对方性命的心思。 在他的心中，此刻范毅林无异于是在悬崖边上舞蹈，而且还拼命地想要往悬崖上走过去，还是他用力拉住对方，免得坠入无尽深渊。 毕竟万一真的毁了苏家的前景让这位能沟通鬼神的奇人生了气，难说会不会小命不保。甚至可能连死亡也不是最终结果，而是魂魄也会遭了殃…… 在这种压力之下，苏家在府城的第一家店铺便略显低调地正式开启了。 其间除了吕家的一胖一瘦两兄弟都纷纷过来庆贺了一番之外，便也就再无什么特殊的波澜。 甚至于生意都十分的冷清，除了几个过来看看这里新开张的店铺的普通百姓们买了些便宜的瓷器之外，也就没有新的客人了。 这点苏婉妙和杜白都很没有太过急躁。毕竟一开始都还没有打开名气，除了附近的街坊邻居其他人可能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新开的一家店铺。 真正要说得上帮助的还是商会中吕家的帮助。 第528章 神秘之处 之所以会成立这个商会，正是因为商会的人在整个府城内甚至外面各个城镇都有，而且关于交易和采购都会优先考虑商会的内部成员，吕家也是同样如此。 这几天吕家兄弟二人毫不犹豫地就从苏家买了一批的瓷器用作本地或是外地的销售，以此来代表对徐志岩的忠心耿耿！ 在他们看来，这是徐志岩和对方的战争，作为小弟怎么可以不出力呢？ 反正瓷器都长得差不多，价格也不贵，而且用的也都是家里的钱，他们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不过也只局限于普通的瓷器，若是要算上精美的用于赏玩的瓷器，那恐怕也只能选择像是荣家瓷庄那样可以和官窑有所往来的店铺进行买卖。 对于这点杜白看了看还没醒过来的月凝姑娘，决定暂时只能自己另外想一想办法了。 “可以考虑找一找另外的有相似的神通的妖怪来帮忙……” 毕竟月凝姑娘会制造瓷器也主要是因为她有这方面的神通…… 不过像是这样的妖怪也并不太好找。 杜白这两天抽空去附近的山上看了看，希望可以找到和土有关的妖怪，不过可惜的是，要么找到的太笨做不来瓷器，要么就是对于泥土没有什么研究。 比如此时树丛间，杜白面前就有一只巴掌大小的长着翅膀的小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白色的光辉，很是精致可爱。 然而它此时却是愁眉苦脸的模样，连扇动翅膀的时候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位大人……” 它偷偷瞥了一眼杜白，小心翼翼地说道：“咱们这些妖怪平日里都是在山上修炼道行，连吃饭都是大大咧咧的，要么茹毛饮血要么就是只食用月华和晨露，根本没有像是人族那么精致的生活，这个瓷器……我等是真的做不来呀……” 它说话时都已经带了几分哭腔，颤颤巍巍的，似是生怕眼前这个怪人一时发怒就将它给打死了。 刚才对方身上那泄露出来的一丝诡异的鬼王的气息让它差点都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敢违抗其命令。 在它眼里，眼前这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凡人，实际上却是一位真正道行深不可测的大鬼王！ 虽然它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位鬼王会化成这副模样在人间行走？不过它不敢问，也不敢多想。 而听闻这番话，杜白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对方刚才勉强做得惨不忍睹的陶土，不禁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 看起来的确是自己有些太过强人所难了，现在看来，想要做陶艺首先至少得有一种差不多的概念与思想。 像是月凝姑娘因为本身已经在人族世界里面生活了许久，甚至已经逐渐融入了其中，自然对于瓷器有所了解。 以她的神通再结合理解相互辅助，也就不难制造出不错的瓷器。 然而放在这些野生的小妖怪身上，似乎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就像是眼前这个应该算是山中的花精，估计连人都没怎么接触过，瓷器更是别说了。 还有先前找过的其他妖怪大多也都是这样。 “看来得要找一找别的妖怪才行了。” 杜白也没有要继续强人所难的意思，而是转而问道：“那你知道有没有别的已经化成了人形进入人族世界生活的妖怪？” 或许这个方面的妖才是自己应该寻找的，至少也不能全是野生的妖怪。 “这个……”这只花精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小声道，“大人，其实我等也不甚清楚。毕竟外面人族的世界太过危险，有各种各样的道士和尚，我们妖怪一般也不会特意跑去外面。” “就算是有，应该也是隐姓埋名地生活着，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我等确实是不知的。” 看来这家伙可能的确是不知道。毕竟连元阳城都有这样的妖怪，没道理临安这么大的府城会没有。不过如果是自己找的话，恐怕要另外浪费些功夫。 他心中有些感慨，看来暂时是急不来了。 旋即倒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询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来，那就是关于此地鬼怪的情况。毕竟初来乍到，虽说不会怕，但关于地头蛇的情况还是要打听一下的。 关于这个，这只花精就回应得顺利了一些，不过还是在奉承。 “大人，以您的实力，若是想在此地称王想必是完全足够的，在这临安地带的鬼怪们实力都无法和您比肩，只要您振臂一挥，我等妖怪定然尊您为王，不敢存有二心，出去将那些臭和尚臭道士都给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这家伙说着说着还十分兴奋地开始展望着前景，紧张地搓着小手，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作为头号功臣的荣耀了！ 杜白倒是没看出来它虽然长得不大，野心倒是挺大的，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可没兴趣去打天下，你且先说说别的有没有需要小心的事情吧。” “是……”当得到如此回答，它显得有些失落，旋即再次打起精神，“说起来，虽然咱们这片地方妖怪们的实力不太强大，但是有些地方恐怕的确是需要注意一些，不仅是我等不敢靠近，恐怕是大人您也要小心才是。” 这话让杜白也不禁来了几分兴趣，好奇问道：“你且说来听听！若是于我有用，可以给你一些好处。” “是！”花精扇了扇翅膀，赶紧答道，“小妖所知道的便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城郊一座十王殿，里面有一个很厉害的家伙，而且经常抓住一些孤魂野鬼和作恶伤人的妖怪进去，而一旦被抓进去，咱们可就从来没见过有鬼怪能从里面出来……” 花精说着，似乎有些畏惧的意思。不过真正让它声音发抖的是下面一个。 “此外，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地方。就是临安西边的那座大湖的底下……”它声音一顿，在杜白生出几分兴趣的时候却是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小妖……小妖虽然从来没去过那里，但是曾经也听别的鬼怪提起过，总之是个非常非常可怕的地方，千万不能靠近！” 第529章 白蛇传？ “大湖的湖底？” 杜白重复了一遍，心中有些疑惑。 “是的。那个地方咱们这些小妖怪连想都不敢多想，据说有的小妖怪只是靠近那里就被吓疯了！”花精小心翼翼地说道，同时还小心地四处打量了两眼，似是担心会被偷听到一般，“那地方可是危险极了！所以临安地域虽大，但咱们这些寻常的鬼怪根本不敢轻易靠近。” “吓疯了？” 这倒是让杜白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好奇。 能将一只鬼怪给吓疯了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就算是一尊鬼王的威压，也只是让低级的鬼怪浑身不敢动弹，除非是动用某种特殊的神通，才能将鬼怪的神智给彻底摧毁成为疯子。 不过现在从这花精的口中所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个简直就像是一种范围性的无差别攻击，已经超乎了他所能想象的手段。 或许……能用出这种手段的只有传说中的仙神了？ 不过杜白转念一想，也有些不对。 毕竟仙神都已经死去了。无论是遗物还是继承者都不太可能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那应该有别的东西在作怪？” 拥有比鬼王更强的力量，又似乎并没有清楚的意识，仅仅只是无差别的范围性伤害…… “某种特殊的宝物？” 想到这种可能，杜白不禁更加地好奇。 如果是无主的宝物的话，与其放在那里继续范围性无差别地伤害别人，倒不如自己拿来当做收藏用。 当然前提是自己可以将它给降服下来…… 不过就在他细思的时候，忽然一旁的花精又似是想起了一件事来，说道：“对了，前些年还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和尚，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最近正在四处找鬼怪，见了面就是一顿招呼，小妖不少朋友都被打伤了，虽然在确认没有伤过人后就被放走了，可是还是危险得很！” “大人您实力虽强，但对方看起来来势汹汹，实力也很强大，最好还是不要招惹的为妙。” 花精显得很是愁眉苦脸地样子，毕竟它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忽然就出来这么多麻烦的家伙，那个和尚算一个，眼前这个逼着它们做瓷器的鬼王也算一个。 实力的确是很厉害不错，可是脑子却似乎比它们这些小鬼怪还要糊涂。 “和尚？” 这个杜白倒是没有太过意外。 他已经见过了许多的和尚与道士，除了那些本事不行只想着坑蒙拐骗的家伙之外，基本都是怀着一颗降妖伏魔的正义之心。而现在这个和尚倒也还好，甚至也没有杀害那些善良之妖。 若是以后有机会见到的话，或许自己可以稍稍结交一下，顺便劝说对方不要随意动手伤妖。 不过就在放走了那只小花精回到家中之后，他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件有些巧合的事情来。 “临安属于余杭地区，那个大湖……而且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和尚？” “这个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那个湖……莫非是西湖？那个和尚不会是法海吧？！” 由不得他不多想，毕竟这个世界和前世的某些背景颇为相似，虽然仍然有些出入，但是难说会不会依旧存在着某些巧合。 “那话说回来，那湖上莫非有一座雷峰塔？会不会也存在着某条白蛇、青蛇，这临安某个地方不会还有个叫许仙的小白脸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更是有些期待。 毕竟前世《白蛇传》同样也是从小听到大的故事，若说没印象显然是不可能的。 “白素贞……” 就像是对聂小倩一样的仰慕，他还真是挺想看见那位传说中的痴情女子的…… “嗯？什么白素贞？听起来似乎是一位女子的姓名？” 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子的声音，让杜白瞬间从遐想之中清醒过来，回过头望去看见笑意盈盈的苏婉妙正站在自己一旁望着自己，不禁有些尴尬。 毕竟自己也算是已经成家的人了，却是在想着别的女子，实在有些惭愧了。 “莫非相公除了当初那位月凝姑娘之外，又有了别的某位婉妙所不知道的红颜知己了？”苏婉妙故作几分委屈，就好像是在面对着一位喜欢在外花天酒地的丈夫一般。 “当然不是！” 杜白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牵起她的手笑着答道：“只是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故事，叫做白蛇传，里面的女主角便是叫做白素贞。等改天有时间了我告诉芷柔，让她写下来给你看看。” “白蛇传？” 之前那个倩女幽魂的故事苏芷柔也曾装作“不经意”地告诉过苏婉妙，不过并未提起过关于寻神学会的事情，只当是自己闲暇之余的兴趣爱好而已。 这样一来，苏婉妙对于此事自然也是能够接受的了，而且当时那个故事也是让她感动不已，自然也是没工夫去追究“瞒报”的小事了。 不过现在又听起这个故事，她虽然有些小小的期待自己的相公的创作力，但是还是有些不安：“这个蛇……会不会很可怕呀？” 她对于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最是害怕，尤其是蛇，只是听到就有些不太舒服。 “没事，关于那蛇并没有什么重点，主要是这个白素贞啊化形之后报恩的故事。”杜白想了想，答道，“大不了我就直接跳过蛇的那一段，只讲讲和和美美的故事。” 的确也没必要非得按照原著来，毕竟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的娘子开心嘛…… 他也挺擅长改编剧情的，给许仙加个胆大心细加痴情的设定，给法海改个乐于助人的好人的角色，至于这反派么……干脆就没有反派了，大团圆的圆满结局，也挺好的。 “对了，娘子，既然家中暂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们不妨出去逛一逛。我听说那西边有一个大湖，风景不错，不妨过去看看，也省得整日担心这生意把自己弄得心烦意乱……” 他的提议这个提议来得恰到好处，苏婉妙其实也有出去走一走的心思。 毕竟自苏家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逛过这个府城，趁这次的机会正好可以出去逛一逛散散心。 第530章 民间传说 因为杜白本身是只想两人走一走，所以也就没有找徐志岩苏芷柔等人一起，只是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作为本地的导游，去往那大湖的附近。 “哎，这位公子，这就是咱们的西湖了，风景可是一绝，不知多少外来的行商到了临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这西湖呢！” 那车夫看起来已经做这行好几年了，遇上这种让他带路顺带介绍本地景物的事情也不少，一边慢慢地驾驶着马车一边十分热情地介绍着此处的景物特点。 “果然是西湖啊……” 杜白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一望无垠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中略有些感慨。 前世的时候自己因为工作忙没时间，所以虽然就在杭州附近工作，却也没有去游览过西湖，仅仅只是在网上看过几张风景图片，当时便是感慨西湖雪景真的是一绝，心中十分向往！ 现在却是因缘际会地来到了这个平行世界的西湖，还真是不得不说一句世事无常…… 不过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西湖和前世的有没有区别，至少在西湖岸边的山上看起来好像没有雷峰塔这个建筑。 “雷峰塔？这个小的倒是没听过……”车夫听闻后便是摇了摇头，疑惑地想着，“小的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大大小小的寺庙和塔都见过，但是却没见过一座雷峰塔。” 既然这位本地人都这么说了，那么应该的确是没有了。 杜白转念一想，觉得倒也对。雷峰塔是用来镇压白娘子的，白娘子还没个动静呢，雷峰塔也未必会这么早就建造起来。 甚至连法海都没有建起金山寺…… “那自己是来得早了？” 他对于这个时间差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毕竟已经有了聂小倩的事情给了他心理准备。 不过倩女幽魂的故事是他来得太晚了，不仅没看见燕赤霞，连宁采臣都只剩下了一堆遗骨，只是从聂小倩的口中得到了那个故事的结局。 然而现在似乎是恰好相反，是来得太早了。 他暗自摇了摇头，没有再执着于这件事，转而望向湖上，随口问道：“对了，我听闻此处有一处景物名为断桥？怎么不见踪迹？” 总不至于连断桥都没有吧？ “断桥？那桥便是了！” 车夫指向远处那座横跨着湖面的桥梁，似是与水面融为一体，连接着天与地，格外美丽。 “但是那桥没断啊！”杜白望着那完整的桥面，不禁有些疑惑。美则美矣，与他所想象的不太一样。 “断桥并不是断了的桥。”车夫笑着答道，他似乎也已经见到过类似的问题。 断桥本名为段家桥，谐音化名而来，许多外地来的不清楚的人都会弄混了，以为真的就是一座断了一半的桥。 弄清楚了这个误会之后，杜白才有些恍然，再次望向那断桥，只可惜现在并未下雪，没能看见最美的“断桥残雪”。 不过如今这个景色依旧十分的美丽，至少身旁的苏婉妙看得十分喜欢，这也就足够了。 而正在看风景的时候，杜白想起了之前那只花精所提到过的事情，似是不经意地问起：“对了，不知此地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传闻？” “传闻？” 车夫仔细想了想，旋即一拍手答道：“说起故事还真有一些，其实也是咱们祖先时候流传下来的神话故事，是关于这西湖的来历，我这便来讲一讲。” “说是千年之前啊，此地还是一片旱地，恰逢当时百年一遇的大旱，百姓受尽疾苦，挖了地下几百上千口井，可真是连一滴水都挤不出来了，不只是庄稼树木全部枯死，就连人都渴死了不少！如果继续这么持续下去恐怕整个府城都要变成一片死尸……” 说起当时的惨状，车夫说起来是头头是道，十分痛心疾首的样子，简直就像自己亲身经历过当时的场景，由此也可以看出对方已经说了无数遍这个故事，已经熟练至极了。 接下去，对方话锋一转，似是终于看见了希望一般。 “这个时候啊，就是天上的王母娘娘看我们可怜至极，于心不忍，于是派仙人去查了大旱的缘由，后来才知道是负责执掌此地施雨的一个名叫赤羽大仙的仙人偷懒睡觉，一觉睡了三年，才会导致此地一滴雨水都没有，死伤无数！” “这可是重罪啊！别看天上的神仙逍遥，却也是靠着咱们凡间的香火供奉的，死了这么多无辜百姓，王母娘娘便是大怒，以仙规惩罚那仙人，斩了脑袋后和身体一起被丢在凡间化作了两旁的山峰，随后又赐下一颗仙家明珠落在地上！” “说来也是神奇，那明珠一落在地上就化作了一片大湖，也就是现在的西湖。里面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立刻整个府城的干旱都被解决了，无数人感恩戴德跪地膜拜，对这西湖的水也是十分地珍惜。慢慢地，更是变成了我们府城的一大特点，无数人曾慕名而来……” “还有这样的故事啊……”这车夫讲得栩栩如生，苏婉妙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那掌管降雨的仙人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的确是该死的！” 杜白在一旁也是点了点头，不过他所想的与她的并不太一样。 他以前也听过原本世界的西湖传说，与这位车夫的显然是截然不同的。不过前世是没有仙神的所以便只是听听而过，但在这世界里面就有些让人深思了。 “王母娘娘的明珠……” 他的目光落在那西湖上，陷入深思。 虽然知道民间传说未必可以完全当真，但是如果有极小的可能是真的话，那也是个极为不得了的宝贝！ 王母娘娘在一些神话传说里是和玉帝一起执掌天庭，为众仙之主，实力必然不凡，比起寻常的以往见到的仙佛的实力肯定更加强大，强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而她手里的明珠威力多大不好说，但是能仅以一颗珠子就化成这样一片大湖的力量来看，同样也是不简单。 “果然该好好探索一下么……” 这西湖的范围很大，至少从这马车所行驶的岸边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什么异常之处。 不过他相信那只小花精不敢欺骗他，这湖底下肯定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 第531章 后续 至于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或许等到自己准备些时日之后再去仔细打探一番吧…… “相公，你在想什么？”这时，一旁的苏婉妙注意到他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杜白将那些疑虑都暂且放下，微笑着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毕竟还是要陪着自己的娘子在这里看风景啊。 不知何时天上开始飘荡起了绵绵细雨，雨势不大，却也别外增添几分江南烟雨的美丽。 路上行人并不太多，来来往往几个行人撑着油纸伞经过，整个世界都显得格外的静谧，加上那湖水的广阔秀美，远远望去只见山水一色，犹如一幅名家笔下的山水画卷，的确是个可以让人抛却一切烦恼安下心来的好地方。 这么走上一遭，苏婉妙原本对于初到府城的心中些许不安的情绪都稍稍有所缓解，感觉轻松了许多。 不过杜白除了苏家的事情之外，还有鬼城的一些事物需要处理，所以等到夜晚睡觉的时候便再次将意识转移到了魇龙王的身上。 最近鬼城大事倒是没有，主要也便是关于鬼城扩张之后官员的晋升问题。 关于这点，杜白早已经有所准备，打算仿照人族里面的考试制度进行考核，所有的官位都是有能者居之。当然这里的考试自然不会是像人间的科举那样死板，而是会涉及到方方面面。 比如武官会考核各种神通和战斗的能力，文官的战斗能力则是其次，主要便是关于学识与智慧的方面。 如果是文官的话，甚至如果真的能才学惊人的话，即便只是一只小小的鬼怪也可以破格录用。而像是一些不太重要的辅助作用的官位的话，可能直接由鬼城学校老师那边通过各方面的综合成绩来进行推荐，基本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直接入职了。 毕竟如果真的在鬼城学校里面跟着几位老师一起认真学习的话，识字算数以及其它的一些基本的知识都已经可以掌握了，在一群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的鬼怪之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可以一用。 这些考试杜白大多也只是给出一个大概的方向，具体的操作则是交给了桃花妖以及下面的鬼官去处理，魂魄留在此处历练的徐老因为本身官场经验丰富也可以作为文官的考官之一。 他自己则是没有心思去一一详细规划的。 话说回来，府试既然已经快要开始了，整个天下的时间都差不多，那么也就是说苏玉龙也应该要准备考试了。 这家伙也算是杜白安排的一个人才，特意召见了一回对方。 苏玉龙对于他的额外关心显得十分受宠若惊，赶忙跪地答道：“回禀大王，小人跟随周大人已经学习了许久，对于此次的府试十分有自信，相信即便不能夺得第一，前三甲应该是有的！” 杜白对他的话还是比较信任的。毕竟这家伙怎么说也有一颗通窍之心，虽然耽搁了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正经的学习，但只要认真学习起来依旧是进度飞快，远非常人所能及。 不过召见对方本来也就是为了鞭策一下对方以免懈怠，毕竟府试以及后面的考试，天才之流必不会少。 “此次你便是冲着状元去的，日后好生学习，莫要有所懒惰！” “是！”苏玉龙急忙跪地谢过。 除此之外，鬼城的大小事务倒也没有什么太多需要他去处理的，顺便便是问起了有关那沛山的后续情况。 之前的赈灾粮食的事情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据说现在沛山那边灾情已经安稳了下来，朝廷在听闻有传说中的龙王现身之后，更是十分重视，亲自派了一位皇子过来坐镇，顺便祭拜一下显灵的龙王庙。 毕竟虽然现世皇权至高无上，但是对于仙神依旧是处于未知与敬畏的心态，不敢有所违逆。那之后更是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祭典，就是为了向龙王显灵惩罚恶官的善行而感谢。 而那两个官员虽然已经变得痴痴傻傻，但是依旧没有逃过制裁，连带着那个王家一众同流合污的亲信都被抓去了京城，估摸着是要秋后问斩的样子。 至于他们的罪证或是别的什么显然已经不需要了，毕竟仙人都显灵说他们有罪，那就肯定有罪了。 何况后续的确是查出来了许多的贪污的罪证，担上了不少的人命官司。 相反的，闻家的地位则是一转局势，自那一天那位从京城下来的皇子都郑重其事地亲自上门拜访，且没有丝毫倨傲的意思反而十分客气之后，已经隐隐坐实了仙人使者的身份，已经超然于世，无人胆敢招惹。 至于那位皇子做出这种大张旗鼓示好的行动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杜白根本没有要细思的打算。 仙人从来就不是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他也根本不打算牵涉到那些皇室的深水泥潭里面，稍不谨慎反而会让自己变得狼狈不堪。 而除此之外，沛山也来了好些个从外地闻讯而来的和尚道士们，看起来修为的确是不错，大约是认为仙佛已经许久不曾现世，而不由得怀疑此地会不会是什么妖魔假借仙神之名实则暗中作祟，所以打算来查探一番。 如果是原先那条大笨蛇的话，恐怕还真有可能被这些颇有些道行的家伙们看出些许的端倪来。不过幕后主使者在换成了杜白之后，他们刚一踏入龙王庙中便感觉到了那淡淡的却震慑人心仙气，顿时就是浑身一震，再也不敢深入怀疑，只剩下满心的虔诚与敬畏。 “竟然真的是仙气……真的是龙王爷？！” 那个被本地人重新装修后而渡了金身的龙王爷的神像虽然看起来十分的粗俗，但是在他们的眼中却恍如是面对着有灵的仙人，初见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待反应过来之后，他们慌忙间明白自己的动作太过不敬，甚至不敢直视，只敢低头上香祷告。 第532章 地图的黑点！ “仙佛时隔千余年终于重现人世……究竟是我等的仙缘还是……” 也有许多高人走出龙王庙后心中难免存着这些疑虑，有种些许的不安在心头萦绕着。但在望见那些被雨水给拯救了的沛山百姓满面的笑容之后，也只能释怀一笑，长叹一声。 “总而言之，或许对于这些百姓而言，是一件好事吧……” 杜白也仅仅只是简单地关注了一下这些家伙的动向之后便没有再去关注了。反正现在真正的龙珠都被自己作为藏品给收了起来，他们就算是翻个底朝天也根本发现不了什么踪迹。 解决完这些小事之后，见天色依旧还早，他并未急着回去，而是难得地去逛了一下鬼城与鬼市。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这样巡视自己的领地了。 而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是为这片鬼蜮带来较好的变化。 鬼城名气越来越大，想要加入的居民越来越多，一些刚刚化形还显几分稚嫩的小妖怪们也都随处可见，最难找的药草化成的精怪也有许多都慕名来到了这片“世外之地”，享受着难得一见的平静与安逸。 而这也是杜白想做的。 谁说鬼怪必须打打杀杀的，爱好和平的鬼怪也可以在这片地域内好好地生活着。 就在这时，他路过了一处有些熟悉的书阁，仰头望去，正是已经好久没去的榉树精的书楼。 现在随着自己的文化推行，识字的鬼怪们开始变多了，连带着这里也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有许多的小妖怪们在这里来往着，若是看中了喜欢的，会借走或是买走一些榉树精所记载的书籍。 而等书架上的一本书被抽走留下空位之后，很快榉树精又会重新幻化出一本新的一模一样的书放在原位上，等待着下一位爱书之人将其取走。 毕竟这里的一切书籍都是其本身的记忆，所耗费的一点书本的材料就是其大树本体的一点树皮而已。 而在杜白看来，人族的文化能够占据本世界的主导地位，自然也是有其魅力所在，或许不是每一个鬼怪都会喜欢，但是能学一点总不是坏事。 “而且这里面所记载的也不仅仅是一些枯燥的典籍，还有许多关于鬼怪的传说和秘密，总有一些会讨它们的喜欢……”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抬头望着这座楼阁，忽然记起来了一件都快要被他给忘记了的事情。 “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自己曾经问榉树精要过一张地图……”他眼神微微有些变化，“那张地图……” 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楼阁的三楼，也就是之前自己所来过的地方，沉声问道：“榉树精，你将之前本王问你要过的那张地图再拿来看一看！” 很快“淅淅沥沥”的声音再次响起，两根藤蔓便是将一张泛黄的图纸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迅速伸手接过并展开来放在地上，入目的自然便是之前所看见过的那些画面。不过这一次，他的注意已经不是其他，而是上面的那些黑点。 “榉树精，本王记得你之前曾说过，这些黑点代表了不可说不可念之地？”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毫无规律散落在地图上的奇怪黑点，问道。 “那你可知道这些黑点究竟有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不久，就又有新的藤蔓将回答的纸条送了过来。 纸条上的回答字数不多，但是却似曾相识：“极其危险，小妖不敢试探。” “果然如此么……” 并不意外或者说是在意料之中，杜白喃喃自语道，目光直直地盯着地图上的那个代表着临安的地方，而那里赫然就有一个黑点坐落着！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西湖了！ “果然不对劲！” 榉树精的回答和当时那只小花精的回答差不多，都是说明了这个地方非常可怕，寻常的妖怪甚至根本无法靠近！ “莫非、那个地方真的有王母娘娘的宝物？” 这个猜测依旧存疑，他不敢确定。因为这地图上不仅仅是这一个，还有另外的几十个黑点，总不可能是王母娘娘这么大发善心，宝物多到发愁，所以游历天下四处乱扔吧！ “看来，自己的确是该花时间探一探那地方了。” 不过看来也不能心急，毕竟自己的书生身体不是魇龙王这样的不死之躯，虽然也有仙佛的遗物护佑但也不能随意莽撞。 万一里面有个实力堪比鬼王的存在，自己怕是要栽个跟头不可，还是得找个适当的机会！ …… 又是平安无事地过了几日，苏家的生意依旧是不温不火，甚至逐渐冷清了下来，毕竟吕家一家也不可能将苏家的生意全部包揽下来，至于其它世家也不想因为这些小生意而招惹上那位范副使，所以也就更加不敢靠近。 好在，杜白本就有着打持久战的心思，并不急躁。 而就在这种时候，盛大召开的府试也逐渐落下了帷幕。 没有去主动打听的杜白只是简单地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街上那些经过的或是垂头丧气或是喜笑颜开的书生们心中便是已然有了数。 寒窗苦读十余年，最终的成果也就在这个地方显现出来。能榜上有名就光宗耀祖，甚至还有可能遇上榜下捉婿的喜闻乐见的故事，落榜之人则只能羡慕地看着这一切，或是哀叹自己命运不公或是充满斗志地准备着来年的考试。 “说起来，相公也是考过了府试的才子呢！” 正在掌柜处核对着账目的苏婉妙听到外面的过往书生的纷杂议论声，笑靥如花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倒也是。” 杜白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的这个秀才的身份，转而玩笑道，“当才子有什么意思，倒不如陪着娘子在这里看看账本，数数银子来得有趣。” 若是这等胸无大志的话被外面的书生们给听见了，恐怕要冲进来大骂他一顿不可。 不过现在这番话也只能逗苏婉妙一笑而已。 而等到府试结束，在出榜之前，盛云庭这样的在书院苦读书的家伙们终于也有了些许空闲的时间，被额外开恩可以出来玩玩休息一下。 当然这个前提也是他们将先生们布置下的功课给搞定了之后。 而之前所说到的府城的寻神学会的聚会也就在这个时候准备进行了。 第533章 打探消息 因为早已经经历过了元阳城里面类似的活动，所以杜白对于此次的所谓寻神学会的聚会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即便是徐志岩曾亲自上门来邀请他也是婉拒了。 有那个闲心去陪这些公子小姐们在外面戏耍游荡，还不如自己继续琢磨着关于仙佛之间的奥秘。 徐志岩对于他的拒绝显得有些遗憾，叹声道：“杜兄若是不来，的确是一件憾事了，其实此次或许也有许多的好处。” 他知晓杜白肯定是有真本事的，而非是以前所见到过的那些自诩为前辈实际上却没有太多真本事的“高人”。 所以他也期望可以将杜白带过去，一来可以给那些学会的成员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鬼神的奥秘绝非是他们寻常人所能揣测的，二来也是希望可以让杜白借着这个机会在那些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本领，引起那些人的敬佩仰慕，这样或许也能结交到一些朋友。 毕竟但凡是能加入这个学会的，大多都是一些富家子弟，结交之后虽说不一定能立刻发挥作用，但若是对于苏家的未来发展而言，应该也有一些作用。 “无妨，我已经另有了办法，徐公子不必担心。” 听到这些缘由，杜白虽然仔细思考了一番，不过还是没有选择改变想法，而是笑了笑依旧没有同意。 或许正如对方所言，花费心思去结交一下那些权贵子弟们应该会有好处，苏家在府城的路也不至于那么难走，但是他并不喜欢做这些事情。 何况他这两天在给房间里的花草浇水的时候，已经注意到月凝姑娘快要醒过来了，虽然还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但应该不会太远。 等她醒来之后，自己可以与她一起研究一番极品瓷器的制作方法，甚至若是运气好，或许连“琉璃”也可以研制出来！ 人情终究也只是人情，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不是长久之计。只有自己的硬实力上去了，瓷器做到了堪比官窑的地步，自然不愁没有买卖成交，甚至到时候是对方上门来求着他，而不是现在他去请人帮忙。 徐志岩听到他这般的回话知道他心意已定，就没有继续勉强，只是说道：“也罢，关于范副使那边给予的压力，我会再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多一些周旋的余地。” “也只可惜是我尚无官位，到底不算官场中人。若是叔父亲自在此，想必此次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其实徐老也曾打算为其谋一个官职，以他的身份地位，一个比较清闲的文官还是可以取得的，不过徐志岩自己没有接受而已。他醉心于鬼神之说，对于官场之事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那就有劳徐公子了！”杜白谢过对方，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方才重新低头练字。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在这段时间内，他又多次去往了西湖的附近进行查探。因为出于谨慎所以一直都没有下水进行调查，甚至没有借船到湖上面走一走，正是担心万一那东西的威慑范围就在湖面附近，自己万一不小心上去了，被拉下水淹死可就糟糕了。 他的水性并不太好，仅仅只是局限在可以划拉一下而已。 不过既是庆幸又是有些遗憾的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的痕迹，甚至于连那只花精所说的会带来心悸的感觉都不曾感受到。 他也问过好些附近的游人以及在湖面上划船的船夫，询问对方是否有什么水怪或是别的可疑的传闻。 不过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的。 这片湖十分的平稳安静，涨潮落潮十分规律，无论是洪水和干涸都不曾有过，甚至于连淹死人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一位船夫还曾与他说，前些年有人欲要跳湖自杀，结果在水里泡了大半天，被救上来之后还有气！ 这些传奇一般的事情都被本地人当做了仙迹来看待，信誓旦旦地认为这西湖肯定就是那天上的王母娘娘手中的一颗明珠所化成的，就是为了来守护此地的百姓们，让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 “就算真有什么鬼怪，肯定也已经被仙人们给赶走了！” 那船夫乐呵呵的一句话无意间却是让杜白心中一动。 “莫非……这个地方仅仅只是针对鬼怪而言十分的恐怖？” 这个说法也的确是说得通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让这片让鬼怪们恐惧至极，甚至化为不可涉足不可谈及的禁地的地方，却是在这些百姓们的眼中变成了护佑此地平安，永世风调雨顺的仙迹！ “看来……的确是与仙神有关了！” 望着那片表面看起来十分平静的碧绿湖水，杜白心中如此想道。 也只有仙神才会做到如此的程度。 旋即，他暗自思衬着：“如果真的是仙神的话，那么自己这具身体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 “毕竟有正气、佛气、仙气护体，而且本身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没道理会来针对自己。” 不过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他决定再等等看看情况。反正这东西在这里已经上千年了，也不差这么几天。 除此之外，他也特意去寻找了一下那位在花精口中的和尚，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法海。 只是可惜的是，附近的寺庙里面都没有找到这个人，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一样。 既然没有结果，他也就没有继续花费时间了，相信若是有缘的话，两人之后会遇到的。 而如此过了几天之后，府试的成绩也已经公布了。 一大早的街道上便是锣鼓喧天，人声嘈杂，热闹得很，满大街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时而会有报喜的队伍经过，去往中榜的考生家中通报，顺便讨要些许庆祝的赏钱。 比起县试，府试显然就要更加地隆重许多，也正是因为此次的考试对于那些考生而言是真正绝对了仕途方向的一步。 不过关于临安地域的考试杜白并不是很在意，他所在意的是鬼城那边苏玉龙的考试情况如何了。 料想应该不会太差，加上现在还是白天时候，他也没有心急着回去询问。 而恰在这时候，盛云庭也是喜气洋洋地提着两只兔子上门来拜访了，一进来便是喊道：“杜大哥，你看看我带什么来了！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 第534章 判官？ “什么？你抓的？”杜白瞥了他一眼，看见其手中的猎物，不禁眼神有些古怪，随口道，“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这些野味可不安全，在外面天生地养乱的很，谁知道吃过什么脏东西，而且据说吃了会生大病的，还是吃家养的比较安全，其实味道也差不多。” “哎，杜大哥，瞧你说的，我整日在书院里读书，哪里还有空上山去打猎啊！” 盛云庭笑嘻嘻地将两只捆好的奄奄一息的兔子放在地上：“这是我从酒楼里买的，那里肯定安全！这不是好长时间没有吃顿好的了么，正巧今天府试开榜，咱们来庆祝庆祝，一起大吃一顿！” 他自从有了小蜘蛛之后，也就没有整天把放生的事情挂在嘴边了。 “又不是你小子考试，庆祝什么？”杜白有些好笑。 “这不是也差不多嘛！或许如果我读书出色，来年登上榜首的便是我了啊！咱就当做是提前庆祝一下，也是一桩美事嘛！” 盛云庭显得十分有志气的样子，挺起胸膛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杜白对于他的志气很佩服，不过究竟能否做到么那就要另说了。 不过这家伙虽然是把活兔子给带来了打算来一个亲自烤兔肉的活动，但可惜的是这家伙的动手能力显然是不行的，刚搭起一个架子就弄得一团糟，脸上衣服上更是一块块的黑色污渍，显得滑稽又狼狈。 还是后来杜白来帮忙搭手，总算是搞定了这次的烤肉事情。 此外，苏婉妙和苏芷柔自然也是参加了进来，杜白所烤起来的肉味道比较好，大部分都给了苏婉妙吃食，看着别人吃也其实是一种不错的乐趣。 而苏芷柔和盛云庭他们虽然烤的有些发焦，味道也是怪怪的，不过毕竟也是自己亲手做的，自然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正边吃边聊着的时候，盛云庭却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似是故作神秘地卖关子地说道：“对了，说起来今天府试揭榜，我一早便去看了，你们可知道此次府试第一的是谁吗？” “不知。”杜白摇了摇头，随口回答道。 他肯定是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兴趣去打听。反正也没有他的熟人去参加考试，不过既然对方这般问起，似乎也是有些关联，心中有些好奇。 “哎，说起来那人我和苏芷柔竟然也认识，可真是世事难料啊！”盛云庭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说道。 “嗯？”苏芷柔正在小口轻轻地撕着兔肉，忽然听到竟是与自己有关，不禁瞪着眼睛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向他，“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自己在府城也是初来乍到，外面都没走过几遍，认识的人也十分有限，怎么可能会认识此次的府试榜首？ “你忘了？就在前些日子的咱们寻……咳咳，朋友的聚会上面，我们还曾经见过面的。”盛云庭正想说寻神学会，不过想起苏婉妙还在旁边，赶紧换了个口风提醒道，随后又是望向杜白，“杜大哥，你那天若是一起来了，应该也能看见那个人。” “难道是那个有些奇怪的人？”苏芷柔思索了一下，方才记起有些印象。毕竟寻神学会里面参加科举考试的并不多。 “的确。”盛云庭点了点头，“那家伙的个性有些奇怪，据说以前不是这样的，还有人说是不是中邪了。不过现在竟然一鸣惊人考中了府试的榜首，想必以后也没人敢在说那人的不是了吧……” “哦？那人是什么名字？” 这两人似是打哑谜一般的对话让杜白也有些好奇，随口问起一句。 “那人的名字应该是……”盛云庭回忆了一下，“叫朱尔旦！没错，就是此人！今日那榜首便是这个姓名了。” “嗯？！” 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杜白手中烤肉的动作忽而一顿，有些惊愕地抬头望向盛云庭，微微皱眉：“叫朱尔旦？” “不错。”盛云庭答道，注意到他神色有些奇怪，不禁问道，“怎么，杜大哥你莫非以前认识那人？” “不……应该是不相识的。”杜白神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只是曾经有所耳闻而已。” 这个名字虽然有些耳熟，但是让人听到第一时间还真不一定能想起来来历，起初他也是楞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若是和那些鬼神的传说，尤其是聂小倩之类的聊斋故事联系在一起的话，他很快便是想起来了为什么会感觉这么耳熟！ “朱尔旦！” 不就是聊斋《判官》的那一则故事里的主角么？ 记得自己在现代还小的时候曾看过相关的电视剧，因为剧情加上那绝佳的配乐所以留下了十分可怕的印象，晚上还会做噩梦！ 其中判官给朱尔旦换心，给其妻子换头的场景亦是十分的惊悚，以至于到现在他还能想起当时的画面。 不过…… 杜白的思绪逐渐转回到了现在，不禁暗自深思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似乎和那个故事里的描述有很大的出入，对对方的了解也十分的有限，所以他一时还不敢确定。 这家伙究竟是恰好名字相同还是真的就是那个故事里的朱尔旦？ 以及那个故事里的神通广大的判官——莫非也真的存在？ 恰在此时，盛云庭不疑有他，听杜白如此说话，便是说道：“杜大哥你竟然认识？听说那个朱尔旦曾经还只是个十分憨厚甚至有些愚笨的家伙，近来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开窍了，读书十分厉害，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 “现在更是直接拿下了此次府试的榜首，前途远大！可真是不得了！恐怕以前那些因为其脑袋愚笨而故意欺负他的家伙们都要后悔不迭了！” 盛云庭似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画面，不禁笑着说道。 “有些愚笨……突然变得十分聪明？” 杜白心中顿时有了许多的猜测。 虽然一些地方有所变化，但是显然故事的大致走向并未改变。 “难道说……这个朱尔旦已经遇见了那个引为知己的判官，甚至帮他换了一颗心？！” 第535章 情缘 杜白斟酌了一下，装作仅仅只是有些好奇的样子问道：“其实我之前也只是恰好听过这个名字，或许也只是同名而已。” 他心中还有一些疑虑存在。 他不太确定这个朱尔旦究竟是本性恶还是善。毕竟判官的这个故事也有许多的版本，按照原著里面算是一个善人，甚至死后还能去地府里面做官，护佑后人。但若是按照其它的版本，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而这个可能存在的判官也同样如此。 按理来说现在地府是已经不存在的了，原著里的判官也已经消失不见。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也很有些可疑的了。 “莫非其与原先地府里面的神仙有些关系？”他心中暗自思索着，觉得的确有几分可能。 如果真是如此，或许自己可以找个机会去查探一下。 他转而又是问向盛云庭：“关于那个朱尔旦，你可还知道些什么消息吗？” “这我还真不太清楚了……”盛云庭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当时聚会的时候那人虽然有一些奇怪的传言但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未曾去过多地去了解。” “谁会知道那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家伙竟然能考中府试的第一啊！” “这我倒是知道一些。” 苏芷柔意外地插话了：“是与我一起的一位姑娘告诉我的，那朱尔旦以前虽然为人憨厚，却敢于见义勇为。他当时身边陪着的那位温家的姑娘便是被他给救下而一见钟情的。” “据说那温姑娘曾经在河边坐船嬉戏的时候不慎落水，恰好当时路边经过的他赶紧奋不顾身跳下水救起她，这才让其幸免于难。” 苏芷柔毕竟也是个刚刚长大的小姑娘，难免会对这些事情感到十分的有兴趣，所以当与那些朋友讨论的时候，关于这类故事也有许多提到。 想来，她也是希望着会有一位这样为了她而不顾危险的英雄，以至于说话时候眼神里都满怀着憧憬的光彩。 旋即，她却又是话锋一转，似是有些忿忿地轻叹一声：“只是虽然那二人两情相悦，可是那温家的长辈却不同意两人在一起。毕竟温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身份自然是尊贵。” “但是那朱尔旦却只是一个家境有些贫寒的书生而已，主要是以砍柴为生，而且脑子还十分的愚笨，连续考了多次科举却始终不见成绩，可能将来也是无望为官了。” “那温家的长辈见状便是要棒打鸳鸯，还是那温家的小姐以死相逼方才阻止。但也曾立下了约定，只有哪天这朱尔旦过了府试考出成绩了，这桩婚事才能允许。” “哦？还有这样的事？”旁边的盛云庭对于此事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有些惊奇，“那现在既然已经考出了成绩，不就好事可期了吗？” 苏芷柔点点头，小手托着脑袋，眼中流露几分对于美好的期冀：“那是自然，想必现在温姑娘与那位朱公子也十分高兴的吧，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希望……” “我看那温姑娘温柔贤淑，那朱公子也是稳重踏实，想必成家之后也能有个好的归宿！” 一旁的苏婉妙静静听他们说完这些事情，随即也是笑着附和着说道：“那倒也是好事一桩了，看来有情人要终成眷属了。” 杜白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中却有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虽然按照这般的预想的确是不错的，但是如果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来看，或许还会有一些坎坷……” 按照刚才苏芷柔所说的那段故事来看，虽然与原本的剧情有所不同，甚至有较大的差异，但也不难看出这个朱尔旦应该是已经换过心了。 那么按照接下去的剧情…… 是不是也会换头呢？ 给人换心甚至是换头，这种特殊的神通杜白虽然没有尝试过，但是他觉得这世上应该也有能办到这种事的，总不可能是那朱尔旦真的突然觉醒，然后变成了天才考过了府试吧？ 但是就算是真实存在的，这般说出来也依旧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甚至十分的可怕，有违于人世常理与人伦，甚至有可能造成两家人的惨剧。 他心中不禁暗自考虑着：“或许自己过两天，可以找那位暗中帮助朱尔旦的“判官”聊一聊，探探对方的底细。” 他是不喜欢看见这种因为鬼神出手扰乱世间秩序的事情发生的，尤其是像这种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恶事”的事情。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三天之后，他还没有主动上门去，徐志岩却是找上了门来。他一进入苏家的大门，便是略显焦急地来找到了杜白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杜兄！杜兄！你在屋里吗？” 此时杜白正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是闭目养神，实则是在观察着舍利子内部的变化，尤其是那个众生愿力的情况。 听见外面呼唤声后很快便是将意识转回到了现实之中，不急着回应，而是先收好了那舍利子并在桌上摆上字帖后方才答道：“徐公子进来吧！” “杜兄！” 徐志岩推门进来，先是礼貌地一拱手道：“今日不曾招呼便贸然前来拜访，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无妨，我看你今日如此焦急，不像是平时的作风，可是有什么急事？”杜白很少看见对方有如此失态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唉，说起此事也有些惭愧。” 徐志岩轻轻咳了两声，方才郑重地望向他：“杜兄，此次我是为了我的一位朋友想要向你请求一下有关于鬼神方面的帮助。” “我知晓杜兄你在这方面的了解比我们更多，也有许多常人不可知的本事，只是无心于凡尘俗世的功名利禄方才隐姓埋名。若非是那朋友实在是无人可以求助，我也不会贸然前来打扰杜兄。” “但杜兄尽管放心，在下并未对外人泄露任何消息。此次只是帮那位朋友寻找一下可以解决麻烦的办法，若是杜兄不愿，我这便当做今日不曾来过，回去另想办法。” 第536章 中邪？ 杜白对于对方口中的麻烦这一点倒是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也不算是真的在此隐姓埋名生怕别人知道他，不然之前也不会在元阳城三番五次地出手解决问题了。 他只是有些好奇，能够让这位徐公子也觉得棘手甚至要求到他头上来的麻烦究竟是什么。 “无妨，你且与我说说你的那位朋友究竟遇上了什么问题，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我可以出手帮助一次。” 杜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并让他也坐下，想必急匆匆赶路来到这里也已经累了。 “那就先替她谢谢杜兄了！”徐志岩一喜，随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向他解释了个清楚。 而让杜白感到意外的是，这件事竟然还是和那位温家的小姐与朱尔旦有关！ “那闻家小姐名叫温彩云，性格温柔贤淑，因为出身于书香门第，所以对于一些古文也颇有涉猎，看到了我们学会出的书刊后对于鬼神之说也十分的向往。” “早些年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我们的寻神学会，与在下碰巧相识，因为很是聊得来，算是颇为要好的朋友，曾一起聊过许多关于鬼神的传说……” 娓娓道来之间，杜白算是明白了这件事的缘由。 大致上就是之前苏芷柔所谈到的那件故事的后续发展。 事实上目前看来，这件故事根本就没有按照苏芷柔他们的猜测的方向继续走下去，反而来了个极大的反转！ 现在是温家见朱尔旦既然真的如此天赋异禀还考中了府试的第一名，接下来想必仕途一片大好，又见自家小姐对其一片痴心，便也就没有再做什么阻拦，干脆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前些日子甚至已经开始张罗起了婚事的筹备，算着哪天的黄道吉日便是将事情给了结了！ 到目前为止事情都应该算是皆大欢喜了，应该是有个圆满的结局才对。谁料中间却是忽然杀出了个拦路虎，原来是知府大人在科举考试之中对于朱尔旦的文采非常欣赏，长得又是一表人才，很有才气的样子，便生出了惜才的心思。 恰好其家中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儿，便心中一动，欲要将其招为女婿！ 其实这其中也是存在着一些误会的。知府大人并不知道朱尔旦与温家的关系，或者说是朱尔旦在面见知府的时候刻意隐瞒了这个消息，主动向知府展示了示好的意思！ 而温家虽然也算是书香世家，但是论起家世，肯定是无法与本地的知府相提并论的，甚至颇有一段差距。 “而那知府大人的女儿在下也曾在一次宴席中见过，相貌是十分的出众，而温姑娘虽然性情温婉，但是相貌与其比起来还是不如的。”徐志岩不由得长叹一声，“所以那朱尔旦便是选择了知府那边，欲要取消与温家的婚约，转而去迎娶知府大人的女儿。” 杜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件事情如果是放在别人的身上，或许也只能算是道德比较低劣。但是如果是放在这朱尔旦的身上，那就有些蹊跷了。 果然，接下去徐志岩又是继续说道：“但是温姑娘却是根本不同意的。自当初那场落水的事情之后，她与朱公子已经相识了两年之久，对于彼此的性情都十分的了解，又怎么会不明白对方根本不是那种会攀附权贵而抛弃她的人呢？” “所以……”杜白望向他。 “所以温姑娘觉得一定是朱公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徐志岩神色逐渐凝重，“包括他此次能考取府试的第一名亦是如此！” “虽然说来可能不太好听，但是据她所说，朱公子以前性格较为憨厚且……并不是十分的聪慧。若是按照其以前的实力，此次府试能够上榜便是万幸，怎么可能于千万人之中摘得榜首之位呢？” “而且这些时日他的性情也变得十分的奇怪，时而暴躁时而沮丧失落，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狂躁不安，把不少温家的人都给吓坏了！” “在温姑娘的猜测来看，或许是他遇见了什么鬼怪，被附了身才会变得如此！” “也就是说，那位温姑娘猜现在的朱尔旦身体里面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朱尔旦了？” “的确如此。”徐志岩点点头，“温姑娘本身便是我们寻神学会的成员，所以很快就将原因联想到了这个方面，但又没有什么办法，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趁着现在去寺庙里上香祷告，祈求他能恢复成原样。” “我自是心怀不忍，希望可以帮到她，然后便想到了杜兄你……” “而且那闻家也算是官宦世家，在这临安也有几分话语权，若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想必对于苏家的前景也有些益处。” “原来如此……” 听闻这些情况，杜白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可能的猜测。 对方的身上肯定是发生过了些什么事情，甚至就是直接被换了一颗心！ 如果连一颗心都被换了，那么或许整个人发生变化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他不由得便是联想到了之前在元阳城中遇见的那位刘家少年。对方为了科举能够成功所以硬生生地将自己用邪术给改造了一颗通窍之心，心性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剧烈变化，一步步开始走向堕落，甚至最终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落得了毁灭的下场。 而现在虽然不知道这个朱尔旦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换了心，但是想必也存在很严重的后遗症。 要知道世上从来就没没有白吃的午餐，想收获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只是这个代价的严重性有所差别而已。 不过目前来看，对方的情况似乎还不算是太过严重，或许还有一丝挽救的机会…… 想到这里，杜白点头答道：“我知道了，等晚些时候我回去托一些朋友调查一下，若是有可能的话，我自会帮他们一把。” 虽然就算自己无视了也无关紧要，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能力的情况下他还是愿意去帮忙的。 听到这番肯定的回答，徐志岩方才放下心来，郑重谢道：“那就有劳杜兄了！” 在他想来，如果那朱尔旦真的是中邪了的话，那么以杜兄可以沟通鬼神的力量，想必是可以简单解决了的。 不过虽说是简单，但是杜白出于谨慎起见，还是打算先去夜探一下那朱尔旦的具体情况，待了解之后再做具体的打算。 第537章 痛楚 夜幕降下之后，万籁俱寂，而在临安远离城中心的一处略显破旧老屋处，一位穿着崭新的书生长袍的男子正是在拱手告别为他庆贺的一众朋友们，笑意盎然，显得十分喜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此处是本次府试榜首之人的住处，所以莫要看这房屋破漏又难看，在那些世家子弟的眼中简直比之茅厕也不如，然而自从出榜以后的这段时日以来，前来拜访之人可是络绎不绝的。 一时间，原本家徒四壁的屋子里都已经满是那些赶着上来与其结交朋友的人们，他们所送的礼物挂满了墙壁，屋子里甚至都有些堆不下了。 无论是鱼肉的食物还是像是书本字画之类的，价值也都是不错的，若是能拿出去卖了，恐怕瞬间便可以成为一个小有资产的人家！ 这便是科举的魅力！ 固然要寒窗苦读十余年，但一旦有所成绩，立刻便是名满天下，再也不必担心忍受那般贫寒的生活。 即便现在朱尔旦还是居住着这座小屋里面，但是没有任何人会因此而看不起他，甚至反而觉得此人是寒门学子，乃是真正的天资过人之辈，更加觉得此人前途无量！ 此时，便有一位客人在离开之时故作玩笑般地道：“朱兄，据闻知府大人对你也是青睐有加，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飞黄腾达了吧！” 另一人也半是奉承半是附和着说道：“也是啊！此次府试第一，将来乡试会试等等的考试想必也能斩获成绩，到时候又有知府大人的赏识，只需稍稍抬一手便大有不同！想必届时身份地位可就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可以比得上了吧！” “届时说不准我们还要仰仗着朱兄来赏一口饭吃呢！” “哎，此事莫要随便胡说，还没有个定数呢！”朱尔旦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一下，随后故作神秘地面色含笑道，“知府大人虽说的确对我颇为看重，但终究还只是看重而已。不过既然今日诸位仁兄都如此视我如知己，日后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便是！” “也是也是！” “咱们啊莫要扰了朱兄的好事！” 其他人皆是一副“我懂我懂”的恍然神色，打趣着一边说笑一边离去。 朱尔旦立在门外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良久方才收敛了笑意，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注意到天上的一轮皎月被乌云给遮蔽，微微皱眉，随后暗自摇头转身回到了屋内。 一进屋，看见堆满地的用锦缎细心包起来的礼盒，不屑地嗤笑一声，弯腰随手捡起一个放在盒中的小玉镯，放在手中打量了两眼，眉眼中不屑之意更甚。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连这些交好的本钱都不舍得出，还能有什么本事？” “不过都是些看中了我府试榜首的身份方才主动来结交的攀附权贵的家伙，真以为我还会和以前一样那般愚笨，因为一点小恩小惠而对他们感恩戴德不成？” 他将玉镯放在桌上转身为自己沏了一壶茶，以作消一消先前陪客人们喝酒而有些上头的酒意，嘴角翘起，面上有些难掩的得意之色，喃喃自语着。 “只等届时将温家的事情给解决了，迎娶知府的女儿，到时什么荣华富贵没有？还需要在意这些小东西么？” “何况换了这颗心之后，自己在科举之路上未必不能更进一步，到时候或许知府也未必是尽头而已。”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胸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如同蚁虫咬噬一般的痛楚，让他瞬间面色煞白，用力捂住胸口，甚至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躺在地上抽搐了好几下，就好像是跳上岸的鱼面临着窒息的痛苦一般。 良久，这般痛楚方才有所缓解，让他神色有些缓和，但是额头上也已经满是冷汗，血色全无。 “该死……” 他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狠意：“这颗心怎么还是不安稳啊……” 这段时日换过心之后，基本每一天都会如此痛苦一阵，甚至有时一天两三次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不分时间地点，好几次大街上都差点让他出了丑！ 而且若是这一幕被知府大人看见的话，恐怕对于要将女儿下嫁给他的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一番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婿是一个不知何时会丧命的病秧子的。 “至少这段时日是要小心一些了……” “今日月亮并未出来，看来今日陆兄是不会过来了。不然或许还可以央求陆兄帮自己想想办法，若是可以缓解一番也好……” 他再次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却依旧没有月亮出来，只能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更加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把原本的心给换回来。但是他自然是不愿意的，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这种想法。 “还是现在的生活更好啊！我可不想回到以前那种苦日子，靠着闻家小姐一点可怜的施舍过日子！” 想到这里，身心经过今日一天的事情已然十分疲累，他便也只是稍微休整了一下后便熄灯上床休息，不消片刻便已经陷入睡梦之中，自然是不知道屋里还有另外一人正在望着他。 魂魄外散发着一道淡淡金光的杜白负手而立静静地注视着床上发出阵阵鼾声的朱尔旦，神色却有些凝重。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有人帮这家伙换过了心。” 他指尖一动，便是凭空解开了那人的衣服，其胸膛便是展露在他的面前，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胸口上的细长的一道刀疤，极其隐蔽，若不是他五感极佳，不然恐怕还真注意不到。 而据说此人的心性变化仅仅只是府试之前的一段时间，伤口便已经愈合成了这个样子。 “这种手术的工艺在古代应该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使用了特殊的法术神通，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杜白伸出手顺着他的胸口按了下去，但是并未触及其皮肤和血肉，而是直接穿透到其心脏的附近，可以清晰感觉到其心脏与血管的有力跳动。 “果然是通窍之心啊！” 第538章 奇怪的梦 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多颗通窍之心，他一下子便是认了出来。 也的确只有通窍之心才能做到这种程度，短短时间便是得到了府试的第一名！ 其实如果之前元阳城的那位神童并没有遭遇意外的话，或许也是此次榜首的有力竞争对手，只可惜却是无缘于科举了。 其实说起来有关于通窍之心还是有许多的怪异之处的。在现代科学里面早就已经证明了心脏仅仅只是用作血液流通的枢纽，真正负责思考和记忆的实际上是大脑细胞。 但是不科学的是在这个世界里面的确是拥有了控制心智的力量，只需要换一颗心，就可以拥有冠绝天下的才智，就算不是数一数二，但考取科举的功名也是轻而易举！ 甚至若是运气好，还有可能成为状元，成为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杜白安排了苏玉龙这位拥有通窍之心的人前去参加此次的科举，又有周大人这位前状元的辅助，夺得此次状元之位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相比之下，眼前这位朱尔旦的通窍之心来路不正，用处也肯定不如正品，将来也应当不是苏玉龙的对手。 不过杜白也有些好奇这换心的手段究竟是怎么来的。 看起来后遗症比起之前元阳城的那位要小许多。看来这个世界的人为了改变心智所研究的手段还是挺多的。 “正巧在做梦……” 他抬起手转而对着其脑袋的方向探去。 严刑审问是下等手段，看其潜意识中所表现出来的记忆才是真正的有效的手段。 天旋地转之下，眼前的景致已经瞬间变幻，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变化，立刻开始打量起了周围的景色。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眼前这个梦境似乎与自己之前所见的有所区别。 天空十分的阴沉灰暗，乌云滚滚却没有丝毫下雨的迹象，一道道时而在云间穿梭而过的电光，简直就像是将整个世界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如同被活生生埋葬在泥土之下所看见的绝望之景，一半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截然相反，给人十分怪异的感觉。 而地面上本应该是此地最是繁华的临安地域，百姓应该是安居乐业有说有笑的。然而此刻看来那些百姓们也是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丝毫的机敏与神智。 整个梦境的色调仿佛就是黑白与惨淡，虽然不是噩梦却胜似噩梦，长此以往恐怕心智都会产生严重的问题，发疯也不是不可能。 这还是杜白第一次看见这种怪异的景象，心中不禁感到几分疑惑。 按理来说，寻常凡人的梦境应该与其本身的经历，大多都不会超脱于其日常的生活，但是眼前这一幕可不是寻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除非是其本身的心里存在着这种矛盾的心理……” 想到这种可能，杜白飞上天空之中，越是靠近，果然能感觉得到那乌云之中所翻滚着的一股奇怪的怨气，似是已经积蓄了许久却又因为发泄不出，而始终盘踞在这里，最终演变成了这种诡异的景象。 他眉头微皱，伸手运用神通驱散了这片乌云与怨气。很快，整片天空便是重新恢复了清澈与蔚蓝，仿佛全新重生了一般。 但这怨气固然能消得了一时，却消不了一世。只是这么短短时间，他便能感觉得到隐隐约约又有丝丝缕缕的怨气从四面八方开始汇聚过来，给人一种压抑至无法呼吸的感觉。 “所以归根结底，问题是这般怨气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个问题恐怕是要去问此处的主人了。 杜白将视线转移到地上，那里自从此次梦境的怨气被驱散之后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正有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子正在那儿一边背着柴火一边慢慢行走着，仔细看去可以看见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本书，正摇头晃脑地背诵着。 正是朱尔旦的模样。 杜白缓缓降落至其身边，隐约便是听见其的声音：“内以治宗庙之礼，足以配天地之神明；出以治直言之礼……” “之礼……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他挠了挠头发，想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得出结果来，低头看了一眼书上的内容，方才憨笑一声，点头称道：“原来是足以立上下之敬，瞧我这笨脑袋，唔……这下总该记住了吧……” 杜白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竟然在梦中还在背书？可真是读书读入迷了…… 不过倒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里是他的回忆，只是过去所发生的事情而已。 而且这家伙虽然长相与之前在外界所看见的相差无几，但是神色眉眼间却满是憨厚老实，根本不像是之前所看见的那般贪婪与狡诈，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看来的确是之前的一些记忆，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的确是印证了杜白的猜测。 因为这家伙正在摇头晃脑背书的时候恰好路过了河边，忽然听见一道急促的女子的呼救的声音，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去，竟是看见河中有一个落水的女子正在拼命挣扎着！ 只是对方显然是不通水性的，这越挣扎也只是徒劳而已，反而只会耗费自己的力气越沉越下。 眼看这危急关头，朱尔旦也顾不得身上这担柴火是自己辛苦砍来的，是接下来的饭钱，急急忙忙地便是将它往那女子的方向抛去，让她可以暂且获得一个支撑的地方，随后自己也是脱了上衣之后便“扑通”一声跃入水中，犹如入水的鱼儿一般向她的方向游去！ “姑娘姑娘！你别怕！我马上就把你给救出去！” 杜白对于这一幕有些印象，应该便是之前苏芷柔所说的他与温家小姐第一次相间的那一幕。 两人因此结缘，也是因此一见钟情，许下终生。 此后温家小姐也的确没有嫌弃他的贫寒的家世，多次偷偷给他送食物或是银钱以接济他的生活。至少至此之后，朱尔旦也不用经常上山去砍柴来赚取自己的饭钱了。 然而根据后面的情况来看，两人之间的进展在温家长辈的阻拦下并没有那么顺利。 不过梦境里面并没有涉及到那一部分。 这位有些傻憨憨的朱尔旦似乎十分沉浸怀念于与温小姐相处的温馨日常生活中，每一天的梦境都继续持续着，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恐怕要两三年才能看见有关判官的画面。 杜白自然是没兴趣去看这两人的日常生活的，所以适当地给予了一点引导手段，跳过了中间的那段时间…… 第539章 判官的传言 当场景再次开始变幻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黑夜，空中月色隐藏在云朵之后，显得有些阴暗冷清。不过这般景象与怨气却是没有太大的干系。 杜白立在天空之中，忽而听见脚下传来了人声嘈杂的声响，低头望去时，发现正是一处小别院，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丫鬟们端送着糕点茶水等进进出出，而屋子里面的人似是正在高谈阔论着些什么，引起阵阵笑语声。 而其中就有朱尔旦的身影。 杜白缓缓降下去，可以看见里面的大多都是些富人家的子弟，正在谈论着些许关于鬼神方面的传说故事，当然此外也有其它的一些诸如家中的趣事以及关于科举的事情。 他很快便是想到，这里应该便是类似于寻神学会一样的一场普通的聚会而已。而没有徐志岩等人的出现，应该是在一段时间之前的事情了。 而他的目光也很快落在了那朱尔旦的身上。对方似乎还没有经历过那件换心的事情，所以神色依旧显得憨厚老实，乖乖地坐在了闻家小姐的身边。 他在此处聚会的过程中不多言语，与别人对视的时候也多是憨憨一笑，让外人看来一眼便觉得此人不太聪明而不由得心生轻视之意。 至少就在杜白所观察的看来，在场的除了温家小姐之外，基本都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甚至于连他能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是看在了温小姐的面上。 杜白甚至隐约听见一旁的两位公子小声地议论着：“也不知道温小姐是看上那傻子哪一点了，还时时带在身边，难道还怕别人抢走不成？还扰了我们的兴致，看着那傻笑的脸就烦。” “嘻嘻，谁知道呢？不过以温家的家世，那傻子顶多也只能进去做个无用的赘婿，搞不出什么风波来。这温小姐虽然长得不是如花似玉，却也温柔贤淑，那傻子还真是撞上了不知什么狗屎运了……” 两人说话时不时还看了那朱尔旦一眼，他却不知道两人是在说他的坏话，只是憨憨地笑着，更是让两人眉头一皱，暗自摇头。 就在这时，屋内的另一位公子忽然提到一件事，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对了，说起来我最近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听起来颇有些吓人，诸位可知道那十王殿吗？” “自是知道的，供奉的正是地府里的十位阎王，凡是凡人死后都要经过这些阎王的审判，不知那里怎么了？”旁边的人也开始烘托起了气氛。 “我可是听闻最近那里半夜时候可是有些不太平的。”那位公子故作神秘地说道，“经常有打更的人靠近那里的时候，可以听见里面左廊也就是供奉判官的地方传来鞭打厉鬼与充满威严的斥责声，可是把人给吓得不轻！” “据说那是判官正在审判那些鬼怪们的罪行，将那些恶鬼们都给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而白天时候有人壮着胆子去看，就会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倒是那判官的雕像倒是更加的栩栩如生，就好像是真的一样，怒目红面，吓得人不敢与之对视！”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对于神鬼的故事十分感兴趣的人，此刻听见这些顿时便来了精神，一个个皆是议论纷纷。 “说起来，我之前也曾听闻过这件事情，只是当时也只以为是以讹传讹，并未放在心上，现在看来竟是越闹越大，许多人都知道了……” “不错，我也曾在白天时候去拜过那十王殿，见过那判官的神像一面，的确是栩栩如生的，一双瞪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简直就像马上就会复活过来一般，很是可怕，我至今也是不敢忘记，有时甚至还会做噩梦呢！” “这说起来的确有些有趣，不妨我们改日一起去看看？” 而一旁的杜白听着他们的话也是立刻便是联想到了之前那只小花精所提到过的那个十王殿，若是不出意外，应该和他们所说的是同一个东西。 “判官？” 他神色间似是若有所思。 那个小花精所说到的神异的存在莫非就是这个判官？有这个判官在此守护一方的平安。 而说到判官…… 他抬起头将目光转移到了那朱尔旦的身上；“莫非与他有关？” 不过既然现在这个梦与判官有关，想必是八九不离十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却是匆匆走进来一位丫鬟，走到温姑娘的身边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两句，随后她便是面露几分难色，看了看四下众人，随后又是对身旁的朱尔旦说道：“尔旦，我有件急事需要出去一会儿，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朱尔旦点了点头：“好，你快去吧，我肯定就在这里等着你！” 而温姑娘的暂时离开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许多人的注意力更多的都是放在刚才所讲的那关于十王殿的故事上面，有些兴奋地讨论着。 只是杜白却是敏锐地注意到，之前那两位议论着朱尔旦的公子此时却是眼珠一转，不知是不是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果不其然，接着便见其中的一人走到朱尔旦的身边，笑着道：“朱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岂敢岂敢……”朱尔旦不知对方怎么忽然如此客气，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慌乱地回应了一句。 “哎，不必谦虚，我们听闻你曾冒险跳水救了温小姐，勇气过人，甚是让人钦佩，可有此事？” 朱尔旦老实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那今日我们也想见识一下朱公子的过人的胆魄，不知可否？” 朱尔旦不禁面露疑惑：“可是现在又不是在河边，我也无从救人啊？” 憨憨的他还真以为对方是想让他跳水去救人。 “哎，朱公子怕是误会了，你可曾听见方才我们所讨论的关于那十王殿的事情？”那人笑眯眯地指了指众人讨论的地方暗示了一下。 “听见了。”朱尔旦还是不明白，“但这与此事有何关联？” “那你也应该了解了，那十王殿里面有一尊很是可怕的判官的神像，凡人都不敢靠近。若是朱公子能够将那神像从大殿里面搬到这里来，我们就承认朱公子的确是拥有过人的胆识！” 第540章 十王殿试胆 闻言，朱尔旦虽然为人憨厚，却也不是真的傻子，不禁面露几分犹豫：“此事怕是不妥。那毕竟是万民所供奉的神像，我等凡人岂能随意搬动？” “无妨！判官是判罚那些作恶之人的，若是朱公子你问心无愧，又有何畏惧的呢？”另一人也是上来趁热打铁地说道。 “何况朱公子你莫要怪我直言，你一无才学二无家世，温姑娘会钟情于你也正是因为你那过人的胆魄！若是你连这等小事都不敢的话，那我们又怎么放心将温姑娘交由你照顾呢？” 此刻屋内也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许多人都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禁用诧异的目光望过来。而只需一听发现是在故意戏弄这个傻乎乎的家伙，便也没有阻拦的心思，个别有些于心不忍的也是被劝了下来。 他们本就不甚待见这个家境贫寒而且人也傻乎乎的家伙，见有机会看其出丑，自是乐意的，就当做是给这个有些困乏的夜晚增添几分乐趣也好。 在他们看来，反正这个家伙若是去到那十王殿的话，看见里面阴森森的氛围，别说是进去搬神像了，怕是门口便立刻就被吓得两腿发软滚回来了。 接下来的聚会里面又多了一项可以取笑戏弄这个家伙的娱乐！ 而朱尔旦被他们的一番话给激得心中苦苦思虑了许久，终于重重点头答道：“好！我这就去一趟那十王殿，来证明自己的胆魄！” “好好好！” 那两个最开始拱火的人一边望着他义无反顾离开的背影，一边鼓掌庆贺着，直到他走远之后方才笑嘻嘻地回过头来。 “来来来，大家继续聊啊！那个傻子走了，咱们也能玩得更开心一些！” 有人不禁有些担心：“那万一待会儿温姑娘回来了……” “怕什么？那傻子难不成还真敢去把那判官的神像给搬回来不成？怕是没到半路就吓得两腿哆嗦回来了！”那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一副十分舒畅的样子。 …… 杜白并未留在那屋内，而是跟着朱尔旦朝着那十王殿的方向飞去。 不消片刻，便已经来到了他们口中的那座十王殿。 果不其然和白天一样，大门没有什么防备地敞开着，应该也是认为不会有哪个蠢贼会来这种地方偷东西，所以连看守寺庙的人都不见一个。 而从门外望去，里面阴气森森，黑漆漆犹如无底的深渊，又像是各个阴影角落里面都隐藏着许多可怕的厉鬼一般，随时会将靠近门口的人给拉进去吞噬殆尽。 那大殿更是如同一只张大了嘴的恐怖凶兽，等待着食物自己送入口中。 就算是里面亮着的微弱的烛光也丝毫不能带来安全感，反而随着烛火无风而晃动带来的影子的摇晃，更是如同坟地里伸出的爪子，令人下意识地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朱尔旦站在门前驻足了一会儿，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忽然身后传来了打更人的声音，让他心中一横，赶紧快步走了进去。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进入那大殿的正门，而是左右环顾，小心翼翼地走着：“那判官神像应该是在左廊……” 而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了鞭子抽打与有人说话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有些惊疑不定地转头望向那个方向。 他一步步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一边小声轻呼道：“有人在吗？” 只是奇怪的是，在他出声之后，那个声音便是消失不见，就好像刚才仅仅只是错觉一般。 他慢慢走入了左廊，这里虽然也没有任何人影存在，但却供奉着好几尊的神像，均是栩栩如生，怒目圆瞪，即便是白天来看也是十分的骇人，更别提是在这种深夜时候。 只见其台前亮着的已经即将燃尽的两根白色蜡烛将它们的面容照耀得更加阴森可怖，一双双的眼睛就好像在他进来的时候便一直紧紧地盯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隐约听见了粗重的锁链在地上拖动的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轻微的叹息声，让他更是觉得有些可怕。 不过想到之前的约定，他还是决定继续下去，随后找到了那个判官的雕像，悄悄地走到了它的面前，仰头望着这尊神像。 的确是和那些人所说的差不多，怒目红面，手中持着一本同是木雕的生死簿以及一支判官笔，似乎正在审判着面前之人的生前往事，定下死后要遭受的残酷罪刑。 朱尔旦与之对视时仿佛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似乎真的在盯着他看一样，极为灵异，当下心中一慌，不敢多看，低下头去默默跪地拜了三下。 “判官大人在上，小人名为朱尔旦，此次实有冒犯，还望见谅！若是要问罪，待小人死后，尽管处罚便是，小人甘愿受罚！” 随后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手脚并用默默爬上了放置神像的台子，抬头看见这神像比自己还要高大几分，不禁心里有些发憷，若要搬回去肯定要耗费许多的气力。 不过这时候自然没有回头路了，好在自己平日里砍柴搬货身体也算是壮实，应该可行。 想到这里，他伸手小心环抱住这神像，随后扎着马步咬紧牙关往上一提！ 然而下一瞬手中传来的出乎意料的轻巧却让他险些摔了个人仰马翻，好在在神台的边沿堪堪保持住了身形，不然若是将这判官的神像给摔了，他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怎么会这么轻？”后怕不已的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手里这个神像。 按理说这么大的木头肯定很沉，此刻却是如同仅仅只是抱着小小的一捆柴火而已，让他甚是意外。 “算了……”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他暗自摇了摇头，将神像转到背上，十分轻松地朝着十王殿外走去。 “这次温小姐肯定会更加佩服我的过人的胆识！”他的心中十分欣喜地想着。 不过在其身后跟着的杜白却是神色有些古怪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在朱尔旦看来他背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面目可怕的神像，但是在杜白看来却是他正背着一个穿着深红色判官服饰的神魂在往回走着！ 第541章 搬神像 只见那神魂的模样竟是与那雕塑基本一模一样，只是愈加地活灵活现了几分，被朱尔旦背在了背上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手持着书册和粗大的毛笔面无表情地望着身下的人，不知是在想着些什么。 若是不出意外，这位应该便是故事之中的那位陆判了。 “还真是一个判官？！” 杜白仔细地打量了那身形与模样，虽在意料之外，但却是在情理之中。 而除此之外，对方手中的法器也是让他有些在意。 “这书册莫非是传说中的生死簿？” 即便是在那些神话故事里面生死簿也是一件极为神异的宝贝。据闻上面记载了所有人的生死时间与生平往事，甚至只要用笔在上面添上几笔就可以执掌凡人的生死，让生者立刻魂归地府，也可以让逝者还阳…… 关于这东西上的故事可是说不完的，杜白所听见的那些东西就已经足以让他对这东西十分在意了。 此刻眼见着那陆判手中持着这生死簿，心中不禁暗自思衬着：“莫非这生死簿就是那陆判所拿到的遗物？” 他是不信天上的仙神都死完了，这小小的判官还能苟且偷生活下来的。最大可能只有像自己之前那样，前任判官留下了那遗物，恰巧被现在这位陆判捡到了，所以才能拥有了一定的神通。 只是至于这生死簿究竟是不是其神通的遗物还有待考量，如果真的是的话，那这位陆判恐怕自己也得好好接触一下，试着一窥生死的奥秘。 也可以看一看自己的，或是亲近之人的寿命究竟是几何。 不过现在这个梦境还在持续着，他并未急着离开，而是静静等待着事情的后续发展，他也挺好奇是怎么给换心的。 而就在朱尔旦兴冲冲地背着判官的神像跑回去的时候，恰巧温小姐正心急如焚地从宅院里面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慌乱的下人，看来是已经知道了此次戏弄他的事情。 两人恰好在门口遇见，不禁均是一愣。 “温姑娘……”朱尔旦正打算将自己身后的神像展露出来，而温小姐的背后却是已经追出了几个人，正是此次聚会的朋友们。 “哎呀，温小姐你何必这么着急！刚忙完回来就急匆匆地跑出去，多扫兴致……”其中之前那位最先起哄的公子在人群里有些不满地说道，“况且那人又不是真的傻子，难道还真会去把神像给搬回来不成？” “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灰溜溜地回来了，不必担心。” “没错没错，外面夜黑风高，还是回屋里暖和些……” 只是就在这时，他们看见温小姐忽然站住不动了，有些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不远处那朱尔旦背上的雕像的时候顿时不约而同地瞪圆了眼睛，面露惊恐之色。 “这么快就回来了？” “而且还真的把那判官的神像给搬回来了？！” 温小姐此时已是急忙地迎了上去，搀扶住朱尔旦的肩膀，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背上那个看起来就很重的神像，有些心疼又有些气愤的说道：“尔旦，你怎么这么傻，他们让你去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随后又是将手扶在那神像上面，劝说道：“这个神像一定很重吧！背这么远的路过来肯定很累了，你快放下来，我等明日一早便派人将它送回去……” “不累不累！”朱尔旦赶紧摇了摇头，憨憨笑着望着她，认真说道，“这神像看起来很重，其实轻得很呢！一点都不累！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胆魄，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我知道了！你的胆魄别人哪里比得上！”温小姐有些哭笑不得，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而闹出这些事端，心中却也泛起几分暖意，声音也愈加温柔了一些。 “等会儿我这就把这位判官放到屋里去，我将他搬出来已经是不敬了，万不可继续冒犯。”朱尔旦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后掂了掂背上的神像，望向屋内。 “放……放进去？”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尤其是看见那判官的神像栩栩如生极为骇人，更是心中畏惧，一时却也不敢说话，同时谁也不敢上前去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傻子”将神像给放了进去，同时也在小声地议论纷纷。 “这家伙竟然还真的敢去搬来判官的神像！” “这人难道不只是愚笨一些，实则真的是个傻子吗？！” “而且那神像长得这么可怕，现在真的搬进去了，我们该怎么办？” “别怕，那不过是一个神像，既然那朱尔旦不怕，我们这些比他聪明的人又为什么要怕？”有人开始壮起胆子，不想让别人小瞧了自己。 只是一直站在屋外也不是个事，众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腾腾地回到了屋内，随后竟是看见那朱尔旦将神像摆在了一个席位上，还给其端上了碗筷和酒菜，就好像是真的将判官给请了回来，正在热情招待。 “你你你！”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这诡异的举动。 “你这是做什么？” 这么可怕的神像，寻常人即便是普通时候瞧见了也会觉得畏惧而不敢接近，生怕那判官突然便活过来，审判自己的种种罪刑。 可这个朱尔旦却是反其道而为之，甚至更加亲近，就好像真的是在对待一个活人一样，让人心中愈发惊愕。 “这是敬神啊！” 面对他们的疑惑，朱尔旦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主动敬了那神像一杯酒。 “我等将判官大人从十王殿专门请到了这里，已是不敬，难道还要将其丢在一边不管不顾，岂不是更大的不敬？！难道还等判官大人过些时日亲自上门来问罪吗？” 众人闻言竟然也是觉得有些道理，只是看着那朱尔旦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这家伙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这些事情反而说得头头是道的？” 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自然也是不好硬是将这神像从席位上搬走。 作为寻神学会的成员，他们自然也是多少信奉鬼神之说的，如之前朱尔旦所言，此次不小心冒犯了这位判官的神像已是有些不妥，如果再有什么不敬之处，他们还真有些担心会不会自己死后下了地府会不会被其穿小鞋…… 第542章 真是傻子？ “归根结底，还要怪这傻子竟然还真的去把神像给搬了过来！”之前最先起哄的那位公子颇有些忿忿地小声细说着，“如果判官真要发怒，肯定第一个要找这个傻子！” 只是他话音未落，却是被一旁的温姑娘给听见了，当即便是冷眼望了他一眼，凝声道：“陈公子，此事莫要多言！若非是你们看尔旦憨厚老实而在背后起哄，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去将这神像搬至此处？” “此等戏弄人的举动实在是有失你们陈家的家风颜面！我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与你们斤斤计较，但也望你们好生收敛，莫要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那位陈公子自知理亏，也就咽下了肚子里的话没有继续多说，只是望向朱尔旦的眼神里依旧带着几分轻视。 而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聚会的气氛也已经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 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个充满了邪异的神像摆在这里就已经足够吓人了，让人觉得原本香醇的美酒此时都显得平淡如水丝毫无味。 屋内的人此时小声交谈的时候也时而偷偷瞥一眼那神像所在的位子，看见那神像的那似是怒瞪着在座诸人的凶恶眼神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心中一颤，心生畏惧。然而在看见那朱尔旦还丝毫无所察觉一般地为其敬酒，更是觉得怪异。 “此人怕是脑袋真的有些问题！” “没错，咱们还是离远一些好了……” 短短时间里面，众人皆是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虽然神色间强自镇定，但是也可以注意到几分异样，连对视那神像都不敢。 果不其然，接下来便是可以看见陆陆续续有人开始以天色不早为由告辞离开，更是不敢在此久留，神色匆匆得就好像是多留一会儿就会被抓住一般。 不消片刻时间，这里留下的只剩下朱尔旦和温彩云以及几个仆从，还有那个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的诡异神像。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温姑娘果然也是坐不住了，注意到朱尔旦还在给神像敬酒，一杯一杯地下肚，面色都有些涨的通红，神志不清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劝说道。 只是朱尔旦却没有回应她，依旧是继续喝着酒，让她心中不忍，急忙上前夺下他的酒杯。 “尔旦，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要喝这么多酒？” 朱尔旦打了个酒嗝，微微摇头，扶着那神像长叹着低声道：“无妨，只是我知道自己今天因为太笨所以让你在这些朋友面前丢了脸面，心中甚是愧疚，所以……” 虽然他的心智不太灵光，但也多少察觉到了这些气氛变化。之前之所以没说，只是因为有外人在而已，现在才敢吐露几分心中的所想。 至于那神像，也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外人终究只是外人，你又何必在意他们所想呢？”温姑娘愈是心疼，扶住他，“在彩云的心中，你才是真正的英雄，谁也替代不了的……” 这场夜晚的聚会最后还是以这种仓促的方式落下了帷幕，而那尊神像也在第二天的时候被人送回到了十王殿里面。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昨日晚上时候朱尔旦背来是十分轻松的，然而待那些下人们试着抬回去的时候却是发现两个壮汉子抬起来都十分费劲，即便勉强抬起走了两步路也必须停下来休息休息。 其肩膀上更是留下来一道深深的血红色的勒痕，就像是抬着一块巨石一般，十分耗费精力，又是让人感觉费解。 “此物怎会这么沉重？的确是有些邪门。” 看见那神像的骇人模样，他们又是有些畏惧不敢深究，干脆多找了几个人，大家一起用绳子木板架起神像，哼哼哈哈地努力抬去十王殿放回原位去，如此一来此事总算是了结了。 然而对于朱尔旦却并非如此。 就在次日的夜晚时候，他正在家中挑灯夜读，为了即将到来的府试而努力。 “虽然温姑娘与我情投意合，但是温家的长辈们却必须要我考出成绩来……” 烛台下，心中心绪繁杂的朱尔旦吸了一口寒气，暗自摇头。 他自然也是明白自己心智比起寻常人都略显愚笨一些，但是这是天生的，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以加倍的努力来弥补这种差距。 然而任凭他怎么努力，却还是感觉十分的无力，就连背诵文章都需要比别人多读十几遍才勉强可以。若是不出意外，此次的府试与之前一样应该又是一场空欢喜。 只是就在这时，房门却是忽然被人从外敲响。 “谁啊？” 朱尔旦有些疑惑，看了看天色一轮明月正在当空，显然已是深夜，这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拜访呢？ 他起身去打开了门，只是门外站着的那人却是让他满脸的惊愕。 只见来者身穿着一袭赤红色的判官长袍，面色亦是通红如同染上去的一般，一双眼睛更是如同雷电一般威严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仔细一看，这不正是之前所看见的那判官神像吗！ 只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而非是那虚假的木雕！ “你是……判官？！” 朱尔旦先是一阵惊愕后马上反应了过来，急忙跪地认罪道：“莫非您是来惩罚凡人昨日冒犯您神像的罪过的吗？凡人自知不敬，甘愿认罪！还望判官大人从轻发落！” “哈哈，不必如此惊恐！” 谁知那判官却是抚须长笑，指了指他后便是将他给凭空扶了起来，随后径自穿透过其身体走入屋内，左右环顾一圈后坐在凳子上，在桌上变出了一瓶美酒来。 “本神今日过来并非是要判你的罪。虽说你昨日的行为的确是有些冒失，但本神却也发现你这个凡人颇为有趣，不仅重情重义而且胆魄过人，非是寻常人也，所以想与你交个朋友。” “来，此乃他人孝敬的一壶美酒，你也过来一起尝一尝，不必如此见外。” “多谢判官大人！” 朱尔旦心中一松，甚是欣喜，看见那判官的凶恶的脸庞竟也没有畏惧之心，大胆地走了过去，一同品尝这杯美酒。 第543章 给你换颗心 端起酒杯，美酒刚一入喉，朱尔旦的面上先是一惊，旋即大喜：“此等美酒果真是人世罕见，我朱尔旦从未尝过这般香醇之味，相比起来，之前所品尝过的那些酒简直就如同淡水一般，怕是再也入不得口了。” 说来似是有些遗憾，毕竟这等神仙美酒恐怕并不是寻常人可以品尝到的。 “哎，小兄弟不必如此担忧。这美酒的确是那些凡人供奉于我，我再自行稍加熬制，方才有了这般美味，倒也不算太过于稀奇。你我若是成了好友，我日后也可时常带一些美酒来与你一同品尝！” 判官轻轻捋着胡须，笑呵呵道。 只是以他这副凶煞的模样，笑起来非但没有和善的意味，反而显得十分狰狞，让寻常人等根本不敢直视。 这朱尔旦倒是个有趣的人，见状没有害怕，而似是受宠若惊，慌忙欲要跪地拜谢：“判官大人既然看得上凡人，凡人自是愿意的。只是不知大人该做如何称呼？” “呵呵，我单姓一个陆字，别人都叫我陆判，你我既是投缘，你便唤我为陆兄便是。”陆判也没什么架子，直接答道。 “那就先谢过陆兄了！”朱尔旦诚惶诚恐，急忙举杯以示感谢。 毕竟无论对方表现得怎么随和亲人，但是对方的身份可是判官，在地府之中可以执掌凡人生死的存在，绝对不可因此而对其产生轻视之心。 “不必如此客气。”陆判微微摇头，“来过十王殿的人也不止几千，但是有你这般胆识的却是极少，想必日后也能有所成就，非是寻常人等。” 听闻这番话，朱尔旦却是面露几分惭愧，默默放下了酒杯长叹一声：“陆兄此话却是过誉了。我纵然自认胆魄不弱于其他人，但心智却是有所欠缺，其他人甚至都将我看做一个傻子一般来戏弄，便是我自己也是恼怒于自己的愚笨。” “单说这科举，我便是读书十遍，也不及别人读书一遍，即使在下再怎么努力，恐怕也只能碌碌无为，无法蜕变。” “竟有此事？我看你面相饱满，该是大富大贵的命，怎会如此坎坷？” 陆判不禁有些惊奇，便没有继续喝那美酒，而是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他的身体，随后指尖一掐算了算，方才有些恍然。 “我道是如何，原来是你先天灵气不足。你出生之时，是否足月了？” 朱尔旦回忆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不曾足月。据说当时我娘怀我九个月时不慎摔了一跤，因此而不得不提前生出我来。而也正是因为此次难产，我娘才不幸早早便去了。” “果然如此。”陆判不禁轻叹一声，感慨道，“若你怀胎十月圆满出生，当是灵气充足，聪明伶俐，考取科举也不算是什么难事。然而当时胎气外泄导致灵气不足，让你反倒变得比寻常人更加愚笨一些。” “这倒也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朱尔旦被提起这般伤心事，不禁有些苦闷，正欲拿起那美酒消一消愁，随即却是听闻陆判话锋一转。 “不过既然你我有缘相识，本神倒是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可以帮你一忙！” 朱尔旦心中有些惊喜：“不知陆兄有何方法？” “我看你这心智缺损主要的问题便是在这颗心上面，我可以去找一颗更好的心来为你换上。”陆判笑眯眯地说道。 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杜白不禁嘴角一勾，终于出现了。 只是想不到这个办法还是这位判官主动提出来的，倒是有些意外了。 而朱尔旦听到这一句话顿时被吓了一跳，小心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自己心脏的有力的跳动才稍稍放心，但面上还是露出几分难色：“陆兄，此事会不会有些太过危险了？这人心……也能换的吗？” “此事你完全不必担心。”陆判宽慰地答道，“有我神力护佑，便是帮你换一个脑袋你也能活蹦乱跳的，那一颗心根本无碍。” “更何况，恰好我知道最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幸病死而刚刚下葬，正好可以偷偷将他的心拿来给你换上。若是晚了，那身体都开始腐烂了，这好的心可就选不着了。”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朱尔旦自然也是没有再拒绝的道理了，想起温家长辈的咄咄逼人以及温小姐的温柔体贴，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那就先谢过陆兄了！” “哈哈，不必如此客气。只要你以后也陪我喝酒，便也算是值得的了。” 等到第二天的晚上，陆判果然是乘着银色月光如期而至。 早已等候多时的朱尔旦急忙打开门迎接他进来，随后便是看见他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外面还渗着滴滴的血迹，看起来莫名有些骇人。 “这便是那颗心了？”朱尔旦有些不安地问道。 “不错。”陆判将那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并摊开来后，果然是看见里面有一颗血淋淋的拳头大小的心脏正躺着，上面流出的血迹似乎证明了这是刚从尸体里拿出来，还新鲜热乎着的。 “你可莫要小看了这颗心，此乃一颗通窍之心，凡人们若是有了它，立刻便能心智通明，读书时候可以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世上再也没有能难得到的题目。” 朱尔旦起初还有些疑惑，只是听见这颗心的妙用之后也不禁有些心动：“那不知该怎么换心呢？” “此事便交给我了，你去那床上躺着，解开衣襟，我自会帮你换好！” 陆判指挥着他躺到床上去，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信手撕下帘子上的一角，将长条布递给他：“此物你可用来蒙住眼睛，以免你看见自己被剖膛破肚而过于害怕。或者直接蒙头睡觉，只等一觉醒来，便是大功告成了。” 朱尔旦一一照做，用那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只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布条并未遮挡严实，所以透过一道缝隙他还是能隐约看见自己胸膛的景象。 第544章 不可思议的变化 只见此刻那陆判坐在床边，以手指为刀，轻轻在其左胸前划过，随后他只感到其指尖碰触的部位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却没有任何的疼痛感，就好像是用羽毛瘙痒一般。 他还以为陆判仅仅只是试试手并未开始，心中莫名有些紧张。但随后无意间一瞥，他却是看见自己胸前开始流淌出殷红的鲜血还有皮肉间绽放开的一根根森森白骨！ 这惊悚的一幕让他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当即便是两眼一翻，彻底吓晕了过去。 不过他虽是吓晕了过去，一旁正津津有味地观察着这一场古代的“换心手术”的杜白可没有被这点场面就给吓到，毕竟做鬼王的时候他所看见的比这些更可怕的也还有许多。 而陆判此刻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换心的动作。 他已经发现了朱尔旦被吓昏了过去，不过这样或许更好一些，所以也并未阻止。 待取出了朱尔旦本身的那颗“有缺”的心之后，他便是回到桌边将那颗准备好的心拿起，放到了其胸腔之中，随后捏动手指似是运转着仙术，其身体上的伤口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着。 连带着朱尔旦的脸色也开始从原本的苍白而慢慢红润，呼吸也逐渐平缓，似乎正在进行香甜的睡梦之中。 尽管这里本就是他的一场梦。 随后，周围的场景一转，天色很快便是亮起，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时候。 此时床上的朱尔旦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左右环顾一圈。 “我怎么忽然就睡着了……对了，昨天陆兄说帮我换心……” 他这才慢慢将昨晚的记忆给回忆了起来，随后赶紧低头望去，只见依旧敞开的衣襟里面，胸前敞露的皮肤上正有一道细长的疤痕，恰好对应了昨天自己记忆中最后的一幕。 “真的换了心了？” 他心中震撼不已，昨晚所见的肯定都是真的，陆兄也没必要欺骗自己，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颗心是否真的有这么好用？ 他感觉身体似乎还有些虚弱，不过十分紧张兴奋的他并没有因此而再休息一会儿，而是立刻脚步有些踉跄地跑到书桌旁，拿起那本自己昨晚还在苦苦背诵的书本，随意翻看了几页。 总共看得时间也不过是几个呼吸而已，等他放下书之后，却是惊奇无比的发现书本上的内容竟然全部牢牢印在了他的心中，而且还能倒背如流，就连里面的各种遣词造句与表达的情感他都能一一领悟出来！ 根本不需要老师讲解，他自己便已能够融会贯通！ 甚至于就在他闭目回忆的时候，脑中忽然浮现出了许多不曾见过的知识，包括文章和诗词等等，就好像他从前一刻还只是个苦背着文章的学童，下一刻立刻便变成了满腹经纶的才子文人，对于古籍经纶如数家珍，随口便可道来一二！ “这便是陆兄所说的通窍之心吗？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效果竟会如此惊人，转头望着那面泛黄的铜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却有一种格外违和的陌生疏离的感觉，就好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 虽然五官样貌和体型衣物都没有任何变动，但是嘴角微微上翘的自信的幅度，以及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自傲之意，都绝不是以前那个因为比常人还要愚笨而甚是自卑的朱尔旦所能拥有的。 “这真的是我吗？” 他不禁有些茫然，但随即却是被心中的自信给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对，这就是我！若非是当年的那场意外，我本就该是这副自信傲人的模样，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我现在就应该继续温习那些书籍，为了即将到来的府试做准备！” 他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几分狂气来，仰头望向窗外的一片蔚蓝的天空：“不，不只是府试，还有更高的！我要考中状元，当大官，赚大钱！现在的我靠着这颗心，完全可以做到！” “至于那温家……” 他眉头微微皱起，面上流露几分挣扎之意，随后却又很快舒缓下来，喃喃自语着：“那温家现在看不上我，以后我也看不上你们。不过是小小的世家而已，就当做是我的垫脚石罢了！” 一旁观察着他的杜白发现其这般异变之后，心中不禁有些猜测。与此同时，他心中若有所觉，抬起头，目光直直穿透屋顶望向天上，只见忽然之间之前那些已经被他打散掉的怨气以极快的速度开始重新聚拢了起来！ 眼看又要演变成一副黑云压城的恐怖景象，杜白微微皱眉，再次抬手便是将那些怨气给冲散。 只是他能解决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如果不解决掉这些怨气的源头，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又会重新聚集起来。 而这朱尔旦的心性会变化如此之大，恐怕与这些怨气是分不开关系的。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去找一下那位陆判……” 想到这里，既然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没有继续留在这个梦境之中，而是转身离开了此处梦境回到了现实之中。 此刻现实世界之中还是深夜时候，天色黑暗，毕竟梦境中的时间过得再长，其实对应现实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估摸着离天亮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杜白便也没有继续在此停留，而是起身飞离屋子，朝着那座十王殿的方向飞去，打算直接找那位陆判谈一谈。 “哪有像他这样以仙人的法术来扰乱人间正常秩序的？！” 也幸好给人换头换心之类的事情绝非一个普通的小妖就能做到的，不然恐怕世间就要大乱了！ 但就算如此，这位陆判所做的事情也是绝对违反了天地之间正常秩序的，也多亏了现在仙神早已不在，没有会去监督此类行为的人，才会给他这种成功的机会。 以杜白的猜测来看，若是正常时候，少说一个革职加受刑的惩治，方能以儆效尤！ 不过念在现在本就没有仙神存在，也没人告诉他应该遵守什么规矩，属于情有可原的范畴，所以此次过去还是以规劝为主。 如果对方真的冥顽不灵不听劝告，到时候自己再施展强硬手段进行镇压便是。 毕竟从刚才那场梦境里面来看，那位判官的力量应该是不如自己的。 第545章 惩治恶鬼 那十王殿自然是不远的，以杜白的速度很快便是赶到那大殿的门前。 此时正是月黑风高的时候，周围不知何时升腾起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让人看不太远，更显阴森。 而那大殿的两侧高悬着两盏亮着清冷白光的灯笼，本应只是用来照明与引路使用，但是在这种阴森的氛围下，将那匾额照耀得如同渗血一般通红，反倒愈发让人不敢靠近。 而且与之前朱尔旦的梦境里所看见的有所不同，此时这十王殿的大门是紧紧关闭着的，而且门上不知是不是有意地上了一把重重的锁，让人无从观察到里面的景象。 这其实倒也不算是很奇怪。 毕竟前段时间还闹出过朱尔旦将里面的一尊神像给轻易抱走了的事情，虽然第二天便是被完整地送了回来，可还是让人有些担心的。 难说什么时候会不会又有哪个大胆的小贼有样学样偷偷溜到寺庙里面去？ 若只是偷些贡品和铁器也就罢了，若是不慎翻倒了烛台引起火灾，烧了这座十王殿，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不加把锁，他们自己也放不下心去安稳睡觉。 不过杜白也并未在意这区区一把锁。 这锁就算能防住窃贼，却也是防不住他的。 他径直走过去，神魂直接穿透过那厚厚的木板大门来到大殿之内，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左廊的位置传来了鞭子抽打以及审问呵斥的声音，还有似是厉鬼凄惨的哭嚎声，在这空旷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十分刺耳且渗人。 “也难怪那些打更人都被吓破了胆子，这明明无人的大殿里却传来这般响动，自然是要怀疑有鬼神在作怪了。” 杜白却是无所畏惧，或者说他本就是来找这个声音的主人的。 他朝着那个方向飞了过去，很快便是见到了那传来声音的真正景象。 只见长相一如那梦中一模一样的判官立在庭前，一手持着那本书册，另一手则是持着一根粗长的神鞭，鞭上闪烁着淡淡的骇人的红色光芒，象征着其鞭打时候的威力。 而其身前则是跪着一只正在瑟瑟发抖的厉鬼，青面獠牙亦是十分可怖，此刻却是毫无反抗之力，本该仅仅只是神魂的身体上却多出了好几道淤青与血痕，更有几处伤口已是呈现撕裂般的状态，可见其凄惨程度。 而那陆判却是并未有放过它的意思，一边翻看着那书册上的文字，每冷冷地念诵出一条那恶鬼的罪状之后，便是高高举起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那厉鬼的身上！ 伴随着一道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其身体上再次多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生前三十三岁时，曾伙同几个狐朋狗友意图欺侮一位良家妇女，虽被人见义勇为而阻止，却也是作恶，该罚！” “生前三十四岁时，因赌资不足而抢劫一户农家，伤及其年幼的子女……该罚！” …… 那厉鬼每被抽打一鞭子便是惨叫一声，呜呜咽咽地跪地连连磕头道：“判官大人判官大人！小人知道错了，来生定然不敢再犯！求您饶过小人吧！” 而那陆判却是怒瞪他一眼，冷声呵斥道：“本神若是饶了你，又如何对得起那些被你作恶所伤到的无辜百姓？何况你今生作恶如此之多，行善却是寥寥无几，真以为你还能转世投胎做人吗？” “定是沦为猪狗鸡鸭，做畜生以弥补前世的恶行！本神这些鞭打的伤痕也会留作你来世的胎记，以示警醒！” 闻言，那厉鬼不禁哭得更是伤心欲绝，浑身颤抖得更是厉害，心中早已是悔恨不已。若是早知死后会有判官审判其罪行，他生前还会那么为所欲为，做这么多恶么？ 而杜白静静地观察着这位陆判的一举一动，见其这般审判恶鬼的言行，不禁暗自点了点头，有些赞许之意。 与那朱尔旦的私交暂且不提，单说这判官一职，这位陆判做得还是十分尽责的。像是这等恶人生前或许能逃得一时逍遥法外洋洋得意，但是在死后还是会受到这般严厉的惩治悔恨不已，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维系了人间的秩序。 而就在这时，那陆判忽然手中的动作一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来，待看见不知何时远处出现的杜白时，心中更是一惊，面色都有些变化。 “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敢擅闯十王殿？” 这十王殿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他的地盘，掌控着所有的风吹草动，就像之前朱尔旦亦是如此，刚一进来就被他给发现了踪迹。 然而现在他却根本没有察觉到有外人的进入，这如何让他不震惊？ “在下并不是孤魂野鬼，来此仅仅只是为了与你商讨一些事情的。”杜白见了先前的那一幕，对他还是十分客气的。 然而这陆判却是一根筋的脑袋，反而双目一瞪：“竟是如此大胆！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在本神不知道的情况下潜入进来的，但如今见了本神却不下跪，如此不敬，当罚！” 他话音落下，便是用力甩动手中的鞭子，朝着杜白袭来！ 看刚才那厉鬼被鞭打时候凄惨的样子，这一鞭子若是抽实了想必有够痛的。 杜白见其如此不听人话，不禁眉头一皱，伸出手去便是一道金光闪过！ 下一刻，便是见那本是迅速袭来的鞭子却好像被凭空生生抓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便是拿也拿不回来，让那陆判更是惊愕。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你……究竟是谁？！”陆判惊疑不定地问道。 杜白淡淡答道：“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而已。至于来意方才已经说了，只是来与你商讨一些重要的事情。”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跪在地上的那厉鬼似乎是察觉没人注意到它了，心中生出一些侥幸的心思，瞬间化作一团烟雾顺着地板的缝隙钻入地下，想要趁机逃跑。 “不妙！”陆判不由得双目一瞪，如果真被那厉鬼给跑了，以其死后的凶性难说会不会惹出更多的事端，有更多的无辜之人遇害！ 第546章 来打个赌如何？ 好在这时候杜白忽然一抬脚在地上重重一踏，随后便是看见地面上一道金光绽放开来，那本来已经成功钻入地下的厉鬼便是惨叫一声被踢了上来。 “大人饶命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而且这金光别看似乎十分柔和，但实际上却是比起方才那鞭子更是恐怖千万倍，让它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要被震得魂飞魄散了，当即便是哭嚎着跪地求饶，浑身抖得跟个筛糠子似的。 而陆判也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尤其是那一道金光更是让他印象深刻。 “这是……佛光？你是哪位真佛……不对，应该是活佛？！”他有些不敢置信般的抬头望向杜白，郑重其事地问道。 这次他不敢再摆什么神仙的架子了，对方的实力明显是远胜于他，而且身份也是比他这判官更高一些。 本来他第一猜想是哪位西天的真佛下了凡，但转念一想真佛不会如此行径，实力也肯定更加强大，随后便是想到了次一级的活佛。 也只有还在游历人间的活佛能拥有如此精纯的佛气的同时，而且行事如此不拘小节，随性而为！ 杜白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点了点头：“不错。” 有活佛这个身份显然更有利于与对方的交谈，如果真是以实力强行镇压，以对方的性子来看，多半也是要玉石俱焚的打算。 “不知活佛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陆判果然是肃然起敬，收起了原本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而是十分客气的敬道。 “不必客气，你可先将这只鬼怪解决完毕之后，再来与我细谈一番。”杜白并未打算与他计较这些小事。 “也好！此鬼怪方才趁机逃跑，更是罪加一等，我先抽它几鞭子，让它记住教训！” 言罢，杜白便是先行去到了殿内等候，顺便打量了一番周围的那些神像，发现除了陆判的那座雕像显得格外活灵活现之外，其它的神像虽然的确雕刻得十分精细且栩栩如生，但对比起来依旧有一种难掩的呆愣感。 似乎也只有那陆判这一座雕像真正地活了过来。 不过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如果每个神像都能如此复活，那才比较奇怪。 很快陆判便似是已经处理完毕，匆匆赶来与他会面。 “那只厉鬼你已经处置完毕了吗？”杜白有些好奇地问道，“如何处置的？” 陆判虽是有些奇怪为何他问起这些事情来，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本神将其罪行所需要鞭打的鞭子一一抽打完毕之后，便是将其送入了地府之中，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投胎进入畜生道。” “你这里还连通着地府？”杜白有些惊讶。 说起地府，他还没有去过的，之前也只是听聂小倩提起过，应该是已经变为了一座废墟，但轮回之道却还在继续运行着。 “这倒是没有的。”陆判轻轻摇头，“是我等判官的一种神通，可以将其送入地府之中。” 杜白沉思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你去过地府吗？” “未曾去过。”陆判摇了摇头，“其实不瞒活佛，我成为判官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生前是一位木匠，因为生得丑陋所以时常受人欺侮。最后更是因为一件案子而含冤而死。” “而我成为判官之后便是一直留在人间，惩治那些逗留在人间作恶的厉鬼邪祟，立志要还人世间一个公平公道！” “木匠……”杜白轻声重复了一遍，随后便是听起提起：“对了，说来这十王殿内的神像也有许多是我帮忙雕刻的，这位判官的神像更是我亲手雕刻而成。本来并不是这般模样，谁知在我成为判官之后，这神像便是慢慢变成了我自己的样子。” “还有这等事？”杜白更是有些惊讶。 而这个时候，陆判也是问起了真正重要的事情：“对了，不知活佛此次前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杜白闻言想起自己今晚的来意，便是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位名为朱尔旦的书生？” “朱尔旦？！” 陆判心中略有疑惑，当即便是答道：“自是认识的，我看此人为人颇为有趣而且胆魄惊人，便想要和他交个朋友。莫非这位朱小兄弟出了什么事或是惹了您？若是真如此，我且代他向活佛赔个不是！” 说的也是十分爽快，看来的确是个心直口快的人，难怪会作出那般事情来。 杜白轻叹一声：“倒不是他与我有什么过节，而是你好心办了坏事，害了他！” “什么？！”陆判不禁一愣。 “你可还记得你之前为他换了一颗心？”杜白提示道。 “自是记得的，莫非……” 杜白沉声答道：“不错，此等违逆天命之事，于情于理于法皆是不合，反而后患无穷！你可知你做出的这般举动非但不是帮了他，而是害了他！” 陆判闻言不禁皱眉沉思了片刻，随后却是摇头道：“活佛大人，此事我陆某却是不同意的。” “您可能有所不知，陆某替朱尔旦所替换的心并非是从活人身上取下，而只是从一具本就没有用处的死尸身上取下，并未伤及任何无辜之人！” “而且朱小兄弟胆魄过人却心性善良憨厚，仅仅只是因为出生时不足月而损失了一些心智才不如别人，吃了许多年的苦头。我此番举动也不过是替其弥补回去，以吾之拙见也该是理所应当的，又有何处不合情理呢？” “还望活佛大人能够仔细品鉴，陆某对此事问心无愧！” 杜白见他依旧是不知自己错误的倔强模样，不禁有些感叹。 “你如何能确定，你给其换了一颗心之后，他还是原本那个憨厚老实的朱尔旦呢？如今也不过是他还无权无势，若是日后其掌了权势，恐怕便是无辜百姓的灾祸了！” 陆判又是皱紧眉头，有些不服气：“那活佛大人又是如何确定他就一定会作恶呢？我相信以朱小兄弟的为人不至于如此。” 杜白索性说道：“那不妨你我来打一个赌，看看他换心之后究竟是为善还是为恶如何？” “好！但不知该如何进行赌局？”陆判的性子倔强，当即便是答应下来。 “此事我有一个办法，你随我一同过来！”杜白胸有成竹地笑道。 第547章 梦境中的考验 若只是单单等着几十年后看结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别说他们有没有这个耐心等下去，那这个赌局也就已经是本末倒置，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好在杜白有其它的办法可以提前得到具体的结果。 当陆判随着杜白一同来到那朱尔旦的屋顶上空的时候，他终于是忍不住再次问道：“不知活佛大人是要用什么办法来判断其心性的变化呢？若只是用酷刑进行审罚，陆某觉得有些不妥。” 杜白却是摇了摇头：“若只是那种方法，也就失了我的本意。我自然有另外的办法可以让他自行展露出其压抑在心中的邪气。” “那就是梦境！” “一个人即便是平时伪装得再怎么正人君子，但是在其梦境之中，因为本就是其可以为所欲为的环境下，不由自主地就会暴露出来其本性。” “梦境？”陆判还是第一次听说，毕竟除了魇龙王之外，恐怕鲜少人会拥有能窥伺梦境的特殊神通。 杜白没有继续和他多说，而是进入了那朱尔旦的屋子里面，此刻对方还在酣睡之中，看来之前自己的离开并未对其梦境造成任何的影响。 而此时他并未依照之前的办法进入对方的梦境之中，毕竟就算他能进去，陆判却是进不去的。 所以他另外换了一种方法，那就是将对方的梦境在现实之中展现出来，以此让双方都可以看见。 这个缺点就是时间的无法控制。不能像进入梦境一样，即便是在梦境里度过了数个年头，在外界也只是度过了一瞬一样，而是完全同步。 不过现在进行着赌局，杜白也不介意多花一点时间来证明。 他手指指向那朱尔旦，随后轻轻抽引出一道细细的白色光线，连接在他的指尖上，犹如蛛网一般，虽是轻柔却始终不曾断开来。 随后他将这光线引到一旁的那面铜镜上面，很快，那镜面上便是在陆判惊奇的目光注视下开始犹如水面波纹般荡漾开来，浮现出一副从半空中俯视着地面的画面。 而其中的主人公，正是那朱尔旦！ “竟是有此等仙术？”陆判惊叹不已，对于杜白的高深莫测的手段也是不禁十分佩服。 杜白自是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笑道：“接下来，不妨便一起看看这朱尔旦在换心之后究竟是善还是恶吧！” 此时那镜面上所显示的画面里，朱尔旦正在和一众朋友们喝酒，似乎正是庆祝此次的府试的成功。 看其觥筹交错志得意满的模样，显然已经完全沉溺于其他人的奉承之中了。 “若只是这些，恐怕也证明不了什么吧？”陆判斟酌着问道。 毕竟取得如此的成就，普通人都会有所自得，并不能因此而断定他就是个坏人。 “的确如此，不过还有其他的方面，你不妨接着看。” 杜白的话音落下，便见镜子里面的场景似是开始斗转星移，时间开始飞快地流逝过去，很快便是关于知府大人商谈婚事的时候。 然而，意外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随着知府欲要将女儿许配给朱尔旦的消息传出来，温家的温彩云姑娘却是实在见不得自己的心上人去迎娶别的女人，当晚便是含恨上吊自尽了！ 这温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刚一传出来，顿时便在市井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市井小民都开始议论纷纷，讨论的无非就是有关于朱尔旦与两位大家闺秀之间的爱恨情仇。 甚至于愈演愈烈，这番话开始在一些有心人的耳目中传播了开来。 朱尔旦本意其实并不想去在意这些事情的，甚至于那位温姑娘的葬礼他都狠心不曾去祭拜过，就是一心想着摆脱与温家的干系，只等安安心心地迎娶知府的千金，从此走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但事情再次有了细微的变化。 约莫第二日的中午时候，那位知府大人便特意召见了朱尔旦，面色无悲无喜，场景显得有些凝重。 不过朱尔旦正是满心欢喜之际，认为自己的愿望终于是得以实现，有机会得到知府大人的提拔，自然是不曾注意到这时候气氛的诡异。 随后，便是听见那知府大人慢慢道来：“朱尔旦，关于你与小女之间的婚事……” “大人您请放心，”朱尔旦迫不及待地便是跪下，恭敬道，“小人日后定会好好对待夫人，万万不会让她受半分的委屈！” “此事不急。”知府大人沉着脸，摆了摆手道，“事实上，本官想说这婚事还是作罢了吧！” 朱尔旦听到这番始料未及的话，登时面色大变，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他，难以置信地问道：“大人，这是为何？莫非小人有哪里做得不对了？若是如此，小人甘愿受罚！但小人的确是对贵千金一片痴情天地可鉴，恳请知府大人成全！” “一片痴心？”知府大人敲了敲桌面，意有所指地说道，“那本官怎么听坊间传闻你与温家的小姐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本官还听说，那温家的小姐甚至甘愿为了你而顶撞长辈，最终自尽而亡，你是否知道这些事情？” “这……”朱尔旦有些僵硬地低下脑袋，“确有此事，但是但是……” “莫要但是。你与那温家的姑娘如何情深义重本官并没有兴趣知道，”知府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以示警告，沉声道，“但你若是一边想着做本官的女婿，一边却是与那温家姑娘还有来往，那是痴心妄想！” “现在更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将我家的女儿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简直让本官也颜面无存！” “你与小女的婚事便就此作罢，快些滚出去！莫要以为只是考中一次府试的榜首就可以目中无人，竟然连本官的女儿也敢轻视！” 知府大人怒声呵斥，一声令下，两个早已久候多时的仆从立刻上前将愣住的朱尔旦给拖了出去。 失魂落魄的朱尔旦回到了自己家中，他自是不甘愿放弃攀附上知府大人的机会的，但事已至此，恐怕已经是没有什么挽回的办法了。 尤其是刚才知府大人的一顿绝情的呵斥，恐怕也难以回心转意。 明明本该是一帆风顺的事情，最终却是因为温姑娘的死而产生了变故。但是现在去怨恨一个死人显然是来不及了，还不如想想解决的办法来。 “这可该如何是好？” 第548章 大逆不道之事！ 他不禁皱眉苦思，茶不思饭不想，一直到夜晚时分，抬头望见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之时，忽然心中生出一道妙计来。 “对了，还有陆判陆兄！只要求他帮忙，定然可行……” 现实中的陆判也没料到朱尔旦竟然还会梦到自己，而且似乎是打算让自己出手解围，不禁有些好奇，睁大眼睛继续看去。 只见那梦境之中，陆判也是再次来到了朱尔旦的家中，欲要寻他一起喝酒享乐，只是刚一进门便看见朱尔旦忽然跪地朝他一拜，不禁眉头一挑，急忙扶起他。 “朱兄弟，你这是何故？” “陆兄！我有一事不得不向你求助，还望你能看在我二人的情分上，可以出手再助我一次！”朱尔旦目光含泪，十分诚恳的模样。 陆判本就是极为讲义气之人，见其如此可怜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震动，立刻便是拍着胸膛表示：“朱兄弟你莫要担心，在这临安之中还没有本神办不到的事，你大可说来，若是有谁欺负你了，我便亲自上门替你讨个公道！” 朱尔旦惺惺作态，用衣袖擦了擦泪水，感叹道：“果然陆兄待我不薄！实不相瞒，此次是与那知府的千金有关……” 他便是先将之前知府退婚这一事给简单说了一遍。 陆判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又是有些疑惑：“此事虽说那知府行事有些不妥，但毕竟也只是对方的家事，我虽是拥有神通，但也帮不上你的忙啊！” 若只是打架也就罢了，他还能一股莽劲大打一通，可现在他总也不可能立刻便是让那知府改变了心意，转而继续那桩婚事吧。 “此事我还有另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恐怕也只有陆兄可以帮我了！” 朱尔旦稍稍压低了声音：“既然陆兄你可以用仙家神通帮我换了一颗心，那么想必给人换魂也是不在话下。在下恳求用你那判官的神通，将死去的温姑娘的魂魄转移到知府千金的身体上。” “那温姑娘对我的心意是十分真切的，只要她变成了知府的千金，一心只向着我，那知府恐怕也是没辙，只能将她许配给我了。” 事实上，如果单单只是从朱尔旦的角度来看的话，此事的确是一箭双雕，知府和温家都能搞定，可谓两全其美。 而死去的魂魄应该都会在地府，到时只要陆判使用一番手段，自是不难找到。 但陆判刚一听闻此番计划，便是皱紧眉头连连摇头：“此事当是行不通的！” “为何？”朱尔旦急忙追问道。 陆判面露难色，叹声道：“将死人的魂魄转移到生者的身上，既是私自送阴魂还阳，更是草菅人命！此等有违天命之事，若是做了怕是要遭天谴的！” “你又何必执着于那知府的千金呢？以你如今的本事，日后考中状元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出人头地更是不在话下！” 然而朱尔旦已经一心沉迷于这眼前的权财之中，自是听不进他的劝说的，当即便是又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陆兄，我的确是钟情于那知府的千金，若是不能与她成亲，我这人便是与死了也是无异的！” “还望陆兄可以念在你我二人这段时日的情面上，网开一面成全我的一番痴情！” “若是陆兄实在不愿帮忙，在下也不能勉强，只是已生无可恋，自当于明日一早去投河自尽，以明我之志向！” “何至于此！”陆判闻言不禁一惊，急忙劝说道，“你当真决意如此？” “自当如此。”朱尔旦看他似是心中有所动摇，不禁心中一喜，口中更是坚决地说道。 “唉，也罢，既然你我二人有缘相识一场，此事我可帮你一回。”陆判长叹一声，“但是切记莫要向外人声张，不然恐怕后患无穷。” 朱尔旦急忙躬身道谢：“多谢陆兄！此事若是成了，我定当每夜送上美酒，与你一同豪饮个痛快！” 随后他望着陆判转身飘然而去的身影，暗自握紧了拳头，面上流露出一丝阴谋得逞般的奸猾笑意。 虽然不知道那陆判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但是三天后的清晨，早已迫不及待的朱尔旦便是得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知府再次邀请他过去，说是要商谈一下之前的那桩婚事！ “成了！” 朱尔旦已经可以预料到此事的结果，不禁放声大笑。 果不其然，此时的知府千金的魂魄已经被换成了温姑娘的魂魄，而温姑娘虽然换了个身体，但是对其的感情还是依旧，死活都是要嫁给他，知府大人本就疼爱这个女儿，被闹得没了办法，只能将朱尔旦再次请过来商议一番。 而温姑娘的魂魄莫名其妙上了知府千金的身的事情并未过多地宣扬出去，那些百姓们也根本不知情，顶多只是两家的长辈有些心慌慌地商议了一番，却也没个结果。 随后不多时，便是传来了朱尔旦与知府千金成婚的消息。 在这之后，果然有了知府大人的暗中支持后，朱尔旦的官运一路亨通，随着其科举的最终夺得状元之位后，其行事便更加地乖戾夸张。 待成为了一地的父母官之后，暴政暴行，鱼肉百姓之类的贪官行径更是屡见不鲜，完全不复先前所看见的那个憨厚老实的朱尔旦的模样。 其实正所谓见微知著，从其冷血无情地抛弃温家小姐，后来更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以死相逼陆判帮忙转移两位女子的魂魄之时便已经可见一斑。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也只是逐一印证着前面的那些小小细节而已。 这梦境还在继续着下去，但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现实世界中，看完全程的陆判不禁惊得一身冷汗，皱紧眉头似是疑惑难解。 “这朱兄弟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如此恶人？！多亏活佛大人提醒，不然若是依照这般事情发展下去，恐怕倒霉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们！” 他自己明白自己的性子，如果朱尔旦真的以死相逼的话，他难保真的会如那梦境一样，心软答应做这般糊涂事去！ 第549章 残留的执念 陆判不禁心中甚是惭愧，自己本意只是想帮这位好兄弟改善一下生活，却是没想到竟然反而会变成这副模样。 杜白看其态度诚恳，并未继续追责，只是道：“既然已经提前发现了这问题的所在，你也不必过于愧疚，只要及时将此事解决即可。” 方才的梦境里面所呈现的画面是经过他有意识地引导出来的，各种机缘巧合就是为了更全面地展示出如今这朱尔旦内心里的阴暗一面。 事实上，如果真的发生梦境中的事情，也未必真的就会照着那个事态发展。 但既然已经有了这个可能，自然是要从根源处杜绝。 只是说到这个根源，陆判便是不禁愈发疑惑：“以我对这位朱小兄弟的相处来看，他应当并非是这等贪恋权贵，冷血无情之人啊！怎么竟是会忽然变成这副模样？” 他自认自己看人的眼光应该是没问题的，何况当时就算是作假，对方在不知道他存在的情况下也没有任何必要对一个神像来演戏。 关于这个问题，杜白之前也已经仔细考虑过了，这个时候正好提出来：“以我的看法，应该问题正是出在这换心上面。” “你可曾想过，你为他换了一颗心，本意或许只是想帮他拥有才华，但有没有可能连其本身淳朴的心性都已经被换掉了？” “这……”陆判闻言觉得的确有些道理，不禁皱眉深思，自己之前似乎是有些考虑不太周全了。 “所以问题应该便是出在那颗心上面？” “你将那颗心拿出来一看便知。”杜白淡淡道，目光望向床上始终不知外界所发生一切的朱尔旦，那香甜的模样似乎还在做着自己日后升官发财的美梦。 “好！我这便拿出来一看！” 陆判说罢，便是快步走到那朱尔旦的床边，一如梦境中的那般，以指为刀，在其胸口处划了下去。 随即，便是看见那皮肉随之绽放了开来，露出里面裸露的血肉骨骼与一颗还在“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输送着全身血液的流动。 而因为陆判的神通护佑，所以血液并未向体外流动，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这一看，却是让陆判神色不禁一变。 因为那心脏虽然看起来十分充满活力，但是实际上以其天眼望去，却可以看见那上面缭绕着一层浓到化不开的怨气，似是一颗黑色的手爪牢牢地攥住了其心脏，掌控住了他的命脉！ “此等怨气，莫非是有哪只厉鬼在其中作祟不成？” 说到这个，就是陆判的拿手活了，成为判官的日子以来，降服过的厉鬼已是许多，看见这浓烈的怨气第一时间便是联想到了那方面。 当即，他便是抬起手掌，凝聚起一道神力，隔空拍在那心脏的上面！ 瞬间，似是伴随着一道细微却刺耳的惨叫声，那黑色的手爪犹如遇见阳光的冬雪一般瞬间开始消融开来，眨眼的功夫便已是不见踪迹。 见此等怨气已除，陆判似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源头算是被除掉了！” 只是就在这时，一旁的杜白却是上前一步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容易，你且看看，这心上是不是又重新开始聚拢起怨气了？” 他从刚才看见那心脏的异样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怨气似乎与朱尔旦梦境中的那些如出一辙，只是眼前的更加具现化一些。 那恐怕会自动恢复的现象也是差不多的。 陆判闻言下意识定睛望去，果然是看见方才才被他给除去的怨气又是开始慢慢聚拢了起来，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成原本的规模。 “这是何故？”他不禁有些惊疑不定，开始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朱尔旦身上也没有邪祟附体的痕迹，就算有，在瞧见陆判和杜白的一瞬间恐怕也早就被那威势给震慑得跪地求饶了，哪有还敢当面作怪的胆量？ 那这奇怪的怨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杜白见其还没想明白，便轻叹一声提醒道：“陆判官，你可还记得你的这颗心是什么样的来历吗？” “来历？”陆判回想着答道，“是我从一处已死之人身上取下来的。毕竟对方已经死去，这颗通窍之心于他也已是无用，当时我便想着不妨换给朱兄弟，也算是一桩美事。” “这便对了。”杜白微微摇头，“陆判官，你的性子过于直爽，待人真诚，或许是一件好事，但在一些事情上你以己度人，想当然地便去做了，此事自是不妥的。” “你可曾想过，那被你挖了心的人是否同意了？他愿意把自己的心给别人用吗？” “此事……”忽然被提点到这一句，陆判不禁面色一怔，“但那人已经死了啊……” “便是死了，他的身体依旧是他自己的东西。你不问便取是为偷，那人见自己的身体在死后反而被他人盗用，这自然而然会生出怨气来！”杜白震声道。 “甚至可以说，这朱尔旦的性情大变，有绝大部分的原因正是出在此处！” 旋即，他脚步轻移，走到那朱尔旦的身边，伸手按在那心脏的上面：“而且虽然此人魂魄已是不在，但若是我猜得没错，这心脏之中，还残留有那人的些许执念。这些执念逐渐演变成了这种驱之不散的怨气。” 这与那些仙佛的遗物内留有一部分其生前的执念一样的道理，区别仅仅在于仙佛的执念十分强大而且具有神力，而这种凡人残留的执念则是深藏其中很难发现，但一旦有恰当的时机被激发出来，也会十分糟糕。 而且因为是出在本身的身体上，所以就算是以神力驱散也只是暂时而已。要想根除，除非将其心脏给整个切下来！ 杜白继续说道：“若是不尽快处置，恐怕最后这朱尔旦会闹出的风波会比那梦境之中更加严重。” “这种有违天道伦常的事情，即便你身为判官，也万万不能做出这等胡作非为之事。” 陆判闻言心中不禁甚是愧疚，慌忙请求道：“恕小神驽钝，做出这般蠢事。只是不知如今该如何挽救？” “把他的心给换回来吧。” 第550章 再换一颗！ 这恐怕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了，虽然这或许会让朱尔旦瞬间从天才变回凡人，但好处就是会回归原本的憨厚善良的性子。 只是话音未落，他便看见陆判的面上露出几分难色：“活佛大人，此事恐怕不行了……” “为何？”杜白有些疑惑。 陆判说来有些尴尬：“因为那朱小兄弟原本的心被我放到了那具尸体之中，时至今日，恐怕早已腐烂爬满蛆虫，无法再用了。” 杜白顿时沉默了。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旋即他幽幽地长叹一声：“既然如此，恐怕也只有给他再换一颗普通的心了。” 拥有通窍之心的人往往心高气傲，对于自己的才气十分地看重，如此一来执念也会更加地深重，就算死了也是不肯放手。但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或许执念就会小很多，至少也不会严重到现在这种地步。 “不过你且切记一件事，必须要经过那死者的同意方可取下其心，否则万一再闹出什么事端来，难说这朱尔旦的身体还受不受得了折腾。” 陆判沉思了一下，重重点头：“也好，小神这便去办！” 此去便是许久。直到屋外公鸡开始啼鸣之际，方才看见那陆判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手中正是握着一个小布袋，里面鲜血淋漓，应该便是新的心脏了。 刚一进来，他便恭敬地向杜白细说了一番这颗心的来历。 “说来也巧，小神刚刚想回去找一找附近刚死之人的记录，正巧在路上看见一只显然刚诞生不久的游魂，便是暂且停下对其一番询问。” “后才得知此人是昨日刚死，但是因为家中过于贫困，以至于连下葬的钱都筹不出来，而且他也对自己离去后无人抚养的子女感到担忧，所以一直围绕在其家附近，没有离去。” “小神转念一想，此人正是合适之人，便替朱小兄弟答应下来，会帮其办妥葬礼，日后也会好好照顾其子女，他便同意将心脏交予我。” “待取下了心，我便匆匆赶了回来，以免耽误了时机。” 此事的确是有些巧合，不过或许也侧面说明了这朱尔旦命不该绝，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既然新的心已经拿到了手，那么自然是事不宜迟换上去，毕竟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便是可以看见那怨气再次凝聚了起来，实在是不容小视。 在判官一如先前的操作之下，这场换心“手术”十分顺利地便完成了。等待片刻确认没有丝毫的怨气生出，方才有些放心地将其胸口的血肉愈合回去后，便立刻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朱尔旦。 待朱尔旦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很快便是注意到了床边站着的陆判，当即便是一惊，赶忙起身：“陆兄，你今日怎么来了……” 而他的目光也随之注意到了一旁的杜白，不禁面露疑惑：“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活佛大人，此次来正是为了解决你身上的麻烦。” 陆判经杜白的点头同意，转而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他，而朱尔旦也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逐渐慢慢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更是一脸的震惊与羞愧。 尤其是在得知他梦中所做出的那些十分过分的举动后更是如此。 “多谢陆兄，多谢这位活佛大人！若非是你们，恐怕我已是误入歧途，更是对不起温姑娘。” 他换了心之后，其实对于原先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深刻印象，即便是回忆记忆时，也好像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在观看着原先所发生的一切。 他扶住额头，神色几分挣扎苦痛：“之前的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做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又好像是变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木偶，被人操控着做出一些十分奇怪的举动。” “如今终于是得见一分光明，从那无尽的噩梦之中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望着杜白和陆判的眼神里满是感激之情。 “其实并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一人是你需要感谢的。”陆判将此次这颗新的心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此事是你我共同的过错，日后也应当完成其心愿，去帮助那户人家。” “这是自然！”朱尔旦当即便是答应了下来，他甚至想要立刻便去见一见那户人家。 此番无异于是再造之恩，他对那户人家也是十分感激的。 至于那从天才到凡人的落差，与这般重获新生的收获来比较，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想必重新换了一颗心的他也能真正回归正常的生活。 而耽搁了这么久，天色已是微微发亮，杜白与陆判一同离开了那朱尔旦的家中回到十王殿，这里之前那个甘愿献出心脏的人的魂魄还在此等候着。 的确如陆判之前所说，是个从长相上看便十分憨厚淳朴的好人，也难怪与朱尔旦的身体颇为契合。 他一见陆判回来，便是有些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道：“判官大人，不知我那心可还好用吗？” “可用的，你不必担心。”陆判答道，“以本神之前对你的承诺，会对你的妻小好生照料，你便安心地去吧。” “如此便好！多谢大人！”这鬼魂顿时大喜，赶紧跪地拜谢。 对于他而言，自己已经死了，那身体也就无用了。与其白白在地下浪费，倒不如拿去给家人换点用处，这也算是了了其生前最后的一丝顾虑了。 也难怪其心中不再有什么特殊的执念。 杜白在一旁静静地点了点头，看着陆判用一支判官笔将那魂魄送入地府之中，心中却是忽然一动。 “对了，陆判官，我之前见过你手上有一本生死簿，据说上面记载了凡间生物的生死时间，不知可否借我一看？” “生死簿……” 陆判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不禁沉默了一下，似是正在深思着什么。 杜白见他的模样，还以为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若是实在不便也就罢了。” 他也不是那种会强取豪夺之人。既然生死簿已经认可并成为对方的宝物，那他也不会非要占为己有。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陆判却是摇了摇头：“这倒并非是不便，只是我手中的那本生死簿其实并非真品，即便给活佛您看了，也没什么用处。” “假的？” 第551章 破碎的画面 “生死簿竟然还能有假的？” 此事的确是闻所未闻了。 杜白面色十分惊愕，也有些想不明白：“那为何你之前审判那些恶鬼的时候要拿着那本生死簿呢？” 不过旋即陆判便是急忙解释道：“其实小神手中所拿着的那本生死簿倒也不完全算是假的，只是它乃是判官的神通所幻化而成，真正起作用的，其实仅仅只是我手中的这只判官笔而已。” 说罢，他便是将手掌伸了出来，只见那本是空着的手心里一道光芒闪过，随后一本厚厚的书册出现在了眼前，而上面所写倒也的确是“生死簿”几个大字。 “活佛大人，您不妨拿去一看便知。”他将这生死簿递交给了过来。 杜白接过来神色凝重的翻开来，果不其然，里面只有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关于凡人生死时间的信息。 “大人，这便是小神想说的了。”陆判轻叹一声，“我只是一介小小的判官，生死簿这等宝物本不应该由我来掌管。只是为了管理的方便，所以才会运用神通幻化出这么一本生死簿用于管教。” “当审判那些恶鬼的时候，小神只需用判官在这生死簿上勾勒几笔，便可以显现出其生前的一些过往，以便判断究竟是善是恶。” “但小神的神通也仅限于此，不仅无法改动上面的寿命送人还阳，更是连生人的情况也是无法查看的，只能对那些鬼怪产生效果。” “还有这等事请……” 听到这般始料未及的事情，杜白不禁沉思了片刻，还是问道：“那支判官笔可否借我一看？” 既然生死簿不是其成为判官的关键，那么那支判官笔应该便是了。 而且仔细想来，判官笔与判官这个身份也是十分的契合，反倒是生死簿这种强大的宝物若是随便落在别人的手上，恐怕真就要天下大乱了。 陆判性子直爽，加上很是信任他这位先前帮其免除一桩祸事的“活佛”，立刻便是二话不说将那比起普通的毛笔更粗大许多的判官笔现出形态，递交到杜白的手中 杜白将那判官笔握在手中，立刻便是感觉到一种作用于魂体上的沉甸甸的感觉，就好像手中握着的不仅是一支毛笔，而是沉重的铁块。 好在以他的实力完全不必担心这点压力，身上运起些许的力量便是将其消弭掉，随后仔细打量起这支传闻中可以主宰生死的判官笔。 事实上这笔不仅重量奇特，连外形也与寻常不同，上细下粗，甚至到了手指握持不住，必须整个手掌握住方才能稳住的地步 这对于像杜白这种已经习惯了普通毛笔的人来说的确有些奇特，不过之前听闻这陆判生前是做粗活的，这种大而气派的笔或许也正好适合其口味也说不定。 毕竟像这种法宝都是随主人的。 不过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这判官笔隐隐传来的些许特殊气息。 与他之前所拥有的仙气佛气之类的不同，倒是更接近于阴气，但又像是阴气与仙气的混合体，应该便是这些阴官所特有的力量了 他微微闭上眼睛，运用起些许魇龙王的入梦的神通，想要从中感应到一些什么。 毕竟这位陆判虽然继承了这判官的力量，但是依旧对于仙神曾经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了解，再多问也是没有必要，所以想要直接看一看这判官笔里面会不会隐藏着一些曾经的信息。 就好像是之前那两位仙佛所留下来的一样。 只是随即，与曾经的那些被强制拉进回忆里面不同，反倒是些许的画面顺着他的感应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有些是熊熊的火焰正在地上蔓延着，其中有无数的或是衣不蔽体，或是缺少了某块肢体的“人”正在火海之中逃亡着，哭嚎着。 但是即便他们再怎么挣扎，要不了多久终究还是会被那喷涌着层层热浪的火海给吞噬，在凄惨的尖叫声中无力化作一滩灰烬。 然而只消片刻，那些“人”却是重新复生在这片大地上，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经历着这般痛苦的煎熬。 “这些是罪人的鬼魂！这里是十八层地狱中的某一层？” 杜白恍然间有所察觉，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画面开始变幻，阴沉沉黑压压的天空之下，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宫殿的顶端简直高耸入云，像是一座巍峨的小山一般。 而受限于视角，他无意间抬起头，竟是隐约看见那大殿的内部坐着一个仅仅露出的脚趾就比他整个人还要高大的身影，更上面的身躯却是被大殿的阴影给遮蔽住，无法看得全貌！ 但仅仅如此，也已经足以让人深感震撼，心中不由自主就会生出一种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的无力卑微的感觉！ 也难怪会需要建造出如此高大的宫殿。 “是哪位阎王吗？”杜白心中隐隐猜测，或者也可能是更上位的存在，某位掌管一方的帝君…… 可惜他在这里受到局限，无法一睹其容貌。 而若是向后望去，可以看见有无数的鬼差正在押送着那些刚死不久还在哭哭啼啼留恋着人世的鬼魂送入那宫殿的某一处偏殿之中。 其中或许生前是身无分文乞讨为生的可怜人，也或许是富甲一方，金银财宝堆积如山的富商，甚至王侯将相也可能隐藏在其中。 也只有在死后的这里，他们都是平等的，只以善恶来划分其究竟是该投胎做人还是堕入轮回之中。 而紧接着，便是黄泉路，数不尽的浑浑噩噩的鬼魂们在引导下慢慢地向着前方走去…… 再是鬼门关…… 古代传说中的地府的景象竟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便是走了一遭，虽还有一些遗漏，但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而就在这时，最后一段零碎的画面瞬间让他精神紧绷。 只见那画面之中，整个地府的宫殿或是山岳都开始犹如水中的倒影被人搅乱了一般，开始变得扭曲且破碎…… 然而这个画面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瞬，下一秒，有些发懵的杜白便已经从那些零碎稀缺的画面之中回到现实。 第552章 地府 杜白慢慢睁开眼睛，心中却是有些遗憾。 看来这判官笔中已经缺失了大部分有关的记忆。原因大概便是已经被陆判给继承了力量，他算是来迟了一步。 而陆判本身也不具备入梦的能力，自然也就错失了当时探查曾经所发生的事情的机会。 “活佛大人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一旁的陆判见他拿着笔沉思许久，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小心出声问道。 “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杜白微微摇头，随后望着手中这支笔，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先前所看见的那一幕幕地府之中的恢弘景象，心中忽然一动。 “你先前曾说过，你的这支笔可以打开链接地府的通道？我现在想要去那地府看一看，不知可行否？” “去地府？活佛大人为何要特意前往地府呢？”陆判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西天的真佛与地府应该是没有太大关系的，除了一位特例地藏王菩萨外。 “只是想去看看如今地府的景象。”杜白并未详细多说，只是淡淡道。 陆判也没有多问，沉吟了一下后答道：“小神此先也只是送一些厉鬼下去，却是不清楚是否可以帮活佛大人下去，不过应该是可行的，我这便试一试。” 他接过那判官笔，随后手中开始运起力量，重重在身前的空中一划而过！ 一道金光在眼前闪过，随后便是看见眼前出现了一道裂开的缝隙，里面是阴沉沉的一片混沌，让人看不真切具体的景象。 “通过这便是地府了。此裂缝在小神的神通维持下大约可以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大人稍后可以从此处原路返回。” “好！” 杜白心中一动，身形便是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那缝隙之中。 随即，似是穿过了一道水障一般，他瞬间便是感觉到周遭的环境瞬间突变，变得十分奇怪。 与人间的那种“干净”相比，这里周围的空气中都带着强烈的阴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梅雨天气一连下了一个月的雨，眼前的一切都散发着一种接近生命尽头的腐朽的难闻的气息，让人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 若是寻常人来到这里，恐怕要不了多久要么就是被阴气给感染变成邪魔或僵尸，要么就是变成一个纯粹的疯子。 不过仔细想来也对，这地府本就不是给活人待得地方。 好在杜白的身上散发着一道淡淡的佛系金光，帮他将所有的阴气与邪气隔绝在外，无法近身。 这个时候，他才有空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意外的是，眼前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隐约可见的皆是已经死去的枯木与枯黄的杂草，天空之中亦是一片黑压压的景象，若是盯久了，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与罪恶感从心底里油然而生，极具痛苦与煎熬。 眼前整个世界的色调在此刻仿佛仅仅只是黑白两色，单调得让人心中有些发慌。 “没看见奈何桥，没有孟婆汤，先前那位判官所留下来的画面也一个都没看见，更别说那传说中神秘的六道轮回……” 杜白左右打量了这片陌生的环境许久，心中不禁暗自奇怪。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生人，无法靠近轮回吗？” 有些想不明白，毕竟这地府他也是第一次来。 就在这时，眼前不远处出现了几只面相丑恶的厉鬼，似乎是因为嗅到了此处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才特意赶来，待看见杜白之后更是两眼泛着绿光，犹如饿了许久的野狼看见了心仪的食物一般。 “有食物……食物！” 那几只恶鬼争先恐后地便是扑了上来，却被杜白随手拍倒在地，一道金光闪过，便见其中大部分都惨叫一声化作一团烟雾消散而不见，只留下其中一只在他的脚下正瑟瑟发抖。 方才的那道蕴含着佛性的金光对于他们这种最低等的恶鬼而言简直是绝对的杀招，仅仅只是沾染到一丝气息便已经被吓破了胆，若是擦了边，恐怕立刻就会魂飞魄散。 杜白冷冷瞥了这只刚刚还打算袭击他的恶鬼，一脚把他踢翻在地踩住其胸口。 “说，这里是哪里？” 他故意留着这一只正是想要打探一些关于地府的消息。 然而让他计划落了空的是，这只恶鬼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理智可言，满脑子所想的只要食物。 或许就是传闻中的饿死鬼了…… 杜白随手将其解决，随后起身向前飞去，想要找一找有没有别的鬼怪可以来聊一聊的。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飞了很长一段距离，见到的鬼怪有大如小山的，也有婴儿般大小的，只是却都如同先前那几只饿死鬼一样，没有理智无法沟通。而且在看见杜白之后都会如同看见什么难得的美食一般扑上来，想要饱餐一顿。 杜白可不像是那位额祖佛一样有那个闲心去花费力量一一归化这些鬼怪，也没有那种特殊的神通，只见手中一道金光扫过，那些前仆后继的欲要袭击的恶鬼便统统消散不见，眼前重新落得了一个清净。 “这地府……问题不小啊！” 杜白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数不清的鬼怪，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他肯定是无法走太远的，也只能暂且停在这里返回去。 就在飞回去的时候，他心中想起了先前聂小倩曾对他所描述过的地府里面一片废墟的场景，也记得对方发现额祖佛时候的景象。 “地府恐怕是真的已经被这种乱七八糟的鬼怪给占据了，说不定像是黑山老妖那种大妖也不在少数。的确算是山中无老虎，猴子也敢称大王了……” 不过他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已经心中有了别的打算。 “既然这地府已经是无主了，而且应该还隐藏着许多那些掌管地府的阴官们的秘密，自己以后若是能找到更方便快捷的来往地府的通道，不妨来此多探索一下，或许也会有一些别的收获……” 至于陆判那边，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是多了，恐怕难免对方会起疑心，不太合适。 只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没道理那陆判作为判官却不来地府述职的。他自言成为判官之后就从未来到地府，甚至似乎连这种念头都没有。” “那或许有一种可能……他潜意识中不敢来地府？” 第553章 · 地府的情况 想到这种可能，杜白心中不禁有所触动，想起了另外的一些可能。 陆判口中所说的从未来过地府的确是有些奇怪的，这与常理有些不符。 不过这也未必代表了对方其骗了自己。 一来是对方没有这个必要来欺骗一个本就与其无关的活佛，万一被识破反而会平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对方的性格也不像是那种会偷鸡耍滑的小人之辈。 更别说这种无用的谎言也不会给对方带来任何的益处。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关于那判官在传承的时候也给予了一定的警告，警告他不要进入地府之中。 这种警告不一定是口头上的，更应该是一种精神上的暗示。前任的判官应该是亲眼目睹了地府中的一场巨大的灾难，甚至自己也葬身于其中，所以才会对本该是自己地盘的地府却生出无穷的恐惧感。 也正是因为这种如同是烙印在灵魂里的恐惧，间接的影响到了继承之人也就是陆判，所以才会让他打从心底里就没有任何要来到地府的想法。 正在思索时，下方的地上有一群身长白毛的僵尸的呜咽声将他给唤了回来。 可当真是鬼怪丛生，无半点生气。若是这般群鬼一拥而上，以现在那位刚刚上任不久的陆判的实力，恐怕也是招架不了的。 或许这也是对方不敢过来的原因之一。 “也罢，这些原因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义。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来处理这片无主的地府更有价值一些。” 他暗自摇了摇头，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穿过那道来时的裂缝，回到了那现实的十王殿中。 陆判已是等候多时，一见他回来，立刻便是关闭了那裂缝，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敬道：“不知活佛大人在地府可见到了其它的阴差或是判官吗？” 杜白回头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曾，有何事吗？” 陆判皱紧眉头，颇有些担忧地说道：“不瞒大人，小神自成为了判官之后，发现这世间有诸多恶鬼丛生，单单这临安一府城便已是许多。” “那些本该来管教捉拿这些鬼怪的阴官们却是不见踪迹，使得此地乱象频生，恶鬼害人也是屡见不鲜。小神虽有神力，却仅仅一人，实在是力有未逮，难免会有遗漏之处。” 杜白点了点头，看来对方也多少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而且按他所知道的，或许整个地府此时也只剩这陆判一个判官而已。 “你可曾想过去地府看一看吗？”他索性直接问道。 “去地府……”闻言，陆判微微摇头，“以小神所得到的神职来看，应该便是在阳间尽好职责，地府的事情不曾想过。” 果然，大致便与杜白先前所猜的差不多了。 陆判根本连去地府的念头都没有，因为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前任判官所留下来的执念给影响到了。 这就让他不禁想起一件让他深思了许久的问题。继承了那仙神遗物之后，究竟还是不是自己了？ 亦或是混杂了仙神的思想意识的结合体？ 之前他就已经有所警醒，如今看到这位陆判的表现，似乎也间接佐证了他的猜测。 如今的陆判已经变成了一位“判官”。 毕竟一个毫无防备的凡人直接接触仙神的遗物，亏了仙神没有夺舍已经是万幸了。 好在现在的融合看起来还是挺成功的，没有出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想了想，并未直接说出全部实情，只是道：“现在地府恐怕已经是自顾不暇，凡间的事情也只能交给凡间自己来处理了。如今既然陆判官你受了大任，这里的事情恐怕也是要你多担待一些，莫要让那些恶鬼们为非作歹才是。” “竟是如此……”陆判面色震惊，旋即正色道，“小神自当鞠躬尽瘁，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临走之际，杜白也不忘留下自己的住址：“对了，这是我在凡间的一位朋友。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想要寻我的话，可以上门找他，他自会转告于我。” 毕竟这陆判虽然实力稍弱一些，但也好歹是个阴官正神，能多个朋友便是多条出路，结交一下总是好的。 他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认出。他身形和相貌都是有所模糊幻化让人看不真切，加上有佛光掩护，见过的人肯定都会认为此人应该是个得道高僧，有个漂亮的大光头才是。 而不会联想到那个普普通通甚至还娶妻成家的书生身上。 不过本以为只是客气一下的杜白，却没想到陆判十分认真，很快就来找他了。 当日夜里，正在新的书房内看书的杜白便是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几分动静，似是有人争吵一般，在本该安静的夜幕下显得有些刺耳，亦是让他看书的好心情被打断了。 正欲起身出门看看发生了什么，恰好房门便是被人打开，只见一个家仆急匆匆地进来禀报道：“姑爷，外面来了个穿着古怪的鬼怪，长得凶神恶煞十分可怖，却自称是判官，说是要找您！” 这家仆便是自己安排在苏家的妖怪之一，实力不太强也就百年道行左右，不过像这样子看家已是足够了。 而就在杜白惊愕的时候，这妖怪见他不为所动，赶忙又是继续劝说道：“姑爷，虽然咱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阴差了，不过据说这些阴官们一出来就是有人要死了，来勾人魂的！” “他说来找姑爷您，肯定是姑爷您阳寿将尽，所以来抓您的！不过不必担心，有我们小的在，我们来缠住他，姑爷您快走避避风头。” 杜白听闻这番忠心耿耿的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感情是这些小妖怪误会了所以和那陆判吵起来了…… 也没想到这些家伙胆子竟然这么大，连判官都敢顶撞。想来也应该是那地府的阴官许久不出，已经远不及以前的那般人人敬畏的威严了。 他微微摇头笑着道：“不必了，那陆判与我的确是相识的，此次来此应该也不是来抓我去地府的，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相识的？”那妖怪不禁瞪圆了眼睛，心中暗自惊奇，“姑爷还跟地府的阴官也有打交道？！” 第554章 互诉衷肠 等杜白快步走到大门前的时候，可以看见两只小妖正张牙舞爪地缠着那陆判，你一下我一下，让陆判是不堪其扰，但因为是活佛的朋友，所以也不敢出手还击，万一打伤了哪个可就不妙了。 好在杜白很快便来了，当即便是喝止了这两只小妖的不当行为，让他们乖乖退下之后转而向陆判道了声歉：“见过陆判官，在下便是杜白。手下这几只小妖方才也只是想替我解围方才有那般不敬的举动，还望判官见谅！” “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判整了整方才被弄乱的衣服，打量了一眼他，“本神也能感觉得出，这些小妖并未行过恶事，所以并未动怒。不过这豢养小妖毕竟是不妥的，杜公子还请小心为妙。” 杜白轻笑一声：“其实不瞒判官，在下收留这些小妖，也是为了教化他们，防止他们在外为非作歹。至于制约的手段，在下自有分寸。” 他说着，身上稍稍展示出些许的正气，顿时让陆判眼前一亮，赞道：“原来是身怀正气之人啊！难怪能与活佛成为朋友！是我方才有些小瞧你了。” “那不知陆判官今日前来是寻活佛有何事？”杜白疑惑问道。 陆判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赶忙说道：“还请杜公子转告一声，等今日夜里，本神与朱尔旦小兄弟打算亲自前往那位送出心脏的人家中感谢一番，想请活佛前辈一同前去以作监督。” “原来是此事。”杜白点了点头，“此事便不用劳烦活佛了，我随你们一同前去便是。活佛大人之前已经与我说过此事，我也了解一些。” 一来二去换马甲也是麻烦，不如简单自己本体上阵。 陆判也未怀疑，毕竟眼前此人身怀正气，而且是活佛的朋友，自然也是可以信任的，便是一摆手询问道：“那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可。” 杜白吩咐了几句那三只小妖看好家门之后，便是随陆判一起出了门，前往那朱尔旦的家中。 不过实际上在那些没有开天眼的外人看起来，只有杜白一人在小路上走着，而身边那个陆判却是看不见的。 所以时而对着空气说说笑笑的杜白也经常被别人用诡异的目光注视着，还当是遇到了疯子不敢轻易靠近。 好在两人心性都不同寻常，不在意外人的目光，只是一笑而过。 但片刻后等杜白到了那朱尔旦的家门前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里面还有另外的两人。 定睛一看，竟是温家的温彩云姑娘和她的贴身丫鬟。 实际上，自一早换完心的朱尔旦回想起自己之前所做的愚蠢的所作所为之后，立刻便是悔恨不迭，立刻便是马不停蹄地前去了温家向温姑娘负荆请罪，并将一切事情的原委都告知了她，以免留下什么误会。 温姑娘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心上人会突然心性大变还悔婚，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怀疑他是中了邪而请徐志岩帮忙。只是没想到反转会来得这么快。 见自己的心上人终于是恢复了原本的善良的心性，她心中也是喜不自禁，二人互诉衷肠颇为甜蜜，一直到这夜幕降临。 “待明日时候我便去知府大人面前将一切都说明白，那桩婚事本就不妥，我也绝不会为了荣华富贵而放弃温小姐你……” 朱尔旦虽说没有了那通窍之心，不过现在也算是有了正常人的心智，不至于像以前一样呆呆傻傻。 只是就在两人脉脉含情的时候，门外却是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咳声：“咳咳……” 几人回头望去，恰是看见门外站着的杜白以及一身红色官袍的陆判。 “朱小兄弟，时候差不多了，咱们早些过去，以免耽误了时辰。”陆判笑眯眯地轻捋着胡须道，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就因为自己之前的一番无意之举，却差点毁了一桩美满的婚事，还能有现在这一幕可真是万幸啊！ “也是！” 沉溺于温柔乡的朱尔旦这才看了看天色，赶忙从凳子上起身，而温姑娘也是一起起身，柔声劝说道：“朱郎，此去想必银子是少不了的，不如先拿我的一些钱财过去，莫要亏待了人家……” 她已经知晓了先前的那换心之事，对于那位甘愿奉献自己心脏救了心上人的好人亦是十分感激。 “这便不必了！”朱尔旦笑道，从怀中取出一个纸袋来，里面正是一叠的银票，粗一看便可知数额不小。 “我先前考中府试的榜首时候，别人送了许多的礼物过来。这些本就不是我该得的，如今便是全部典当了出去换成银票，这些我便都送给那位善人的亲人，以此报答这份恩情！” 这个举动倒是让杜白多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赞许。 此人若是保持这般本性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善人，而且不贪恋钱财与名利，重情重义，也难怪陆判会独独与其成为可以一起喝酒的好友。 而温姑娘的目光很快便是注意到了门外的杜白以及旁边那位特意展现出身形以便让朱尔旦等凡人可以看见的陆判，第一时间便是被陆判那凶煞的脸以及如电般逼人的眼神给吓得下意识退了两步。 简直和那晚所见到的被朱尔旦给搬回来的神像一模一样！ 好在想到对方并非恶人反而是传闻中的阴官，方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依旧十分敬畏：“这位莫非便是传闻中的陆判大人吗？” “不错！”陆判颇有些自得地一笑，只是不料这副凶恶的笑容反而差点把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给吓哭了去。 “见过陆判大人！”旋即她的目光又是转向一旁的杜白身上，比起陆判，他就显得十分寻常，就像是那些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书生，顶多只是相貌俊俏一些，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不知这位是……” 杜白微微拱手答道：“在下是苏家的杜白，是先前相助过朱公子的活佛的朋友，此次来是陪同他们一起去道谢的。” 这也算是他真身过来的目的之一。既然帮了人，他可不打算就此事了拂身去，而是要说清楚自己在其中起到的关键作用，有付出就有回报，是理所当然的。 尤其是现在苏家正处于瓶颈的状态，温家是一个不错的盟友。 第555章 报恩 “苏家？” 温姑娘眉眼间流露一丝思虑的神色，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向他：“莫非是那刚来府城就与那位范副使结仇的……” 她忽的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话音顿时戛然而止，旋即有些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 如果真是的话，她这个举动无异于就是在揭对方的伤疤，有些失礼了。 杜白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洒然一笑道：“无妨，在下的确便是那苏家的人，至于那位范副使也的确是与我们有仇，你们不用在意。” “而之前也是徐志岩徐兄找到我，说明了一番有关于你们的情况，我便托我的那位活佛好友特意前来查看，果然是发现了其中症结所在。” “原来如此，此次的事情多谢杜公子相助了！” 温姑娘和朱尔旦不禁对视一眼，纷纷向杜白拜谢一番。若非是对方的出手相助，恐怕二人真的就会错过了这段姻缘，再怎么感激也不为过。 而温彩云也是很快便是想到了另一个方面。 之前她也曾听闻过苏家的事情，自知道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家族竟然招惹上了那位范副使之后，还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便不曾在意，与众人一般尽量不去掺和便是。 如今一看，却是发现恐怕是自己等人看错了人。 对方既然能与一位活佛成为朋友，还能和那判官有说有笑，岂是凡人可以做到的？ 有仙神的护佑，又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呢？瓷器的问题恐怕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她心中思绪流转，看待对方的眼神也是大不一样，赶忙谢道：“待过几日，我定然上门携礼道谢！” 感谢是一回事，如今这苏家也是值得交好的。 关于这件事，杜白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欢迎，毕竟今晚的重点可不是这个。 不多时，告别了温家主仆二人，朱尔旦随着二人便是来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 屋子十分破旧，显然也是已经年久失修了，也就保持着还能勉强遮风挡雨的程度。而屋内还亮着十分昏黄的烛光，看起来应该是十分劣质的灯油，光亮十分不稳。 而此时从屋外可以看到里面的一些模糊的人影闪烁以及些许的交谈声。 一道似是稚子的声音：“娘……我肚子饿了。” “等过两天，过两天娘把这几匹布给织完了，咱们就有钱了，可以去给你们买喜欢的菜吃……” “到时候啊，你爹爹也能有钱下葬了……” 家中唯一的劳动力的损失，给这个可怜家庭带来的无异于是雪上加霜的困境。 朱尔旦和杜白三人对视一眼，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似是能感觉到里面的心脏的触动，幽幽长叹一声，上前敲了敲房门。 “谁啊？”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女声有些疑惑地喊道。 毕竟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朱尔旦清了清嗓子：“在下是刘三宝的朋友，刚听闻了刘兄去世的噩耗，特意来拜访，还望兄嫂通融一下！” 刘三宝便是那位同意献出心脏的人的姓名。 “相公的朋友？”那女子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打开了门，待看见屋外的三人，尤其是那长相凶神恶煞的陆判后，面色一变，显然有些害怕之意。 虽然现在的陆判为了不引人注目而已经幻化成了一副凡人的服饰，但是他的相貌依旧是十分可怕的，也难怪能够震慑住那些胡作非为的恶鬼们。 “你们几位有何事吗？”她将自己的两个稚子护在身后，有些害怕地问道。 若说是劫匪应该不至于，毕竟他们家中几乎已经是家徒四壁了，没有任何值得被人盯上的情况。 “兄嫂不必害怕，我们来此并无什么恶意！”朱尔旦赶紧宽慰道，同时一旁的杜白的目光落在屋内，看到的屋内的景象亦是十分的简陋，只有一架看来已经有了很长时间的织布机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物件。 连桌椅都是瘸了腿的，可当真是家徒四壁了。 也难怪那刘三宝死后依旧执念不消，甚至化作鬼魂逗留于此地。 他是真的放心不下自己的妻子儿女失去自己之后生活该要如何继续下去啊…… 而朱尔旦也是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刘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近日听闻他去世，心中甚是悲痛不能亲眼见其最后一面，又是听闻他在世间还有亲人在，便特意上门来想要报答这份大恩！” “大恩？”刘三宝的妻子一脸的惊愕。 她怎么从未听自己的相公提起过有关的事情？更何况她知晓自己相公的为人，向来老实巴交，家中又是世代为农，连大字也不识得几个，眼前这几位一看便是有文采的读书人，怎么会扯上关系的？ 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更让她觉得震惊的是，接下来那朱尔旦从怀中拿出先前那信封来递交给她，里面赫然是金额不菲的银票，粗一数也有上百两之多！ 她可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当即便是惊慌失措，觉得有些不妥地将银票递回去：“这么多的银子怕是有些不妥……何况我那相公向来没什么本事，怎么会于几位公子有什么大恩？是不是弄错了？” “此事是千真万确的！”朱尔旦肯定道，“刘大哥对我的恩情无异于是再造之恩，若非是他，恐怕我还是否活着也未不可知。” “他说的不错，你若是不接受这笔钱，恐怕他心中也甚是不安。”杜白在一旁劝说道，“何况他也是知晓你家中的近况有些困苦，方才特意准备了这些银子，也是为了帮刘三宝办好丧事，照顾好其妻子。你若是拒绝，他也将无颜再见死去的刘三宝了。” 在几人的再三劝慰之下，那女子终于是答应接下了这笔银钱，亦是双目垂泪连声道谢。有了这笔银子之后，若是省吃俭用一些，或许自家几年都不用担心会挨饿受冻了！ 心愿已了之后，朱尔旦感觉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心中亦是舒畅了许多，随后便是告别了杜白二人，回去家中休息。 而杜白在与陆判临分别之前，忽而记起一事，问道：“对了，陆判官，不知你是否知晓关于西湖那边的传闻？” 第556章 范府 若说那些野外的妖怪们知道的有些模糊，那么这位可以算是地头蛇的陆判应该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他索性便是直接询问。 “传闻？”陆判皱眉凝思了一会儿，旋即摇了摇头，疑惑问道，“那西湖可有什么不正常之处吗？” 似乎在他的眼中，那西湖只是一个风景优美的湖泊而已，并没有奇怪的地方。 “没有不对之处么……”杜白听到这番出乎意料的回答，先是一怔，旋即心中疑虑顿生。 陆判所说的与那些小妖所说的显然是互相矛盾的！ 但是双方都没有欺骗他的道理，也就是说这里面有些蹊跷？ 或者也可能就像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那里的危险仅仅只是针对那些妖鬼一类的存在，对于人族和仙神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以至于就算是陆判在这里呆了许久，也从未曾意识到那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来那宝物的确是十分神秘啊……” 杜白心中沉思着，口中则是轻笑一声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闻了一则古代的关于西湖来历的传说，很有趣，所以想探究一下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原来如此。”陆判作为本地人也的确听过这个几乎家喻户晓的传说故事，以前也的确是没有想过这类事情的真相，但是当他自己也成为了仙神的一员之后，现在仔细想来，的确是有些神秘的色彩。 不过以他的性子依旧没有去细思，只是大笑道：“即便真是王母娘娘的宝物，也是此地百姓的福气啊！这府城年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百姓安居乐业，正是这番恩赐的功劳！” “也是啊……” 杜白点了点头，有些感慨般地笑道：“天下安定，风调雨顺才是真正的宝物……” 如果是像沛山之前那样摊上一条恶龙，那恐怕真是天大的灾祸了！ 而等到次日的时候，温彩云姑娘果然是和朱尔旦一起亲自前来苏家带着礼物拜访，这无异于也是在向外宣传着一个讯号。 温家要打算不给范副使面子，而是转而更倾向于苏家了！ 毕竟温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的一举一动也就间接代表了温家的态度。 而温家虽说不是经商的世家，但是毕竟也是有人在朝中为官的书香门第，也足够引起那些本来还在作壁上观，等着看热闹的一众人在瞧见了这一幕之后均是有些糊涂了，一时有些拿捏不准这苏家究竟是个什么底细。 为何明明只是个从穷乡僻壤的地方来的小家族，却能让徐志岩和温彩云都主动站队帮助，而且一点都不畏惧范副使的威势？ 事实上，就连苏婉妙也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何这位素未谋面的温小姐会对自己苏家如此客气。 还是杜白在暗中稍稍解释了一部分原委之后她才有些明白， 她似笑非笑，望着面前的温彩云姑娘，微微侧过身子轻声略有些嗔意地对他说道：“相公下次还是先与我说一声罢，以相公的本事，下次就算知府大人亲自找上门来婉妙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哈哈……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夸张。”杜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糊弄过去。 不过总归结果还是好的，因为温姑娘的刻意交好还有苏婉妙从小锻炼起来的与人交际的手腕，两人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姐姐妹妹亲热地相称了。 虽然温家在生意上没法太多地帮到苏家，不过就凭这份态度，也可以帮苏家在临安的前路更加开拓得光明一些。 而也就在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立刻便是传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夜晚时分，靠近西湖边的一处风景秀美的宅邸之中。 这府宅虽然地方不算大，但因为位置风景独到，所以能在这附近所居住的人皆是非富即贵，据说知府大人也是此处的近邻。 而这座宅邸虽说不如知府大人那般出名，但亦是让人格外看重，连门外看门的家仆也是一副嚣张的模样，几乎似是要将眼睛翘到天上去，若不是什么大官，都会被看不起。 这其中的原因倒是十分简单，正是因为其主人便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范副使范毅林！ 范副使虽然自己的官职不算大而且只是个武职，但是奈何他家中家世显赫，而且据说其虽然平时表现得温文尔雅，但其实十分记仇，所以谁也不敢对其有所不敬。 而今夜，他在府中宴请了几个世家子弟，还请了几位才色双全的舞女舞蹈助兴，一时乐曲声鼓掌喝彩声应接不暇，场面颇为热闹。 一袭狐裘长袍的范毅林趁着歌舞间歇的功夫，举起酒杯对着座下的一众有说有笑的世家子弟们笑道：“诸位好友，我爹这几日去了京城面见圣上，暂时不会回来，所以大家尽管在这里随意玩耍吃喝便是，若是谁没有玩得尽兴，可是不给我范某的面子啊！” “范兄，你这话便是说得太客气了些，咱们都是自小便穿同一条裤子的关系，哪里还会见外啊！”一个公子举酒哈哈笑着，目光则是时而在那些身姿窈窕的舞女身上扫过，显然可是馋得很了。 毕竟这些舞女不是寻常青楼里的那种姿色，相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美妙，外面若不是舍得花大把银子，可是难得一见的。也只有以范毅林这般的权势，才能随意呼来唤去。 “这话说得的确不错。”范毅林瞥了那显然有些色欲熏心的家伙一眼，笑眯眯道，“既然都是好兄弟，柴兄还有在座诸位，今夜若是看上哪位舞女，尽管带走便是，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闻言，那些舞女显然都面色有些害怕，但是始终不敢退离一步，而那位柴姓公子当即便是大喜过望，赶紧举杯一饮而尽：“多谢范兄成全！” 其余人也是开始纷纷打量起这些舞女，犹如打量着一些可以随意挑拣的货物，寻找着最符合自己心意的一人。 范毅林一边打量着在座诸人的神色变化，一边心中冷笑一声。 “贪恋财色之人才是最好控制的人。若是什么都不想要，自己反而要忌惮一些了。” 旋即，他的目光微微一顿，放下酒杯后轻轻敲打着桌面，似是不经意般的提起：“对了，那吕家兄弟二人今日怎么没来？往常时候，那两人应该是来得最积极的才是。” 第557章 逼迫 他的这番话说起，众人方才想起往日里经常看见的那两个吕家兄弟今日却不见踪迹。 毕竟对方那一胖一瘦犹如天差地别般的特殊身材着实是吸引眼球的，一般就算是不刻意去看也多少能留个印象。 再是仔细想去，那吕家兄弟分明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和他们玩到一起了，大约便是在那徐志岩回到府城之后。 可是这点应该范副使是知道的啊，自那徐志岩放话说是要帮苏家之后，他便特意差人去问过这件事。而那吕家兄弟又向来是徐志岩的跟班，双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如今却是再次特意问起来，怎么…… 台下一众人皆是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便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范副使是有意这么问的？” 联合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他们立刻便是心中有所猜测。 当即便是有反应快的人起身答道：“范兄，那吕家兄弟恐怕正在苏家逍遥快活呢，有徐志岩的帮忙，自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世家子弟。” “哦？”范毅林品着酒，轻笑一声，“原来是苏家啊……” 前阵子苏家刚到临安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消息，本是想要亲自出马靠着自己在府城的威势上门教训一番。 不过后来却意外得知那有段时日没有再临安出现的徐志岩竟是不知为何和对方搅和在一起，而且还主动替其担保加入府城的商会，做了许多在外人看来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着实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虽然自己碍于那徐志岩而不能主动出手对付苏家，不过暗中的一些吩咐也足以让苏家在府城混不下去。 他定要让苏婉妙和杜白明白，临安虽大，但只要没有他的允许，就没有他们苏家的立足之地！ 而那吕家因为与徐志岩走得近便转而去帮助苏家，着实是让他有些不快的。不过仅仅一个吕家算不得什么，他也并未太过在意。 现在想来，那苏家恐怕也已经快要待不下去了，应该也该意识到继续呆在府城临安只是在赔钱赚吆喝而已。接下来要么是向自己求饶，要么便是灰溜溜地离开回到元阳城去……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见当初那个胆敢对自己大声对峙还给自己脸色看的杜白，在自己面前哭丧着脸赔礼道歉的样子了，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杯中的酒都变得香醇了几分。 这次随口问起，也是为了问一下关于苏家的近况。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随后便是有另一位公子起身敬道：“对了范兄，我听闻今日温家那位温小姐亲自上门拜访了苏家，或许是与苏家有了什么关系……” “温家？” 范毅林微微一怔，温家怎么会与苏家产生什么关系了？ 应该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才对啊！ 不过旋即便是听又有另外一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也是附和道：“对对对，我也是听闻了此事。不过我听说从之前开始那位温小姐不知为何与徐志岩颇为熟悉，互相引为知己，莫非与这有关？” 他们也都知道徐志岩现在正偏袒着苏家那边。此次可以算是范毅林和徐志岩两尊大神的对垒了，出现什么奇怪的情况都不足为奇。 “又是徐志岩？！” 这人怎么老是和自己过不去？ 范毅林面色不禁一沉，捏着酒杯的力度稍稍大了一些，顿时那瓷杯便是不堪重负崩碎开来，酒水洒满了桌面，让周围诸人皆是一惊，望着面色不善的他心中略有些忐忑。 两个侍女赶紧前来收拾，范毅林随手呵斥她们退下，沉吟了一会儿，转而目光扫过在座诸位，沉声道：“诸位好友，既然那徐兄打算不顾颜面亲自插手，那我也有几句话想说……” “此次其实官窑近日那边有了一批新的上等瓷器，而一些稍差的瓷器亦是不少，而且因为今年上供给皇宫的瓷器意外已经提前足够，所以这批瓷器将会流通在市面上……” 此话一出，顿时这些人均是眼睛一睁，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范兄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出面去官窑那边周旋一番，这批上等的瓷器应当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交托于我售卖卖。而这些瓷器，我自己自然是无所用处的，便交给各位来处置。” “不过有话需要说在前头，这些瓷器的归处还未定，但只有一个要求。”范毅林轻声一笑，面色却是逐渐转冷，“你们要将苏家的生意完全断绝！让他们家连一个瓷器都卖不出去！” 简单来说，就是打价格战。 只要他们的价格永远比苏家的要低一些，那么就不会有人去买苏家的瓷器。而苏家毕竟只是个小家族，家底有限，真要和他们争起来，估计根本撑不了几天。 这样大家的生意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 “到时候，这批官窑出来的上等瓷器就由大家一起处置罢了。甚至以后，像这种机会也会常有，到时我自当也会先惦记着诸位的好处。” “好！” 当即便是有人拍掌应和道，旋即其他人也是迅速反应了过来，亦是积极响应。 要知道瓷器固然只是一种日常用品，但正因为其广泛性已经深入到了所有人的日常生活中所以格外惹人重视，尤其是其中的名贵的种类价格可是比那黄金还要贵的！ 尤其是官窑出产的瓷器，莹润如玉，光泽细腻，线条柔美，就连皇帝都曾爱不释手，此番风气带动下，满朝文武百官都颇为喜爱收藏瓷器，其中特别精致的，价格上千两也只是小数目而已。 若是能够得到这些名贵的瓷器，对自家的生意都有大好处。 便是先前那位看见舞女走不动路的柴公子这时候也顾不得美色了，呼应道：“既是范兄的忙，我们是定然要帮的！而且不仅是要帮，还要帮到底！此次回去，我便和我老爹说一声，我柴家定然会全力相助！” “对对对，我也是！” “我们也是！” 众人纷纷响应，范毅林不由得大笑一声，给他们敬了一杯酒：“既是如此，那我便先谢谢诸位好友了！” 事情就此定下，他似乎也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苏家的落魄模样了。 第558章 有缘再见？ …… 而次日的清晨时候，阳光明媚，苏家杜白的屋内，杜白也是难得地起了个大早。 自从来到府城之后他就有些愈发懒散的趋势，就连每天惯例的晨练少了许多，让他不禁深深有些惭愧暗自反省。 不过说来今日倒不是为了晨练而起来的，而是因为月凝姑娘。 他转头静静地看着那月凝姑娘的花朵，在他这些日子的照料下，里面的生机愈发浓郁，估摸着应该不是明天便是今天会真正苏醒了。 这可是他已经久候多时的事情了！ 只是久等始终不见动静，抬头望向窗外逐渐慢慢升起的太阳，他也暗自有些怀疑起来是否还会再晚一些，索性便是回到自己的桌边开始读书练字，慢慢锤炼自己的正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沉浸于正气飞快提升的境界中时，忽然察觉到几分异样。 他心中一动，转头望去，果然是看见屋内竟是凭空多了一个绝色的女子，一袭轻薄的纱裙，可不正是许久没见的月凝姑娘么？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象，似是因为回归原形太久而有些不太习惯人身，不过在看见杜白之后还是露出了熟悉的嫣然一笑：“多谢杜公子这段时日来的照顾，妾身甚是感激！” 唔……许久不见，她的美丽依旧不减当初，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似是刻意散发出来的魅惑的韵味。 这让她虽然没有了原先那样仅仅一个动作就会让人勾魂夺魄的魅惑感，却别具几分似是邻家姑娘初长成般的楚楚可怜的纯真气息，反而更符合杜白的审美一些。 而从对方的回话来看，也不难看出对方似乎这段时间应该是对外界有所感知的，至少也知道是杜白在这段时日里照顾的她。 事实上，月凝在看着杜白的脸庞的时候，心中也是有些五味杂陈的。 她其实在一段时日之前就已经恢复了一定的神智，也能偷偷看到外界杜白每天为她浇水照料，每天静静地看书写字的场景，如果真的想要幻化回人形的话，只要稍稍努力一点应该便可以了。 只是鬼使神差的，她并未那么做。 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不用再去为那些客人跳自己并不喜欢的舞，不用散发着自己的魅力来让那些男人们为自己倾倒，甚至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倾尽家产也在所不惜。 她讨厌那种事情。 不用再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而是单纯地每天睡着安详的梦境，晒着懒洋洋的太阳，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每天陪伴在他的身边，看见他的脸庞。 这是她以前所梦寐以求般的生活，现在却是如此简单地实现了。若非是一切都如此真实，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场美轮美奂的梦境而已。 说到梦境，她又是想起了先前那场帮助她消除萦绕于心头已久的梦境，亦是她表达出自己真情实意的梦，面色不由得微微有些红润。 杜白倒是并未察觉到这一点，而是欣喜于她的苏醒，一来是说明她已经完全痊愈，二来则是自己筹备已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 或许苏家的生意可以有转机了！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周扒皮，不会刚上来就逼着人家干活，而是说道：“月凝姑娘，你刚刚复原，想必还要休息。而我们苏家来到府城，为了方便照顾所以未经你的允许便带来了此处。” “想必你在这府城中也无寄宿之所，不如这段时间便住在我们苏家，也好更好地调养一番身体……” 他其实也只是出于一番好意，不过有些意外的是，月凝却是拒绝了。 她略带几分歉意地说道：“多谢杜公子的好意，不过妾身在临安恰好有一位时隔多年不曾相见的好友，此次正好可以去拜访一下这位好友，便不在苏家继续叨扰了。” 杜白有些诧异，不过并未勉强，只是有些遗憾地一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作勉强了，只是这临安这么大，不知日后该去何处拜访你呢？” “或许……有缘就会再次相见吧！”月凝浅浅一笑，对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只是杜白有些一头雾水，不是很明白对方所说的有缘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打算离开了，自己总也不会靠力量强压着对方留下来。 只是心中自然是有些遗憾的。 既是想起了先前那场梦境中所了解到的对方的心意，莫非对方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放下并看开了？说心里一点都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二来则是开始考虑着关于瓷器方面的事情在没有了月凝姑娘的帮助后该怎么处置…… “果然还是得多找几只小妖怪来替自己干活，先从最基础的模仿做起……” 他如此考虑着，告别了月凝姑娘，看着她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眼前，微微一怔，回头望见那自己照顾了月余，终究还是变空了的花盆，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怅然。 转念一想：“或许刚才应该先在月凝姑娘身上留下一点气息，这样也方便自己寻找，不然这临安茫茫人海，还真难找到。” “不过这可并非君子所为，手段不太好，万一被她知道了，反而闹得两人尴尬……” “也罢……或许真如她所说，有缘就会再次相见吧。” 他暗自摇了摇头，并未继续再去想着那些烦心事，转而开始考虑起该找哪些小妖怪来当做替补。 这个替补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事，要从最简单的学文识字学起，不然不懂人族文化，也做不了好瓷器。 这之中所要花费时间又要许多。 “果然麻烦事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啊……” 只是就在又过了两日的时候，情况却是再次朝着他所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此时杜白正在自己房中充当着先生，教导着几只刚刚被自己带回来打算当做候补培养的小妖学文识字，虽然它们都是苦着一张脸，不过他是绝不会心软的。 忽然听闻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快速赶来，让他神色微微一变，赶紧一甩袖子让这些小妖均是用障眼法隐藏起身形。 随后映入他眼帘的正是很少会主动找他的小姨子苏芷柔，看她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很是着急，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今日是怎么了？这么着急？”他故作镇定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地问道。 苏芷柔却是咧嘴露出虎牙，一副兴师问罪般的样子瞪着他。 “说，为什么那个花魁月凝竟然找上门来了？！” “噗……” 杜白一时没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第559章 上门拜访 “你说什么？月凝姑娘来了？！” 杜白一脸震惊，先瞪了一眼那几只正在暗处偷偷笑话他狼狈模样的小妖，让它们赶紧捂住嘴不敢偷笑之后，立刻将惊愕的目光转向了苏芷柔。 她怎么会来？她不是说要去找她在临安的那位好友，在那里暂住么，而且还说是有缘再见，怎么可能会忽然就过来了呢？ “是不是你看错了？”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这位小姨子的眼神。 “我怎么会看错！” 这种怀疑的态度顿时让苏芷柔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母猫，一副炸毛的样子，气呼呼地瞪着他：“你自己干了些什么自己不知道吗？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我？” 杜白一脸茫然，他好像也没对月凝姑娘做什么超乎礼仪的事情，怎么她说得好像是他对人家做了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导致现在被找上门来了！ “反正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苏芷柔还是有些气不过，一脸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当初在元阳城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两人之间不对劲，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她哼哼了两声，手臂环抱于胸前，紧紧地盯着他：“总之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一副亲热的样子，这女人也未免太过分了一点！简直没把我苏芷柔……不对，没把我姐姐看在眼里！” “不行，你必须要想办法去灭一下那女人的气焰，不能让她把我姐姐给看低了！” 她可看不得自己的姐姐就这样被外面的坏女人给欺负了！ 连带着原本对杜白多少有些改观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急转直下，眼神不善，就好像是在看待一个四处拈花惹草的坏蛋。 杜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转念一想月凝姑娘应该也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人，就算是上门来或许也只是有特殊的事情而已，心中倒也没有了一开始那么心虚。 “你别急，我这就出去看看。” 他稍稍安抚了一下脾气过分十分暴躁的小姨子，并且用手势示意那几只小妖莫要随意走动而是在此处乖乖等他回来之后，便是转身出门去，想要看看月凝姑娘此次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很快当他走到大堂的时候，便是听见了两道熟悉的女子的交谈声，一者正是自己的娘子苏婉妙，另一位便是前两日告别离开的月凝姑娘。 而这两位女子均是绝色的佳人，此时更是如同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亲切地交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闺房私语。 杜白都有些不太明白这令人应该并未曾见过几面，怎么就这般熟悉如同姐妹一般？ 这莫非也是女人的特殊能力之一？ 倒是负责侍候的小莹儿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帐帘的后面打量着那边的动静，被杜白轻轻拍了下肩膀后立刻吓得一跳，慌忙回过头会瞧见是他才放下心来，但立刻又是小心地指了指婉妙那边的情况，似是有些忧心忡忡。 “姑爷，那边好像很危险的样子，你可要小心一些了！” 她没有苏芷柔那么多的心思，只是纯粹地为姑爷感到忧虑。因为那二人谈话间三句总离不开杜白，虽不见硝烟，却酷似一场激烈的战争…… 虽然她还年纪小，但这也是一种女性的直觉！ 杜白更是有些哑然，想不到连小莹儿都察觉出来不对劲了，那边难道真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道：“没事……” 不过话音未落，便是听到婉妙的声音：“相公来了，何必还要在外面站着，快些进来看看是谁来了！” 这语气说来虽然十分温婉亲切，就好像是招待久未见面的好友一般，只是却让人隐隐直觉觉得有些不对劲，杜白更是微微一怔，心中没来由的愈发发虚。 随后便是看见身旁的小莹儿缩了缩脑袋，握紧小拳头给他鼓劲之后便偷偷溜走了，估摸着也是不想被牵涉到其中进去而果断选择抛弃了他。 杜白刚想把她拉住的手停在半空中，暗自摇头苦笑一声，转身正式进入二位女子的视线之内。 月凝姑娘的目光也是随之落在了他的身上，藏着几分隐隐的笑意。 杜白心中也隐约明白了，原来她口中所说的“有缘再见”，是她亲自找上门来……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完全不像是以前的她会做出来的决定，以至于超出了他的预料。 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如果说她今日主动来拜访的话，那么为何前两日自己主动邀请她在苏家暂住疗伤的时候她又要拒绝呢？ 毕竟那样岂不是更简单更直接？ “真是奇怪……”杜白心中有些想不通，最终只能归咎于或许是自己不懂女子的心思。有一句老话或许是说得没错的，女人心海底针，摸不透摸不透…… “杜公子，元阳城一别后好久不见！”月凝姑娘的确也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就好像当真是两人自那之后并未见过一样。 这时候婉妙也是替她笑着解释道：“说来也是巧呢，当初听相公说月凝妹妹是去投奔亲戚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面了。却是没料到那位亲戚正好便是在临安，在知道我们苏家也来了之后，便立刻前来拜访了。” “亲戚……”杜白忽然想起来那晚大战之后，自己对苏婉妙问起关于她的消失的时候回答的确是说投奔亲戚去了。 没想到这时候这个借口正好可以用上了。 “对啊，想当初在元阳城的时候妾身与婉妙姐姐便是相谈甚欢，当初不告而别也其实深有苦衷，如今便是亲自来赔罪来了！” 月凝浅笑着点点头，招手吩咐身后的一位小丫鬟递上来一盒糕点。 “这是临安颇为出名的安馨堂的招牌点心，不粉不腻，入口即化，卖得也最是红火，想必姐姐应该也是喜欢的。恰好妾身的亲戚便在安馨堂做事，月凝便是特意带来了一盒，若是喜欢的话，下次还可以再带些过来！” 仔细一看，那糕点的确是做的十分精致粉嫩，绝非凡品，也难怪那么招人喜欢。 第560章 暴露了 苏婉妙自是欣喜地收下，而杜白则是有些佩服。 佩服于这月凝姑娘竟然能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丝毫没有破绽。 若不是前两日他亲眼看见她苏醒并从自己眼前飞走，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这里生活了许久的本地人了。 而在这之后，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发生之前莹儿她们所担心的什么没有硝烟的战争，更别提像是苏芷柔锁那样夸张的场景。 苏婉妙和月凝就好像是知心好友一般聊了许多话，包括关于对方最近的处境如何，临安的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林林总总，十分友善和谐，让原本有些担心的杜白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 月凝姑娘虽然这次的举动有些出乎意料，但她的确并非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更别提上门来捣乱了，这点和他的印象之中依旧相似。 不过当说到最后的时候，月凝却是忽然提到了一件更意外的事情，让无论是杜白还是苏婉妙都是为之一怔。 “其实，妾身最近听闻苏家的瓷器生意上似乎出现了一点问题……”她微微眨动眼睛，似是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杜白，又是望向苏婉妙。 “这……的确如此。”婉妙并未否认。 事实上有关的情况早就已经流传开来。 尤其是近两日，那些有售卖瓷器的商铺不知是不是约定好的一般，纷纷开始将价格一降再降，就好像是打算要成本价卖出去一样，让人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这对于那些普通的百姓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反正又便宜不占是浪费，但是对于苏家而言却恰恰相反。 毕竟就算瓷器从花瓶到日常的碗筷再怎么地深入百姓的生活之中，但终究也是耐用的物品，而非是那种一次性用完的消耗品。就算不小心打碎了又能浪费多少呢？ 也就是说日常百姓家中的需求总共就这么大，当这部分的需求被别人以低价给抢占之后，目前仅仅主要依靠这部分生意的苏家显然就没有了收入的来源。 而如果像开拓更多的市场，要么便是烧制出品质更高的瓷器，要么便是将生意的范围再次扩张，向外延伸，也就是开分店。 如果是整个临安的话，那么就算是有人以低价抢占，损失亦是极大，所得与所付出的不成正比。 然而这两点对于目前的苏家都不太现实。 如今的境况若是短时间内也就罢了，毕竟还有徐志岩以及吕家的帮助。但若是长此以往，恐怕真就无法支撑，只能返回元阳城去了。 说起这般情况的时候，婉妙还是有些显得无奈的。虽说这府城的生意本就只是出于一次可有可无的尝试，但是如果真的败得太惨而灰溜溜地回去，心中难免有些不甘。 而月凝姑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事实上，妾身也正是因为听闻了这些情况所以才如此急切地赶来，未曾想苏家竟是陷入如此困境之中。” 旋即话锋一转，她微微一笑道：“而妾身既是与婉妙姐姐与……杜公子引为知己，岂有不帮的道理？实不相瞒，恰好妾身有几位朋友恰好对于瓷器的制作方面颇为擅长，算是陶艺的大师，或许可以替苏家解如今的燃眉之急！” “陶艺大师？”苏婉妙顿觉十分的惊讶，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事实上，当初杜公子应该也是知道些许的，不是么？”她将话题转向了杜白。 “这……的确如此。”杜白一愣后迅速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点点头道，“其实之前在元阳城的时候，正是月凝姑娘的朋友帮忙出手相助，所以才会帮苏家的瓷器生意度过了最初的难关。” 说话时，他再次打量了月凝一眼，虽说她所说的都是实话，不过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行事作风似乎与之前有所变化。 就比如这瓷器的事情，本来也只是杜白与她私下的约定，如今当着婉妙的面提起来，似是有意而为之一般…… “原来如此……”苏婉妙若有所思地转头望了他一眼，随即重新展露出温婉的笑颜，“我当时还有些奇怪，为何自家的窑厂中可以制造出那般精美的瓷器，原来是月凝姑娘的帮助。” “若是能够再有那般精美的瓷器，想必重新在这临安打开局面也并非是难事。而我们也不会有所吝啬，此番销售的利润自当有八成交给月凝姑娘……” 毕竟瓷器的销售，店面并不是十分重要，真正关键的是那瓷器的品质。真要说起来，恐怕还是苏家占了些便宜的。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月凝却摇了摇头：“太高了。事实上，我的那些朋友们向来淡泊名利，这些瓷器也只是随性而为，若是给的钱多了反而会惹他们不高兴。” “若是婉妙姐姐真的有心，倒不如多买一些美酒或是美食，或许更会讨那些老师傅们开心一些。” 苏婉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不要钱的师傅，见月凝再三推辞的确不像是说客气话的样子，便是点头轻笑道：“竟是还有这般奇人。那我定然是要将这临安城最美味的酒买来，方才能比得上这般恩情了！” 此事杜白并未插手进去，毕竟月凝这般态度并不像是想要借机为自己牟利或是别的什么，而更像是想要把自己的身份从一位地下工作者转为名正言顺的合作人，至于可能产生的巨额钱财，对她而言反而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尽管无论哪种，对于苏家都没有任何的坏处便是了。 待此事敲定之后，月凝便是告辞了苏家，带着随行的几个丫鬟款款离去，看起来她的那位朋友倒也的确是个富商。 而苏婉妙则是目送着她的离去，轻轻舒了一口气，回头对他几分嗔意地说道：“相公，你可是瞒得婉妙好苦呢……” 她也并未想到过，原来之前帮他制作那些瓷器的便是月凝姑娘的朋友。也难怪会多次在苏家难关的时候鼎力相助…… 杜白不禁有些尴尬地一笑。 他也是没料到事情会暴露得这么突然。 不过虽说有了月凝的相助，但是关于小妖的培训却是不能落下。毕竟如今府城的生意注定是会越做越大，多些人手帮忙总也是好的。 只是就在他继续教育那几只小妖精的时候，心中忽然一动，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去，意外瞧见之前才离开的月凝姑娘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了房间里，正浅笑盈盈地望着他。 第561章 关系 “你怎么回来了？” 杜白仔细打量了她一眼，颇为讶异，顺便吩咐一只小妖去将门给关上，以免万一被人看见徒增奇怪的误会。 那些小妖精虽然被杜白给压着读书识字，不过倒也不是被当做奴隶一般使唤，所以趁着杜白不注意也敢偷偷抬头打量一眼这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女子。 因为月凝始终并未特意收敛自身的气息，所以这些小妖精虽说实力稍弱一些，不过还是很快便认出来了这应该也是一位妖怪。 它们不禁开始窃窃私语：“难道是这位大人又抓了一只妖怪回来读人族的书吗？” “好可怜，这些奇奇怪怪的方块字看得真是让我头疼，她现在笑得这么开心，待会儿可能就要哭出来了……” “不过是不是如果这位大人知道我们不中用，所以另外找了一个妖怪？我们可能会被放走？” “你们好好看书，不要多言！不想学新的法术了？”杜白顿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低声呵斥一句。 “……” 小妖精们赶紧纷纷低下头去，歪七扭八地开始读着书上的字。 它们的确也不是被强行绑回来的，只是为了学习之前杜白展示的各种法术才会在这里忍气吞声。 不是它们不想走，只是法术太过诱人！ “这些小妖是？”月凝目光扫过这些小妖，有些好奇地问道。 之前她还在房里的时候，还没见过这些小妖，说明是这两日带回来的？ “这些小妖是为了准备制作新的瓷器而预备的，毕竟苏家进入府城之后，原本的货源是不足的，这些小妖到时或许也能帮上忙。除了现在让他们熟悉一下人族文化之外，还有了解更多瓷器方面的知识……” “原来如此……”月凝微微眨动眼睛，掩嘴轻笑一声，“莫非杜公子是觉得妾身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一旦离开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这倒不是。”杜白虽然的确是想过有这种可能，不过显然这时候是不会说这种伤人的话，立刻便是正义凛然地否认了。 “只是我考虑到这些毕竟只是苏家的家事，总也不好一直麻烦你帮忙，如果能自己培养一些用于做工的小妖，或许更便捷一些……” 他向来习惯以最简洁方便的角度去考虑事情，对于苏家而言，这或许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只是当这番话一出口，不曾料到月凝的眼神却是微微一黯：“那对于杜公子而言，月凝也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吗？” 杜白一时语滞，望着她的脸庞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自从之前她的那场梦境中便已经知晓了她的心意，只是真要说他就因此对她喜欢也是有些不太负责的。 如果真要说喜欢，或许目前只有苏婉妙一人，对于月凝的感情更像是红颜知己，还未达到可以厮守一生的程度。 他自然也可以因为贪恋其美色而立刻说些好话成就好事，相信月凝也不会反对，但是他并非是那种会因为一些美色而冲昏头脑的人。 大概是因为同时拥有魇龙王的身体，让他的眼界也开阔了许多，加上这段时间在这个世界里的层层深入，见识了仙佛那悠远古老的岁月，让他更不似是穿越之初那般受到凡人视线的局限。 因此他并不会去强求什么，对于这些缘分则保持着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 而就在安静的时候，一旁那几只小妖精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它们正偷偷摸摸地透过书缝间打量着两人。 虽然只是天生地养的小妖怪，但是也隐约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大人好像和这个女妖的关系有点奇怪……” “会不会是有仇？待会儿万一打起来我们要帮这个同族的女妖还是帮这个大人啊？” 其中一只小妖侃侃而谈：“我倒是觉得待会儿不会打起来，据说男女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会打特别的架……” 杜白知道如果让这几只小妖继续胡说下去，恐怕气氛要更加尴尬了，便是轻咳两声打断了它们的八卦：“月凝姑娘帮了在下这么多次忙，自然不算是外人。” “那便好。” 月凝虽然并没有得到十分满意的回答，不过也已经心满意足了，旋即含着几分笑意的目光扫过刚才那几只胡乱讲话的小妖身上。 “说来杜公子，你这般一味地让它们读书识字恐怕是没有太多的效果的，不妨便将它们交给妾身来管教一番，或许可以更快地派上用场！” 闻言那些小妖们顿时浑身一颤，背后莫名生出几分寒气来。 这莫非是对它们刚才嘴碎的一种报复？ 不过它们不敢说话，因为像它们这种还未化形的小妖精根本不是月凝的对手，只能在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而对于这个提议，杜白倒是十分赞同的。 他对于瓷器的制作实际上也只是一知半解，说是要培养它们的文化素养以制作出更好的瓷器也算是一种无奈之举，如果月凝能有更好更高效的训练办法，他定然会全力支持。 至于这几只小妖么，既然它们选择在他这里任劳任怨，那么自然要听从他的指挥，没有选择的权力。 而关于这件事谈定之后，杜白便是问起了她这两天的经历。 毕竟她才刚刚离开两日就在这临安混得风生水起，还真是有些令人惊奇的。 月凝并未隐瞒，而是浅笑着答道：“妾身之前所言的临安的朋友自然都是真的，当初在元阳城的时候，她与我一同在画舫之中生活。而且因为她同样也是生得极为娇媚动人，不知多少凡人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曾与妾身争过花魁之位呢，风光无限！”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与她二人认出了对方都是妖之后便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互相称呼为姐妹，情谊深厚，便是当时的妈妈也是嗔怪了。” “不过妾身没有她那般的好运气能够遇见真心相伴的良人便是了。” 第562章 亲手做的糕点 说这话时，她似是有些幽怨望了他一眼，随后才继续说道，“当时有一位公子恰好经过此处，误入画舫中与她偶然相识，二人算是欢喜冤家一般，拌嘴斗气的同时互相之间却是情根深种……” “半月后，等公子将要启程离开的时候，打算咬咬牙出钱把她给赎下来，谁知那妈妈却是不同意手上的头牌就这样走掉，开的价钱极大，根本不是那位公子能出得起的。” 月凝说到此处时抿嘴一笑：“说来我那姐妹也是急性子，眼见那公子失魂落魄离开的模样，当晚便是使用法术故意跳河实则假死，真身去投奔那公子私会去了。此事后妈妈白白损失了招牌，可当真是被气得半死了……” “那姐妹曾在离开时给我留下一件信物，说是要去往临安生活。我前两日便是凭着当年那件信物去找到了她。” “如今那两人也算是和和美美，而且因为有她的暗中相助，那位公子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本只是想弄来养家糊口的糕点铺子，如今却是越弄越大，已是这临安城数一数二的了。” “而那姐妹依然待妾身不薄，赠予的钱财与下人皆是不少，也正因为如此妾身才能这么快就回来找杜公子您。” 杜白听闻了这番经历，方才有所恍然：“那糕点铺子便是安馨堂？” 也就是之前月凝赠给婉妙的那一盒糕点。 “不错。那糕点中有妾身那姐妹独门的秘方且混杂了些许日月精华，别人怎么也学不来的，方才能做得堪称一绝！” 月凝点点头，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秀手一翻，便见一个小小的糕点盒子出现在她的手中，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微微泛红，轻声道：“这些是妾身在那姐妹的指导下亲手做的，若是杜公子不嫌弃的话，可否尝尝看？若有什么不足之处，也好以后继续改进一些。” “有心了！” 未曾多想，杜白伸手拿过一个糕点放入口中。 不得不说这味道的确是极为出众，有点类似于前世的奶油蛋糕，但丝毫没有发腻的感觉，只觉得十分爽口柔嫩，一口下去满口生津，神清气爽，直教人欲罢不能！ 也难怪这生意可以在临安做到数一数二，这糕点是真的会让人上瘾的！ “很是美味！”他发自内心地赞许道，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或许可以多去那安馨堂买一些来，当无聊时候的甜点也是不错。 月凝对于这番赞许显然十分满意，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将那一盒糕点放在桌上：“既然杜公子喜欢，那这些就留给你慢慢品尝，日后妾身也会多带一些过来。” 不过关于糕点的事情毕竟不是真正的关键，所以二人也并未多聊，接着便是谈到了更重要的瓷器的制造上面。 “先前你所言的那些制造瓷器的老师傅，可都是真的？”杜白最先问起的便是这个关键的问题。 “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月凝有些狡黠地一笑，“因为正如杜公子你所知道的，妾身制造这些瓷器所用的都是妖术……” “自然那些老师傅也其实都是妖怪。凡人无论是工钱还是精力都远远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且因为远离了元阳城，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让以前那些帮助妾身的朋友们赶过来，所以其实妾身是打算让那位姐妹帮忙物色一些合适的小妖然后来共同出力制造瓷器。” “不过么，现在看来杜公子倒是先帮妾身解决了这个麻烦。” 说话时，月凝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小妖，让它们浑身一颤，瑟瑟发抖。 它们总有一种直觉，落在这个女妖的手上，未必会比在这个大人手上逼着读书要好到哪里去。 杜白也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正好奏效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制造瓷器的窑厂我与婉妙会想办法解决，到时便还是按照原来的办法，主要以仿制那些官窑为主，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关键的事。” “月凝姑娘可还记得先前无意中所烧制出来的杂质琉璃吗？” “杜公子的意思是？” “此次我们苏家主要便是要依靠这个琉璃来在府城中占据先机！” 在目前纯净的琉璃还属于顶级的稀有物品的时候，如果苏家能够稳定地出产琉璃，那么恐怕立刻就会成为市场的宠儿，根本无须在意那些跳梁小丑们的暗中作祟。 不过也正如之前所说的，琉璃的制造需要很高的工艺程度，与已经形成工业化的瓷器并不相同，不然也不会只有每个窑厂极为罕见才能误打误撞地烧制出来些许，且大多也都是些废品。 关于这点，杜白并未勉强月凝，只是道：“此事你可先放在心上，闲暇之余可以去尝试一番，若是有所成果自是最好，若没有也无大碍。” 因为他的真正的实验基地是在鬼城之中！ 相比于在临安等地人道大兴的地方，鬼城的妖鬼更是众多，各种稀奇古怪的神通也不在少数，要找出像是月凝这样可以仿制瓷器一样的或许很少，但是绝不会没有。 而且还有自己先前在人族文化上的布局，那些小妖鬼们识字且能理解的比例大幅度上升，自然也就不必像现在自己这样一步一步从零开始。 在鬼城之中，这种琉璃制造的技术研究自然会更容易一些，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产生成果。 而他虽然不能将产出的琉璃直接搬过来到临安，但是这技术却可以通过他转达给月凝，让她能少走一些弯路。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想必要不了多久苏家就可以出产真正的琉璃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是忽然传来敲门声，是苏芷柔过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杜白虽然有些疑惑，不过现在这个场面显然不能被她发现，当即便是与月凝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她便化作流光带着那几只小妖一起遁走，留下他独自一人。 等他上前打开门后，苏芷柔一脸狐疑地走了进来，左右打量着：“我怎么好像听见有女人的声音？” “那是你听错了吧。”杜白有些无奈地一笑。 自己的娘子都还没这个小姨子查得严实，真有些哭笑不得了。 “唔……”苏芷柔目光无意间一瞥，却是看见了桌上的糕点。 “咦，这里怎么也有一盒？” 第563章 《白蛇传》 杜白经她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之前月凝给他的那盒糕点还放在桌上，方才竟是一时疏忽忘记了，没想到一眼便被苏芷柔给看见了。 也可能是因为苏芷柔本身就十分喜欢吃这种点心，所以关注点十分敏锐。 不过好在她似乎并未多想，只是十分高兴地伸手拿过其中一个糕点放到嘴边，一边说着：“这种点心我方才才在姐姐那里见过，味道很不错呢！想不到姐夫你也偷偷藏了一盒，也不和我说一声！” 她刚尝了一口，面色却变得有些惊喜：“咦，这个糕点怎么比姐姐那里的好像还要好吃一些？” “姐夫，你这个也是从安馨堂买的吗？下次我也想要一些……” 她吃了一个又忍不住多拿了一个，看来是真的非常喜欢了。 杜白见状不禁有些好笑：“也是安馨堂的，下次若是有机会，我也给你带一点吧。” 下次或许可以让月凝姑娘帮忙再多做一些。 而且这糕点看来她是真的十分用心地去做了，以至于竟然还能比原版的口味更佳！据说是其中掺杂了一些精华元素，也或许是这方面的原因。 “对了，你这又来我的房间是做什么？” 看这小妮子一个接一个吃得停不下来，这一小盒糕点本就不多，眼看要见底了，杜白忍不住要开始赶人了。 苏芷柔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小手，上前两步靠得颇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两眼：“话说，那个花魁月凝姑娘和姐夫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说没有关系，又怎么会刚来临安就上门拜访了？肯定里面有什么猫腻！ 杜白无奈一笑：“只是较为要好的朋友罢了……” “哼！我才不信！”苏芷柔翻了个白眼，一副经验老道的神色，“男人和女人之间哪有什么单纯的友谊……” “这种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杜白有些无语。 “都是从书上！”苏芷柔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小声嘀咕着，“那些书生才子个个都把自己称作正人君子，但看见美人了一个个都腿软走不动路……” 他好气又好笑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脑瓜子：“你还小，这种乱七八糟的书不要去看！” 虽然这丫头现在就已经很难缠了，所以更加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会对她的三观造成不妙的影响。 苏芷柔俨然对于自己被看成小孩子一样对待十分的不服气，忿忿地甩开他的手：“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书！这些书都是我灵感的源泉！” “对了，说起书我便想起来了！”她想起一件事来，“之前那个倩女幽魂的故事现在已经十分出名了，不仅是大小的酒楼茶馆有说书人开始说书，就连戏院里边都开始有戏本编排了！” “我们寻神学会的会长在看过这段故事之后，说是深有感触，很喜欢这个故事，想要和创作者更深入地聊一聊。” “会长不是徐志岩？”杜白想了想，疑惑问道。 他一直以为这个寻神学会是徐志岩组建起来的，现在看来似乎猜错了。 苏芷柔摇摇头：“当然不是。会长是每三年推选一次的。现在那位会长虽然家世比不上徐大哥，不过人也算是温文尔雅博闻多识，将学会也管理得井井有条，大家也都比较服他……” 杜白想也没多想，直接挥了挥手：“那就不必了，这个故事的全部内容都已经写在了纸上，还有什么好聊的？” 难道还要聊一聊聂小倩和宁采臣的吃喝拉撒睡不成？那里面有些内容恐怕不太和谐啊！ 至于探讨故事的隐喻或是深层含义之类的那就更加不必了。正所谓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种红楼梦的读法，每个人对于这个倩女幽魂的故事也应该有自己的见解，又何必要找创作者来自我约束呢？ 更何况杜白其实也只能算是转述人，算不得原作者。 苏芷柔也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直接，不禁有些失望：“一下下也不行？我可是在那个会长面前答应了的，你忍心看我丢了面子吗？” “没有这个必要。”杜白摇了摇头，“何况那个故事你也是创作者之一，与你聊也是一样的。” 苏芷柔赶紧摆了摆手：“我可不行，我写不出来那么好的故事！” 她这段时间也曾尝试写过新的故事，然而却都比不上倩女幽魂的一半，让她感觉甚是气馁，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这个天赋了。 连自己写以前的那些故事都感觉没有那般有趣了，深感挫败。 她又有些不甘心，想要通过各种求情的办法来让杜白松口，可惜他决定的事情向来不会随意更改，倒是后来被她惹得有些不耐烦，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一件之前已经答应了婉妙的事情。 “对了，说起这些神话故事，我最近又是恰好记起了一个有关于临安西湖一带的故事，叫做《白蛇传》，你有没有兴趣写一写？” “《白蛇传》？”苏芷柔的胆子明显要比婉妙的要大许多了，口中小声重复了一遍之后，眼前一亮，立刻没有再提之前与那会长见面的事了，而是十分兴奋地想要听一听这个故事的内容。 这也就是创作者的通病了，一听到有好的故事，激动的心情远胜于普通人。 “纸笔准备好，另外还有糕点，我便慢慢讲给你听。”杜白笑眯眯地使唤着这个小妮子。 大概也就是在这种时候，苏芷柔才会这么乖地听他的话，手脚利索地便是准备好了纸笔以及糕点和茶水，样样井井有条，就差递到他的嘴边喂他吃了。 她正乖巧地坐在桌边，目不转睛甚是期盼地望着他，就像是现代时候认真听老师讲课的三好学生一样，让杜白心中有些好笑，这丫头也有这种时候。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卖关子，不然这丫头怕是要掀桌子发飙了，便就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慢叙述着自己印象中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里面的剧情。 至于后来的其他版本白蛇传他选择忽略不计，毕竟有些剧情改编太大太离谱了，法海都敢爱上白素贞了，实在让他接受不能。 第564章 这算剧透吗？ “话说一千年前，山林中有一条白蛇不慎落入了捕蛇人的陷阱中……” 白蛇传的剧情比起倩女幽魂要长一些，杜白一边回忆有所停顿一边叙述也花了不少的时间。 不过更关键的是，苏芷柔在过程中也屡次三番地打断了故事，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尤其是在得知那个许仙在法海的劝诱下，瞒骗不知情还怀有身孕的白娘子喝下雄黄酒的情节，更是让她气得怒瞪着杜白，就好像他就是那个耳根子软的许仙一样！ “又不是我干的，你瞪着我干什么？”杜白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许仙和法海都不是什么好人！枉善良的白娘子下凡来报恩，还被这般欺侮！”苏芷柔气呼呼地说道，“而这个故事是你编的，你也有这个责任！” “咳咳，先不说别的，这个故事可不是我编的，是确有其事！只是不知道是百年之前还是百年之后而已。” 杜白不得不强调一点，免得这丫头继续胡搅蛮缠：“更何况这种故事的改编本就是为了增加戏剧性，里面的人物可代表不了创作者！” 他可不想背上这口大锅，要知道法海作为故事里面的反派人物不知道被骂了多少年，而许仙做错了事也同样被人感到不齿。 苏芷柔当然也不是真的怪罪他，只是被这个故事给深深地吸引，沉浸于那段情节故事之中不能自拔，才会感同身受地替深受委屈的白娘子打抱不平。 这或许也可以证明是这个故事十分优秀才会如此。 为了看到最后的结局，她选择了先将心中的怒火给按耐下来，等把所有的故事都给听完之后再做判断。 后续的剧情大致也比较简单，杜白很快地便讲到了许仙与白娘子的孩子许士林乃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后来高中状元之后救出了母亲，终究一家三口大团圆的完美结局，总算是松了口气。 像是这种古代的神话故事象征着古代人民的智慧结晶，即便可能有些牵强，但还是往往都会给一个完美的结局，也代表了所有人美好的期盼。 不过杜白却是想起了在这个世界中，也可能会真的存在法海和白蛇这样的人物，等真正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究竟会有如何走向是谁也不知道的，即便是他也无法打包票。 不过既然他已经抢先将这个白蛇传的故事给完整地写了出来，那么按照猜测，故事的发展或许或多或少应当会有所改变才是。 尤其是在故事的主角都知道了未来剧情发展的情况下。 就比如说许仙如果早早地就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娘子是一条蛇妖，他还会去断桥相会吗？而法海对于这种情况又会作何处置？还要强行拆散有情人吗？ 更重要的是白娘子，假如她提前知道了自己下凡报恩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而此时她还未与许仙相认，没有情根深种，那她还会选择以身相许这种方式来报恩吗？ 这一切或许都是个未知数，但是很有趣不是么？ 杜白除了本身保持着一种应付苏芷柔，顺便实现之前对婉妙的承诺之外，未尝不是怀抱着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来写下这段故事的。 不过其实他也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想法，那就是借着这个《白蛇传》故事的传播，找到真正的法海的原形。 如果那个小妖精口中的和尚真的是白蛇传里面的那个固执的法海，那么也应该会对《白蛇传》这个故事产生一点兴趣。 到时候想要寻找也就更简单一些了。 相比于他，苏芷柔在将故事的梗概完全记录完成之后，先是简单扫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之后，立刻便是暴跳如雷：“这个法海老和尚也未免太可恶了！” “仗着自己的修为高深就敢欺负白娘子，生生拆散有情人！” “还有这个许仙，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什么都听别人讲，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娘子是妖怪就害怕了？” 杜白听她这般抱怨着，好笑地问道：“那在你看来，觉得人与妖可以终成眷属吗？” 苏芷柔不假思索便是回答道：“自然是可以的啊！只要男女之间真心相爱，妖和人又有什么区别？” “哈哈！” 杜白觉得这个小姨子真是天真得有些太可爱了。 大概便是所谓的叶公好龙的思想了。她天天钻研着关于鬼神的故事，自然觉得人和妖的爱情多么浪漫。但是实际上却是困难重重。 无论是其本身心理上的障碍，亦或是周边亲朋好友们的阻拦与流言蜚语，甚至是两者之间的寿命的差距，都是天堑一般横跨在两人面前。 之前无数个所经历的故事大多都间接证明了这个道理。想要克服这般难关，又岂是简简单单一个“爱”字就可以解决的？ 他忽而想到了月凝姑娘，她如果真的想要与他在一起，这些困难是否也存在呢？ 其它的倒也还好说，或许最关键的还是寿命吧，非人力所能轻易改变的。 杜白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具书生的身体能活多久。 仔细想来，究竟该是以凡人的百年寿命计算，还是其实该和魇龙王分身平分悠长久远的寿命？ 假如是前者，百年之后，岂不是只留下了月凝孤零零的一人？假如是后者，那么婉妙又该怎么办？她也只是凡人而已。 他不喜欢那种与所爱之人阴阳相隔的痛苦。 所以或许还得想一想万全之策，无论是魇龙王那边的鬼怪神通，亦或是陆判那边的阴曹地府，总之现在还有许多尝试的机会，不能到时留下满腔的热泪和遗憾啊…… “你在笑什么？”苏芷柔总觉得他好像又把她给小瞧了一样。 杜白微微摇头，并未继续想那些烦心事，转而笑道：“没什么，这个《白蛇传》的故事你觉得如何？” “很棒！”苏芷柔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虽然那许仙和法海都有些惹人生厌，但是总体来说与倩女幽魂一样，都是绝佳的故事！如果能够传播出去，肯定能够让无数人为之沉迷的！” “到时候，一起骂法海的人肯定也很多！我要和他们一起骂！” 她似乎还是有些气不过。 第565章 鬼城的实验 关于这些角色的认知与判别自然是这些读者自己的事情了，杜白也管不着去阻止。 或者说他们骂得越多反而对自己越有利，将气氛给完全烘托起来，更容易找到那位“碰巧同名”的老和尚。 要知道人民群众的力量可是非常强大的…… 只是到时候那老和尚可别因为自己的名字被当做反派而恼羞成怒，上门来找自己算账。 当然，相信以对方的佛学修养，应该也不会做出太过无礼的事情。 而且这个世界里面许多事情都并非是按照原本的剧情来走的，难说这个白蛇传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所以目前他只想找到这位和尚，和对方好好聊一聊。 相信以自己这个活佛的假身份亮出去，对方就算真有什么怒气，也得乖乖听自己吩咐才是…… 然后杜白望了一眼还在义愤填膺的小姨子：“好了，这个《白蛇传》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你也该回去你自己的房间了吧。” “我这就要回去，我还急着赶紧把这个好故事给完整地写下来给更多的人看呢！” 苏芷柔作为创作者的另一个通病大概就是想要给别人见识一下真正的好故事，看到他们的惊讶的神色和赞美的话语，心中就油然而生强烈的满足感。 不过临走之前，她也不忘回头又偷偷望了一眼杜白：“姐夫，你真的不考虑见一见我们那位会长吗？” “不见不见！” 杜白没好气地催促道：“你若是再劝我，小心我把这个《白蛇传》给拿回来，不让你写了！” “别！哼，不见就不见！” 苏芷柔还真怕他说到做到，赶紧撂下一句狠话就灰溜溜地跑了，留下他独自一人在房间里。 “法海……白素贞……” 他重新坐了下来，尝了一口剩下的糕点。 唔，味道果然还是很不错的。 …… 鬼城内，以魇龙王的身体刚刚苏醒过来，他便唤来了桃花妖。 此次过来他最主要的目的也就是要研究一下关于琉璃的制作方法。 毕竟他前世根本就没有了解过玻璃的制作方法，所以现在只能以土办法来慢慢地实验了。 桃花妖虽然有些奇怪大王的主意怎么一天比一天要奇怪，这次更是牵扯到了以前根本不曾听闻的瓷器和琉璃的身上。 不过既然是大王的命令，她自然是无条件地遵守了，立刻便是调查一下城里有没有哪个妖怪是比较擅长这方面的事情的，而且数量是越多越好。 在这个空闲的功夫，他见正好那苏玉龙也在鬼城教学，便是将他给唤了过来，询问了一下之前的考试成绩。 苏玉龙一见面便是激动地跪了下去，十分敬畏地说道：“不负大王的期望，也多亏了周大人的不辞辛苦的指导，小人此次的府试成功夺得了榜首！” “那便好。” 杜白没有太多的意外，毕竟这件事情完全是他意料之中的。 或者说如果苏玉龙没有考中榜首，反而会让他感到意外。 要知道别看先前杜白经常能遇见拥有通窍之心的人，但实际上这种人可不是一抓一大把的大白菜，反而是十分稀有的。 或者说甚至于看遍整个天下十余年也不见一个也是有可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拥有绝世天赋的苏玉龙自然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笑傲于众多考生了。 “之后的考试你若是有遇到什么为难的地方，亦或是什么有需要帮助的，大可以向本王明说，凡是合理的要求，本王皆可允许。” 作为奖励，也是为了以后的考试考虑，他自然是做出了一番十分宽厚的许诺。 只要对方能够成为状元，自己也算是在这个朝廷之中插入了一根钉子，不至于那么担心了。 “对了，那位徐老也曾经是朝中的重臣，更是多次担任过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对于许多科举方面的知识也有独到的见解，你也可以跟随他进行学习。” 苏玉龙自是喜不自禁，急忙拜谢。 而这时候桃花妖领着几只妖怪走了进来，杜白便是让苏玉龙退下，目光望向她。 “这便是你挑选的合适的妖怪了？” 在他目光扫过的时候，那几只妖怪显然还是十分的畏惧，甚至不敢直视，纷纷低头打着哆嗦。 毕竟在一般的妖怪眼中，他还是十分恐怖的存在。 桃花妖急忙答道：“回大王，这几只妖怪虽然实力不算强大，顶多两百余年的道行，但是对于泥土一类的神通却是十分在行的，而且据他们所说，瓷器一类的也曾学习过。” “哦？” 杜白重新审视了一下那几只小妖。这几只小妖里面有男有女，实力的确不强，不过看得出来应该都是花草树木一类的小妖。 “禀告大王，我们其实还在凡间游荡的时候，为了不引起那些正道人士的注意，就曾经在一家窑厂干过活，对于瓷器多少有些了解的。” 一只稍微胆气大一些的小妖禀告道。 桃花妖在一旁提议道：“大王，要不要让他们表演一下？” 杜白摆了摆手：“不必了，又不是什么耍杂技给本王看，量他们也不敢欺瞒。直接带他们去做一做瓷器！” “不过要注意的是，并非是普通的那种瓷器，而是琉璃，越漂亮越好！” “材料便在附近山上去开采，无论是石头还是沙子，尽快给本王看到成果便是。” 他也不需要去多管，只要将这个要求吩咐下去便好。 也正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某个小镇的村民一觉醒来竟是发现自己附近的一座小山竟然被人挖空了一大半，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以为是神迹，还纷纷上山去参拜，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好久之后方才逐渐平息下去。 而鬼城之所以要这么多的原材料，也正是因为烧制琉璃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虽然杜白能够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但是具体的操作如何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去一步步摸索研究的。 在这种有些困难的研究过程中，耗费了大量的材料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挖了好几座小山，就连堆积起来的废弃瓷器也快堆积成一座小山了。 也正是在这种时候，临安城在某一天的早上突然开始下雪了…… 第566章 下雪了 眼看琉璃的进度十分缓慢，但那几只小妖的确是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浑身的法力是空了一次后又迅速通过吃入丹药来填充满，看起来的确是十分的辛苦，杜白也不好再过分地苛责他们了。 直到这般一天天地消耗下去，总算是看见了些许的眉目，混有杂质的琉璃的影子开始逐渐增多了起来，也稍稍增加了他们的信心，开始更加卖力地开始研究实验，期待能够早一天给大王满意的结果。 杜白看见这一幕也是有些心安了，回到临安城的身体之后，看看天色已经亮了，便打算早些起身锻炼锻炼，以弥补一下自己这段时日以来偷懒懈怠下去的身体健康。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小莹儿的欢呼雀跃般的声音。 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这是她又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上一次这样子还是某个侍卫从河里抓到了一只大甲鱼，足有脚盆那么大，可是让小莹儿给高兴坏了，逗着这只甲鱼玩，还当做宠物一般来喂养，丢些小鱼给它吃。 那一幕不禁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和谐的新闻标题画面：“妙龄少女光天化日之下玩弄甲鱼的头……” 咳咳，他可没有想污了。 不过这种场景仅仅维持了两天左右，当那只不识好歹的甲鱼咬了一口主人小莹儿之后，就光荣地下了锅，给那些侍卫们去补补身子了。 毕竟这么大的甲鱼也算是有了些灵气，对习武之人身体有些好处。 而今天又是闹了哪一出？ 恰在这时候，小莹儿兴奋地推门进来，指着门外欢呼道：“姑爷，姑爷！你快看！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 杜白不禁有些惊讶，走出一看，果然是看见天空中正在落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而且看起来已经下了好一段的时间，地上都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 这般银装素裹的美丽雪景，还真是有些让人心旷神怡啊。 杜白呼吸了一口寒气，感觉自己身上穿着的衣物稍显几分单薄了，而且自己屋子里因为地方限制没有火炉，自然更显几分清冷。 不过好在此刻心中被莹儿勾起来的兴奋的心情让他身体不至于感觉太冷。 他前世的时候因为一直生活在南方，所以很少看见下雪，更别提像这么大的雪了。 远处还传来了几分女子的喧闹与嬉笑的声音，抬眼望去，可以看见苏芷柔这个小姐一点也没有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大大咧咧的竟然和几个小丫鬟玩起了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 “这丫头……” 杜白有些好笑地暗自摇了摇头，若是被她姐姐给看见了，恐怕又要挨教训了。 “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团雪球却是正好落在他的头上，散落开的雪落到他脖子与衣服的间隙中，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 就算他身怀正气，可是正气也不是保暖的火炉啊！该冷还是得冷！ 他立刻便是瞪着眼睛寻找着凶手，果然是看见学坏了的小莹儿正在搓着下一个雪球，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立刻便是蹲下身躲过了莹儿打过来的那个雪球，并且自己搓了个雪球，轻轻丢了回去…… “砰！” 正中靶心！ 虽说这些只是小孩子玩闹一般的把戏，不过杜白却感觉到了难得的心情的舒畅。 前阵子整天都在和那些仙神鬼怪们打交道，算计来算计去的，让他心情都变得有些阴沉沉的了。 不过就在他们打雪仗玩得开心的时候，婉妙却是带着两个丫鬟恰好走了过来，瞧见这一幕不禁掩嘴一笑：“相公倒是好兴趣……” “娘子一起来玩吗？”杜白倒没有不好意思。 “这……倒不用了。”婉妙也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一怔后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对了相公，今天既然是下雪天，我们不妨一起出去走走如何？” 这大概是少有的婉妙主动邀请他一起出去，杜白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或者说只要是她的请求，他很少有拒绝的道理。 而婉妙所说的出去走走，意外的竟然是去到了西湖上，雇了一艘别有雅致的小船，两人一边坐在船舱内享用着火炉的温暖并品尝着灼热的烧酒，一边眺望着这难得一见的西湖雪景，竟是别有几分滋味。 “相公之前不是曾经提起过么，这西湖断桥的雪景最是一绝，所以婉妙便也想来见一见。”婉妙替他斟了一杯酒，几分迷离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那似是与天地融为了一体的断桥，轻声细语道。 “如今看来，这雪景的确是极美的，美得让人不饮酒便已是自醉了。” 杜白小酌一口，感觉这烧酒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了起来，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好奇的。 美景固然是极美的，但是更让他在意的是身边一起看美景的人。 “娘子今日怎么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了？”他斟酌着轻声问道。 她平常应该都会忙于生意上的事情，尤其是最近有了月凝姑娘的帮助，关于窑厂的修建以及店铺的改造，都由她一一操手经办，颇为忙碌。 她大概就是现代的那种女强人，希望将事业做得尽善尽美。 只是今天却仿佛有了别的心事，甚至暂且放下了生意上的事情来陪他在这西湖上一游。 这的确有些不太寻常。 比如她此时虽然依旧温婉地笑着，但以他敏锐的观察力，依旧可以看出她眼神的细微变化。 “原来相公都看出来了……”婉妙一怔，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旋即小声地说道，“婉妙只是在想着，那位月凝姑娘对相公究竟是何等的态度呢？” 杜白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旋即又是听她继续说道。 “以前婉妙也以为月凝姑娘对相公只是红颜知己，颇为要好的朋友。如今看来，恐怕不止是如此而已。” “婉妙也是女子，自然也能看出来那位月凝姑娘在看待相公你时的眼神情深义重，恐怕不是普通的朋友二字可以概括的……” 杜白心头不禁一紧。 第567章 湖中相谈 这件事情被婉妙当面提起，还真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想要否认么，自然是不行的，因为他明白月凝姑娘对他的情意。但若是承认的话，那不就显得好像自己在暗示着她一样，间接地说明他早已有了异心…… 不知不觉中却是变成了如今这般两难的境地。 不过婉妙似乎并没有逼迫他表态，说明对月凝姑娘的看法的意思，或许是因为这样子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她也并不喜欢在杜白面前把自己表现得像是一个妒妇。 她只是笑着说道：“这段时日以来她主动帮忙我们苏家的举动都在我的眼中很是清楚的。毕竟若非是自己所喜欢的男子，又怎么会将这么多的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呢？” 杜白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面色，的确不像是十分伤心难过而在勉强说着反话的样子，而是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边为他斟酒一边细声说着。 他默默点了点头，望向外面天空中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心中意外的有些平静了下来。 终究人世间的种种事情有太多的巧合与意外，并非人力所能控制。就像这感情之事，不是他说不喜欢就可以不喜欢的。 “相公……会觉得婉妙这样有些无理取闹吗？”婉妙望着他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 杜白一怔，回过头看着她，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自然不会。” 或者说像她这样知道自己的相公或许与外面别的女人有所牵扯，反而不善妒，还与之相处融洽的女子，现在也仅仅只是和他以闲聊般的语气说着话。 如果说这样也算是无理取闹的话，那恐怕世间也再没有一个温柔的人了。 杜白也正是十分喜欢她的这种温柔的气质，让他可以没有太多的压力，十分放心。 不过接下来婉妙的一句话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相公，有件事一直藏在心中……月凝姑娘是否并非是人，而是妖？”她说得有些犹豫，似是不太确定。 毕竟这种事情万一猜错了，恐怕反而会徒生误会，显得她好像在辱骂对方一样。 杜白心中一震，但旋即还是面色淡然地放下酒杯，好奇地望向她：“怎么这么说？” “因为相公以前曾经提起过……”婉妙浅笑着，“那些瓷器的事情都是一些妖怪在帮你处理，而月凝姑娘既然能与那些妖怪扯上关系，应当也并非是凡人吧……” 他闻言一愣，旋即暗自摇头无奈地一笑，娘子太过聪明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以至于不知不觉中，月凝的身份便已经暴露了。 “她的确是妖……曾经被我救过一次，所以来报恩的。”既然已经被识破，他也就直接说明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外人，说了也就说了。婉妙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一直在与鬼神打交道。 顺便，他也说明了一下府上被他安排的那几个负责保护安全的小妖怪，也是让她有些惊讶地掩嘴发出惊呼。 “原来他们也是妖怪？” 也难怪她会感到惊讶，毕竟其中有一人是跟了她有段时间的丫鬟。 那丫鬟虽然有些笨手笨脚的，不过意外的很勤快，让婉妙很看好她，就是胃口比较大，所以打算给她加一些工钱。 如今看来，的确有许多不寻常的地方。 比方那丫鬟力气极大，连寻常的侍卫都不是对手，还有偶尔嘴里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语，饭量更是大得惊人，除了每天府里的饭菜之外，连工钱都全部拿去买了食物…… 但惊讶归惊讶，在知道杜白将苏府上上下下的安全其实都考虑得十分妥当之后，她的心中还是十分温暖的。 至于妖怪可不可怕这个问题，她倒是并未在意。 她相信杜白不会将可能会伤害到她们的妖怪安置在身边。 关于此事她虽然还有些好奇，不过并未继续追问下去，随后两人又是聊起了一些别的趣事，打破了这种有些微妙的气氛。 所说的大抵也都是一些关于生意上的或是家里面的小事，还有苏芷柔那丫头整天胡闹，写的书也被苏婉妙给发现过了，不过好在并没有大发雷霆。 顶多只是以姐姐的身份教训了几句，让她以后不要再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以那丫头叛逆的性子，估计是很难的了。 闲聊了许久，雪似是依旧没有要停下的趋势，远处岸上都已经是白雪皑皑，路上的行人撑着伞三三两两地走着，就好像是行走在一副飘逸的水墨画里面一样，别有几分滋味。 这时候还在船头，戴着斗笠撑船的老船夫传来了喊话声：“两位贵人，今日这雪怕是停不了了。这越下越大，万一待会儿路上都积了雪，恐怕马车也走不动了。” “二位不妨早些回去，等过两天雪停了，老头子我再载二位一回，好好地看看咱这西湖的风景！” “也是，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杜白点了点头。 对他而言，西湖的美景固然很美，不过自从知道这底下有一个神仙的东西存在具有一定的危险后，固然知道暂时对他无害，但也总让他无法完全沉浸下心神。 等二人坐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恰好可以看见对面驶来一辆明显更加奢华气派的马车，驾车的车夫一看便是会武功的高手，行车飞快，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给这安静的环境里添了几分喧嚷。 “我听闻知府大人便住在附近，何人敢这么大胆地行车？”杜白望着那马车逐渐远去的背影，略有些好奇地问道。 车夫挥动鞭子，马车缓缓驶动，一边小声地回答道：“姑爷，那应该就是范副使的马车了，也只有他敢这样嚣张地行车……” 车夫是苏家来到临安后在本地招揽的一个人，毕竟本地人比较熟悉此地的路况，自然也对临安的一些人物有些了解。 尤其是像这种大家族的子弟。 “原来是他……” 杜白暗自点了点头。 想当初那家伙在苏家老宅的时候，还至少在明面上伪装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现在倒是连装都不装了，行事十分霸道。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这种做法才符合对方的性子。有了个好的家世背景，行事自然也就乖戾了起来。 也才会做出不惜以自己的人脉来强行危害苏家这种不顾颜面的事情来。 不过真正让他有些在意的是，那辆车上的人应该并不是范毅林，而且还有一种特殊的法力波动，并非是凡人。 应该是某个道士或和尚一类的人，而且道行应该还挺不错的。 至少仅仅刚才那一瞥所感觉到的其气息中，在他所认识的所有和尚道士里面，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第568章 换个房间住吧 “这家伙还崇敬鬼神？” 不然找道士和尚做什么。 “莫非那家伙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杜白仔细考虑了一下，或许这也是值得利用的一点线索。 到时候自己或许可以直接找上门打探个究竟。如果那被招揽的高人打算助纣为虐，那他也不介意顺手多解决一人。 片刻之后，马车便已经停在了苏府的门口，早已经等候多时的丫鬟们上前迎接着两位主子，顺便将已经烤的暖烘烘的长袍披在二人的身上，驱散外面的寒冷迎进屋内。 此外还有两个已经等候多时的管事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毕竟苏婉妙今天也算是忙里偷闲，难得地陪着杜白去走了一遭，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她的处理，尤其是在瓷器生意愈发紧张的时候。 她对身后的杜白回以一个歉意的笑容后，便是随着那几个管事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杜白心中略有些遗憾，转头却是注意到一旁侍候他的小莹儿一副有话要说却不敢说的别扭表情，很是纠结的样子，不禁心里有些好笑。 “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不不不，不是谁欺负我了。”小莹儿赶紧摆了摆手，左右望了望，小心翼翼地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是姑爷你要倒霉了！” “嗯？我倒霉？” 杜白更是一脸的惊奇。 以他的实力，不让别人倒霉就不错了，还能有人让他倒霉的？ “对啊！姑爷你是不是惹小姐生气了？”小莹儿一脸的担忧。 她此刻心里不免有些纠结，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姑爷真的惹小姐生气了，自己究竟该站在哪一边呢？ 是从小就跟着的小姐，还是经常逗自己开心的姑爷？ “你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传言？” 杜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刚刚自己还跟婉妙一起去游湖回来，有说有笑的，感情稳定着呢！自己怎么可能惹她生气了？ 不行，他得好好去查一查，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胆敢在府上散布这种危言耸听的流言蜚语！ 这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姑爷和婉妙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了！ 小莹儿见他不信，反而十分地着急，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姑爷，我都亲眼看见了！” “小姐在你刚才出去的时候，派人来把你的房间都给搬空了！连被褥都不剩下！我连拦都拦不住！”小莹儿愁眉苦脸的可怜样子，“这不是要把姑爷你给赶出家门去了吗？” 她脑海中已经开始认真考虑着一个画面——等姑爷流浪街头的时候，自己要不要偷偷出去带点饭菜给他吃，免得万一饿死了姑爷，等哪天小姐后悔了可就晚了…… “搬空了？” 没有理解她的脑回路，杜白更是惊愕，心中十分奇怪，沉吟了一会儿：“等等，小莹儿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他决定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突然，好像不是婉妙会做出来的事情。 难道是苏芷柔的恶作剧？但那丫头应该也没那个胆量做出这种事情。而且自己最近也没招惹过她。 更何况还有自己的佛骨和舍利子藏在自己精心设置的衣橱的暗格里面，搬东西的人不知道这两个，可别弄丢了才是！ 等他急匆匆地带着小莹儿来到原本自己的房间门口时，推开门进去，果然是看见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无论是自己平时养的花草，还是闲暇时写的字画，统统都被搬空了。 好在衣橱这个大件还在，里面的暗格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不过现在这般景象还是有些奇怪，他一时有些没想明白用意。 难道是要给自己换一间屋子住了？ 就在他奇怪的时候，门外恰好走进来几个丫鬟，手中端着水盆和布，应该是来这里做最后的清扫整理的。 她们刚一进来，瞧见了屋内的杜白主仆二人，不禁有些惊讶。 还未等杜白疑惑地发问，她们倒是先发制人，疑惑问道：“姑爷，您怎么还在这屋子里？难道是有什么东西遗漏了吗？” 杜白一怔，指了指空空荡荡的房间：“我这屋子是怎么回事？我以后住在哪里？” “小姐没有与姑爷您说过吗？”那几个丫鬟有些奇怪地对视了一眼，随后恭敬地答道，“小姐说您屋子有些狭小，连火盆也放不下，这天寒地冻的不太好。便吩咐我们将您的被褥等都搬到了小姐的屋内。” “姑爷您日后，应该是和小姐同住一屋吧……” “至于您的字画花草等物件，都已经被搬到了专门的书房里面，我们下人都精心打理过，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和婉妙住一起……” 杜白心中一动，这个举动似乎也意味着别的某个含义，让他一时有些愣神。 倒是天真纯洁的小莹儿还有些没明白其中意义，依旧在替他打抱不平：“但是姑爷都不在，你们就这样乱动姑爷的东西……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杜白给捂住了，挣扎一番无果后眼里满是委屈地望着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咳咳，行了，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打扫吧，还有这个衣橱也帮我搬到书房去，不要随意乱动便是。” 吩咐完后，杜白带着小莹儿走了出去，望见天上不断飘落的大雪，感受到迎面吹来的一阵阵寒风，忽然嘴角微微一勾，感觉这种糟糕的天气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说到底，夫妻到如今还在分房睡才是一件怪事吧！ 等晚些时候，杜白正式走入婉妙的房间里，本该屋内侍候的丫鬟们而是守在了门外。 婉妙现在还没回来，大概是被生意上的事给牵扯住了。 不过他一眼便可以看到屋子里的装饰很清新素雅，而床上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睡的被褥和枕头，看来不会出现就算同房还要分床的误会。 屋内此时还在烤着火炉，倒的确是比他自己那个屋子要更暖烘烘的。大概是加了一些香料的缘故，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宁神的馨香。 在墙上，他看见了挂着的自己之前信手写下赠给她的字画，已经被装裱了起来，别有一种书法大家的风味，看起来是颇为喜欢的，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最近自己苦练之后，书法技艺提升了许多，或许改天可以写点更好的给婉妙。”他这般心中想道。 正在这时，身后门再次被人推入，他回头望去，看见婉妙披着狐裘的披肩走了进来，肩膀上与发丝间还有几朵未曾融化的雪花，看来她一路也是匆匆赶回来的。 二人对视间，相视一笑，火盆里的火似乎也愈加旺盛…… 一夜无话。 第569章 琉璃盏 次日清晨时候，雪已经停了。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就像杜白的心情一样，意料之中的十分舒畅。 难得地早上没有丫鬟来帮忙洗漱，大概也是因为婉妙细心已经在昨天吩咐过了，所以杜白便是自己起床梳洗了一下。 回头看了一下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难得几分散漫的婉妙，不禁嘴角露出一抹温馨的笑意。 可能是昨夜太过辛苦了吧…… 为了安慰她，他昨晚也难得再次动用了一下自己的入梦的能力，帮她编造了一个好梦，至少也能让她睡得更香甜一些。 但也可能是因为最近生意上的事情的确是让她太过于操心，所以的确是有些太累了。 他在起床后的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的，没有吵醒她，也好让她难得地多睡一会儿。 门外一直守着的两个丫鬟瞧见他开门出来，忙躬身问候一句：“姑爷早！” “你们也早，婉妙还在睡，不要让人打扰她。”杜白心情不错，随口吩咐道。 一个丫鬟小声说道：“但是有一个掌柜的早晨便是赶来了，说是要找小姐商量些事情……” 婉妙平时都十分自律，起早去安排今天的一些事务，只是难得今早因为杜白的原因而出了些意外，让那位掌柜落了空了。 杜白沉吟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一些责任，便是道：“那我过去见一见他，让婉妙多睡一会儿。” 两个丫鬟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姑爷和小姐是夫妻，一心同体，自然都是做得了主的。 当他走到正厅的时候，那位掌柜果然已经等候多时了，也是认得杜白的，望了望他身后没有别的身影了不免有些失望，只能连忙问候一句：“姑爷好，这大小姐还未出来吗？” 杜白摇了摇头，淡淡道：“她有事不便出来，你若是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罢。我也是能做主的。” “这……”那掌柜的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说道，“不瞒姑爷，是这几日那荣家瓷庄的人挑衅咱们苏家的店铺太过分了，怕是要将咱们往死里逼啊……” “您说，咱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 杜白坐到椅子上，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这几天他因为忙着关注鬼城那边琉璃的制作进展情况，所以一时没有留意苏家这边的生意情况，婉妙也一直没有与他提起过。 如今看来，似乎是当初那个出尔反尔，耍了苏家一通的荣家瓷庄又出来闹事了？ 还真是个不厌其烦出来表演杂技的跳梁小丑啊…… 而且这背后八成又是那个范毅林在幕后主使着。 杜白甚至开始考虑着，是不是该哪天派只鬼怪上门去吓一吓那家伙，也好让对方安分一些？ 不过这也只是想一想，并非是上策…… 他暗自摇了摇头，问向掌柜的：“是那荣家瓷庄上门来打砸了，还是派人来堵门了？” “这……这倒是没有的。”掌柜的咬了咬牙，“是那荣家瓷庄在咱们店铺的正对面开了一家专卖瓷器的商铺，而且价格故意压得刚好比我们苏家的要便宜一些！” “这样下去，那些老百姓自然都是去他们家买了，咱们店铺已经是门可罗雀了！” 准确来说，苏家的店铺最近每天都在亏钱，区别只在于这几天亏得比较多而已。 杜白眉头皱得更深。 这种恶心人而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若说幕后没有阴谋的话杜白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也就是仗着他们家大业大，才敢来欺负自己这样的小门小户。 但偏偏又不犯法，纯属生意上的竞争，若是换了别人，恐怕还真犹如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浑身难受，却拿对方没办法。 不过好在，杜白心中早已有了把握。 “他们现在店铺门口是不是每天都十分的热闹？” “的确如此。”掌柜的点点头，回忆了一下，“他们还安排了唱戏班子助兴，吸引了不少的人。” 何止于此，那门口简直是门庭若市，排起来的队伍都快蔓延到苏家的店铺门前了，更显得自家有些磕碜。 “那就这样先让他们闹吧，闹得越出名越好。” 杜白的这句话让掌柜的顿时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姑爷，您的意思是……不管他们？” “对，他们闹得越大，吸引的人越多，到时候终归还是要便宜了我们。”杜白轻笑一声。 只要到时候自己推出来琉璃的产品作为镇店的招牌，无形中便提升了苏家的招牌的品格，到时候那些客流估计有一大半都要被自己店铺给吸引过来。 人大概总是会有这种看热闹般的心情。就算知道这种琉璃买不起，可是看看总是要看的。 到时候客人只要进来了，发现那些自家许多品质优秀但价格却不贵的瓷器正在销售，生意自然是会一飞冲天。 而对面再怎么花血本下去宣传，终究只会为他们做了嫁衣而已。 杜白根本就不需要为此而担心。 而随后，鬼城内关于琉璃的制作终于有了好的结果。 大概就是当杜白得到桃花妖的传信，召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呈递上来了一件比较特殊的琉璃盏。 材质呈现鹅黄色，通透如同水晶一般，造型颇为精致，在这个时代大概就是尊贵的象征。 杜白将这物件在手中转了一转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已经基本满足了他之前所提出的要求。 当然，如果在现代的话，大概就是一个普通的玻璃杯而已。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其中材质的原因，这个质地感觉比起普通的玻璃要硬实一些，不至于轻易地就摔碎，算是普通玻璃的升级版了。 那几只专门负责研究琉璃的小妖在台下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魇龙王审视自己的作品，心中甚是不安，生怕万一大王哪个不满意就要判罚他们。 好在，半晌后，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小妖们听到了一个较为肯定的回答。 “你们做的不错，此次任务算你们完成了。小桃，你稍后可以带他们去领赏！” 几只小妖立刻狂喜，急忙跪谢：“多谢大王！” 第570章 姐妹 “不过你们后面还有别的任务。”杜白吩咐了下去，“继续研究这琉璃，可以尝试将它往……坚硬的方向靠拢，甚至可以防御刀剑袭击……” 他也算是受这几只小妖的启发，可以试着发展一下钢化玻璃的类型。 不过这也算是额外的业务发展，成与不成都无关紧要，主要还是有关于瓷器的事情安排。 “你们也要尽量多地制造最上等的瓷器，这些制造完成之后，就统一交给……沛山的闻家。” 闻家既然是他起先就布置在人间的家族，那么自然也是要派上用场的。后续他会安排闻家将鬼城制作的瓷器通过水路运送到临安，作为苏家货物的补充。 这样一来的话，可以有效帮月凝减轻一些生产上的压力。 而且有闻家帮忙的话，或许苏家的生意甚至可以不用再局限在临安一个地方，而是遍布到天下各地…… 总的来说，对于苏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是了。 现在沛山那边灾情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加上又有朝廷的支援，粮食的情况已经逐渐地稳定了下来，闻家现在应该没有原先那么忙碌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干也好。 而当杜白从鬼城回来之后，立刻便是将鬼城那边研究出来的琉璃的制作方法在纸上记录了下来，打算转交给月凝姑娘。 事实上，他所记录的这些制作方法全都是按照鬼怪的施展法术的角度去考虑得，若是寻常凡人看见了，估计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明白上面是什么含义。 这也算是间接的某种防盗措施了。 恰好中午的时候，月凝姑娘便是主动来上门拜访了。 此时因为早上无人唤醒而睡了个懒觉的婉妙有些娇嗔地埋怨了一下杜白之后，便是匆匆地一同前去迎见她，顺便商议了一下关于瓷器上的事情。 “婉妙姐姐，杜公子，你们近日……发生了什么吗？” 月凝望着面前的二人，眼神里略有些怪异。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似乎比之前一次见面时更加亲密了一些，更像是新婚夫妻一样甜蜜，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一幕让她心里莫名有些酸涩与羡慕。 婉妙面色微微一红，当然不好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能有些慌乱地转移了话题：“此次关于窑厂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差不多都准备妥当了，只要月凝妹妹点头，就可以开始生产了……” “关于这件事，我这里有一件事物，若是可以将其摸透并制作出来，想必我们苏家此次的翻身仗可以打得更加顺利。” 杜白见已经提到了这件事，便主动将先前那张纸递给了月凝姑娘，鉴于昨天已经被婉妙发现了月凝的妖族身份，所以他并未有所遮掩。 月凝还当是什么特殊的宝物，略有些好奇地打开来一看，旋即眼中不禁流露出惊讶之色。 “琉璃？！”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里实验了那么多次依旧失败告终的琉璃的制作方法，竟然会这么简单地出现在他的手中！ 婉妙还是第一次听说了此事，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纸上的内容，可惜对她而言是一头雾水的。不过聪慧的她很快就把握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莫非是传闻中极其罕见的琉璃？” “不错。”杜白点点头，“这是……我从别处寻来的法门，据说可以制造出那些极为宝贵的琉璃。还请月凝姑娘回去试上一试！” 此话一出，无论是月凝还是婉妙的面上均是露出了惊讶之色，将目光投到他的脸上。 月凝是担心自己的妖族的身份暴露，而婉妙则是关心着这琉璃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恐怕之前的一切都根本不需要再担心！ 至于月凝的担心…… “月凝妹妹，你不必责怪相公，其实是我猜到了你的身份。”婉妙见到她一副不安的模样，大约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便是柔声安慰道。 “这段时间下来，妹妹究竟是人还是妖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与我们苏家情谊深厚，我们根本不会在意的。” 月凝大抵是仍然对于之前所说的谎言而觉得心中有所愧疚，有似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欲要下跪，却是被婉妙急忙拦住。 “此事我们也不会向别人多说，只要月凝妹妹日后依旧与我们的情谊不变，那么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区别呢？日后我们还是姐妹相称便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杜白总觉得婉妙过了昨晚之后，此时的举止言行格外有一种特别的大妇风范，雍容得体，不卑不亢。 不过如果是姐妹相称的话，恐怕最先要跳出来反对的应该便是苏芷柔了。虽说现在也没有她反对的余地就是了。 此事至此大概就算是揭过了，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不过之后的两天，月凝姑娘反而是一反常态，从早到晚几乎就跟在了婉妙的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十分亲密的样子。连带着每天的糕点都精心为婉妙准备了一些，就像是有意讨好一样…… 反倒是正牌的妹妹苏芷柔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是去忙活那个《白蛇传》的事情了，婉妙没空去管她，她反而乐得自在。 相应的，婉妙对于神秘的鬼神的世界也是有诸多好奇的，她去往窑厂的时候，还曾亲自看了一遍关于月凝施展法术制作瓷器的经过，啧啧称奇。 两人的关系似乎是越来越好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家窑厂里面凭借着鬼城提供的技术支持，第一件真正的琉璃终于被制作出来了！ 起初为了降低难度，只是制作了一个琉璃的碗，而且材质多少有些混杂并且易碎，这都是火候并未掌握妥当造成的结果。 好在有了第一次成功之后，后续的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愈来愈得心应手。 以至于仅仅两天之后，苏家的窑厂的空地上就已经摆满了各种琉璃制品。 在外界堪称绝世罕见的珍宝的琉璃，在这里却像是不要钱一样地一件件随意丢在了地上，就算是不小心有些破损也丝毫不会有任何的心疼。 稍微有些瑕疵的更是立刻就会作为废品砸碎。 毕竟作为苏家第一批的限量产品，必须要绝对的精品，打出最好的名气！ 这一幕若是让外人瞧见了，估计是要惊得目瞪口呆，怀疑人生了！ 第571章 要不收敛一点？ 今天对于荣家瓷庄的新分店掌柜的刘容来说，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好日子。 之前凭借着出色的溜须拍马的能力，加上逢年过节地就给荣家的管事送些礼物，见面就点头哈腰的好生殷勤，他终于成功在一众竞争的伙计中脱颖而出，被选中作为这家新瓷器商铺的掌柜的。 一夜之间，工钱涨了，手下也多了几个帮忙做工的小伙计，家里的黄脸婆对自己的态度都有点不一样了，让他甚是自得。 如今一大早过来就有像以前的自己一样殷勤的伙计上来给自己端水送茶，嘘寒问暖，心中更是惬意得不行，心中暗自感慨着，自己这终于算是苦尽甘来，出人头地了啊！ 而且更让他舒心的是，好事还远远不止这么一点！ 这次新开的店铺虽说规模不大，卖的也都是些普通的瓷器，但是奈何价格压得便宜，生意出乎意料的好啊！ 加上刻意地卖力宣传，这开张还没几天的功夫，门外就已经开始排起长长的队伍了，店铺里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 想必他掌管商铺的出色表现也应该落在了上面的人的眼里，届时再给自己一点奖励也不是不可能了！ 唯一让他有些感到疑惑的，就是荣家瓷庄特意到此处来额外开个分店，还有意压低价格的原因了。 他一边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审视着店铺内火爆的生意，一边不经意地扫视过对面的那一家苏家的商铺。 依稀记得，前几天的时候大门还敞开着，但凡是来往路过的客人全都还没进他们那边，就已经被人更多，声势更大的自己这边给吸引了过来。 那里一天卖出去的瓷器，估计还没自己这边一个时辰的多。 而等到了今天已经日上三竿了，自己这里都卖出去不少的瓷器，那边连门都还没开！ 该不会是已经被荣家瓷庄的铺子和生意给打击得失去了信心，干不下去了吧…… 这倒也正好，毕竟他从上头那里得到的吩咐，就是用尽一切办法，将那苏家的商铺给挤兑垮掉，最好尽快能关门大吉！ “照这么下去，恐怕要不了两天，就该撑不下去了吧……” 刘容坐到座位上，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感觉人生最舒服的事也莫过于此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是觉得有些不妥，煞有介事地思量着。 这样一来老东家还费尽心思，压低价格来卖瓷器，岂不是白白费了一番功夫？ 万一上头的人发现对方这么简简单单地就给倒下了，根本不需要做持久战的准备，那会不会根本不再重视自己这边的铺子了？ 更甚者，会不会看自己这边生意固然火爆，却因为压的价格太低赚不了几个钱，所以等那苏家的铺子倒了以后，就干脆也把这间铺子给关了？ 而自己岂不是又要灰溜溜地回去做老伙计？ 他想了想，砸吧砸吧嘴：“这可不行，要不自己这边稍微收敛一点，多少给那苏家的铺子一点机会，免得死的太快了，都没机会展现我老刘的精明手段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耳朵一动，隐约听见街道对面传来些许的动静，忙抬头看去，只见正有两个年轻的伙计打开了苏家店铺的门，似是准备开张了！ “这时候才开张，估摸着也是心气都没了。” 刘容掌柜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不过心里还是稍稍一安的，至少这苏家还没那么快就倒下，他也不用担心会被撤职。 恰在此时，店铺门外走进来的两位衣着华贵的女子，似是有说有笑的，目光则是有意无意地从店铺内所摆放的瓷器上扫过，看来应该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一幕顿时让他眼前一亮，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脸谄媚笑容地迎了上去。 “哎呀，今日竟是能在小店里有幸看见陈夫人和胡夫人两位贵客，可真是难得啊！” 虽说这两位夫人不一定认得他，但是他可是认得这二人的，皆是临安城里出了名的富商的夫人！虽不一定是正房，但就算是小妾，那身价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比得上的。 尤其是像这种家里有好几房妾室的，那更是明面上在大老爷面前安安稳稳相亲相爱，实际上背地里为了争宠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什么都要比一比。 尤其是在自家不缺钱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例如你今个儿买了个漂亮的首饰被老爷瞧见夸赞了一句，自己眼下虽是也跟着赞美，但暗地里却是下狠心明个儿也要买个更漂亮的，定要将对方给比下去才甘心！ 这样一来，出手之阔绰也是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了。往往一出手就是几十乃至上百两的银子，抵得上普通人家几年的生活费了。 不过以往来说，这些富太太们应该都是将目光放在那些珠宝首饰，或是绫罗绸缎之类的店铺里才是，怎么今个儿会想着来自己这瓷器的店铺里了呢？ 掌柜刘容正好奇着，便听见那位左边的陈夫人笑吟吟地说道：“掌柜的既是认得我们，那也就好办了。此次来啊，正是陪我这胡妹妹买件心仪的花瓶呢！” “还不是我家那老爷，年岁大了，近几年开始对瓷器感兴趣了。” 那位胡夫人的确和她的姓一样，一双狐媚眼睛十分勾人，应当是十分讨男人喜欢的，此刻却是自怨自艾着。 “整天花在瓷器上的时间比我们这些妻妾的身上还多，大晚上的也是爱不释手，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就由那瓷器侍寝了。” “而且前两天我那一个好姐姐便不知从哪里淘到了一个好花瓶，说是专门供给皇宫的官窑里面出来的，可是把我那老爷给迷得不轻，连着三四天了，一直都去她那儿休息……” 她倒也大胆，这番私密话没有顾及便是说了出来，大概也是还年轻不太懂事的关系。 毕竟这老夫少妻的，如果现在没得到足够的宠爱就被冷落，那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也多亏了她认识那位陈夫人，两人关系不错，陈夫人便是特意帮她出了个主意。 来买个更好的瓷器，比那老爷给夺回来！ 第572章 你们家有吗？ 她们若是真坐以待毙，恐怕就真只能独守空房到死了。 不过这买瓷器也不能随便乱买，她们没研究过这些也不太懂，商量一番后索性便是决定前往比较有名的商铺里面，挑着最贵的买，所谓一分钱一分货，这样应该总是没错了。 而若说起有名，荣家瓷庄虽说不算是最大的，但在临安也是挺有名气，尤其是最近有了范毅林的支持，卖的上等瓷器多了，在那些有钱人家的耳中也就听得多了。 恰好此次这边附近开了家分店，她们姐妹二人便打算过来瞧一瞧，若是遇见了合适了便花钱买下来便是。 反正不差钱，自然是越贵越好，反正不能比别人的差了！ 也正是抱持着这般想法，陈夫人便是说道：“掌柜的，我们姐妹二人毕竟也是不懂瓷器的，究竟应该买哪一种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打听了一些消息，说是这官窑里面出来的属于最佳的，你这里可有卖官窑的瓷器？” 掌柜刘容闻言更是面容上笑得盎然，点头哈腰似是一条走狗。 “二位夫人可真是来对地方了，若说起官窑的瓷器的存货，我荣家瓷庄可是数一数二的！” “来，二位夫人且随小的上来二楼，正巧咱这店铺里面就有几件镇店之宝，若是寻常人那是连看都不给看的，但是二位夫人皆是身份尊贵的，小人哪敢隐瞒！” 他一边招呼着二位夫人上去二楼的雅座，一边赶紧吩咐手下的伙计：“你们快些去把咱们店里那几件最好的瓷器拿来，给二位夫人过过眼，莫要耽搁了时间惹夫人不快了！” 那位胡夫人心头娇气，又是嫁了个大户，特意吩咐了一句：“千万要拿最好的瓷器，若是让我满意了，价格自然不是问题。” “听见了没，赶紧去！”刘容催促着伙计，一边笑呵呵地引着二位夫人到雅座处坐下。 “二位夫人要不先喝点茶，本店的茶水也是一等一的……” 此时那陈夫人目光无意间一瞥，透过窗户注意到街对面的苏家的店铺，有些好奇：“那里怎么也有一家卖瓷器的？不过苏氏……似乎不曾听闻过，不如妹妹我们待会儿一起过去看看？” 大概女子都有逛街看看新东西的喜好。 刘容见状赶紧说道：“二位夫人，那苏家只是个从偏僻小城里面上来的，卖的都是些下等瓷器，能有什么好东西？与我们荣家瓷庄那是比也比不得，还是不必多费功夫了……” 正好，几个伙计已经抬着瓷器上来了，让他心头一松。 “来，二位夫人请看，这几件瓷器便是官窑里面流出来的，寻常人根本难得一见，想必应该是合二位心意的了！” “这些瓷器……” 那位胡夫人目光从桌上那几件高矮胖瘦不一的瓷器上缓缓扫过，倒是没有太过于惊艳，十分平淡。 “这些瓷器怎么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怎么样啊，掌柜的，你是不是私藏了，没有拿真正的宝贝出来倒是那些普通的来糊弄我们？” 毕竟她们二人平日里整天研究着胭脂和首饰，对于瓷器并不太懂得。那些精美的瓷器落在她们眼中似乎与寻常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刘容闻言不禁大喊一声冤枉，赶紧解释道：“夫人啊，小人岂敢呢？您看这件的色彩和质地，那可是远胜于寻常瓷器的！” “还有这件，精美圆润，质地光泽，色彩艳丽，那在以往可是直接上供给皇室的，说不定某位贵妃的房中就摆着这一模一样的瓷器！” 刘容几番展示，想要说明其中的精美之处与特点，可惜的是面对的二位夫人对于这一番长篇大论根本就不感兴趣，兴趣寥寥。 若真说起有点兴趣的，大概就只有那可能与皇室用一模一样的瓷器的事情了。 “皇室也在用这种瓷器？” 胡夫人拿起一个在她眼中十分普通的碗，仔细打量了两眼，还是很难想象那位皇帝也用一样的碗来吃饭。 “此事千真万确！”刘容赶紧说道，“这官窑就是专供给皇宫贵族的，少有一些才会流入市场，可是稀有的很呢！” “哦？若真是如此……”胡夫人点了点头，想着要不就先买回去试试，看看老爷会不会动心。 如果是皇帝都在用的，那应该差不了了。 只是还没等刘容松一口气，那位陈夫人的一句话却是让他的面色一僵。 “哎，妹妹，你瞧！”陈夫人指了指对面的那苏家商铺，眼神里有几分难掩的惊讶，“那是什么？” “嗯？” 胡夫人闻言也是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待看见那苏氏商铺门口的时候，却是一愣，似乎看呆了！ 掌柜刘容见她们这副反应，自然是十分疑惑了，以他的角度看不到苏家的动静，暗道难不成是耍什么杂戏才吸引了两位夫人的目光？ 他眼见她们一直没说话，看得十分入神，忍不住提醒道：“二位夫人，您看这几件瓷器如何？若是觉得合适的话……” 他自然是希望这些索性一起打包卖掉，毕竟瓷器贵是贵，但也要碰上懂行的人，不一定每天都有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意外的是，那位胡夫人一脸激动地回头望向他：“你们这里有他们那种瓷器吗？若是有，我便统统买下来！” “什么瓷器？”刘容一脸茫然，根本没搞明白她在说什么。 猜测大概是苏家在搞事情，他便探着脖子望向窗外，想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映入他眼帘的，是苏家商铺的门口不知何时摆起了一个大台子，几个仆从正在四周守护着，似是担心被人触碰。 而真正吸引人目光的，则是那上面摆着五件奇特的事物！ 看造型应该也是摆设用的瓷器一类的，并不算多么稀奇。 但是真正让他也看傻了眼的是，那事物通透晶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不似是寻常瓷器那般笨重，反而十分轻盈灵动，美得简直不似凡物！ 短短时间里，已经有十几个本该是在他店里买瓷器的客人被吸引了过去，围观并惊叹着此物的美丽，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而且凡是路过的路人，即便本来没有买瓷器的意思，但是当看到它们的第一眼，就舍不得离开视线了！ 第573章 必定势不可挡！ 这东西就是有这么不同寻常的魅力，任何人看到的第一眼会忍不住惊叹于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奇妙的东西！ 瞧见这一幕，便是见多识广的刘容也不禁满脸的震惊，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瞪了出来，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几件一看便十分珍贵的商品。 “琉璃？！” 他作为行内人，自然是一眼便看出来了这东西的不凡之处，而且印象也十分的深刻！ 说起来，他曾在十几年前有幸短暂地目睹过这种琉璃质地的造物，据说是官窑里边无意中所制作出来的。而且也仅仅是看了一眼，然后就被某位富豪以大手笔的高价买下，最终不见了踪迹。 不过当时初见时的惊艳一瞥始终在他的脑海中留有了深刻的印象，挥之不去。 他也曾依稀记得，后来有不少人或是为了钱财，或是为了造诣，试图仿制出来。然而无一例外皆是以失败而告终。 在耗费了无数的心血与精力之后所得到的却是一堆垃圾，而且前路还依旧是一片渺茫，根本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任谁都没有信心继续坚持下去了。 毕竟窑厂要做的是生意，可不是什么慈善。 而且真要说起来，当初刘容所见到的那个琉璃瓶的质地也远远比不上眼前这几个。 就好像一个是色泽混杂的烂玉，一个是精纯细腻的美玉，相差得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不可比拟。 只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刘容有些难以相信：“为何苏家会有这种近乎完美的琉璃的造物？而且一摆就是五个！” 这可不是巧合可以说得通的了。 难道他们是去打劫了皇宫吗？！ 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那位胡夫人却是随手放下了那个瓷器碗，一脸不屑地说道：“你们这铺子怎么回事？亏之前还吹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结果人家偏远小城里面来卖的东西你们家都没有，可不是戏耍人么！” 刘容不禁哑然，竟是憋屈地不知该如何反驳才是。 胡夫人转头便是拉着那位陈夫人的手，兴奋地说道：“走，姐姐，咱们下去看看！那么漂亮的东西，我都喜欢得不得了，老爷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刘容掌柜的一边满脸肉疼地捧着刚才被那位夫人随手一放的碗，生怕哪里磕着坏了，要是坏了他可赔不起，一边又不敢生气，只能连声呼喊挽留着：“二位夫人……二位夫人等等……” 可惜的是，那两位夫人此刻已经一心都放在了那琉璃的上面，根本头也不回地直接下去，生怕自己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只留下欲哭无泪的刘容望着她们的背影唉声叹气，旋即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的精神一振，将怒气都发泄到一旁的伙计上面：“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些宝贝都收回去？万一弄坏了，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 他自己则是来回踱步着，终于两手一敲定了主意，也赶紧下去瞧一瞧，看看这苏家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若是能够打听一下对方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琉璃便更好了！ 他可不信会是苏家自己造的。 而与此同时，苏家的店铺内，杜白望着外面不多时便不断聚集起来的客人们，已经远远超过自从苏家来到府城以后所招待的客人的数量。 他轻笑一声，转头对身旁似乎还有几分紧张的婉妙，颇有些邀功意味地说道：“如何？我可是说过的，只要将这琉璃摆出来，任对方使出什么手段来，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要不了多久，全临安的人都会知道只有我们苏家才有琉璃！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势不可挡的时候！” 说这番话时，他的语气里满是自信与不容置疑！ 在这种工艺与科技手段落后的时候，琉璃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可以量产的货物，更别提像他这样结合法术，快捷并且大量的生产了！ 若非是担心失去了物以稀为贵的属性，他完全可以在短短几天做到把整条大街都铺满琉璃！ 而现在，也只是做个抛砖引玉的作用。琉璃本身并不贵重，重要的是它所能为苏家带来的帮助！ 可以彻底让范毅林的计划落空了的好东西！ 而婉妙也没有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只是习惯多虑的她望见外面越聚越多的客人，不免有些担心：“但是相公，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毕竟这种行为已经几乎等同于是朝着整个临安所有的瓷器商行宣战了！ 跟随着爷爷习惯了商场上的风云变幻的婉妙心中的第一个念头还是觉得这种两败俱伤的手段，并不太妥当。 杜白却是摇了摇头：“娘子，你难道觉得假如我们苏家没有拿出这琉璃，他们那些人就会放过我们吗？” “不会的。他们背后受到那范毅林的指使，根本不会手下留情。对他们而言，我们苏家也不过是他们讨好那范毅林的工具而已。” 闻言婉妙沉默了下来，紧紧抿着嘴唇。 显然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我们如果要在这番战争里面活下来，就必须要把局面搅和得越来越混乱才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苏家可不是随意任他们揉捏的软柿子！” 杜白手负在身后，望向门外不断拥挤的人潮，淡淡一笑，风轻云淡般地说道：“看着吧，迟早……他们都得亲自上门来负荆请罪！” 没有人能和利益过不去。 没错，这就是垄断的魅力！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伙计顶不住人潮拥挤，匆匆忙忙赶回来小声问向他：“姑爷，有人说要花高价钱买下这些您说的展示品，出的价格很高，小的一时也拿不准……” “很高？”杜白想了想，“多少钱？” “一千两买一个！”那伙计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十分艰难地说着。 对于这个还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小伙计而言，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花费整整一千两银子去买一个不能吃也不能喝的东西。 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琉璃的确是很美，但也没想到有人会疯狂到这个程度！ 这般价格把他可是吓得不轻。 只是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位姑爷却是丝毫没有惊讶的意味，反而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太便宜了。” 第574章 万两！ “这样吧，这里五件，每件两千两银子，谁能买到便是谁的！”杜白随口吩咐着，就好像是在说着一笔二两银子的买卖。 “这……两千两？就几个瓶子？”伙计惊得差点掉了下巴，觉得可能是自己听岔了，赶紧再次确认，“姑爷，您确定您说的是两千两？” 杜白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快些去和那些客人们说一声，免得让他们久等了。” 说实话，要不是考虑到等后期铺货的时候，让那几个先买了的觉得自己成了冤大头而吃了亏，反而让双方结了仇，他都敢往三千四千两以上去卖！ 他从来都不觉得，这些难得一见的宝贝琉璃会缺少喜爱的买家。就连在现代已经习惯了玻璃瓶的他都觉得这些东西十分精致。 只要他控制着数量，那么这些东西就会一直变得比黄金还要值钱！ 直到不知多少年后，科技发展，出现了可以批量制造琉璃艺术品的工艺为止。 当然，他并不会为了这些许眼前的利益而放弃大局。 毕竟如果说瓷器代表了历史的厚重，那么这些琉璃大概就意味着新潮与变革。 一场他早已谋划好的，对于临安商场上的变革！ 伙计自然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的，但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于究竟会不会有人以这么高的价格买下这些琉璃。 但当他把杜白的吩咐说出来了之后，现场的热烈反应却是让他更加惊奇。 似乎……有意愿要买下的人还真不少！ “两千两……相比起这种奇珍异宝来说似乎也不算十分的昂贵。” 那位胡夫人与陈夫人自然是已经久候多时了，她们可没有兴趣陪外面一群粗人们挤在一起，当即便是让两个仆人开路，走入了苏家店铺。 “二位便是这苏氏商铺的主人了？”她一眼便是瞧见了杜白与婉妙，大约便也是从两人的气质与衣着上有了判断，笑盈盈地问道，“两千两自是不贵的，反而是这么难得的宝贝只卖两千两，二位不会觉得有些亏了？” 对于这种有钱人而言，碰上这样自己也喜爱得不得了的东西，反而是觉得价格低了。 而相比于那些沉重的瓷器，这种亮晶晶且轻盈的琉璃自然更讨她们喜欢。 “在下倒是觉得，这般宝贝日后未必会就此不见。我们苏家既然能造出来这些，就可以造出来更多！如今便只当是结个善缘罢了。” 杜白虽然不认识面前这两人，不过看她们这般华贵的姿态也大概可以猜出来是某位富太太了，便是轻笑着答道。 这般自信的回答的确是让她们也不禁侧目，连连赞许着：“好一个善缘，那就先包下一个来！” 对这位胡夫人而言，两千两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不过她相信只要自己讨得了那位老爷的欢心，这些钱花出去也就值得了。 有些意外的是，那位本来只是陪着一起来的陈夫人也不免有些心动，看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竟也忍不住花钱买了一个下来。 就算不是为了讨自家老爷喜欢，放在自己房子里，看着也格外的赏心悦目一些。 这眨眼时间便是卖出去了两个，望着还只剩三个琉璃了，那些围观者们纷纷开始焦躁起来，其中有些财力的也正在蠢蠢欲动。 以至于不到片刻功夫，这五个琉璃便已经全部卖完，苏家瞬间便是入账了整整一万两银子！ 上上下下除了杜白自己以外，其他人便是婉妙也都是不敢置信，恍若是做梦一般。 往年，恐怕苏家辛苦做大半年的买卖才可能有万两银子，而现在，仅仅是一个早上便…… 因为这钱来得太过于简单，以至于婉妙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那如果多拿几个这样的琉璃出来售卖，苏家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变成临安的第一富商了！ 不过这个主意无论是杜白和婉妙都知道是不妥当的，如果短时间内大量发售，跌价该是会非常厉害。 更关键的是，要用这些琉璃来带动自家的瓷器生意才是关键！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杜白还另外留了个杀招，那就是专门放了一个制作精良的琉璃盏在自家商铺内仅供展览使用，以此来吸引外面的客人。 这个琉璃盏比之先前那些不仅是造型更加精细，而且色彩也更加的鲜艳，并且还别具匠心地顺着不同光线的角度都能看到不同的绝美色彩，有若是云雾缭绕，彩云飘飘！ 一眼望去简直就像是仙家使用的茶盏一般，令人惊叹并沉醉于其中！ 这东西倒也不是不卖，不过一口价一万两银子，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非卖品了。 而只要进来的客人多了，他们买不起那琉璃盏，多少也会买点别的普通的瓷器过过瘾。 这些瓷器虽然不像是琉璃盏那么精美，但也是有法术的锻造痕迹在其中，比起寻常的瓷器更加美观结识，也会更让人觉得值得这个价钱。 单单这一天，苏家商铺卖出去的瓷器就比起过去大半个月的还要多！ 杜白神色淡然地望着店铺内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忽而似有所觉，转头望向门外。 只见对面那家荣家瓷庄的店铺的掌柜正面目呆滞地倚着门框望向这边，脸色异乎寻常有些苍白。 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仔细想来这倒也正常，毕竟对方付出这么多，还敲锣打鼓好些日子，并且用仅比成本价高一些的低价才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客人们，这才一天就莫名其妙地被苏家给抢了过来！ 现在看看他们自己那店铺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的迹象，再看看完全颠倒过来的苏家，心里能好受才怪了！ 杜白心中十分地舒畅，出于礼貌向对方微微一笑，但在对方眼中却恍若是魔鬼一般，脸色更是一白，向后不自禁地踉跄了几步，若不是身后的伙计赶紧扶着怕是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其神色恍惚，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完了……全完了……” 他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这苏家究竟会掀起怎样的惊人风波了…… 第575章 定窑的式微 杜白看见那掌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失声一笑，说实话，对方该是多虑了。 双方有仇的确是没错，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荣家瓷庄看作是一个劲敌。 真正该要忧虑的是对方身后的范毅林才对。 …… 夜色已暗，临安的某处宅府中刚刚散去了宴席，宾客散去，正是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 白日时候的胡夫人看见微醺有几分醉态的老爷正从前厅有些踉跄地走回来，正心中一动，想上前去搀扶一把，谁想到一个狐媚子却是抢在了她的前头，搀扶住那老爷露出一副献媚的模样，让她好生气恼。 只是就在这时，她却是隐约听见那狐媚子娇滴滴地劝说着：“老爷，妾身近日又从一位好友那里买到了一件瓷器，据说是官窑里面出来的十分精美。但奈何妾身眼拙实在认不出来，不知可否劳烦老爷替妾身把一把眼？” 估摸着这看一看的功夫，就是一整晚了。 除了胡夫人之外，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心里都有几分计量在。 “哦？”那老爷倒也没有醉的完全糊涂，一听便是来了兴趣。 毕竟这官窑里面出来的瓷器都还算不错，之前收集到的好些都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不过他也有些担心，只要不是买错了，买成近几年出产的定窑的即可…… 话说这府城的官窑定窑早些年间应该也算是出名的官窑了，出过好几件传世级别的瓷器，皇帝也是爱不释手。 但有些可惜的是，这定窑近些年来做出来的瓷器品质有些下滑的趋势，虽然也可以算得上是上等瓷器，但是落在那些专业人士的眼中缺陷可就十分明显了。 无论是质地，色彩，还是细腻程度，都远远逊色于之前的水平，让人不禁暗自怀疑这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个官窑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定窑才会在今年被额外削去了上供给皇宫的份额，更是被颜面大失的知府大人给狠狠地批了一通，此时格外显得有些落魄了。 “你那屋里的瓷器，是哪个官窑的？”他顺口问了一句。 那妾室微微一怔，旋即媚笑道：“妾身听闻应该是咱们临安自个儿的……” 那就是定窑了。 这位老爷闻言顿时少了一大半的兴趣，笑意也没方才那么强烈了。 不过也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兴许还能捡个漏呢？ 胡夫人一看老爷似乎是要被那狐媚子给勾走了，心中不禁一急，来不及把老爷给哄到自己屋里去慢慢观赏，赶紧便是将自己白天买来的那个琉璃给拿了出来。 此物刚一拿出来，在烛火月月光的映衬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辉，犹如是罕见的宝物现世一般，立刻便是引起了那位老爷的注意。 “这是……” 他登时瞪大了眼睛，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这边。 随后便是十分激动地甩开了一旁还缠着他的那个妾室，急匆匆地朝着胡夫人走来。 根本不管身后那个妾室傻愣愣地看着他离开，气极地在地上踢了踢。 “这是哪里来的？”老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手中的琉璃瓶，眼睛都看得直了，根本舍不得挪开视线。 这种东西，说是仙人的宝物他都丝毫不怀疑！ 胡夫人瞧见老爷这般痴痴的样子，心中暗喜，觉着这两千两银子花出去算是完全不亏了，当即便是答道：“回老爷，是妾身今天在街上看见，觉得甚是漂亮便买下来的，老爷觉得如何？” “漂亮！漂亮！” 老爷连声赞叹，在他看来，这东西简直比自己的那些妾室加起来还要更好看！ “你花了多少银子？应该不少吧！” “两千两……只要老爷喜欢，这便也值得了！”胡夫人故意作出几分羞涩的姿态。 “才两千两？”老爷更是惊讶，这东西一看就是无价之宝，比起如今那定窑的瓷器更胜一筹，说不定还能直接被上供给皇上！ 两千两，那简直就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胡夫人见他舍不得移开视线的样子，瞥了眼不远处那已经气得嘴都歪了的狐媚子，心中更是得意，莲步款款，笑吟吟地说道：“老爷，这琉璃就放在妾身的屋内，若是喜欢，不妨便晚上慢慢看吧……” “好好好！”老爷答应得十分爽快，立刻就是拥着她走入屋内，看来是真的迫不及待了。 虽说这份心急并不是冲着美色，而是琉璃而已…… 而这一夜，随着苏家这五个瓷器卖出去所引起的风波还远远不止于此。 无论是那位陈夫人的家中，亦或是其他那三位花了大价钱买下琉璃的人，这也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一夜。 等到次日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还有一层朦朦胧的细雨，但也寥寥几位为了赶早的人撑着把油纸伞从石板路上经过，行色匆匆。 苏家商铺的店门前，鲜少会有太多人的驻足。 本也该是这样平静的一天，毕竟这里也不算是什么特别热闹的街道，甚至可以算是有些偏僻。 然而今天却是个意外。 一大早的便是有陆陆续续的一大帮子的人开始汇聚到这店门前，翘首以盼着商铺的开张。 而且粗算一看，来的比走的多得多。 不多时，竟然将那段店门前不算大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打着的油纸伞花花绿绿的，却也诡异地严丝合缝，硬是将这些人脚下的地面遮挡成了一片干燥的地面，免受雨水的清洗！ 后来因为人太多，甚至把荣家瓷庄门前的地方也给占了许多。 以至于那伙计开门的时候，看见好几个人立刻便是挤了进来，还有些奇怪怎么这么早就来买瓷器，掌柜刘容也是不禁有些欣慰。 看来自己前些日子也算是没白费功夫，这些人还是记得自己的好的。 可一问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地方不够进来躲雨的！ 大失所望的他先是一愣，旋即便是怒火攻心，大声呵斥着让那几个不是来买瓷器的家伙给滚出去，自己则是用力拍着桌子，气得不行！ “一群没用的东西！” 自己前些日子费了那么多的功夫，一转眼就全白送对面苏家了？ 第576章 我们自己造的！ “掌柜的，您消消火气，咱们若是自己把这些客人都给赶跑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苏家的人了吗？” 一个懂事的伙计见客人都被吓跑了，赶紧上前来劝说着。 刘容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倒也没错。 “的确！” 他点了点头，转头望向门外那人山人海的架势，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猜想。 “别看现在他们门前的人这么多，但是还不知道究竟是哭还是笑呢！” “这些人八成都是被昨天那些琉璃给吸引过来的，如果今天苏家拿不出来那些琉璃，那这些人定然根本不会对他们的普通瓷器产生半点的兴趣！” “甚至这人一多起来，还可能闹事！倒是铺子被砸了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谁让他们昨天故意闹得这么大的阵仗，搞得人尽皆知！”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逐渐消去了原先的烦躁与愤怒，反而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望向苏家店铺的眼神里满满的恶意。 没错，他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相信苏家能拿出来那么的琉璃！ 昨天那几件或许也只是巧合而已，不管他们是从哪里买来的，还是自己撞大运造出来的，像这样的巧夺天工般的宝物，根本就不可能会大量地生产出来！ 所以接下来他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够了。 看看这苏家的人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承受最糟糕的后果！ 而他，则是一边优哉游哉地品着上好的龙井茶，一边等着那些发现自己被欺骗的客人们回心转意，回来他的店铺里面大买特买。 而揭晓最后答案的时刻很快就要到来了。 随着苏家的伙计打开了商铺的门，蜂拥而至希望可以抢购到琉璃的客人们便是纷纷拿出了大额的银票，高声呼喊。 “我要昨天的那种琉璃！” “我也要！” “我出三千两！” “我出四千两！” …… 不知何时，现场已经演变成了一场竞价的拍卖会般的景象，你推我挤的，还一个个大声嘶喊着，生怕自己的声音弱了一筹一样。 毕竟会在这里挤着的自然不会是那些身份尊贵的人亲自过来，一群练过武功的家仆谁也不怕谁，暗自较量着。 而他们喊出的价格也不免让人怀疑人生。 三千两四千两这种或许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过大半辈子的钱，就好像是废纸一样地飘了出来。 这种场面更是让那对面的刘容看得心中直犯酸意，手里的茶都差点弄撒了。好在很快就反应过来，打算看看这苏家的最后下场会是如何的凄惨。 而眼前这一幕也是让没经历过这般可怕阵仗的苏家伙计直接看傻了眼，好在身后跟出来了杜白，望着面前的一众人，淡淡一笑。 “首先，我这里并非是什么拍卖行，诸位不必竞价了，这琉璃，我们也不会凭着物以稀为贵而有意炒高价格，昨天是两千两，今天就还是两千两，明天也还是两千两。” 这番话一出，不仅是对面的刘容愣住了，就连面前的一众人也注意到了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这位公子的意思是，你们苏氏商铺还有许多的琉璃？” 他们开始琢磨着，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这等无价之宝昨天一次出了五件也就罢了，竟然还有？ 杜白轻笑一声：“不瞒诸位，我们苏家经过已经掌握了如何稳定且有效地制作琉璃的手法与工艺，只是奈何诸位也该明白，这般过程实在是太难，一不留神就可能功亏一篑……” “所以直到目前，每天最大的产量也是极为稀少，这五件已经是我们目前所能拿出来售卖的极限。或许在未来可以可以有所提高，但究竟是多远……”杜白摇了摇头，似是感叹，“依旧仍是不可推测啊……” 总而言之，假中有真，真中有假，但是他的目的已经初步达到了，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苏家可以制造琉璃！ 那么他们就已经落于不败之地。 他大手一挥，沉声道：“来人，上货！” 话音一落，所有人便是看见屋内几个伙计小心翼翼地将几件用白布遮挡着的货物搬上了昨天的那个台子，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 “揭幕！”杜白看着众人那一脸期待的模样，暗笑一声，吩咐道。 旋即，幕布揭下！ 五件璀璨耀眼的琉璃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呼吸一滞，眼睛都看直了！ 尤其是此刻的烟雨朦胧，更是为这些琉璃增添了几分细腻如同幻境一般的美妙，让人是如此的爱不释手！ 缺货？不存在的！ 对面的刘容掌柜的看呆了眼，连何时手中的茶杯翻倒在地上都已是不可知，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开始慢慢地涌上来，让他浑身都忍不住地颤抖着。 “完了……”他脑中一片空白。 而此刻那些围拢在苏家店铺门前的客人们怔怔地望着那新出来的五件琉璃之后，随后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这五件我都要了！” 这口气倒是大得很，不过在这里的人谁没有点底气，只是暗恼自己没有及时开口罢了。 谁料杜白却是摇了摇头：“这有些不妥，这些琉璃每一户人家一次只能买一件！” 话音落下，立刻便是有无数人开始纷纷举手，疯狂地大喊着：“我先来的！给我！” “给我！两千两而已！” 至于因为有了稳定的渠道而贬值？目前还是不存在的。 临安城那么多的富人，苏家目前每天五件琉璃的卖，要满足全部需求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凡是有点攀比心理的，亦或是希望早点收藏到的，谁不是立刻来抢购了？ 这大概就是限购的魅力了吧。 …… 争抢的局面格外的热烈，不过既然都是两千两，那么给谁也的确是个问题。 好在杜白早已经有了准备，首先便是现金交易，没有准备好现钱的不收，其次便是态度诚恳的，不是趾高气昂的，然后就是随机挑选……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场面说辞。 他在之前便已经下了功夫，研究过这临安城里的值得关注的有权势有财力的家族，只要不是跟着范毅林来欺压自己的，那么这些人也是值得交好的一类。 可能在场有人觉得杜白的确只是随手一点，但是却没想到他早已安排了那些小妖们替自己做好了侦查，每一步都是精打细算。 至于那些跟随着范毅林那一派的，注定是买不到自己的瓷器。 第577章 重要的是面子！ 除了那有限的五件琉璃之外，关于店铺内的瓷器生意当然也不会落下，毕竟客人这么多了，来不能白来一趟。 而这其中，还有一些人怀抱着异样的心思。 例如一个没能抢到琉璃的仆从小跑着离开人群，回到街道口一辆已经久候多时的马车前，有些敬畏地向自家主子汇报了一下方才的情况，有些担心会被责罚。 若真是比银子，他们未必会弱于别人，奈何那杜白是随手一指，实在是没有办法。 而马车掀开帘子，一个富态的老爷从里面探出头来，细细听了这仆从的禀报之后，虽是有些恼怒其办事不利，不过还是开始仔细思考着对策。 “那苏家的铺子应该主要是卖瓷器的吧……他们的瓷器品质应该也是颇为不错，你去买点瓷器回来……” 仆从躬着身子听候吩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毕竟能够制造出这种举世罕见的琉璃的窑厂，那么想必在其他方面的工艺也不会有所欠缺。 虽然现在似乎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铺，但是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成长起来，仅仅依靠这琉璃的独门生意，就已经有着超越其他世家的巨大潜力！ 但是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来买那种罕见的琉璃的，寻常的瓷器他们家族里面可不缺。 老爷见他一副榆木脑袋的傻样子，颇有些怒其不争地骂了一句：“蠢货，我早已听闻这苏家的铺子前些日子以来生意其实不算好，所以我们大可去多多照顾他们的生意！” “这样一来二去，说不定对方还会看在我们这么照顾的份上，下次额外内定了一个琉璃的名额呢？” 钱对于他们而言是真不缺的，缺的是面子和向那些老友们炫耀时候的资本。 恰好，这琉璃足够稀奇足够漂亮，而且价格不菲，完全可以作为这么一个工具存在！ 若是能尽快弄到手，绝对有面子！ 至于对于这种琉璃的喜爱倒是可以先放到之后再说。 仆从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转身回去拿苏家店门前，打算买一些瓷器回去，顺便混个脸熟。 只是没想到的是，打着这般念头的人还不少，以至于当两拨人同时看中一个瓷器的时候，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个给我！” “这个归我了！你们别抢！” “我就爱这个！你们让开！” 一时之间不仅是方才那个琉璃让人抢破了头，甚至连苏家的瓷器都逐渐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为了一个花瓶而骂骂咧咧的人可不在少数。 好在因为有维持秩序的人在，所以不至于当场大打出手起来。 这一幕不仅是让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们看傻了眼，就连杜白也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他也很快就猜测到了这些人的意图，心中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并未太在意，就让他们这么去吧，对于苏家反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或者说这阵势闹得越来越厉害，他越是满意才对。 眨眼的功夫，苏家的瓷器就已经被抢购一空了，就连沉积已久的库存都被人搬了空，让前几天还在对于苏家商铺的前景担忧而愁眉不展的掌柜颇有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忙让伙计偷偷掐了一下他，感觉到疼痛才意识到不是做梦。 可是这现实就是比梦境更加的荒诞不经！ 他不禁转头望向谈笑风生间便将一大困境给化解了的姑爷，内心深感由衷的佩服，也有些惭愧于前些日子自己还不信任对方，以为对方作为赘婿仅仅只是靠着大小姐而已。 而等到所有的瓷器都被卖完了，这些客人们方才逐渐平息下先前的一通混乱，不过还是有人不死心地问向杜白：“那个琉璃盏多少价钱？” 没错，问的就是那个最精美的昨天拿出来展示的琉璃盏。因为实在太过于美轮美奂，打着它的主意的人可是不少的。 杜白还真担心这些人里面有个冤大头会一口气掏出一万两把这个招牌的展示品给买下，在见识了这帮富得流油的家伙的大手笔之后，已经有些意识到昨天的定价有些太低了。 “十万两，不二价。” 杜白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口气翻了十倍，任这些人再是财大气粗，这么一大笔钱想拿出来也是十分困难的。 如果真拿出来了…… 那他卖也就卖了，大不了再做一个便是。 横竖也不亏。 果不其然，当得知这价格之后，那些人也只好乖乖闭上了嘴，十分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漂亮到让人窒息的琉璃盏之后，方才叹了声气转身离开，打算等明天再来碰碰运气。 尽管每天五个的名额实在是有些太少了。 而就在这些人转身离去的时候，一道有些意外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口，正是有一段时日没见的徐志岩！ “徐公子，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杜兄！”徐志岩显然来得有些急切，还有些喘着气，慢慢才平复下来恢复了原本的从容，拱手道，“我之前去了几位叔父的朋友那里拜访，也是希望能替苏家多找一些助力，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是我有些小瞧了杜兄的手段了。” 他嘴角带着几分苦笑，目光从周围被搬空了的店铺已经那些流连忘返的客人上扫过，最后落在杜白手边的那个精美至极的琉璃盏，不由得深深地感慨。 他也是今早见到了一位长辈正爱不释手地捧着一个琉璃有些好奇地一问，方才得知竟然是苏家出产的！ 如果手中能有琉璃这一件大杀器，那么又何愁没有生意呢？ 杜白笑着道：“这倒不是我有意隐瞒于徐兄，只是之前我也不是十分地确定是否可以将琉璃研制成功。直到前几天方才有了些成果，但也没来得及与你说一声。” “原来如此。” 徐志岩倒也不是真的因为此事而生气，微微点头，旋即又是问道：“方才那一幕我多少也有些了解到了，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若是杜兄打算继续以每天五个琉璃的方式销售出去，恐怕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578章 分摊风险 杜白沉吟了一下，试着问道：“徐公子的意思是……官场上？” “的确。” 徐志岩既然已经决定要帮助苏家，那么自然是处处考虑了妥当。 “官场上人心险恶，谁也不能说究竟会不会有人见财起意，而使用一些手段。” “尤其是在求而不得的情况下。” 杜白已经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毕竟这个时代不是现代，这里还是封建专制的时代。那些官员们若是想要惩治一个地位不高的商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这也是杜白如果希望用琉璃让苏家逐渐壮大的未来路途上，必然会遇到的一环。 徐志岩轻叹一声：“在下虽然能帮苏家阻挡大部分的威胁，但是难免也会出现像是范副使那样的特例，所以这其中的尺度，还希望杜兄好好把握一些。” 杜白明白，这不是什么危言耸听，而是如果这么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好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不得不防。 不过好在他在这之前便已经有了相关层面的考虑，而且有更大的底牌在身后支撑，所以也不至于太过慌乱。 “此事我已经有所考虑了，大致的解决方法就是分摊风险罢……” “分摊……风险？”徐志岩大概有些不太能明白这么现代化的词语，略显疑惑。 “我自然是知晓每天五个的卖瓷器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早已有了别的打算。”杜白轻笑一声，挥手示意一个伙计从柜台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搬出来了一箱的东西。 “这是……”徐志岩望着那个盖着盖子的木箱有些好奇。 等伙计将盖子打开之后，眼前的惊人一幕顿时让他面色一怔，旋即双目缓缓睁大，面上震惊至极，难掩几分久违的失态！ 只见这满满一箱的东西，竟然都是先前卖出的那种琉璃制品！ 若是都按照两千两去售卖，那仅仅这么一箱的价格就已经是不可计数了！ 杜白看见对方的神色变化，不禁微微一笑。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每天卖五个琉璃的法子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所以这头几天纯粹是用来烘托气氛，掀起风波的。 等过了最初的这几天，苏家的名声已经旺起来之后，他就会立刻启用第二套方案。 “我们苏家并不会独占这些琉璃，或者说，后面我们会将产量逐渐提高，而除了我们自家销售之外，也会邀请一些世家进行合作销售。” 大概就是经销商的意思吧…… 他知道苏家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也不会有那个精力去把控全局，更别提是发展到全国各地。 他自己不愿意，而且就算婉妙有那个念头，他也不舍得的。真要让她忙得落不下脚四处奔波，那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恐怕现在最渴望能有生之年抱外孙的苏老爷子得知此事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所以将一部分的琉璃转交给其它的世家一起进行销售，借用对方的商路，真正实现对于全国范围的销售，这才是真正的做大的办法。 “一起来卖这些琉璃？”徐志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神奇的办法，不禁愣在当场，仔细思考起来又觉得虽然有些荒谬，但却的确有几分道理在。 “不错，我们苏家会将一部分的琉璃转交给那些世家代为售卖，而得来的钱我们二者按照比例来分摊。” 这样一来，不仅是生意的范围扩大了，而且无形中风险也被分摊了一些。或许苏家会有些利益减少了，但却是值得的。 将无数条风雨飘摇的小舟绑到一起，也就等同于成了可以抗衡巨浪的大船。 当然，他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目前这个办法还有些稚嫩，不过相信在未来的发展中会逐渐地完善，让苏家在无数人的护航中更加地安全。 “这个办法……似乎有些道理！” 徐志岩也是第一次这么深入的考虑商业上的事情，觉得这里面的学问还颇为深厚，不禁望向杜白的眼神里愈发敬佩。 能这么简单就想出来这种绝妙的办法，果然并非是寻常人也！ “对了！” 商量的差不多了，杜白弯腰从箱子里捡起了一个琉璃的瓶子，颇为随意地丢给了那徐志岩，吓得他手忙脚乱好一阵，小心捧在手里后还有些心惊肉跳的，生怕不小心摔了。 毕竟这么个小东西就价值两千两！ 即便是他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杜兄，你可千万要小心些……” “不必担心，这东西我手中还有许多。”杜白微微一笑，“这东西便送给你吧。” “这怎可使得？！” 徐志岩一惊，赶忙打算还回去，却是被杜白给拒绝了。 “这东西也不算是白送的，徐公子你可以在拜访那些长辈的时候随身带着，给那些长辈们看看，也算帮我们宣传一下。” “这……”徐志岩一愣，觉得的确有些道理，也只好答应下来。 随后，杜白的话题一转：“此外，还有让那两位吕家兄弟过来一趟，我这里还有一些好处要给他们！” 作为第一批帮助苏家的人，虽说是因为徐志岩的原因才会如此，但也算是朋友。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 而且据说最近因为帮助苏家的原因，那吕家兄弟可是受了不少的苦头。毕竟范毅林虽然碍于徐志岩不会主动说什么，但是甘愿作为走狗主动咬人的可不在少数。 徐志岩也是聪明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略有些感激地对他拱手道：“那我就先替他们二人谢过杜兄了！” 这琉璃的生意现在仅仅是个苗头便已经十分火热，明眼人都知道只要沾上去了，好处不可细数！ 而也就在杜白和徐志岩商议的时候，对门荣家瓷庄分店的掌柜刘容心知此事已经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虽然有些畏惧，但还是赶紧上报给了上头的管事，毕竟至少也要先把自己的责任给撇干净了。 不是他太过无能，实在是那苏家实在是太可怕了啊！ 琉璃一出来，谁能抗衡？ 第579章 示好？ 荣家瓷庄作为这临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瓷器商铺之一，自然分店是不少的。但是真要说起来，最气派也最热闹的便是那位于城东的本家了。 不仅店铺的规模是刘容那家分店的数倍之大，而且里面的瓷器种类也更多，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刘容也正是从这个地方脱颖而出，成为掌管一家分店的掌柜的。 如今他再次回到这扇十分熟悉的大门前，心中已是五味杂陈了。 当初在其他一同受苦的伙计朋友们那艳羡的目光欢送中，得意洋洋地走出这扇大门。 本以为从此就是天高海阔任鸟飞…… 当时恐怕万万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灰溜溜的方式回来吧…… 感觉到周围有些熟悉的目光投射过来，不禁感觉面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得赶紧把苏家的事情给汇报上去，不然自己身上的责任可就更大了…… 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当时跟着的那位管事，向他说明了一番关于苏家的事情。 “你是说那种琉璃？”那位管事闻言皱了皱眉头，双手负在身后，一边指挥着那些伙计干活，一边回头瞥了正在躬身等待吩咐的他一眼，眼里有几分质疑之色。 “那种十年难得一见的琉璃，现在大量出现在了苏家的手上？” 此人的面相虽然圆润，唇角眼睛却显几分刻薄的奸猾之相，正是当初曾去往元阳城与苏家不欢而散的那位孙管事。 “是是是！” 刘容擦了擦面上的汗：“而且那些琉璃十分精致，比起以前那些更胜出许多，而苏家又自称已经掌握了制作的方法，恐怕很难对付啊！” “荒唐。” 孙管事自然是不信的。 一来是毕竟苏家拿出那琉璃也不过两天时间，消息还没有传得这么快到这边。 二来则是这位孙管事还记得当初自己去元阳城见到的苏家的那些瓷器，完全只能说是一般般，就连精美的程度都没达到。由此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工艺并不出众了。 这种情况下，对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技艺突飞猛进，还做出了琉璃这种举世罕见的东西？ 太离谱了，他怎么可能会相信！ 只当是这个刘容的一番借口而已。 “你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才编出这么个荒诞的借口来糊弄我们？”孙管事语气不善。 刘容顿时大呼冤枉：“孙管事，此事是千真万确的，若是不信的话，您大可随我们一起过去瞧一瞧！若是有半句虚假，我就随您处置！” 孙管事看他也的确不像是会撒这么离谱的谎的人，不禁有些半信半疑起来，打算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亲自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等到第二天一早，他与刘容便一起在苏家店铺门前，混在人群当众暗中观察着，想要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孙管事左右环顾一圈，至少目前来看，周围的人那么多，而且个个都是十分兴奋的样子，竟也不像是虚假的。 “还真有琉璃？”他心中不禁犯着嘀咕。 而很快，在这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苏家店门打开，一如前两天一般，二话不说首先便是五个琉璃摆了上来，那精美的模样顿时让在场原本有些哄闹的众人都不由得安静了一瞬。 旋即又是响起了更加热烈的呼喊声。 谁都想要今天能够被选中。 第一次瞧见这景象的孙管事也是立刻便傻了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件琉璃，甚至一时都忘记了呼吸，仿佛眼中只剩下了这些宝贝。 “这苏家……还真有琉璃？！” 他感觉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了。 根本无法理解为何这种宝物会出现在当时被他奚落得一文不值的苏家的手上？ 后来苏家的售价更是让他感觉到疑惑了。 才两千两？未免也太便宜了一些。 他自信，如果这些东西是在他的手上的话，售价翻个番根本不成问题，看看周围那些疯狂抢购的人便知道了。 但真正让他感到惊愕的是，在等将这几件琉璃卖完之后杜白所站出来讲的几句话。 大意便是琉璃的生意他们并不会独占，等过几天产量提升上来之后，就会找几位合作者一同来进行销售…… “这是什么意思？” 孙管事略一思索，很快便是明白了，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这就意味着苏家自知吃不下这块大蛋糕，愿意分给别人一杯羹了？ 这岂不就是自己的好机会？！ 虽然自己之前在元阳城和他们苏家闹得十分不愉快，而且还有范副使的因素在背后。但是现在琉璃这个明眼人一看就会挣大钱的好生意，谁都不想就此错过的。 或许对方这么说的一番用意，就是为了暗中向范副使和荣家瓷庄示好，打算贡献出一些琉璃来求得和平的？ 毕竟民不与官斗嘛！ 他眼前一亮，顿时觉得此事或有可行的机会，也就没有和刘容继续看下去，而是转身丢下他，自己赶回了荣家府宅，禀报了此事。 毕竟现在他们是跟着范副使的，究竟要不要和苏家合作，还得看范毅林的意思。 很快，范毅林的回应便出来了——可以与苏家交易琉璃。 不过他们也没有安好心，因为范毅林的吩咐是，起先先假装接近，然后暗中则是去套取窑厂内制作琉璃的方法，最后凭借着荣家瓷庄的人力物力批量生产琉璃，一举将苏家给彻底解决掉！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专利权之类的东西。 而范毅林由始至终都没有要放过苏家的意思。 等得到了上头肯定的回答之后，孙管事顿时觉得底气足了起来，重新回到苏家那瓷器的店铺门前时，恍惚间有种再次回到了元阳城的那个时候。 不过这次和那次的目的不同。 当时本就是存着搅局的心思，没想谈生意。 而现在他本就是冲着生意来的，当然背后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另说。 在他想来，既然苏家打算找几个盟友一起卖琉璃，那么在临安数一数二的荣家瓷庄绝对是不可跳过的一环！也只有倚靠着他们，才能将生意继续做大！ 只要苏家的人脑子没有问题，那么此事该是妥妥的了。 第580章 改变主意？ 大不了自己现在就先低声下气一些，等自己把琉璃仿制出来了，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从来都不觉得，既然以苏家这个小家族的实力都能制造出琉璃了，那么没道理荣家瓷庄造不出来啊！ 就算荣家不行，那还有官窑呢！这官窑现在已经基本等同于是在范副使的手下差不多了，到时官窑一出手，琉璃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他道明来意请进去的时候，本以为会再见到当初那位苏家的大小姐，说辞都已经在肚子里酝酿好了，结果门一开，抬头一看，话却是卡在了喉咙里，有些愕然地看着屋内那个年轻公子。 “是你……” “自然是我，孙管事近来可好？当初元阳城因为一些要事没有见面，现在来见面倒也不算晚。” 杜白本来是邀请了吕家兄弟过来议事的，倒是没想到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倒也没有太过意外，毕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便先将对方给应付过去便是。 “你是这苏家的赘婿杜先生吧？”孙管事很快便是重新摆出一副笑面虎的模样，笑眯眯地说道，“不知这掌话的苏小姐在何处啊？” 他心里还当这位赘婿是吃软饭的家伙，并未当一回事。 杜白眉头微皱，淡淡道：“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你此次过来应该是想说琉璃的事情吧……” 孙管事点头笑道：“既然杜先生已经挑明了，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不错，既然现在苏家已经打算寻找一些盟友共同销售琉璃，那么我觉得我们荣家瓷庄应当是第一的选择。” “为何？”杜白故作惊讶，好奇地望向他。 “果然是草包……”孙管事心中不屑，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乐呵呵地一一道来。 “一来呢，是我们荣家瓷庄生意范围广，也有专门的商队走遍天下，若是交给我们，琉璃的销路应当是不缺了。” “二来呢，是我们荣家瓷庄的窑厂师傅手艺老练，工艺也是极佳。你们苏家若是想多赚钱，琉璃产量若是少了可是不行的。正好我们可以帮你们生产一些，分担压力……” 等这番话说出口，虽然孙管事还在继续罗列着自家的优点，但杜白也大概明白了这些家伙做的好一场春秋大梦。 大概便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探听如何制造琉璃而已。 “该说他们是天真还是愚蠢呢……” 杜白无声冷笑，除非有妖怪的法术辅助，就算把所有工艺摆在他们的面前重复一遍，他们也根本无法仿造！ 至于会用并且有这个精力来用妖怪的法术来做瓷器的，大概整个天下也就杜白这独一户了。 而且过程也是十分的曲折…… 这还是建立在有鬼城和月凝姑娘相帮的情况下。 而此刻他的回答也是十分果断的：“孙管事，我觉得你们荣家瓷庄并不适合我们苏家，所以你不必多说了。” 被打断了话的孙管事先是一愣，旋即有些不敢置信：“杜先生，你这般说话会不会太过武断了？要不还是让苏小姐出来商谈一下……” “就算是她，结果也不会改变。” 杜白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淡漠的眼神对视着他的双眼，让他忽然之间感觉到一种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恐惧感。 就好像面前所面对的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而是一个位高权重，随时可以对他生死予夺的高官大人一样，心中不由自主地就生出强烈的畏惧情绪，以至于其身体微微颤抖着。 “或者说，从当初你们去往元阳城，将婉妙的心血搞得一片狼藉的时候，就注定了你们荣家瓷庄的未来。” “至于你们现在还敢厚着脸皮来求合作，这倒是让我没想到的事情。” 他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讥笑，让孙管事感觉浑身一震，旋即一股自己被小瞧了的怒火爆发出来，咬牙切齿。 “你们区区一个苏家，有什么胆子敢这么说话？实话说了吧，现在是范副使看上了你们的琉璃，如果你们愿意合作一起和气生财，那也就罢了，或许还能饶你们一命，但如果……” “那个范毅林，我什么时候怕过他了？”杜白反口一问，倒是将他给问得哑口无言了。 仔细想想，似乎的确是从一开始双方就水火不容的情况，对方怎么好像根本就不怕的？ 杜白似乎也没有继续和他多废话的心情了，挥了挥手道：“就这样吧，你们如果有什么招数尽管使过来，我们苏家尽管接着便是。” 孙管事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外面的来人却是将他的话给打断了。转头看去竟是两个一胖一瘦有些眼熟的两兄弟。 “吕家的两个少爷？”他不由得一怔，他们怎么过来了。 “吕公子，你们来的正好！”杜白招手示意他们进来，而孙管事则是闲置在了一旁，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们。 吕志明一上来就是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杜公子，我们已经从徐大哥那边听到了消息，你真的打算将琉璃分一些给我们来卖？” “不错，此事我已经考虑过了……”杜白点点头。 而孙管事则是一脸震惊：“杜先生，我们荣家瓷庄怎么也比吕家要强一些吧，你确定不选择我们吗？” 然而让他更加憋屈的是，杜白回头看了他一眼，一拍脑袋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哦，原来孙管事你还在啊！怎么，需要我送送你吗？” “你！” 孙管事气得差点喘不上气来，原本笑面虎的仪态瞬间便破了功，手指着杜白却半天说不上话来，最后忿忿一甩袖子，转身怒气冲冲地朝外走去，边走也不忘骂几句。 “该死的苏家！该死的杜白！我一定要让你们后悔！” 杜白轻笑一声，指尖不经意间一弹，一道气息瞬间便是飞到了他的身上。 这气息除了可以让对方最近有些倒霉之外，还可以作为标记，方便自己找到对方。 而当那孙管事回到荣家瓷庄之后，立刻便是将此事给上报了上去，并且还主动地夸大了一番杜白的言语，说是辱骂了范副使，话语间满是不敬。 很快，新的命令便是被下达了下来—— “尽全力去仿造出来琉璃！” “没道理苏家能造出来，荣家造不出来！” 第581章 仿造 “不就是一些琉璃么，这苏家造得，我们就造不得？” 当荣家瓷庄的人找到了范毅林禀报此事的时候，得到了上述的回答。 此行过来的便是一直跟着范毅林混迹临安的荣家公子，以往一向是做他的狗腿子，说往东不敢往西，说咬人绝不乱叫，是难得的彻彻底底一号忠犬！ 也正是因为这一贯以来的卓越突出的表现，加上前段时间对于苏家的手段，才让其成功晋升为范毅林的心腹。 此刻，这位荣家公子站在一边喝酒一边与别人说笑的范毅林的面前，却是低着头支支吾吾，竟是不敢说话。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对于荣家瓷庄的工艺水平自然是知根知底的。 寻常的瓷器也就罢了，如果精雕细琢，或许的确可以走运制造出来，不计代价的话，堪比官窑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这个琉璃……它不一样啊！ 它不算是瓷器，而且制造的工艺与寻常的瓷器更加迥异也更加的困难，不然为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琉璃值钱，却根本没人去造呢？ 因为根本造不出来啊！ 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却得到了一堆废品，任谁都无法接受的。 这造瓷器和琉璃可不像是范毅林这么随口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了，而是无数匠人们的心血的结晶。 若是真能这么简单就造出来，何至于拖到现在呢？ 然而…… 这番话他是万万不敢对面前这位爷说的。 他只能勉强一笑小声道：“范兄，这琉璃想短时间内造出来……恐怕有些……” 他结结巴巴的，一时也不敢一口气全说出来，绞尽脑汁想说得委婉一些。 正在与客人说笑的范毅林忽的一顿，转头望向他，眉头皱起，目光中泛着几分冷意，让荣家公子浑身一颤，背后不禁冷汗涔涔。 “你是说，你们造不出来？” “这……这……的确是有点难的……”荣家公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头哈腰，感觉自己就好像是面对着一头随时会发怒的猛虎一般，大气都不敢喘。 范毅林冷声怒道：“你的意思是，那苏家都可以造的琉璃，你们荣家却造不出来？是想说我范毅林比不得那杜白？” “那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还不如去养条狗！” 他面色暴怒，忽而重重一掌拍在身前的桌子上，顿时一声轰响，木屑飞溅，整张桌子四分五裂开来！ 荣家公子登时吓得两腿一软，脸色惨白，慌忙间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起：“范兄……范兄……” 他几乎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会落得那张桌子一样的下场，甚至更惨一些！ 好在这个时候，一道沉稳沧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似是具有一种魔力一般，轻易便将这肃杀的气氛给消弭于无形。 “范公子，你又动怒了。你如今修炼的这套武功固然威力强大，但是对于心性的磨损亦是巨大。你若是再不加以控制，恐怕日后会走火入魔……” “到时，便是老衲也救不得你了。” 荣家公子心头一松，这道老者的声音还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效果，让他不至于像方才那样心惊胆颤。 他偷偷偏过头去望了一眼，只见那位说话的人正是先前被范毅林十分客气对待的客人。 此人应该是一位得道高僧，身穿着一件红色的袈裟，身侧放着一支朴实无华的禅杖，面貌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老者的形象，让人很难第一眼就会注意到他。 只是如果细看过去，却能发现他精神矍铄，眉眼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就好像是蕴含着世间万千大道，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之情。 荣家公子对于这位高僧也有一点的印象，似乎是前些日子被范毅林给特意请回来的，奉为贵客对待，至于原因么，他隐约也听说过一点。 似乎是范毅林修炼了一种很厉害的武功功法，虽然可以让他短时间内功力大增，但是似乎会让他的心神受损，变得越来越暴躁，容易动怒。 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危险，所以很早就在寻找着解决的办法。 所找到的办法似乎就是请来高人，使用心经和法力可以有效地缓解这种副作用。 现在看来，似乎的确有些作用了。 范毅林经这位和尚提醒后，方才逐渐镇定了下来，脸色的怒气也稍稍缓和，闭目凝神了片刻之后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大师说得对，是我一时不慎，才会被嗔念给操控了心神。”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了荣家瓷庄。 果不其然，他随后就是望向了地上还跪着的荣家公子，挥手让一旁的仆从们将地上的碎屑清扫干净，一边冷声道：“此事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既然苏家能造出来，没道理我们造不出来！你们若是办不到，那关于官窑的瓷器，我就要想想换个别的世家来合作了。” 荣家公子心中不禁一慌。 现在荣家能做得这么大，也是多亏了范毅林的照拂，这点可是万万少不了的！ 他咬了咬牙，继续跪着回答道：“范兄且慢！这琉璃……琉璃我们荣家一定会想办法、想办法去造出来的！” 范毅林冷冷瞥了他一眼：“七天时间！如果我见不到琉璃的话，你们荣家就准备换人吧！” “是！”荣家公子赶紧答应一声。 如今是真的要孤注一掷下去！不然没了范毅林的帮忙，官窑也不会理睬他们，荣家恐怕也就无法维持现在的地位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之会有办法的吧…… 他也只能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 然而这个念头等他回到家中之后，就已经被打消得差不多了。 “造出琉璃？这也未免太难了！”他与家中的几位长辈和工匠们商量的时候，所得到的回应皆是否定的。 这简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能造出来呢？ “总之还是得先试一试吧……我都已经答应了范副使了，若是真办不到，恐怕咱们荣家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只能愁眉苦脸地说着。 第582章 再买五个！ 说起仿造自然是要有模板的，荣家起初是打算去苏家买一个琉璃，不过既然苏家十分不欢迎他们，估计是没希望了，所以他们只能转而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上买下了一个琉璃。 然而这个仿造的过程，在三天后都毫无进展的情况下，最终还是宣告了失败。 荣家瓷庄毕竟也不可能无止境地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到仿造琉璃的事情上，尤其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三天时间，除了发现这琉璃的确是十分漂亮之外，根本没有半点的进展。 其实如果真的花上好几年，用尽天价一般的财力去研制的话，应该的确能有一点希望。 然而现在情况紧迫，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他们。 若真等上几年，等他们研究出来的时候估计整个临安就已经没有他们荣家能呆的地方了。 所以在意识到这种危机的情况下，荣家赶紧召开了一个紧急的会议，商讨一下怎样才能将范毅林给应付过去。 没错，他们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应付了范毅林。至于苏家的崛起，顶多就是让他们稍稍损失一些利益，不至于伤筋动骨。 少了范毅林的支持，他们荣家才是真正没了希望！ “咱们说实话肯定是不行的，如果造不出琉璃，咱们肯定要被范副使给抛弃了。” “那……你的意思是要说谎？”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现在看来应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荣家公子神色凝重，目光扫视过在场的众人，沉声说道。 “这琉璃咱们根本造不出来，现在暂时也无法从苏家那边打听到具体的做法。所以只能先糊弄过去，就说咱们已经成功制造出琉璃了！” “总之先把范副使给哄高兴了，他继续给我们支持，我们后面再想办法，慢慢地套出具体的情报，真正造出琉璃来，堵上这个缺口！” “至于如何证明我们已经成功了……”他的目光逐渐转移到了桌上的那个从别人那里买来的琉璃，心中一定。 “就决定是这个了！” …… 等他带着人，将自家“研制”出来的琉璃拿到了范毅林的府上报喜的时候，范毅林果然是十分的高兴，将那个晶莹剔透堪比无价之宝的琉璃放在手中仔细打量着，眼里带着几分满意。 “不错不错，看来你们倒也不完全是一群废物。”他点了点头，看来心情还不错。 “呃呃，那是……都是范兄教导有方啊！”荣家公子讪笑两声，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自然一点，免得被看出了破绽。 “不必谦虚，此事你们做得的确不错，像这样的琉璃每一个至少都值好几千两，也就苏家那没有眼力的人才会压价，以仅仅两千两出售，简直是暴殄天物。” “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求着这些琉璃呢！” 范毅林想了想：“你们现在能拿出多少？既然我们也能造琉璃了，那就拿出去削一削那苏家的气焰，让他们明白在临安，可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这个……”荣家公子一愣，不禁傻眼了，旋即有些不安地小声道，“咱们也要拿出去卖？” 他们自己也是买来的，岂不是还要倒贴钱卖出去？！ “自然！”范毅林瞥了他一眼，“怎么，不行？” “行行行！”荣家公子赶紧连声答应，如果事到如今再反悔，那下场估计更惨！ 还要担上一个欺骗范副使的罪名。 恐怕也只能打掉了牙也往肚子里咽，强撑下去才有一线生机！ 不过他转动脑筋，还是赶紧加上一个借口：“不过范兄，咱们毕竟刚刚研究出来，这琉璃制作起来也是十分的费工夫，一天顶多也就只有一个……” 如果范毅林真让他们像苏家一样每天拿五个出来卖，那恐怕自家恐怕也要垮掉了吧！ 如果只是一个，或许还有点喘息的机会…… “每天仅仅一个？”范毅林顿时皱眉，随后也就没有要求那么多了，“也罢，那就五天之后，你们凑齐五个，我要亲自过去拆他们的场！看看他们的气焰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说话时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似乎是已经看到了那个杜白得知自己的琉璃被人仿制之后震惊绝望的眼神，心情难得的十分舒畅。 只是他恐怕也万万想不到，自己手上的也是“来路不正”的货色。 “五个……” 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忠心耿耿的荣家公子心中则是暗自打着小算盘。 “这五个的话，或许比起先前要轻松一些，或许还有一点机会。” 而且料想范副使平日里事务繁忙，应该也不会一直盯着，到时候大不了他们左手卖出去，暗中派人右手买回来，顶多倒腾一次而已，也不算太亏。 想明白了之后，他赶紧回到荣家，商量起新的对策来。 “从别人手上买五个琉璃回来？” 这点现在其实也不算是特别难。 尤其是这几天过去之后，苏家已经开始逐渐和别的家族合作共同销售琉璃，每天售出的数量翻倍的情况也是有的。 苏家和吕家赚得盆满钵满的情况下，对于荣家也有一点好处，至少也意味着琉璃不至于像先前那样有钱也买不到了。 而且价格也稍稍有些降低下来，减轻了压力。 “那咱们在接下来五天就尽快去从别人手上买到五件琉璃！”荣家公子意气风发，一锤定音。 但也有别人提出了一点异议与担忧：“但是，咱们如果这么光明正大地拿出去，会不会被发现咱们是偷买的苏家的琉璃？” “不怕！我早就已经研究过了！” 荣家公子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拍了胸膛保证。 “这苏家出产的琉璃上面连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没有，更没有产地的信息，不知是他们傻呢还是天真呢，反正现在正好可以给我们利用一番！” 苏家制造出来的琉璃还真就是浑然天成的模样，虽然让人感觉到一种巧夺天工的惊艳的同时，却也无法真正证明这东西究竟是谁制造的。 他们也正是瞅准了这个情况，才敢提出这种冒险的行为。 第583章 计划 五件琉璃，说多也不多，但说少也不少。 何况苏家卖的虽然只是两千两，但是别人转手卖却是未必的。尤其是这种稀罕货色，价值更是不同寻常，往上涨一涨甚至翻倍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荣家这五天便是挖空了心思，专门去找寻了一下之前买去琉璃的那些客人们，说尽了好话，总算是说动了对方同意转卖出来。 不过这价格也是有些高的，单单四个琉璃他们荣家就已经花费了上万两的白银，最后第五个就拿最初的那个来充数了。 反正也差不多。 就是这么多的银子一下子全部如同流水一样花出去，就算是荣家也是有些心痛的，之后手头上估摸着都要拮据许多了。 “这回咱们可是下了血本了！”荣家公子不无感慨地说道，旋即神色郑重地对着手下的诸位手下们吩咐道，“总之到时候咱们万万不可出现任何的差错，否则本少爷的一番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只要能先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后续他们先不去和苏家硬碰硬，装聋作哑一段时间，然后再伺机寻找机会打探到琉璃的制作秘方。 这样才能有逆转局势的机会。 “少爷，您尽管放心，您的吩咐我们都已经办好了！”最是殷勤的孙管事首当其冲，谄媚地笑着。 “等到时候范副使大人一开始销售，我们暗中安排的人就会立刻花高价来买下这五件琉璃，保证不会出现遗漏！” 当然实际上说是高价，也就是左手倒右手的操作而已。 毕竟这上万两银子的宝贝，他们怎么可能甘心像苏家那样低价卖出去？ 而到时候真正开售的时候，究竟要卖给谁还不是他们荣家说了算？暗箱操作这种事情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那就好！”荣家公子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自想着：“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到时候陪着范毅林把这出闹剧给演完就完事儿了。” 说到底，和苏家有深仇大恨的又不是他，他就是为了这些利益而给范毅林当走狗而已。何必要为了这些事情真去自断双臂损失惨重呢？ 话音落下，荣家公子忽然抬头有些奇怪地看了面前的孙管事一眼，诧异问道：“咦孙管事，你的脸怎么了？……” “哦哦，回少爷的话，这个是小的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伤的……” 孙管事讪讪一笑，擦了擦右边脸颊上的略微青肿的痕迹，有些心虚地回答着。 他自然不会直说是自己在外面找几个青楼女子玩乐的时候被家里的母老虎给抓了个正着，才落得这么个惨相。 说来也是奇怪，最近自己好像特别倒霉，不仅是这件事，而且还有钱袋子也不小心弄丢了，还失手打碎了两个名贵的瓷器，就连吃饭都能噎住…… 真是事事不顺！ “难道最近自己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不禁有些郁闷地向着，考虑是不是等哪天去找位大师驱驱邪，不然真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 而此刻在苏家这边，杜白自然是不知道他们在暗中打着的小算盘，他也的确没有兴趣知道。 因为他接下来就要联系除了吕家之外的第一批的合作世家，顺便召开一次正式的会议。 这第一次的合作的家族都是经过了一番调查，除了之前主动来示好的温家之外，还有其他的五个家族，都是与范毅林没有什么瓜葛，之前也一直没有参与双方之间战争的中立者。 不过说是中立者，但更多的也是讲究利益的驱使。 这一次若非是琉璃实在是太珍贵，背后的利益巨大，他们恐怕也不会轻易和苏家开展合作。 谁都知道有了琉璃就能赚大钱，也没想到这独一家的苏家会愿意分享出来一些利益来换取盟友…… 此刻在酒楼里面，关于商讨此事的宴席便正在举行着。 “杜公子……不，杜大哥！” 宴席上，弟弟吕明志首先便是举起酒杯，一张圆脸上难得地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慷慨激昂地说道：“多谢杜大哥看得起我们兄弟二人，将琉璃这等宝物交给我们来售卖！” “不错！”哥哥吕明义虽然瘦成了竹竿，不过还是十分努力地举起酒杯叹声道，“说来你可能不信，以往那些外人们看我们兄弟二人就如同看待两个只能依靠家世的废物一样，根本看不起我们！” 杜白觉着有些好笑，这一点恐怕再明显不过了。你们二位兄弟若说生意或许没什么本事，但是花天酒地倒是一把好手。 不过他本就也并未真的指望这两人发挥出什么巨大的潜力，或者说只要他们依托着吕家给他支持也就足够了。 “承蒙杜大哥的照顾，此次琉璃的生意终于可以让我们二人一展身手，洗清先前身上的屈辱，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我们兄弟二人绝不是废物！” 他们这番话是绝对的真心实意。 起初本来也只是看在徐志岩的面子上帮一把这个从穷乡僻壤上来的小家族，谁会知道竟然会有这等大杀器拿出来？ 以前他们平日里可是没少受白眼，尤其是在出面帮助了苏家之后，更是影响了吕家以前不少的生意，让他们的处境更加显得艰难了。 连吕明志都没心情吃美食，瘦了许多。 现在这几天以来，他们的地位显著提升，以前看他们不起的家伙这会儿都巴结了上来，就是为了求得一个提前预定琉璃的名额，可是让他们趾高气昂了许多，很是得意。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这番话发自肺腑，说得慷慨激昂，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十分的热烈。 只可惜在场附和的却是极少，大概所有人都和杜白想得差不多。 不过毕竟也都是生意人，这时候自然不会互相拆台的，喝了杯酒也就算是应承了。 接下来，几人所商讨的便是真正的生意上的重点，包括每天能有多少个琉璃出产，琉璃的售价如何，利润又该如何分配等问题，都是需要着重考虑的。 至于市场的饱和问题，目前还根本不需要考虑！ 单单是临安这一个地方，就算每天卖出一百个，都是属于被哄抢的情况，价格居高不下。 更何况还有其他地方。临安卖得差不多了还有其他的府城，天下这么大，这等珍宝要的人可多着呢。 而且还有京城！ 第584章 参观？ 那里王公贵族每天基本也没什么正事儿，养鸟斗兽看戏算是日常的乐趣，钱多了都没地方花了，对这等奇珍异宝最感兴趣。 如果拿去那里，再多也能卖出去。 至于皇宫里面…… 那就要另说了。但如果真能被皇上看中收入宫中，那这“御用”的名头传出来，光宗耀祖不提，名气上与官窑也就不相上下了，追捧的人自然更多！ 不过现在还太早了，要先将眼下的事情给解决了才是。 关于生意上的事情，杜白自然早已经和婉妙有了商议，此刻一一与他们道来。 琉璃目前自然不会全力地去发售，而是循序渐进地放出来，目前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每家每天五个琉璃，过上一段时间后会慢慢提高上去，最后实现全面的普及化。 这个过程应该会需要很久，或许几年不止。目前并不急于一时。 至于售价可以弹性处理，他并不会强制众人非得学着他苏家一样压着两千两卖出。反正卖多卖少，最后利润的大半还是得回到苏家的手里。 不过在说起琉璃的时候，有一个较为意外的问题提了出来。 “杜公子，既然我们日后是共同合作，不知道是否可以去见识一下琉璃是如何制作的呢？” “毕竟如果不能确保充足稳定的供应，我们也不敢冒着得罪范副使的风险，在你们苏家身上押宝啊！” 杜白闻言，转头望向了说话的那人，立刻在脑海里回忆着对方的信息。 记得应该是一个富商严家的话事人，名叫严冲，长相颇为憨厚富态，说起方才那番话时面色间有些忧愁，毕竟就算家中家大业大，但真要和范毅林作对，没有足够的利益可不行。 杜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奇怪的时候，他忽而微微笑道：“这自然是可以的。” “可以？！” 这个回答显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吕家兄弟都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毕竟正常来说，这种机密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给外人去看呢？ “真的可以？”那个严冲有些不敢相信，看着他再确认了一遍。 “不错，我们苏家行得正坐得直，又没有什么不轨的事情，自然可以欢迎各位来看。等过些时日，我们窑厂里面整顿好了，在下便亲自带各位去瞧一瞧。” 杜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真的是问心无愧一样。 这反倒显得那些怀疑他的人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严冲有些讪讪地点点头，抱拳道：“那好，我们便恭候着杜公子的邀请。” 此外，还有旁边另外一人提出了疑惑：“对了杜公子，你既然如此对琉璃的制作手法不保密，难道不担心会有人仿造你们的琉璃，来抢你们的生意吗？” “我们现在虽然是跟你们苏家合作，自然也就是图着这独一份的特殊，可不希望别处又多出来别的什么琉璃……” 毕竟现在是琉璃最值钱的时候，谁也不希望自己这份巨大的利益还得和别人一起分享。 对于这件事，杜白自然是最有信心的：“此事在下敢保证，目前也只有我们苏家可以造出这些琉璃来，别家是绝无可能制造的。” 就连鬼城都花费精力研究了那么久，耗费不知多少，若是普通人可以短时间内就仿造出来，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其他人听到这番保证，也稍稍安心下来，接下来就是正常的宴席流程。 只是杜白所没有料到的是，就在第二天一早，便有消息传来，荣家瓷庄也制造出琉璃了！ 刚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自然是一脸惊愕的，第一反应是不知哪里来的谣言。 直到他注意到苏家商铺对面的那家荣家瓷庄分店一早便是开了张，伙计们忙忙碌碌，而且还学着他们苏家的模样拜了个高台的时候，神色逐渐有些疑惑了起来。 “这些家伙……难道真的仿造出来了？” 就算真有这本事，也未免效率太高了些吧。自己这边才刚出来没半个月，他们就仿造出来了？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让手底下的伙计们不要慌张，且看看他们究竟是在搞些什么名堂再说。 他刚一走出去，就看到了前些天被他赶走的那位孙管事正在指挥着那些伙计们干活，尤其是要将架子给搭得扎实一点，回头瞧见他，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样，口中还是假惺惺地说着话。 “杜先生，前些日子可真是可惜啊。我们荣家本也是想诚心合作的，可惜你们苏家不肯，那我们也只能无奈之下自己做了些琉璃出来……” “还请杜先生莫要怪罪啊哈哈！” 杜白目光扫过他们店铺内的摆设，尤其是那个被郑重保存的箱子后不禁微微一怔后，似是察觉了什么，旋即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孙管事请放心，若真是你们自己造出来的，我自然不会怪你们。等会儿在下可是拭目以待，想瞧一瞧你们荣家的琉璃究竟是何等的模样…！” 孙管事笑容一僵，目光一瞥瞧见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立刻装作被冒犯了一般，怒道：“自然是我们自己造的，杜先生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打扰了我们的生意！” 那辆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了下来，一个许久不曾见面的身影从上面走了下来，正是范毅林！ “杜公子，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也是来看看荣家新造的琉璃的吗……” 他犹如初见般的面上一副儒雅的笑意，让人很难第一眼看出其本性，不过也并未保持很久，很快就漏了陷。 “真是希望荣家的琉璃不会影响到你们苏家的生意才好啊……” 这般惺惺作态，实则带着几分嘲讽的得意语气，很容易就使人心生怒气。 不过杜白并不至于这么简单就生气，反倒是轻笑一声：“在下的确不担忧，范副使恐怕多虑了……” 言罢，也并未继续在此久留，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店铺内，开始张罗着早上开张的事情，留下有些意外的范毅林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愕然。 “怎么他一点都没有担忧的意思？” 知道自己生意都要被抢了以后，不求饶不说还敢大放厥词，到底哪儿来的底气？ 第585章 真的是琉璃 想了想没有结果也就算了，范毅林转身走入了荣家的店铺内，望着屋子里摆着的那一箱琉璃，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便是你们这些日子造出来的？”他转头望向孙管事以及刘容。 “不错！” 刘容擦了擦汗，低着头支支吾吾，还是孙管事第一时间回答道：“咱们荣家的琉璃造出来一点都不比他们苏家的差，想必今天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来！” 这话倒的确是不假的。毕竟都是苏家生产的琉璃，又会有哪里差了？ “那就好！接下来，我就要让苏家后悔！让他们明白，别以为仅仅靠着这些琉璃就觉得能够翻身了，实际上还是要看我的脸色！” 范毅林厉声吩咐道。 他是真想看看苏家后悔不迭的样子，看着他们跪地求饶，肯定很有意思！ “那是那是……范大人还请上座，待会儿尽管看着好戏即可！” 孙管事点头哈腰，生怕有哪里不周到的地方，等他抬起头与跟在范毅林身后的荣家公子对视了一眼后，隐晦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而此时在店铺的外面，一贯来求购苏家琉璃的客人们很快也是注意到了就在对门的荣家的情况，见似乎就是苏家的翻版，不禁有些意外，议论纷纷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荣家也有琉璃了？” “我看难。咱们还是先观望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伙儿都摸不准，自然也就没有贸然行动，不过还是都抱持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反正这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这对门的冤家恐怕闹得更凶，真打起擂台来，说不定对他们这些客人也有些好处。 而且也的确没有让他们久等，荣家很快就开始了新的动作。 就在苏家一如往常准备拿出琉璃的时候，那范毅林便是眼前一亮，立刻便瞅准了时机，吩咐人准备开始。 荣家公子看了看此刻情形，尤其是最热闹的时候，不禁有些担心不太安全，担心自家花大价钱买下来的琉璃出现什么意外，小声提议道：“范兄，要不咱们还是等一等？” 范毅林却是立刻挥手否决了他，沉声道：“咱们要压过他们苏家的风头！如果等会儿，那岂不是只能跟在他们苏家后头？” 荣家他们也没办法，自然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此刻，杜白命人继续拿出那五个琉璃开始售卖，价格自然依旧是两千两不变。 虽说最近苏家已经开始寻找盟友共同销售，但是并未影响到自家的生意，而且随着名气的越来越大，门前聚集等待购买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对门的荣家却也开始摆出了类似的架势，也像模像样地摆上了五个遮挡着红布的事物，让人不禁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 “难道也是琉璃？” 那位掌柜刘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踏实，不过在荣家公子的眼神威逼之下，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诸位且听我一言！” “各位来此想必都是为了琉璃而来，只可惜咱们的同行苏家虽然制作出了琉璃，却无法大量生产满足诸位的需求，着实是可惜的。” 听着这番话，众人都隐约有些察觉了，看了看沉默下来的苏家那边又回头看看正在讲话的刘容，心觉大概是有热闹可看了。 这种光明正大打擂台的热闹平日里可是颇为少见的。 毕竟若非是什么深仇大恨，谁会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 而且看样子，荣家好像还真的制作出了琉璃？ 而此时那刘容继续讲着，并伸手指向了那台子上的五件被遮挡起来的事物：“好在，我们荣家幸不辱命，已经成功做出了琉璃，而且比之苏家的也丝毫不差，可以满足诸位的迫切需求。” 他一声令下，两位伙计很快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红布给拿了下来，而显露在阳光下的赫然便是晶莹剔透的五件琉璃！ 明眼人仔细看去，品相与之前苏家所售卖的几乎没有什么上下！ 堪称精美！ 瞧见这一幕，人群里也有些炸开了锅了，议论声不绝于耳。 “嘶！还真的是琉璃！” “这荣家还真的造出琉璃了？！” “这么短时间就造出了琉璃，而且看来工艺也是十分不错，与苏家不分上下！看来这荣家的底蕴果然十分深厚，不可小觑啊！” “也不知道苏家会怎么应对，毕竟现在这可是他们的摇钱树，若是被别人给分走了，那怕是真要哭了……” 在场的人对于苏家的反应十分好奇，不过遗憾的是，他们所看见的苏家几个伙计脸上的确有些慌张的神色，但那位主人杜白依旧是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静静地看着那荣家的举动，丝毫没有暴怒亦或是惊恐。 就好像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和他根本无关一样！ 让人着实有些费解。 而荣家的介绍还在继续。 “今天也就是我们荣家瓷庄的琉璃正式销售的好日子，售价方面，咱们也是两千两一件，应该也可以让各位满意！” 定价的高低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也不会落到别人的手上，两千两也只是为了恶心一下苏家而已。 片刻后，这介绍也介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自然就是要来重头戏了，也就是把它们给“卖出去”。 这等大事自然是要更上级的孙管事来处理，别人也放不下心来。 很快，笑眯眯的孙管事便是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轻咳了两声道：“咱们荣家今天便也是随机挑选几位吧，诸位身上若是有带着两千两现钱的便举一下手，咱们也来选一选有缘人！” 他的目光不露痕迹地从混在人群里面的那五个自己安排好的人身上扫过，见他们都准备就绪且举起手来之后，面上的笑容更甚几分。 这事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混过来了，接下来似乎也就顺理成章地“卖出去就行了”。 “那么接下来……” 他伸出手指，正准备指定一个买家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让他不由得一愣。 “等等！” 范毅林缓缓从二楼走了下来，满是敌意的目光望向对门的杜白。 第586章 慷他人之慨 荣家公子也跟在范毅林的身后走下楼来，面上带着些细微的慌乱的神色。 他也不清楚这位爷又是想出了什么新花样，可别搅了局才好。 孙管事讪笑着回头望向他，注意到自家少爷也没头绪，只能勉强建议道：“大人，不知是有何吩咐吗？这会儿客人们应该都已经等急了，咱们要不还是先把这些琉璃都给卖出去如何？” “这是自然，我便是为了此事而下来的！” 范毅林走到众人的面前，他也算是这临安城里的一位名人了，许多人也都认识他，也大约知道荣家瓷庄和他有些关系。 不过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出现在了这里， 范毅林的目光从苏家的方向缓缓收回，最后望着面前的众人，摊开双手大声道：“想必诸位也都认识我范毅林，那么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 “此次这些琉璃虽然来之不易，但是既然荣家已经可以稳定地造出这些琉璃，那么未来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而我们也绝不会像是别家一样，仗着只有自己能生产，就故意炒高价格……” 他十分慷慨激昂地说着，虽然话语里面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恐怕每一个人都十分清楚他在说的是谁。 看客里面便有人在小声交谈着：“早前便听闻这偏远小城里面来的苏家不知怎的惹怒了范副使而处处被针对，本以为只是谣言，现在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其余人也是纷纷点头，深以为是。 虽然不清楚两者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结下的冤仇，不过就目前看来，恐怕还真是不死不休的地步啊…… 甚至让其不惜亲自出面来针对！ 而当他的这番宣言出口之后，身后的孙管事和荣家公子都隐隐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但具体如何又说不上来，想要阻止，可是根本没有胆子上前去打断他的话。 孙管事临时想出了一个主意，给底下一个托暗示了一番眼神，对方很快便心领神会，立刻举手示意。 “范大人，在下想要早点拿到琉璃观赏一番，可否先让我等将这五个琉璃买下来？我这便出两千两！”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附和，顺便也带动了一下其它的没耐心听讲话的人，场面一时又变得有些喧闹了起来。 而范毅林很快便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再次望了一眼对面的杜白，嘴角露出一抹自信又犹如嘲讽般的笑容。 “诸位不必着急，因为我接下来所说的正是这五件琉璃的归属！” “今天既然是这些琉璃开卖的大喜日子，那么就由我来做主，这些琉璃今日便免费送给在座的各位！” 他双手一挥，话音落下，顿时掀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错愕的惊呼声！ 而且不仅是这些客人，就算是对面想看他玩出什么花样的杜白都有些愣住了，确认对方应该不是开玩笑。 “这家伙还真是舍得，这足足万两的白银就这么丢出去了眼皮都不眨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有些道理。 毕竟这些银子又不是他自己出的，慷他人之慨谁会心疼呢？ 只是可怜了这荣家瓷庄的人了，给人当了狗还得割肉卖钱还债…… 他用有些怜悯的眼神望向那荣家的人，果不其然看见他们此刻都彻底傻了眼，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就好像被惊雷给劈过了似的，好半晌还没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原本想着站出来揭穿某些事情的念头也暂时放下去，更好奇他们接下去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白……白送？！” 荣家公子倒吸了好几口冷气，瞬间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腿都在打着颤儿了，不是因为外面呼呼吹过的寒风，而是整颗心都如同掉进冰窖一般凉了！ “上万两的银子啊！” “就算是丢水花也能听一连串的响声了吧！怎么能这么连个影都没看见，就白送出去了？” 这若是白白送出去，荣家估计是真的要伤筋动骨，好久喘不过气儿了！ 如果换了别人说出这种荒唐的话来，他甚至都要冲上前去把对方给丢出去再狠狠踹上几脚，看对方还敢不敢乱说话。 奈何现在站在那儿的是绝对惹不得的范毅林，给他八个豹子胆都不敢对其不敬啊！ 难道还真只能自己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他现在只感觉眼前一昏，几乎要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范毅林不知道他们心里所想，倒是兴致勃勃地随手指了五个无关的人：“好，就你们五人了。” 那五个人中还有个本身只是来凑热闹看看的，身上也没足够的钱买下来，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能被抽中，满脸的错愕狂喜。 至于原本那五个托也是站在人群里面一脸的茫然，不清楚自己还待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枉费他们计划得再怎么缜密，奈何这位大人他不按照剧本来啊！ “日后我们也会抽一些琉璃出来售卖，就是为了教教某些人做生意的道理！”范毅林一脸的得意，望向对面杜白的眼神也愈发讥讽。 虽然他这么做完全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甚至两千，但是他家大业大不在乎，能让苏家难受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更何况出的钱也不是他自己的…… “后面还要送……” 荣家公子是真的眼前一黑，受不了刺激而晕了过去。他多么希望眼前只是一场梦，醒过来一切都还是原样。 孙管事也是一脸的无奈，现下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是唯一让范毅林感觉不爽的是，那杜白非但没有好事被搅和的恼怒，反而用一种看待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里刚刚生出的些许畅快瞬间少了许多。 不过也只当对方是逞强，便一拂袖，冷哼一声。 等了片刻，眼看着这些琉璃都已经送人了之后，杜白方才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说道：“且慢，方才你们荣家所说的这些琉璃是你们自己制作的，在下都是有些不同的意见。” “哦？莫非是杜公子不服气了？” 刚准备转身离开的范毅林顿时来了兴趣，他最怕的就是苏家当缩头乌龟，正面相对他才可以更加愉快地嘲讽对方！ 第587章 记号？ 在场的诸位客人们都是左看看又看看，看见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一来是惊讶于这苏家还真敢顶撞范毅林，一来则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想看看这苏家难道是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出来求和还是什么？ 毕竟照这样两败俱伤下去，双方肯定都没有好处。 不过就方才的几句话来看，双方之间似乎都不像是要好好谈话的意思。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杜白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不知道荣家瓷庄此次造出来的琉璃上面可有什么记号来证明他们才是真正的出产者吗？” 像是瓷器一般都会留有一个印章，可以借此分辨出究竟是哪个窑厂所制作的。 风雅的也会在上面作画题诗，若是有独到之处的话还会增加许多的身价。 只是琉璃毕竟还是第一次出来，苏家算是首创，具体什么个情况谁也不清楚。 就之前买到苏家琉璃的人所说起的，那琉璃如同浑然天成一般，十分精致美丽，没有丝毫的瑕疵存在。 也就是可以说明，苏家的琉璃上面应该没有记号。 范毅林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冷笑一声：“这琉璃本就是无价之宝，能够做出来就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了，何须再加印章作为证明？” 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说到底，目前为止明面上能做出琉璃的也就只有苏家和荣家，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了。 何况还有一点别的考量。 这琉璃不像是瓷器厚重沉稳，反而是通体晶莹透明的，如今浑然天成已经十分美观，若是再像是瓷器那样加上去印章之类的，反而会显得有些画蛇添足。 显得突兀怪异不说，届时或许会起到反效果也说不定。 如今这苏家这个问题问起来，反而似乎有些落了下乘了。 “何况你们苏家不也没有记号吗？” 果然，随后范毅林便将问题抛回给了杜白，一副故作疑惑的神情：“难道就能说这些琉璃不是你们苏家制作的？杜公子这番话说来也未免太过可笑了一些吧！” 他本来也只是想借机反讽一般杜白的荒谬逻辑，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杜白却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我们苏家做的琉璃上面都有记号的！只要根据那个记号，自然可以分辨出哪些是我们苏家的琉璃，哪些则不是。” 闻言，范毅林不由得一愣，其他人也是有些愕然。 杜白早就已经考虑到了未来琉璃的技术肯定不会永远只属于他们一家，迟早也会有人研究出来并大量制作。 在没有专利权的限制下，他也不会刻意去阻止这个情况的发生。 到那个时候，作为始祖，这些记号也就十分必要了。 而且那个记号本身也不仅仅是作为标记使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只是没想到的是，卖出去这么久了好像还没人真正发现过。 这让他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好奇，想知道究竟要多久才会有人发现。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需要自己亲手解开这个谜题了，不然什么牛神鬼怪都敢冒出来冒充自己了。 “怎么可能！” 范毅林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其他人亦是如此，尤其是孙管事等人更加不信。 荣家这些人当时正是因为反复观察了这些琉璃许多遍，再三确认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记也没有印章，无法确认究竟是谁制作的，这才放心大胆地采用了这个方案。 这会儿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记号呢？ 刘容感觉额头直冒汗，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冷汗，偷偷摸摸回到孙管事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孙管事，你觉得怎么样？” 孙管事琢磨着：“别怕，肯定是那苏家在糊弄咱们呢！那琉璃我们都上下反反复复检查了这么多遍，怎么可能有所遗漏！” 范毅林自然也是不信的：“杜公子，你说这种话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还请方才买到苏家琉璃的几位拿出来瞧一瞧，上面可曾有半点痕迹了？” 之前买到苏家琉璃的几人拿出来瞧了瞧，上面的确是十分精细，没有任何的记号与瑕疵破坏这种独特的美感。 同样的，荣家刚才卖的那些琉璃也是如此，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默契一样。 孙管事不禁心中一定，冷嘲热讽着：“你看，他就是在诓我们！咱们小心行事，不可能有破绽！” 只是话音刚落，他便听见那讨厌的杜白又继续开始说了。 “其实呢，我们苏家的记号正是为了保持琉璃独特的美感，做在了不容易察觉的地方，只可惜目前为止似乎都没有人发现。” “那么不如在下便在此解开这个秘密吧。来人，把店里那个琉璃盏拿出来。” 等那个最为精致的琉璃盏拿到手里之后，他又另外让人提了一壶水过来。 “我们制作这些琉璃，本身其实也只是为了作为盛用的器皿来使用。只是太过于精美，所以似乎都被各位当做了难得的宝物珍藏起来，舍不得用，以至于其真正神奇的地方始终未被人发现。” 他不由得感慨地轻叹一声，语气实在是有些故意炫耀的嫌疑，只是现在众人都没有心思注意这些。 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这本就已经十分精美的琉璃上面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了杜白慢慢地往那个据说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琉璃盏里面十分随意地倒着水，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这苏家的人还真舍得啊！ 他们都是小心翼翼比亲生儿子还要疼惜地对待这些宝贝，生怕哪里不小心弄出一点划痕来，就破坏了这浑然天成地美感。 哪像杜白一样，这大手大脚的，让人看的时候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稍不留意就会弄出祸事来。 而等水倒满之后，杜白微微笑道：“诸位请看吧，这就是我们苏家的记号！” 他将琉璃盏往前伸出去，让所有人都能看个明白。 只见阳光之下，那盛满了水的琉璃盏四壁上展现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绝美景象，让所见之人都不禁瞬间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第588章 验证 “这是？！” 那光影交错与水珠流动之间，犹如一道道惟妙惟肖的山水的剪影呈现在上面。 有山有水有河流，甚至还有人影绰绰，好似是一副山水画。而这里面的水又恰到好处地增添了几分灵动，就像是活物一般。 但最为难得的是，这竟是出现在一个瓶子的表面上！令人无不惊叹于这做工之精妙绝伦，匠心独具！ 而不止是范毅林等人看呆了，那孙管事和其余的荣家众人也完全傻眼了。 “还真有记号？” 他们之前都把这琉璃当做宝贝藏着掖着，碰都不敢多碰，哪里会想到这记号会需要水倒进去之后才能真正显示出来？！ 此刻这景色固然十分美丽，但是落在他的眼中却犹如地狱绘卷一般可怕，让他面色惨白，浑身打着哆嗦。 他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事实上，杜白在当初制作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记号要怎么做才会显得更加新颖，不落于俗套，可以表现出他们的身份的同时又不会破坏了这琉璃的独特的美感。 最后终于算是想到了这种办法，甚至可以算是相辅相成，更有助于琉璃的观赏体验。 他将这琉璃展示给众人看了之后，也请之前那几位从他这里买走琉璃的客人作为验证。 事实证明，苏家出产的每一件琉璃都有类似的机关在，只要倒入水之后就可以在光照下显示出不一样的画面来。 有的是诗词歌赋，有的是山水笔墨，不一而同。但是无一例外的都十分让人惊艳，也同样说明这两千两买回去的琉璃绝对是物超所值的！ 随后杜白便转而望向那神色间有些错愕的范毅林：“范大人，既然我这里已经拿出了证据，不知道这荣家可有什么证据呢？” 他顿了顿，忽而略有些玩味地笑道：“或者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在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十分机缘巧合地也做出了和我们苏家一模一样的记号呢？” “若当真是如此，那还真是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范毅林面色不禁一阵阴沉，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显然是彻底慌了神的几个荣家的人，心中不禁有些不妙的预感。 “来人，把刚才那几个琉璃都拿去实验！” 他当即便是吩咐着伙计们将那几个先前送出去的琉璃从对方手上拿了回来。 不过理所好几人是根本不打算还回来的，毕竟这价值好几千两的玩意儿就算自己用不着也能拿出去转手卖了啊！ 还有人看情况不对打算趁机逃跑的，不过还是被拦了下来。 当范毅林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水倒入了一件琉璃器皿中之后，亲眼目睹了与苏家的琉璃如出一辙的情况！ 同样的山水画，同样的精美绝伦，也代表着同样的记号…… 这意味着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店门前顿时一片哗然，以至于众人看待范毅林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了。 他则是微微一怔后，当即便是面色猛然一变，咬牙切齿地用力转回头望向了那彻底呆愣住的荣家众人！ 尤其是那之前昏过去的荣家公子，更是觉得此人是如此的可恶，明明只是一条狗还敢背刺自己？！ 现在害得自己当众丢了颜面！ “你们干的这些好事！”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便是将那琉璃里面的水一股脑全部倒到了荣家公子的脸上，并且愤怒至极地将那件琉璃给摔在了地上变成一地的碎片！ 荣家公子被水给呛了好几下，方才一脸茫然地醒转过来，抬头看见面前瞪着自己的范毅林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琉璃摔碎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爬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周围一众跪地不敢言语的属下们，他心里顿时有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范……范兄……” 他结结巴巴道。 “住嘴！你个废物！”范毅林当真是气极反笑，恨不能一拳打死眼前这个家伙，只是现在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绝不可把事情继续闹大，不然丢的还是自己的脸而已。 “等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荣家！” 他用冷到极点的声音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是一拂袖子，根本不想再在这个破地方久留，甚至不想去看杜白此时的脸色。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十分得意了，看了也只是给自己心里添堵而已。 不过事实上，杜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追着去奚落他，甚至在处理完这件“假冒伪劣”的事件之后，就转身回去了苏家的店铺之内。 他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不过在场的别人就不一样了。 这里能买得起琉璃的基本都是临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大家族的人。 瞧见了这么一出好戏，还是难得的近几年风头最盛的范毅林吃瘪的事情，明面上不敢多说，但是暗地里大多都当做谈资一样说笑传播开来。 “厚脸皮拿着苏家的琉璃去冒充自己的，还被当场揭穿了哈哈哈！” 像这样的消息不到一天就传遍了大半个临安的上层世家的群体里面…… 经此一役，毫无疑问，范毅林是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摔在了地上，反而是起初不被看好的苏家成功胜出，笑到了最后。 此外在这次交锋过程中所展示出来的苏家的特殊的“记号”逐渐也成为了众人们所讨论的焦点。 像是在琉璃上面作画，而且必须要水才能展现出来这等神奇的事情，他们是从未见过的，也愈发觉得这琉璃乃是真正难得的稀世珍宝，更加地看重了。 这后续引起的一系列变化虽说不是杜白的本意，不过既然范毅林这么积极地凑上来用脸当他的垫脚石，他也就十分乐意地接受便是了。 反正对于苏家而言没有一点的坏处。 而这些日子除了琉璃之外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首先算是最贴近生活的，大概便是告诉了苏芷柔的《白蛇传》已经正式作为刊本流通在了市面上了。 而且一出来便深受这个时代广大缺乏娱乐活动的百姓们的追捧，基本到了在大街上每走几步就会有人讨论这里面故事和人物的夸张地步。 第589章 看戏 就连杜白起早出去晨跑的时候，也能听见路边几个或许未必识得几个大字的卖菜的摊贩们也欢快地在聊着。 就好像一夜之间变得人尽皆知了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了。 因为之前《倩女幽魂》的故事使得苏芷柔的名气大了起来，所以难得出了一个新的故事，自然是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本身的起点就高了许多。 而这个新故事本身就十分精彩，而且贴合时代背景给人强烈的融入感，就好像是发生在身边的故事一样，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再加上故事性属于老少皆宜的类型，受众面广…… 总之，原因或许有很多，但是《白蛇传》的的确确是引起了一波的风潮，许多人开始关注了起来。 这对于杜白来说虽然没什么好处，但是能看见自己喜欢的故事广为传播的确也算是欣慰了。况且这样一来，或许还能更快速地将这个故事传入到当事人的耳中，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至于这个故事所产生的收益么…… 应该都是被苏芷柔那丫头给收下了吧，包括戏院里改剧本的钱，也包括书刊的稿酬，都是一笔颇为丰厚的酬劳。 具体数目不太清楚，不过以杜白现在的身家也不会去和那个小丫头抢这些小钱。毕竟随便两个琉璃的价钱就已经远超这个故事的收益了。 不过正所谓拿人的手短，苏芷柔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倒是越来越好了，除了月凝之外，她也会时不时带一些糕点回来“孝敬”他。 但想必这里面也有想从他手里再套出一点别的故事的殷勤。 这点她就有些想得美了，至少目前杜白并没有打算弄点别的故事出来，有也不会再交由苏芷柔去发表去。 不然如果让这丫头一直沉迷在这些东西里面，婉妙恐怕也会生自己的气。 而好事自然不只是这一件。 自从那天闹出笑话之后，范毅林就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了，关于对方的传言他也没有刻意地去打听，不过反正从一些小道消息看来，的确是不太好过就是了。 毕竟闹出这么大个笑话，以对方的身份，没有当众打死荣家的人已经算是很克制的了。 不过之后荣家也大概是遭受到了惩罚，安分了许多，至少苏家对面的那家分店已经在第二天就关门大吉了，顺便就被苏家给买了下来扩大了地方。 没有这些家伙在自己面前闹心，这个临安似乎也就顺心了许多。 所以当过几天之后，苏芷柔十分兴奋地邀请杜白和婉妙一起去看戏去了，一副神神秘秘想给个惊喜的样子。 “哦？是什么戏让我们的二小姐都这么期待啊？”婉妙对粘着自己的苏芷柔打趣道。 这几天有杜白帮衬店里的事情，她和月凝就专心在窑厂里面检查琉璃的制作问题，有了空闲的时间，而在琉璃上留下特殊的记号也是她首个提出来的，恰好起了作用。 当得知范毅林闹出的笑话时，她也是难得地笑得很开心。 毕竟苏家可是被那家伙给恶心了许久了。 “哎呀姐姐，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肯定很好看的！”苏芷柔撒娇着。 一旁看着这两姐妹的杜白微微一笑，想了想，忽而道：“让我来猜猜，是《倩女幽魂》或者《白蛇传》，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苏芷柔一跳，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也就这两个会让你这么期待了吧。”杜白暗自摇了摇头，有些好笑道。 这小妮子虽然性格不太好，但也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很好猜了。 苏芷柔见自己的惊喜都被猜到了，也只好就此承认了：“没错，就是《白蛇传》！这个故事真的非常精彩，所以很快就有戏班找上了我们，想要改编这个戏剧。” “那个戏班叫鸣春班，据说是这临安城里颇为有名的班子，实力唱腔也不错我们才同意地。今晚就是这出戏的第一次登台展示，他们还给了咱们四张票，正好咱们可以一起过去看！” 这都在杜白的预料之内，并没有什么意外。 不过难得的机会，正好可以过去看一看这原汁原味的戏剧演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婉妙自然也是没意见的，她对于戏曲之类的也有些喜欢，只是平日里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看而已。 等下午他们三人加上小丫头莹儿过去看的时候，看见那戏班的门口已经有许多人等着排队进去了，看来的确是十分火爆。 一来是鸣春班算是本地的大戏班，客人本就多，二来因为演的是最近火热的《白蛇传》，吸引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甚至在这里面杜白还看见了几个官员的影子，名气的确是足的。 负责接待的小厮看见杜白他们手上的票之后立刻便是躬身笑着给他们指引到了二楼的雅座上，这里桌上有糕点和茶水，可以作为看戏时候的消遣，视角也是不错，底下的戏台一览无余。 至少不用像一楼的那些人一样搬个板凳就地挤着一起看。 就在等着开场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朝着他走来，并轻声恭敬地说着：“请问是苏家的杜公子以及苏小姐吗？” 杜白转头望去，见是一个不知道哪个家族的仆从，微微皱眉，还以为是哪里又来给自己找麻烦的家伙。 好在对方及时解释道：“在下是知府大人派来的，想要请苏家的话事人过去聊一聊。” “知府？” 这倒是让杜白有些意外了，竟然还能在这里碰上知府，而且还请自己过去？ 他稍稍一惊后便开始思考起了原因。 若说自己最近做过的能引起知府注意的事情恐怕只有“琉璃”了。 知府是为了琉璃而来的？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是想巧取豪夺，只要脑子不是疯了，就不太可能会选择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此地本身也不利于对方下手。 “那么或许有别的缘由？” 他这般细想着，便对那仆从答应道：“稍等，在下马上过去。” 旋即望着那仆人离去的方向，伸手握住婉妙的手，微微笑道：“没事，等我回来，你们现在这里安心看戏吧。” 第590章 巡抚 婉妙轻轻点头，温柔嘱托道：“一切小心！” 不管如何，在她看来，钱财还是身外之物，保得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等杜白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正穿着便服的那位知府大人正在听取同桌的一位应该也是某位官员的人的汇报。 “……前些日子山脚附近又出现了农户养的鸡鸭禽兽被一个女娃生食的情况，还有农户想抓她被打伤，十分古怪，恐怕有些……” 知府大人本来正皱着眉头听着，抬头望见杜白过来，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好了，这些事情回去再说，现在本官有客人过来，不甚方便。” “是！” 那官员本想继续说完，但也只能谨遵吩咐，起身退到一旁，留出位子给杜白。 杜白扫过在场几人一眼，倒没有什么鸿门宴的感觉，反而颇为和谐，让他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请自己过来的用意。 “阁下便是苏家的杜白杜公子了？请坐，不必客气。”知府大人并没有摆官架子，反而如同普通的长辈一样颇为和善。 这一点倒是与杜白从朱尔旦的梦境里看见的不太一样。 看来是个人的印象有所不同，朱尔旦要更偏向于严肃一些。 杜白坐下后，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问道：“不知知府大人请小民过来所为何事？” 他不太喜欢虚与委蛇，还是直截了当一些比较好。 知府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你不必担心，此次本官寻你们苏家过来，是一件好事。” “本官听闻你们苏家最近制作出了一种特殊的琉璃，品质上乘，堪称惊艳。本官前两日也曾把玩过一只，的确是不错。” “本官且问你一句，那琉璃确实是你们苏家自己制作的吗？” 果然话题还是说到了这上面。 杜白点了点头：“此事千真万确。大人前些日子应该也听过范副使的事情，连荣家也无法仿制出来，在下也有自信，这天下间能做出琉璃的恐怕也只有我们苏家独一户了。” 这事没有隐瞒的必要，他便如实说出，以知府的能力一查便知。 “果然如此。”知府大人看来还是颇为高兴的，只是接下来的话题就让杜白更加地意外了。 “此等宝物世间难得一见，你们苏家可有曾想过将其进贡给皇宫，变成贡品？” “上供？” 杜白顿时一惊。 此事可不是之前那样的小打小闹，与当今皇上扯上关系的话，稍有不慎就会家破人亡，但同样的机遇与危险共存，若是使得龙颜大悦，就此翻身成就一番伟业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这知府是对苏家的琉璃非常有信心啊！ 杜白心中有些猜测，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回大人，此事我等小民不敢妄想，只敢谨遵大人的吩咐……” “呵呵，你也不必如此小心，本官之前听闻你们与范毅林那小子当面对峙也不落下风，可不像是会怕这些事情的人。” 知府笑道：“若是你能在半月之内拿出十件顶级的琉璃来，本官便可以做主，将此次官窑的上供的名额交给你们苏家！” 杜白心中一凛，看来是要来真的了！ 知府这是打算拿官窑下手了？ 他之前也听闻了一些传闻，说是临安的官窑定窑近年来品质每况日下，已经影响到了上供的名额问题。 首先要明白，这里的上供虽说是免费送给皇宫，但是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算是给官府交保护费，甚至成为官府的一个“朋友”。 不仅仅不再是以前那种地位比较低下的，谁都能欺负一下的小商人，转而变成与官员同等甚至更加超然的存在，而且还可以得到一定的官府的采买的优先权，名气也大不一样了…… 这些隐形的好处，如果可以用几个小小的琉璃就换来，那苏家真是赚大了！ 以往这种地位都是定窑那边占据着的，这也是官窑的地位超然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近几年来显然有些人已经太过于安逸，而忘了其本身存在的目的，引起了知府的不满。 只是事情还是有些奇怪…… 杜白想了想，再次询问道：“十个顶级的琉璃我们苏家应当可以提供出来，只是不知官窑那边……” 此事不像是寻常那样一句话就能简单带过的，官窑再落魄也是官窑，若非是有什么深层原因，知府会贸然得罪一些人去做主拿掉这个名额？ 他是不信的。 此时，下面的戏台上已经开始唱戏了，咿咿呀呀颇为热闹，各种花旦、刀马旦、小生、武生频频出场，络绎不绝，随着故事情节的推动，喝彩声此起彼伏，也有一些入戏太深的家伙的叫骂声。 知府大人似乎看戏入了迷，一时没有回话，杜白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等候着。 等了片刻后，知府大人的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知……那定窑现在是谁在管着的？” 他说话时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随着下面乐曲的节奏，实则可以感觉到其内心的一些情绪变化。 能让掌管一府的知府大人都感到焦躁的人…… 杜白沉默了一下：“小民不知。” “范学文，巡抚大人。”知府淡淡道，“也就是与你针锋相对的范毅林的父亲。” “巡抚！”杜白心中顿时有些明了了。 也难怪范毅林会如此嚣张，难怪就连知府都奈何不了对方，原来是巡抚…… 巡抚本身职位就比知府大一阶，也就间接早就了范毅林在此地的地位。 “范家现在可是越来越得意了啊，朝中大臣也有许多替他说话的人，替其出谋划策的门客也是不少，你可知这其中原因？” 知府不知是有意无意，说起了许多官场中的秘事。 “因为银子……” “而银子从何处而来，这些其手下掌控着的生意便是来源之一。想那官窑本该是给皇上做瓷器的，如今却是成为范家的敛财手段，实在让人有些不齿……” 看来这位大人也是在心中憋闷许久，此刻周围没有外人才不吐不快，声音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怒意。 也是因为见苏家显然与范家不可能是一伙儿的，他才会如此直言不讳。 第591章 双赢 杜白微微点头，他早就觉得这范毅林有些奇怪，荣家那么多的官瓷又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倒是对上了。 不过他毕竟还是一个局外人，知府方才也只是感慨了一下，没有继续详细说下去，转而道：“总之此次关于官窑的事情本官会亲自出面调解，只要你们苏家可以拿出顶级的琉璃出来，那么此事便这么说定了！” “你们苏家，可以做到吗？” 最终这个决定权还是抛回到了杜白自己的手上。 杜白沉思了一会儿，心中已然已经有了决断，举起手边的茶杯敬道：“既然承蒙知府大人看得起，在下定然全力辅助！半月之内，苏家定会将十个琉璃准备妥当交给大人！” “哈哈，那就好！来，喝一杯酒助助兴如何？” 知府大人显然对于他的回答很满意，难得主动邀请他喝了一杯酒，以双方的地位差距来看，这显然已经算是礼贤下士了。 而杜白在喝过了一杯之后就先借口离开，回到苏家的座位那边。 刚一回来，婉妙便是有些担心地问着：“相公，知府大人找我们是什么事？” 她的心中还是保持着一种民不与官斗的想法，对于这些大官都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念头。 “放心，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该算是一件好事才对。” 杜白看了一眼另一边显然已经被戏台上的戏剧剧情给吸引得入了神的苏芷柔，轻声回答道。 他将方才与知府所商量的一些事情全部告诉了她，而心思聪颖的婉妙并没有被知府所许诺的一张大饼给完全砸晕而欣喜不自禁，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一些重要的问题。 “知府的意思是……要与范家作对了？” 她的神色间有些许的担忧。 杜白微微点头，他从知府说出官窑的事情之后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看得出来知府的确是已经苦于范家的威慑下许久，非常想要将这座大山给从自己的头上搬走。 至于对方口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用意也大抵就是这样。此次苏家与范毅林的针锋相对，加上十分新奇精美的琉璃问世，让对方似乎看到了一点机会。 可以打压一下范家气焰的好机会！ 然而这对于像是苏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可不是一件小事。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在这种两大巨头的交锋过程的余波之中被掀翻，最后落得一个不明不白的下场。 但杜白还是答应下来了。 一来是觉得如果可以得到官方的身份的话，对于苏家的确是十分有益。二来则是他本就不怕范毅林他们。 他的依仗从来都不只是表面上的徐志岩或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实力。 如果他们愿意按照规矩，老老实实下棋，他也乐意陪他们一起遵守规矩。但是如果他们不打算守规矩的话，他也不介意掀翻棋盘闹一场！ 这一次在知府看来或许是自己利用了苏家和琉璃，但在杜白的眼中又何尝不是自己利用了知府那边的力量呢？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双赢吧……” 杜白心中如此想着，对婉妙安慰了几句，她自然是相信他的，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两人重新回到了来到这里的正题，那就是看戏…… 不得不说，这个戏班子的实力的确是不错的，无论是唱腔还是扮相都惟妙惟肖，剧情也是推动得恰到好处，也难怪会引起这么多看客的欢迎。 只可惜对于杜白而言，原本该是悠闲散心看戏的好心情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乱了，他如今的心思暂时都放在了怎么应对可能来临的范毅林的反扑上面。 毕竟虽然看起来苏家一直和范毅林对着干也没太大的损失，但实际上一来是因为有杜白在，各种手段护得平安，换另一个人家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二来则是因为范毅林的父亲那位巡抚大人没有出面。 如果这次动官窑的事情继续闹大，恐怕就算是巡抚也不会坐视不管。 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利益被人抢走的。 等到那时候，才是真正要动真格的时候了。 …… 自这一天之后，苏家正式开始准备起了进贡给皇室的琉璃。 像这些贡品自然不能像是普通的销售的货物一样对待，每一件都应当是真正的珍品，方才可以得到重用。 这一点上面杜白自然是与月凝另外花费了一些心思，务求做到尽善尽美。 至于普通的瓷器与琉璃倒是不必担心货量不足，因为从沛山闻家那边已经在前两天便运船开始往这边送着鬼城所制作的货物。 依托着鬼城的庞大规模，这些货物的质量毫无疑问都是十分上乘的，用来填补一时之需已经是足够了。 接下来所需要的就是在半月之内搞定那十件最好的琉璃。 只是就在他们实验的时候，知府那边也已经开始对官窑下手了…… 范毅林的府邸之中，一个茶杯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哗啦”一声巨大的碎裂声吓得两边的丫鬟都浑身一颤，瑟瑟发抖，生怕自己被迁怒。 “该死！这个知府竟然敢对官窑下手！真当我们范家没人了吗？！” “还有那个苏家……真以为有了琉璃就可以目中无人，可以取代官窑了不成？” 浑身怒气的范毅林面色阴翳，感觉苏家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消息灵通，一早就有人给他通报了一番关于知府最近的动静，以及官窑所出现的问题。 这自是让他瞬间怒不可遏！ 这官窑乃是他们手下重要的一环，若是少了这一环，问题可就大了！ 更何况如果官窑在他手上出现问题，那么父亲定然也会狠狠责罚于他！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想了想，他转头对着一旁的那位高僧说道：“大师，今日我有要事繁忙，恐怕无法与你继续谈论佛经道理了，还是等改日再继续吧。” 现下他心中也是愈发焦躁，自然急着处理官窑的事情去。 第592章 蹊跷 “无妨，只是施主切记莫要再次动怒，你身上的气息有不稳的趋势。”那位先前荣家公子所见过的高僧点了点头，起身持着禅杖道。 “另外还请施主莫要忘记先前答应了贫僧的事情。此事事关天下百姓，切不可怠慢。” 范毅林微微点头：“是指帮大师找寻一条特殊的白蛇的事情？大师尽管放心，我已经派出了许多的部下，也寻了很多的捕蛇人，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所结果。” “那就有劳施主了，不过那蛇或许有些危险，莫要忘记提醒那些人在搜寻之时要注意小心，莫要着了那白蛇的道……” 这位高僧提醒道。 不过范毅林并未当一回事。 毕竟只是一条白蛇而已，能咬伤人便是顶了天了，还能闹出什么名堂来？ 只要自己能将那白蛇抓住交给这位大师便足够了。 他当初因为自己体内的隐患越来越严重，所以四处寻找着高僧，偶然得知了这位名声远扬的大师，又得知对方似乎正在寻找一条白蛇，许下承诺帮对方找寻后才让对方同意来帮助自己。 而事实证明对方的确有几分厉害，至少在对方的帮助下，自己的心神已经有些好转的趋势。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派出了许多人去寻找其口中的白蛇，而且浑身纯白色的蛇应该也很好找才对。 然而过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什么结果。 差不多都已经将临安附近的几座山都给翻遍了，可始终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那白蛇就好像不翼而飞了一样！ 不过他肯定是不会和这位大师说自己找不到的，一来他拉不下这个脸，二来也是不想失去这个帮自己消除隐患的有效助力。 所以目前也只能让手底下的人更加大力度去寻找那条白蛇，这边自己再缓住对方。 这位高僧并未怀疑，只是双手合十一拜，随后拿着禅杖向外走去。 既然今天范公子有事要忙，那么他不妨就自己去附近的寺庙看一看，与里面的僧人们探讨一番佛理或许也是不错的。 只是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灵敏地五官让他听见了远处几个正在偷懒的丫鬟悄悄的谈论声。 似乎是在讨论一个奇怪的故事，当然这个故事本身其实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隐约听见了自己的法号以及“白蛇”这个称呼…… 这就有些让他觉得奇怪了。 他正欲出门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而向着那几个丫鬟走去。 当他靠近的时候，那几个正在照料花草一边闲聊的小丫鬟们还当是自己偷懒被发现了，当即便是吓得脸色有些泛白，毕恭毕敬地对他行礼问候，然后低头不敢看他。 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位貌不惊人的和尚是范毅林亲自请回来的，奉为贵宾般看待，谁若是惹了对方，恐怕下场会很惨的了。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是来找她们麻烦的。 “不知几位施主方才在说的是什么故事？那个白娘子又是什么？”高僧问出了他所最关心的问题。 “白娘子……” 几个丫鬟见不是来找麻烦的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旋即又有些奇怪这个老和尚怎么会对这方面感兴趣，方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回大师，这白娘子是最近新出来的一个叫做《白蛇传》的里面的人……” “讲的便是一只心善的蛇妖回凡间报恩，却被一个叫法海的坏和尚给拆散了的故事……” 小丫鬟们见高僧有兴趣，便主动说起了一些关于这个故事里面的大致的情节。 她们的确是说得兴致勃勃，但是高僧却是听得愈发面色凝重。 “《白蛇传》？法海？” 他开始还莫名其妙，后来听着听着，隐约觉得这事情背后恐怕有些蹊跷。 因为他的法号就叫法海！ 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成了一个故事里面的人物，而且对手刚好是一条白蛇？ 天下间岂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这似乎有种冥冥中的暗示一样，让他觉察出一些异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皱紧眉头，今天也就不打算去附近寺庙里面讲经了，而是按照那些小丫鬟们的告知，去往了以往从未去过地娱乐场所——戏班子看戏去了。 因为他听说这个戏班子里面正在演着《白蛇传》的戏目，很是火热，若是亲自去看一遍的话，想必就能清楚了解到这个故事究竟讲了些什么。 当法海一本正经地和周围那些看戏的客人们坐到一起的时候，别人也是一脸的古怪，都在奇怪着这个和尚好好地佛经不去念，怎么会不正经地跑到这里来看戏来了。 难不成也是来看《白蛇传》的？！ 等这场戏剧演完了之后，也有许多入戏深的人注意到了这位光头和尚的存在，下意识都把他当做是戏剧里面的那个棒打鸳鸯的坏和尚，对其投以愤怒的目光。 不过法海自己并未在意这些旁人的目光，等看完这出戏之后他的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这个戏剧的本子究竟是谁写的？” 诚然，方才的戏曲里面有许多超脱现实的戏剧化的情节，但是许多地方在他的眼中都是与现实有所密切联系的。 尤其是对方能够准确地知道他的法号，以及那条白蛇的情况，甚至还有一个白蛇的恩人许仙…… 他看到后期的一些剧情，甚至开始产生一种怀疑，这究竟是一出戏剧，还是很可能会发生的未来？！ 他自己心中十分清楚，如果真让他设身处地站在戏剧里面那个法海的立场的话，恐怕所做的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都是为了保护无辜的性命，他自当问心无愧。 而且还有那个可以收容天下妖物的金钵……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曾经师父那里也有一个类似的宝物。 也正因为这些原因，看完这场戏后的他忽然开始对这个故事的创作者感兴趣了，甚至想要亲自去拜访一下。 毕竟如果对方真能够知道这些未来的情景的话，或许也能知道那条还未化妖的白蛇究竟藏身于何处，让他得以找回自己被其偷走的宝物…… 只是可惜的是，他并未找到那个创作者的具体身份。他在打探了一番消息之后，所得到的回答都指向了一个学会。 寻神学会。 第593章 定数 不过虽然法海已经找到了这个故事的出处，但是依旧没能见到那位创作者本人。 毕竟寻神学会本就不算是正式的组织，大多都是寻常的富家子弟们在闲着无聊的时候突发奇想搞出来的一个活动组织而已。 更何况参加学会的成员们也不会去大肆宣扬这种事情。因为寻神说大不大，却也给人一种不敬鬼神的感觉，传扬出去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冠上大逆不道的名头，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虽是如此，好在范家在这临安还是有些力量的。 通过一番打听，他知道了一个寻神学会的成员，也是目前学会的会长。 真要说起来倒也不算是他消息多么灵通，而是对方行事颇为放荡不羁，并未进行过多地遮掩自己的行踪，近来戏班子那边找人也是先拜访了这位会长，方才得以进行了白蛇传剧本的改编。 据说此人是一个杨姓世家的二公子，本该是继承家业的他却整日无心于家中的生意，反倒是对于古怪的鬼神之说颇为感兴趣，不仅是外人将其当做是异类，就连家里的人也对其很是不解。 如果说像盛云庭年轻时候还处在胡闹的阶段，此人就更像是闲云野鹤一般，对世俗之物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兴趣。 长久下来，其家族中人也就不再对其抱有期待，随便他去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主动展示出自己寻神学会的身份。 法海便择日主动前去上门拜访，想要打探一番消息。 那位杨姓公子自然是十分意外竟然会有一个和尚来找自己，不过大约是对于这种异人们的兴趣，所以也就特意接待了他，想听听具体的缘由。 而在得知是要找《白蛇传》的作者之后，他不禁哈哈大笑，对其微微摆手。 “这位大师，莫说是在下不愿意帮你，毕竟就连我也想见一见那位作者而不得，又谈何来引荐你呢？” 之前想请苏芷柔带他去见一见那位奇人，然而得到的却是拒绝的回答，让他心中颇为失落，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 “何况大师，你乃是一位出家之人，又怎么会如此在意这么一个世俗的传奇故事呢？倒不如回去多念些经书，或许更有用处。” 杨公子性子随放，说话并未有太多的敬意，甚至觉得这个一本正经的和尚口中所说的却是些荒唐话。 法海对于他的嬉笑并未在意，只是摇了摇头：“施主有所不知，这《白蛇传》的故事与贫僧有莫大的关系。” “哦？”这倒是有些意外了。 一个刚出来不久的故事能和这个和尚扯上什么关系？ “因为贫僧的法号便是法海。”法海淡然地讲述出缘由，这一番话却是让那杨公子面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转而变得有些惊愕到难以置信一般。 “你叫法海？！”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法海，似乎是想再次确认一下：“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啊大师！” “此事自然是真的。”法海点了点头，事实上他自己也十分惊讶于这个“巧合”。 杨公子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你遇见白素贞和许仙了没？” 雷峰塔应该还没建造起来，毕竟西湖附近没有这座塔，但是人就不一定了。 法海缓缓摇头，叹声道：“还未遇见。但贫僧近来的确是在寻找一条白蛇的踪迹，此蛇偷走了贫僧重要的宝物，恐怕颇为危险。” “又因为此事与那则故事的确有些巧合，所以贫僧才决定前来探寻一下究竟。” 这些算不上是什么天机，也不是不可告人的隐秘，而且颇为紧急，所以法海直接便是将缘由道来 “竟然还有这等事？！” 杨公子有些惊诧的一愣之后，却是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笑容。 “这世事竟是如此奇妙！那故事能如此牵动人心，果然也有其神奇之处……” 他起身左右踱步着，微微摇晃着脑袋，兴奋地说着：“故事里有西湖，这里也有西湖，故事里有个叫法海的和尚，这里也有一个，就连白蛇都有一条……” 一个两个的巧合也就罢了，这一连串的巧合很难让人不往别的方向去想。 他难得对这些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还是关系到那位神奇的作者，接连两个故事都给他带来这种奇妙的感受。 末了，他有些意犹未尽地重新坐下来，认真望着法海说道：“大师，你真的会去把白娘子镇压在雷峰塔底下吗？” 这也是他颇为好奇的一点。 法海沉默了一会儿，叹道：“若是那白蛇真当化妖水淹金山寺，贫僧自然也不会放任其为祸苍生。” 杨公子有些忿忿地拍了拍桌子，呼喊道：“但是分明是你先去打搅他们夫妻二人的好日子啊！你若是不去抓许仙，白娘子又怎么会用这般手段来救夫呢？” “此乃已定的劫数。”法海并未过多地辩解，只是简单地答了一句。 如今看来，现实与那故事处处对应。自从之前那白蛇偷走了他的宝物开始，两者之间的仇怨或许便已经定下了。 那个未来的故事中的法海也应该有其自己的考量。 杨公子瞪了他一会儿，旋即却又是忽而拍手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十分畅快的样子。 “哎呀，有趣有趣！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成故事里那个法海了啊！连我都被你糊弄得一时入了戏，的确有趣！” 笑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后才逐渐停歇下来，他揉了揉脸重新坐稳身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也罢，既然大师你的确法号叫法海，也的确有些巧合，那我过几日便替你引荐一番，但对方究竟会不会见你就是两说了。” 自己之前三番两次想要求见都被拒绝了，他不觉得这个自称法海的和尚就能成功。 “那就有劳施主了！”法海合十一拜，郑重道，“此事事关那白蛇，不可耽搁。” 被对方偷走的那宝物，始终让他无法安心下来。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巨大的浪潮，危害无辜之人。 只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中间难免有些意外的发生，尤其是在这等多事之秋，知府与范家之间博弈的间隙，随时都可能发生一些意外。 第594章 封锁！ 比如杜白之前便已经猜测范毅林等人不可能会坐以待毙，随时都会进行反扑的举动，但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直接这么快。 因为这天掌握了一部分兵权的范毅林在一早便派出了兵马强行地堵住了苏家窑厂进出的路段，四面八方围得是密密麻麻水泄不通，让人根本无法进出。 自知情况有变的杜白带着几个仆人过去想要打探一下具体的情况，却是恰好遇见了正在指挥着兵马组建防线的范毅林。 对方骑着一匹战马，腰间配着一把长剑，不似是先前那般的书生气质，看起来的确是有几分将领一般威风的样子。 “杜公子，今日真巧，竟然在这里还能遇见你啊！” 范毅林看见他过来，冷笑一声下了马，缓缓走近过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他：“怎么，莫非是想来与本官叙叙旧的？” 杜白不卑不亢，目光直视着对方：“敢问范大人，这山脚下已经是我们苏家买下的地，为何要派兵马在此地驻守？” “因为我们在附近发现了流窜已久的山匪的踪迹！” 范毅林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回头指向苏家窑厂的方向，继续说道：“就在那个方向，山匪横行！他们最是阴险狡诈，武功不错又有刀剑傍身，若是真放任他们不管，恐怕这附近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而且你猜猜，他们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杜白静静地望着他，听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因为你们苏家的琉璃啊！”范毅林冷笑一声，“谁都知道你们苏家的琉璃价值不菲，若是抢上几个可比拦路抢劫商队要赚得多了！所以啊，他们现在估计已经盯上了你们的窑厂，甚至已经潜入进去也说不定。” “范大人尽管放心，我们苏家并不惧怕山匪。”杜白直接答道。 窑厂有妖怪的护卫，那些凡人的山匪来得再多也不过是送菜的而已，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更何况，现在究竟有没有山匪出没还是另一回事。敢来府城临安闹事的山匪，恐怕真的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了。 “这可不行，本官岂能坐视你们这些普通百姓陷于危险不管？”范毅林却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大声道，“从今天起，直到剿灭那群山匪为止，本官都会派兵马驻守于此地，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一丁点的危险！” “至于那窑厂，很遗憾，暂且你们也不能进去。” 闻言，杜白不禁面色一沉，这家伙还真就敢硬来了？！ 这时，那旁边赶来一个官兵，躬身对着那范毅林禀报道：“副使大人，附近都已经派人驻守完毕，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进出！” “好！那杜公子，本官也就不多陪你们了。”范毅林点点头，转身吩咐着手下的兵，“来人啊，随我一起去苏家的窑厂看一看，兴许那些个山匪就躲在里面呢！” 杜白望着范毅林带着一众兵马转身去往窑厂的方向，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回走着，目光微沉，深思着什么。 “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旁边的小伙计不禁忧心忡忡地问道。 毕竟自家答应了知府要在半月之内拿出十件顶级的琉璃，如今整个窑厂都被封锁住了，人也无法进出，该怎么制作琉璃呢？ 毕竟他们也还不知道真正做琉璃的人其实是一群妖怪而已。 杜白自然也知道范毅林正是打着这个主意。 对方也知道要在这里和知府对拼底蕴是不太现实的，官窑也拿不出足够的上等瓷器来对抗苏家的琉璃。 如此一来，自然只能走这等歪门邪道，试图直接堵住苏家这个源头来解决可能发生的灾祸。 这固然只能算是一个缓兵之计，但是对方只要能拖住这么一时半会儿，等到消息传到了其父亲那里，那么巡抚大人亲自赶过来解决这件事情，知府恐怕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而最后所牺牲的恐怕只有苏家而已。 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既然如此…… 杜白轻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几分坚定决然之色：“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办法。” 见他如此肯定地说了，伙计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杜白另一边也传信给月凝，让她带着那几个小妖怪尽快将窑厂内的琉璃和痕迹都清理干净，绝对不会留给那范毅林一点可以做文章的东西。 至于琉璃？ 就算摔碎了也不会留给他的。 等到片刻之后，范毅林带着一队人马进入了苏家的窑厂之中，左右环顾着，满意地点了点头，暗自想着：“这苏家再怎么能耐，到底也不过是普通商人，又怎么比得了我手上的力量？” “现在这窑厂里面的东西可不就都便宜我了么！” 至于万一对方事后问起，自己也完全可以把原因都归咎在那些胡作非为的山匪的头上，就说是那些家伙抢走了窑厂里面的存货，包括那些可能尚未制作完成的琉璃。 想到这里，他颇为豪气地一挥手，示意手下的兵马们四散开去搜查：“去，把这窑厂里面的琉璃和瓷器都给找出来放在一起，至于那些半成品就都给砸了，一件也别留在这里！” “是！” 手下们一声应和，转身便是朝着四周的屋子里面搜查过去，包括烧制瓷器的地方，全都不会放过。 只是就在范毅林等着好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忽然一个小兵有些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向他禀报道：“禀报副使，这里好像都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空的？！”范毅林不由得一怔，“你们都找过一遍了吗？怎么可能是空的，昨天苏家的人还在这里干活呢！” 琉璃和瓷器总也不可能是一天之内就全部制作完成的吧，不可能连半成品都没有啊！ “大人，我们都已经把这里搜查了个底朝天了，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小兵也颇为无奈，同样有些匪夷所思。 “就连……就连喝水的茶杯水壶都不剩一个，而且桌子椅子都没了，所有的屋子都空空荡荡的！” 第595章 有人？ “什么都没有？” 范毅林觉着有些无法理解，还当是这些手下办事不利，立刻便是翻身下马去，打算亲自去瞧一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当他自己去看了一遍这窑厂的各个角落之后，发现竟然还真的是这样！ 随便他不信邪地走进哪个屋子，一抬头看去就是“家徒四壁”，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所有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四面墙壁和紧闭的门窗，里面连桌椅板凳都没剩下，至于原本设想的琉璃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甚至连烧制瓷器的柴火都半点都没有，整个窑厂就跟是新造的异样，干干净净，就好像有人专门来打扫了一遍，啥也不剩！ 白白走了一圈，范毅林重新带着一众手下走回到门口，回头望着那空空荡荡的窑厂，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这跟他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或许是错觉，这苏家的窑厂怎么从里到外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异的气息，总让人感觉哪里有些不妥。 不仅是这些离奇失踪的瓷器或琉璃，还有这个鬼地方总让他感觉到似乎从各个方向投来注视的目光，就好像有一双双隐藏着的眼睛在盯着他一般！ 这是他身为习武之人的直觉，对于这种事情格外的敏感，而且那一双双的目光注视里显然并没有太多的好意，更像是带着一种微弱的敌意，在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他下意识地以为这里还有人躲藏着，说不定还是苏家的人，所以才会如此敌视自己…… “谁？！” 已有所预料的他猛地转过头去，望向右手边的一座屋子的墙角处，只见那里忽而一道模糊的白色影子飘过，似是钻入了那屋子里面，但因为速度过快而根本无法分辨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模样。 “果然有人躲在这里！来人，把这里封起来，把这个“山匪”给抓起来，我定要好好拷问一番，看看他们究竟是把东西都藏到哪里去了！” 范毅林怒声吩咐道，看着手下们鱼贯而出，嘴角不禁带着一抹冷笑。 他这几天诸事不顺，心情甚是糟糕。今天本想借此机会给苏家一个下马威，谁知又是落了个空，心中此时正有一股被戏弄过后的憋屈郁闷的感觉。 眼下见有人正好撞到自己的面前，这若是不趁机发泄一下，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顺便也可以问清楚这苏家的底细，究竟怎么做到将这窑厂给搬得这么干干净净的。 只是当他过去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那个屋子里依旧是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除非那家伙钻到了地底下去，不然没道理会彻底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范毅林皱紧眉头，忽而感觉自己的右侧肩膀忽然一沉，就好像有人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气力还颇大的样子。 还当是有人暗算自己，他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旋即却是看见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就算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手下都离了两步远，而且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有那个胆子来碰触自己！ 他心中蓦地有些发凉，感觉事情愈发诡异了起来……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两边的有两个正在检查墙壁附近有没有暗格的手下忽然动作一顿，随后猛地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摔得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这个动静自然是越发引起了本就焦躁的范毅林的不满，立刻便是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那两人慌忙爬了起来，颇为不安与惊恐地说道：“回禀大人，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地踢了一脚，一时没站稳才……” 两人支支吾吾着，说话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恐惧之意。 这房子十分空荡，左左右右随时都能看得真切，连一个外人也没有，怎么可能会突然有人来踢自己一脚呢？ 除非……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闹鬼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们就有些畏惧。 毕竟真刀真枪也就罢了，至少还在明面上摆着，但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要人命的鬼怪就有些愈发让人心中胆寒了。 这一连串的怪事让这里的人都有些觉得不安了，随即便是有亲信上前来小声请示一句：“副使大人，这里怎么好像有些古怪，要不咱们还是先离开，日后再议吧……” 范毅林面色有些阴沉，但是他显然也是想到了闹鬼的可能，纵然自己身怀武功，却也未必防得了这些神出鬼没的鬼怪。 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如果这里真的闹鬼，那之前苏家又是怎么在这里一直制作琉璃和瓷器的？ 暂时想不通，他感觉到周围依旧有什么东西在偷偷看着他，背后一阵阴寒，只能点了点头：“也好，带人先离开这里，下次再来！” 然而离开的路也没有那么顺利。 明明来时的山路只有一条，应该很容易就能走出去，偏偏这次他们愣是迷了路，在这片山林里转悠了好久。 就连范毅林身下的马都不知犯了什么毛病，突然发了疯乱跳，导致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浑身烂泥狼狈不堪，佩剑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去！ 不过也来不及恼怒了，看着那匹跑进山林深处不知去向的马，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现在对这个邪门的地方真的是有些怕了，连休息都不敢，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赶紧让手下人扶着自己匆匆离开，生怕再耽搁下去恐怕连小命都难保了。 不过这一点倒的确是他多虑了。 没有杜白的命令，守卫此地的鬼怪们可不敢随意动别人的性命，像是这样的戏耍并赶走他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这会儿等他们一行人仓惶地逃离之后，在原本范毅林摔倒的地方，空气忽然如同水纹一样荡漾开波纹来，旋即几个大小各异身影逐渐从浮现了出来，正欢快地手舞足蹈庆祝着。 只见这几只小妖都还未褪去原本的兽形，长着一副毛茸茸的兽脸，也有背上长着翅膀的鸟妖。 其中一只妖怪的爪子上还握着一把看上去十分名贵的长剑，在其手中就好像是刚拿到了一件有趣的玩具，随手挥舞着，看其削铁如泥的样子，更是兴奋地咯咯直叫。 第596章 我没听见！ “回去回去！咱们已经赶走了这些坏蛋，肯定要给我们一点奖赏才对！”有妖怪口吐人言，语气有些期待。 “走走！我还想早点幻化成人形去人间玩乐呢！”另一只小妖附和着，嘻嘻笑道。 自从来到临安之后，被杜白以利诱化为己用的小妖不在少数，这几个虽然因为不想被人类所驱使而一直躲在山林里面，不过杜白也就顺其自然让它们在这窑厂附近守卫，驱赶可能出现的匪徒，并且避免路人误入。 现在倒也还算是派上了一点用处。 不过事实上，范毅林虽然被赶走了但是关于窑厂的封锁还是继续存在的，守在这附近不让任何人进入，只是不敢再进入苏家的窑厂就是了。 而此时本该没有人在的窑厂内部，却是有几道身影开始出现，正是赶回来的月凝以及那几只被训练好的小精怪。 以月凝的实力，要糊弄过这些凡人的眼睛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她看了看周围，见没有被范毅林给毁坏掉什么东西，便点了点头：“此次时间紧迫，我们要尽快将做贡品的十件琉璃给制作出来，所以还是先在这里继续吧！” 不过这难免会产生一点动静，所以一只小精怪便是担心问道：“那万一那些坏人又过来怎么办？” 月凝不假思索：“那就让那些妖怪们继续把他们给赶走！” 反正不能将此项任务给耽搁了。 至于那些人会怎么想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好在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过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动静，算是让她省了点心。 当然实际上，这里所发生的动静一开始就已经被外面封锁着的官兵们给发现了。 “我怎么感觉那里好像有声音？”一个还年轻的小兵有些疑惑地侧耳倾听着。 “有吗？我怎么没听见？”旁边一人掏了掏耳朵，打了声哈欠，嘟囔着。 “真的，你看，那边还有烟冒出来了！”那年轻小兵回头看着那窑厂内部，看见一缕烟飘起，不禁一愣。 旁人瞥了一眼，随后面色一变，很快反应过来，故作东张西望道：“哪里？我没看见啊！” “就在那儿啊！”年轻小兵有些奇怪，指着那个方向。 “咳咳，反正我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既然你坚持说有问题，要不你自己进去打探一下？”旁人摇了摇头，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年轻小兵顿时一怔，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那破地方一早上他们就进去查看过了，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影。现在他们一直守在这里，也没见有人进去过，怎么可能会突然传出声响了呢？！ 再回想到早上所出现的古怪的事情，脑子只要不蠢，立刻就能想到可能的原因——闹鬼了！ 指不定里面就是一群妖魔鬼怪正在作怪呢！ 他们这若是跑进去，不得被当场吓得丢了魂啊？ 说不定还会被生吞活剥了呢！ 谁甘心进去自找死路啊！ 反正现在范毅林也不会亲自过来查探，那么他们何必这么多费功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这种事情他们平时可没少干，不差这一次。 “哦哦，对对，可能是我一时头晕眼花看错了，”那年轻小兵赶紧捂住眼睛回过头来摇了摇头，“现在看过去真的什么也没了。” 睁眼说瞎话这个技能可是非常重要的…… 总而言之，目前虽然范毅林实行了封锁，但是实际上收效甚微，关于琉璃的制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杜白就可以暂时忍下这口气，关于这个范毅林是应该要尽快解决掉了。 不然总是跳出来捣乱就有些让人烦心了。 因为此次是被知府大人邀请进行的制作，所以他原本是打算先去找知府禀报此事，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反制的措施。 不过当他想要求见的时候，却被告知知府大人现在并不在府衙内。 “方才巡抚范大人派人来请知府大人过去议事，还不知何时会回来。” 得到了如此的回答之后，杜白便已经有了“果然如此”的念头，不由得轻叹一声。 这位巡抚大人恐怕是刚一得到消息就赶回了临安，速度很快，以至于知府大人的计划还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机会就被叫停了。 现在叫过去议事恐怕也没什么好事。 也就是说知府现在应该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帮他们苏家解决窑厂的问题。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杜白暗自摇头，转而望向范毅林府邸的方向。 此次若是老实地走凡人的路线，以苏家目前的实力恐怕根本无法撼动范家。 不过好在，他可以用到的力量并不局限于此。 …… 天色渐暗，天空中已是布满了昏沉的乌云，遮挡住了月色与星光，让街道上显得更是昏暗。因为本就不是什么热闹的日子，加上天气愈发严寒，除了零零散散的商铺还亮着灯外最引人瞩目的光亮的地点大概便是那街头的一家酒楼了。 酒楼里面人来人往，饭菜的热气与美酒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觥筹交错，人声热闹，有如集市一般，甚是欢快。 直到片刻之后方才逐渐安静下来，里面几声道别声后，几道穿着暖和的狐裘的身影从门口缓缓走出，富态的面上带着几分酒足饭饱后的微微红润与醉意，一开口便是一股浓郁的酒味。 跟在后面送别的一人连连拱手笑着应和道：“还请俞总管回去后好好替我们荣家多美言几句啊！” “前些日子的确是咱们少爷一时糊涂，才犯下了那般错事，现在罚也罚了，他也知道错了，还请范副使大人可以高抬贵手，饶过咱们荣家……” 那位俞总管摆了摆手，打了个饱嗝，虽然刚吃了人家的饭但还是自恃着身份，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此事我自然会替你们荣家多说几句好话，毕竟你们荣家跟着我们公子做了许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是此事我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而为。毕竟你们先前太过胡闹，让公子丢了那么大的脸面，这口气么，肯定是要出一出的！” 第597章 计划 “那是那是！” 这位荣家的人根本不敢反驳，只能苦笑着连连称是：“我们少爷这几天已经好好反省了，下次……不，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俞总管微微点头，看其态度也算诚恳，加上还特意请了一顿丰盛的菜肴，另外还送上了一点孝敬的东西，也就说道：“那便好，你们陈家这几日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待我明日便和公子提两句，应该还有些机会。” 在荣家几人千恩万谢的送别声中，俞总管心满意足地坐上了马车，随着车夫的鞭子轻轻拍打，马车开始咯吱一声晃动，随后慢慢向着范家的方向驶去。 冰冷安静的街道上，此时只有这马车的车轮滚动时的轻微响声回荡着。在逐渐远离了身后的酒楼之后，周围的光亮和行人都开始减少，周遭巷拢里似是凝聚着一团团的淡色烟雾，不可见的黑暗在其中盘踞着，在这个冬日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冷。 蓦地，前头的车夫一边努力分辨前方道路，一边随口小声问了一句：“总管，您回去真的要给这荣家的人说好话吗？” 毕竟在他看来这怎么也算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荣家的人这段时间的确是被范毅林给整治得很惨了。范毅林虽然整不了苏家，但是对荣家瓷庄还是随手便可以揉捏的。 若非是眼看这处罚还看不见个头，荣家的人也不会这么按耐不住，火急火燎地便是偷偷找了范家的俞总管出来拜托一番。 俞总管乃是范学文巡抚颇为信赖的一个得力助手，在范家干了有几十年了，不仅是管着范家家宅内的大小事项，还替范家的人处理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算是真正的心腹了。 也算是荣家所能找到的最有可能说动范毅林的人了。 但是就算是他真要给荣家去说情的话，恐怕也照样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可能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骚。 就为了荣家的这些报酬，未必值得啊…… 只是俞总管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这次回去，我当然要向公子劝一声，而且还要好好地劝！” “你以为，以公子在这临安里的眼线，会不知道荣家请了我过去吗？恐怕早就知道了。” “那是为何？”这车夫有些发愣。 “我之所以明知道还会过去，正是因为我跟着这范家几十年了，对公子的性子十分了解，他不至于真的对荣家就此下死手！” “这些日子荣家的确受了很多苦头，若是继续下去，荣家真的倒掉了，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更别说公子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所以啊，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出来给公子一个台阶下，正巧，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坐在车厢内的俞总管颇为得意地一笑，慢条斯理道：“这样一来，公子也不会怪罪我替荣家说话还能可以顺着台阶下去，我又能收了这荣家的好处，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你啊，还是要多学一学，不然在这范府里也混不出什么大出息……” 他本意也只是炫耀一番自己的心思缜密，顺便换来对方的惊叹与佩服，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当自己说完之后，外面却始终没有回应，就像是根本没有在认真听他的话一样，顿时让他有些不满。 “小卢！小卢！” 他敲了敲车厢壁以让对方回话，只是即便如此，却依旧许久不见对方的回应，让他心里有些古怪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小卢跟着自己也有两三年了，以往一直都是毕恭毕敬，讨好着自己，自己看他有些眼色，便让对方跟着自己。 不太像是会故意无视他的样子。 那就有些奇怪了……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赶紧伸手去将门帘给掀了起来，只见前面哪里还有什么车夫，只有一匹马拉着马车向着街巷的黑暗未知处不断地走去。 他脸色顿时一白，浑身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左右望了一圈，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四周一座座房屋的屋檐下反而挂着一盏盏的只有祭奠时候才会用的苍白色的灯笼，在夜色朦胧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似乎是在指引着亡魂们走向归途…… 至于身后来时的路？此刻望去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就好像是有什么异兽等着吞食一般，更加诡异恐怖。 这极为反常的一幕差点把他的胆子给吓破了，“啊”的一声尖叫把门帘给放了下来，浑身瑟瑟发抖。 “不对劲！难不成是撞鬼了？！” 他小声喃喃自语着，但也不敢继续呆在这个马车上，任由它带着自己向不知何处奔去。 万一它把自己给带到了鬼窝里面呢？ 小卢现在生死未卜，说不准就是被抓走了，自己可能就是下一个…… 他心头一紧，看这马车行驶得不算快，赶紧掀开门帘向车下跳去。 只是以他有些肥胖的身子这种动作着实有些艰难，在地上滚了一滚灰头土脸后才气喘吁吁地爬起来。 “得赶紧躲起来……” 这地方阴风阵阵，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 只是想得虽好，但是当他一抬头，却是看见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有些虚幻的人影，再往上看去，看见的却是青面獠牙的鬼脸，正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就像是随时会一口吞吃了他一样！ “鬼……鬼啊！” 俞总管当即便是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还趴在地上的两腿一抖一抖的，一股尿骚味逐渐从裤裆下传来，竟是当场被吓尿了！ “你便是俞吉，范家的总管了？” 那恶鬼之一低下头，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一口难以言喻的腥臭的浊气熏得他肚子里一阵翻腾，险些将先前吃掉的酒菜都给吐了出来。 俞总管回过神来，赶紧又哭又喊地跪下来，不断地磕头跪拜，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好汉饶命啊！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死不得啊！今日不知怎的竟是冒犯了两位大哥，我知错了，等回去之后我一定给你们烧纸钱，你们想要什么就烧给你们！求求放过我吧！” 第598章 审判 俞总管显然是将这两位当成了喜食人肉的恶鬼了。 谁知那恶鬼却是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怒声道：“我们乃是此地判官陆大人的手下，此次便是奉命来将你这罪人给带回去审问！” “啊？判……判官？” 俞总管捂着自己被打红了半边脸有些发懵，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和判官扯上了关系。 但是旋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是一变，变得没有半点的血色，微微张合的嘴唇都在颤抖着，似乎是在极度害怕着。 他自己知道自己手上的罪过，既然是范家的心腹总管，多多少少一些不干净的事情有所触及，哪有什么无辜的道理。 只是因为之前在凡间的时候背靠着范家这棵大树，这些自然是无人来惩罚自己的。 但是等到了阴间之后，碰上了那些传闻中铁面无私的阎王和判官们，自己的这些罪行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也不可能会有人再给自己遮挡。 难不成自己这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了？！ 他不禁更是发慌。 只可惜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甚至连求饶的话都还没说出口，两只鬼便是上前一人一边将他给架了起来，拖着向十王殿的方向飞去。 也就是陆判一直审判这些犯人们的地方。 此次第一次破例审判还在阳世的凡人，而且是范家的人，当然不是陆判自己的主意，而是杜白亲自上门请其帮忙，此次也是为了借判官这个名头来让范家的人畏惧就范，省却许多的功夫。 只要曾经做过亏心事，就没有不怕阴间仙神的。 而既然是活佛的请求，陆判也是十分乐意帮忙，不怀疑其它，立刻便是派了两个最是凶恶的厉鬼前来将这个范家的总管给抓来。 他觉得反正活佛肯定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惩罚无辜之人的，那么肯定是这范家的人有所过错才是。 这边俞总管被两只恶鬼给拖着已经来到了十王殿的门前，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屁股给摔在了神像前，痛得他直呼，脸皱成一团来。 不过就在这时，神像前忽然亮起一道金光来，将他给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时，竟是发现此时这里竟然变成了一个类似于衙门公堂一样的审判犯人的地方。 他自己此刻正跪在堂下，而两旁则是立着一个个手持棍棒刀剑的手舞足蹈的鬼魅邪祟，一双双泛着绿光的鬼眼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就像是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一声令下，就将他给分食干净！ 而在正前方，则是正襟危坐着一个身穿着红色判官服饰的男子，虽看起来比那些邪祟鬼怪们更像人样，但其面貌丑陋，目光凶煞更胜许多，仅仅是瞪了他一眼，就让他肝胆俱裂，跪伏在堂下不敢抬头直视。 他可不懂这阴间的规矩，生怕自己万一哪里有些不敬，就真的完了！ 而此时，那陆判大声呵斥，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宏亮，震得他两耳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浆糊。 “堂下跪着的可是在范家当差的俞吉？” 俞总管不敢耽搁，当即哆嗦跪着答道：“小人正是！大人……不知大人抓小人过来所为何事？” 他心里还存着一分侥幸。 可惜陆判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侥幸给打碎了。 “大胆凡人，你伙同范家几人知法犯法，为祸百姓，作恶多端，你可知罪？” 陆判怒目而视，一席话更是让俞总管心底一凉，却也猜到自己假如把罪行全部说出来，恐怕就真要不得善终了，只能硬着头皮辩解道：“大人，小人是无辜的啊，虽在范家做事，但根本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陆判当即又是勃然大怒：“尔等小人还敢狡辩？来人，抽二十鞭！看他招不招！” 他右手摔下一个令签，一旁的一个嬉笑着的小鬼当即便是往前一步窜出，两手持着一根长鞭直直朝着他的身上鞭打而来。 而这鞭子显然也是不同寻常的东西，每一下都像是痛到了他的灵魂深处，整个人都明显蜷缩了一下，痛苦地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而这才是第一下，后面还有足足十九下在等着他！ 事实上，等到第十二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不住这般难以承受的痛苦了，眼看又是一个鞭子抽打过来，当即便是大哭大叫着：“我招了！我招了！求大人饶了我吧！” 可惜陆判往常审判了那么多的鬼怪，对于这等求饶的说辞早就已经听得不能更习惯了，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并没有叫停此次鞭刑，直到这俞总管受满了此次的鞭刑之后方才冷声说道：“你可招了？” “小人招了、招了！” 俞总管痛哭流涕，连连磕头，身上方才鞭打时所承受的疼痛还在时不时地刺激着他的精神，让他浑身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显然是怕极了。 “小人在范家做事这么多年，的确是做了好些的错事……” 他生怕自己还会再遭受到酷刑，赶紧全盘托出。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范家对于自己的知遇之恩与这么多年的情分啊，先得把自己的命给保住再说。 此次说出的事情里面，自然也就包括了之前替范家做的那些不干净的事，比如强取豪夺，逼迫无辜百姓之类的恶事，甚至还有好几桩人命案子！ 总之不方便由范毅林他们亲自去办的下三滥的事情，总有他插手的地方，累积起来就算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恐怕也相差仿佛了。 这些事情说出来，自是让陆判更为大怒，亲自拿起鞭子狠狠地抽打了这家伙好几下之后，虽然仍为解气，但是考虑到杜白的要求，便也只能暂且先放下，等待以后再好好地收拾这个恶徒。 “既然你替范家做事这么久，可曾留下什么可以查验的证据？”陆判大声问道。 的确，证据才是杜白真正的目的。 虽然他可以借助陆判和鬼神的力量将范家的人一个个地都给威逼恐吓一遍，甚至吓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在凡间中，对方依旧是以一个无辜者的姿态存在，反而不利于杜白的计划。 要想真正占据上风甚至推翻这范家，那么关于对方的罪证显然是必须要掌握的。 第599章 罪证？ “证据？！” 俞总管更是一脸茫然，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阴间审判犯人还需要证据的。 不都是说阎王爷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罪过的吗？ 不过眼下左右诸多鬼怪皆是蠢蠢欲动，让他也不敢多去细想，赶紧继续跪着哭嚎道：“判官大人啊！小的都是听从范家父子的指示，那些恶事都是他们让我去做的，我自己手中哪有什么证据啊！” 他既然在范家做事自然不敢有所二心，自己手头上留有什么证据的话更是愚蠢的做法。他是巴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才会让范家的人信任。 若是真私自留下证据来，不被发现也就罢了，万一真被看见了，怀疑自己是存有异心想要害范家的人，那恐怕真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陆判却是不听他狡辩，当即便是冷哼一声，怒斥道：“还敢狡辩！既然你手上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事情是范家的人逼迫你做的，那么这些罪名自当是落在你的头上！” “来人啊，把此人给拖下去拔舌并绑上铜柱炙烤，方可抵消你做得这些恶事不可！” 陆判一下命令，两旁便是扑上来两个身强力壮的恶鬼，一人架住其一边向堂下拖去，就要将他给抓紧十八层地狱里面受刑！ 眼看要遭受严酷刑罚，俞总管哪里见过这般可怕的阵势，当即便吓得浑身打着哆嗦，拼命挣扎着大喊：“判官大人！判官大人！小的想起来了！” 那两只恶鬼拖行的动作一顿，陆判沉声问道：“想起来什么了？” “小人想起有证据了！” 俞总管感觉抓住自己的两手有些松开，赶紧挣脱开来，重新跪在堂下，大喊道：“我先前替范家的人做事的时候，就见过范学文的手上有一本账本，专门就是记录着哪些是阿谀奉承送礼过来的，也有哪些是得罪了自己但还未清理的。” 他生怕自己被打断，一口气接连不断地说着：“后来范毅林代为掌管后，也加上了一些其利用各种渠道贪墨来的钱财以及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陆判眸中精光一亮：“哦？你确定他们手上有这本账本？” 俞总管赶紧点头哈腰，为了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苦，几乎恨不得把自己肚子里那点东西全给掏出来，生怕有半点遗漏让这位判官不满意了。 毕竟在阳间顶多自己掉了脑袋小命没了，可在这阴间，受苦受难只是最基本的，还可能下辈子去投胎做畜生弥补罪过，想想就感觉恐惧。 至于考虑范家的人？ 让他们见鬼去吧！他自个儿能自保就算不错了！ “绝对没错！小的多少也算是被信赖的手下，看过一点那账本的内容，还曾代笔过两页。而且这么多年下来，这账本也该不止一本了。”他全部吐露了出来。 “竟有此事……”陆判想了想，又是问道，“那账本现在在何处？！” “这……”俞总管不禁有些为难之色。 陆判见其犹豫，不禁大声呵斥：“莫非你还想袒护那范家的人？！来人……” 俞总管又是被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地磕头，连声哀求道：“禀告大人啊！不是小人不肯说，只是那账本根本不在小的手上。那东西被范家父子视若命根子，藏得极好，只有到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一下……” “便是小人也根本不知道其究竟藏在何处啊！” 陆判想了想，倒也觉得此话有些道理。 毕竟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范家怎么可能会交给一个外姓之人随意保管？即便是再怎么信任的手下也有靠不住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此人刚一拷打就全部都招了。 眼看这个俞总管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陆判便也依照杜白的吩咐，并未继续打草惊蛇，而是沉声道：“你所说的事情我们自会去验证，若是有半句虚言，定当将你擒来打入十八层地狱，再无狡辩的机会！” “是是是！” 俞总管赶紧连连跪拜，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接下去自己会被怎么判决，只是待他刚一抬头，只见陆判手一挥，他的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恍若是飘飘忽忽，双脚踩在了棉花上一样，晕眩到有些想吐。 等他再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竟是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先前的马车上，而此时马车还在继续安静地行驶着。 就在他暗自害怕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那条鬼道上的时候，却是隐约听见前面车夫小卢的哼小曲儿的声音。 他赶紧掀开门帘一看，只见那熟悉的车夫可不正在自己眼前嘛！ 而周围又哪里有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只是正常的街巷而已，周围还有行人时而经过，远处也有几许亮光闪烁。 虽然街巷依旧颇为安静，但至少还有几分生气，应该是重回阳间了。 先前那一切就像是梦境一样不可思议且荒诞可怖。 他差点激动地哭出声来，内心里谢天谢地的同时，那车夫隐约听见身后动静，有些疑惑回过头来望着他：“总管，你怎么了？” “我没事！”俞总管赶紧擦了擦眼睛，“我刚才怎么了？” 车夫丝毫未察觉其异状随口说道：“您刚才说着说着就忽然睡着了，想必您是今晚累着了，小的也不敢打扰您，就继续驾车了。您看，马上就要到府里了，待会儿您就可以好好歇一会儿！” 他说着，指了指前面一道挂着红灯笼的府宅，正是范府。 “睡着了？！” 俞总管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忽然身子一动却感觉浑身上下各处都传来一阵阵的鞭打一般的剧痛，让他不禁“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等他颤颤巍巍地拉起袖子打量了一眼自己手臂的时候，果然是看见了一道青肿的鞭痕，让他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先前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被判官给抓去审判了？！” 他两腿又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不怪他太胆小，实在是对方的名头太可怕了！ “要不要和范大人说一下这件事？” 他心里犹豫着，毕竟先前那判官似乎有想拿范家开刀的样子。 第600章 潜入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自己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下人而已，那范家的人平日里也只是把自己当一条好用听话的狗来使唤的而已，真要说什么恩情也谈不上。 自己何苦要为了范家而去忤逆那位可以掌管人生死轮回的判官呢？ 先前那些罪罚都已经告诉他了，如果再继续助纣为虐，恐怕真要去十八层地狱里面走上一遭了！ 他打了个寒颤，赶紧打消了先前那个念头，甚至考虑着自己要不要赶紧卷铺盖从范家走人。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自己既然已经替范家做了那么多的不可见人的事，范家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放他离开的，否则岂不是白白将把柄给送到了对手的手上？ 这也的确是他有所忌惮的地方。 十分苦恼地想了半天始终没有头绪，他转而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小声地问向车夫：“小卢啊，你知不知道十八层地狱是哪十八层啊？” 他往常对这些并不太在意，所以一时都想不起来，这会儿想到自己可能要被丢进去，想着先做点心理准备…… 车夫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虽然有些奇怪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十八层地狱啊……第一层好像是拔舌地狱、然后剪刀地狱、铁树地狱……” 他是说得十分顺畅，但是俞总管却是越听越是毛骨悚然，心里拔凉拔凉的，感觉自己这几天怕是都要做噩梦了，赶紧苦着脸让他打住。 待马车逐渐停下，他下了车仰望着这范府的牌匾，心中有些哀叹。 “我现在真想做个好人啊……” …… 而在十王殿这边，等陆判将那俞总管给挥手送走之后，整个审判的公堂立刻便是散去了原本的金光，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普通的偏殿的样子，在月光下显着清冷的光辉。 至于那些原本在一旁挥舞手足助威的小鬼们则也是逐渐化作了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而一直在旁边观望着的杜白也是缓缓从烟雾中走出，望着那陆判的神像抱拳感谢道：“多谢陆判兄此次相助！” “哈哈，你太过客气了！” 陆判的神魂从那神像上走了下来，回礼爽朗笑道：“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那范家的确是罪有应得，我陆判对待善人自当礼遇，但是对待这种恶人，也定然不会手软！” “实不相瞒，先我也曾遇到过几个冤魂，据说都是与范家有所关联。只可惜那范家的人还未死去，我也无从管辖，此次倒是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了！” 杜白点了点头。 陆判神职有限，自然是管不到活人的。不过这次也是杜白出手借用了一点鬼道的法术，将那俞总管的生魂给引了出来，陆判才有机会将其审判一番。 而现在看来效果的确是有的。 至少自己已经知道了那范家的罪证的确是存在的，自己只是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去找出来即可。 这个俞总管只是一个小鱼小虾而已，他真正要对付的是其主子！ 事不宜迟，今晚他就打算过去范家搜寻一番。 毕竟这每一天都是宝贵的时间，若是被范家给耽搁了，那苏家的损失也就大了。 原本陆判也是义愤填膺想要过去帮忙一起寻找的，不过还是被他给婉拒了。 因为此次过去他肯定是会用到活佛的身份，可不能暴露出来。 等他回到苏家，然后再魂魄出窍前往范家的过程中倒是十分顺利的，因为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了范府的位置，以飞行的速度很快就赶到了范府的上空。 俯视下去，整个宅邸的格局也就尽收眼底，只是可惜没有透视的功能，无法立刻找到自己要找的范毅林。 按照他的初步计划，就是找到范毅林，然后用一些手段从对方的口中得到那账本的具体位置，自己再趁机取走。 现在看来，恐怕还是要多费一些功夫了。 他轻叹一声，看了看天色，恰好时至半夜，还有很多时间，应该不会太迟。 想到这里，他迅速飞了下去，现在要么就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要么就是寻找一个落单的下人进行恐吓逼问，他打算一起进行。 在搜寻了几个房间没有下落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正在庭院里捧着水盆走着的落单的丫鬟，打算便拿对方下手了。 只是就在他靠近丝毫没有察觉的对方的时候，忽然一道威力颇大的金光从东边的方向袭来，让猝不及防的他猛地瞳孔一缩，急忙停住脚步，堪堪与那道金光擦肩而过！ 但杜白并未因此而放松下来，他的目光缓缓从那毫无所觉并逐渐走远的丫鬟的身上收回来，转而望向那金光打来的方向。 他方才就隐约可以感觉到那道金光上拥有十分强横的力量，或许是今夜最为难缠的对手！ “这个突然插手的家伙……”他微皱着眉头，忽然想起先前与婉妙一起游览西湖的时候偶遇的那辆范家的马车。 两者给他的气息感觉都颇为相近。 莫非就是那辆马车上的人？！ 果不其然，很快，一道朴实无华的老僧的身影便是慢慢走着，穿过廊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持着一根禅杖，目光无悲无地望着他：“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切莫作恶损害了功德。” 看来对方是把他先前的举动给误认为是要害了那丫鬟了。 杜白凝视了他一会儿，忽而笑道：“我来此正是为了要阻止恶人作恶，此乃善事，何来的放下屠刀？倒是你这个老和尚，懂了点佛法固然是好事，却不去寺庙里面念经，为何要在此处助纣为虐，保护着这作恶的范家？” 那位和尚却是显然不信的：“范公子虽然修炼了邪功，却也算不得罪大恶极之人，施主何必空口污蔑他人的清白？” “施主若是犯了贪嗔痴，倒不如随贫僧好好念经礼佛，消除心中的邪念，或可得到一番善果……” 杜白自然是无心与对方过多地废话的，抬头看了看天色，这若是继续耽搁下去恐怕有些不妥，便是道：“你先让开！等我将他的罪证都给找出来再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他当即便是打算纵身跃出，然而那和尚却是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反而见状便暗道一声佛法，重重地敲动了禅杖，旋即再次一道金光的波纹从其中迸发出来！ 第601章 神秘 那金光虽然看似缓慢，但实则只是眨眼之间便已经飞向了杜白的眼前，似是撕裂开了空气，其间所蕴含的威势让他也不由得认真以对待。 这个老和尚的实力很不同寻常，算是他在凡间见过的最强大的一个和尚。若是放在往常时候，他也会颇为乐意与这样的高手前辈交一交朋友。 只可惜在这种时候，对方既然是为了范家做事情，那也就怪不得他手下不留情了。 杜白目光一凝，伸手一挥，一道白光从其指尖飞出，径直撞向那道袭来的金光！ 只听“轰”的一声爆裂的响声，只消片刻便两者消弭于无形，只留下空气之中的淡淡的白色烟雾弥漫着。 而那老和尚望着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伸手举起禅杖，身形虽然看起来颇为老迈，但是丝毫没有老年人那般的迟缓，反而以鬼魅一般的速度迅速朝着他逼近过来。 与此同时，其身上迸发出一道浓郁的金色的佛光，驱散开黑夜的阴沉，让其看起来就像是仙佛降世一般，充满着无上的威严，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不敢对敌。 “施主既然执迷不悟，那贫僧也要使出一些真本事了……” 他的口中淡淡地说着，并诵念着一句句的经文，伸手向杜白的肩膀抓来。 只可惜，他的这一招对于那些普通的小鬼怪或许有些办法，甚至可能会被吓得瑟瑟发抖束手就擒，但是对于杜白就不怎么管用了。 要知道他身上还有真佛的护佑呢！ 杜白当即便是冷哼一声，身上原本不打算过于招摇而未曾显露的金色佛气瞬间开始聚拢起来，让他的身形变得金光璀璨，脑后一道道七彩的霞光如同莲花一般绽放开来！ 相比之下，老和尚的那些金光在这般比较之下就犹如是皓月比之荧光，根本一个天一个地。 而且还未等杜白出手，那和尚便是惊奇地望着他身上的变化，急忙止住自己的手并退后两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仔细思量着什么。 旋即，其口中忽而问道：“莫非……你是真佛？” 正打算好好显示一番自己神威的杜白心中猛地一跳，好在对方自己摇了摇头，似乎是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应该是的……这世间又哪里还有真佛……那你便是活佛了？” 闻言，杜白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面前正在轻声说着的老和尚，心中不免起了些波澜。 对方应该并不仅仅是表面上所表现的只是一个佛法高深的和尚而已！ 一来是对方对活佛的态度似乎并不像是先前那些遇见的人一样恭敬，就好像是对待同辈之人一样。 而来则是仅仅是刚才的那几句话可以看出来，对方所知道的这个世界的内幕恐怕就远超常人，甚至还知道真佛已经不存在了？！ 这个老和尚恐怕还有许多的隐秘在其中…… “你方才说世上已经没有真佛了？”杜白决定开口问道。 那老和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让人有些搞不懂其真正的意思。 只见其右手竖于胸前，轻声叹息道：“贫僧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心中有佛，那么真佛永存。” 这话说了和没说也没区别。 不过杜白还是隐约从其话语里听出一些隐含的意思，恐怕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但现在关于范家的事情要紧，他打算晚些时候再去深究这些事情。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在他展示出了“活佛”的身份之后，这个老和尚虽然并不阻止他继续探索范家了，却选择跟在了他的身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让杜白好生奇怪。 “你现在既然知道我是活佛了，难道还担心我会心存歹意设计诬陷这范家的人吗？”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 这老和尚倒是没有半点的难堪的神色，只是语气平缓地说着：“贫僧自然相信一位活佛的心性的，但是这范家公子与贫僧有所约定，他帮贫僧的忙，贫僧自然也要有所回报。” “所以在确定范家公子不可饶恕的罪行之前，贫僧也当是要护其周全的。” 说到底，这个老和尚还是一根筋的认死理，除非给其看到罪证，不然都不会改变主意。 而且也看得出来，这家伙对活佛并没有寻常和尚那样的毕恭毕敬的敬畏，而是以平常心待之。 若是换了之前那几个遇见的修行之人或是和尚，看见是活佛办事，那肯定立刻就改变了主意，认定肯定是这范家的人罪大恶极，才会招致活佛的亲临，甚至倒戈相向，亲自帮忙惩奸除恶也说不定。 杜白心中不免对这个老和尚愈发有些好奇起来，不过还是暂且先将罪证找到再说。 只是就在他又要抬腿往东边的府邸走去的时候，忽而身后那老和尚的平缓的声音传来：“活佛法师，你走反了。” 杜白脚步不由得一顿，慢慢转过头去用有些古怪的眼神望着他：“什么？” “你此次过来应该是要去找范公子的吧，他的房间在西边。”老和尚并未在意他的怪异的眼神，伸手指向西边的一栋楼阁，淡淡答道。 “你刚不是说要护他周全的吗？”杜白瞪着眼睛不禁有些惊奇。 怎么转头就把机密告诉他了？翻脸也太快了吧！ 老和尚却没有羞愧的意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低眉顺目地说着：“与其白费功夫继续四处寻找，不如尽快将证据确定下来，最终的结果也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啧啧，有些道理！” 杜白不禁高看了这和尚一眼，还算是懂得一些变通，也不算是完全的死脑筋，还有救。 既然有人指路，他当然是很快就来到了那范毅林的房间里，一眼便是看见了自己所要找的目标。 此时已是夜深时候，范毅林已经在床上躺着睡得颇为香甜，就连老和尚推门进来所发出的细微的响动都没有惊动他的酣睡。 杜白飘然落到其床边，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瞳孔缓缓扫过周围的事物，只可惜并未寻找到可疑的账册的痕迹，看来的确是藏得很深了。 好在他可不需要用这种死办法来寻找。若是真想知道结果，直接问这个范毅林本人便好了。 第602章 巧妙机关 他伸出手去，使用魇龙王的入梦能力，开始进入这范毅林的梦境中直接打探消息。 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范毅林之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是在可以肆意妄为的梦境里面倒是在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一副十分嚣张且猖狂的样子。 可能是平日里那副面具戴久了，只有这种梦境里可以宣泄一下。 尤其是现在，杜白刚一进去就看见这家伙正在大街上用鞭子狠狠抽打着一个可怜人，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恨不得打死一般。 其口中还在不断地叫嚣着：“看你们还敢不敢嚣张！还敢不敢忤逆本公子的意思！今天本公子就是打死你，也是你活该！” 杜白不禁有些好奇这家伙究竟是对谁有这么深仇大恨，稍微转动了一下视角之后才有些愕然地发现，那在地上被鞭打而求饶的竟然是这家伙梦境里的自己！ “因为在现世里拿我没办法，所以才在这梦里面发泄了？！” 杜白撇了撇嘴，深感无奈。 他觉得这家伙也的确是有些可悲了，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整天都在想着怎么报复自己…… 不过看着地上那个哀嚎着的长着自己的脸的家伙的确是有些不顺眼的，杜白索性一挥手便将这里的梦境转瞬便大变了样，成了范府的样子。 范毅林自己显然也有些发懵，怎么自己前脚还在痛快地鞭打着那个可恶的家伙，后脚就来到这地方了？ 他抬了抬手，发现自己手里的鞭子也不见了踪影，转而成了一把宝剑，似乎方才正在舞剑练武。 他手腕一时不留意，下意识松开来，那宝剑便是掉在了地上砸成了碎片逐渐消失不见，让其更是觉得惊愕。 隐隐约约间他觉得这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又因为梦境的缘故所以说不上来。隐约记得自己的佩剑好像是被什么鬼怪给偷走了，又记不得什么大概。 心烦意乱的他索性转而呼喊道：“来人，给我再拿一柄宝剑来！” 旋即，府里忽然变得一团大乱，各种丫鬟下人们都有些惊慌地奔走着，让他更觉惊疑。 又因为没人搭理他让他心里更是不痛快，立刻便上前拉住一个仆人，怒斥道：“本公子喊你们没听见吗？你们在这里乱跑做什么？” 那仆从被他吓得打着哆嗦，赶紧躬身回话道：“回禀公子，方才府里来了窃贼，把您的宝剑都给偷走了，还偷走了许多的金银财宝，大家正在找人呢！” “哪里来的小贼，竟然还敢来我范家闹事？！” 范毅林一听心中更是火冒三丈，也没空去追究自己的宝剑是怎么被偷走的了，当即便是打算带着那些侍卫们亲自去抓捕那个小贼。 他武艺高强，手下又有许多的高手侍卫，那窃贼敢过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然而还未走多远，那位父亲颇为信赖的俞总管便是满头大汗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拦住了他，压低了声音惊慌地禀报着：“公子，我瞧见那窃贼好像进过您和老爷的书房，就好像是有意在寻找着什么异样……” “书房？”范毅林不禁一愣，“书房有什么值钱的？” 说来书房里最值钱的也就是爹收藏的那几幅名家的字帖和画作，难不成那小贼是冲着那个去的？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这位俞总管又是鬼鬼祟祟看了看四周，小声提醒道：“公子，那小贼会不会是想要偷您手上的那些账本的？” “账本？！” 范毅林心中不由得一惊，立刻反应过来。 那些东西可是范家的死穴，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转念一想又是否定道：“不可能，那账本只有我和我爹知道在哪里，外面来的一个小贼怎么可能知道！” 而俞总管赶紧提醒道：“这个小贼恐怕不同寻常，据说其曾经连皇宫大院里面都来去自如，专门偷窃一些名门贵族的宝贝，手段颇为高超！公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还是去检查一下为妙！” “万一真被偷走了，恐怕就大事不妙了！” 听其这么一说，范毅林心里原本十分的自信，现在也有些打起鼓来，想了想后，咬牙道：“那我过去看看，你先带着这些人去搜查整个府宅，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遗漏！” “是！”俞总管赶紧点头哈腰，待其走远之后，原本愁眉苦脸的脸上却是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 等那范毅林赶到了自己书房之后，看见书桌上和书架上的书本和字画都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心中不由得一惊。 “看来那小贼恐怕的确是不怀好意啊！” 说不定就是冲着他们范府的账本来的！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头顶上空，虚幻且透明的杜白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故意引导出这么一场大戏，正是为了让对方自己把这些账本找出来给他看！ 现在看来，计划似乎颇为顺利。 只是接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范毅林并没有在意被翻乱的书桌上的纸张，而是径直望向了那盏丝毫不起眼的烛台。 比起桌上墙上那些或许还有几分价值的名贵字画，这盏烛台十分笨重且不值钱，根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将多余的目光放在这上面。 左右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之后，方才将手抓住那烛台的底座，随后用力旋转了一下。 紧接着，随着机关响动的“咔嚓”声，杜白便是惊讶地看见旁边的那个书架开始缓缓往旁边移动，露出来后面墙上的一个暗格。 “原来在这里！”杜白暗自记下。 而接着却是看见那范毅林将那暗格打开之后，里面所展露出来的却并不是账本，而是一堆厚厚的银票！ 每一张都是几百乃至上千两，这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所装着的便已经有估计上万两的银子！ 然而这么多钱固然让人惊奇不错，可是并不是杜白想要的。 “难不成这范毅林只是担心这些银票才过来查看？！” 好在接下来，范毅林才真正给他揭开了谜底。 只见他取出所有的银票之后，依旧在那暗格深处摸索了一下，随后似乎是按动了某个机关，便是意外看见暗格的底部被打开来。 一个更为狭窄且不引人注目的空间展现在了眼前。 里面所叠着的，正是四本厚厚的账本！ 第603章 证物 在确认了这些账本还在之后，范毅林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神色间也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 毕竟这些东西可是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若是稍有不慎真被偷窃走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在确认了这账本还在之后，他又是将这些机关一一还原回去，确保一切都没有丝毫的破绽。 他的目光扫过桌子和书架，满意地点了点头，颇有些自得地喃喃自语着：“恐怕就算真有窃贼试图闯进来，也难以发现这隐藏起来的机关吧……” 这些可都是他精心设计过的，层层都是陷阱。 外面的烛台在一众名贵的书画中显得格外的不起眼，寻常贼人也不会注意到这上面。 就算真有人注意到了并且打开了第一道机关发现了暗格，而里面所藏着的上万两的银票也会让其误以为这里是他的小金库，而选择直接掳走这些银钱，不太可能会有心思去研究这个暗格里面还会不会有更深层的机关。 也不会有人猜到这小小暗格里面会藏着比这些银票还要更重要的东西。 他放下心来，负手于身后昂首挺胸走出了书房，打算去瞧一瞧那闯入府中的小贼在哪里。 只是他显然根本不会意识到，身后会有人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并记在了脑子里。 杜白也必须要承认这家伙的确颇为细心，可以想得如此长远，只可惜还是没能防住拥有直接窥视人内心的神通的他。 不过虽说已经知道了账本的下落，他也并未急着出去，而是直接在这梦境里幻化出身形来，先是仿照了方才那范毅林的动作，旋转了烛台打开暗格，之后伸手进入那暗格里面摸索了一下。 很快手指便触摸到内部一个不起眼的凸起，若非是有意去寻找，可能很容易就忽视过去。 在按了一下之后，暗格的底部果然便是被打开来露出了那几本账本。 他拿起其中一本在手中翻看了一下，因为这些都是范毅林记忆里面的体现，所以未必完全清楚，有些地方模糊如雾里看花，有些则是颇为清晰。 有些是某某时间某某人孝敬了多少钱财，有些则是某某时间伙同其他人陷害他人…… 仅仅是显露出来的这些文字，也让杜白感觉有些触目惊心，不禁凝眉思虑。 “贪污、受贿、伪造、以权谋私、强取豪夺，甚至在上供给皇宫的贡品里面以次充好谋取巨额利益……” 欺君瞒上！ 这些罪行就已经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如果能够将这些作为证物呈递上去，就已经足够让范家身败名裂，就算范学文是巡抚也根本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杜白都有些惊奇于这范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什么事情，而且还有脸把这些肮脏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就好像是自豪地撰写着自己的英雄事迹一样，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这些原因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这些便是他们的死穴！ 想到这里，他身形一闪便是离开了这个梦境之中，打算立刻就去现实中将这些账本给找出来。 而恰在这时候，梦境中的范毅林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似是听到书房里又传来了些许的动静，转身回去看了一眼，一眼便是看见自己精心设计的机关竟是被人打开来，其中一本账本还掉落在地上，俨然是被人翻动过了，不禁大惊失色…… …… 现实中，杜白缓缓睁开眼睛，收回手，转而望向身后的老和尚：“我已经知道证据放在哪里了！” 和尚面上并没有任何的惊讶之色，只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看来的确是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你难道不是和这范毅林一伙儿的？”杜白不禁好奇问道。 这和尚却是摇了摇头：“贫僧乃是出家之人，正如先前所言，我与范公子只是互相帮助而已，但若是范公子的确是一个恶人，那么贫僧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 杜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一起过来吧，给你瞧瞧证据。” 两人离开这范毅林的房间，很快便是来到了那梦境里的书房门口。 当他推开门去后，书房里的装扮果然与梦境里面一模一样，无论是那桌上的一盏笨重的烛台，还是那书架，都印证了那场梦。 杜白走到桌旁伸出手去对准那烛台，虽然没有实体，但是用法力替代反倒更轻易地转动了它。 随着机关运转的声音响起，果然书架后面的暗格便显出来。 打开去后入目的是一叠的银票，数目看上去比起梦境里面的还要多一些，不过这自然不是他的来意。 按动深层的机关之后，那四本账本出现之后，杜白伸手一招便是将它们给收入手中。 “这些便是证物了，给你看看吧，可别再助纣为虐了。” 他将其中一本丢给了老和尚。 和尚接住那账本，很快就大致翻阅了一遍，目光扫过其中几页时显然有些变化，最后便闭上眼睛低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沉重。 之后，他将那账本还给杜白，低声诵念道：“看来范公子的确并非是善人，此次是贫僧错了，今夜便会离开此处是非之地。” “嗯，看你还不算是执迷不悟。”杜白点了点头，“这范毅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君子，实际上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离开之后可要小心一些莫要被报复了。” 不过这也是随口一说而已，这个和尚实力不可小觑，能和自己过上好几招，修为大概也有三四百年往上，若是自己不动用佛骨的力量，恐怕想拿下对方也是有些难度的。 而且这和尚看来也是个孤家寡人，很难找到踪迹，范毅林就算有心想找对方也难。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些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些呼唤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正在这附近搜查着什么。 “快去那边看看！” “这里好像有打斗的痕迹！有人闯进来了？”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贼胆敢闯入我们范府？！快搜！” 外面的动静不小，脚步声也是越来越近，应该已经在靠近书房这边了。 第604章 真的闹贼了？ “被发现踪迹了？” 杜白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自己今晚和这和尚大打了一场，动静不小，后来又来这书房里面翻动，若说这范府里的侍卫们还没反应才比较奇怪。 也来不及和这个和尚多说了，他与这和尚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之后，便是带着这几本账本化作一道遁光从窗户飞走，只留下屋内的老和尚独自一人。 杜白也不必担心这个和尚该怎么脱身，以对方的实力，这些普通的小侍卫能拦住他才比较奇怪了。 …… 此刻范毅林的房间里，外面的吵吵闹闹的声音吵到了正在做噩梦的他。 他恍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方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呼……应该不会有人能偷走我们范家的账本……”他低声喃喃道，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刚才梦境里所看见的那一幕可是把他给差点吓得昏迷过去，不敢想象真会有人能发现那些巧妙的机关。 只是就在他平静心神的时候，外面持续不断的响动又让他有些烦躁起来，不禁起身披上衣服，推开门呵斥道：“来人啊！这么晚了在吵什么呢？” 只见一个家仆慌里慌张地跪倒在他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禀告公子，侍卫方才发现有小贼偷偷潜入了府中，正在搜查着呢，若是惊动了公子的安睡，还望息怒……” “有贼？！” 范毅林当即一愣，立刻便是联想到了梦境之中的场景。 也是吵吵闹闹…… 也是有贼…… 而紧接着的是…… 账本？！ 他心中顿时一紧，急忙问道：“书房呢？书房有没有被动过？！” 那家仆被一声质问给吓得有些哆嗦，赶紧回答道：“小……小的也还不清楚，侍卫们正在全府宅地搜查着踪迹，现在还无消息，若是抓到那贼人……” “废物！” 范毅林一脚把这倒霉的家仆给踢翻在地，面色阴沉，低声怒骂道。 “我花了这么多钱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还能让小贼闯进来？你们一群没用的废物！” 骂完之后，心中的不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地凝聚起来，让他浑身都感觉到如芒在背的痛感。 此刻虽然夜色有些寒冷，但他也顾不得回房间穿上更多衣服了，火急火燎地便是朝着书房走去。 虽然他清楚先前只是一场梦，但是他极度恐惧着这个梦会真实地再现在现世之中。 那对于范家毫无疑问是一个天塌了一般的打击！ 而当他赶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自家那个俞总管正在指挥着手下那些侍卫们四处巡视着，待瞧见他过来，立刻便是邀功一般地跑过来。 “公子啊，还好还好，那小贼似乎有意闯入这书房，幸好我们及时赶到，让其并未能得逞，那些银票可还都在呢！” 他还当那些银票都是范毅林自己的金库，根本不知道重要的并不是这些钱财而已。 “银票！” 范毅林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赶忙粗暴地一掌推开这个俞总管，跨入书房之内。 而落在他眼前的便是自己原本精心设计的机关此刻竟是被赤裸裸地摆在了外面，那个暗格也被人打开，只剩下里面的一叠厚厚的银票。 至于账本？ 早已不见了踪影！ 范毅林顿时浑身僵硬在了原地，直感觉眼前一黑，险些彻底晕了过去。 还好一旁的俞总管搀扶住他，见其难看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心地问着：“公子，难道是丢了什么名贵的字画了？” 范毅林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面色间如同笼罩着一层乌云，阴沉得可怕：“账本……账本不见了！” “账本？” 俞总管闻言一怔，忽而浑身一颤，面色惊恐至极。 一来是因为这个关系到范家生死命运的账本竟然被人偷了，二来则是自己先前的诡异遭遇。 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自己因为受不住判官的严刑拷打，所以把范家账本的事情给交代了出去。 结果这才刚转了个头，账本竟然便被偷了？！ 这若说其中没有干系，谁信啊！ “难不成是那个判官派了手下来拿取证据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有些害怕某个角落里会不会有可怕的鬼怪正盯着他看。 他也相信以鬼神的神通，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这账本的下落。 只是这番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的。那无异于是既担上了一个背叛范家的罪名，而且还会得罪判官，最后两头不讨好。 所以他只能装聋作哑，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小心翼翼地听从着公子的吩咐便是。 而范毅林也逐渐冷静下来，双目血红地下达了命令：“给我搜！这附近全都给我搜个遍！绝对不能让那个窃贼带着东西离开这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直接格杀勿论，只要把尸体带回来就行！” 他不敢想象，这账本万一泄露出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俞总管赶紧一声答应，转头就去带着人四处搜查了。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估计没有什么结果。 毕竟那偷窃的人可是传说中的鬼神啊，就算真站在眼前，自己难道还敢上去抢回来不成？！ 总之还是按照公子的意思做事就行了，自己千万不能露出破绽来…… 这一夜注定无眠了。 无数周围的住户们都被范家深夜里的动静给吵醒过来，有些人隐约听到似乎是范家出了什么事，正在好整以暇准备看戏呢，谁知道还没观望多久，就一脸懵逼地看见一队官兵手持着火把就跑到了自家门口，言辞强硬地要进门搜查！ 这其中所发生的争执与打斗自然是不必多说，这一片区域这一晚上都被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有人不知道范毅林究竟是发了什么疯，眼看这些官兵强行闯入自己府中四处搜寻，似是把自家当做贼窝一般看待，惹得有些官员更是暴跳如雷，大声扬言明日一定要找知府和巡抚告状！ 但没人知道，范毅林是真的已经接近疯狂了。 比起暂时性得罪这些官员，自家的生死存亡显然更加重要一点！ 大不了等事情解决之后，自己再亲自上门携带礼物赔罪，那些人应当也不会选择和范家继续作对。 只可惜的是，这般疯狂的搜查似乎并未得到满意的结果…… 第605章 求见 一夜过去，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的可疑的痕迹，那个小贼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反倒是范毅林的决定惹得许多的官员们震怒不已。 他们好歹也是有官位在身的，现在范毅林这种举动简直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虽然官大一级的确能压死人，但若是就这样忍气吞声下去，他们以后还能有脸见人吗？ 何况这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当这么多小官聚集在一起共同上报的时候，就算是巡抚也不可能忽视，必须谨慎以待。 他们一起商讨一番之后，立刻便是一起前去知府那边禀报此事，定是要为自己等人昨晚的遭遇讨回一个公道来！ 而现在的范毅林可谓是真的心力交瘁了。 不仅仅是账本的丢失，还有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们给自己找麻烦，接着还要应对父亲的责罚，让他自己都不禁有些怀疑了起来，自己怎么这段时日这么倒霉，就没一件好事发生…… 清晨时候，他正坐在书房的桌前，神色阴沉地听着手下人的汇报，指尖有些不耐烦地在桌面上敲动着。 “还没找到吗？”他的目光转向低着头的俞总管，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 “回公子的话，咱们一夜照下来，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找到……”俞总管一五一十地说着，但还是不敢说出自己昨晚上遇见鬼神之事，怕自己会受到牵连。 “真是一群废物！” 范毅林当即怒骂一声，但这些话昨晚上已经骂得够多了，他现在与其去责骂这些手下，倒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才能将损失给阻止到最小。 这也是他目前最头疼的地方。 俞总管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那些昨晚上被惊扰到的官员们今早都去知府衙门那边告状去了，估计老爷也很快就会知道，此事恐怕……” “我知道了，此事恐怕也的确瞒不过我爹了。” 范毅林缓缓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焦躁的情绪尽量平静下来，随后才缓缓睁开来，目光深邃。 “那些乌合之众不必去管，我范家的事比起他们要重要得多。而我待会儿也会亲自去见我爹一面，说清楚此次账本被偷的事情。” “事关重大，只能听父亲会如何决断了。” 现在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以他的官位和人脉已经无法阻止事态恶化，自然只能求助于父亲。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受到的责罚必然不会少。 但至少也比范家最后倒下的情况要好。 他正说着，忽而想起一事，沉声道：“那位大师呢？请他过来见我，就说是旧病复发，请他为我平复心境。” 这一晚上的突发情况让他感觉自己的心神又有些不宁了，而且情况比之前要糟糕许多。 他请来那位和尚在府中坐镇，自然便是为了防止出现这般情况。 只是接下来所得到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 “公子，听下人们说那位和尚昨晚就已经不辞而别了，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里……”俞总管抬眼打量了范毅林逐渐皱起的眉头，赶紧继续试探着问道，“要不我立刻就派人将他给请回来！” “走了？！” 范毅林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自己认为对方是个有本事的高人，所以一直善待着对方，好吃好喝地供着，也没哪里惹着了，怎么忽然就走了呢？ 他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算了，那人既然看不上我范家，我也不必强留他。”范毅林微微摇头，起身打算向外走去，“现在还是搜寻账本的下落更为要紧……” 只是就在他打算迈步离开的时候，忽而品味出一丝异样，让他脚步一顿，眉头皱起。 昨晚？ 怎么会这么巧…… 账本一丢，那和尚人就不见了？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俞总管，目光流露几分凝重：“那和尚的离开会不会与账本被偷有关？” 俞总管闻言不由得一愣，忽而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 而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他们口中的那位和尚也就是法海正面色如常地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朝着前往某个府宅的方向走去。 他今天过来正是为了在去了结自己的心愿之前，请对方带自己去见一面那位《白蛇传》的创作者，看看能否从其口中得到有关于那条白蛇的下落。 如是有，那自然最好不过。若是没有，他也只能另寻它法，看看其它的同样的正道人士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那位杨公子原本是想另外和苏芷柔商量一声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见面，现在既然和尚一副已经快要离开的样子，那么也就没有继续等待下去，打算直接带着他上门去求见一番，毕竟他自己也是对那位创作者怀有很大的好奇心的。 旋即，他便带着法海坐上马车一起去往了苏家，托人通报之后，总算是见到了苏芷柔。 “苏小姐，此次还是有劳你引荐了，在下此次过来还是想要见一见那位幕后的创作者！”杨公子在这个时候还是颇有礼貌的，拱手敬道。 不过苏芷柔还是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会长，并非是我不想帮你见面，而是那人的脾气很怪，不想见别人。先前我也替你们说了许多次，但都是被拒绝了。” 本以为对方会因此露出失望的表情，谁知此次对方却是自信一笑。 “不过这次在下相信应该会有所不同，因为想求见的并非只是我一人，还有这位和尚。” “和尚？” 苏芷柔目光落在一旁那位方才一直没有出声的和尚身上，有些没想明白，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同寻常的地方。 直到她从其口中得知了对方的法号之后，面上不禁流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 杜白此刻正在房中翻阅着那几本从范家偷来的账本，逐条看下去，对于这范家的胆大妄为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 这里其中的几条拿出去，恐怕足以让范家的脑袋掉上好几轮了。 这也就难怪昨晚和今天早上范家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此外也没想到范毅林会发疯一般地直接去那附近的人家里面搜查，瞧见那些被彻底惹怒了的官员们声势浩大的声讨，都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第606章 机密 想到现在那对方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这些事情，他就觉得自己昨晚上偷来那几本账本已经初见几分成效了。 不过真正要发挥效果，还是要将它给呈递出去才行。 只是具体该要怎么操作才能做到效果最大化，还要仔细考虑一下才行…… 而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用力地敲响了，杜白缓缓合上账本，藏在书桌下面，随后才淡淡道：“进来吧。” 不用猜也知道，会这么粗暴地敲门的人，这苏家上下恐怕也只有那位最有活力的小姨子了。 果不其然，门一开，苏芷柔就冲了进来，十分兴奋地对他喊着：“姐夫！外面有人想见你！是一个和尚！” “和尚？”杜白不以为意，“和尚有什么稀奇的，你没见过吗？那改天我带你去寺庙里见见世面。” “不对，是那个和尚的名字！”苏芷柔有些着急了，“他说他叫法海！是因为看了你写的《白蛇传》才想要来见你的！” “嗯？法海？！” 杜白不禁一怔，转而望向她，确认得问道：“真是法海？” 他没想到这白蛇传的故事传出去还没多久呢，这法海竟然真就自己找上门来了？效果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吧…… 苏芷柔赶紧点点头，又小声问道：“姐夫，是不是你写的《白蛇传》乱用了别的和尚的名字，所以别人来找麻烦了啊？” “别乱说，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这个故事是真的，我只是转述而已。”杜白有些好笑，这小丫头想到哪里去了，随后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快请他进来，我要亲自见一见这个法海！” 他等这一刻可是等了许久了。 就是想看看这个在传奇故事中担任数一数二的大反派的和尚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很快，两个人在苏芷柔的带领下便来到了他的书房前，法海一身僧袍自然十分好认。 不过让杜白有些意外的是，这和尚的脸他竟然认识而且颇为熟悉！ 可不正是昨晚上那个给自己指路的和尚吗？ “你就是法海？！”他颇有些惊讶。 法海显然有些疑惑：“施主认得贫僧？” 杜白忽而想起昨晚上自己并非是以活佛的身份与其见面，旋即找了个借口：“自然是认得的，毕竟《白蛇传》便是我写的。” 而他的心中也有了些猜测。 难怪昨晚就感觉这个和尚的实力非同寻常，原来是传说中的法海，那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 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对方手上并没有那个代表性的金钵，这才让他没能第一眼就认出对方。 “原来如此！”法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敬道，“不知可否向施主请教一番关于《白蛇传》的内容，解答贫僧心中的一些疑惑？” 杜白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芷柔，你带着那位杨公子先离开一下，我与这位大师有些话好好聊聊。” 杨公子显然对于双方的谈话非常有兴趣，不过既然杜白已经说出这番话，他自然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只能先遗憾地离开。 等闲杂人等都离开之后，杜白方才问道：“大师此次过来，应该是想问问《这白蛇传》里面为何会出现你的名号吧？” 法海微微点头，缓缓道来：“除了此事，贫僧还想问施主为何会知道那白蛇青蛇，以及那个许仙徐公子所发生的事情……” 杜白想了想，几分神秘地说道：“因为这些都是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啊！” “在将来，你会遇到一条白蛇与其结怨，后又因为种种原因，搅乱了她与许仙的姻缘，这才会促成这段故事的发生……” 法海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问道：“此等奇异之事实在难以理解，敢问施主是如何得知到那未来将发生的事？” 杜白嘴角微微一翘，笑道：“因为那是活佛告诉我的。” “活佛？” “不错。我与一位活佛交好已久，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些故事的发生，所以才特意转告于我，让我记录下来警醒世人，避免如此的悲剧再次发生。” 杜白转而缓缓道来：“说来，这活佛你恐怕也是认得的。就在昨晚你们应该还见过一面。” 法海略一思索，立刻便是想起来，不禁双手合十于胸前，叹道：“原来是他？果然是贫僧修佛不足，无法看透其中的深意。” “只是不知那位活佛现在身在何处，贫僧有一要事想要请教一番。” 杜白摆了摆手：“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与我说，我自会转告于他的。” 只是法海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既然如此，那贫僧也就不瞒施主了，前些时日贫僧已经遇到了一条灵性的白蛇，若是不假，应当便是施主那故事中的白蛇了。” “你已经遇见了？！” 杜白话音一顿，不免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在这段时间里这故事的开头竟然已经发生了。 法海点了点头，叹道：“不错，而且那白蛇偷走了贫僧的宝物，很可能会酿成大祸。” “前些时日，贫僧一直在外寻找其下落，只可惜始终没有线索。此次偶然得知了《白蛇传》之后才特意上门来求见，欲要挽救这场灾祸。” “不知那位活佛是否可以告知那白蛇的下落？” “这……” 杜白暗自沉思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不知它是偷走了你的什么宝物？” 但法海并不打算直接透露，而是道：“此乃佛门机密，不可随意泄露，还望施主谅解。” “佛门机密？” 杜白一时不禁有些好奇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还有那条白蛇究竟偷走了这法海什么东西，才会使得对方如此焦急地寻找着其下落，甚至引得最后两人落下如此大的仇怨。 是原著里面的金丹还是别的什么？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才对…… 而且他大概也是想明白了，先前那个山中小妖精所说的那个四处找寻妖怪的僧人的真实身份果然便是这位法海了。 所要找的便是那条白蛇。 不过既然对方现在不肯说，那么不妨就用活佛的身份去打探一番。 杜白便是说道：“此事我会转告给活佛，让他晚些时候去找你商谈一番此事。” 第607章 赞美 显然这个回答也正好符合法海的预期，他点头答应道：“那就有劳施主了，此事须要尽快解决，否则那白蛇恐怕会引起灾祸来……” 杜白见他一口一个灾祸，不禁有些好奇：“话说你真的觉得那条白蛇会作恶吗？” 在原本的《白蛇传》里面，法海要镇压白娘子的理由之一大概便是白素贞的妖的身份。 大概这位也是和那些这个时代的正道人士一样，对于鬼怪们有着先入为主的偏见，认为鬼怪们都是邪恶的，对人类抱有巨大的恶意。 也正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存在，所以才会诞生后面的故事吧…… “你是否看完了这个《白蛇传》的故事？你觉得里面的白素贞算是好还是坏？” 杜白如此的发问，让法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良久，他方才微微摇头，叹道：“此事贫僧也无法断言。” “哦？” 这个回答着实是出乎了杜白的意料。毕竟按照原著里面的那个情节来看，这个和尚并非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不然也不至于一直有意的去找白娘子的麻烦了。 不过转念一想，尤其是从昨晚上这个和尚的表现来看，似乎对方也不是一个和原著里一样死脑筋的家伙。至少也知道分辨好坏对错，不会强认死理，比起故事里那个反派要好得多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其宝物刚刚被白蛇给偷走，所以才没有结下太大的冤仇。等到以后那宝物已经无法寻回了，自然是这仇怨也就大了。 也就是说，或许还有机会改变这个剧情的走向？ 杜白对于参与到这个有名的故事里面很有兴趣，也想亲眼见证一下那条白蛇的传说，便就此答应下来，约好了晚上寻个地方再碰面。 等两人出去之后，外面等待的人竟是多了两个，一个是最近一直在书院里面学习的盛云庭，还有最近为了苏家的事奔波了许久而少见面的徐志岩。 加上小姨子苏芷柔还有那位会长杨公子，这些都是寻神学会的人，这会儿竟是凑巧都碰到了一起，便颇为兴致勃勃地将杜白书房前的小庭院当做了临时的聚会场所，聊起了许多的新鲜趣事。 关于鬼怪的传闻众人最近大多都有所见识了，这会儿说起话题来都有了些底气。 像是盛云庭和徐志岩两人都算是亲身与鬼怪亲密接触过，对于这些隐匿于盛世之下的奇幻世界也有了些自己的见解，所以当说起一些话来时，倒是把那位身为会长的杨公子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加上其本身就对这方面的事情十分感兴趣，这会儿听得更是专心致志，入神到连房门打开也没有发现。 而苏芷柔本身更注重故事的创作而非那些鬼怪本身，所以没有那么认真地听着，待听见身后的响动后便侧目望去，看见房门打开来，立刻便是起身有些兴奋地小跑到杜白的身边。 紧接着便凑近了小声问询道：“姐夫，你们刚才在里面聊些什么呀？是不是白娘子和许仙啊？他们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嘛！” 她眨了眨眼睛，好似是在撒娇一般。 这大概还是她第一次对杜白做这种亲昵的举动，一来是二者关系改善，二来就大概是因为《白蛇传》的真实人物竟然出现在现实之中，让她不免有些心痒痒了。 她的小心思杜白一眼就能看穿了。 无非就是在想着，既然会有真的法海，那会不会有真的白娘子、小青和那个负心汉许仙呢？ 她是真的很想去和这些有趣的人见一见面。 只可惜，杜白暂时也做不到这件事，毕竟他自己也想见一见呢。 所以他有些好笑地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请求，就算她再怎么撒娇也是没用的。 “别多想了，和你说的那些没什么关系，其实呢，这位大师找我也只是因为他的法号与我的故事中的名字碰巧一样所以才会好奇一问而已。” 而那边的杨公子也已经回过神来了，有些意犹未尽地对徐志岩二人拱手道：“多谢二位的指点，在下对于鬼怪之说有了更深的体悟。若是方便，还请下次再一同畅聊一番，若是可以再召集一次咱们学会的聚会就更佳了！” 他转而望向法海：“大师，你所要问的问题可已经有结果了？” 法海微微点头：“多谢施主此次帮忙。” 杨公子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无妨，毕竟我自己也是仰慕这位杜公子已久了！” 他又是看向杜白，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崇拜与向往的光芒，就好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样！ 说实话，被一个男人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杜白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杜公子，先前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才得以一见，果然是气度非凡，远胜常人，难怪能写出那般动人的故事……” “因此还望公子可以允许在下日后能够再次登门拜访，细聊一番关于您笔下的故事。” 这家伙奉承人倒是的确有一套的，被这么毫不收敛地夸赞着，杜白也不好意思反驳他了，便轻咳了两声，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关于那两个故事，其实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而已，恐怕也无法做过多的解答。” 这本也是他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说辞，也算是给自己找一个脱身的借口。 不过显然这位杨公子并未当真，而是十分欣喜地做了一揖，郑重其事地拜谢道：“那就多谢杜公子了！” 杜白看他的眼神也不敬有些感叹。 看来这个家伙是真的醉心于这些鬼神的传说里面了，比起以前的盛云庭的程度更要更胜许多，甚至已经将所有的精力都投身到其中。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才会支撑着对方继续坚持下去的信念…… 像徐志岩那样为叔父寻找存在的证据？亦或是像盛云庭那样希望得到妖怪们的报恩？还是渴望寻找到凡人成仙的契机？ 不管哪一种，相信对方都有自己所坚信的理念，杜白与对方目前毕竟没有太深的关系，不会去随意评判干涉。 第608章 派兵搜查 随后等到几人将杨公子以及法海送到了门口，道别之后看着他们离开，盛云庭倒是惬意地打了个哈欠，转而便是兴奋地喊道：“杜大哥，那和尚也走了，苏家现在有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快拿出来给我尝尝！” “这几天在书院里面读书，整天清茶淡饭的，可是憋死我了！” 他显然是十分地痛恨于这书院里面的伙食，提起来就有些咬牙切齿。 杜白还没说话，倒是苏芷柔立刻叉腰瞪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蹭吃蹭喝的？把我们苏家当什么地方了？” 盛云庭则是十分理直气壮地跑到杜白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叫着：“杜大哥可是我的大哥，吃两口饭怎么了？杜大哥这么好，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挨饿受苦的吧！” 杜白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若是觉得苦，大可以从那个书院里面退学，去普通的学堂里面读书，每天大鱼大肉也没人管你。” 也的确没有人逼过他去那个书院。 盛云庭不禁气势一焉，讪讪道：“那可不行。这书院里面的先生的确有些本事，在那里读书我才能学得进去……” 也对，能管得住这位小少爷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寻常人了。 不过杜白也不免高看了这家伙一眼。 看得出来这小子似乎还没有放弃当初那个考科举然后当大官，并且打击报复天下所有和尚的“宏图伟业”。 虽说这个目标看来实在是有些遥远，不过有这份上进的心思总是好的。 相比之下，徐志岩还是和之前一样保持着冷静，而他此次回来也正是因为听说了范家对苏家下手的事情，这才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情况倒也不至于像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杜兄，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那范毅林恐怕也是要狗急跳墙了，这官窑若是被取而代之，就无异于是砍了他们范家的一大臂膀，自然是心疼不已。” 杜白笑了笑：“此事我已经有了主意，正打算与你细说一番，我们先回去，待会儿便与你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在他想来，若是能借徐志岩的手将那几本账本交出去，能够掀起的风波肯定是要更大一些，总比起随便哪个无名小卒交出去要更安全更有效一些的。 徐志岩闻言不禁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苏家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这既是他的失职，也可能会因此引发更加糟糕的后果。 他可没忘记杜白能够与鬼神沟通的手段。 “那我们就进去细说吧，若是有什么在下能帮到忙的，定然义不容辞！” 只是虽是这么说，但是当他们要回到府里的时候，忽而远处街头传来的动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似乎是许多人正在快步朝着这边赶过来，方向正是苏家这边！ 杜白似有所觉，抬头望向那个方向，只见几十个官兵正在街上横冲直撞，将无辜的行人们推到一边，正是为了尽快赶到苏家门前。 而更重要的是，那些官兵的前面带头的，便是骑着马面色阴冷的范毅林，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苏家的方向。 显然来意不善。 瞧见这一幕，杜白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徐志岩也是随之停下了脚步，转而凝神望向来人，不知道这范毅林又在发什么疯了。 他也听说了范家昨晚上闹出的大动静，知道对方胡闹了一晚上，还当是这会儿又是疯狗来乱咬人了。 很快，这队人马在范毅林的带领下停在了苏家的门前，一声令下后，更是个个都持着刀剑对准苏家，俨然一副严阵以待随时战斗的阵势。 范毅林跃下马来，缓缓走到苏府门前，冷漠的目光扫过杜白以及徐志岩，这两个一直都与他不对付，近来更是让他丢了脸面的家伙站到一起，尤为让他心中恼怒。 徐志岩并未畏惧其摆出的这般吓人的阵势，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直视着对方，震声问道：“不知范副使今日这般大动干戈所为何事？不调派这些兵马去保护百姓的安危扫除悍匪，反而在城内横冲直撞，劳民伤财，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范毅林冷哼一声：“徐少，此事与你无关！你难道真要为了这苏家与我兵戎相见？” 徐志岩目光不变，沉声道：“苏家与我乃是过命交情，我是断然不会让开的。” 范毅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才冷声道：“本官此次乃是来调查一个江洋大盗的！那江洋大盗伪装成了一个老和尚的模样，昨晚从本官的府上偷走了极为重要的宝物！” “和尚……”徐志岩与杜白皆是一怔，立刻便是联想到了方才才见过面的法海。 而范毅林还在继续地说着：“而今天，本官得到消息，那大盗今天来到了苏家，所以本官有理由怀疑这苏家与那大盗勾结，行违法之事！” “今日本官便要亲自带兵进去搜查一番，看看那赃物有没有藏在这苏家里面！” 今早当他猜测到那法海可能与账本丢失有关系后，立刻便是派人去调查了这和尚今早的去向，当得知到法海去了苏家之后，立刻心中便是被暴怒占据了心神！ “又是苏家！每次都是苏家！” 自从苏家来到了临安之后，他就事事不顺，仿佛有人在暗中处处和他作对一般，惹得他焦头烂额。 而这次也是一样，甚至更为严重！ 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那和尚背后可能是苏家在暗中指使着，正是为了偷窃关系着自家性命的账本！ 因为担心账本丢失可能引发的后果而心急如焚的他此刻心神又被怒火所占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这事情背后的合理性。 包括他认识法海实际上还在苏家来临安之前，也包括苏家应该不可能会知道自家的账本的存在，更别提知道自己隐藏账本的所在之处…… 但是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必须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总比像原来那样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目标地四处乱窜的好。 而如果苏家反抗那更合他的意思，完全有理由以违抗军令的借口趁机惩治一番对方，顺便彻底搜查一下苏家的秘密。 只可惜，虽然想得不错，但意外总是有的。 比如说现在徐志岩挡在了他的面前，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此事我徐某可以作为担保，苏家与所谓的盗匪没有任何的关系。还请范副使回去吧，另外再仔细搜寻那盗匪的踪迹！” 这言下之意，便是要作对到底了！ 第609章 无妄之灾 范毅林面色一沉，怒视着徐志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好歹也是徐老的子侄，现在是想不顾礼法去包庇犯人？” “你若是敢执迷不悟，信不信我现在就派人把你给抓起来，与那盗贼同罪处置！” 言下的威胁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这是打算硬来了。 这自然也是因为其本身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必须尽快找到账本的下落。 但他的态度虽是强硬，对于杜白他们却是没有效果的。 杜白首先便是笑着说道：“范大人，在下倒是想问问，你为何就敢这么断言我们苏家的确是犯人了？我苏家又有何德何能，能够从你们守卫森严的范府里面偷走那些宝贝还能安全脱身的？” “至于那位和尚，方才的确是见过了一面，但也只是简单交谈了几句而已，我们苏家与他之前素未相识，谈何去与之勾结呢？” 范毅林不由得气势一滞。 此事也的确是他自己最想不通的地方。 以至于他一时竟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去搪塞过去。 而此时那徐志岩也是趁机补充了一句，言辞严厉地说道：“范公子，还望你行事之前能够仔细想清楚再做决定。” “苏家与我徐家乃是至交，与我叔父也有极为要好的交情，几次曾托付我交好苏家。你们如今这般毫无罪证地指认无辜之人，更敢强行捉拿，简直就是在欺辱我徐家！” “你今日若是真敢强行闯进去，真搜查到了所谓的失窃之物，那我定然甘愿与苏家一同受罚，绝无怨言！但若是没有搜查到证据……”徐志岩冷哼一声，一甩长袖，“在下定当以叔父的名义去拜访一些长辈们，请他们出面，为我们讨回一个公道！” 这番话的程度已经相当于是撕破了脸皮，将双方的立场置于了水火不容的状态上。 而且身为官场中人，范毅林也是十分清楚对方口中的几个字有怎样巨大的震慑力。 这可不同于今早那些被惊扰而结伙去告状的小官们，那是真正的让范父也得重视的力量。 即便那些长辈里面许多都是已经告老还乡的老者，但正是这样的人，即便不提其本身的残留的影响力，还有其子弟或是门生在朝廷之中做官任职的，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千丝万缕的关系之下，若是真要打起来，恐怕范家也得退让三分。 这也是范毅林之前明知对方在保护苏家，但还是不敢与之翻脸的主要原因。 即便到了现在这要紧关头，当听到这些话，他还是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让自己心头的怒火给冷静下来。 这会儿绝对不能上头，否则恐怕只会把事情向更糟糕的境地发展。 看着面前这杜白还有徐志岩两人那淡然自若十分自信的样子，他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打鼓，对于自己原先的推断开始暗自怀疑了起来。 毕竟原先的推断都只是猜测而已，而且证据并不算是十分的充分，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究竟那个和尚是不是偷走账本的窃贼，尽管对方离开的时间的确是十分地巧合。 而且就算那和尚是窃贼，自己也无法保证那家伙与苏家有什么关系，那些账本是否已经交给了苏家。 万一自己真的无法从苏家找出东西来的话，恐怕真的只会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细思量了一会儿，一时还无法下定决心要不要冒险。 杜白看其神色便猜到内心的变化，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主动邀请道：“范大人，不知您是否决定好要进我们苏家了吗？若是要来的话，在下可要立刻去吩咐下人们准备好茶水和点心，以免大人这么辛苦而来却空手而归，实在是太劳累了……” 这句话似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范毅林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徐公子这般作保，那么本官便给一个面子，不进去搜查了！” “但是你们也不要以为这就结束了，本官会派兵驻守在附近，一旦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到时绝不会手下留情！” 言下之意就是要打持久战了。 杜白对此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所以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而范毅林虽然暂且放弃了进入苏家搜查的打算，但是还没有忘记法海这个可疑的和尚，当即便是问了那和尚的去向之后，便是带兵亲自追赶了过去。 苏家的门前留下了几个官兵负责看守，也做监视的用途。 眼看危机过去，杜白还是轻松地一笑，徐志岩倒是有些担忧地望着那范毅林离开的方向，小声问向他：“杜兄，我们这样直接将那和尚的下落告知给范毅林会不会有些不妥？” 就算那个和尚并不一定是窃贼，但他不免还是有些担心那范毅林会将刚才在他们这里憋着的怒气全部撒在对方身上。 那这和尚可就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不过相比之下，杜白倒是完全不担心的。 他轻轻拍了拍徐志岩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着：“不必担心，那和尚的本事可大着呢，若是真这么简单就被范毅林给对付了，那也不就是传说中的法海了。” 相比之下，他更需要考虑的是自己这边的问题。 也就是该要如何处置那几本账本才比较合适。 原本他是考虑要借徐志岩的手送出去的，不过目前来看的话似乎不太合适了。 而等几人回府之后，徐志岩也是犹豫了一下，私下间悄悄询问了一句关于范家的的事情。 “杜兄，不知那范家失窃的事情是否与你有关？” 杜白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笑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的确与我有关呢？” 毕竟先前在外面的时候，他还主动给苏家作证来着，而自己先前应该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才是。 徐志岩轻叹一声：“毕竟在下是知道杜兄你的那些超凡手段的，绝非范毅林那等凡人所能想得那么简单，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也未必不可能。” 他的确是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先前在外面那般信誓旦旦地作保，也是真正地坚定将自己当成了苏家这一边的人，冒着巨大的风险。 第610章 丢脸 如果真的被查出来，他自己就算有徐老的保护也未必可以安全脱身。 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就做了，这让杜白觉得此人的确值得交个朋友。 所以关于此事他也就直接告诉了他。 “不错，那范家昨晚失窃的事情的确与我有关，不过这丢失的东西么，倒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物就是了。” 他带着徐志岩来到书房，将那几本账本展现在其面前。 “这是……” 徐志岩有些惊讶，连忙伸手翻开了其中一本的页面，认真扫视了两眼，面色陡然间一变！ “这是范家的罪证？！” 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范家以往的各种证据，若是能够将其呈递上去，恐怕范家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他这时候才想明白，为何范毅林昨晚会那么疯狂，甚至不惜冒着惹怒许多官员的风险也要强行四处搜查！ 杜白点了点头：“不错，这些年范家的罪证大多都记载在上面，若是能交出去的话，对于范家打击恐怕是不小的。” 徐志岩反应过来之后，不禁有些兴奋地说道：“若是杜兄信得过在下的话，这些账本不妨便交给我，我定然会将这些账本呈递上去，若是有机会的话甚至可以传入皇上的耳中，到时这范家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定然无法幸存下来！”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杜白却是拒绝了他的这份好意。 虽说他本来也是这般考虑的，但现在也必须考虑到更多。 尤其是在范毅林特意派人在周围盯着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这些账本毕竟是关系到了范家的生死存亡，对方为了不让这些账本流出去，肯定会不择手段地进行阻止。 一旦发现可疑的地方，痛下杀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就算是徐志岩的身份也未必可以完全预防这种危险。说不定会出现半路劫杀，事后毁尸灭迹，当做山匪横行的事故而已。 他可不想随意将不相干的人牵扯到危机之中。 徐志岩听他的一番分析，不禁有些震惊：“那范毅林真有胆量做出这等事情？” “绝对是可能的。”杜白点点头确认道，“那范毅林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关于这些账本，我另有安排。” 说到底，要是以凡人的方式行不通的话，恐怕也只能动用鬼怪们的力量了。 而这个最佳的人选，他已经差不多有了一些考虑。 或许可以考虑直接让徐老亲自跑一趟了。 徐老一来是远离临安，范毅林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账本会跑到那边去，二来则是其本身在官场里面的影响力巨大，绝非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对于此类的话语权也更大一些。 至于如何运送，就要依靠鬼神的力量了。 …… 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杜白就要准备去兑现白天时候的诺言，以活佛的身份去见一见法海了。 也不知道这和尚白天有没有摆脱那范毅林的纠缠，料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当他根据白天时候留下来的气息追寻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竟然又回到了范家府宅里面？ 他望着前方的戒备森严灯火通明的范府，感应到里面的法海气息，不免有些惊愕。 “难不成这法海实力不行，真被抓回去了？” 这和他所预料的不太一样啊！ 按理说这法海应该凭借着强大的实力，轻松甩开这些范毅林的追兵逍遥离开才对。毕竟这家伙的修为也有三四百年，换成比较凶恶的妖魔的话，完全可以在那群人堆里面杀个七进七出，而自己不留半点伤痕。 然而现在…… 这有些说不通啊！ 难道这家伙真的不会动手伤人，所以只是束手就擒了？！ 而且说起来还是他导致的这个情况。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心虚，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去见面了。 不过考虑到对方白天所说的那些隐秘，所以还是决定过去见一见吧…… 顺便把这个有些丢了传说中“大反派法海”的脸的老和尚给救出来，也算是弥补了白天的失误。 他飞过范府的上空，可以看出来下面的人声嘈杂，估摸着就是在讨论着关于那个账本的下落，毕竟这一天一夜都没有任何的线索，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掌控的忐忑心情肯定是很难受的了。 很可能今晚都是无眠之夜了。 不过杜白暂时没有心情去戏弄这些家伙，他径直飞向了那法海现在所在的地方。 看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地牢之类的糟糕的地方，而是一个普通的客房。 看来这家伙也没有被严刑拷打…… 杜白穿墙进去，一眼便是看见正在屋里打坐念经的法海，身上也没有伤势，衣着干净整洁，看上去不像是被抓回来的倒更像是被请回来的。 而法海在他进入的时候便似有所觉抬起头来望向他，看见之后便微微点头示意。 杜白走近两步，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已经听说了白天时候的事情，那范毅林正在追查着账本的事情，但你怎么被被抓回来了？” 法海微微摇头，看起来十分平静，的确不像是被强迫的样子。 “此事贫僧问心无愧，又何必要逃跑呢？何况如果真的跑走了，那么贫僧反而会坐实了偷窃的名头，着实不妥。” “此外，在这范府之中也或许更方便活佛过来寻找相谈，因此贫僧也就没有拒绝了。” “原来如此。”杜白不禁有些哑然。 这和尚看起来虽然很老实的样子，不过看来心底里的小心思倒是不少，一些想法或许比许多人都要看得通透许多。 而且范毅林真的没有对其动手倒也的确是出乎了杜白的意料。 他暗笑一声，转而问道：“另外我已经听我的那位朋友提起过了白天时候你与他所说的话，对于你与那白蛇之间的过节也是颇为的好奇，不知你现在可否与我说明一番，我才好考虑是否应该相助于你！” 法海拿起禅杖起身，微微点头道：“此事的确是需要活佛的帮助，那白蛇所窃取的乃是重要的佛门秘宝，若是不加以阻止，恐怕后患无穷。” 第611章 踪迹 “佛门秘宝？” 杜白暗自在心中念了一遍，觉得这几个字之中恐怕有很大的秘密，不禁再次细问道：“只是不知这佛门秘宝又究竟是什么宝物？” 那白蛇又为什么能够从这法海的手上把东西偷走？ 毕竟现在这法海的力量就算不算非常强大，但也不可小觑，那还未成精的白蛇按理说来应该是无法有机会的才是。 法海望了他一眼，旋即缓缓闭上眼睛，沉声说道：“此事之中包含了许多的隐秘，或许不利于你的向佛之心。你若是真想知道其中真相，可曾有做好这般觉悟？” 这话说来的分量就有些重了。 也让杜白产生了一点有些不妙的联想…… 见他郑重地答应了下来，法海方才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佛性的金光，慢慢道来。 “那佛门的秘宝乃是真佛的舍利子！” “真佛的舍利子？！” 杜白是真的震惊了。 舍利子是那些高僧们坐化之后所产生的产物，也就是与他手中那些类似的神佛们的遗物…… 而现在的情况是，法海的手上有真佛的舍利子，而且还被那白蛇给偷走了？！ “嘶！” 杜白面色不由得一变，觉得事情恐怕有些超出掌控了！ 这任意一个神佛的遗物都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帮助，更别提这舍利子对于法海这样的和尚的意义了，简直堪比可以服用后就飞升西天的仙丹了！ 也别怪法海后面会视白蛇如生死仇敌并处处针对，就算是杜白自己恐怕也忍不下这口气！ 而此时法海看了一眼他的反应，似乎是有些疑惑：“你似乎并不是十分的惊讶？” 毕竟按照正常来说，这种惊骇的消息已经间接地说明了有真佛陨落的真相，对于那些苦心修佛的高僧们无异于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更别提是活佛这种距离真佛只差一步之遥的了。 尽管这一步是凡人与仙佛之间的天堑一般巨大！ 原本在其想来对方完全可能会震惊到失态，甚至为此大声驳斥他，以各种佛法禅语来论证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现在看来，对方的表现却是镇静得有些太过让他意外了，就好像……好像是早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一样。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关于此事的确我已经有所猜测了。” 杜白已经推断这法海的确对神佛的真相已经有所了解，所以他也就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寻找别的借口，而是直接答道。 “毕竟神佛已经许久不见踪迹，人心惶惶，即便是一心向佛，但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难免会有所猜疑。” 这种说法固然是有佛心不诚的意思，不过目前来说也是较为靠谱的，也不会被怀疑到其它的方面去。 果然法海并未多想，只是轻叹一声，缓缓讲述着：“的确如此。神佛已经久未现世，神威不再，我们凡俗之人自然难免会感觉到不安与疑惑。” “而贫僧自小跟随师父学习佛理，研读经书。历经数年后，虽然经文能够熟读诵念，懂得许多佛道学识，但是始终不曾搞懂佛祖的本意，甚至无法知晓，我们所崇敬礼拜的神佛是否真实存在。” “那时师父曾说贫僧缺少一颗向佛之心，其实贫僧也曾这么认为。直到后来所遇到的一些事情，让贫僧逐渐意识到或许并非是缺少一颗向佛之心，而是佛祖其实并不像是凡人们所想象的那么遥远。” “他们或许实力强大，或许拥有凡人们所无法想象的强大的力量，但实际上也只是对于佛法领悟更精通的人而已。是他们的心性让他们超脱于凡俗，成就神佛。” “而贫僧想做的或许只是学习这些前辈们，学到更多更深奥的佛法，也正是因为如此，贫僧才会四处追寻而来，希望能寻找到那些真佛们所留下来的痕迹。” “这个理念或许会被师父认为大逆不道，但的确是贫僧所追寻的方向。” 杜白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有些惊讶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能有这种觉悟的人尤其是和尚，的确是非常少见的，而且对方修佛修了这么久，还能做到这种地步，看来应该是已经有了真正的自己的领悟。 即便还未成就活佛，也相差仿佛了。 “而那真佛的舍利子便是贫僧所寻找到的一点痕迹。但其却并不仅仅只是佛道理念，还有巨大的修为蕴含在其中。若是被那白蛇发现并加以利用，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法海并未多聊关于神佛的事情，所以最终话题还是回到了那白蛇的身上。 而经其一番诉说，杜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世界《白蛇传》的剧情发展显然并不是按照原本的来进行的，毕竟神佛都已经消失不见了，那么白蛇后面会怎么发展？ 那位白娘子和小青真的能好好地来向许仙报恩吗？ 而且现在还偷走了真佛的舍利子…… 联想到自己手上的神佛的遗物所带来的效用，此事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很大的问题。 就算不会作恶，但是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谁也不会保证会发生什么样的奇怪的事情。 他旋即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帮你找到那白蛇的踪迹，从其手中拿回被偷走的舍利子交还与你。” 不过他又是有些担心两者的仇怨，便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也不必对其下死手，至多只能给一些小教训，让她下次不敢再犯便是了。” 大概是受到了后世的熏陶，他对于白娘子多少还是有一点好感的，这会儿也算是替她说些好话，免得这法海因为被偷了真佛舍利子而一怒之下下了杀手，那故事可就在开头就结束了。 按照故事线的话，那白娘子现在应该还没有修炼成精，只是一条白蛇而已，尽管现在法海手上没有金钵但也根本不是其对手。 好在这个法海比起原著里面要更加通事理一些，微微点头：“若是那白蛇愿意将偷走的舍利子交回来，那么贫僧也不会追究不放。” “那就好。那么我这便回去帮你寻找那白蛇的踪迹，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 第612章 护送的计划 杜白放心地点了点头，说完后便打算离开，不过临走前又是想起一事，回头望向他，注意到这个并不算宽敞的房间，多少显得有些可怜。 “不如现在你便与我一起离开这范府，若是继续待在这里会有些不太方便……” 这范毅林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对其动粗，但是现在显然就是要将法海给软禁在这里了。 尽管杜白相信范毅林没有办法能伤到这法海，但是想必在这里肯定是会不方便的。 只是意外的是，法海却微微摇头：“不必了，贫僧便在此处暂时休养罢。那账本本就不是贫僧所偷，范公子也不会强行加害于贫僧……” “等找到了白蛇的踪迹后，贫僧再自行离开即可。” 毕竟若非是其自愿回来，范家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抓住他呢？ 既然他自己愿意，那么杜白也不会强行去将他带走，没有继续劝阻，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打算立刻去找一找那白蛇的踪迹。 不过如果仅靠他自己这茫茫大山也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去，毕竟他又不是真的能够预知未来，甚至连那白蛇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是像电视剧里面那样的人首蛇身呢，还是单纯的白色大蟒蛇呢，亦或是普通的白色小蛇？ 这些现在他还一概都不清楚。 但他毕竟可以号召一下那些山里面隐匿起来的妖精鬼怪们，让它们去帮自己寻找，这样不仅省时省力，而且效率绝对比范毅林派那些士兵去寻找要好得多。 这些鬼怪之间消息最是灵通，对于那些精怪的事情更是了解，就好像是之前所遇见的那个小花精一样，懂得许多。 若是真有什么奇怪的妖怪的线索，问它们准没错。 所以离开了范家之后，他便直接以活佛的身份去往了附近的一座山林之间，想要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线人。 而他刚一出现，身上浓郁且高洁的佛性气息瞬间便是震慑住了大半个山野之间的妖魔鬼怪，不管原本是有多凶悍多可怕的，立刻便是乖顺得犹如一只小猫咪一般，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生怕自己变成这股威严之下的祭品。 它们心底也有些恐惧，为何这位佛道的高人会突然在今晚来到这里，难道是哪只鬼怪做了坏事触怒了对方了？ 不过它们是想多了，杜白可没工夫去处理它们，而是随机挑选了十个身上没有怨气的妖怪，将此次寻找白蛇的任务交给了它们，并许下承诺若是能尽快找到的话，会给对方一些好处。 当得知非但没有生命危险，反而可以得到好处的时候，这些小妖怪们顿时满脸的兴奋，当即便是宣誓效忠，纷纷四散跑开，争取做第一个找到那白蛇的人。 而杜白可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他在交代完事情之后就花了点时间飞回到了苏家的上空，目光扫视过苏家周围，查探风险。 凭借超强的感知能力，他果然很快就发现除了那几个明面上的守在附近的官兵之外，还有至少五六个隐藏在附近暗处的可疑人物，或多或少都在观察着苏家的人员进出的动向。 此外，还有两三个仗着自己武功高超，打算运用轻功潜入苏家打探消息的家伙，被扮作护院的妖怪们抓住并戏弄了一通之后就给抓起来捆在了一起，打算明天一起交给衙门那边，当做江洋大盗处置。 这几天估计是很难得到平静了。 而若是不出意外，这些应该便都是范毅林的人。 毕竟那家伙可不像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杜白没有继续去盯着那些人的动静，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让那些妖怪们辛苦一些守住苏家宅院的安全后，他便闭上眼睛，开始转换身体来到鬼城之内。 毕竟还要去安排运送账本的事情，可不能拖延下去。 等回到鬼城之后，杜白第一时间便是命人唤来了徐老，将此事与他诉说了一番。 徐老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倒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微微皱眉，似有些担忧地说着：“回大王，若是可以惩治奸邪，清理贪官，还朝廷一个清正廉明，下官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此处离临安甚远，恐怕很难做到短时间内的来回啊……”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当初他来到这西北之地的时候就花了一月多的时间，若是想要赶回去拿账本，又要送达京城呈递此账本，其中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更是不计其数。 关于这一点，杜白自然是早有打算了。 “关于此事徐老你大可放心，鸟类的妖怪速度非比寻常，寻常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而此次本王更是会派最快的鸟妖专程将你护送，保证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送达！” “而徐老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确保将那账本交到皇上的手中，让那作恶多端的范家再无翻身的余地！” 既然时间上来得及，那么徐老自然不会再做推辞，立刻便是答应下来。 这其中有想要惩治贪官的原因，也有要报答鬼城的理由。因为近段时间下来魇龙王对其也是颇为照顾的，屡次赐下仙露帮其缓解了年老时候的病痛，原本有些浑浑噩噩的状态也逐渐清醒了许多。 这些变化他自己都亲身感受到了，自然是对鬼城愈发地感激。 现在既然鬼城有所求，他更是要尽心报答。 而鸟类的精怪在鬼城内自然是不会缺少的，当得知此次大王所发布的关于护行的任务，而且还会奖励一个飞行类的官职的时候，顿时来报名的妖怪蜂拥而至，一个个谁也不让谁。 甚至就连不是天上飞的而是地上跑到的鸵鸟精怪也来凑个热闹。 “我们也是鸟！而且跑得快！凭什么不让我们参加！不服的都出来比一比！” 几只鸵鸟精怪伸长了脖子，扇动着比起别的鸟类要小得多的翅膀，不安分地在队伍里面嘎嘎乱叫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不过这种家伙在被别的诸如有大鹏之类血脉的真正的大妖教训了一顿之后，立刻安分了许多，不敢再继续闹事了。 杜白吩咐桃花妖继续安排合适的人选之后，他便尽快回到了苏家这边，因为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些山林里的小妖怪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那白蛇的踪迹！ 第613章 真·白蛇 大概就是在自己下达了命令的第二天的傍晚，便有山间的小妖们按照自己的嘱咐鬼鬼祟祟地来到了苏家的外面想要通报一声。 因为杜白也已经考虑到自己不会一整天都以活佛的身份活动，担心这些小妖们到时找不到自己而错过了机会，便告诉它们可以到苏家进行转达一声。 不过没料到刚到门口想要悄悄溜进去的时候，就被那些侍卫妖怪们给发现了！ 又因为这几天范家经常派人过来，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误以为这些家伙也是和范家一伙儿的，当即就是大怒这些小妖实力这么弱竟然还敢助纣为虐，当即就是一顿胖揍…… 等揍完了之后他们从这些倒霉的小妖口中的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才隐约发觉似乎是打错了人了，赶紧派出一人去通知了杜白。 而杜白听闻此事后一来是哭笑不得于这场乌龙事件，二来则是惊讶这些小妖的效率竟然这么快！ “前前后后也不到一天时间……若是这么简单就能找到线索，那法海和范毅林找了那么久岂不是白费了那么多的功夫？” 他下意识觉得可能是找错了，毕竟世上白色的蛇也不在少数。 不过既然这些小妖都冒着被打一顿的风险找上来了，他还是过去决定过去看一看情况再说。 他让侍卫们把这几只小妖精放走后，等到夜幕降临之后，方才重新神魂出窍，以活佛的身份飞向了山间。 这几只小妖看来也颇为懂事，没有让他多找，当他在月色下飞过那山脚下的时候，立刻便是注意到下方有什么动静。低头看去，果然发现那几只小妖正在树杈上蹦蹦跳跳，对他招着手呢。 “活佛大人！我们在这里！” 杜白收敛了气息慢慢降落了下去，立刻就看见这几只小妖一脸谄媚地迎了上来。 虽然它们并不是人，但是攀附强者的本性都是有的，尤其是这等活佛级别的强者，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它们，若是真能有些交情的话，那岂不是可以在这片山林里横着走了？！ 至于双方立场敌对这种事情，在他们脑子里根本没有这种概念。能给它们带来好处的就是大好人！ 杜白自然是没兴趣和这些小精怪们客气寒暄，立刻便是沉声问道：“你们所说的找到的白蛇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咱们这些小妖哪敢骗大人您呐！” 几只小精怪赶紧低眉顺目地答道，随后其中一个便是手舞足蹈地跑至从身后的树干背后搬出来一个大竹篓，上小下宽，类似于捕蛇人常用的类型，估摸着应该便是从某个倒霉的捕蛇人手上偷来的了。 而看见这一幕，杜白的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紧接着那小妖便将竹篓递交到他面前，邀功一般的兴奋地请示道：“大人，您请看！这些白蛇不知是不是您要的？” 杜白只往里面望了一眼，就浑身忍不住起了起皮疙瘩，心底里产生强烈的抵触感。 只见那竹篓里面竟是密密麻麻的全是白色的蛇，或大或小，种类也不一，但凡是体表鳞片是白色的就全都被收集在了这里。 这些蛇一条条全部交缠在一起，如同在蛇窝里一般滑腻地蠕动着，有些还试图顺着竹篓爬上来，但是失败后还是掉了回去，发出面临威胁时的“嘶嘶”声。 数量大致估计也至少在数百条之多！ 这惊悚至极的一幕在这银白色的月光照耀下，如同是恐怖片里面最骇人的场景，显得格外的令人心悸与恐惧！ 饶是杜白心知自己弹指间就可以消灭这些蛇而它们根本伤不到自己半点毫毛，但身为人时候的抵触感还是难以避免的。 而除了这惊悚的一幕之外，杜白也有些失望于这几只小妖给自己带来的“惊喜”。 果然不出意外，这些小妖找到的就是这些普通的小蛇。 杜白刚刚一眼扫过去，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这竹篓里面并没有成精的蛇精，也就连体内灵气浓度稍微高一点的都没有，就只是一些普通的白色小蛇而已。 当然这也很正常。 毕竟只要稍微有点灵智的蛇看见这些小妖就会主动避让并且躲藏起来，根本不会傻乎乎地将自己暴露在他们的面前。 而如果是普通的小蛇，也根本不会有机会从法海那边偷走舍利子这等宝物。 他想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并不是这些普通的小蛇，你们需要再去搜寻一些有成精迹象的。” “有成精迹象的……” 那几只小妖似乎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看他们自己抓来的这些普通小蛇，的确不符合标准。 不过如果真是有成精迹象的蛇，又怎么会这么好找呢？ 不然法海亲自找加上范毅林动员无数人马也不会始终杳无音讯了。 好在这个任务并不急迫，杜白可以慢慢等待它们的好消息。 只是就在他转身欲要离开的时候，这几只小精怪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对视一眼，大约是都看出了对方在想些什么。 几妖的眼神催促下，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赶紧有些小心翼翼地一拜道：“活佛大人还请留步！如果是成精的蛇妖的话，小的们倒是认得一个，或许可能满足大人您的要求……” “哦？” 杜白脚步一顿，转身望向它们，应该不像是有胆量糊弄自己的样子，便暂时不急着走了，好奇问道：“你们且说说看，那蛇妖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是奇怪的。那蛇妖分明应该年纪不大，甚至成精也应该还早着，化为人身后也还保持着人族小女孩的样子，但是其实力却十分的可怕，就连两百年以上修为的大妖都不是她的对手！” 几只小妖见他的确感兴趣，立刻便来了胆气，赶紧争先恐后地禀报着。 “没错没错！那小蛇妖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虽然岁数连咱们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可是这实力却是强得吓人！很是古怪！许多鬼怪们都怀疑她是不是某只大妖幻化成现在这副样子，来戏弄咱们的！” 第614章 小女孩 “对了，还有那蛇妖还敢下山去偷农户的鸡鸭鹅吃，也不怕招惹来道士和尚，还可能会牵连到了咱们！” 他们显然都有些担心。 毕竟他们这些年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山上慢慢修炼巩固道行，别人来了都是绕道走。就是怕招惹上什么正道人士而导致灭门之灾。 可那小蛇妖却反其道而行之，把他们可是吓得不轻！ “对对对，前两天有鬼怪结伙想要去把她给抓起来，免得四处惹是生非，反而被她给打了一顿！看咱们都打不过她，现在那蛇妖又在说嚷嚷着要当山大王了，把我们这山上可是闹得鸡犬不宁，真是太可恶了！” 这些小精怪说起时都有些忿忿不平的样子，显然没少在那蛇妖的手上受委屈。 现在他们心里最巴不得的，就是这位活佛大人亲自出手，将那只惹是生非的蛇妖给抓走，还这山间一个安宁，那就再好不过了！ 最不济也能让那丫头安分一点，省得整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女孩……” 杜白闻言微微皱眉，心里若有所思。 如果是按照法海所说的，那白娘子现在应该还未成精，也不太可能会这么短时间内就成精化成人形。须知这条天堑不知多少妖怪花费数年才能有个雏形。 那么理应要将这个不安分的蛇妖给排除掉才是。 但是万事不能说个绝对。 万一那白娘子就是天赋异禀，才华过人呢？ 更何况，对方身上还有许多的巧合之处让他有些在意。 “年纪很小，应该是刚成精不久，但是实力却非常强横……” “甚至连两百年的妖怪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些事情都透着一种耐人寻味的意味。 如果放在别人的眼中自然会觉得非常奇怪，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假如，将对方与真佛的舍利子联系起来的话就有另一种解释了。 “如果那白蛇真的碰巧参透了那舍利子之中的奥秘，并且成功运用了，那么或许就可以说得通了……” 杜白眼前一亮，觉得自己似乎是找准了方向。 他自己拥有佛骨和仙人的遗物，对这方面十分清楚。 “假如真是拥有了真佛的力量，那么别说是两百年的妖怪，就算是四百年乃至是五百年的大妖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而且仙佛之力本身就对于鬼怪有压制的效果，效果会更好一些。 只是有些想不通的是，白蛇怎么会能运用舍利子里面的力量的？ 毕竟仙佛的传承应该有严格的要求，非正道人士或者像是自己这样有正气的人很难…… 他话语忽的一滞，眼神变得有些惊疑不定。 因为他回想起了另外一种曾经亲眼目睹过的特殊情况。 假如是那样的话，恐怕还真有一点机会…… 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就很难收场了…… 他神色一变，当即便是吩咐道：“你们速速带我去找到那只蛇妖！” “是！” 这几只小精怪自然是不知道杜白在想着什么，还以为他要替它们惩治那蛇妖，赶紧一脸兴奋地上蹿下跳着给他带路过去，而且过去的时候底气足了许多。 有了背后的大佛撑腰，再也不怕对方那个熊孩子打人了！ 等几人跨过了大半座山之后，终于杜白隐约听见了前方某处传来的些许动静，伴随着的还有一个小女孩稚嫩的气势汹汹的叫喊声。 “你们快点叫我大王！快！不然我就再揍你们一顿！” 听来就好像是一个熊孩子在仗势欺人，讨要着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也让杜白得以分辨出对方的位置。 说实话，小女孩的声音很是柔软轻灵，在他听来的确不算是多么讨厌，反而觉得有些童趣。只是在这些饱受折磨的精怪们的眼中就有些吓人了。 就在那小女孩娇滴滴地呵斥的时候，杜白身后那几只小精怪就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好似是听见了什么吓人的声音一样。 好似他们才是较小可怜的小女孩，而对方却是会吃人的厉鬼妖兽！ 杜白看不下去了，直接穿过树丛飞了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块前方空地的一块大石头上面盘腿坐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可爱小女孩。 她外表看起来约莫也就七八岁大的年纪，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散乱，身上穿着一件不知是从哪户农家里偷来的大人的衣服，甚至连怎么穿都不清楚，只是稀里糊涂地胡乱包裹住了身体，露出了小脑袋和四肢，看上去显得有些好笑和懵懂的可爱。 在银色的月光照耀下，石头上坐着的她就像是一只精致的瓷娃娃一样，惹人怜爱。 只是就是这么个小丫头，正颐指气使地教训着其前面趴着的几只凶猛的妖怪。 那几只妖怪体型上比那小女孩要大了数倍，有野狼，也有狐狸，还有老虎，外表上个个都是威风凛凛十分吓人！ 实力也相当不错，至少也有百年以上，最强大者也有两百年左右的修为。 然而这会儿它们却是都灰溜溜地趴在地上，显然已经是被胖揍了一顿，晕头转向，自然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自知不是其对手，它们自然也不敢再违抗那女孩的命令，生怕对方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小心就把它们给随手打死了，赶紧无奈地喊了一声：“大王！” 虽说认这么个小丫头当大王有些丢脸，但是这会儿还是保住小命更加重要，权当哄小孩子开心罢了。 那小女孩顿时满意地用力点了点头，双手环抱于胸前，十分大方地说着：“既然你们都是我的手下了，快点把好吃的给我送上来！谁送得最多最好吃，我就可以帮它揍别人一顿！” 那些妖怪听得有些欲哭无泪了。 感情她揍了它们一顿仅仅只是为了找吃的？那早说不就得了，它们还敢不给她不成？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穿过树丛出现在这里的杜白引起了那个小女孩的兴趣。 只见她没有再去教训那些妖怪，而是好奇地睁大了双眼，一双蛇眸竖瞳中流露出来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盯着杜白。 “咦！你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第615章 熊孩子 “这……” 杜白不禁皱起眉头，认真地打量了两眼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女孩。 虽然相貌看起来人畜无害，十分可爱，但是绝不可因此而小瞧了她。 那身上毫不加以遮掩的强大气息就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至少也有三百年以上的修为，也难怪这片山头的妖怪都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他此刻心中非常希望是自己认错了，或是那几只小妖怪们带错了路。这样他非但不会责怪它们，反而会松一口气。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这个小女孩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和自己原本脑中所猜想的完全不一样！ 按理来说，白娘子难道不应该是十分温柔善良的吗？后来对其相公也是一片痴心，甚至不惜冒险上仙界盗取仙草，此类种种行为中都可以看出这一点。 然而此时此刻，自己面前这个很有可能是白娘子幼年时期的小女孩，行为粗鲁蛮横不说，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善茬儿。 关于这一点，看一看旁边那几只被揍得晕头转向的可怜妖怪们便已经有数了。 甚至还想着称霸山头做个山大王…… 究竟是他认错人了，还是这个世界里的白蛇传剧情根本就不打算正常发展了？ 而就在他思考人生的时候，那小女孩倒是丝毫也不客气，“嗷呜”一口便是飞扑了过来，张大嘴似乎是想要在他的身上咬一口。 大概是真的被馋的不行了。 不过或许别的妖怪实力不行会被她给欺负，但这其中当然是不包含杜白的。 他面无表情地一巴掌伸出去就把她给从半空中拍了下来，看她有些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滚，抬起小脑袋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时候，心中更是无奈。 “自己好像失算了……” 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这家伙会是这么个熊孩子的性子。 那原本的计划恐怕都要改一改了…… 而身后那几只妖怪原本看见那女孩扑过来的时候还害怕得差点拔腿就要逃跑，眼看她被一巴掌拍落，一愣后很快就恢复了胆气，抱着杜白的大腿欢呼雀跃。 总算是能出一口恶气了！ “大人！是她是她就是她！” “她就是那条来历不明的白蛇，整天在咱们这山上瞎胡闹，惹是生非！” “是啊是啊！还请活佛大人降下神通，将她给降服了吧！” 几只精怪皆是忙不迭地哀求着，生怕他改变主意不动手。 “此事你们不必着急，我自有分寸。” 杜白随口回了一句，飞到那灰头土脸的小女孩的身边，低头俯视着她。 她现在大概是因为化为人形之后第一次在别人的手上吃了瘪，所以难得有些谨慎了起来，抿起嘴唇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着他，也不敢再贸然动手。 看来的确是被双方实力差距给震慑到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有能够完全地运用真佛舍利子内的能量，所以实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仅仅三百年出头而已的修为。 以至于杜白现在哪怕单单只是用佛骨的力量就已经可以完全压制住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更别提他身上还有好几件压箱底的手段。 半晌，她有些沉不住气了，有些生气地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打我？” “还恶人先告状了？！” 杜白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分明是她先动的手，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不打算和对方计较这些小问题，而是转而提出一个问题。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你是蛇妖？本体是一条白色的蛇吗？” 当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女孩瞬间眼神一变，变得十分警惕。 她可没有忘记，前段时间她还未化形的时候就被许多的捕蛇人给追赶，险些命丧黄泉！不知为什么，他们一看到她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一样，欣喜若狂地就想把她给抓住。 难不成眼前这个很厉害的家伙也是那样的？！ 她的眼珠子一转，不知是想出了什么歪主意，先是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声地说着：“我其实只是个普通的人族女孩，根本不是什么蛇妖，也没见过什么白蛇……” 杜白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这借口未免也太假了一些。 普通的小女孩能把那些妖怪给打得趴在地上服输？！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这丫头似是注意到他并没有一直盯着她看，立刻便身形一闪，原地的衣物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而其身影却是完全消失不见了！ 逃！ 还未完全褪去的野兽的本能告诉她，绝对不能被抓住！ 然而杜白眼神一凝，很快便是发现了一道地上树丛间若隐若现的白色影子正在快速地向远处逃窜而去！ 他不禁莞尔一笑，原来是变成了原形了。可难道还真以为这样就能逃出他的手掌？ 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吧…… 他仅仅只是伸手一招，便看见那方才还在地上游动的白蛇便是瞬间腾空而起，不由自主地倒飞了回来，径直落入了他的手掌里。 仔细看去，这白蛇头尾约莫半米多的长短，两根拇指的粗细，浑身银白色的鳞片颇为漂亮，一双竖瞳几分惊慌又有几分色厉内荏地瞪着他，嘴中蛇芯“嘶嘶”地吐着，似是在威胁他放开她。 顺便她还试图用蛇尾缠住他的手臂，用牙来咬他。 然而这都是无用功。 他现在本身就是灵魂状态，只要他不想，别人根本碰不到他。 果然，这笨蛇在他手上折腾了好一会儿并吃了许多空气之后，发觉只是徒劳，方才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似是绝望地认命了。 不过杜白可没有用她来煮蛇羹的打算，转身将她丢回到衣服堆里让她重新化为人形，方才几分吓唬地意味说道：“你若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或许还不会伤你的性命。但如果你继续胡搅蛮缠拒不配合，那么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这凶厉的语气配合上他身上的强大的气势的确很像那么一回事，吓得小女孩浑身瑟瑟发抖，两眼泪汪汪地就开始老老实实地开始交代了。 果然像是这种熊孩子还是要好好教训一顿才会听人话的。 第616章 会不会炸了？！ 对方是白蛇的身份已经可以确认无疑了，白娘子的身份也基本算是有八成以上的可能。 不过除此之外，自然还有许多等到解答的问题。 他将这小女孩用法术提起来，离开了这片山林之中，地上那些妖怪们倒是纷纷松了口气，眼看这个“小魔头”被抓走了，感恩戴德对杜白拜了又拜，庆幸自己的生活又回归到了正常。 而杜白也没有立刻将她带去见法海，而是先将她带到了山脚下一个无人的亭子里，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望着她。 “你应该认识一个叫做法海的和尚吧，他说你从他的手中偷走了舍利子，可有此事？” “当然没有！” 女孩立刻便是忿忿不平地挥手抗议，与他对视一眼之后才重新安分下来，但还是十分不服气，气呼呼地鼓起了嘴，俨然一副不想背上这口黑锅的神色。 “那些舍利子都是我在做窝的时候从土里挖到的，关那个臭和尚有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才对！何况我也只拿走了一颗，剩下的全被那和尚给抢走了，他还要追杀我来！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 她一说起这事就满肚子的怨气，看来是没少在法海的阴影下逃亡。 不过杜白立刻便发现了她话语中的异常之处。 “那些”舍利子…… “只拿走了一颗……” “剩下的……” 这几个字眼所代表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难道那真佛的舍利子不止一颗？”杜白着实惊讶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茬。 虽说舍利子又不是什么金丹只能有一颗，坐化之后一般来说都有好几颗。但是如果作为真佛的遗物的话，那么这么多个就有些奇怪了！ 但若是真的有许多个平分了真佛流传下来的力量的话，那么单单只拥有一颗舍利子的白蛇实力会相对弱一些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而且仔细回想起来，那法海似乎的确是没有和他明确提起过舍利子究竟有几颗，只是说了被白蛇给偷走了一颗，请他帮忙找回而已…… 所以是他自己误解了？！ 此外还有一件事，难道真是白蛇先发现的舍利子？那虽说在鬼怪的世界里不存在先来后到更讲究有德者居之，但若只是从情理上来看，法海的确是有些理亏的。 但如果是从高僧从妖物手中夺回失落的佛门宝物的角度来看的话，也同样说得通，就看怎么理解了。 不过此事还可以稍后再说，现在他更关注的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紧紧盯着她：“那么你所拿走的那颗舍利子现在在哪里？这是佛门宝物，你一个妖怪与之相冲，不该随意带在身上。” “那个舍利子啊……” 女孩鬼灵精的眼珠子开始有些心虚地往一旁转着，顾左右而言其他。 “可能是弄丢了吧，毕竟我只是一条蛇而已……” “说实话！”杜白冷哼一声。 她吓得缩了一下小脑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似是下定了决心之后方才大喊一句：“被我给吃了！” 话音落下，就立马抱头蹲防护住脸蛋，瑟瑟发抖地准备迎接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吃……吃了？！” 杜白一愣后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果然和自己所预料的差不多。 他之前在从那几只精怪的口中刚一听说此事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因为他联想到了魇龙王那边所遇见的那条黑龙。 对方当时是误食了龙珠，然后侥幸跳过了认可的步骤直接拥有了里面的能量并蜕变为了末代的龙族，拥有了一定的呼风唤雨的神通。 而眼前这白蛇作为妖族，甚至还未成精没有足够的灵智，根本不可能去获得真佛的认可。如果想要变成现在这样，恐怕也只有这唯一一个剑走偏锋的办法了。 但是…… 现在和当时又并不是同样的情况。 一个是龙族，受传承者是刚好有一点龙族血脉的蛇，比较接近，还算可以勉强接受。 而现在呢？ 一个是西天的真佛，受传承者却是一条还没成精的白蛇！ 相差得未免太远了一些，说是天与地也不为过！ 这样子直接生吞下去，没有爆体而亡反而还能得到一点好处化成人形，好好地站在这里和他说话，简直是不可思议！ “该不会说着说着就炸了吧？” 杜白面色凝重，不露痕迹地稍稍退了半步，免得自己被连累到。 而白蛇显然还没意识到他的心态变化，还当他是在生气，只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声解释道：“我当时也只是一条普通的蛇而已，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舍利子很香，像是鸡蛋一样，就一口吞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着，她低头打量了两眼自己的手脚，眼神有些迷惑。 她自己都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这具身体。 习惯了蠕动爬行的她，第一次有了手脚之后摔了好几次，好不容易适应过来，第一个反应也是趁机装作人类的孩子去山脚下的农户家里偷鸡蛋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只是感觉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至少不用担心没有鸡蛋吃了。 而现在眼前这个怪人似乎就是来找回那颗被她吞下去的舍利子的…… 该怎么拿？ 该不会是要把她的肚子给破开拿出来吧？！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捂住自己有些肉乎乎的小肚子，怕得不行，觉得自己恐怕快死到临头了…… 不过这点她倒是多虑了，杜白还没有到非要使用那种残忍的手段的地步。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瑟瑟发抖的白蛇。 感觉上就是一个调皮一点的小女孩而已。 不得不说这个形象真的和自己在地球上所见到的那个贤妻良母的白素贞相差甚远，充满了难言的违和感。 看来女大十八变还真不是说说而已的。 不过为了避免对方以后可能发生的祸事，他决定还是出手帮一把。 “你先起来，嘴张大，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弄出来……” 办法总是要试一试的。 像是仙佛遗物这种东西存在极为特殊，不属于可以被消化的范围，应该还在她的肚子里呆着。 第617章 舍利子 听到不用把自己的肚子给破开，女孩神色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大概是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出尔反尔，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两手还捂着肚子。 杜白又催促了一句：“把嘴张大，最大！” 她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啊”地一声，慢慢张大了嘴巴。 杜白立刻便是运转起一丝佛力，从口中渗入她的腹部，开始认真寻找着那真佛舍利子的痕迹。 按他的设想来看，如果真是真佛的舍利子的话，那么同样含有真佛气息的自己的佛力应该可以与对方产生一点联系，从而帮助他快速找到。 果然，在他操控着佛力摸索了一阵之后，很快便是感觉到一点若有似无的牵引力，虽然十分的微弱，但是也被全神贯注的他迅速捕捉到！ “找到了！” 他心中一喜，迅速操控佛力朝着那个部位靠拢过去，很快便是触及到了一个外表圆润光滑的石块一样的事物，并且正在同样有着微弱的佛力在散播着，显然便是舍利子了！ 杜白没有继续浪费时间，立刻便是用佛力卷起那颗舍利子原路返回，从白蛇的口中飞了出来！ 就在它离体的一瞬间，女孩浑身上下好像是被抽空了气力一般，身体一阵发软虚弱地坐倒在地上，捂着嘴巴眼泪汪汪地望着那颗头顶上的珠子。 她作为妖物的天性告诉她，那颗舍利子肯定能带给她很大的好处，现在被拿走了之后，打击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可惜，她也没那个胆子去抢回来。 她天真归天真，可也不是傻子。当舍利子还在自己体内的时候自己都打不过他，现在更加不是对手了。 她现在心里只能祈祷着，这个可恶的家伙抢走了舍利子之后就赶紧离开，可别再欺负她了。 不过杜白暂时没工夫去搭理她，而是凝神盯着这一颗悬浮在半空中的舍利子。 它约莫拇指指节般大小，椭圆形状，浑然天成，在夜幕中通体散发着一道幽幽的金色佛光，恍若是驱散阴邪与黑暗的火光，带给人平静与温暖，象征着其绝非凡物。 然而这道佛光比起杜白手里的佛骨可谓是极为的虚弱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是被妖物给吞食侵占了许久，身上虽然还残存着一部分的力量，但是大部分都被白蛇的身体给吸收了，所以力量已经大幅的削弱。 或者干脆说现在只剩个空壳也不为过。 至于里面的传承信息么…… 杜白简单地向里面试探了一点，果不其然已经没有了。 法海就算是将这东西给拿回去，恐怕也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 当然，那老和尚的手里应该还有别的几颗舍利子在，那些没有经过白蛇的“污染”还有效用，或许凑齐之后会产生别的作用也说不定。 他没有继续去计较这些小事，转而低头望向身前十分可怜地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女孩，思考着自己该拿这家伙怎么办。 “放走？这当然是不行的。” 他暗自摇头否定。 这白蛇误吞下的舍利子虽然已经被自己给拿回来了，但是已经有大部分的佛力都被她给吸收掉了，而这部分力量对于这个刚刚成精就像是个小熊孩子一样的女孩身上，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以这家伙的喜欢惹是生非的性子，随时都可能会惹出一大堆的事端来！ 前几天偷鸡蛋吃，这两天想当山大王，过几天没准兴致一来，就要水淹陈塘关了…… “而且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过于贪吃而强抢了农户家的鸡鸭鱼肉而被正道人士盯上，从而引发一场混乱的战斗……” 这本该是可以避免的战斗无论哪一方失败了都是一场遗憾。 他可不希望会看到那样的一幕。 不过若是把她给关起来不见天日，未免又有些太过于残忍了一些。 考虑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个结论来，他还是决定先把这家伙带去见一见法海认错道歉再说。 “算了，你先跟我过来！带你去见见那个和尚！” 他伸手一招，便是将她小小的身体给凌空提了起来，旋即便是朝着范府的方向飞去。 女孩对于见那个臭和尚自然是十分抗拒的，在半空中扭来扭去像是一条蛇一样，可惜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开他的手心，最后也只能垂头丧气地低头认命了。 不多时，杜白便已经飞到了范府的上空。 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候，与之前相比安静了许多，不过还是能听见范毅林大声呵斥下人的声音，脾气暴躁得很，似是要将肚子里的一团火全都撒在这些倒霉的家仆们身上。 至于这些火气的来源么，杜白倒是略知一二的。 除了账本丢失之外，还有便是自己派人将这几天闯入苏家的“小贼们”都交给了官府衙门审罚，给他更是添了许多的麻烦。 这家伙估计是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自己暗中派出的这些武功高手一转眼就出现在了衙门里面，还要他额外花费手段去赎人？！ 倒也因此对于苏家更是怀疑，可惜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证据，只能自己满肚子的火气憋得越来越严重，长久下去，估计还没等杜白出手呢，他自己就气坏了身体倒下了。 不过杜白还没忘记今天自己过来的目的，轻车熟路地飞到了那关押着法海的房间门口，此时可以看见门口正站着两个持刀的侍卫，虎口有厚厚的茧，显然武功不弱。 “来看守法海的？” 杜白有些惊讶。 前一天过来时还好好的，范毅林还是以礼相待的样子，怎么今天就变了样子，难道这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杜白使出障眼法暂时蒙蔽了他们的视线，在那两个侍卫视而不见的目光中，直接推开门飞入了屋内。 屋内的摆设倒是与先前的没什么区别，还是十分的简单朴素。 而法海也没有出什么事情，正盘坐在地上诵念着经文。 听见身后的开门声，他转过头来见是活佛，方才起身行礼。 看其衣着整洁，不像是遭受严刑拷打的样子，杜白疑惑问道：“怎么外面又多了几个侍卫在看守你了？” 第618章 来做和尚吧！ 法海缓缓答道：“是因为范公子在其他途径都没有头绪的情况下，只能试图从贫僧的口中得到账本的下落。” 这点倒是和猜想的一样。 “那他打你了还是折磨你了？”杜白有些好奇地打量法海一眼。 “都没有。”法海摇摇头，“因为贫僧不会离开这间屋子，而凡是进入这屋子的人都会静下心与贫僧一起念诵经文，所以范公子并无法折磨于贫僧。” “范公子也曾试图将贫僧带离这间屋子，只是以他们的力气无法挪动我的身体……” 杜白大概是听明白了，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这范毅林还真是把一尊活宝给请到了家里去了。 天差地别的实力差距之下，这些顶多说武功高强的凡人们对他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就算想把他从屋子里搬出去，可若非是他自愿，恐怕来个百来十人也未必能将他从这里挪走半寸的距离。 的确是自作自受了。 而此时，法海也已经注意到了此次并非是他一人过来，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做鬼脸的小女孩。 法海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 他自然是感觉到这女孩的气息有些熟悉，甚至让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只是现在这个模样与先前差别实在是太大，让他觉得有些说不通了。 “莫非……她便是那条白蛇？” 他转而奇怪地望向杜白，寻求一个答案。 杜白则是直接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你之前所要寻找的白蛇了。” 他并没有要替白蛇遮掩罪证的意思，简单扼要地便将先前白蛇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亲眼看着这个方才还十分淡然处之的老和尚慢慢地睁大了双眼，逐渐露出一副惊愕到难以置信的神情。 就好像是听见了太阳其实是从西边升起来一样的消息。甚至更加离奇。 虽说看起来有些好笑，但是杜白十分理解对方的心情，如果换位思考的话，他表现得恐怕会更加夸张。 好半晌，在法海确定杜白所言并非虚假，并且亲眼见到了那枚被“吸干”了的舍利子之后，方才幽幽地长叹一声。 “看来此乃天意啊……” 他的神色逐渐恢复平静，佛道的修为在其此刻体现得十分完美，不知于因此而完全失态。 而其目光也转而落在那白蛇的身上，白蛇也十分不客气地怒目与之对视，双方仇怨可谓是颇深的。 “这白蛇……”法海慢慢道来，眼神凝重。 杜白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和尚该不会是想要把这白蛇给炼成丹药，重新收回被偷走的佛力吧？ 那他肯定是要出手阻止一番了。 好在，是他多虑了。 “这白蛇看来的确与我佛门有缘。”法海如是说着，看她就像是看待一个好苗子一样，眼神里几分欣慰，“不如就此皈依于我佛门下，虽为妖物，但我也可替师父做主，收她为记名弟子，将来或许也可成就一番机缘。” “剃度出家？！”杜白是万万没想到有这一层的。 不过先不说白蛇不是人而且是女孩子根本不适合做和尚，要做也是尼姑师太之流，而他自己也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白娘子误入歧途，皈依佛门去的！ 不然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而且白蛇自己也显然抗拒的意思十足。 她差点就被这句话给气得蹦上去咬这臭和尚两口，虽说被杜白给止住了，但还是咬牙切齿：“我才不要和你一样变成秃驴呢！我也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有缘人！” “你既然可以吸收了舍利子内的佛力而毫发无损，那么你便是我佛门的有缘人。”法海根本不为所动，双目古波不惊地看着她，“更何况，或许你现在还未察觉。其实你体内的这些佛力始终就如同剧毒一般，时刻都在损耗着你的精血。” “妖物与佛祖本就不可共存，你将之强行存于一体内，其危险已是不言而喻。” “你以为你现在是吸收了佛力所以会变得如此强大，修为深厚，但实际上背后都是以你的寿命为代价。” “要不了多久，神魂俱灭便是你的下场！” 这点杜白倒是十分认同的，与他的猜测很是相似。 他之前便已经见识过了那条所谓“神龙”最后的下场。 即便是有相似血脉的辅佐，最终那龙也未能活过十年，就是有这些原因存在着。 天下间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想要获得巨大的力量，那么代价也会在同时慢慢付出。 而现在这白蛇看起来好像没有问题，但实际上这么短时间就化成人形，并且对于食物的需求非常巨大，已经说明了一定的问题。 预估下来，甚至可能其寿命会比那龙还要更短许多。 五年都不用，三年以后可能就会寿命终结，迎来灭亡。 而失去了舍利子的她也不可能像是神龙那样把魂魄依附在龙珠上苟延残喘，最终只会神魂俱灭。 法海此刻说的话固然难听，却句句是实话。 杜白不知道原著里的白娘子是怎么活过那么久的，毕竟两个本就是不同的世界。至少现在这里，白娘子可能就要在还是白丫头的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忽而问道：“也就是说，必须要帮她调解体内的佛力，才能让她免于死亡？” 法海点头道：“不错。若是让其皈依我佛门，日常诵经念佛，调理体内淤积的佛力，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杜白点点头。 看来这和尚的确不至于太过记仇，现在还在帮白蛇想着生路。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会在把她收为弟子的时候也存了一点报复的心理，但总体看来也算是一件有益无害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提到了另一个办法。 “其实关于此事，我或许也可以代劳。” “我可以帮她调理体内的佛力，不至于酿成严重的后果。” 如果不想让白娘子变成尼姑师太的话，说不得就要他自己亲自动手帮忙了。反正有佛骨在，慢慢调理身体完全可以，再怎么样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 看白蛇自己怎么选。 是要跟着法海做和尚去呢，还是跟着杜白…… 不过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了。 在眼下必须选择一方的情况下，女孩只能十分委屈地选择了杜白。 第619章 要听话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只要她的小脑袋瓜子没有出问题，一般都不可能会放弃在外头可以随意自在，还可以有鸡鸭鱼肉等美味品尝的好日子，转而去跟着那个和尚到寺庙里头吃斋念经修身养性的。 而法海也同样没有失落之色，面色平静，似是也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便也只是点点头，淡然道：“既然如此，那贫僧也不会强求。只是日后若是再发生什么变故了，可以再来寻找贫僧相助，贫僧自当不会袖手旁观。” 杜白闻言觉得这和尚心胸的确是意外的宽厚。 不过接着就听见法海继续说道：“毕竟那舍利子也是十分珍贵的，若是凭白浪费了，也未免太过于暴殄天物了……” 得，归根结底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舍利子。 看来这位法海大师还是有些小心眼的，还没修到真正的舍弃一切的佛祖的境界。 不过这也算是人之常情，杜白也表示理解。而且他自己也未尝不是有几分自己的考量在其中。 将这颗已经被榨干了的舍利子还给了对方，法海收入怀中，郑重感谢道：“多谢法师此次相助！” “不必多谢。”杜白本就只是为了见一见这些传说中的人物而来，现在顺便还捡到了一只白蛇，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旋即他又是问道：“既然范毅林现在已经不再信任你，甚至已经打算对你动手了，那么不妨趁现在与我一起离开，寻个僻静之处静修几日，等这风头过去，再出来也不迟。” 反正对于和尚而言，这种程度的清修应当也不算过分。 只是法海此次依旧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多谢好意，不过贫僧还是留在这里罢。既是不心虚，那么也就无须畏惧范公子地指责。”法海微微摇头，“何况范公子也无法伤害到贫僧，想必要不了多久其便会放弃了。” 杜白想想倒也觉得的确有些道理。 这么一尊大佛打又打不过骂也不骂不得，还得额外花费一部分的人力物力在他的身上，要不了多久，范毅林恐怕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杜白也就没有继续劝说了，与之告别之后便再次带着白蛇离开了这里。 而那几个负责看守的侍卫们却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人经过，只是隐约感觉似乎背后有些凉意，就好像是有一阵阴风拂过一样。 离开了范府的范围之后，杜白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女孩直接带回到苏家。 毕竟以自己现在的活佛的身份也不适合带她回去，不然岂不是暴露了。 所以他便是重新将她给带回到了原来的山脚下亭子里，嘱咐了一句：“你先在这里呆着。” 女孩有些疑惑地仰头望着他，心底里有些小小的期盼。 她还当是他要把她给放生回去呢。 至于自己的生死的事情，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恐怖，自然没心没肺毫不在意。只想着每天能吃饱就算完事儿了！ 不过杜白又接着说着，打破了她不切实际的美梦：“你便先在这里呆着，等明天一早我的一个朋友会来带你离开，去临安城里的苏家。那人的姓名叫做杜白，你切记要听他的话，不可忤逆，否则我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听一个普通人的话？” 白蛇显然很不服气，这个活佛和那个臭和尚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一个普通人都敢欺负她了？ 这让她这个“山大王”的脸面怎么过得去？ 杜白笑了笑，声音轻缓但隐含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你若是不答应的话，我大可现在便将你给送回去那个法海和尚的身边，你觉得如何？” “这……”白蛇顿时哑口无言。 半晌才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来小声答道：“好吧！” 反正她不想当和尚的话，是别无选择了。 杜白随后又是吩咐了两句，让她就待在这附近不要乱跑，也不能吓唬到无辜的人等等之后，方才转身离开。 不过话是这么说，看来像是故意放任她，但实际上他在对方身上悄悄留下了一点气息。她若是真敢趁着这个空档跑了，他完全可以借此将她给找回来，然后好好地教育她一下，看看还敢不敢继续惹事了。 至于她会不会被伤害这种问题更加不用考虑了。 舍利子虽然被拿走了，但力量还在她体内。以这丫头的气力不去欺负别人也就罢了，这临安城内，除了法海和杜白，恐怕都没人是她的对手。 就算是陆判在完全融会贯通所学的仙法之前可能也难以奈何她。 …… 等到次日清晨的时候，忙碌了一夜的杜白继续了日常的晨跑计划，离开了苏家之后，向着那处山脚下跑去，看看她还在不在那里。 等喘着气跑到稍稍能看得见边界的时候，那熟悉的坐落于山脚下的凉亭便是隐约可见。 凭借着有些视力，他有些惊讶地看见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便是白蛇了。 “还真没跑？” 他心中有些好奇。 本来以为这小丫头这么不听话，肯定自己走远了之后就会立刻想办法逃跑。自己也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育她一下，在这个熊孩子面前树立一番自己大人的权威。 如今这个表现倒是让他稍稍对其有些改观，原本想着的一些严厉的手段或许应该适当宽松一些。 等他走近了之后，发现女孩没有寻常女孩那么大家闺秀的坐姿，而是十分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石凳子上，并且小脑袋都快垂到了胸前，一点一点的，正打着瞌睡。 看来的确是等得很久太无聊了，而且睡得竟也颇为香甜，连他靠近都不知道。 若是换个人，估摸着都有可能被拐走去做蛇羹了。 杜白走近之后有意地咳嗽了两声之后，方才瞧见这女孩被声音所惊醒，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之后才将视线集中到了面前的这个陌生男子身上。 当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睡姿被人偷看了之后，她当即便是大怒，咧嘴露出虎牙做出凶恶的神情试图吓唬：“你是谁？还不快点滚开，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杜白不禁轻咳了两声：“你忘了昨晚是谁让你在这里等着的了？” 白蛇忽的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从刚睡醒时的迷糊中清醒过来，不禁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杜白。 “你就是……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白？” 第620章 吓唬 “记性可真差……”他不禁有些无语，“我就是杜白，是活佛让我带你回去暂住些时日。关于你的事情他都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尽管放心，我会好好替他管教你的！” “我可不需要你的管教！你只需要给我提供足够的好吃的就行了！否则，我会让你见识一下蛇妖的厉害” 现在活佛不在，这小妮子又开始任性起来了，甚至开始仗着自己的强大的妖鬼的力量，试图让对方屈服。 她张大嘴“嗷”地一声，本该是白里透红的粉嫩的小脸蛋上却是瞬间露出了许多的银白色蛇鳞，就好像是在这一瞬变成了人身蛇头的怪物一般！ 这一幕已经足以将许多的普通人给吓得屁滚尿流了。 她十分期待看见面前这人也会吓得十分狼狈。 然而接下来，却只看见杜白神色淡然地望着她，就好像是在看待一个笑话一样，让她脸色不由得一阵发热，心里更是羞怒。 “你如果真不服气的话，我也不介意给你好好见识一下，让你知道该怎么尊敬别人。” 杜白轻笑一声，伸出手来，开始凝聚着正气！ 而就在正气的气息散发出来的瞬间，白蛇先是一怔，旋即便是吓得面色一变！ 小脑袋惊慌失措地往后一仰，却是不偏不倚恰好用力砸到了身后的梁柱，让她又是一阵吃痛地捂着小脑袋眼泪汪汪。 她虽然见识浅薄还无法知道这正气是什么，但是恍若是遇到天敌一般的难受让她很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 就算没有活佛，她也不是眼前这个凡人的对手！ 她瞬间明白了活佛会将她放心交给对方的原因。 这家伙是自己的天敌啊！ 这点她的确没有猜错，杜白是有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他见她已经怕了，伸出手去：“若是知道怕了，便随我一起来。虽说为了缓解致命之伤可能会受一些苦头，但至少这段时日里也不会亏待了你。” 女孩这会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手，跟着他一起朝着苏家的方向走去。 远远看来，在别人眼中或许这一大一小的还真挺像是一对散步的父女的。 虽然这个女儿望着父亲的眼神有些奇怪，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害怕的，也不知心里又在打些什么奇怪的小算盘。 杜白可没心思去在意她的这点小心思，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嘱咐着一些自己已经想好的借口。 “等待会儿回去，你便装作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知道苏家来临安后特意来投奔我的……” “还有你的双亲前些时日因病而双亡，留下你孤苦伶仃一人，我于心不忍，所以就收留了你……” “认真听我说！” 杜白瞥了一眼旁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街边小摊贩蒸笼里的肉包子而不断地咽着口水的白蛇，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 “我……我肚子饿了！” 白蛇闻到肉味儿就有些走不动路了，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一笼诱人的肉包，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在“咕噜噜”地叫着了。 杜白有些无奈，只能停下脚步转身掏钱给她买了十几个肉包，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方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 “总之呢，回去之后你就少说少做，尽量跟着我，别被看出来什么破绽。” 婉妙也就罢了，被苏芷柔发现了这个熊孩子是她念念不忘的幼年期白娘子的话，恐怕她的纯真少女心就真要破碎了。 白蛇对此倒是丝毫没有意见，反正有吃的就已经让她很满意了，一边一大口一个肉包地吃着，一边忙不迭地点着头。 她忽然觉得跟着这个人类混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至少这么美味的肉包她在山上可是从未曾吃过的！ 一连叮嘱了许多的事情之后，末了杜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有名字吗？” “名字？那是什么？能吃吗？”白蛇咬着半个包子仰头望向他，一脸天真地眨了眨眼睛。 “看来是没有了。” 杜白对此倒是不意外。 这白蛇刚刚成精不久，灵智也还不成熟，更没有接触过凡间文化，有名字反而是一件怪事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想到了《白蛇传》：“名字就是别人对你的称呼，总不能以后都叫你白蛇吧。既然现在要在凡间生活，那不妨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白素贞，你觉得如何？” “白素贞？”白蛇有些茫然，指了指自己，“我叫白素贞？” “对。”他点点头。 不过白蛇对于这个意义重大的名字似乎并不在意：“都可以啦。只要你能给我吃的，随便你怎么喊都可以！还有包子我已经吃完了，能不能再买一点？” 她故作可怜地捂着小肚子，杜白这才注意到方才买的那些包子竟然都空空如也了！ “你究竟是蛇还是饕餮啊？！” 杜白不禁有些无奈，只能又给她买了许多。 反正这包子不贵，她想吃的话也不会造成多大困扰。 而且结合先前的了解，他也能猜到她胃口这么大的原因。 就是远超其身体强度的佛力在不断地消耗着她的生命力，让她看起来十分健康，但实际上精力在不断地衰退。 早上的打瞌睡是如此，现在的饥饿亦是如此。 若是不加以处置，或许法海所说的那种未来很可能会发生…… “得赶紧处置了……” 杜白轻叹一声，带她回到了苏家。 而她的出现，理所当然的也是引起了婉妙和芷柔的注意。 “姐夫，你出去跑步也就罢了，怎么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 苏芷柔最是惊讶，立刻便凑上前围着白蛇打转，仔细打量着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就好像是在观察着一个小动物一样。 “你别吓到了人家。”杜白不忘小声嘱咐了一句。 既是对苏芷柔说的，也是对白蛇说的。二者皆可适用。 白蛇刚刚被填饱了肚子心情很不错，所以也就没有在意苏芷柔对她的举动。 而苏芷柔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狐疑地望向他，问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难不成这是姐夫你在外面的私生女？这会儿兜不住了所以带回来了？” 第621章 吓到了 这话问得太过于离谱，杜白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子。 “不要胡说，免得传出去被人误会了。”杜白轻咳两声，转头看见苏婉妙虽然不至于怀疑是私生女之类的离奇可能，但也是好奇地看着他，便解释着。 “她是我一位远方亲戚的孩子。这家亲戚早些年间便来到了临安，只是境况一直不好。前些时日更是不幸染上重病，双双去世，只留下这一个孤女……” “我恰好听闻此事，于心不忍，便将她带回来照料……” 这一番已经想好了的解释也算是颇为合理，婉妙听见是他的亲戚，便也就没有过多地怀疑，反而看着她的小脸心生怜爱疼惜之情。 “这孩子身世如此孤苦，也真是难为她了。既然都是一家人，那么不妨便在我们苏家住下来便是。来人，去给这位小姑娘准备一间客房，莫要怠慢了。” 而苏芷柔在知道她可怜的身世之后，也就没有继续去说些风凉话了，反而十分热情地牵起她的手：“走，那不如姐姐带你去玩吧！” 她在苏家一直都是妹妹，虽然被苏婉妙照顾得很是周到，但是她还是想要体验一下做姐姐的感觉，宠着妹妹。 现在这个新来的小姑娘正巧可以满足她的这个愿望，心中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忽而她想起一件事，蹲下身难得用温柔的语气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白蛇认真想了想，想起了之前杜白给她取得新名字：“我叫……白素贞？” 语气里有些不太敢确定，毕竟她也不认识字，读音都是靠着妖怪的卓越记忆里强行记下的。 “白……素贞？！” 苏芷柔瞬间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她可没有忘记那个《白蛇传》的白娘子便是叫做白素贞。 难不成…… 杜白眼见她又要往奇怪的地方去想了，赶紧解释道：“她的父亲姓白便取了这个名字，先前我在思考《白蛇传》的时候，其实也有借鉴了这些姓名。” 既然现在《白蛇传》里的人一个个都出现了，那么这些巧合也的确是有些多了。索性便说自己是借鉴了这些名字，或许会更好一些。 苏芷柔似乎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小女孩之后，还是很难将她与那个故事里的白娘子联系在一起。 毕竟二者无论是年纪还是气质都相差甚远，若非是杜白这样提前知道剧情的，恐怕谁都猜不到。 心里暂且先将此事放下，她又是十分欢乐地带着白蛇去院子里嬉戏了。 白蛇对于这些人族的玩乐并不太懂，不过为了杜白答应她的要求，所以还是忍着不敢露馅，装作出一副开心地样子。 所以苏芷柔以为她是在逗女孩儿开心，实则却是相反了过来。 不过白蛇的突然出现倒是吓坏了另外那些在苏家做护卫的那些小妖怪们。 他们本来还正在聚精会神地防备着附近的范家的眼线们，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敌人。谁知突然从天而降的一股恐怖的妖气吓得他们差点当场两腿发软，几乎要以为是不是哪里来的一尊大妖降临在了这里，打算大开杀戒屠城了！ 毕竟正常来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大的妖怪毫无忌惮地闯入人族的境地的？ 莫非是来打架的？ 他们慌慌张张地打算跑过来禀报杜白此事，让他小心一些，或者干脆整理家当，带着全家人赶紧逃跑为上，结果刚一靠近，就震惊无比地看见让他们吓到腿软的那尊“大妖”竟然正在和凡人二小姐踢毽子？！ 而且看起来还玩得十分开心，笑容灿烂，踢得有来有回…… 啥？！ 他们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而眼花了，可是再三揉眼睛确认之后，方才不得不承认这一幕是千真万确的。 几只小妖怪不禁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觉得自己的认知似乎是出现了一些问题。 难道现在的“大妖”的爱好都这么非比寻常的吗？ 而且如果是以大妖的实力，这一脚下去，恐怕这毽子能把房顶都给踢穿了，二小姐更是会身受重伤不可。怎么可能还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一样…… 就在他们快要怀疑人生的时候，注意到杜白就在一旁观看着，赶紧上前去禀报并询问缘由。 面对这些心惊胆颤的小妖怪，杜白自然是理解他们的心情的。 毕竟白蛇实力三百年往上，而这些小妖怪连百年都不到的修为，说是碾压也不为过。以妖族之中的实力为尊的习惯来看，害怕也是正常的。 但那是常规而言。 他们估计也没料到白蛇的实力来路奇特吧。 当然，该有的宽慰还是要有的。 “你们不用担心，那女妖是那位活佛带来托我照料的，只要你们不去主动招惹她，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这些小妖怪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们也是知道“那位活佛”存在的，实力强大，与自家的主子是好友，经常出入苏家。 若是有那位活佛的照拂，应当就会平安无事了。 不过刚等他们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便听见二小姐对他们招呼道：“那边那几个侍卫，你们也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人多才更好玩嘛。 几只小妖怪顿时面色一僵，看见那白蛇也在盯着他们看，不禁有些背脊发凉。只是又无法拒绝，只能愁眉苦脸地走上前去…… 还是熊孩子本性的白蛇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些小妖怪的身份，大概是怀着既然不能欺负苏芷柔，那欺负它们应该是没问题的念头，踢向他们的气力总是会额外大一些。 不过还好也不算是太过分，这些小妖怪更不敢冒犯这位“大妖”，只能专心陪玩。 苦了他们，但白蛇和毫不知情的苏芷柔玩得倒是十分开心了。 这次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 杜白观望了一会儿，稍稍有些放心下来。 他最担心的是白蛇无法习惯人族的世界，也可能因此会惹出一些祸事来。不过目前来看适应得还不错。 第622章 二者的区别 这也要多亏了苏芷柔的帮忙，看来这小姨子在关键时候还是能靠得住的。 而等到白日时候的喧闹过去，夜晚降临的时候，玩得十分尽兴的苏芷柔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白蛇，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经过一天的相处下来，她从白蛇的身上体会到了做姐姐的乐趣，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更是愈发地喜欢，若非是杜白不允许，她都打算晚上陪白蛇一起睡觉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白素贞的名字给她带来的一些好感的原因。 而白蛇虽然陪她玩儿了一天，不过自身的妖躯让她没有太多的劳累的感觉，反而开始觉得在这个苏家的生活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比起树林里的风餐露宿和寺庙里面枯燥的念经要有趣得多了。 而且还有各种好吃的…… 这个人族世界的一切对于她而言都十分的新奇，看见镜子都会好奇地上前去摆弄一番，陡然看见镜子里面自己的相貌之后还被吓了一跳，还当是有人藏在里面要暗算自己。 半晌才反应过来似乎就是自己，才放下了使用妖法把这个镜子打成粉碎的暴力念头。 不过就在她好奇地摆弄着这个房间的各种事物的时候，忽而一道熟悉的气势从屋外传来，让她似有所觉，有些紧张地回过头望向门外。 而此刻穿墙进来的正是以活佛身份出现的杜白，见了她微微一笑：“在这人间生活的第一日，你觉得如何？” 白蛇虽然心里觉得有趣，但是嘴里却不肯承认的，只是小声地嘟囔了两句：“一般般啦……” 杜白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丫头还嘴硬，明明白天玩得那么开心。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恶趣味要继续欺负这个小女孩，而是说道：“不过现在还不是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你体内的佛力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若是不加以处置恐怕有不小的危险。” “所以今晚我便试一试，将你体内残存的佛力给驱散出来。” 白蛇也已经隐约间意识到了自己体内的异样，尤其是偶尔会传来的虚弱感以及饥饿感都有些不太对劲，所以若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且活佛不会害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杜白先是让她在床上打坐，凝神闭目，然后他便牵引着佛力渗入她的体内，开始慢慢地尝试。 他关于如何处理白蛇体内的佛力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这些佛力暂时残留在她的体内，若是想要将它们处理掉目前有两种方式。 其一是像法海所说的那样，跟着他诵经念佛，修习佛法参悟佛道，而不是去吸收日月精华修炼不同的妖法。 这样一来，也就可以将佛力化为己用，再不济也可以调理身心，不至于在未来被佛力所害。 其二就是将这些佛力引出她的体内，也就是杜白目前所尝试使用的办法。 这个办法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有些难度，但是对于杜白而言，或许有可以取巧的途径。 那就是利用佛骨！ 毕竟虽然不是同一尊真佛，但是真佛的佛力总归是大同小异的。一块完整的佛骨自然而然会对佛力有吸收储存的效果。 而在白蛇体内的佛力寄存在妖躯内，可以算是被时刻排斥着的，这种时候只需要在外界施加一个强大的牵引的力量，那么应该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佛骨的效用也就在此体现出来了。 此刻，杜白沉下心神，专心从白蛇的体内分离出丝丝缕缕的佛力，并且以自身为引，将它们给拉出来！ 这个过程急不得，毕竟不是单纯的捡豆子的游戏，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引起不妙的结果。 而在这个过程中，白蛇也感觉到了一点点的酸麻的疼痛感，但想到方才杜白所说的话，只能咬着牙忍耐下来，不敢随意乱动。 也是多亏了她的忍耐，才不至于让这个过程被中途打断。 直到半晌之后，杜白才成功分离到了第一丝的佛力，顺着牵引犹如一缕食指长短的金色丝线一般，十分有灵性地来到了他的手掌上，慢慢地盘旋着。 “这个佛力的气息，应该比额祖佛要稍弱一些……” 杜白细细感悟着，里面能隐约感觉到那位所属的真佛的气息，浩瀚如汪洋，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但尽管如此，还是比之额祖佛要稍弱一筹。 只是在他的感觉之中，似乎并非是实力上的差距，不是强弱有别，而是更冥冥中的意识。 “这位真佛……就好像是主动地放弃了这股力量？！” 他微微皱起眉头，隐约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 如果说先前的额祖佛给他的感觉是正处在巅峰期，然后因为某些原因而戛然而止，甚至因此而身死，留下来的那块佛骨，并且留下了对方的一丝执念，为后来者提供着指引。 这份佛力自然也就处在其巅峰时期。 然而从白蛇体内剥离出来的这一丝佛力给他的感觉却是截然相反的。 更像是老年迟暮一般的虚弱，是没有执念的一丝力量。给人的感觉大概便是其主人主动舍弃这份力量，使其成为了无主之物。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忽然就明白了先前为何白蛇以一介不符合常理的妖躯都能吸收这份佛力，并且还能顺利活下来而没有爆体而亡的原因！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力量本身就是没有主人的，克制之力自然也就不会太过于强烈！ 但是由此而来，一个更惹人深思的问题不由得浮现在了他的心中。 “为何那位真佛竟然会选择放弃自己的力量？！” 对于仙佛而言，放弃自己的力量无异于是自杀的举动。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些舍利子便是身死的证明。 但原因呢？ 能逼得一个真佛主动放弃自己的力量，甘愿身死，这里面的隐情哪怕只是想想也有些触动，定然极为惊人！ 说不定就是与当初仙佛们主动消失的原因有关。 “或许……还得找法海一趟。看看那家伙手上其它的舍利子里面是否藏着别的一些秘密。” 杜白心中暗自想着，而手上的动作未停，还在继续为白蛇抽离那些残存的佛力。 只是这过程太过于缓慢，以至于到了远处传来了公鸡的啼鸣声后，才堪堪剥离出来五缕佛力。 “任重而道远啊！” 第623章 鸟妖 当结束了为她的治疗之后，一直紧咬着牙关的白蛇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体内的些许的酥麻的异样感，似乎的确是舒服了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还有得救吗？” 看来她也有点自知之明的啊。 杜白笑了笑：“有救，虽然不可一蹴而就，不过后续我每晚都会过来一次，日积月累之下应该可以有效缓解。” 就像法海那边应当也是慢慢修身养性诵念佛经，是一个颇为漫长的过程，反正急是急不来的。 他说着又是叮嘱了几句，让她切记这段时日在苏家安分地带着，千万不能搞出一些幺蛾子，更不能把妖怪的身份给暴露出去。 白蛇眼珠子一转，便是答应了下来。 心里想着的便是这苏家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比起在山林里面欺负那些傻大个的妖怪又要偷抢生肉生蛋要有趣得多了，呆着也没什么坏处。 年幼的她现在到底也还只是个小孩子心性。 杜白一看她鬼灵精的样子便大概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得有些感慨。 也不知要等到她成长为那个传说中的白素贞还需要经过多少年，中间需要经历体悟多少的人和事，才会变成那种温婉善良的性子。 大概是极为遥远的了。 毕竟白娘子据说是千年蛇妖，有机会得道成仙的。 杜白不禁在心里暗自估摸着，千年的道行在这个时代怎么说也可以算是一尊鬼王了。 此事还是等以后再说罢。 杜白离开了白蛇的房间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床上婉妙还在睡梦之中，轻微的呼吸声十分安静，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大概是梦里又梦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噩梦之类的事情自从杜白和她同住之后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缓缓睁开眼睛，小心地掀开被子起身免得弄醒了她，自行披上了一件衣服之后，悄悄打开门离开了房间，乘着月色独自来到书房内。 点亮了蜡烛之后，几分温暖的光明暂且驱散了屋内的清冷，杜白取出了那枚装于盒中的佛骨，置于掌心仔细地打量着。 比起之前那颗舍利子，这块佛骨其中所蕴含的气息更加地浓郁，若是像白蛇那样直接吞进去的话，估计效果会更强大一些，当然危险也是并存的。 不过杜白当然不会这么做，他现在只是想尝试一下自己先前的猜想。 另一只手掌抬起，将先前从白蛇体内剥离出来的佛力凝聚起来，随后以意识为牵引，将它缓缓注入到了佛骨之中。 万幸的是，起初虽然有些滞涩，但是很快佛骨便接纳了这些外来的佛力，全盘接收。 “果然可行。” 杜白稍稍松了口气，心中有些欣喜。 感受到佛骨内逐渐增多的佛力，也让他深感欣慰。 先前当他得知白蛇体内有多余的佛力的时候，他便忽而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或许可以剥离那些佛力用来补给自己的佛骨。 反正那些佛力留在白蛇体内也是一种威胁，倒不如给自己顺便派上用场。 现在看来，这个猜测的确是没错的。 不过这个量的确是少了一些，但聊胜于无嘛，总也不能让这佛骨一直只出不进，还真担心会不会哪天被自己给掏空了。 此外这不同的真佛的佛力汇聚在一起，或许也会产生一点不一样的效果。毕竟每位真佛自己对于佛法的理解不同，佛力也有所区别，融合之后应该是远大于一加一等于二的，日后应该也可以派上一些用处。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心中一动，转头望向屋外的某个方向，那里从天而降了一股似是刻意压制住的妖气，但还是刚一出现就被他给发现了踪迹。 似是有个陌生的妖怪落在了自家的地盘上。 不过感觉上倒并没有什么恶意。 “莫非……” 他沉吟着，将手中的佛骨放回原位，随后出门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算算时间，他大概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走过一段距离后，远远便是听见一段嘈杂的吵闹声，是那几个作为护院保护苏家的侍卫也发现了那个来者，不过双方实力差距有些巨大，所以一时还处在对峙之中，不敢贸然出手。 事实上，那些小妖们心中也是十分地叫苦连天的。这两天苏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他们根本难以抵抗的来人。 要么是判官，要么是一尊活佛，要么还有那条蛇妖，实力都很强悍，他们根本惹不起。 就连这会儿半夜了，天上还会突然飞下来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好对付的大妖，哪怕它实力已经刻意收敛并且没有展现出明显的敌意，但是这宛若鸿沟一般的实力差距，对方只需要站在那里，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让他们有些心慌了。 “难不成又是来找姑爷的？”他们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 毕竟最近这些强者似乎都和杜白有些联系。 果不其然，那大妖目光扫过他们后，便是道：“让你们的主子出来见我，我乃是鬼城的使者，奉命前来交接任务！” “鬼城？使者？” 几只小妖都是一脸茫然，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仅仅是这几个字眼就让他们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鬼城这种字眼他们也只在传说里面听过，据说是有成千上万的鬼怪住在里面，还有可怕的鬼王存在，像他们这种弱小的鬼怪若是过去恐怕活不过一炷香就得被抓起来奴役或者被吃掉了。 而眼前这大妖竟然是某个鬼城来的使者…… 实力恐怕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恐怖！ 他们觉得事情恐怕极为严重，立马打算进去和杜白禀报一下。 不过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必了，我已经过来了。” 几只小妖回头看去，瞧见杜白正缓缓走来，急忙退到一边，等待着他的处置。 他们的实力也就对付对付范家的凡人，显然不足以应付这次的突发事件了。 而杜白并未责怪他们，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位自称是从鬼城过来的使者身上。 第624章 受惊过度 只见对方身体修长，穿着一套黑色劲装，面庞瘦削带着几分阴狠的凌厉感，看起来像是一位手段狠辣的行走江湖的高手，亦正亦邪的感觉。 不过真正让人在意的是对方背后的一对老鹰一般的翅膀，暗色的羽毛在这月色间显得格外的乌黑沉寂，也间接证明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一只鸟妖。 此外，杜白也稍稍感知了一下，对方的气息虽然是大概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轰动而刻意收敛了起来，但是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实力大概在五百年左右！ 这种实力如果毫无收敛地出现在临安这种大城市里面，恐怕瞬间就会引起正道人士中的轰动，那些和尚道士，还有法海和陆判他们八成都会亲自赶过来查看一下状况。 必要情况下，甚至会选择同归于尽的做法！ 因为这种实力的鬼怪若是发起狂来，恐怕半个城市的百姓都会遭殃，乃是一场真正的大灾难！ 看得出来桃花妖为了完成他所布置的任务是真正的费了心思了。这种实力的妖怪即便是在鬼城里面也算是不错了。 而作为一只鸟妖，对方的飞行速度自然是更加地快速，也难怪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鬼城赶到这里。 全力之下，一来一回估摸着大概也就两三天的时间。 至于冒牌来骗取的可能…… 五百年的道行直接来抢都足够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在杜白看着对方的时候，那使者也在观察着他，毕竟能够以凡人的身份被大王承认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虽然心中疑惑，不过还是继续执行着此次任务：“你便是杜白？” 以他这强大的道行会甘心来做这次跑腿的任务，自然是为了此次丰厚的报酬，包括官职以及赏金。能够尽快完成任务回去领赏才是重点别的他也没那么多心思去计较了。 “我乃是魇龙城的使者，奉大王的命令前来拿取重要的信物。为避免耽搁时间，还请速速将其交予我！” 杜白早已经准备妥当了，将那几本记录着范家罪行的账本递交给对方：“便是这些了，此次便有劳使者了，希望可以尽快送到京城解决此事。” 那鸟妖接过账本，对其究竟是什么根本不感兴趣，毕竟他的任务只是安全送达即可。 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几句，立刻便是身后翅膀张开，轻轻一扇之后便见地上一阵尘雾弥漫开来，而其中的身形已经在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速度快到几乎连杜白都没看清楚对方离开时候的样子！ “不愧是五百年道行的鸟妖啊……” 他仰头望着天空啧啧感叹道。 这速度让他忽而想起了在地球上看见的那些接近音速的战斗机，甚至可能还要更快一些。 这让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起被其护送的徐老，也不知这一把身子骨能不能撑得住这么夸张的飞行速度？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不必这么担心的。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面有法术可以保护，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没有继续去想这些无厘头的问题，他看着这些重要的证据终于被送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应该只需要等待着范家垮台的好消息就行了。 不过这时候身后那几只小妖在见到那鸟妖离开了之后，才敢上前好奇地问几句。 “姑爷，那尊大妖说的鬼城是什么啊？” “听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杜白望了一眼他们，似笑非笑道：“鬼城啊……就是无数的妖魔鬼怪居住的地方，怎么样，你们若是想去的话，我可以做主把你们送过去……” “这！不必了不必了！” 他们浑身一哆嗦，赶紧纷纷摇头拒绝。 那鬼城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与其跑到那里去，还不如好好地待在这里，享受自由自在的好生活。 杜白闻言不由得一笑，也没有过多地劝说。 其实这的确是他打算给他们的一个好福利。 鬼城现在也算是发展得有模有样了，没有弱肉强食，没有生杀予夺，十分安定祥和，而且只要努力工作为鬼城作贡献，那么就能拥有一定的修炼资源。 对于那些不喜争斗的妖魔鬼怪而言是个十分不错的“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不知道有多少在外面的鬼怪们挤破脑袋都想获得鬼城的居民资格呢。 杜白本来就想着，若是这些小妖们跟在自己身边的确是任劳任怨的话，未来某个时候也可以直接将它们送去鬼城享受生活。 总比在外头担惊受怕的好。 他也没有勉强，或许未来它们某天会改变主意了呢。 不过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未曾预料到的意外倒是发生了。 据说是一早苏芷柔邀请白蛇去玩儿的时候，谁知白蛇刚一走到院子里就忽而脸色煞白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吓坏了不少人，赶紧手忙脚乱地请了大夫过来查看。 好在不是什么大病，看诊之后，大夫只说是受到惊吓过度导致的情况，好好休养几日就行了。 问题虽然不大，只是谁也想不明白当时白蛇当时究竟是被什么给吓得这么惨。 等杜白起床后听到莹儿提起才有些惊愕地想起来可能的原因。 大概就是昨晚上那只匆匆而来又很快离开的鸟妖了。 那鸟妖的原形应该是老鹰之类的种族，本身就是蛇类的天敌，所以白蛇对于对方的气息会格外敏感一些。加上对方这巨大的实力碾压，才会如此不堪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 这其中也有白蛇刚刚成精，还不习惯摆脱猎物身份的缘故。 想通之后他不禁对这场莫名其妙的乌龙事件感觉好笑，为倒霉的白蛇默哀了一下。 当然，这之后也对六神无主要逃走的白蛇进行了安抚，免得她被吓得真的跑回山上挖个洞把自己给藏起来。 这次带来的阴影让白蛇经过了两三天才好不容易渐渐缓过来，以至于她在苏家里行事都没有那么自在了，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生怕一只老鹰会扑下来把她给叼走。 这种后遗症估摸着还要好些时日才会消退。 而时间，也就在这么热闹的闹腾中慢慢过去。 范家一天天的依旧是在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搜寻着可疑的账本的踪迹，尽管始终没有半点线索。而苏家尽管被时刻紧盯着，但因为明面上徐志岩的保护以及暗地里杜白的手段，所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也就是在这之后的一天，苏家预定要上供的琉璃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中，完成了…… 第625章 十二生肖 这次所制作的琉璃毕竟是考虑到要上供给皇宫的，关系到苏家日后的未来，所以算是真正用心制作，与之前每天售卖出去的批量产品是有些不同的。 不仅仅造型已经不再局限于瓶瓶罐罐，更是改为了许多动物。 简单来说，便是用琉璃制作而成的十二生肖！ 并且杜白在每一只生肖的设计中都下了很大的功夫。 比如每只都有其对应的背景。如龙便是腾云驾雾，牛则是耕耘农田，虎便是屹立山巅，仰头长啸。 这每一件都是如此的惟妙惟肖，活灵活现，精细到可以分辨出它们的皮毛与爪子，连眼睛都是炯炯有神，在光源的照射下更是能展现出独到的色彩，让它们看来更是让人惊艳！ 他有自信，这里随便哪一件拿出去，在这个连琉璃都极为罕见的时代里都毫不夸张地可以称为价值连城的宝贝，而且还是足以让所有人挤破头的东西！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种东西已经不是单纯的匠人的工艺水平可以做成的了，即便是用法术也要小心翼翼一点点地塑造，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这也是杜白他们全力施为之下也花了足足半月时间才弄出这十二件琉璃制品的原因。 只有等后续熟练了，或许还可以会稍稍提高一些。 不过杜白并没有批量制作这些十二生肖制品的打算。 一来是因为上供给皇族的若是变成烂大街的玩意儿有些不妥，二来则是这工艺太过复杂，不便于后续的发展。 所以只需要用一套上供出去打响名声就足够了，顶多再多做两套用于作为镇店之宝，再多了也就失去了其原本的意味，反倒无趣。 而除了这琉璃之外，杜白比较在意的还是关于送去京城的账本的问题。 自从那天账本被带走之后，徐老便已经是紧急赶往了京城准备提交上这些证据，前后往返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料想应该也差不多该有反应了。 而这个时候的范家父子显然已经有些发狂了，甚至不惜冒着风险，谎称是有一群劫杀了朝廷命官的山匪们伪装潜入了临安之中，以此为借口直接进行了封城！ 一群官兵奉了命令，严防死守在临安的城门口，紧盯着那些可疑的人。 想进来可以，但是想出去就要全身上上下下都被搜个遍，确认身上没有半点纸片的痕迹才能走出城门。 这过程中那些不知情的书生们倒是倒了大霉，身上的藏书笔记被收缴走不说，自己还要被关押进大牢里面，等待择日问审！ 这般难以理解的疯狂举动惹得全城人皆是人人自危，不知道这范家又是犯了什么毛病，又生怕自己会不小心触到了霉头，都不敢随意走动，就怕被抓走审问。 一时间原本该是十分繁荣昌盛的临安街市上都显得异常萧条，商铺门前也是门可罗雀。 许多人自然是叫苦不迭，一些身上有功名的书生也试图上衙门告状，然而皆是做了无用功。 范家现在已经是铁了心了，在将账本找回来之前，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可疑的人离开这里。 只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苦心寻觅的账本早就已经从天上飞走了…… 这场有关于临安的暴风雨正在逐渐变得混乱的生活中慢慢酝酿着。只是在风波真正爆发之前，除了杜白之外谁都没有猜到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一些从鬼城得到的情报更是让他心中安定许多。 …… 这十二生肖制作完成之后，杜白放在家中，让几个朋友也来观赏过，无论是徐志岩还是盛云庭皆是无比的惊艳，爱不释手。 尤其是徐志岩更是第一次因为过于喜爱而想要花费重金来买下一套，直到得知此物目前仅只一套且要上供给皇上之后方才十分可惜地作罢，等着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 “此生得以看见这般巧夺天工的宝物，在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徐志岩此刻手中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马的琉璃，在手中细细端详着，眉眼间满是遮掩不住的喜爱。 这马呈腾空之姿，身下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仔细看去其每一处细节都十分地逼真惊人，甚至于连飘散的鬓毛都细致可见。 此刻握在手中时，哪怕明知是一件死物，却能从其身上感觉到一股属于极品骏马的桀骜不逊的野性，更是让人不由得心中赞叹不已。 “这等宝物若是真能交到宫中，恐怕苏家日后的地位可就非比寻常了！” 徐志岩丝毫不怀疑这些琉璃的魅力，即便是见惯了天下奇珍异宝的皇上也定然会被其所吸引，难以抗拒。 杜白点点头微笑道：“便借徐公子吉言了。” 而要说到这些琉璃的大功臣，自然要数月凝姑娘了。 十二生肖的提议虽是杜白所提出的，但是真正将其完善并且制作出来还是她以及手下的一众小妖怪。不是她们，一切也做不到这么完美。 正当他想起的时候，便恰好听徐志岩也是有些感慨地说起：“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啊，杜兄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元阳城所见到的那位月凝姑娘吗？” “嗯？”杜白一怔，有些疑惑地点点头望向他。 徐志岩将手中的琉璃轻轻地放回到原处，随即继续说道：“说来前两天，在下曾有缘在安馨堂见过一面，方才得知她竟然也在临安城！” 他语气里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叹，本以为离开元阳城之后，天下茫茫，恐难再见，此次竟是这么有缘再见了…… 杜白这才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自己虽然早就知道了月凝在临安，不过还没和对方说起过，早也是忘了这回事。没想到现在对方自己意外发现了。 不过旋即他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不由得暗自思索起来。 “徐公子忽然提起这事，莫非是他对月凝姑娘有意？” 毕竟月凝如此年轻美貌，寻常人一见都会不由得被她吸引。 不过让他没料到的是，徐志岩接下去所说的话并非是他所猜测的那样，反而正好相反…… “所以杜兄，你对那月凝姑娘，可还抱有几分旧情？若是还有留念，不妨趁此机会去见一见。” 第626章 压轴戏的开始 杜白又是一愣，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转而来帮自己做媒了！ 只见徐志岩继续笑着说道：“早些时候还在元阳城，我便注意到了那位花魁与杜兄你的关系非同寻常。说是红颜知己，但真正如何我这个旁人也多少能看清一些……” “在下本以为是因为杜兄你乃是入赘之人，家中妻子管得严，所以不敢逾矩。如今在下看兄嫂温柔得体，颇为善良，有大妇的风范，不像是那种善妒的女子，料想应该也不会对纳妾之事多言。” “所以如今机会便是在眼前，杜兄你可莫要因为一时的踌躇而错过了一番好姻缘啊！” 徐志岩哈哈大笑，颇有些促狭的意味，这也多亏是这书房里面只有他们两个男子，方才说得这么开，不然他也不会随意对别人的家事妄加评论。 杜白有些哑然，心中不免好笑。 自己总也不能说早就已经和月凝见过面了吧，不过这件事总还是急不来的，即便婉妙不说，自己也要照顾好她的情绪。若是仓促了事，对于婉妙和月凝都是不尊重的。 有意想转移一下话题，他便是笑着问道：“那徐兄你呢，至今也只见你孤身一人，换做是他人，这般年纪即便没有成家立业，也该谈婚论嫁了吧。” 徐志岩没料到话题会落在自己身上，忙摇了摇头：“我自是不急的，等再过上几年仕途稳定了，再说这些谈婚论嫁的事情。” 自从之前徐老的事情有了着落之后，徐志岩也就按照徐老的吩咐开始接触官场上的前辈们，为自己的仕途做好准备。 以其学识，考取功名还是绰绰有余的。 算是正经地为自己的人生大事做准备了。 这些家事聊完之后，话题再次回到了琉璃以及范家上面。 “此次范家这般疯狂，也不知是要持续多久。”徐志岩有些担忧，毕竟现在若是论起临安的官职，还是范家的父子最大，谁也管不了他们。 长久闹下去，民生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杜白则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放心吧，范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的。” 徐志岩先是一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面色间几分惊喜：“莫非杜兄你已经将那些账本送出去了？” “不错，若是不出意外，恐怕范家的死期即将到来。” 杜白点点头，他对于这一切已经等待已久了，旋即指了指桌上的几件琉璃：“戏剧已经走到了结尾，我们也该给它收个尾了。明日我便亲自去将这些琉璃交给知府，你与我一同过去吗？” “明日？！” 徐志岩有些慎重：“明日会不会太过急了一些？不妨还是晚上几天……” “不急，明日本就是知府给的半月期限的最后一天，若是不交出琉璃我苏家也算是失职。更何况，明天若是不出意外，还能有一场好戏可看。” “好戏？” 徐志岩有些疑惑，不过看着杜白自信的样子，想到对方所说的话向来没有出错过，便点头答应下来。 大不了就跟着一起应对那范家的反扑便是！ …… 一夜无话，等到次日早晨的时候，真正的压轴戏方才慢慢拉开了序幕。 “报！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 吃过了早饭，正准备继续出发去搜查可疑人员的范毅林还没出范府的门口，便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喊停了脚步，转头望向来人的方向。 “有何事要如此惊慌？莫要被外人给看了我们范家的笑话！”他冷哼一声，看着面前那个一路跑来而气喘吁吁的官兵。 这时他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应该便是自己安排时刻监视着苏家的那几个人手之一。 只是这时候这家伙不在那边好好值班，跑来这里做什么？ “禀报公子！”那官兵喘了两口气，方才急促的说道，“大事不好！小的亲眼看见苏家那个杜白将三大箱的琉璃抬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朝着知府那边过去了！” “三大箱的琉璃？” 范毅林先是一愣，旋即面色陡然一变，失了原本的镇定自若。 “苏家的窑厂都被我派兵给封了，他苏家现在哪来的琉璃！而且是整整三箱！” 他根本就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也根本就不会料到，他派去的那些兵马看似是严防死守，实际上根本连窑厂的大门都不敢走进去，对于每天里面热火朝天的活都视而不见，生怕撞了鬼。 这般境况下，能防得住才是真的见鬼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也没有功夫去研究这琉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问责之类的事情也要延后再议。 他目光一凝，当即便是改变了今天原本的计划，转而一甩袖子，拿上宝剑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对着手下人厉声吩咐道：“快带上大批兵马与我一同过来！就说是发现了可疑的山匪的踪迹！” 言罢，他便是驾着马，飞快地向着知府的府衙方向奔去，神色阴狠。 “当务之急，必须要阻止这苏家将那些琉璃给交出去！” 一旦真的交出去了，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掌控官窑的威信的崩塌，对于如今的范家而言更是如同雪上加霜一般严重的境况。 他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哪怕是因此彻底得罪更多人也在所不惜！ 这一路上横冲直撞之下，范毅林带着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府衙门前，而此时，苏家的马车已经停靠在门前，车上也没有了琉璃的箱子，只有一个车夫在看管着马车，显然已经抵达有好一会儿了。 “来迟了？！” 范毅林心中一狠，当即便是大吼一声：“来人，把这条街给我封死，谁也不准进出！” 此令一出，其手下的官兵们虽是有些惊疑不定，但是军令如山，还是立刻按照吩咐封住了街道。 见此情景，衙门门口负责看守的两个衙役更是被吓了一跳，他们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官兵包围衙门？ 自己人打自己人？ 这是要造反还是要闹哪样啊？！ 若真要造反，恐怕他们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啊！ 他们感觉自己手中握住的刀柄都在打着颤，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一点的衙役，咽了咽口水，努力挺直腰板质问了一句：“敢问范副使，你今日这般阵仗欲要何为？” 第627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范毅林骑着马在门前缓缓走过，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两个衙役，冷声道：“今日本官带兵过来并非是惹事，而是据线人禀报，在此处发现了通缉的山匪的踪迹，甚至可能就藏身在府衙内！” “这！” 两个衙役当即一惊，他们也没料到范毅林竟然是来真的？ 急忙抱拳敬道：“副使此言需慎重！此地乃是知府衙门，代表了朝廷！怎么可能会窝藏通缉的山匪呢？” “莫非副使今日是打算进去强行搜查一番不成？” “难道不怕知府大人事后上报朝廷问罪吗？” 他们面色紧张地扫视过周围那些剑拔弩张的官兵们，小心翼翼地提刀护卫在身前，生怕这些家伙一言不合就冲上来。 不过范毅林却是笑了一声，随即面色渐渐阴沉下来，言辞不善：“若是不想让我闯进去，那就劳烦二位小兄弟进去向知府大人通报一声。就说是我前来搜查山匪，请这府里的人都出来一见，免得待会儿发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两个守门的衙役闻言不禁对视一眼，神色不安地点点头，分派出一人慌忙进了府内进行通报。 这范毅林眼看着来势汹汹，根本不是他们这几个小卒可以应对的。 而此时的府衙内，杜白和徐志岩一起拜见了知府大人，并且命人将那些装有琉璃的箱子抬上来。 “这是……” 知府大人望着二人脚边的箱子，不禁目露疑惑。 杜白微微一笑，作揖敬道：“回禀大人，您可还记得先前曾与小民立下的承诺吗？现在本月时间已到，这些琉璃已经准备妥当了。” “已经准备好琉璃了？！”知府一愣，双目睁大，更是惊奇。 这段时日以来范家明理暗里动作连连，就连苏家的窑厂都被封锁了道路，这些事情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只可惜他虽然有心帮忙，可他自己也是麻烦连连，尤其是范父多次主动上门找麻烦，让他也分身乏术，稍有不慎还有可能让自己身陷囹圄，自然是无暇去给苏家解围。 因此他以为在这般干扰之下取代官窑的事情可能会就此作罢了，心中自然是十分失望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家在这般重重险阻之下竟然还真的把琉璃做出来了？！ 怎么办到的？ 知府自然是好奇这个问题，不过杜白当然不会如实相告，只是神秘地笑着道：“此事并不重要不是么，重要的是此次大人的要求可以圆满完成了！” 这话说来或许有些不敬，不过知府现在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后心情大好，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些小事，当即便是点头道：“也是，那不妨先给本官看一看，这些琉璃的品质如何！” 在他想来，现在这种严峻的情况下，只要琉璃的品质不至于与先前售卖的那些下降太多，那么也就说得过去了。 毕竟琉璃在现在还是十分稀罕的物件，至少比起那些皇上已经看惯了的瓷器要惊艳许多。 杜白点头，示意身后的仆从将箱子打开。 待盖子掀开之后，知府一眼望去，目光顿时便是被那精美的琉璃给吸引住了，惊叹不已：“这些都是你们苏家所制作的？！” 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的琉璃陈列在箱子里面，当真是举世罕见的存在。 便是现在已经发展得十分精致的瓷器也几乎无法做到这种细腻的程度，更遑论是这稀奇的琉璃了！ 杜白十分自信地回答道：“这是自然。而且小民觉得，在这临安城内能制作出琉璃的恐怕只有我们苏家一户！” 甚至如果除开特殊的鬼城之外，这个范围可以扩大到整个天下也丝毫不为过。 除非某一天，有别的鬼王忽然不知是哪个筋不对劲了，也学着魇龙王这样花费大量的心血来制作琉璃，不然基本不存在会被仿制的可能。 但就算这样，也要考虑一下是否会触怒到魇龙王的严重后果。 这并不是一件合算的生意。 “好好好！” 知府不禁连声夸赞着，望着那些琉璃：“既然是有了这些琉璃，那么也就不必再担心范大人他们从中阻挠了！” “届时本官便将这些琉璃送上去，想必到时丢了官窑这助力的范家也就无法再像是现在这般猖狂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衙役慌忙赶来，生怕耽误了事情：“禀报大人，范副使方才带着一队人马将府衙门前给包围了起来……” 他将外面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知府当即便是不可遏地大怒，当即甩袖怒斥道：“那范毅林当本官的府衙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大胆带兵上门来围堵？！” 之前若只是暗中的一些手段也就罢了，他没必要拼得你死我活，但是在自己一再容忍之下对方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骑上他的脑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口气若是咽下去了，那么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在这里做官治理百姓？！ 他当即便是欲要带人出去让范毅林离开，而杜白和徐志岩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杜白他们明白，这徐志岩八成便是为了自己等人而来的。 琉璃的事毕竟伤害到了范家太多的利益。 而等走出大门，果然是看见那十几个官兵正站在大门前守着，就算是知府大人亲自出马呵斥让他们退开，他们也根本没有要听从的意思，反而目不斜视，手中握着刀柄，一副随时准备拔刀动手的意思。 现在该要听谁的话他们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一幕可是把知府给气得不轻，胸膛连续几个起伏，方才咬牙切齿地瞪着那马上的范毅林：“范毅林你好大的胆子！莫非是认为本官与山匪勾结，今日便要来捉拿本官不成？！” “但这府衙根本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军中副使可以胡来的地方！你今日敢带着这些人冲撞府衙，乃是蔑视朝廷的盛威，不敬皇上，明日莫不是便要造反了？！” 范毅林却是笑了笑：“知府大人此番却是说得严重了，下官岂敢有蔑视朝廷的念头，今日过来正如之前所言，只是为了搜查山匪的踪迹而已。” 第628章 这么快？！ 他的目光缓缓挪移，落在了知府身后的杜白与徐志岩的身上，微微一凝，旋即冷笑一声，翻身下马，往前走上两步喊道：“杜公子，徐公子，我今早打探到了消息，说是你们苏家用马车帮助山匪运送劫掠到的三箱财物。” “这马车现在是在这里了，不过那些赃物不知放到哪里去了？还请尽快交出来，否则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苏家何时帮山匪运送过赃物？！你可莫要血口喷人！”一向温和的徐志岩也是有些动怒了，当即便是大声驳斥道。 “这是不是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是我说了算！” “那些东西若是不心虚，大可全部交给我保管一段时日，若是的确没有嫌疑，那么我自当原样奉还！” 范毅林冷笑一声，目光转而落在杜白身上，故作好意地提醒道，“杜公子，你觉得呢？若是你现在交出来，那么我还可以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但若是执意不交，那么可别怪我强制动手，在这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我也管不了许多了。” 杜白自然是明白其言下之意，就是强行要拖延琉璃交货的时间，让此次官窑的危机落下。 至于东西拿走以后还会不会原样返回…… 那完全就是对方的一面之词了。真信了才是真的愚蠢。 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会答应这种条件。 事实上范毅林也已经猜到了，所以他提出这种要求就是希望杜白会拒绝。 一旦拒绝之后，他就有理由进行强行搜查，这过程中会不会打打闹闹，磕磕碰碰，从而让那些琉璃破碎…… 那就很难说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对于他们范家都是有益的便是！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此刻杜白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让他心里不由得疑惑。 他还以为是对方想要拖延时间，当即便是高声喝道：“杜公子！我数到十，若是你还不同意，那么便当你是拒绝，我便亲自带着人马进去搜查！” 被完全无视了的知府更是气得胡子都一颤一颤，话都说不上来。 这分明是他的府衙，结果范毅林根本没有要考虑他的意见！ 偏偏这时候他手下这几个衙役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对方的来势！ “十！九！……” 还没数到一半，杜白忽而睁开了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范大人，你不必继续数了，我不会同意你的条件的。” 范毅林嘴角一勾，喊道：“既然如此，那么本官也只能强行进入府衙进行搜查了！知府大人，若是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我看谁敢！” 知府大人当即一声大喝，一袭官袍在寒风中微微飘动，显露出几分上位者的威严来。 他怒视着范毅林，并且伸手示意着手下人：“来人！把他们给拦下来！这府衙乃是朝廷重地，岂是你们想闯就闯的！” 此话一出，几个衙役纷纷拔出刀剑对峙着那些门口欲要闯入的官兵们，双方的气氛俨然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地步，随时都可能发生一场大战。 范毅林眉头微皱，眼看着胜利果实就在眼前了，打算强行让手下人突破进去，然而忽然远处街头传来的突兀的马蹄声让众人的动作不由得一愣。 这条街不是已经封了吗？哪儿来的马？ 不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马车行驶的声音！车轱辘在石板路上滚动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十分刺耳。 “怎么回事？”范毅林微微皱眉，不过这种时候他也不打算管别的，无论是谁的失职还是别的什么，现在他只想尽快把苏家给拿下来！ “来人，给我直接进去……” 他话音还未落下，那马车的行驶速度却是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府衙的门前，出乎了大部分人的意料。 除了杜白，他看着面前这架马车，稍稍松了口气。 “总算是来了，若是再晚一点恐怕自己说不定也要动手了。” 他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范毅林闯进去抢走琉璃。 而此时那两个官兵也是气喘吁吁地追在这马车的后面，这时候才将将追上来，眼看着范毅林的阴沉的面色，慌忙对着马车呵斥道：“大胆！范副使在捉拿贼人，哪里来的马车竟敢冲撞？！” 他们自己也没闹明白，这马车怎么会行驶得那么快，不知什么时候就越过了他们的防线，径直冲了过来，吓得他们来不及细想就赶紧奔了回来。 只是望着那马车的金龙玉雕的装饰，虽然那些普通官兵眼拙认不出来，但是在他的眼中分明可以发现皆不似是凡物，甚至即便有钱，若是没有地位，根本不是一般的人敢用的。 而那位驾驶着马车的车夫虽然穿着打扮并不奢华，但从气息和相貌来看也不像是寻常人。 范毅林的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妙的预感，心思从府衙前的闹剧上转回到了眼前这辆马车上。 他挥手示意那几个官兵退下，走上前两步抱拳沉声道：“敢为来者是何方贵客？本官现在正在调查山匪行凶的赃物一事，若是方便，还请尽快离开，等改日后本官再拜访致歉！” 声音落下，只见那车夫似是忽而回过神来了一般，左右环顾，方才赶紧对着马车内的人小声唤道：“大人，咱们好像已经到了临安了……” 旋即便听见车厢内传来一道比较年轻的呵斥声：“胡说八道，咱们离开京城才几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临安了？” 车夫有些着急，却又不知如何辩解，只能说道：“大人，您若是不信，可以出来看看，这门口便是临安的府衙了！” “真的？”那年轻声音有些疑惑。 “千真万确！”车夫赶紧保证。 与此同时，范毅林也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这辆马车，不知道这车上的人现在是在搞什么花样。 什么叫这么快就到临安了？ 而且从京城来的？ 京城…… 他心中猛地一跳，却又觉得自己的预感有些不太可能。 而就在此时，那马车的帘子已经从内掀开来了，里面隐约可见坐着三四个人。 只见右边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周围，待看见知府府衙之后方才一怔，瞬间面色有些呆愣，颇为难以置信。 “还……还真到了？！” “怎么这么快？” 第629章 请问范府怎么走啊？ 年轻男子发愣了一会儿，微微转过头望着一旁的车夫，觉着有些颇为不可思议：“老八，你说咱们离开京城才多长时间？” 那车夫仰头思索了一下，似是有些不敢确定地小声答道：“大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天时间吧……” “三天？” 那年轻公子“嘶”地一声吸了一口气，目露惊奇之色。 “莫非咱们这匹拉车的马乃是天上的神马，方才能日行千里……” 说着，他望向自己的这匹看似平平无奇的马，啧啧称奇。 这些奇怪的话落在旁人耳中就更显怪异，范毅林是一句也没听懂的，看见那两人似乎根本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就算知道对方身份恐怕不凡，但心中难免还是来了几分火气。 在这临安城里，还没人能压过他们范家！ “几位，若是想要聊家常的话，这里恐怕不是一个好地方。” 此刻，他语气隐隐间带着几分不善：“这里正在办案，请几位移步别处！不然，便由本官送几位离开了！” 只是他话音落下，那位年轻公子没有多少惧怕的意思，倒是那位车夫反而双目一瞪，似是被触怒了一般，大喊一声：“大胆，竟敢对我家大人如此说话！你可知……” 此时，那年轻公子却是出声谆谆劝阻：“且慢，老八，咱们现在不是在京城，要顾着点颜面，可不能仗势欺人啊，否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那车夫声音一滞。 “而且你看，”年轻公子指了指那些对峙的两拨人，尤其是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就算他也感受得十分清楚，不由得深深感慨，“这么多人在这儿呢，肯定是在办什么大案子，咱们这么擅闯进来的确不太合适，所以还是快些离开吧。” “是！”车夫自然是不敢顶撞自家的主子的，当即便是打算驱车离开，也不再管那方才所起的一点小冲突。 只是就在范毅林看着这不速之客打算离开而松了口气的时候，忽而却听见那年轻公子忽然似是想起了一件事，转头望向他，十分和善地问路。 “对了，这位官爷，我等初来临安还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不知可否告知一下，那范巡抚的府邸怎么走啊？” “范府？！”范毅林一怔，怎么扯到自己头上来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眉头皱起，觉得有些不对劲。 “哦，此事乃是朝廷机密，不可随便泄露。”年轻公子故作慎重，不过还是隐约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些许得意。 年纪轻轻便涉及到朝廷机密，的确是值得得意的事了。 朝廷机密？ 范毅林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而未等他回话，便听见府衙门口的杜白忽然笑着热情介绍道：“这倒是巧了，站在你面前的便是范巡抚的儿子范毅林。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找他也是一样的。” “你！” 范毅林当即回头怒瞪他一眼，恼恨他随口便揭露自己的身份。 虽然本来就是一件对方随便问一个路人都能知道的事情。 “嗯？这么巧？” 那年轻公子眼睛又是一瞪，颇为讶异地打量着不远处的范毅林：“此话当真？” 范毅林这会儿当然不会否认，冷声道：“本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范毅林！几位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说来便是！” “还真是！”那年轻公子恍然点点头，对杜白抱拳谢道，“多谢这位少侠！险些错过了！” 随后他一挥手，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是说出了让范毅林心惊肉跳的话语：“来人，拿下他！” 话音刚落，便是看见马车里面鱼贯而出两道身影，快速到让人眼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甚至于范毅林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耳旁似是有风吹过的声音，下一瞬便见那两道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一人一边抓住了他的肩膀，力道极大，压得他瞬间身子一沉，险些当场跪下！ “你们是何人！竟敢袭击本官！还不快放开！是想死吗？！” 范毅林当即又惊又怒，目光扫过两边的人，只见他们皆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他的这句话而畏惧。 最终目光只能回到了那年轻公子身上。 只见对方正在车夫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得以看见他的双腿似乎不能独自行走，直到车上另一人搬下来了一辆木制的轮椅之后，他方才得以自由活动。 只是从方才那些颇为欢快活跃的言行中，谁都没发现他竟然是一个双腿残疾的男子，反而更像是一个四肢健全的男子，此刻不免有些惊愕…… 在身后的仆从推动下，他慢慢来到了范毅林的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口中发出“啧啧”的声响，就好像是在鄙夷着对方。 这一细节更是激怒了范毅林。 不过还未等他开骂，便是看见年轻公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金色令牌，举起向着他和周围的人展示了一圈。 范毅林看见那令牌之后瞳孔猛地一缩，一脸的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其声音平缓地响起：“本官奉皇上的圣谕，范学文与范毅林父子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在位期间非但没有造福百姓，反而搜刮民脂民膏……” 当宣完这番圣谕之后，年轻公子方才微微笑道：“今日，本官便奉旨捉拿范家父子，打入大牢，择日押回京城审问！”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不仅仅是范毅林一脸的惊恐，知府等人也是满脸的惊讶。 在场的恐怕也只有杜白知道事情的经过，而徐志岩之前经过他的提醒，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可能。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从京城来的钦差竟然会这么快，不禁有些激动地转头望向杜白，看见对方果然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更是感慨不已。 而另一边范毅林震惊之后，立刻便是想到了什么，满面狰狞，在身旁两人的压制下还在不断挣扎着，并大喊道：“不可能！你是假的！我范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也对我父亲信赖有加，更是贵为巡抚大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一句话就给全部一笔勾销了？！” 第630章 绝路 年轻公子闻言却是大笑一声，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待一条腐烂的臭鱼一样厌恶。 “你们范家还有脸说这种话？忠心耿耿？哪里来的忠臣竟敢将上供给皇宫的贡品偷梁换柱中饱私囊的？哪里来的贤良会欺压百姓，只为满足自己私欲的？” “你们范家的账本都已经被皇上亲眼看过，并且命人仔细核对检查，就是生怕有人诬陷了你们，可见皇上还是信任你们的。只可惜啊，那些罪证竟是一条条全部属实，没有半点虚假……” “你们这嘴上的忠心……” “真是满口的荒唐！” 他的一番怒斥让范毅林的面色陡然变得煞白。 “账本！” 账本也不过是十天之前丢失的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去到了京城皇上的手里？！ 他忽然间想起了刚才对方口中听不懂的那些话，此刻却是让他浑身一颤。 “京城来的……” “才三天时间……” 难道真是…… 心中不由得一沉，浑身如坠冰窖一般。 但是他可不甘心这么多年的辛苦就这么白费了。这若是被打入大牢，那么以这个欺君之罪，最少也是斩首示众，根本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事到如今，他只能咬紧牙关，目光阴狠，大吼一声：“来人！此人假扮朝廷钦差，罪大恶极，快将他抓起来！” 他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总之先过了这一关，然后赶紧逃走…… 年轻公子也没料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敢负隅顽抗，不由得有些惊愕，转头望向四周，那些听命于范毅林的官兵们则是手握着刀剑，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按理来说他们是应该要听范毅林的命令的，只是这种时候他们虽然认不得那个令牌的真假，可是心里大概也能猜到六七成是真的。 这万一真是个钦差，他们上去捉拿岂不是就要倒霉了吗？ 心中犹豫，这会儿自然是踌躇不前，握着刀剑的手都没有先前那么用力了。 范毅林眼看着他们不动手，心中更是焦急，大声催促：“快点动手！难道你们想看本官被这贼人所害吗？” 年轻公子则是大呼一声：“我看谁敢动手！本官乃是钦差，你们若是现在放下武器，或可饶过你们，不然，你们就是范家的同党！” 官兵们纷纷互相对视一眼，皆是能看出对方眼中的畏惧。 一是畏惧范毅林平日里的威名，二来是畏惧这位钦差所说的话。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杜白看着局势僵持在这里，不禁微微皱眉，随后嘴巴微微张合，就像是在无声地吩咐着什么。 紧接着，便是不知哪个官兵手中的刀剑一时没有握稳，竟是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也正是这一道声音，好似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终于是打破了这些人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纷纷害怕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并退到一旁，不敢再为范毅林卖命了。 作出决定之后，他们这会儿也想清楚了。真要是劫持了钦差，那可就是造反了啊！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们可不想为了这个范家而走上妻离子散的不归路。 范毅林眼见此景，面容更是阴沉得可怕。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当即便是缓缓比起双目，随后再次猛地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猩红色的血丝，面庞上青筋暴露，狰狞至极！ “是你们逼我的！” 他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就好像是困兽预备做最后的一场拼死反抗。 话音落下，他身上骨骼一阵脆响，便是爆发出一道巨大的力量，竟是强行将身上压制着他的两个高手给震开！ 紧接着，他便是低吼一声，身形如同雷电一般飞快地窜出，直直冲向就近在眼前的那位钦差！ 他深知，此人身份不凡，恐怕不止是一个钦差那么简单，只要劫持了对方，自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你们都退开！不然我就杀了他！” 眼见着就要伸手触及到对方，他近乎疯狂地大吼一声。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可以看清那公子面上的神色。 睁大望向他地眼神里面，有些惊讶，有些好奇，也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深沉。 唯独不见的便是害怕的神色。 只是此刻已经来不及多想，他伸出手便是要抓住对方的脖子。 然而就在只差些许的距离的时候，一道巨大的力道却是从侧边传来，让他整个人瞬间远远地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滚了两滚，口中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自己原本的方向。 只见先前那个自己并没有在意车夫此刻竟是稳稳地站在了那里，拍了拍手掌，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咧嘴一笑。 “想伤害我家大人，可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啊！” 范毅林眼前顿时一黑，感觉胸口的骨头都似乎是断了几根。 他根本就没有料到，这个公子的身边竟然个个都是武功极强的高手，而且单单这一个车夫的实力就已经深不可测，惊人至极！ 他最后所看见的一幕就是原本他手下的官兵此刻却是纷纷请功一般的上前来把他给扶起来——然后绑起来。 他已经完全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而那位钦差则是笑嘻嘻地鼓掌庆贺道：“好好好！想不到此行竟是如此的顺利，一上来就把范毅林给抓住了！” “现在就差那位范巡抚了！走走走，老八，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把任务做完，再好好逛一逛这临安！” “我可是早就知道临安的风景独到，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过来游览啊……”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结束得也是如此突然，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那范毅林已经被抓走了，而那位年轻公子看来十分轻松地哼着小曲儿，重新被抬回到了马车上，向着远处驶去。 那位巡抚大人现在应该还在某位官员的府内做客，顺便商量一些关于封城搜查的事情，对于此刻所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也根本不会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偌大的范家，似乎要倒下也只不过是皇上一个命令的事情。 杜白心中有些感慨，望向手边以障眼法隐匿身形的几只小妖怪，对着它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位钦差大臣能这么快过来，一路上妖怪们的贴心“护送”可是绝对少不了的。 第631章 皇亲国戚 当杜白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那几只小妖怪便是十分兴奋，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开始邀功了。 “大人，我可是一路上托着那匹马的后蹄，让它比千里马还要跑得快！” 另一只则是也不甘落后：“我托着的是前蹄！” “我可是托着马车呢！” …… 这些小妖怪一个个谁也不让谁，都说自己的功劳才是最大的，眼看吵得不可开交，杜白伸手制止了他们。 “行了行了，你们做得都不错，等回去之后我会给你们一些奖赏的！” 这些小妖当即大喜，赶紧拜谢过之后手舞足蹈地飞散离开没有继续留在这里。 而杜白则是暗自笑了一声。 他自然是清楚的，这背后真正的功臣可不是这些小妖，它们顶多只能算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真正将钦差这么快送过来的功臣应该还是那只道行高深的鸟妖。 对方只需要一扇翅膀，就能将这马车送去数里之外，极为快捷。 也多亏了马车里的人被障眼法所遮蔽了五感，无法发现外界的异常，只当自己还在优哉游哉地边赶路边欣赏风景。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要现身的意思，已经很快便离开了，到现在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 毕竟任务已经完成，自然是要回去鬼城领功去了。 而此刻另一边，知府大人他们也逐渐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 “刚才那位钦差的相貌……本官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只是这么年轻的钦差应该是极受皇上宠幸的重臣，可自己似乎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这就有点奇怪了。 而且这行事风格也颇为放荡不羁，说话不像是别的官员那样打着官腔，行事不拘小节，说抓人就抓人，没有给一点反抗的余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更显不同。 此外，他对于方才钦差所说的那个账本也是十分疑惑的。 他和范家相斗这么久，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账本这一事？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时间给他细思了，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不管如何都是一件大事，几乎可以等同于是皇上的眼睛！ 若只是单单处理范毅林一家的事情也就罢了，可万一闲着没事到处走走逛逛呢？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身上就是没有任何污点的，万一被抓住了哪个漏洞，那可就不妙了！ 他转头便是对杜白二人说道：“今日既然京城的钦差过来了，对方毕竟人生地不熟，还要处理范家的诸多事情，本官自当要尽地主之谊去帮衬一番。那么关于琉璃之事暂且先放一放，来日再议吧！” 杜白自然是理解对方的心思的，拱手与徐志岩一同重新坐回到马车上，往苏家赶回去。 这途中，徐志岩神色颇为慎重地说起了方才所看见的那位年轻的钦差，语气间颇有惊奇。 “杜兄，方才那位钦差的身份恐怕非比寻常……” “此人的衣着打扮都不是凡俗。而且我方才注意到此人的腰间别着的一枚玉佩颇为特殊，恐怕只有皇家的人方才可以佩戴。” 即便对方刻意低调，但是对于经常接触这些阶级的徐志岩而言，这些小细节则是格外引人注目了。 “皇家的人？” 杜白沉吟着，倒也不是特别的意外。 他早已经料到了对方的身份特殊，尤其是刚才这种行事做派，就绝对不是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起来的官员，倒更像是一个生来尊贵的人在十分习惯地行使着自己的权力。 一旦有了这种猜想，一些可能性便是浮现于脑海之中。 “皇亲国戚、皇子、甚至是王爷……” 而且能作为钦差来处理范家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边缘人物，反而是颇为受到重视的那一类。 所以尽管对方看上去双腿残疾，但实际上只要有这份血脉，这身份地位恐怕也没多少人可以比得上。 “不过这种人来到临安，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杜白暗自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往深处想去。 反正现在范家倒台已经是明面上的事情了，其余的自己也没有必要去多管。 顺其自然便是。 而今日的临安，恐怕暂时是安定不下来了…… 杜白从马车的车窗望向外面，只见街市上颇为混乱，有人惊慌逃窜，也有人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队队的官兵驱散着街上的百姓们，并且安排人手朝着范府的方向跑去，看来也是气势汹汹的模样。 估摸着是现在知府也已经回过神来了，对待范家自然是要落井下石的，哪还有什么善心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先前在府衙门前所发生的只不过是一件小插曲罢了，真正的大事才刚刚开始。 巡抚大人的势力在此地盘根错节十分牢固，若是真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 不过这些事情显然已经和杜白无关了。 他也不会选择去主动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有了知府加上那位钦差已经足以应付好这些事情，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晚些时候范家彻底倒台的消息传来。 而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闲着，而是转而转移意识来到了魇龙王的身上，夸奖了一番桃花妖此次对于运送一事的安排，而那只鸟妖此次算是大功臣，奖赏也自然是不会少了的。 随后杜白也不忘召见了从京城回来的徐老，主要目的便是以魇龙王之口代替本尊谢过对方此次一番辛劳。 “此次那位杜白托本王向徐老好好道谢一番，若不是你一番辛苦奔波，恐怕还真无法帮他这么快地解围。” “大王客气了！” 徐老做了一揖，没有居功自傲，只是感叹道：“老夫也没有料到那范家竟是如此胆大妄为，作恶多端，皇上在看过账本之后更是雷霆震怒，老夫在其中所做的也不算什么。” 杜白转而又是故作好奇问道：“只是不知此次朝廷派去临安处理此事的钦差是哪位大臣？本王听说其双腿残疾，并非完人，这等臣子也能受到皇帝的宠信？” 徐老微微摇头：“大王有所不知，若是老夫没有猜错，那位钦差应该便是皇上的六皇子，李卿。” “六皇子？” 第632章 送钱来的 杜白默默地在心中重复了一遍，果然是不出他的所料，对方的确是一位皇子。 而此刻那徐老则是想了一些沉重的事情，不由得长叹一声继续道：“这位皇子的母亲乃是当时颇受皇上宠爱的一位妃子，只可惜体弱多病，生下皇子之后便去世了。” “而这位六皇子或许是遗传了其母亲的原因，从小身体亦是不佳，双腿更是不灵活，甚至无法自行走路。皇上对其自是多番照顾，也曾派出许多的御医为其诊断调养，可惜始终没有用处。” 而徐老望了杜白一眼，忽而跪下诚恳请求道：“大王，老夫有一事相求，还望大王可以准予！” 杜白眉毛微微一挑，并未直接答应下来，而是沉声道：“你且说说看是何事。” 只听得徐老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位皇子自小便认老夫为师，跟着学习了许多文字，老夫也能看出其心性善良，不因身体的缺陷而自暴自弃，反而十分上进。” “而其最大的心愿是能自己站起来，好好走过一遍天下的大好山河，看遍许多的人与物。但奈何凡间的医术无法实现其心愿。” “因此请求大王可以开恩，赐下法宝帮助六皇子恢复健康！” “原来是此事……” 杜白心中有些恍然，不过略一思索，心中却是一沉，冷声问道：“莫非，你是将本王的存在告诉了那六皇子，所以他才会特意去到临安帮忙？” 若真是如此，恐怕不合鬼城的规矩！ 不过徐老赶忙摇头：“不敢！老夫只是曾与其说起过，那临安中有许多的奇人异事，或许对其腿疾有所帮助。而他本身就在京城待得太久，也想出去走一走，皇上才会特许其作为钦差出来。” 闻言，杜白心中才稍稍一松，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暴露在那些皇室的人眼中。 不过既然对方主动上门来帮了自己一个忙，那么自己倒也不是不可以回赠给对方一些好处。 当然，他也并不想让鬼城直接插手于皇族的那些纷争之中，所以仔细想来，还是让自己的书生身体出马比较妥当。 “你尽管放心，只要这位皇子的确没有什么异心，那么本王可以给对方一些谢礼。” “那便多谢大王了！”徐老顿时欣喜，急忙跪谢。 杜白从其神色间也可以看得出来，其与这位皇子之间的关系的确是颇为亲密的。 以徐老的品行，教出来的学生应该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那么看来，那位皇子的确是有一点结交的价值了。 …… 等到次日早晨的时候，临安城的风波也已经差不多平息下来了。 经历过了昨晚上的一夜喧闹，这座古城好像是洗净了铅华，重新沉淀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江南小城一般的温婉。 而杜白也得到了关于范家真正倒台了的消息。 当时婉妙说起来时，面上还是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的。 毕竟范家最近这些时日已经一直咄咄逼人，对待苏家是用尽手段！虽然杜白一直在出面抵御着，但是苏婉妙多多少少还是能感觉到这种独特的气氛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如今范家的倒台，范家父子的锒铛入狱，不管是对于谁而言，都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苏家的窑厂可以正大光明地重新开工，原本每天售卖的五个琉璃也可以重新开张，每天又可以有许多的生意进账。 虽说范家与苏家曾经可能是世交，但是这么一点的情谊早在这些年的摩擦之中灰飞烟灭了，转而所剩下的只有恨意。 而对于苏家是如此，对于知府亦是如此。 官窑失去了范家的照拂，一下子原本被遮掩着的缺陷全部暴露了出来，各种问题在知府的刻意追查之下全部显露得一干二净，根本没有任何挽救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次苏家的琉璃作为取代成为新的皇宫的贡品已经基本上是一锤定音了的事情。 知府大人现在怕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人在家中坐，功从天上来。 原本他也只是试着借用苏家的琉璃尝试看看能不能给范家造成一点麻烦，成自然好，不成也没有大碍。如今却万万没有料到，竟是直接把范家给扳倒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对于那位钦差大臣也是十分的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说是鞍前马后，但至少好吃好喝好玩地供着，满足其一切要求，就是生怕对方产生一点不满。 也因为有知府大人守在对方身边，杜白暂时也就不打算去接触那位六皇子了，还有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因为从沛山过来的闻家的商船已经抵达了临安，带来了大量的货物，正等待着苏家派人去接手。 其实按照时间来算，闻家的船应该是还要早两天就能抵达的。只是前段时日范家封城的事情，所以他们也无法靠近，自然只能暂时拖延了两天。 好在现在也不算晚，这些货物足以弥补前些时日苏家被封锁而导致的停工的损失。 杜白在刚一得到消息的时候，便是离开组织起了车马前去接人，而婉妙此行也是一起跟着的，当看见满船的货物的时候，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颇为惊讶。 “相公，这些难道都是我们要买下来的货物吗？” 杜白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些都是他们送给我们的！” “送？！” 婉妙更是无法理解，这几艘船的货物价值何止数万两，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好心，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就是为了送他们钱的？ 直到后来又见到了这艘船的主人，也就是闻家小姐，说起了关于生意上的合作的事情，她方才有些明白。 她是把对方的来意当做是要买卖琉璃的事情了。 当然如果真要这么理解的话也没错。 “二位如此恩爱，还真是羡煞旁人啊……”闻小姐看着他们说些悄悄话的样子，不由得掩嘴轻笑一声。 婉妙被如此调笑，面色有些泛红，不过旋即她们又是聊起了一些女子间的事情。 在有意交好的情况下，双方本就都是在生意上颇为擅长的性子，你来我往，自然是十分顺利地找到了话题，一会儿就十分亲切如同姐妹了。 不过在一旁望着工人们从船上一箱箱地搬下货物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从船上下来一个比较突兀的身影。 一个道士…… 第633章 有缘者 “怎么这商船上还有一个道士？” 杜白觉得有些稀奇，便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这位从船上缓缓走下来的道士大约而立之年，蓄着一缕胡须。虽然外表相貌平平，不过气质出众，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一看便是一位得道高人。 当然，究竟有没有真本事这件事需要另说。 不过真正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从这船上下来。 要知道这艘船可是运送的鬼城货物啊！ 杜白觉着有些稀奇，好奇回头望了一眼闻冰烟：“闻小姐，怎么你们船上还有一个道士护行吗？” 闻小姐也望了过去，看见那道士之后便是笑道：“杜公子说笑了，这位道士乃是我的一位好友请托乘船过来的，并非什么护行之人。” 正说着的时候，那位道长左右张望了一眼，瞧见闻冰烟之后便是加快脚步走了过来，行了一礼谢道：“多谢闻姑娘此次相助。既然已经到了临安，那么贫僧也就不再继续叨扰了！” “道长客气了。”闻冰烟礼貌嫣然一笑，“您的师弟田道士可是帮了我们闻家很大的忙，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一旁的杜白方才有些恍然。 原来是田道士的师兄！ 这就说得通了。 只是帮个忙而已，这么大一艘船也不差这么一个人。 说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田道士了，那家伙说是要去闯荡江湖，这会儿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帮自己的鬼市在那些正道人士里面宣传一下…… 这可是他计划里面颇有意思的一环。 眼见那位那位道士正欲离去，忽而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礼貌地问向了杜白几人：“这位公子，贫道初来此地，不知此处可有什么出名的寺庙或是高僧？” “嗯？” 杜白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道士不去找道观，反而去找和尚和寺庙是打算做什么？ 难道是打算上门找茬吗？ 这位道长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了一句：“贫道受师弟所托，要将此物转交给一位高僧，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对方所在之处。” “原来如此，不过这具体的寺庙何处我也是不甚清楚的。”杜白便也没有多问，只是给对方简单说了一些自己所知道的寺庙的位置，道士一一记下，谢过之后方才离开。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杜白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接着和婉妙一起为闻家的人接风洗尘。 闻家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辛苦自是不必多说的了。虽说是因为魇龙王的吩咐，不过也要尽到地主之谊才行。 …… 那位道士在离开码头之后，便是朝着杜白所说的几个寺庙寻去。一路上问了许多的路人，总算是找到了这里最有名气的几个寺庙，并且亲自进去走了一圈。 只可惜的是，师弟交给他的那件宝物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 重新走出寺庙，道长回头望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门口，以及这烟火气极重的寺庙殿宇，轻叹一声气。 虽说这里香烛不断，烟雾缭绕，连山门外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檀香，然而却没有给人一种佛法高深的心境。 反倒更多的是世俗之气，那一根根香烛中散逸出来的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铜臭味，让他眉头直皱。 虽说早就已经猜到了，不过看见这种景象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 佛道两家向来是彼此相争彼此共同进步。如今仙道不显，道教也逐渐隐匿于山林之间潜修，反倒是这种只为赚钱的寺庙大行其道，佛像上半点佛光不显，经文亦是错字连篇，偏偏又有许多的百姓迷信其中。 不过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说。 道长低下头，手掌缓缓托起一个表面黯淡不起眼的暗色圆钵。 若只是单看外表，谁能相信此物竟然是一位活佛的临终遗物呢？ 据师弟所说此物如果遇见了真正的有缘者的话，就会褪去原本的凡貌，展现出真正的神异之处。 为此这半天时间他已经逛遍了临安城比较出名的几个寺庙，然而始终没有所得。 这圆钵就好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没有半点异象。 “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道长微微皱眉。 临安如此之大，如果漫无目的地找下去谁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毕竟他来临安的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不过仔细考虑之后，他还是决定这两天先在临安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机会，到时若是不行再另说。 下好了决定，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日落西山晚霞连篇了，便打算先行离开，找个落脚的地方，总不能在这野外席地而眠吧。 他修道之人虽说的确能吃苦，不过也不是非要钻牛角尖的。 不过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寺庙门口出现了奇怪的喧闹声，吵吵闹闹的，就好像是在驱赶着别人一样，让他有些疑惑。 寺庙还会往外赶人？难道不都是希望自己的香客越多越好吗？ 等他回头望去看见争吵的人的时候，方才有些明白了。 那被往外驱赶的人竟然是另外一个和尚！ 而且显然不是和这个寺庙里的和尚一伙儿的。 所以是被误认为来抢饭碗的了？ 果不其然，那门口有三四个灰袍的僧人手持着棍棒，对着那个外面的老和尚喊道：“快滚！这里是我们的寺庙，你一个外面来的和尚凭什么进我们这里？！” 那位老和尚即便是被推推搡搡倒也不生气，只是左手立着禅杖，右手立于胸前，淡然道：“贫僧只是来此论佛法的，并不会久留。” 此人赫然便是先前被强行留在范府里面的法海！ 之前范家被抄家之后，他倒是得以离开了范家恢复了自由。 “哼！谁信你！之前你仗着有范家的后台，所以咱们都不敢说你。现在范家都倒了，你还敢来，还真当我们怕了你不成？！”一个灰袍僧人大吼一声，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若是寻常人还真可能被吓到了。 若非是看对方一把老骨头，若是真打死惹上了官司对寺庙不好，他们早就上棍棒了。 不过这一招对于法海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对方连面色都没有改变。 第634章 异象！ 只是这位老和尚见他们不欢迎自己，也的确没有继续逗留在这里，而是转身向着山下走去，任凭周围走过的香客对其指指点点，都没有任何的动摇。 范家的倒台所留下的后续影响很多，作为曾经帮过范家的人，这只是其中之一。 原本道长也不会去多管这佛门自己争斗的事情，不过就在这位老和尚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而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传来一股炙热的感觉！ 他有些惊愕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中那个刚刚还没有任何反应的圆钵的表面忽然绽放出一道幽幽的金光，并且传来一阵阵的炙热的感觉，似乎在呼应着什么。 “有反应了？” “是刚才那个和尚？” 还真是有缘人，得来全不费工夫…… 道长赶紧转头望去，还好那和尚并未走远，立刻便是追了上去。拦住了那和尚。 “这位大师请留步！” 他喊了一句，待接近之后果然感觉到那圆钵的反应愈来愈强烈，暗道果然没错。 “这位道长，不知喊住贫僧有何事？” 法海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疑惑。不过忽而他似是有所察觉，向着道士的手上望去，待看见那金钵之后，目光不由得一变。 “这是……” “大师认得此物？”道长试着问道。 “此物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贫僧的师父灵佑禅师手中所持有的一件宝物。只是不知为何竟是在道长你的手中？而且变成了如此模样……” “果然如此。”道长一听这番话便知道自己定然是没找错人了，点头之后便将那金钵递交到对方的手上。 “此物乃是灵佑禅师临终之前托我的师弟转交于你的！” “临终前……” 法海面色微微一变，随后缓缓轻叹一声，眸中显露几分复杂之色。 而当他接过那金钵的时候，异变陡然发生！ 只见其表面原本的斑斑锈迹忽而全部化作烟尘散去，一道金光闪过，便见那金钵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散发着一种令人不由自主便会平静下心神的佛光，充满着神异！ 这一幕让那道长也是看得惊呆了，他也是没有想到此物的原貌竟是如此的神奇！ 而法海倒是没有太过的惊讶，因为他早些年跟随师父修行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这金钵的真实样貌。 如今此物重新落入他的手中时，所带来的更多是对于往事的怀念。 “多谢道长！”他由衷感谢道。 “不必客气，此外你的师父也有几句话托我们转告于你……”道长将先前那番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对方，至此，也便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了。 “不必追寻那些虚假之物么……”法海沉吟着，旋即却是微微摇头叹息。 “师父你又怎会懂我的苦衷呢。若非是如此，我又怎会千里迢迢一路来到临安……” 他明白师父临终之前还是记挂着他，也知道师父的善意。师父作为一尊在世活佛，对于佛法的理解与精通已经远非常人所能理解的了。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或许看到得比别人更多一些。 这个世界上仙佛不显的原因也必然有其自己的理解。 由此，才会特意托人传达这般劝说之词，让他不必再去追寻已经不存在的东西。 “但……真的不存在么？” 法海心念一动，手中的金钵表面的佛光逐渐黯淡下去，不再像原本那样引人注目。 方才路过的香客已经有好几人向这边投来惊异的目光，说不定稍后就会引来更多的不必要的麻烦。 …… 等到夜色降临之后，法海重新找了一间小一点的寺庙暂且休息一晚。 寺庙因为不是那么出众，所以对于香火钱也就不那么看重，至少还会更多一些对于佛法的理解，因此对于法海这样会讲经的高僧也是颇为欢迎的。 此次那位道长因为临时没有什么方便居住的地方，便也暂住在这个小寺庙的客房内。他也不是拘泥于小节之人，打坐修炼了一会儿之后便躺下睡去，颇为安稳。 而法海的房内灯火直到深夜还依旧亮着。 此刻屋内，法海手执着那金钵沉思了一会后，将其放在桌上，手掌一翻，只见数枚与之前杜白所见的十分相似的舍利子便是出现于其手心之中。 而且这几枚舍利子并非是像先前那枚被白蛇给偷吃掉的那枚一样空空如也，反而散发着充盈的佛性，有如温润的玉石一般，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象征着这些绝非凡物。 不过此次拿出来，并非是为了修行使用。只见法海并未过多迟疑，便是将这些舍利子放入了金钵之中。 先前他刚从道士手中接过金钵的时候，便已经有种冥冥中的体悟出现在他的心中。 让他意识到或许事情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些舍利子之中恐怕有更多的隐秘。 当那些舍利子落入金钵之中的时候，本来应该传出碰撞的清脆的声音，然而诡异的是，却仿佛是落入了无底洞一般，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法海的面色依旧平静，有条不紊一颗颗地继续放入。 而等到他将所有的舍利子包括那枚被吸干了的一同都放入金钵，稍稍平静之后，只见一道更加悠扬的佛光陡然间从金钵之中冒了出来，甚至直冲云霄，驱散了天空中的黑云，不知传向了何处！ “佛……” 法海心中一悸，仰头望向屋顶，凝重的目光犹如穿透了屋檐，也随着佛光一起投向远处。 然而异象远远不止于此。 这个时候，小寺庙的佛堂里面，两个普通僧人正在收拾着白日时候香客们所点燃的燃尽后的香火，整理整理贡品，顺便清扫一下佛堂，免得那些不净之物惊扰了佛祖。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佛堂内的烛火忽然不约而同的无风自动，似是窜了一窜，并且欢快地舞动了起来，让周围佛像的影子不断地扭动着，就好像活过来了一般，莫名诡异。 “怎么回事？” 那几个僧人有些莫名其妙地四下打量着，却没有任何的风吹的迹象，有的只有冬夜的严寒。 只是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的目光无意间望向了正中心的那尊大佛像之后，面色陡然一变，惊恐至极，脚步都下意识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你们看！” 众人慌忙闻声望去，竟是难以置信地看见那尊本该是木雕的佛像此刻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低下头，一双满是佛性的金色瞳孔注视着面前众人，格外慈悲！ 第635章 显灵？ “佛……佛祖显灵了？” 几个和尚看得目瞪口呆，当目光与那尊活过来的佛像对视上时，心中恍惚间犹如被一道温暖并不炙热火焰卷过他们的心头，将一切杂念都给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片对于佛祖的纯净的敬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惊觉自己这般直视实乃大不敬，慌忙一个个皆是跪下来低头，目不斜视，口中则是诵念着往日里最熟悉的佛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心中只有最真诚的信念。 而且事实上，此次异象并不只局限于这个小寺庙内，凡是临安城内大大小小的有香客祭拜的寺庙内尽皆出现了类似的异状。 甚至不仅仅是一尊佛！ 比如白日时候法海所去的那座寺庙内，也同样出现了类似的景象。 异象发生前不久，供奉着佛像的佛殿内，本该是最纯净最虔诚的地方，此刻却是摆满了酒肉和钱财，在通明的灯火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违和且惹人厌恶。 那几个白天摆出一副慈眉善目模样的秃头和尚此刻却是毫不在意地翘腿坐在凳子上，一手抓起肥肉塞进嘴里，另一只手则是捏着一个酒瓶，“咕咚咕咚”地痛饮一口，畅爽不已。 其中一个和尚放下酒瓶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大笑两声，“这几天的生意还真不错啊！来供奉香火钱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供奉佛祖的事情落在其口中却是变成了钱财往来的生意，若是落在那些香客们的耳中，恐怕会三观尽毁了。 “那是那是！咱们恐怕还要多谢昨日范家出的那档子事儿了！听说还有一个钦差大臣从京城跑来咱们临安了！”另一个和尚奸笑一声附和道，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嘿嘿，城里那些平日里连根香都懒得上的官老爷们今天一窝蜂地全都来上香了，就为了求佛祖去保佑他们度过难关！” “这次可是咱们的好机会！说不定就能好好捞一笔，接下来好几年都不用愁了！” 几个和尚，聊到兴头上，一个个举杯相庆，嘴都快笑歪了。 杯中酒水的倒影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昏暗的烛火的照耀下，逐渐地变得有些浑浊不堪。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烛火忽然猛地一跃，整个殿堂都仿佛变亮了一些，与此同时，一抹金光开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让所有人皆是不由得一愣。 “怎么回事？” 几个和尚喝酒都喝得面红耳赤，有些意识不清楚了，不过这么一颤，却是仿佛把那冲头的醉意给震散了一些，让他们稍稍恢复了清醒。 “咔哒……” “咔嚓……” 似是有什么在颤抖的声音开始从黑暗的佛堂深处响起，仔细听来，就好像是骨头在滚动一般。 几个和尚皆是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些不安和恐惧。 这整个寺庙里面的和尚这会儿都聚集在一起喝酒庆祝了，也没有多余的闲杂人等，那么此刻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难道是大胆的小贼偷到我们头上来了？” 有个僧人壮着胆子，提出了这么一个可能。 不过可能性并不大。毕竟他们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了，哪来的小贼敢来招惹他们？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这个主意的确不错。 只是……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有第一个起身。 那动静太过于诡异，谁都不敢去看。 “呼……”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阵阴风，或者根本就没有风，殿堂内的烛火由远及近，慢慢地一盏盏全部熄灭，只留下一片根本无法看清的黑暗，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巨兽正在吞噬着肉眼可见的光明一样。 这些和尚不由得浑身一颤，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左顾右盼，周围那些在他们眼中全是生财的宝贝的佛像们此刻却是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这事儿……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其中一个和尚眨眼望向那黑暗的深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平日最喜欢的喝酒吃肉的心情都没有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要不咱们今天先离开这里？别在这里呆着了……” “也是也是，咱们赶紧把东西都给收拾一下，这寺庙今天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其他和尚正有此意，急忙附和道，一个个把酒肉还有那些钱财全部收拾好放入包袱里面。 只是方才潇洒的时候随手摆弄，现在整理起来反而愈发麻烦，东一件西一块的，几个和尚赶紧抓紧时间埋头蹲在地上收拾着，生怕耽搁了时间出什么怪事来。 不过好在，这会儿那佛堂深处的奇怪的动静又消失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片死寂，尤其是这些和尚们因为辛苦劳累而喘气以及不时发出的低声骂声，将可能出现的细微声音都给掩盖了过去。 等到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某个和尚因为一直低着头太累了而正打算仰头活动活动筋骨，只是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浑身却是一僵且整个人不再动弹，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 “佛……佛……”他瞳孔逐渐放大，满是惊恐之色，口中只能发出一些近乎无意识的低吟声。 “怎么了？” 其他几个和尚隐约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心中猛地一跳，缓缓抬起头向上望去。 而映入他们眼帘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佛像的头颅就在他们头顶上，面朝下望着他们！ 那眉目虽是慈善，但因为金身包裹，在这昏暗的烛火下而显得格外诡异，嘴角的笑容在他们眼中恍若是鬼魅般的狞笑。 而其嘴部以下的部分则是还隐匿在佛堂深处的黑暗之中，根本无法看清具体的身形，难以想象究竟是何等的巨大。 他们呆呆地仰着头，呼吸都不由得停滞，满面惨白地望着那恐怖的一幕，与这巨大的头颅对视着。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它可能从不知多久之前就已经在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收敛本该是供奉佛祖的钱财，贪婪吞食禁忌的酒肉的丑态！ 第636章 顿悟 那巨大的身体，相比之下他们这些人就好像是蝼蚁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的余地！ 他们忽然间想起来这具佛像的来源。 这可是他们当初为了吸引那些香客们而特意定制的一个仅仅是坐姿就有八丈高的佛像，硬生生将这座佛堂的房梁都给拆掉了方才能完全放进去。 本也只是想炫耀一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它真正的活过来的时候竟是如此的恐怖！ …… 而在先前那小寺庙内，这动静过大以至于惊醒了那睡觉的道士。 他翻身而其，左右环顾一圈，被那些大呼小叫的僧人们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赶忙拿上东西就跳出门外，朝着佛堂奔去。 刚一赶到佛堂，他便是瞧见那些和尚们一个个皆是跪在地上诵念佛经，连头都不敢抬起，似是害怕又好像是敬畏的样子，浑身都在发着抖。 他不禁有些疑惑，他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闯进来了，结果似乎并非如此。 他上前走到一个和尚旁边，疑惑问道：“这位小师父，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佛……佛祖显灵了！” 那和尚结结巴巴地说着，说话的功夫悄悄抬起了头向前张望了一眼，待看见那佛像还在对他笑的时候，立刻浑身一颤，继续埋头凝神念经。 “佛祖显灵了？” 道士更觉疑惑，顺着他方才的视线向那佛像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把他们给吓成了这副模样。 只是映入他眼帘的却不是想象中可怕的怪物。 反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尊木制佛像而已。 而且说实话大概是因为寺庙善款不足的原因，所以这尊佛像远不如其他寺庙那么宏伟，也没有镀金身，轮廓也显得些许粗糙，看起来十分简陋。 “这些和尚整天在这里生活，一直看着这尊佛像，现在怎么可能还会被这种佛像给吓到？” 这是道长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他很想看看这些和尚们口中所说的显灵的样子，然而任凭他怎么看，都没看出什么花样来。 似乎能看见那显灵的一幕的只有这些和尚们自己而已。 而在另一边法海的屋内，他从天外缓缓收回视线，落到那桌上的金钵内。 此刻先前的冲天的金光已经逐渐缩小，些许的功夫已经变成仅仅萦绕在这金钵的周围而已，让其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太阳，驱散了屋内本该有的严寒与黑暗，只留下佛光普照的温暖。 而且法海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与其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呼应，那金钵似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让他终于决定伸手去探入那光芒之中握住了那金钵。 只觉那金钵通体温暖，且似是在碰触的那一瞬便有许多奇思妙想般的新的佛法的体悟出现在了心头之上！ 他瞬间便是进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顿悟的境界之中，没有在意地上的灰尘，直接席地而坐，手中捧着那金钵，闭目凝神，沉浸于那特殊的领悟之中。 而外界各处佛像的异状也逐渐地慢慢消退，但一些产生的影响却并未就此消失。 等到次日中午的时候，杜白正准备出发去知府府上商议关于琉璃的事情的时候，路上便是从别人的口中意外得知了昨晚上一些知名的寺庙内出现了好几起命案。 据捕快调查并非是他人谋杀，也不是为财杀人，而更像是那几个和尚自己活生生被吓死的！ “吓死的？”杜白不禁有些好奇，问向那位正在正在信誓旦旦地讲述着事情经过的路人。 “那些和尚也能被吓死？” “你们有所不知啊！那些和尚们别看平日里满口都是佛经的道理，装出一副高僧的样子，但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亏心事呢！真遇上了麻烦，佛祖也不会保佑他们啊！” “而且据说还有几个好运活下来的和尚，可也是被吓得疯疯癫癫了。满口说着的都是佛祖显灵了……” “难不成是佛祖都看不下去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所以出手惩治他们了？” 这倒的确是一件稀罕事了。 杜白听着这些人流传着这些并不靠谱的坊间传闻，本也只是一笑而过，不过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昨晚上自己手中那块佛骨的异动。 那佛骨向来都是十分安稳的，除非自己主动去催动它，不然都不会外露半点的气息，在别人眼中或许更像是一块普通的玉石。 然而昨晚上却是主动散发出了佛光，就好像是与某样东西产生了反应一般，且这道佛光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后方才慢慢散去回归平静。 当时杜白还有些奇怪，没有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联想起来…… “莫非与此事有关？” 他打算晚些时候去那些寺庙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毕竟能够催动佛骨都产生反应，那肯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现了！ 不过等他从知府那边回来苏家的时候，便听到丫鬟传报给自己一个消息：“一个法号为法海的和尚正在偏厅内等候着他！” “法海来找自己？” 杜白觉着有些意外。 前几天范家倒台之后，他因为忙于帮婉妙处理善后的事情所以一时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位和尚的去处。 料想应该不至于一起被抓进大牢里关着，应该是去别的寺庙里面暂住了。 他还想着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就去找对方了解一下那些舍利子的事情，没想到这会儿对方先主动找上门来了！ 不过倒也正好…… 杜白加快脚步走入偏厅，一眼便是看见了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他的法海，还有不远处那个躲在柱子后面不怀好意地盯着法海的小白蛇。 这两人本就有仇，这会儿没有打起来就算是不错了。 杜白示意那白蛇离开，随后径直走向法海，不过当走近之后，他立刻便是眼尖注意到了对方手中捧着的那个金钵！ 他顿时一愣，眼神里满是惊讶与疑惑。 “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前世所看的那些影视剧里面，法海用这玩意儿收拾白娘子的画面可是记忆尤新的。 只是之前不是还没么，怎么忽然就到了对方手上了？！ 第637章 慎重以待 “法海禅师！” 杜白招呼了一声，坐到对方的对面，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好奇望向他问道：“那白……白素贞既然已经找到了，怎的今日再次上门来寻在下了？莫非是信不过，所以想来看看她在我这里过得怎么样？” 法海微微摇头：“施主说笑了，既然活佛已经作出了保证，贫僧又怎会不信，实不相瞒，其实此次过来另有一事想要请活佛帮忙。” “找活佛的？” 杜白更是疑惑，斟酌了一下，问道：“不知可是有什么大事？若的确重要的话，我可代为转告一番。” 以现在法海的实力，还要对方手中的舍利子辅助，至少临安范围内能够伤到对方的少之又少，就像是之前的范家也动不了对方，反而还得供着。 这种时候还需要来请活佛帮忙…… 恐怕不是一件小事。 法海沉默了一会儿，指尖轻轻磨挲着那金钵的边沿，叹息一声，念道：“还请施主转告一声，便说是与神佛有关！” 神佛？ 杜白瞳孔猛的一缩，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再联想到昨晚上所发生的那件怪事，莫非也是与之有关？ 不过现在法海显然不会与他明说的，毕竟一些事情事关到了传说中的神佛，不可为那些凡人们所知道，所以始终并未多言，只是让活佛去一处小寺庙内寻他。 “有意思……” 杜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陷入深思之中。 他现在所联想到的一种可能就是对方从那些舍利子之中得到了某些特殊的信息，这些信息中有关于神佛的部分隐秘，而且具有很大的困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对方选择求助活佛的力量。 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才会让法海都要慎重以待？ 现在就只等今晚时候揭开谜底了…… 为了准备晚上的事情，所以他白天时候也就没有去那些寺庙里查看了，而是安心待在家中静候，顺便管教一下那小白蛇。 关于这小丫头的管教问题，他原本是打算将她送去学堂里面读书习字的，不过想到可能会惹出的大麻烦还是暂且作罢，转而由苏芷柔来教导她。 别看苏芷柔平日里行事作风天马行空，不过她的文化程度比起寻常女子都要高出许多，也正是这样才能写出那些动人的故事来。 不过这两个一大一小的女孩儿性格本就十分活泼，这会儿凑到一起的反应更加剧烈，时而就会想着偷偷溜出去玩儿。 直到杜白给白蛇下了一道禁令之后，她才稍稍安分一点。 不过问题大概还是有的，起因便是苏芷柔竟然突发奇想，将《白蛇传》的话本一字一句念给了还不识字的白蛇听！ 白蛇毕竟年纪还小，还不懂什么叫爱恨情仇，只是觉得这书里面的女主角的名字和自己一模一样十分有缘，而且还有那个大反派法海也出现在里面，便也喜欢上了这个故事。 知道这故事实际是杜白所写的之后，也好奇地偷偷跑来问了他怎么回事。 杜白并没有直接回答这是她未来的故事，随口糊弄过后，转而好奇问了一句：“假如你真的是那书里的白素贞，你会怎么做？” “我呀！”小白蛇抿着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忽而用力挥舞着小拳头，十分气愤的样子，“我一定要好好把法海和那个许仙都给揍一顿！我才不会那么傻为了那个恩情就自投罗网了呢！” 杜白不禁哑然，旋即失笑一声暗自摇头。 他开始暗自为那位还没出现的许仙默哀了。 不仅平白无故丢了老婆，还可能要被痛扁一顿…… 现在的白蛇显然是不打算按照原剧情继续走了，两人是否还会再遇见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 白天的时间就这么在打打闹闹之中缓缓度过。 终于，太阳西下，夜幕重新笼罩了大地。 夜晚歇息的时候婉妙注意到杜白走向的方向并非是自己的房间，不禁好奇一问：“相公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杜白笑着答了一句：“我今晚想想去书房找一些资料，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先睡吧……” 婉妙虽是疑惑，不过并未多问，只是点点头后便独自回到了房中。 小莹儿此时还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担心：“姑爷，那要不要莹儿在旁边帮你侍候着？” “不用了，你也早些去睡吧……” 杜白简单几句让她回去之后，方才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内，将那佛骨取出，静静打量了两眼。 昨晚的异象果然并没有再次出现。 倒也不意外，杜白控制着神魂出窍，以活佛的姿态向着先前那法海所说的小寺庙的方向飞去。 方位还是比较好找的，等他到了那寺庙的上空时，便可以看见地上的院落里的法海已经久候多时了。 对方左手擎着禅杖，右手握着那金钵，身上散发出一道幽幽的浅色佛光，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下颇为显眼。 而对方的感知也十分敏锐，立刻便抬起头望向上空，待看见了杜白之后，微微颔首示意：“活佛法师，你来了！” 杜白缓缓降落下去，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佛堂内还传出了些许细微的动静，抬眼望去，可以看见四五个僧人正在十分虔诚地面对着那座佛像打座念经，大概是不想惊扰其他人所以声音不大，不过在这夜幕下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他们这是……” 这种有些反常的举动让他有些好奇。 和尚也是会有正常作息的，若非异常，很少会一整天都在念诵经文。 法海低声答道：“其实此事与贫僧有关。” “昨日贫僧收到了师父临终前托人转交的金钵，当时便已经察觉到了其中隐藏有莫大的秘密。昨夜时候忽有所感，将那些舍利子放入其中之后，便有异象发生……” 法海简单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而其中的几个字眼让杜白格外在意。 “你是说，昨晚此地界的佛气被那些催动的舍利子给引动了？” 第638章 仙人的尸骨 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简单来说，是舍利子内真佛的气息十分强大，当被法海以金钵为媒介催动其中佛气的时候，也同时引起了那些本该散逸于外界的佛气的共鸣！ 而那些佛气并非是人为修炼而成，像是寺庙这种地方，大约便是由众多信徒香客们的众生愿力而附着在了佛像之上，也有那些和尚们每日诵经念佛累积的一些结果。 这些佛气与人体内的亦或是仙佛遗物都不同，本来应该是一潭死水一样很难有所变化，别人也无法加以利用。 然而当出现了外力进行催动之后，瞬间就不一样了…… 杜白忽然间有些明白了。 有些佛气因为信仰者的虔诚所以格外纯净，以慈悲为怀为主，即便被催动起来也没有什么恶意，反而会加深人的虔诚程度，就像是佛堂内那些念经的和尚一样。 然而有些佛气就不一样了。供奉的香客们本就心怀鬼胎，做了错事后才去临时抱佛脚，而那些日常打理得和尚们更是动机不纯，心中邪念不少。 这种情况下，那些佛气一旦被催动，其中饱含着的恶意也就一同泄露出来！ 固然因为没有使用者而无法直接伤人，但是却可以使人产生幻觉，被那汹涌而来的恶意给活活吓死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的确如此。” 法海闭上双目轻声叹息。 “虽说那些逝者并非贫僧所杀，却也是因贫僧而死。待今日事了之后，贫僧会前去超度这些亡魂，祝愿他们能早日前往西天极乐世界。” 这家伙显然也是已经猜到了凡是心善的人不可能会因此而死，死去的只有那些恶人，故而才有此一言。 不过今晚的重点显然并非这个。 杜白沉吟着，心中有些猜测，便是问道：“莫非是那金钵之中还有别的特殊的异象？” 能让法海主动找他过来帮忙，能想到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而法海果然也是点了点头，当说起时神色变得格外凝重：“不错，这也正是贫僧今晚想请活佛法师来帮忙的原因。” “法师可知晓那西湖？” “西湖？！”杜白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他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西湖内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直没有进去查探。如今从对方的口中再次听闻此事，心中更觉惊奇。 “我曾去过西湖，也曾听说过那西湖的古老传说。此事与西湖也有关系？” 法海再次点头，沉声道：“不瞒法师，贫僧昨夜从那舍利子中得到了一些消息，方才得知那西湖的底部有着一件关乎整个临安城安危的危险！不知法师可愿随贫僧一起去将其化解？” “西湖的底下有大危机？” 杜白微微皱眉。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西湖底下的东西有些不好对付，只是没有料到竟然会危及到整个临安的地步。 “如此仓促，会否有些太危险了？”杜白慎重问道。 他的性格还是十分谨慎的，不然也不会在知道西湖之后还是迟迟没有动手去探秘。这会儿对方突然提起此事，他自然也是要多番考量。 法海点点头又摇摇头。 “此事的确有些危险，且就贫僧所知，那危机越是拖延，便越是危险，便是贫僧也无法保证它究竟何时会爆发，所以应是越早越好。” “倘若真遇上无法阻止的困难，贫僧也自当以身对抗，绝无后退的道理。” 这番话一出，大概便是以大义来劝说杜白与其一起过去了。 虽然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不过不得不说，杜白还真不能放下不管。 先不说临安这无数人的性命，还有自己的家人也都还在临安，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置身于险境。 何况他自己身上的压箱底的宝贝也不在少数，魇龙王、佛骨、仙人遗物…… 有这些力量在，除非是真的神佛活过来并且发疯一般要毁灭人间了，不然他还真未必会畏惧多少。 他思量之后，便是点头应下：“好！我与你一同过去。在路上你与我详细说明一番此次具体的情况，若要对付那西湖底下的危机，我可不能一无所知。” 法海点头答应，随后杜白便是率先飞起，向着那西湖的方向飞去，而法海虽为人身，但其脚下竟是托起了一道祥云，让他也能跟在他的身后而不被甩远。 配上其身上的佛光，远远看去还真犹如真佛一般威严。 “那西湖底下究竟是什么？” 杜白回头望了他一眼，传音问道。 法海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答道：“若是贫僧没有猜错，应该是仙人的尸骨。” “仙人的尸骨？”杜白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几分凝重的意味，感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虽然他早先便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当此刻真正从法海口中得到回答的时候，心中的震撼还是没有减少。 他想了想，再次慎重问道：“是仙人身体的哪个部分？” 是像传说中那样的头领，还是手脚，亦或是某块骨头？ 以他的推断，能够让法海如此重视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部分。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法海接下来却是回答了他：“那是一具完整的仙人之躯！” “什么？！” 这一句话犹如带着石破天惊一般的效果，让杜白的瞳孔猛地一缩，往西湖方向飞的速度陡然一滞，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祥云上的法海。 “完整的仙人身躯？！” 以他所知道的信息来看，若只是仅仅留下一块骨头就已经困难重重了，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完整的仙人的身躯？ 而如果这句话属实的话，那这具身躯里面会蕴含有多么恐怖的力量？！ 恐怕将整个西湖掀翻引起滔天巨浪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相比之下，自己和法海两人如果仅仅是凭借着目前实力想要将这具身躯给解决掉，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啊！ 甚至还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问题。 能从对方手中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的。 不过就在他紧张的时候，法海却是微微摇头，面色如常地说道：“法师，你不必太过担心。” “这西湖存在于临安已经数百上千年之久，那仙人之躯也在湖底待了那么久，一直风调雨顺，可曾有过兴风作浪害人的事情？” 第639章 心魔 杜白闻言一怔，仔细想了想后也从初闻的惊惧中逐渐冷静了下来。 法海所说的的确没有错。 西湖存在了这么久，一直风调雨顺，甚至连大风大浪都没有，足以说明那湖底下的危险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 至少不会主动跳出来害人。 何况仙人既然已经死去了，就像是他自己手上的那些遗骨一般，应该已经没有了自我的意识才对，如果没有外力去干预，也不会出现什么特殊的异样。 但还有一个疑问。 “如果那仙人的遗骨真的如此安稳的话，那你口中所说的危险又是什么？难道是有邪魔想要趁机夺取仙人遗骨？” 他问了这个问题，不过心中还是觉得可能性并不大。 尤其他从那些小妖精的口中得知了西湖对于那些鬼怪们简直就是不能涉足的禁区！ 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也可以了解到，那仙人遗骨对于鬼怪的威慑力还是非常强大的，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这种情况下，还真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它…… 意外的是，法海依旧是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并非是妖魔，而是那仙人自己的心魔。” “心魔？” 杜白意识到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和尚心中恐怕知道很多关于神佛的隐秘，立刻神色凝重地问道：“你既然请我帮忙，就先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知于我，不然我无法保证可以给予全力的帮助。” 他从先前与对方的来往过程中就可以看出来，这法海可不是什么表现出来那副木讷的老实人模样，其心中也有许多自己的小心思。 无论是对范家还是对白蛇都是如此。 他可不喜欢被人防一手的感觉。 法海并未拒绝，手中缓缓托起那金钵，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活佛可知晓那位仙人为何会葬身于此吗？” “我之前也只听过一些民间的传闻。说是一位名叫赤羽大仙的仙人因为偷懒睡觉，导致临安连续三年大旱，死伤无数……” 他简单地根据当初听来的传闻故事复述了一遍，随后目光一转望向法海。 “这则传闻可是真的？” 法海面色平静，回答道：“半真半假。” 他的目光远远望向逐渐接近的西湖的边际，口中继续说道。 “那尊死去的仙人的确名叫赤羽大仙，不过其为人尽忠职守，丝毫不敢懈怠，更没有偷懒睡觉一事。然而那三年大旱的确是因他而起，最终他也因此而死，尸骨便是被封印在这西湖底下，承受千年之久的湖水冲刷的痛苦。” 杜白听他说着，联想到先前所说，心中一动，微微皱眉。 “是因为这尊仙人的心魔？” 心魔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从杜白根据鬼城书籍里面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大概可以用现代的医学中的“精神分裂症”来理解。 心魔没有真正的实体，甚至也并非外物，而是自己内心所产生的干扰因素。当因为某些异变而开始质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时候，大概就已经产生了一点苗头了。 不过一般来说，随着修炼的时间越来越久，那么道心也就会越来越稳，很难会质疑起自己的初衷与目的。 更遑论是所有修道之人的最终目标仙人了。 其他所有人都是为了成仙成佛而努力，在这路途中或许会产生自己是否能够达到终点的自我怀疑，亦或者有自己是不是走错路的担忧。 然而仙人已经站在了这条道路的终点了，实力天下无敌，地位更是至高无上，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道心更是固若金汤，稳如泰山，按理来说应该不会产生任何的问题才对！ 这就有些不符合逻辑了。 更惊讶的是，对于这个不靠谱的猜测，法海竟然同意了！ “的确如此。那心魔自从出现在赤羽大仙的心中之后，便一直在蚕食着祂的神识，让其逐渐变得时而疯狂且无法自拔，时而痛苦不堪万分后悔。” 法海长叹一声，目光流露几分感伤。 “当初那连续三年的大旱，也正是因为赤羽大仙为了抑制那心魔而无暇顾及之后，才发生的灾祸。” “最后的结果，便是那赤羽大仙因为终究无法压抑住那心魔的威力，被其他仙人所共同斩杀，并将其尸首封印于西湖底部，此乃仙界中不为人知的隐秘。” “此次我已经察觉到了那西湖底部的封印有所松动，若是不加以阻止，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让仙人之躯完全暴露出来。” “届时恐怕就来不及了。” 说话间，两人的行进速度极快，已经来到了西湖的周围。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整片大地，只有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让人能依稀分辨清楚。 湖上这时候也还飘荡着几艘挂着红灯笼的游船，远远听去似是有笑语声与乐器声，大概是哪里的富贵人家又在寻欢作乐了。 若是他们知晓自己此刻的脚底下就有一尊仙人的尸骨，而且还正在缓缓复苏，随时都可能降下神威的话，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这些与他们二人无关。 脚下踩着祥云，法海缓缓降落至岸边，面对着那水面轻轻晃动其手中的金钵，紧接着便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杜白定睛望去，看见水面赫然分离开了一条可供二人一起通过的直通黑暗的湖底的道路！ 法海率先向着底下飞去，而杜白略一踌躇之后，也是紧随其后飞了下去。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自然不会再临时起意后悔。 不过此刻他心中也有许多的疑惑。 仙人原来也会产生心魔！ 这则消息固然很是惊讶，但是他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更深的疑惑。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湖水在他们进入之后便自动复原回去，转而问向法海。 “如果说那些都是仙界中不为人知的隐秘的话，你怎么会知道那么清楚的？”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金钵上，联想到那些舍利子，不由得有些猜测。 “难道是因为那些舍利子？” 就好像是他吸取了佛骨中的记忆片段一样。 法海目光淡然，轻声答道：“因为贫僧的前世曾是那位赤羽大仙的好友，曾亲眼看着祂的陨落。” 话音刚落下，杜白的身形猛地一滞，他目光死死地望着前方法海的背影，内心生出一种近乎荒诞的难以置信的感觉：“你是神佛的转世？！” 第640章 湖底的秘密 他由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直到此刻对方口中说出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这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假如说神佛都已经死亡，那么他们的神识是否也会随之消散？就连凡人死后都能进入六道轮回之中进行转世，为什么神佛不行？ 他之前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似乎的确有这个道理。 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保持足够的谨慎。 因为认为自己是仙佛的人，法海并不是他第一个遇见的，应该也不是最后一个。 但是之前几个的精神都已经出现了一定的问题。 其原因大概就是因为短时间内大量的吸收了仙佛所留下来的知识而冲击了自己原本的意识，恍惚间将自己错认为也是和仙佛一样的存在，误以为自己也拥有那么强大的伟力。 这本身就是一种绝对的错误。只会让自己沉溺于仙佛之力所带来的短暂的强大之中无法自拔，从而走向歪路。 这种存在，杜白已经见识了好几个了。 他暂时还无法判断眼前的法海是不是因为吸收了舍利子中的知识而产生的变化。 如果是的话，恐怕也需要小心一些了。 法海虽然没有回头，不过似乎也已经猜到了他的所想，语气十分平缓地回答着。 “法师不必担心，贫僧并未被夺舍，只是因为那些舍利子的缘故而醒悟了一些前世的记忆罢了。” “贫僧当初之所以会来到这临安，正是因为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吸引力，指引着我寻找到那些前世所留下的物件。” “这金钵是，而那些舍利子也同样如此。” 法海手中的金钵散发出一道幽幽的金色佛光，将周围那隔空分离开的湖水照耀得颇为璀璨，似是在印证着其所说的话并非虚假。 “舍利子是你前世的遗物？！” 这个消息更是石破天惊，惊得杜白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假如这句话属实的话，那么白蛇和对方的仇怨岂不是更大了？ 简直和吃他的肉，吞他的骨一模一样！ “嘶……难怪会闹得那么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过好在这法海似乎并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不知是心胸过于宽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而此时，两人已经一路顺畅无阻地来到了湖底，只是肉眼可见，底部除了一些水草和失落的杂物之外，并没有什么仙人遗体的存在。 毕竟以前就算只是一颗佛骨和舍利子都能有那么巨大的动静，没道理眼下这完整的一个躯体却没有任何的迹象吧。 紧接着，杜白便是看见法海口中默念着某种经文，身上更是散发出一道金光，并且用禅杖重重敲击了一下地面！ “咚！” 只听得一阵似是闷雷般的响声，顿时激起周围湖水似是沸腾一般不断地翻滚退散着，湖底沙尘亦是被激起许多，似是沙暴却又无声地飞舞着，几乎遮蔽了视野。 不过在杜白的感知下，还是能感觉到周围似是有一道类似于结界一般的东西被打开了，应该便是其口中的封印。 待到沙尘散去，他便看见法海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散发着幽幽白光的水晶做的宫殿的大门。 只见那门扉上镌刻有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文字，似乎只要看到它们，都会冥冥中感悟到大量混杂而又繁复的信息！ 杜白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心脏便是狂跳不止，虽是魂魄状态，但还是能感觉到类似于血液集体涌入大脑的兴奋感，更是隐隐有种胀痛感。 他很快便是醒悟，迅速移开视线，心中那种压抑的感觉方才慢慢退去。 这种如今应该已经失传了的文字就好像是鬼城中所流传的鬼文一样，哪怕仅仅一个字都蕴含着庞大的讯息，而且相比之下要更加高级更加恐怖，也更加地难以理解！ 即便是以杜白的如今的神识，也感觉到想要深看有些吃力，甚至有种瞬间接触大量的讯息而恶心反胃的难受感。 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或者某个实力稍弱一些的修道之人的话，恐怕只要敢多看一眼，立刻就会被全身爆裂而死。 因为接触了太多其不应该接触的信息。 而惊讶的是，法海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些文字的时候并未有躲闪，就好像对他并不起作用一样。 这点倒是让杜白对其所说的是仙人的转世的说法有所信服了。 如果前世就学过这种文字的话，那么反应自然不会很强烈。 “这些文字是仙文，所撰写的便是那位赤羽大仙的名号与无上的仙力。” 法海给他解释了一句，随后将金钵对着那门扉，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似乎连接着的是另一个世界，就好像是先前玉缘仙子的空间一样。 “里面便是赤羽大仙的封印之地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沧桑与感慨，就好像是时隔多年重见当年的老友一般，心中难免会有所怅惘。 这点便是仙佛也无法免俗。 等两人一同穿过这道门之后，瞬间就犹如来到了另一个比起湖底更加诡异的世界。 只见头顶之上没有日月与星辰，只有一片不断翻滚着的熊熊烈焰，蔓延至整片天空，一眼望不见边际！ 那火红的光芒伴随着滚滚而来的热浪烤炙着整片大地，让地面寸草不生，连一滴水的痕迹都看不见。 只有一片被炙烤得滚烫的似是水晶铺就的地板，沿着一道深深的峡谷蔓延至远处，还有两旁均匀分布的一座座岩石雕刻而成的雕塑，意外的有种异域风情。 那些雕塑在杜白的分辨看来，虽然造型与动作不一，但大多都是同一个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英俊魁梧的男子，身上披着厚厚的战甲，手中持着长枪与利剑，顶天立地，法相庄严，即便仅仅只是雕塑，却也同样能让注视者感觉到赫赫神威，几乎让人忍不住想要生出一种跪地膜拜的冲动。 杜白身上的佛光在这般威慑下自然散发出来，以柔和的防御卸去这般压力，让他可以更加自然地观察着沿途中这些一座座的雕塑。 这些都是如此的栩栩如生，除了没有颜色之外，几乎与真人无异，甚至让人觉得它们可能会活过来一般。 “这就是那位赤羽大仙？” 第641章 宫殿 法海脚下的祥云在进入了这片区域之后就自动散去，正在徒步行走。 其脚下的鞋子只是普通的布鞋，在这滚烫的火烤之下不多时便是消磨殆尽，只留下光秃秃的脚。 不过他并未在意，依旧是赤脚走在这滚烫的地板上，如履平地一般，甚至走得更快几分。 不过其身上的袈裟应该并非凡物，正散发出淡淡金光，并未因此而烧毁。 而杜白虽然是魂体本该可以飞行，在这里却仿佛受到了某种特殊的压制，也只能贴近地面漂移，甚至移动速度也不能很快，与步行相差仿佛。 这点让他联想到了鬼城内的禁止飞行的结界。有些类似，不过论效果的话，显然是这里远远胜出。 此时法海的目光也从旁边那一座座的雕像上划过，显露几分缅怀的眼神。 “这些的确都是那位赤羽大仙曾经的模样。每一座都是诸位仙人亲手雕刻而成，其中灌注有无上的仙力。” “这既是为了纪念赤羽大仙，也同样是为了镇压他的仙躯，防止其死后还会出来为祸人间。” “只是时隔多年，这上面的仙力大多已经消耗，所剩不多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导致封印的松动。” 当听闻这番话，杜白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既然担心他的仙躯可能会在死后依旧为祸人间，那么为何不尽早将他的身体给毁灭掉，反而要大费周章地将其封印在这个地方？” 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这简直就像是将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火药桶埋在地下，万一哪天炸了谁也说不准。 仙人之间难道还会和凡人一样，会祭奠死者？！ 法海微微摇头：“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赤羽大仙终究是为了天下，而将那心魔封印在自己的体内，最终甘愿身死以身殉道。若是将其身躯摧毁，那么非但辜负其一片赤子之心，反而会将心魔给释放出来，结果更加难以控制。” 所以终究还是那心魔的问题。 不过从其话语中，杜白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对方口中的心魔似乎与他所理解的不太一样。 心魔应该是人自己体内所生出来的，人死道消，自然也会随之消失，怎么可能还会跑出来？ “你所说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法海此次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目光深沉，再次摇头：“贫僧也不知。” “你不知道？”杜白一怔，目光从那些沿途的雕塑上移开，落在对方身上，有些奇怪。 “贫僧前世的记忆并未完全回复，而那心魔的存在又似乎是神佛中的禁忌，贫僧所知也是甚少，恐怕无法给予法师一个圆满的回答。” “贫僧只知道，那心魔的出现，或许与如今神佛的消失有关！” 杜白目光一凛。 若真是如此，那么问题恐怕就有些大了。 他早前便一直在追寻着神佛为何会消失的真相，没想到会在这里探知到一点可能的线索。 他原本也是想要再问多一些信息以作准备的，只是法海看来所知道的东西也不算是特别多，问了几个问题对方也大多都是不甚清楚，甚至关于一些神佛的信息未必有杜白了解得多。 好歹杜白也是接触了好几个仙神遗物的。 等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这条看似十分漫长的道路终于可以望见尽头了。 抬眼望去，可以隐约看见远处有一座宏伟到近乎顶着天空的宫殿矗立着，若是不出意外，那里应该便是葬着赤羽大仙仙躯的陵墓。 不过远看虽是宏伟，但是当两人走近之后，杜白才真正看清了那宫殿的真实样貌。 两个字，破落！ 只见这本该是亭台楼阁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废墟和烤干后的干涸的泉眼，而那主殿更是残破不堪，不仅整个顶端仿佛是被生生削掉了一半，墙壁更是破洞许多，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让人深感叹惋。 或许原本应该是一个神仙福地一般的仙境。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初这里或许该有仙鹤飞舞，有灵泉涌灌，有各种仙草丛生，也有仙童仙女在亭台楼阁间漫步嬉戏，引人入胜。 然而，如今睡也未曾料到，却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不过饶是如此，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 两人现在都是正常人的身高，然而在这座宫殿面前却是显得格外渺小，甚至连宫殿前的几节玉石做的台阶都和他们人一般高度，更遑论那支撑着整座宫殿的数十根盘龙金柱了。 整座宫殿当真如同望不见顶的山岳一般，令人情不自禁心生敬畏之情，感叹自生之渺小。 而更重要的是，在这宫殿里面，杜白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且混沌的气息。 那气息虽是有着仙人般的神圣，却也蕴杂着某种恍若是极致邪恶的杂质。即便是以魇龙王的角度来看，都能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更准确地来说，那绝非什么普通的鬼怪亦或魔头，无所谓生或死，甚至杀戮也不是其目的，而是某种纯粹的邪恶与恐怖。 仿佛只是靠近就能感觉到那种近乎于毁灭的危险感，让人有种敬而远之的冲动。 眼看着法海就要去推开宫殿的大门，杜白忽而出声喊住了他。 “且慢。” “你可确保那赤羽大仙的仙躯现在还是处于死亡的状态吗？” “毕竟那心魔可是连那些仙佛们也无法抵抗的东西，如果它突然出现暴起，那么我们这么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法海动作一顿，慢慢收回手来。 “法师说的有理。方才是贫僧鲁莽了。” 法海经提醒后忽而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先前因为觉醒了前世身为真佛时候的记忆，而一直沉浸于其中，不知不觉间也把现在的自己给当成了真佛，因此可以如此义无反顾来到这里，只为巩固封印消除危机。 然而他必须承认，他现在只是一个凡人而已，顶多继承了那些前世的舍利子内部的记忆和佛力之后，拥有了远超凡人的力量。 可毕竟还只是凡人。 第642章 残象？ 终究一介凡人距离真正的神佛还相差甚远。 如果就这般贸然进去，还真有可能遇上危险。 毕竟他也拿不准里面的赤羽大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杜白看他停下来，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要真正地直面仙人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尤其是在如今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 “不然我们还是今天就到此为止，暂且先回去稍作休整。然后由你出面向天下有名望的正道人士发出邀请，请他们来协助加固封印，岂不是更加安全？” 杜白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心中时刻保持着最大限度的谨慎。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以他们两人的力量很难说能不能完成任务。如果真是仙人之躯的话，恐怕的确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而其他地方的活佛亦或是道行高深的天师世间虽少，但天下之大，总也能找出十指之数的。若是有那些人过来帮忙，成功的机会显然会更大一些！ 法海斟酌了一下，也觉得有些道理。 他也感觉到了这宫殿内的气息有些诡异，恐怕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他心中还在犹豫着，毕竟这里危险颇大，谁也保不准过两天，这封印会不会就被突破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而未曾预料到的异变发生了。 只见其手中的金钵忽然亮起一道璀璨且强烈的佛光，并逐渐地在空中凝聚出了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形。 杜白隐约可以看清那模样应该是某一个正在打坐念经的和尚，其容貌眉眼间与法海颇为相似，只是要看起来更加年轻许多。 而那身气息却让杜白瞬间便是联想到自己曾见过的额祖佛的形象。 两者虽然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但是却都显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的气息，恍若是真佛临世，哪怕只是细微的动作都似乎蕴含着无上的佛理，发人深省。 似乎只要凡人多看两眼，就会感悟到真理，从而甘愿剃度出家，钻研佛理无法自拔。 不过…… “这是那些舍利子所残留的画面？也就是法海的前世？” 他把这佛像放出来干什么？ 杜白有些奇怪地转头望向法海，却看见对方同样有些惊愕，似是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幕。 法海见他望来，立刻摇头沉声道：“这并非是贫僧施展的手段。而是这金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主动释放出来的残象。” 这没必要撒谎，看来的确不是对方所做的。而且看他此刻似乎也在试着收回，不过并没有效果。 这东西好像不是很听对方的指挥。 虽然其自己便是那尊真佛的转世，这会儿却也控制不了这股力量。 杜白重新看向那漂浮在空中的那真佛的残象，有些奇怪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而接下来，他便是看见那真佛残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满是慈悲之意的双目中却并没有人拥有神智时候的光芒，就好像是一尊死物。 但即便如此，其中所蕴藏着的佛力依旧让杜白感觉有些不好对付，颇有些压力。 紧接着，那真佛残象便是伸出手去，对准那宫殿的大门——轻轻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响，那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大门竟是如此轻易地就被推开了！ “什么！” 杜白和法海两人均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杜白万万没有想到，这残象特意花费力量跑出来，竟然是专程来帮他们推门的？ 难道是看他们两人打算暂且退去，所以要主动出来给他们加油打气？ 而且还推完就跑了？！ 只见随着宫殿大门的打开，那残象似是也耗尽了气力，重新凝聚成了一缕金光，飞回到了金钵之中，再不见踪迹，只留下他和法海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真佛难道是特意出来捣乱的？！ 而且坑的还是自己的转世？ 法海显然并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自己也处于还没回过神的状态。 直到良久才逐渐平静下来，转头看着杜白轻声说道：“法师，既然真佛已有指示，说明其中未必会有大恐怖。我二人不妨便趁此机会进入其中，以免辜负真佛的一番好意。” 杜白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无语。 这是你的前世，当然不会坑你了！可谁知道别人会怎么样？ 万一真出现了什么问题，还不是得自己花费精力自保才行！ 不过都到了这一步了，殿门大开，如果不去看一眼还真有些可惜了。 何况他也已经发现了，虽然殿门被轻易推开，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跑出来，也没有什么格外恐怖的气息窜出。 只有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古老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腐朽的气味，就好像是一座深埋于地下的古棺终于展露于世人面前一样。 一种尘封于不为人知的历史深处的厚重感扑面而来，让人呼吸都不由得变得沉重了许多。 似乎并没有太过于可怕。 而此时，法海已经率先踏过门槛，走入宫殿内，杜白谨慎地看着对方，没有出现什么暴毙而亡的情况，方才小心飞了过去。 一踏入宫殿之内，似是便与外界隔绝了一般，身上少了原本在外面的火烤的炙热感，反而透着些许秋日的清爽。 而宫殿内虽然应该已经数百上千年都没有人进来过，但地上或墙壁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灰尘或是脏乱，维持着仙境的高洁。 杜白缓缓打量着这高大的宫殿的内景，意外的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甚至连一张桌椅都不存在，空空荡荡，只有十六根宽大的柱子连接起了顶部与地面，其上遍布着古老玄奥的字符，弥漫着无法言喻的神秘的气息。 远看就如同是十六个尽忠职守的侍卫一般，日夜守卫着此地不被外人所侵犯。 而最引人注目的远非这些。而是在正前方，有一座高大如同山岳般的身形正坐在一张玉石雕刻成的椅子上。 那身影身着一袭盔甲战袍，五官英俊也不失战士的英气，眉眼间透露着一种久经沙场的将士的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还活着时，其该是何等的威猛！ 第643章 被遗弃之人 万幸的是，对方并没有起身迎接杜白等不速之客，而仅仅是紧闭着双目，侧身坐在那玉椅上，就好像只是陷入了安静的睡梦之中没有醒来。 不过实际上，他们二人都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气息，其面容虽然历经千年之后依旧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但也没有任何的血色，苍白如雪，看起来就只是一具僵硬的尸体而已。 而且，自从他们进入这里之后，原先在外面所感受到的那混沌邪恶的气息竟是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的是神佛的纯净的威严以及浓厚的檀香味。 这份威严并不像外面那么霸道，虽显凌厉，却也有些柔和的意味。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杜白稍稍放下心来，总也不至于那么担心出现危险了。 如今即便是直视这位仙人的容颜，也没有感觉到危险，说明对方的确已经没有了意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幽幽的叹息声骤然从那仙躯的方向传来，让他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去。 只见一道与寻常人一般大小的颇为凝实的魂体正站在那庞大仙躯的手掌之上，低头望着他们，眼神中有着些许感慨。 “这么多年来，始终只有我一人独自镇守于此，摒除妖邪，护得天下安宁。虽说心中无悔，却终究有些寂寥。现在终于有人来和我一起说说话了。” 杜白怔怔地看着那家伙，五官以及打扮皆与赤羽大仙的身体极为相似，或者说是一模一样，仅仅只是变成了正常人的大小而已。 莫非……这是赤羽大仙的仙魂？！ 杜白猛地转头望向一旁的法海，想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不过对方显然也是愣住了，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一幕。 毕竟在其前世的记忆里面，赤羽大仙应该是已经死了的，就连身体都被仙法和佛法给多重封印，就是为了防止其仗着仙躯的强横有复活的可能。 怎么可能过了千年之后还有一道魂体存在呢？ 更糟糕的是，那仙魂眉头一皱，忽而厉声喝道：“不过此处乃是吾之陵墓，你们二人为何要擅闯进来？若是不给个答案的话，今日你们便留下来一起陪葬吧！” 此话一出，战意毕露！ 其左手振天一挥，便见一道金光闪过，旋即一把金玉长枪凝聚在其掌心之中，哪怕只是随意的腾挪间亦是赫赫生威，引起周围的空气都微微地颤动。 而对方的目光则是紧紧地盯着杜白和法海二人，似是只要两人稍有什么异常之处，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杜白不由得心中一紧，身上气息涌动，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真要到了最后一刻，他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是神还是魔，打便是了！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身上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其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极为微妙的违和感。 尤其是在对方显露战意的那一刻更是如此，让他心中稍稍多留了一个心眼。 与此同时，一旁的法海首先往前走了一步，面色淡然地抬头望向那看似高高在上的仙魂，手托金钵以佛门秘法提高了声音，喊道。 “赤羽大仙！你可还记得贫僧是谁？” “哦？” 那仙魂目光打量了法海两眼，先是有些疑惑，旋即双目一睁，有些惊愕：“你是……贤劫佛的转世之身？！” “不错。贫僧当初自愿化解一切功德与修为之后，也没曾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你再次见面。” 此时的法海似乎已经回到了前世的记忆之中，带着几分叹惋的语气。 “竟然是你！” 仙魂一愣之后，哈哈大笑，手中的长枪也是一甩之后便重新幻化做了光芒消散于空气之中不见，战意也同样是收敛了起来。 “我终究是老糊涂了。旧友相见却没能认出来，反而兵戈相向，实乃不该！” 仙魂大方认错，随后再次一挥手，便见半空中凭空生出了一条由金光凝聚而成的仙路，从二人的脚底下直接汇聚到对方的身前，也就是那赤羽大仙仙躯的手掌之上。 “既是朋友，不妨上来一聚，好好聊聊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由衷轻叹一声：“我终究是犯下了大错而被困于此地千年之久，也不知外界究竟如何了。” “你为何会舍弃真佛之身转世为人？如今的仙界可还安宁？又有哪些新晋的仙佛？” 说到最后，他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杜白身上，略显好奇地问道：“还有，这位小友又是何人？” “我总觉得，这位小友的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莫非也是哪位仙佛的转世之身？” “此事恐怕说来话长……”法海答道，“仙佛两界早已不在，适逢天地大劫，仙道不久，贫僧也只能投入轮回之中，寻求解救之法。” “仙佛两界不在了？！” 此消息对于已经被困于此地数千年的赤羽大仙显然是一个惊人至极的消息，当即便是面色一变，似是有些急切地连番质问：“何时消失的？难道那漫天神佛都已经战死？仙佛已经失败？那为何只留下我被镇压于此地？” 对于这些问题，法海也不是十分清楚，只能摇头答道：“仙佛两界的消失乃是发生在贫僧投入轮回之后，如今贫僧也无法做出回答。”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那赤羽大仙似是有些失魂落魄，仰头颇有些悲戚地失笑一声，“难道我只是被遗弃之人么……” 法海微微皱眉，再次出声劝说道：“赤羽大仙，你既已经身死，为何还不进入轮回？反而还要逗留于此地，反倒有害于封印的延续！” “此事我自有我的苦衷。” 赤羽大仙摇头道，旋即似是失了兴致，席地而坐。 轻轻拍手之后，便见半空中七彩霞光闪过，动人的仙乐渐起，几个脚踏祥云的美丽的仙女一边欢笑着一边手中提着美酒佳肴缓缓飞来，飘然落在其身前，眨眼的功夫便是摆上了一桌的丰盛的酒席。 那酒乃是琼浆玉露，香浓醇厚，只是闻一下便觉得心中烦恼全无，兴致高昂。若是喝一口，怕是便能修为大增，白日飞升也不是什么久远的梦想。 那菜肴乃是仙果仙禽，鲜美动人，香气扑鼻，相比之下那些寻常凡间的酒菜简直就味同嚼蜡，难以下咽。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着浓厚的灵气，若是常人一口下去，从此百病不侵，延年益寿也不在话下。 而那些风姿卓越的仙女们摆完酒席之后也并未离开，而是附和着那动人的仙乐跳动着世间难得一见的舞蹈，虽没有丝毫的魅惑，却能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舍不得离开片刻的视线。 第644章 陷阱 也多亏了这赤羽大仙的仙躯十分宽厚，哪怕只是一个手掌就犹如一座小山一般宽大，足以让他们在上面随意地走动也不觉得丝毫拥挤。 “二位远道而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妨便请二位来吃顿酒宴，也免得此次空手而归的好。” 仙魂轻轻拍手应和那乐曲，一边邀请着还在下面观望的二人。 这一幕显然与杜白等人所预料的不一样，法海更是皱紧眉头。 他也有些意识到对方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了。 哪有人会在自己的尸体上面大摆酒席的？怕不是疯了！ 若说是疯了，也的确有些可能。毕竟数千年下来，这里都只有对方一人，即便是变出来那些仙女仙童们玩耍取乐，有那些美酒佳肴享用，可终究也只是变出来的，并非实际存在。 这般数千年的孤寂，足以让一个人心中的心念崩塌。 这对于他们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仙魂拍了一会儿手，忽而一顿，低头望向他们，眼神逐渐失去了原本的柔和，反倒有些凛冽。 “怎么，二位莫非是看不上我这小地方，不愿上来一起玩乐？” 此话一出，杜白非但没有往前，反倒还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暗自嘟囔着：“傻子才会真的信你上去。” 随着方才慢慢的接触，对方身上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亦或是神态表现，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以他敏锐的直觉来看，对方显然是没有怀着什么好意。 若非是担心会不会直接激怒对方动手，他都打算往后退出去先离开了。 法海显然还没他的这般觉悟，反而沉声说道：“赤羽大仙，你莫要再说笑了。你应该清楚我们今日过来是做什么的。” “如今千年过去，封印已经衰减，若是不加以巩固，难保心魔会不会跑出来为祸人间。” “而你，既已身死，便快快进入轮回之中，莫要再逗留于凡俗之间！” “哈哈！你是在对我说教吗？”那仙魂冷笑一声，再次起身，身形慢慢飞起，一直飞到了那仙躯的头部位置，站在那额头的头盔之上。 “我便是我，何须别人来对我指指点点？我既是仙，便应当永生不死，为何要投入轮回，忍受世间疾苦？” “我为了仙界安宁已经忍受了数千年，可现在仙界既然已经亡了，我又何必再继续忍耐下去？” “依我看，这封印早就不该存在了！” 他伸手触摸到那额头，瞬间一道强光闪过，随即周围的空间中忽而响起了似是粗重的铁链滚动的噪声，密密麻麻，就好像是有上千根无形的铁链束缚住了对方的身体，直到此刻才有所松动…… “不好！他想要突破封印！” 法海立刻心中不妙，欲要立刻飞上去拦住对方的动作。 可偏偏那禁止飞行的结界即便是在这里也同样是生效的，让他身形显得十分笨重，无法立刻飞身上前。 当即，他也只能浑身运起佛力，一道道璀璨的金光从金钵之中迸发而出，笼罩着他的身体，让他迅速沿着原先赤羽大仙所做出的那道天桥，向着上方奔去！ “等等！” 杜白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话，可惜法海已经飞奔上去欲要阻止对方，已经来不及听他劝说了。 杜白眼看着对方的背影上去，并没有任何想要跟上去的意思，反而心中的不安感却是越来越大。 他心中总觉得事情可能没有眼前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眉头紧皱，仰头望着那正在仙躯头顶欲要解除封印的那仙魂，忽而隐约注意到对方的动作似乎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意思。 片刻时间还是始终维持在最开始的那一步。 简直就好像是是有意的……有意在等着他们上去阻止一样！ “他在等……等我们上去阻止他？” 这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事情！ 那他何必要多此一举？ 杜白忽而心中一凛，意识到一种可能。 除非对方的本意就不是突破封印，而仅仅只是诱使两人上去而已！ 仔细想来，自从他们进入到这里的第一步开始，对方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劝说他们二人上去与其一同玩乐。 而那宴席和仙女们更是赤裸裸的明示。 “那里有陷阱？！”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究竟使了什么手段，不过肯定有危险！ 杜白敏锐的视线更是注意到那仙魂正侧眼瞥着下面正在快速奔来的法海，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就好像是看着愚蠢的猎物正一步步地走入到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中来一般！ “法海回来！” 杜白当即一惊，立刻动用佛力叫住对方：“上面有陷阱！” 法海听到了他的声音，脚步猛地一顿。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蠢材，方才只是关心则乱，眼下被提醒之后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只是此时此刻似乎已经晚了。 他已经奔跑到了距离那手掌近在咫尺的位置，那些仙女和美食们似乎都已经近在眼前，正好奇地睁大眼睛望着这个突然跑来的和尚，掩面轻声窃笑。 但这本该让人心痒的一幕落在法海的眼中时，却犹如地狱一角一般，让他浑身一震，抓紧这最后一瞬，金光疯狂地往身上倒灌着，只为了护住其自身的周全！ 那仙魂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出声提醒的杜白一眼，随即面容变得狰狞如同恶鬼一般，声音嘶哑且恐怖。 “已经来不及了！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走！” 话音落下，整个宫殿开始剧烈地颤动，杜白万分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在这一瞬，周遭的空间都仿佛是水面波纹一般开始渐渐地晃动，又好像是瞬间经历了上千万年的风吹雨打而遭受了风化一般，逐渐失去了颜色…… 从他的脚下开始，灰白幽森的色调开始逐渐向整座宫殿开始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一股腐烂的恶臭开始扑鼻而来，充斥着整个宫殿。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杜白浑身僵硬地抬头望去，只见原本英俊威猛的那赤羽大仙的仙躯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了一堆被无数条生锈的铁链所束缚着的腐败的烂肉和枯骨…… 先前那美好的一切——都只是幻境！ 第645章 金钟 整座宫殿此刻只剩下灰败的色调，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棺材，埋葬着里面的巨物。 那王座之上，一滴滴的黑红色的血液缓缓顺着扶手淌下，落在地面上，上千年的时间已经积蓄得犹如水洼一般，更是散发着一股惊人的腥臭味道。 而那一滩滩的烂肉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如同虫子一般蠕动着，又好像是还在生命力顽强地生长着一样，一些地方更是长出了暗红色的肉芽，就好像是一根根肉状触手一样，微微抖动着。 然而此时那已经生锈的粗重的铁链紧紧缠绕在那上面，将这种继续生长的可能给死死地遏制住，也成功限制住了其肉体的活动范围。 可即便如此，数千年的时间打磨下来，那肉芽已经逐渐蔓延到了铁链之上，就好像是想要将它给融为一体，让它再也无法阻止它的生长。 这种计划看起来似乎是很可能成功的。因为已经有些烂肉已经覆盖在铁链之上，乍一看去，就好像铁链已经消失了一般。 唯独没有变化的可能就只有那烂肉之下的白骨了。 其全身上下的骨头有的晶莹如玉，比之最珍贵的宝石还要夺人眼球，有的却是枯黄灰败，就像是被人吸干了骨髓，只剩下了空空如也的躯壳。 即便是此时，他也能看见一丝丝的黑色烟雾正缭绕在那骨头之上，穿梭于腐肉之间，就好像是在吞噬着什么。 这种又诡异又恐怖的景象落在杜白的眼中，瞬间感觉到了浓重的恶意，就好像是目睹了世间各种难以形容的罪孽，即便是他也觉得大脑中好似是被重重地锤击了一下，闷哼一声，双目有些发黑！ 只因为这一瞬间的压力过于巨大，以至于他一瞬间都有些扛不住！ 好在压力有部分可以转移到魇龙王的身上，不至于独自承受太多，让他可以稍稍适应过来。 若是换一个普通人，毫无防备地瞧见这么恐怖的一幕，恐怕瞬间就会丧失理智变成一个疯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之躯？” 杜白身上佛光展现，微微眯着眼睛望向那巨大的腐烂的躯体，忽而觉得有些荒谬的讽刺。 世人都说成仙好，谁都希望能长生不死，永世不灭，免于六道轮回之苦。 却谁又能料到，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死后也会变成这么凄惨的模样呢？ 甚至死后也无法得到安宁，还要被啃食侵蚀成这副模样。 那些秉持着如此信念的修佛修道之人若是瞧见这一幕，是否会有些悔意？ 不过这些现在并非是重点，重点是杜白透过这副真正的景象，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他早就有所预感，这个地方有些不太对劲。 现在看来，是那仙魂或是因为被锁链所束缚住或是别的结界等某种原因，而根本无法离开那具仙躯的一定范围内，只能诱使其他人靠近，继而得到机会进行吞噬。 这么一想，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暗自庆幸。 “幸好今天来的只有自己和法海两个人，而且他们两人都有真佛的佛气护身，可以一定程度上免疫干扰。若是多来几个普通的活佛或是天师，没有真佛或是仙气护佑，恐怕根本无法抵抗得了那仙魂的力量！” “到时候，死伤恐怕更为惨重！” 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法海不小心被抓住了，也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影响，自己还可以另外想想办法…… “不对……” 杜白本来还在犹豫着到底应不应该暂且先抛下法海离开，只是就在这时他忽的一怔，隐约发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仙魂，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眼前的腐烂的仙躯过于震撼，以至于他一时都没有注意到那仙魂本身…… …… 而这个时候，法海也没有就此放弃生路。 当真正的宫殿景象展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看见这具腐烂的仙躯不由得大惊失色，而先前原本就在眼前的那些美食美酒们也是在这一瞬间变作了一滩烂肉和血液，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臭味。 若是真有人听信而吃了下去，恐怕立刻就会变成对方的傀儡，再无半点生还的机会。 至于那些原本在翩翩起舞的仙女们，此刻则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些浑身没有皮肤的血肉糜烂的怪物，张开大嘴，发出嘶哑的震天响的吼声，疯狂地朝着法海奔来！ 法海当即冷静下来，手中金钵倒扣而出，一道金光从钵口发出，直直照射向那几只鬼物。 那几只鬼物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便被收入了金钵之中，再无半点声息。 法海低头看了一眼金钵内的被佛光所压制住的怪物，面色不由得有些沉重。 “这些若是没有猜错，应该便是平日在西湖中溺死的冤魂，竟是被困于此处，成为其傀儡一般的存在。” 他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想着等日后应当要为他们超度一番。 只是危机并未就此结束，或者说这还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那仙魂猛地从空中迅速飞下来，一掌直直袭向法海的头顶，指尖锋利，似是要直接贯穿了他一般！ 法海当即举起金钵，身上金光大作，离体数尺，犹如一座无法撼动的金钟一般将其护于中心，抵御着外界的袭击。 而那仙魂与其撞击的瞬间，顿时一道轰然的炸响声响起！ 只见那金钟上赫然出现了几道裂纹，不过还好并未完全碎裂开来，倒是那飞下来的仙魂不见了踪迹。 法海并未放松警惕，片刻之后似有所觉，目光迅速转向右侧不远处，只见那仙魂从那一堆烂肉之中缓缓漂浮了出来，身形没有任何的损伤。 紧接着，便是看见对方慢慢阴冷一笑，手掌握拳。一瞬间，周围那些腐肉似是被其召唤一般，迅速从四面八方飞来，直直笼罩着那法海护体的金钟之上！ 只是眨眼的功夫，法海原本所在的地方便只剩下了一块巨大的团团围绕的肉块，且那上面的肉筋还在缓缓地蠕动并挤压着，就好像是活物一样。 乍一看，犹如一条捕获到猎物的蟒蛇，正在不紧不慢的绞杀着猎物，准备慢慢享用这顿丰盛的晚餐。 第646章 太弱了？！ “贤劫佛……你又何必再强行撑下去？”那仙魂轻笑一声，用蛊惑的语气缓缓道来，“仙佛在放弃自己的身份时就已经死了，你的转世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倒不如把你的力量给我，让我来重现仙佛的荣光，岂非更好？” 只是话音刚落下，便看见那肉团之中一道金光闪过，随后再次轰然炸响！ 那仙魂瞳孔微微一缩，只见一道真佛的虚影从法海身上冒出，将那些腐烂的肉块尽皆挥散而去，一切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还不死心吗？”仙魂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周遭那些腐肉再次缓缓浮起，眨眼的功夫已经幻化出了数十个人形的怪物，皆是嚎叫着朝着法海扑去。 贤劫佛毕竟已经死了，现在的法海只是转世而已，根本就不可能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如今能够勉强支撑也完全是因为那些舍利子内所留下来的部分力量。 一时或许无法奈何，但是只要继续耗下去，迟早对方会耗尽气力，成为他的一餐美食。 想到这点，他不禁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有些贪婪。 他已经忘记了有多少年了，一直吃着这具腐烂的仙躯，即便是有不小心溺亡的尸体，却因为都是凡人而食之无味。像是法海这样充满灵气的躯体，还真是难得一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破空声忽然传来！ 仙魂刚刚转过头去，便惊愕地看见一道白光正在朝着他飞来！ 甚至瞬息之间，已经到达了他的面前，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将他的身体给切碎成了无数个碎屑！ 他只能睁大了双目，有些不甘地消散于空气之中…… “果然……” 杜白看见这一幕之后，心中稍稍一松，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仙魂的力量恐怕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弱一些……” 从刚才开始，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仙魂一直在虚张声势。 借着这仙躯的力量给自己壮大声势！ 实际上，从感知来看，对方的实力顶多也不过是五百年左右的道行，可以和如今的法海打个平手而已。 若是放在外面，也可以算是一个十分强大的难缠的对手，若是为祸人间，还不知会死伤多少人。 但是如果杜白尝试动用佛力以及仙气混合的话，至少七百年往上的道行足以瞬间解决掉对方！ 更别提他还可以借用一部分魇龙王的力量，那千年以上的修为足以让他完全无视对方的存在！ 就像是方才那样，他仅仅一招就已经让对方无法招架了…… 然而，这也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好歹也是一个仙人的仙魂，怎会弱到如此地步？！” 简直就像是狐假虎威的假物一样。 关于这点，他所想到的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这仙魂并不是赤羽大仙的魂魄，而是一个假借了名头的外来邪祟之物。不过从周围那些结界和封印来看，并不太可能。 甚至可能还未靠近，就被庞大的仙威给灭杀了。 二来则是与那锁链有关了…… 杜白仔细打量着那缠绕在这腐败的仙躯上的重重锁链，这些应该就是当初仙界封印了这尊仙人的手段之一。 而也是这东西，才会导致其实力根本无法完全发挥出来。仅仅只能凭借着如今封印松动的些许漏洞而释放出来的一点力量。 也正是因为锁链的束缚，所以对方根本无法离开仙躯的一定范围内。 而紧接着的事情也间接证明了他的猜想。 只见又有一道仙魂缓缓地从那腐肉之中浮现了出来，目光阴冷地瞪着杜白：“你是谁？为何会拥有这么强的力量？” “死不了？” 杜白目光一沉，索性再次挥手而出，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对方！ 那仙魂立刻便是再次被打碎！ 紧接着，又是第三道、第四道…… 然而都刚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杜白给灭杀，甚至后来只来得及冒出来一个头，就已经被杜白眼疾手快的给砍死！ 他倒要看看这东西究竟能复活几次！ 恍惚中，让他有种在玩打地鼠般的违和感。 不过这东西怎么也打不死，反而不停地钻出来，着实是有些恼人的。 不过实际上更着恼的是那仙魂自己！ 这一次，仙魂知道自己冒头就要被杀，索性还躲在那腐肉里面，恼怒地喊道：“停！你应该知道，你是杀不死我的！” “只要这仙躯不灭，我终究会不停地复活！你如今就算再怎么杀我，也不过是白费气力罢了！” 杜白目光微微闪动，随后一道白光攻击向那腐败仙躯的某一处。 本也只是试探一击，没有指望会有多么好的效果。 只是没有料到，这一击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甚至连一道白痕都没有留下！ 那腐肉看似柔软，可毕竟也是长在仙人的尸体上，根本不是凡力所能撼动的。 这一刻杜白也不免觉得有些棘手了。 “想彻底解决掉它，必须要先消灭掉这具仙躯？” 不过此时，有了他的拖延，法海终于是得以脱身恢复了安全，暂时退了回来，身形多少显得有些狼狈，看来刚才也没少吃苦头。 吃些苦头也好，总比下次还会因为得到了真佛的力量就敢大摇大摆过来封印仙尸的好。 此时法海显然也惊诧于杜白的实力，不过现在并非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而是沉声道：“法师，不必一定要解决此仙魂，只要能将封印加固，那么这仙魂自然也就没有了出现的机会。” 这点倒是提醒了杜白。 只要将根源堵住，那么自然也就解决了问题。 自己方才又被这仙魂给迷惑住了，还真以为对方不死不灭。 “那么这封印该要怎么处理？” 杜白目光缓缓扫过那仙躯，寻找着可疑的痕迹。 “法师不必担心，此封印便交给贫僧即可！”法海沉声道，“只要法师为贫僧护法，以免那鬼物过来干扰！” 这点倒是简单。 杜白点头应下，而法海则是转身走到了周围那一根支撑着宫殿的柱子旁，径直盘膝坐下打坐，身上金光逐渐汇聚在金钵之中，并借此融入到了柱身内！ “叮！” 恍若是激活了什么，只见整个宫殿内的十六根柱子尽皆慢慢亮起了淡淡的金光，与此同时，一根根的粗重的铁链逐渐从柱子上显现了形状。 且赫然与锁住了仙躯的那些铁链牢牢相连！ 第647章 挣扎 这锁链一端连着这些柱子，一端则是牢牢捆锁住那仙躯，似是融为一体。尽管被腐蚀而有些许的锈迹，但仍旧即便是千万年也不曾有所动摇。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年那位赤羽大仙是以一个怎样的形态被困死在这座椅之上。 让一位仙人都无法逃离的阵法…… 杜白睁大着眼睛，运用起自己在鬼城内所学习到的阵法知识，开始仔细观察起周遭的每一处细节，期望能够从中了解到一些信息。 只见在法海坐下之后，粗重的铁链的表面开始泛起淡淡的光泽，原本有些生锈的表面焕然一新，就好像是被重新锻造过的一般！ 只是这种状态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瞬而已，很快其表面的光泽便变得黯淡了起来，甚至逐渐再次浮现了一些锈迹。 毕竟要想加固这等结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当初好歹也是仙人们亲自出手设置的，其中各种仙法和符咒极为繁琐，根本不是随便一个普通人就能解决的事情。 也多亏了法海拥有前世的记忆，如今只需按照一些留下来的信息灌注进入灵气进行修复即可。 不过饶是如此，所需要花费的时间还是颇为漫长的。 杜白则是守在一旁，一边观察着这阵法的玄妙，一边警惕着可能会出现的敌人的袭击。 那仙魂可不像是那么容易就会放弃的家伙。尤其是这个阵法修复完成之后，它就很可能会被重新封印起来，而无法活动。 也就意味着它将要继续忍受着数千年的黑暗！ 这种情况下，很难保证它会不会暴起发难，孤注一掷。 果不其然，当锁链产生了异动之后，那仙魂立刻便是浮现了出来，目光阴狠地望着这边，一副恨不得要将他们给挫骨扬灰的神色显露出来，只是却始终迟迟没有动静。 关于这一点，杜白注意到那些锁链每一次恢复一点光芒的时候，那仙魂便会稍显畏惧地撤退一步，不敢靠近。 看来对方的确是离不开那仙躯的一定范围之内，且始终被牢牢限制着实力无可发挥。 “看来事情会比自己所想的还要顺利许多。” 杜白看着对方那恨得咬牙切齿却根本无计可施的神情，心中有些欣喜。 这仙人之躯始终有极大的危险，如果他可以不用去以身试险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身后法海还在闭目凝神，源源不断地将灵气输入到锁链之中巩固阵法，而杜白则是将注意力投放到了那些阵法的上面，仔细研究着其中的奥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而所有的锁链均是一震，发出了几近不堪重负的脆响声，让他立刻回过神来，有些惊疑不定地左右望去，竟是赫然看见那仙躯身上竟然燃起了一道幽幽的白色焰火！ 虽然其面积不大，而且仅仅只是缭绕在其部分位置，但这似乎象征着一个独特的讯号，代表了那仙魂已经要临死反扑了！ 果不其然，只见那仙魂身形骤然间扩大了数倍不止，神情狰狞如同恶鬼，高声尖啸道：“你们休想把我再关进去！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就算拼着将它毁灭，我也要把你们给杀死！” 声音逐渐变得嘶哑癫狂，就好像是已经输得身无分文的赌徒，最终双目血红地孤注一掷，押上了自己的命一样，决心比一个你死我活！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白心中一惊，立刻做好防备，随时准备应对对方的最后一击！ 料想对方既然已经被封印起来，那么力量也不会太过强大…… 他回头望了身后的法海，对方此刻还在全神贯注地修补着阵法，应该只差最后的一点时间了，可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只是接下来，那放狠话完毕的仙魂却并没有立刻出手，反而是将已经巨大化后的自己缓缓融入回到那躯体之中。 杜白正有些疑惑之际，忽而瞳孔一缩！ 只见那庞大的仙躯竟是微微颤动了起来，那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栗着，本该是腐败的肉也正在迅速地生长着，就好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催动着！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仙魂竟然妄图催动这具仙躯的力量？ 只是那困住其全身的锁链又怎么可能会让它这么轻易地动弹？ 当即那无数条禁锢着的锁链上便是金光大振，瞬间本是阴暗的宫殿环境内恍若变成了白日，且光芒格外炽烈，让人视线都不免受到了针扎一般的刺激，很难仰头直视。 “嘎吱、嘎吱”…… 半空中不断传来铁链与那仙躯相互之间拉扯争斗的声音，回荡在这密闭的宫殿之中，好似是雷霆炸响，震耳欲聋！ 这般声响持续了许久，杜白凭借着佛光的遮掩，微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上空的锁链以及那些柱子，生怕它们年久失修的情况下会不会出现什么损坏。 不过好在良久之后，那仙躯终究没能挣脱束缚，还是被牢牢锁在了座椅上，而且这么一番闹剧下来，其身上的腐败程度更加加剧，许多地方的腐肉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只是即便如此，那仙魂似乎依旧没有放弃，他借着这具身躯，发出了沉闷且愤怒的吼声：“给我去死吧……” 忽而轰然一道炸响，杜白眼睁睁看着那仙躯的一只腿骨炸裂了开来，骨头的粉末瞬间化作一道炽热的白色火焰，携带着无上的威势，直直飞向了某一根束缚着它的锁链！ “轰！” 似是天崩地裂一般，整个宫殿都在这一撞之下颤动着，天雷地火在半空中飞舞回旋着，又好似是火山爆发了一样。 而在这种无法逆转的攻势之下，杜白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根被撞击到的锁链终究是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开来，连带着那根柱子上面都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似是也要步上后尘！ 在这种情况下，其余的锁链的光芒也不由得一黯，而法海更是口吐一口鲜血，颇为狼狈的样子。 第648章 帮我……除去心魔！ 只是他现在还在坚持着，努力维持着剩下的十五根锁链的阵法。 尽管缺少了那一根铁链之后，恐怕这个阵法已经不再完整，无法在发挥出原本那么强大的效力了。 杜白心中一沉，目光紧紧盯着那座椅之上的动静。 此刻只见那巨大的仙躯果然再次挣扎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仙魂的疯狂的笑声也再次响起，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如今已经断裂了一根铁链，那么仙躯的活动范围也会更大了一些，而且因为其余锁链的限制而无法离开原位，那么腿骨的消失对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当即，只见其身躯微微向前倾，一只如同小山一般巨大的手掌猛地挥起，向着杜白他们这边拍来！ 简直就像是要将他们给当做是苍蝇一样给拍死！ 哪怕还未落下，仅仅是其掌风就已经格外恐怖，庞大且恐怖的威势简直就如同飓风一般压迫着他们二人，就连地板都开始出现些许的皲裂的痕迹。 杜白心知不妙，本打算是要带着法海立刻离开这里。 眼下这情况对于他们着实是不利的。 只是就在这时，他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件怪事。 那原本要拍下来的手掌竟然十分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 本可以将他们给轻易拍死，如今却是没有落下，而是僵持在了空中，似是有所迟疑…… 若说是那仙魂心怀不忍不想杀了他们，杜白那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尤其是此刻，那仙魂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嘶吼着：“快给我拍下去！你还在犹豫什么？只要杀死他们，以他们身上的力量作为引子，完全有可能突破这里的封印重获自由！” “快！” 其声音异常的地焦躁且愤怒，也并不像是对外人所说，反倒更像是对着这个身躯里面的另外一人说一样…… 杜白心中一动，意识到这个仙躯之内似乎并不像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至少这个仙魂显然并无法完全让这具身体听从他的命令，甚至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眼看着头顶上始终迟迟不肯落下的白骨手掌，他心中生出了一个新的念头，忽而仰头，鼓起力气大喊道：“此举恐怕并非是你的本意吧！” “你虽然被困于此地数千年，但你真正想摆脱的应该并非是这阵法与封印，而是真正害你沦落于此地的罪魁祸首——心魔！” 他目光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那仙躯的头颅，尽管那里的血肉都已经腐烂大半，就连眼睛的部位都只剩下两个丑陋的空洞，但是此时此刻，杜白也能感觉得到，那里有一道古老的视线在注视着他。 那视线里，虽然始终保持着无言的沉默，却隐含着某种类似于遗憾与渴望情绪。 对于过去的遗憾，对于未来的渴望。 “果然……” 杜白心中暗道。 这具仙躯看似是只有那仙魂在做主，实际上那只是法海先前所曾经提到过的心魔而已。 心魔妄图取而代之原身，看似成功，但实际上，真正掌控着这具身体的还是这具身躯所残留下来的执念！ 就如同杜白先前所见到过的那些仙佛的遗物一样，这具仙躯虽然体积庞大无数倍，仙力也更为雄厚。 但是其中的道理还是相通的。 这位仙人的魂魄已经早已经消散，只有这份无法消散的执念时隔数千年还依旧长存，让这具身体始终没能让心魔得逞，鸠占鹊巢。 这份执念或是生前的遗憾亦或是别的什么，无论是凡人还是仙佛终究都是如出一辙，没有例外。 “只是不知道这位赤羽大仙所留下来的执念是什么……” 不过这个目前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他话音落下之后，那手掌竟是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重新恢复了动作！ 在杜白惊愕的目光中，它再次落下。 “难道自己的劝说失效了？”杜白心头一紧。 不过意外的是，这次的手掌并没有原先的杀意，反而是十分缓慢地落下，且恰好笼罩住了杜白的范围，并未伤到法海…… “等等？这是针对我？！” 他左右环顾着周围那庞大的森森白骨，不禁有些发懵。 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何现在这仙躯要单独把自己给困住，而且好像没有要与自己为敌的意思。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中忽然传来了一道有些遥远又十分沉重的声音，听来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一般。 “帮助我……除去心魔……” 原来是找他帮忙来了？！ 杜白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所说的那番话正中对方的痛处，所以那份执念便找上了他帮忙。 不过具体应该怎么帮？ 他微微皱眉细思一番，倒是联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说心魔是作用在心中的话，那么自己是否可以进入他的心中，直接对症下药，赶走心魔？” 至于进入的办法，那么自然是要用到魇龙王的入梦的能力。 当然这个办法或许有些冒险，毕竟他也不知道那心魔究竟是什么个来头，而且还能危害到仙人，恐怕不可小觑。 不过他刚才就已经和对方交过手了，实力虽然还可以不过也伤不到自己。而且这会儿是在梦境之中作战，他有魇龙王的能力作为辅助，也不算是弱小。 更何况，这会儿还是赤羽大仙的执念主动邀请他进去帮忙，肯定也会帮衬一二，相比对方处处受到限制，二打一之下完全可以算是反客为主了，还真未必会怕了对方！ 远处还隐约传来那仙魂歇斯底里地怒骂声，显然也是感觉到了危机。 杜白立刻便稳定了心神，伸手轻轻按在了那白骨之上催动了入梦的能力。 与先前额祖佛的入梦方式不同，这次算是他主动受邀进入其中，所以形式没有太过的激烈，仅仅是感觉像是瞬间飞跃了上千里的距离而稍稍有些眩晕之外，倒也没有太过的反常。 周遭的时间也仿佛在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快速后退着，由沧海变桑田，由日落便朝阳，由秋风变春日…… 等到周遭的场景逐渐稳定下来之后，杜白方才稍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开始打量着周围的模样。 “杀！” 一声震天响的将士们的咆哮声却是瞬间把他吓了一跳，急忙回头望去时，却是看见从天空之中，腾云驾雾而来数十上百个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兵将们面色凶狠，手中各种光芒璀璨的兵刃显然也绝非凡物！ 只是他们腾空而来，却对杜白视而不见，径直穿越而去，刀尖直指地下…… 第649章 全都是仙人？ 眼睁睁看着这些神通惊人的将士们一个个飞速袭来，且目光中皆没有杜白的存在，反而是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直直向下飞去！ 看他们的确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杜白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误入了心魔的陷阱而被针对了。 不过紧接着，他就被这些人的实力给震惊了。 只见这些将士们虽然数量众多，看起来与寻常的冲锋陷阵的士兵并无区别，但每一个都实力极为惊人，威势恍若猛虎一般，杀意逼人！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身上缭绕着重重的仙气，显然绝非凡人！ 而他们手中的法宝也配合着主人，有的电光闪烁，有的火花四溅，引起阵阵撕裂空气般的嗡鸣声。 说那一刀一剑之威力可以劈开山岳，斩断河流，恐怕都有人会愿意相信！ “仙人？！” 倒吸一口气，杜白口中喃喃道，仰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漫天而来的诸多将士们，粗一数也至少有上百个之多！ 甚至连天上的太阳都暂时被这些处于旺盛时期的仙气所遮盖了风头，无暇顾及。 “这些……全都是仙人？！”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后世根本看不见踪迹的仙人会不是以一个来计算，反而是以一批、一群的量词来进行形容！ 这等浩瀚的场面让杜白都不由得暂时屏住了呼吸，心中心潮澎湃，似是自己的热血都随着这些将士们奋勇的嘶吼声给激荡了起来，不由得有些狂热。 恐怕也只有在这等数千年前的时候，才会有这等浩大的场景出现！ 即便这些仙人们似乎并不都是如那些大仙或是仙子一样神通广大，甚至实力比较低微，应该算是一些传闻中的仙兵仙将了。 但即便如此，好歹也是一群仙人，就算只是单一的个体实力也绝不可小觑，更遑论这么一大片。 只是由此一来，杜白心中不免也生出几分疑惑来。 “能够让这么多的仙兵们出动的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不成是什么可怕的鬼王妖魔吗？ 他顺着这些仙兵仙将们飞去的方向望去，却是意外看见那方向上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山峰，上面白骨累累，阴气森森，更有怨魂哭嚎，死气蔓延…… 仅仅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地方绝对是一个可怕的鬼蜮，不知多少人曾丧命与此。 更惊人的是，在那山头上，有一群同样手持着刀剑等法宝的妖魔鬼怪们正在“吱吱呀呀”怪叫着，似是要和那些仙人们拼一个你死我活才甘愿！ “这些家伙是疯了吗？” 杜白面色上不由得有些错愕，看待那些妖魔鬼怪犹如看着一群疯子。 这些家伙竟敢直接和仙人们对着干？ 不过很快，他也发现了一点异常，似乎是他陷入了习惯性的思维误区。 实际上那些妖怪们的实力并不像是后世那样十分弱小，甚至七八百年的修为也比比皆是。上千年道行的鬼怪在后世完全可以称作一位鬼王，然而在这里似乎只是一个摇旗呐喊的小头目而已。 “这就是以前天道紊乱，人道不兴的时候么？” 杜白望着那些竟然还能和仙兵仙将们打得有来有回的鬼怪们，心中不由得颇有些感慨。 他想到了先前在与玉缘仙子所留下来的那个舍利子内看见的场景。 当初就有妖怪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肆意散播瘟疫病毒，死伤不知多少无辜百姓，以此收敛怨气与死气修炼邪法。 虽说当时也有天界可能已经出现问题的原因，但是肯定也离不开那些鬼怪们自身的实力极为强大，远不像后世那样式微！ 否则谁敢做出那等事情？ 这个时期的鬼怪们，是真正的胆大包天！ 不过就算是这样，在杜白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终究还是仙人们道高一筹，鬼怪们在最初的疯狂抵抗之后，最后还是节节败退，死伤无数。 在杜白的注视下，就有一个仙兵仅仅一刀狠狠劈下，便将身前试图阻拦自己的狼妖给拦腰砍断，就算是对方手中持有人骨炼制成的法宝，可是也根本无法抵挡仙家宝物。 “杀！” 又是一阵震天响的嘶吼声，剩下的鬼怪们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眼看自己原先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同伴们已经死不瞑目化作了尸体，他们这时候哪里还有报仇的心思！ 尤其是看见那些仙人们再次持刀飞来，它们浑身一抖，慌忙逃窜着，不断地哀嚎求饶着。 然而不曾对那些凡人们心存善心的它们，此刻又怎么可能逃过仙人们的惩罚呢？ 只是就在鬼怪们节节败退的时候，忽而大地一阵颤动！ 旋即，在杜白有些震撼的眼神注视下，从山体内忽然伸出一只巨大到遮挡了半个天空的骨爪，猛地拍击向那些追击的仙兵仙将们，在地上生生拍出了一个深深的五指的沟壑，便是坚硬的岩石也变成了一滩细碎的粉末！ 若非是那些仙兵们眼见不对及时停下，恐怕这一下就算是他们也难以承受。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且满含着阴森怨意的声音在山峦之间回荡开来…… “滚回去你们的仙界！这里是我白骨老人的地盘！否则，你们就别想回去了！” 诸多天兵们挥舞着手中的法器，一道道璀璨的光芒袭击向那白骨，然而却连撼动都极为困难。 杜白眼神凝重地看着这只突然冒出来的鬼怪，心中大致估量了一番。 对方实力比起全盛时期的魇龙王还要强上许多，至少也有三千年往上，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四千年！ 这种实力在没有仙人出现的情况下，几乎可以算是横行天下也无人能敌。 而且从对方的气息来看，死在其手中的人绝非少数！ 说是尸山血海也毫不为过！ 也难怪此次仙界会出动这么多的仙兵仙将们进行围杀！ “这个时期还真是危险啊……” 杜白忽而有些庆幸自己是穿越到了后世，不必面对那么多的强到有些令人发指的家伙。 眼看着此时那些仙兵仙将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退是违抗军令，进却也是死路一条，就在这时，忽而天空之中一道惊雷般的震响声划破天际！ 就在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天上忽而飞下来一道金色的霞光，竟是直直射向了那白骨老人的手掌！ 第650章 审罚 “轰！” 相交的那一瞬，恍若是大爆炸一般，整个地面都不由得一颤，山间无数碎石崩落，树木歪斜，遮挡视线的烟尘以那手掌所在之地为中心逐渐向周围蔓延开来，笼罩着大片区域。 直到此时，那白骨老人一阵凄厉却狂怒的咆哮声响起，更是响彻了这方圆上百里，连天空中的云都被震散，烟雾亦是退去，展现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一只落在地上的白骨手掌，以及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的一把重剑！ 虽然那重剑相比起那白骨手掌显得分外纤细小巧，可就是这样一把剑，却浑身散发着炽烈如烈阳的金光，死死地将骨头钉在了地上，让即便是白骨老人拼尽全力，也根本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该死！是谁？！” 白骨老人抬起占据了半个山头的头颅，暴怒地望向天空，两个空洞的瞳孔之中燃起了猩红色的火焰。 话音未落，天空之上，一道沉稳的男声缓缓响起：“白骨老人，你作恶多端，依仗多年的修为将此地强行变为你的鬼蜮，死伤无数无辜之人。本仙今日特奉旨前来将你斩杀！你临终之前，可还有什么悔过之言？” 杜白闻声望去，可以看见天空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身着战袍，身下骑着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缓缓飞下落在那白骨老人的面前，犹如宣读着最后的审判，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那鬼怪。 就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巨大的白骨头颅，而是一个普通的犯人一样。 “赤羽大仙？” 杜白心中一动，看着那熟悉的样貌，虽然与宫殿之中那仙魂所塑造的幻想有所差别，不过却是与宫殿外的那一些雕像有些相似，让他可以一眼便将其认出来。 而且这威风的将军的模样，想必即便是仙界之中也是极少的。 “尔等天界的仙人凭什么就能高高在上地审判我们的罪过？我既是修为通天，那么这些凡人本就应当臣服于我，这又有何不对？” “你们不过就是看不起我们妖族而已！说得冠冕堂皇，可你们仙人所做的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顺着你们的意才能苟活，不顺你们的意就要死！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那白骨老人怒吼一声：“更何况莫要以为定住我的一只手就能让我等死！你这仙人在我的面前根本没什么可得意的！” 言罢，它再次挥动另一只手，试图将面前这个仙人给如同拍苍蝇一样拍扁了！ 然而当手掌试图拍下去的时候，它却是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掌当到了那仙人的头顶上空之时就犹如遇到了坚硬的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无法再往前前进半步！ 也正在此时，赤羽大仙面色上终于流露了一丝的表情，但却是宛如看待着一个愚蠢之人一般看着白骨老人，几分惋惜几分鄙夷。 “本仙从来不会在意仙凡，也不会因为妖族鬼怪的出身而瞧不起你们。若是你们能安心修炼，还能行善积累功德，未必不能有朝一日也位列仙班，成就一桩美事。事实上，本仙所真正瞧不起的，是那些无恶不作的奸邪小人。” “无论是你，还是别的凡人……” “如今尔等作恶多端，自当要铲除！” 他右手于虚空之中一握，旋即便是有无数道金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在其掌心处凝聚成了一根凝实如同实体一般的长枪！ “受死吧！” 他低喝一声，手中长枪飞出，下一瞬便见白骨老人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贯穿前后！ 它似是还未反应过来，甚至还无法接受自己如此轻易就被打败的事实。只是还未等它试图挣扎，从那坑洞开始，其骨头上逐渐蔓延开了细细密密的裂纹，眨眼间便已经遍布其全身上下。 最后似是一道风吹过，那原本声名赫赫的白骨老人却连一击都扛不住，灰飞烟灭，神魂也不复存在。 真正消失在了此世之中。 而这也是杜白第一次真正看见仙人出手降魔。 从这近乎碾压的对敌来看，实在有些难以看出赤羽大仙真正的实力是多么的强大。 要想将一只四千年道行的鬼怪如此简单地消灭，那么少说也是七千年往上…… “仙人的实力未免也太过恐怖了些……” 他不由得暗自咋舌，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对于仙人的实力的低估。 而此时，此界的头领都已经死亡，那么剩下的那些手下们自然是更加难以抵抗！ 即便是其中也有千年以上修为的鬼怪试图借机强行逃跑，结果还是由赤羽大仙骑着仙马瞬间便是追上，然后一剑便是斩杀。 根本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这场全方位碾压的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甚至于大半个山头都被打斗给削平了之后，终于逐渐落下了帷幕。 以鬼怪们全方位的溃败而告终。 夜幕之下，赤羽大仙骑着马在这山峦之上盘旋了一圈，望着底下那一片狼藉的景象，微微皱眉，随后挥手赐下了一道霞光。 当那霞光落下之后，终于原本的阴气与死气尽皆散去，原本尸横遍野的景象也不复存在，那些原本枯黄的树木此时甚至都重新恢复了绿色，再次焕发了生机。 这座山眨眼之间便已经从一座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蜮，变成了一处风景优美的仙山了。 只要日后这里动物们逐渐继续繁衍起来，那么想必会更加热闹一些。 至此，此次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待到清晨，第一缕阳光再次从东方照射向大地的时候，繁盛的树木间赤羽大仙骑着马缓缓降落在地面上，目光望见身前那些神色疲惫的仙兵仙将们，微微颔首。 “诸位辛苦了，不如早些回去仙界好生休息，这次的功劳等本仙回去之后，会一一记上，论功行赏。” “多谢赤羽大仙！” 这些仙兵们心中欣慰，连忙感谢，不过又有些疑惑地问道：“那大仙您呢？何时回去仙界呢？” “许久不曾下凡来了，本仙先在这人间走一走。”赤羽大仙目光转而望向山脚下那逐渐升起炊烟的城镇。 “饱受鬼怪的困扰，如今终于得以脱困，他们现在应该很忙才是。正好本仙可以去帮一帮忙，了解一下如今人间的情况。” 第651章 干活去！ 不过前话刚说完，赤羽大仙又是稍稍压低了声音对这些属下们嘱咐了一句：“不过这件事，你们可不要随便向别的仙人说了……” “这个是当然的！” 那仙兵当即便是昂首挺胸，十分真诚地说道：“赤羽大仙此次专程来剿灭那奴役百姓的白骨老人，万分辛苦。而如今还有诸多鬼怪余孽残留于此地附近，对于那些百姓而言恐怕甚是危险！” “赤羽大仙此行乃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百姓们，方才决定再多逗留片刻，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自当是理解更是敬仰万分的！” 一番宣言喊得是慷慨激昂，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怕是真要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看来即便是仙界里面，这种马屁还是要拍好的。 “你们明白就好！” 赤羽大仙走下那匹仙马将佩剑缚在马背上，十分满意地看了眼这几个属下，感觉这些家伙也的确颇有眼力的。 “哎，那我呢那我呢？我也想去！” 这时，一道有些突兀的少年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声音中满是期待。 一边正在观察着的杜白有些疑惑地闻声望去，然而却没有看见说话的人，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 “不对……” 他忽的一怔，目光紧紧盯着那匹刚刚还被赤羽大仙骑着驰骋战场的仙马，一张马嘴微微张合着，的确像是在说话的样子。 “难不成……是这家伙说话的？” 仙家果然非同寻常，就连一匹马都如此厉害。 果不其然，只见那赤羽大仙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它的鬓毛，哈哈笑道：“行了，知道你在仙界憋得久了，就一起来吧！” “嘿嘿！就知道大仙你对我最好了！”那仙马当即便是四蹄一蹦，十分欢快的样子，连马尾巴都是一甩一甩的，眼里满是人性化的欢喜。 话音刚刚落下，便瞧见那仙马身上散发出一道霞光笼罩住其全身，并且逐渐缩小，最后凝聚成了一个少年郎的模样。 待光华散去，显露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个还显几分秀气的少年，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有大约十五六的样子，但是杜白知道这种仙兽们的年纪断然是不能以这种简单的方式推算的。 没准就是一只活了几千年的家伙。 少年此刻怀里正紧紧抱着先前赤羽大仙挂在它身上的那把宝剑，还背着一个蓝色的小包袱，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此刻这少年的的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最近仙界管得越来越严格了，若是没有命令，谁都不能离开仙界，害得我连偷偷下凡来喝点美酒顺便看看我以前交好的小母马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哪儿来的那么多的事儿！我们都还没抱怨呢！” 赤羽大仙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让少年郎小声痛呼“哎哟”一声。 不过随后，赤羽大仙倒是抬起头望向蔚蓝的天空，看着初升的朝阳，眉头慢慢皱起，神色有些凝重。 “何况最近仙界风波不断，尤其是近日星象大变，恐有大劫难将至……若是不小心提防，难说会不会有什么不妙的变故。” “这些我都懂……”少年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有些期待地看着他，“那大仙，咱们今天去喝什么酒啊？上次那家的女儿红味道可真是不错！” “喝酒？干活去！”赤羽大仙瞥了他一眼，“这么多的妖魔鬼怪在人间肆虐，你满脑子就想着喝酒喝酒！” 他先前所说的可不都是假话。 告别了那些仙兵仙将，看着他们一个个皆是飞回仙界之后，赤羽大仙方才带着这个闷闷不乐的小少年下了山去，看看如今的城镇样貌。 和之前的猜想也差不多，昨日所爆发的那场神鬼大战的风波也多少波及到了山下的城镇，更何况还有平日里那些妖鬼的肆无忌惮的洗劫抢掠，所以赤羽大仙他们所看到的城镇显得格外的破旧。 沿途望去，一座座房屋有的是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得只剩断壁残垣，有的则是还燃着星星火点，焦黑一片，其他即便是幸免于难，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死伤者更是数不胜数，十分惨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人并未因此而绝望痛苦，反而许多人更是张灯结彩，游行庆贺，有些人也是挨家挨户互相拜访，面上皆是喜气洋洋！ 原因自然是因为那山上的妖魔鬼怪们今日终于是被仙人们给铲除干净了！ 他们长久以来都是被那些吃人的鬼怪们给控制着，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会有一只可怕的怪物冲进自己的家门吃掉自己的亲人。 昨天之前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如同地狱一般煎熬，不知多少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或是偷偷逃跑，或是被鬼怪们所吞食。 直到今天，这层厚厚的阴霾才真正消散，从今往后他们都可以抬头挺胸地做人，光明正大地生活！ 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吗？ 而幻化做凡人的赤羽大仙二人来到这里之后，也不由得被这种气氛所打动。 除了让那仙马喝了几口酒满足一下肚子里的酒虫之外，两人更多的则是在这里帮助那些乡民们重塑家园。 一些孤寡老人们自己缺少动手的能力，赤羽大仙也会不计较自己身份的高低，亲自前去帮忙。 尤其是他的仙躯力气奇大无比，更是可以将一根本该是三个青年小伙一起发力才能抬动的木头给轻松一个人举起来，甚至就算一手举起一个也毫不费劲，让周围的人更是叹为观止，眼睛都看呆了！ 一些年轻小伙子见城镇里的姑娘的目光都落在对方的身上，心中不免不服气，想要模仿着来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然而一个个都使出吃奶的力气都只能勉强将木头抬动一个角，根本无法做到像那家伙一样轻松的样子。 这下子，所有人才真正的服气了，将赤羽大仙当做了天生神力的奇人，十分尊敬。 相比之下，一边干活一边偷偷喝酒喝得脸色熏红的仙马就不怎么引人注目了，倒是走起路来东歪西倒，看着人就傻笑，估摸着是上头了，能干的活也只有用脑门将木头给撞断，一下一块，毫不费劲！ 等他干得多了，周围人才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不过看其脑袋上连个红印都没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 第652章 美味汤药 …… 干活干了大半天之后，赤羽大仙从一处屋顶上跳了下来，仰头望着那已经被修补完善的房顶，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并非木匠，不过这些手艺活他一看便会，还是很轻松的。 恰好此时，这栋房子的主人一位老妇人便是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乐呵呵地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水递给他。 “壮士，多谢你帮咱们忙了！还请喝口热水休息休息吧……” 赤羽大仙身体自然是不累的，这点小活与和白骨老人战斗相比根本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不过正巧也有些口渴了，而且也不能一直干活干下去引人怀疑，他便谢过一声，接过了那碗茶水。 先是没有在意地饮了一口，随即入口后才觉得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香味醇厚，几分甜味又掺杂着淡淡苦味，似是有中药作引，对人颇有益处。 更重要的是，这里面似乎还有淡淡的灵气，祛病除灾，恢复体力都有些效果，并不像是什么凡俗之物。他不由得有些好奇地望向那位老妇人。 “婆婆，这碗汤水是您自己熬制的吗？” “自然不是。”老妇人几分慈祥地笑着摇摇头，“这碗汤水是我从陆姑娘那里讨要来的。陆姑娘的手艺很好，她所熬制的汤药更是效果极佳。别人都说她的一碗汤水比得上大夫的一帖药了！” “正巧今早那陆姑娘体贴我们，在东街那边摆了个摊子免费赠药，这些汤水就是我所领回来的。” “陆姑娘？” 赤羽大仙心中不免好奇，不知这好心行善的陆姑娘又是何许人也。 随后那老妇人又将一碗热腾腾的汤水递给了一旁还在一个劲地怼着木头的仙马。 仙马鼻子微微抽动，大概是觉得香味的确是十分诱人，所以也顾不得烫，一口便是“咕咚咕咚”地全部喝了下去，喝完了还顺便打了个饱嗝，抹了抹嘴，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好喝……” 他的酒似乎也是醒了一点，又看了看碗里，可惜已经被他喝得一滴也不剩了。 “老婆婆，你还有这种汤水吗？我还想喝一点儿……” 仙马脸皮也是颇厚的，竟是又腆着脸去讨要，赤羽大仙都有些无语了。 不过老妇人却是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这……我这儿是没有了。不过那位陆姑娘的摊子应该还在的，你们若是想要，可以去那边看一看。”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了那位老婆婆所说的那东街，果然是看见一个小小的摊子摆在路边，一位相貌清秀温婉的女子正坐在桌边，轻声细语地对待着每位来领取汤料的乡民们。 这位应该便是那陆姑娘了。 仙马先是一喜，旋即仔细打量了那女子两眼却是一怔，刚想说什么却是被赤羽大仙所打断。 “我们先过去看看。”赤羽轻声说道，随后便是迈步走过去。 仙马虽是有些不太情愿，不过还是跟着过了去，目光紧紧盯着那女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摊子前此刻人并不多，毕竟这个城镇的人本就不多，这时候也是修复房屋最热闹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有空闲来此。 等排在前面的那位老大爷一边感谢一边手中拿着那个装着汤料的纸包离开之后，赤羽缓缓走上前，望着那位小姐。 “敢问小姐便是在此发放汤药行善的陆姑娘么？” 那陆姑娘闻言掩嘴轻笑一声：“行善是说不上的。只是适逢周遭那鬼蜮被仙人所剿灭，此处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刚巧小女子手中对于重要有些许的理解，便想着或许能帮一些忙……” “这些汤水也不算是药材，乡民们若是喝下去，多少能恢复些精神和气力，不至于太过辛劳，这也就让小女子心满意足的了。” “姑娘真是个心善之人！” 赤羽大仙轻声感慨，望向其手边用纸包好的那些汤料，还有其背后放着的好几个竹篓，里面装着的都是看来颇为新鲜的药材，心中不由得一动。 “这些中药都是姑娘你自己采来的吗？” “的确是的。”那陆姑娘轻轻点头，“如今那鬼蜮消散，山中药草遍布，与其被没有灵智的野兽所踩踏嚼食而浪费，倒不如来为那些父老乡亲们做些帮助。” 闻言，赤羽大仙有些欣赏地望着她：“不知姑娘可否赠予我们两包汤料？我那不成器的仆从对于这汤水的味道十分喜欢……” “自然是可以的。”陆姑娘并不拒绝，而且还十分贴心地多拿了两包汤料递给赤羽，“这些汤料中加了一些西域来的香料，所以可能味道的确较为不错。这也是小女子为了在不影响药性的情况下掩盖下药材本身的苦涩而想出来的办法。” 影不影响药效赤羽暂时没有品尝出来，不过亲口尝过之后，这味道的确是不错的。 …… 在回去的路上，仙马少年手中抓着那汤料，有些纳闷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远处还在摆摊免费赠送汤料行善的陆姑娘，口中小声嘟囔着：“大仙，你要这些汤料怎么还拿我当挡箭牌啊……” 赤羽大仙斜眼瞥了他一眼：“先前不知是谁喝了还想喝，还厚着脸皮向别家讨要的？” “你若是不想要便还给我，我一个人煮着喝也不错。” “哎哎哎！大仙，你别较真……” 仙马赶紧把那几包汤料往怀里一藏，生怕他真会拿走。 不过旋即又是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了一眼，见周围没有别人，方才小声地附耳问道：“大仙，我刚才注意到那个陆姑娘好像不是什么凡人……” “而是一只妖怪！” “我早就看出来了。” 有些让他疑惑的是，赤羽大仙神色不变，微微点头。 毕竟就连仙马都能看出来，他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呢？ 就算那位陆姑娘身上似乎是用了某种遮掩气息的法宝，将那浑身的妖气给遮掩了起来。 然而哪怕再怎么细微，也根本逃不过他的敏锐的知觉。甚至比起那仙马，他还要更早地发现其身份的异常。 只是他始终没有说破而已。 第653章 心魔的真身 仙马微微一怔，随后眼神奇怪地看着赤羽大仙。 “大仙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还不管不顾，随便她在人间行走？”赤羽大仙轻笑一声，旋即略有感慨地一叹，“所以说，你还太年轻了。” “我又怎么了？”仙马有些纳闷，抓了抓脑袋，一时没想明白。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赤羽大仙谆谆教育着，脑中浮现起先前那女子的温婉的举动，嘴角微微勾起：“既然那女妖存有善心，体贴此地百姓，为他们采集药材熬制汤药，实为辛苦。此番善举又岂能无视？” “她既然并未为恶，那么我们又何必去计较对方的身份呢？有善心之人应当善待才是。” 仙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些事情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什么鬼怪和人都差不多，反正知道按照赤羽大仙所说的去做便是了。 虽说现在鬼怪和仙界一直不太对付，不过既然赤羽都这么说了，而且那女妖所熬制的汤药味道的确是不错，自然也就不在意了，转而想着自己怎么好好熬制这些汤享用一番。 …… 杜白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人的动作，对于这位仙人的了解又进了一步。 对方对于鬼怪的这种态度十分贴合他的理念，更近似于是妖与人共存的和谐状态，而不会仅仅因为一个身份就判断对方的好坏。 至于那位陆姑娘么…… 杜白暂时也没弄明白对方的真身具体是什么，不过从对方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来，的确是一个心善的妖怪。 尤其是对方即便是面对着那些头发花白，口齿不清的老人们也会耐心细致的做出回答，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这份精神是难能可贵的。 观望了一会儿之后，直到暮色降临，陆姑娘手中采来的药材大多都已经分发完毕所剩无几之后，她才收起了摊子，独自一人向着山中走去，逐渐消失于夜幕之中。 杜白缓缓收回了视线，转而朝着赤羽大仙他们此刻所在的方向飞去，心中则还在仔细考虑着一个问题。 要知道他此行进来并不仅仅是像以前那样来观察过去的记忆的，而是要帮助赤羽大仙解决掉其心魔。 这也关乎到自己和法海能否在现实中重新封印住那仙躯的关键所在。 只是就目前来看，这些所出现的画面里面似乎与心魔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那究竟是哪些人或物会在这种情况下成为赤羽的心结所在，最终导致产生了心魔呢？ 他仔仔细细，顺着原先的一些见闻思虑了一番，最后试着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些已经出现了的人物身上。 “那匹驰骋战场，但是脑子似乎有些天真的仙马？” 他想了想，还是暗自摇头。 那家伙虽然是马，行事也不太正经，但毕竟也是仙界中的人，而且也很听赤羽大仙的话，更没有产生心结的理由，不像是会造成心魔的人。 “至于那些仙兵仙将们就更加不可能了。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位刚刚被赤羽颇为欣赏的陆姑娘有较大的可能了。” 他脑中浮现出先前那女妖的一举一动，最终还是提出了这个猜测。 仔细想来的话，那女子相貌虽然说不上绝色倾城，却也算得上是一位姿色出众的美人。而且更重要的是还心地善良，乐于助人，颇对赤羽大仙的喜好。 且对方的可能成为阻碍的妖族的身份在赤羽的眼中也并不重要，双方说不定还挺合得来的…… 杜白如此仔细考虑了好一会儿，果然还是觉得这个最有可能。 他看着面前正在和仙马一起煮着那汤料，一边和那些附近的乡民们谈笑风生的赤羽，倒也觉得对方是个性情中人了。 “说不定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戏码，让赤羽最终还是因为双方的关系以及地位而不得不放弃那位陆姑娘，最终天人两隔，因而产生了心结，被心魔趁虚而入……” 他如此想着，开始考虑起来，若真是如此，那心魔应该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尽快解决…… 从先前在外界时所观察到的细节来看，这仙躯内的心魔并非是完全虚幻的无法触摸的存在，而是真正具有形体的事物。 这固然看起来省事，但也有些麻烦。 只有找到对方所依附存在的实体，才能彻底将其解决。 否则一切都只是徒劳。 夜幕渐深，赤羽和仙马两人也算是在凡间逗留了一整天的时间，也是时候回去了。 而随着赤羽两人避开众人，悄悄飞回仙界的时候，杜白便是感觉到了一股吸引力从对方的身上传来，将他的视线牢牢绑定在了对方的身上，无法像是先前那样随意地四处走动观察！ 眼前仅仅是一黑，回到仙界的过程似乎是被省略了，等他眼前再次亮起的时候，已经是在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让杜白觉得有些眼熟的是，这个地方似乎就是先前自己在西湖底下所看见的那个破败的宫殿。 与先前所看见的景象截然不同，如今此处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模样。 山岳之间仙气缭绕，晴空之中仙乐渐起，一只只洁白无瑕的仙鹤在殿宇外盘旋，更有灵泉缓缓流动，当真是一处让人艳羡不已的仙境。 或许只需在这里长住几日，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也不在话下。 只是有些遗憾的是，自从进入仙界之后，周围就对他有十分庞大的压迫力，不仅是让他只能暂且寄宿在赤羽的体内无法四处走动，更是连视线的距离都被大幅度地缩减，无法看清远处的事物。 这也让他虽然难得进入了仙界，却没有什么好的体验，反而颇为难受。 好在这种情况持续了并不久，五感受限的情况下隐隐约约听见似是赤羽又接了一道旨令，让其再次下凡降服肆虐人间的大妖。 而没过多久，杜白忽而感觉到浑身一阵轻松，就好像是从深深的海底深渊之中终于回到了海面之上，可以大口大口地喘气，那些原先的桎梏感尽皆消散，只觉得十分舒畅！ 大概便是已经回到了凡间了！ 第654章 馋嘴 果不其然，他已经可以自由地从赤羽身上脱离出来，视线也开始不受束缚。 此次，他可以看见一如上次那般，赤羽大仙率领着仙兵仙将们一拥而上，将一处鬼蜮给攻打了下来。 其中那此处鬼蜮的王是一个石头模样的妖怪，它倒是比上次那个白骨老人强一些，但也只是勉强扛了赤羽两剑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哀嚎一声浑身爆裂而亡。 仙人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容易对抗的。 最终，这个鬼蜮还是轻易便被仙人们给捣毁，救下了无数的百姓。 待事成之后，赤羽再次主动提出了暂且留在凡间一段时间，仙马也是一同随行。 而这次，等那些仙兵仙将们离开之后，仙马主动提议道：“大仙，咱们要不再去先前那个地方，喝点上次那个汤怎么样？” 赤羽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怎么，你还念念不忘了？” “嘿嘿……倒也不是什么念念不忘。”仙马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可惜口水都快从他嘴巴里流出来了，这种有些哭笑不得的姿态瞬间便是将他的小心思全盘暴露。 “那汤不知怎么，喝起来的确是特别好喝，就连我以前最喜欢的酒都比不上！”仙马小声嘟囔着，眼珠子一转，动了个歪脑筋，“要不，我们去把那汤的配方给偷过来，咱们自己回仙界做一份？” 赤羽大仙没好气地敲了敲这少年的脑袋，板着脸教训了一句：“行了，好歹也是个仙兽，这种偷鸡摸狗的小动作若是传出去也不怕丢了我们仙界的脸面！” “若是想喝，我带你去喝便是。那位陆姑娘看来也是心善之人，一碗汤而已，不会说你什么的。” 仙马有些憨憨地低下头笑了笑，不过眼睛里还是冒着精光，显然对于即将到来的汤是十分期待的。 等两人赶到那先前的城镇时，这里的景象已经变了许多，一些房屋都已经修补完成，人也较之先前多了一些，街市更显热闹了。 毕竟距离他们上次下凡已经过了小半月有余了。 二人打听了一下那位陆姑娘的住处，方才知道那位姑娘因为那些汤药的效果极好，所以受诸多乡民们的请托，在此地开了间小小的医馆兼任起了大夫一职。 她平日里帮那些乡民们看看病，也不收费，而且还免费赠送那些汤料，穷苦人家的孩子喝些汤水还能补身体，更是让许多人对其颇为感谢，一些果蔬鸡蛋之类的也会作为谢礼送上门。 医馆门口，赤羽望着那人来人往的医馆门口微微点头。 “这位姑娘的心地果然不错。” 一旁的仙马则是抽动了一下鼻子，似是闻到了什么极为诱人的香气，立刻便是跑着进入了医馆内，就差对着那些汤流口水了。 赤羽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旋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家伙以前还不至于这么贪吃，现在看来是真的对这汤着迷了。不过这般失礼的举动若是传出去未免也太过于丢脸，回去后还是要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等他进去之后，那位陆姑娘刚刚给那猴急的仙马盛好了一碗汤，微微偏过头有些好奇地望向刚走入门口的他，面上似是有些回忆之色，微微笑道：“原来是公子你来了！” “你还认得我？”赤羽微微一怔，他自以为已经伪装成凡人很好了，应该是很不起眼的那种。 没想到此时却被一眼认了出来。 “自然是认得的。”陆姑娘有些俏皮地一笑，“小女子别的或许不太擅长，不过认人的本事却是不错的。更何况公子先前与我一番交谈，风度与谈吐与那些普通人皆是大不同，实在是让人很难忘记。” “而且，公子的这位仆从也是格外的引人注目呢。” 陆姑娘悄悄指了指那个正在大口大口吞咽着汤水，一副饿死鬼投胎模样的仙马，抿嘴一笑。 赤羽不禁有些汗然，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原来如此，倒是我这仆从太过于失礼，给陆姑娘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这位公子这么喜欢小女所调配的汤料，小女也是不甚荣幸的。”陆姑娘微微摇头，看其神色的确不像是假话，颇有些欣喜的神色。 虽然赤羽本人对于那汤料不至于像是仙马那么情有独钟，不过既然仙马这么喜欢，他也就顺便在这里多坐了一会儿，顺便也可以帮一帮医馆的忙。 一些不太严重的毛病他还是可以解决的，虽然在这种情况下用仙力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觉。 这期间，他与陆姑娘空闲之时也多聊了一会儿天。这聊了之后，两人找到了共同话题，竟是越聊越投机！ 尤其是陆姑娘许多的理念都符合赤羽的想法，他所提出的一些观念也会被对方所认可。 这样一来，双方都将对方引为了知己，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赤羽甚至觉得，只可惜对方是一副女儿身，若是男子汉的话，他完全可以不计较双方的身份与地位，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什么妖族，直接结为结拜兄弟也是可行的。 何况若是一直这么行善积德下去，就算对方如今暂且是妖族，日后也会有机会得道成仙，也不算是什么差距过大了。 一场畅快的交流持续到了夜幕降临之后，赤羽和仙马方才意犹未尽地从这小医馆中走出来，告别那陆姑娘，返回仙界。 赤羽是意犹未尽于与陆姑娘的交谈，而仙马则是对那些美味的汤水还有留念。 不过机会还是有的。 短短的三天之后，便是又传来了下界鬼怪作乱的消息。 这一次，虽然因为体贴于其先前多次辛苦而没有旨令传来，但是赤羽却主动请缨下界作战，当然顺便也是把仙马给带上了。 这次的鬼怪作乱规模较小，很快便是解决。 随后，赤羽没等仙马提起，便主动带着他再次来到了那小医馆的门口，拜访了那位陆姑娘。 “公子来去匆匆，行踪飘忽，还真有些不同寻常呢……” 陆姑娘笑着问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赤羽为防止自己的身份被识破而引起对方的惶恐与不安，赶紧将此事给揭了过去，与对方聊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些时日下来，与这位陆姑娘聊天时，他可以不用像是在仙界面对那些端庄的仙子一样时刻保持礼仪，反而颇为随意，这让他心中更觉舒畅，也更是将对方引为红颜知己一般的存在。 第655章 排解烦恼 若是以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两人的关系倒是会越来越加深。 不过就目前杜白所旁观的情况来看，有些可惜的是，似乎赤羽大仙属于那种根本没有往儿女私情的方向考虑的男人。 在对方的眼中，与自己能聊得来的陆姑娘更像是一个异性兄弟一样，话题对口，行事风格也符合自己的想法，因此格外喜欢和对方来往。 只是并未往别的地方去考虑就是了。 在他们相处的时候，杜白在一旁暗自观察着，发现虽说赤羽大仙的态度很单纯，不过陆姑娘的态度就有些不一定了。 尤其是她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泛着淡淡的光彩，有些像是少女看着心上人般的神情。 旁人估计都看出些许的不对劲来了，一些乡民们看他们二人皆是郎才女貌颇为相配，似是有意撮合着他们。 不过赤羽却并没有考虑这些，这似乎让那位陆姑娘也稍稍有些失落。 觉察到如今的走向似是有些奇怪，杜白一时也有些摸不准，决定暂且按兵不动，观察着这场“演出”的继续发展 …… 在仙界之中的时候，仙马依旧是保持着一副少年的模样。相比于原本的马匹的模样，以人族的形态来吃吃喝喝都会更加方便。 虽说憨态可掬的马匹形态也会更加讨那些仙子的喜欢，说不定还会被喂一点仙果仙水占点小便宜便是了。 他正一边在宫殿里头拿着一个大锅，熬制着先前从陆姑娘手中讨要来的那汤料，惹得整个仙宫都弥漫着那股特有的香味，让许多未曾闻过的其它的仙童仙女们都不禁来了兴趣，有些意动地看着这大锅里面的汤水。 这也让杜白发现这些仙人倒并不像是自己印象里那般的不食人间烟火，反倒颇为随性自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没有太多的讲究。 尤其是对一些美食或好玩的新奇事物都有颇大的兴趣。 眼前这一幕便是很好的证据了。 就连那些天上飞的仙鹤这会儿都按耐不住，收起翅膀落到宫殿门口，鬼鬼祟祟地伸长脑袋张望着，估计也是嘴馋得不行了。 仙马哼着自己从人间学来的小调，估摸着熬制得差不多了，给自己先盛了一碗，小口尝了一下，味道的确是不错，便是那些习惯了仙肴的仙子们这会儿也是赞不绝口。 不过仙马还是微微皱着眉头，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声：“虽说也是不错，可总觉着自己熬制出来的汤料缺了点味道，不如那位陆姑娘熬制的好喝。仔细想来，也只有她手里的才是真正的美味！” 话音未落，忽而小脑袋瓜子被人从后敲了一下，他赶紧抱着脑袋有些委屈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赤羽。 却见赤羽板着张脸，教训了一句：“有得喝就不错了，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如今仙界的境况本就有些紧张，若是被别人知道你私自带凡间的东西上仙界，恐怕你又要被仙规处置了！” “我知道，只是的确嘴被那陆姑娘给养刁了，还是等下次见面再喝陆姑娘亲自煮的汤吧……”仙马小声嘟囔着，显然颇有些遗憾。 “也不知道下次下凡是什么时候……” “已经来了。”赤羽轻叹一声，并从一旁一位仙童的手中接过那把自己的宝剑，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喝了，又要下凡去了。” “嗯？咱们不是前两天刚去过吗？” 仙马一愣，赶紧抹了抹嘴巴，索性把剩下的汤全部交给了其他的人，自己则是快步跟了上去，有些疑惑地问向他。 “如今天下大乱，凡间鬼祟丛生，一些大妖更是趁机为非作歹，不知多少地方生灵涂炭……”赤羽眉头紧皱，沉声说着，深邃的目光向下望去，似是穿透了这仙界，望向那凡间，看着那正在发生亦或是即将发生的一件件惨剧。 “我们若是不去，那凡间恐怕就真成了人间炼狱了。” “那也未免太多了吧……”仙马暗自咋舌，掰着指头数了数，“咱们这两个月下凡的次数已经比得上过去百年的了……”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赤羽神色有些凝重，“像是先前的白骨老人和那熔岩巨人这种层次的妖怪一般都懂得审时度势，更不敢那般嚣张行事。如今全部倾巢而出，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一般！” 仙马仔细想了想，不过他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便只是简单地想着跟着赤羽就对了，无论是斩妖除魔还是帮助百姓，总也不会错的。 不过这一次下凡，赤羽是提前了一步的，因为心中有些烦恼，所以去到了那陆姑娘的小医馆之中，与她多聊了几句。 陆姑娘心思细腻，很快便发现了他言语中的不对，便是浅笑着宽慰道：“公子今日过来，神色不定，似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若是方便，不妨与我诉说一番，也好排解心中的苦闷。” 赤羽微微一怔，苦笑一声，旋即目光眺望远方，悠悠叹道：“不知陆姑娘对于如今这天下的乱象是如何看待的呢？如今盛世转衰，天下妖孽横生，百姓怨声载道，或许便是天上的仙人也自顾不暇，不知何时才是一个终结……” “想不到公子所担心的竟是如此宏大的志向。”陆姑娘似是有些意外，美眸缓缓扫过他与一旁那只顾着喝汤的仙马，略有所思，随即轻声说道。 “小女子或许无法眼光像是男子那般长远宏达，却也心中明白，人力终有所竭，想来便是仙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万事都如自己心意。” “但我们既然生于此乱世之中，只能尽力做好自己所能做的事情，让心中无悔便是。” “心中无悔么……” 赤羽大仙轻声念道，虽说没有太多的启示，但终究还是让他的心情稍稍得到了些许的宽慰。 他点点头，随后转头看了眼天色，对仙马喊道：“我们准备出发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只是仙马的眼神里对那些还未喝完的汤有些恋恋不舍。 陆姑娘微微笑道：“无妨，我这里有酒壶，你们可以随身带着喝，总也不会少了的。” 她为仙马准备好汤之后，又是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我看公子你们向来行色匆匆，不知此行又是要去向何处？” 第656章 巧合还是…… 仙马手捧着酒壶笑着随口一说：“我们是要去东南那边一个猫妖的……” 还未说完，便是被赤羽打断，他沉声道：“据说东南那边有妖孽作祟，百姓生活疾苦，我们两个男子汉身强体壮，便想去看看那里的百姓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仙马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出声，神色间有些心虚。 “如此……祝愿二位公子平安回来。下次再来时，小女这边的汤水定会为公子准备妥当……” 陆姑娘微微一怔之后，便是温婉一笑，送二人离开了医馆门口。 等离开此处之后，仙马才小声地道歉：“大仙，我刚才只是想着那陆姑娘也不是什么外人，所以嘴快地一说……” 赤羽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过分苛责，只是淡淡说道：“没有下次了。陆姑娘毕竟并未成仙，一些事情不能与其多说。” “明白！”仙马似是捣蒜一样连连点头，悄悄回头望了一眼那小医馆的方向，心中有些可惜。 若是方才喝快一点，把那些汤水都给喝完就好了…… 等到次日清晨的时候，仙兵仙将们已经准备就绪，赤羽骑着恢复原形，又是威风凛凛的仙马，冷峻的目光扫过这些手下们，看他们精神抖擞，战意饱满的模样微微点头，旋即转过头望向东南方向。 那里有一座阴气缭绕的山峰，正是他们此行所要去铲除的猫妖的领地。 其首领乃是一只九命猫妖，不仅性情极为凶残可怖，喜食人血，其修为更至少有五千年以上，颇有些难缠，所以他要亲自压阵，解决对方。 “杀！” 他高喊一声，身上仙气迸发，恍若一道炽热的朝阳，甚至其威势盖过了天上的日光，形成了一副两个太阳般的奇景！ 跟随着他的那些仙兵仙将们亦是气势一振，高举武器，脚踏祥云，向着那鬼蜮飞去！ 这般势如破竹的气势加上仙人的实力，任凭那些妖怪怎么顽抗，也注定无法抵御！ 一如先前杜白刚刚进入这个记忆之中所看见的那番壮阔的景象。 事实上，这场战斗也的确是十分容易地便解决了，甚至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更加简单。 那些猫妖在被仙兵们冲击了一波之后，立刻就溃不成军，死伤无数。而其中那占据此地的妖王九命猫更是连赤羽的一剑都没撑下来，立刻身体便被劈成了两半，一命呜呼。 然而，当赤羽缓缓落在地面上，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猫尸，尤其是那只体型最大，犹如一间屋子般大小的九命猫妖的尸首时，眉头却是紧紧皱起，觉察到些许的异样。 仙马恢复了人形，舒展了一下身体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大仙，你怎么了？今天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些猫妖可真是件好事，咱们可以再去陆姑娘那边多坐一会儿了。” 陆姑娘给他准备的酒壶早就喝完了，这会儿不过是一晚没喝，又开始惦记起来了，心痒痒的。 “不对，太快了。”赤羽摇摇头，目光凝重。 “快……不好吗？”仙马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道。 赤羽却是说道：“此处这些猫妖虽多，但可曾发现，它们的实力都十分的低微，甚至不过是百年左右的小妖而已。” 闻言，仙马后知后觉，方才仔细地左右打量了一眼附近那些妖尸，发现似乎的确是这样，甚至连五百年以上的妖怪就已经很少见了，千年的更是没有！ 也难怪方才仙兵仙将们根本不像是先前两次那样艰难地战斗，反而犹如砍瓜切菜一样，轻易就剿灭了此处鬼蜮。 这一幕太过奇怪，以至于就像是…… 像是这些妖怪们提前知道了消息而逃跑了一样！ 更重要的是。 “而且这九命猫妖也并未真死。方才被我斩杀的顶多不过是其一条尾巴而已。” 赤羽冷声说着，并挥剑使出一道锋利无比的剑气，瞬间便是将那猫尾给砍了下来。 那猫尾在地上滚了两滚，似是还活着一样抽动了两下，血也止住了，甚至还要飞起来，却是被赤羽一脚踩住，一道仙气下去，瞬间化作飞灰消散，只留下空气中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而紧接着，便见那原本十分饱满的九命猫妖的尸体如同漏了气一样迅速干瘪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了一层皮而已。 仙马有些惊惧地看着这一幕，旋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心中狂跳，有些不妙的预感，偷偷瞥向面色阴沉的赤羽：“大仙，那你的意思是……” “有人通风报信了……”赤羽叹了口气。 “难道是……”仙马浑身一颤。 “陆姑娘？！” “应该便是她了……”赤羽点点头，神色沉重。 毕竟这次乃是仙界的任务旨令，除非仙界出现叛徒，不然不可能会外露情报。然而这个可能在他看来是可以立刻否定的。 若说起来，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先前不小心说漏嘴而得知了一点消息的陆姑娘。 更何况，对方的身份也是妖族，更加大了嫌疑。 赤羽向来是不会因为妖族的身份而歧视别人的，更是觉得无论人或妖还是仙，只要意气相投就可以做朋友。 可是这次对方的嫌疑的确是太大了，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走吧……我们去见一见陆姑娘……” 赤羽转头望向先前那医馆的方向。 他也希望这只是自己的猜测有误，此事只是碰巧而已。 然而世界上真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巧合吗？ 等他们二人赶到了那熟悉的医馆门口的时候，心情却是今时不同往日的。就连仙马此时也是有些害怕，害怕真的是陆姑娘泄露的消息。 有些意外的是，陆姑娘仿佛已经知道了他们会来一样，已经熬制好了汤等候着他们。当看见他们二人从门口走入，便是微微笑道：“小女子久候二位公子多时了。” “你知道我们会来？”赤羽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闲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自然。昨日小女不是便说过了么，我会准备好汤水等候二位公子的归来。如今看来，是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呢……”陆姑娘将两碗准备好的汤盛放到一旁的桌上。 “不先喝一口热汤暖暖身子吗？” 作为看客的杜白在一旁看着这剧情发展，尤其是此时双方虽然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隐约有些意识到自己先前恐怕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好像的确有点不太对劲…… 第657章 惩戒 陆姑娘的淡然以对与心事重重的赤羽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乍一看，还会以为是赤羽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亏心事一般。 杜白看着双方的举动，心中不禁疑惑。如果真的只是儿女情长所造成的心结的话，怎么也不应该是发展成这样吧…… 更何况这次是牵涉到了关于仙界的事情，由不得他们不小心谨慎。 若是待会儿一言不合，甚至可能就会翻脸为敌，老死不相往来了！ 气氛格外显得凝重，这样看来，自己先前一些武断的猜测有些错误，还得看看接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此刻赤羽自然是没有心情如同先前一样慢慢喝茶叙旧的，就连仙马也暂时忍住了喝汤的念头，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那女子，神色间皆是有些复杂。 因为仅仅是先前几人进门时所说的那些只言片语，就已经证明了一些事情 “陆姑娘，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一些客气话便不必多说了。”赤羽悠悠一叹，语气有些沉重，“你是否真的，将先前我们二人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陆姑娘面上的笑意缓缓消失，眉眼低顺，并未否认，甚至十分坦然地轻轻点头：“不瞒公子，我只是担忧族中家人的安危，虽知是不妥，但还是连夜前去告知了一声。” “你的家人？”赤羽眉头一皱，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与一旁的仙马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意外之色。 “陆姑娘你的真身……是一只猫妖？” 赤羽先前都并未在意这些东西，只知道对方是一只妖怪而已。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自己一直未曾去探查的真身反倒与此次行动有关！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那么也自然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陆姑娘再次点头，而此时，在她体内有意地催动妖气的情况下，身上原本隐藏起来的邪祟之气勃发！ 与此同时，不仅是身体开始微微蜷缩，面庞上也开始出现了类似猫类胡须的绒毛，瞳孔也逐渐变得如同猫类一般，充满着一股野性的意味。 恍惚之间，就好像是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野猫，也真正坐实了她的身份。 一只猫妖！ 当展现完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陆姑娘很快便是恢复了原本的样貌，旋即竟是在二人的注视下突然跪下，眼眶微微泛红，神色间几分惹人怜惜的可怜模样。 “我自是知道此乃大罪，但我又岂能眼看着我的族人们便如此死去不成？如今能让他们侥幸逃得一命，我心中虽是庆幸，但对于二位公子甚是愧疚。但听公子发落，便是打杀也绝无怨言！” 她神色虽是凄婉，但语气决绝，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且慢慢闭上双目，的确是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没有丝毫犹豫。 毕竟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一旁的仙马见其这般模样，不免心中不忍，小声劝说道：“大仙您看……” 示意他不要多嘴，赤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旋即似是有些失望地叹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并非凡人的？” 陆姑娘缓缓答道：“自第一日见面那时起，我便已经注意到二位公子气度不凡，虽然似是已经十分贴近凡人的模样，但是那份骨子里的仙气却是掩盖不了的。” “想不到啊……我自认为隐藏得妥当，却是根本没有藏得住身份。”赤羽不禁自嘲一笑，暗自摇头，大概也是觉得世事过于荒诞不经。 “此次的确是我太过于想当然了，你既然是妖怪，又在这世上有所牵连，又怎会那么简单地置身于事外呢？” “那些既然是你的族人，与你有血脉间的联系，你知晓它们或是有难，有所担忧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并非是什么老古板一样的人，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一些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懂的。 血脉至亲的关系，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够毫不犹豫地舍弃呢？ 赤羽的这一番话落在旁边二人的耳中，让陆姑娘睁开了眼睛，有些惊讶，而仙马也同样是有些欣喜地看着他，似是也期盼着他能够网开一面。 “是啊是啊！陆姑娘心地那么善良，对待那些本就与她无关的村民们都十分友善，更别提是她的家人们了！恐怕她也是关心则乱，才会选择通风报信……” 他话还没说完，赤羽冷冷瞥了他一眼，他赶紧识趣地把嘴捂住，不敢继续多嘴。 赤羽随即沉声说道：“但此事毕竟也事关天界，若是如你这般做错了事却毫无惩戒，那么天下哪来的规矩？” 他手中虚空一握，拔出一道金色的锋利剑气来，瞬息间挥斩向对方！ 这速度极快，甚至连那陆姑娘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身后一阵剧痛，让她面色瞬间血色全无，痛苦低吟，蜷缩着身子十分煎熬的模样…… 只见其身后一条被锋利刀刃所砍断的猫尾正血淋淋地落在了地上，浓郁的血腥味和妖气弥漫着这间屋子里，显得格外诡异。 “念在你过往一直一心向善，算是将功补过，今日便只砍断你的一根尾巴，废去你三百年的道行以作惩戒！” 赤羽收回那道剑气隐匿于手心之中，目光不再看她，只是淡淡道。 仙马一会儿有些心疼地看着地上那蜷缩着身体发颤的陆姑娘，一会儿又是偷偷有些畏惧地看了看赤羽，不敢上前帮忙治疗。生怕又是惹怒了他，反而让自己也受了罚。 仙马很清楚，赤羽大仙现在的心情肯定也不好。毕竟陆姑娘也可以算是其难得交好的一位红颜知己，如今这一剑下去，虽然不至于沦为仇敌，却也注定无法回到以前那样亲密的关系了。 这若是说毫无心理负担，那肯定是假的，只是赤羽现在必须扮演一个恶人的角色而已。 “多谢仙人手下留情……” 陆姑娘倒也颇为坚强，虽然被斩断一尾，却还是坚持着维持着跪姿，缓缓伏身磕了头。 第658章 叛乱？ “走吧！”赤羽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走？去哪儿？”仙马一愣。 “回仙界！”赤羽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神色依旧十分的沉重。 仙马有些担心不安地看了看地上还维持着跪姿的陆姑娘，一边看了看逐渐走远的赤羽，只能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只是他们二人都清楚，这一走，恐怕以后都很难再有机会相间了。 不过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些画面的杜白想了想并未立刻跟着赤羽他们离开，而是留在了那医馆之中，继续看着这陆姑娘的接下来的举动。 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陆姑娘待赤羽他们离开之后，缓缓起身，捡起地上断掉的那一截猫尾，愣愣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神色间有些怅惘。 “终于该结束了……”她轻声说着。 随后便见那猫尾如同冰块在阳光下逐渐融化了一般，化作了一滩液体，逐渐顺着手臂融入了她的身体里！ 而她面上的血色也犹如是吃了补药一般，逐渐恢复了红润，不再像之前一样的苍白病态。 这一幕在这有些昏暗的医馆之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紧接着，她又是回到了桌边，在杜白有些惊愕的眼神中，将那两碗没有来得及喝掉的汤水以及锅里面还在煮着的汤全部倒了！ “倒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就在这时，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就好像是笼罩上了一层迷雾一般，让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杜白意识到这是已经超出了赤羽的记忆的范围了，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他总觉得这位陆姑娘身上可能并不像先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不然也不会在这片记忆之中停留这么长的篇幅。 肯定是赤羽大仙对她印象极为深刻才是…… 只可惜的是，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而这片记忆还在继续往下走着。 等赤羽二人回到了仙界之后，似乎生活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却有些枯燥的日常之中。 而且这时候仙马已经没了原先可以用来向别的仙童仙子们炫耀的汤料，这会儿也是极为的郁闷，时而看着天上两眼发呆，似是在回忆着以前那诱人的味道。 说到底，他大概其实真正怀念的不是那位陆姑娘，而是其手中熬制的汤。 相比之下，赤羽的表现就更加正常了一点。 尤其是杜白借着他的眼睛，隐约间看见了仙界逐渐出现的一些乱象与纷争，这些事情对于掌管兵将一职的赤羽经常会接触到。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仅仅是时而看见的被仙兵仙将们押送离开的浑身浴血的仙人就已经显得格外的可怕！ 赤羽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的沉重。 “难道是仙界之中也有如同凡间一样的叛乱？” 此时杜白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个。 毕竟仙人也不过是更强大的人而已，既然有欲望，那么也肯定有争权夺利的心思。 这样来看，或许叛乱的出现也就合理了。 不过提出这个猜测的话，杜白心里又有另外一个疑惑。 “假如说是叛乱的话，那么怎么说也该有获胜的一方吧……怎么可能会双方同归于尽，以至于后世根本无法找到仙人们存在的痕迹呢？” 甚至连地府都已经被完全摧毁。 根本不像是简单的叛乱可以造成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天界显然还没有真正的大乱，还维持有基本的秩序，真正需要操心去处理的还是凡间的那些愈来愈猖狂的妖孽们。 赤羽之后又先后三次下到了凡间去消灭那些占山为王无恶不作的鬼怪们，其中辛劳自是不必多说。好在那些鬼怪的实力终究还是无法比得上他，往往没几招就被他给解决，也算是省了一点功夫。 而在除此之外，他在一次任务之时，偶然间从空中飞过了先前那小医馆的位置，低头望去时，却是有些惊愕地看见此刻那里只剩下一片已经荒废了许久的房屋，布满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应该是已经离开很久了。”赤羽轻声一叹，心中怅然若失。 这份失落大概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位谈得来的好友。 毕竟距离上次最后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既然双方已经识破了身份，那对方也不可能会一直久留在这么一个地方。 不过说到这个，他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一直嘟囔着说想喝那特制的汤水的仙马似乎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念叨过了，虽说还是保持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大概是连这贪吃的家伙都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吧…… 既然如此，他心中也逐渐放下了对此事的牵挂，专心于处理人间的一些琐事。 不过事实上，事情的变故总是会在出乎意料的时候到来。 某一日赤羽正准备带领仙兵仙将们打算前去处理一个鬼蜮的时候，忽而再次传来了一道旨令，说是一处山脉中有妖邪作祟，虽然实力不算强大却也威胁到了不少人的性命。 而因为如今仙界中又有一件大事要处理，所以暂时无法派出仙人来支援，只能让赤羽先行去处置。 赤羽自己一人当然是分身乏术的，便索性暂且先留下一部分的仙兵仙将与自己一同作战来处理眼前的这个鬼蜮，剩下的大部分的兵马则是去往那另一处山脉之中。 既然那里的实力较弱，那么想必以这些仙兵仙将的实力已经足够处理了。 而他只需要在处理这处鬼蜮的时候多出一些气力，解决这里的鬼王以及那些小妖怪便是。 目前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兵分两路之后，赤羽送走那大部分的兵马，自己则是立刻转身率着剩下的人前往那鬼蜮之中，想要尽快将它们解决，然后返回仙界之中。 他知道仙界现在恐怕也出现了一些麻烦，才会变成如今必须要靠他一人来解决两处的情况。 只是怪异的是，当他骑着仙马飞入那鬼蜮领域之内的时候，感知到周围的邪祟之气的浓度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 “奇怪……这里怎么好像有些少？” 仙马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看向那些地上正在摇旗呐喊的鬼怪们，吸了一口气怒喷一口金光，将它们轻而易举地吹散开来。 “大仙，咱们快点解决它们吧！” 第659章 流星的意义 仙马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很是兴奋地打量着下面的妖魔鬼怪们，他已经有些等不及尽快去将此处给铲平，然后返回仙界去了。 “且慢！” 赤羽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左右打量了一眼，尤其是在注意到此处鬼蜮的某些景象时，更是不禁皱起眉头。 天空之中似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云，遮蔽了阳光渗入这片区域，使得这里显得格外的阴暗森冷。 鼻间可以嗅到浓郁的妖气与鬼气，足以证明这里至少曾经有过许多强大的鬼怪，而且在这里所待的时间不短。 若非如此，这里也不会被称呼为鬼蜮。 然而…… 此刻所看见的那些鬼怪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完全无法与这个称呼相匹配！ 尤其是低头看去，那些地上的妖魔鬼怪们虽然叫嚣得厉害，然而一个个实力却都十分弱小，大多也不过是几百年而已。 “这里有些不对劲……” 赤羽皱紧眉头，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尤其是此时的情景让他忽然想起了先前的那一次…… 那一次因为他无意中向陆姑娘泄露了他们将要出征的消息，却是意外让那九命猫妖逃掉了。 当时的景象还依旧历历在目。 也是和现在一样，当落网之时，大鱼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些小鱼小虾。 “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慢慢握紧了拳头，心中不由得有些沉重。 带领仙兵剿灭这些凡间的妖魔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地上的妖魔鬼怪们却似乎根本不畏惧这些轻易就可以剿灭掉他们的仙人们，反而目露疯狂地冲了上来，一个个妖气全力催动，看着就好像是要同归于尽一般！ 实力如何暂且不提，但是这种气势倒还真的第一次压过了仙人们这边一头。 然而气势再怎么强大，实力之间的差距还是无法弥补的。 随意一个赤羽手下的仙兵便可以以一敌十，那些大喊大叫的妖魔鬼怪甚至还没来得及近身，便是被一道催发出去的剑气给撕裂成了碎片，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然而即便是这种近乎一面倒的战争，那些鬼怪们却仿佛丝毫没有畏惧之心，往常或许立刻便是惊慌地逃窜，此时却反而更加一往无前地冲了上来，似是要凭借这些数量将他们给生生拖住一般！ 这种疯狂的举动便是赤羽也有些心惊，他以前可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就好像是这些家伙都被人给操控了心神，变成了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一样。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对劲。 “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他意识到其中恐怕有什么阴谋诡计，而幕后主使者或许便只是借此来拖时间的而已。 冷哼一声，一掌劈下，旋即便见四周的空气一凝，瞬间似是凝结成了实质，轰然向下压去！ 下一瞬，便是看见了那整座山在这种压力之下都是微微颤动，尤其是身下这片区域甚至整个都凹陷下去了数尺，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碾压过了一样，平平整整。 原本在这上面的无论是石头还是树木，以及那些前一瞬还在拼命奔来的鬼怪们在此刻却都化为了一片齑粉，原本嘈杂的喧闹声只是一眨眼便是重新归于死寂，似是真正与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 仙人之威，又岂是这种小妖小怪可以轻易冒犯的？ 至于剩下那些零散的杂鱼们也用不到赤羽亲自出手，那些仙兵仙将们很是轻松便可以将它们给解决干净。 不多时，这片原本阴气弥漫的鬼蜮之中便重新恢复了平静，原本盘踞已久的阴气也被驱散，让此地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山清水秀的模样。 然而看似此次出征这么简单便解决了，可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赤羽必须弄清楚，这鬼蜮之中的王究竟是为何能提前得到消息而趋利避害，现在又究竟是躲在了哪里。 否则……后患无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心中忽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去，目光穿透了那层层的乌云望向了天空之中，只见陆陆续续地有一颗颗流星划过。 到得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似是连成了一条线…… 虽然那些流星光芒并不亮眼，而且在这白天时候显得格外黯淡，然而落在赤羽的眼中时却显得格外的刺眼，甚至于一时都看呆了，握剑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无法接受的事情，一时间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仙马有些不明所以，又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小声问道：“大仙，怎么了？” 他毕竟成仙较短，又大多处于和平时候，所以对某些事情不太了解。 “我们仙人自成仙之际，天上便会出现相对应的星宿。而当那流星出现之时，便代表着有相应的仙人陨落了……” 赤羽缓缓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某种不妙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仙人陨落？！” 仙马不由得一怔，有些僵硬地仰头望着天空之中那大片大片的流星。 只见它们似是连成了无数条光线一般，照亮了整片天空，就连太阳都暂时被遮蔽了过去，一时间竟是也看呆了，瞳孔慢慢缩起，眼里满是惊惧与震惊！ 此刻这一幕落在那些凡间的凡人眼中，或许会觉得天下奇观，甚至会许愿来年丰收也说不定。然而在他们的眼中，就代表着同伴的死去！ “这些……这些全都是仙人？” “怎么可能……为何会突然死去这么多仙人？！”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仙马，就连赤羽都想不明白，心中自从成仙以来，还是第一次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感。 世人都说仙人是永生不死的，羡慕着仙人是何等的逍遥。 然而当劫难来临的时候，却或许也不过是被收割的草芥而已。 与那些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赤羽忽而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 “不好！我们快去另外一处山脉！” 天界的情况他目前还不清楚，但是如果说会死伤这么多仙人的情况，也只有可能是发生了一场规模极大的战斗！ 而他目前所能想到的可能便是自己先前为了缓解一下压力而派出去解决那些小妖怪们的仙兵仙将了。 一旁的杜白还在神色凝重地看着天上那些持续不断划过的流星，忽而听他这么提起，他心头也是不由得猛地一跳，意识到某种可怕的可能。 “调虎离山之计？” “这一处鬼蜮的鬼王们都不在，显然是已经用某种方法提前得到了消息。而又刚好有另外一些较为弱小的鬼怪在附近作乱，让赤羽不得不兵分两路处理……” 再加上。 “现在天上那些代表着仙人陨落的数百颗流星……” “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除非是那边本就已经设好了埋伏，只等引开了赤羽之后再瓮中捉鳖……” 谁也无法保证这些本就阴险狡诈的妖魔鬼怪们会不会使出更加下三滥的阴谋。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 杜白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更别提是对于十分珍视朋友们的赤羽大仙来说了。 在其眼中，那些仙兵仙将们与他并肩作战，完全称得上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如今假如全部战死…… 杜白立刻转头望向面色沉重的赤羽，心中忽然有了些猜测。 “莫非……这才是他产生心魔的原因？！” 而此刻，赤羽骑着仙马，焦急万分地带着剩下的仙兵仙将们飞往了原先所通知的地点。 他此刻所想的与杜白基本一致。 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是他无比希望只是自己猜错了，这只是一个奇迹一般的巧合而已。 然而当他带着人马逐渐靠近那片山脉的时候，心也在不断地往下沉着。 因为以他敏锐的五感，越是靠近，越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片山脉上空所笼罩着的过于浓郁的阴气所凝结而成的乌云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的血腥之气！ 那血腥之气与寻常的凡物之血有些不同，反而带着些许的神圣与强大的气息。尽管此刻更多的都是被玷污了一般混杂着污秽的气息，但他还是很轻易地便分辨了出来。 “仙人之血……”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如此浓郁的仙人之血…… 究竟是有多少的仙人死在了这里？ 这也间接地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而且这里安静得可怕，被黑云所笼罩着的山峰连接着天与地，就好像是一只只巨大的凶兽，不怀好意地盯着逐渐靠近的来人们，缓缓张大了不见底的大嘴，似是要将他们给彻底吞下。 诡异到就连一丝风都见不到，无论是鸟兽都沉寂着，似是害怕打扰到什么东西。 而先前的那些仙兵仙将们就好像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里面，没有任何的声响与光芒传出。 按照正常来说，若真是一些小妖，他们应该早已经解决完毕，主动来和赤羽汇合。 如今看来，或许是真的已经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赤羽面色冷若冰霜，手掌紧紧握住那剑柄，浑身的血气不断地翻腾着。 这次是他决策的失误，他必须要担起这份责任来！ 其身下骑着的仙马也是一言不发，呆呆地望着那山脉的方向，眼神间有些恐惧的意味。 第660章 山谷中的狂欢 赤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身的仙气开始激荡，就好似是有无数道锋利的剑气在四周开始弥漫开来，以至于整片空间都开始变得肃穆且凝重。 随即他向着那片山脉的方向猛地挥出一剑，那金色泛白的剑气顿时间飞出，并且迅速放大，瞬息之间便恍若是半座山般高大，威势惊人！ 杜白丝毫不怀疑，若是这剑气当真直接撞上那山体的话，可以轻易将其撕裂开来，根本无法阻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而天空之中的黑云如同漩涡一般开始旋转起来，并且迅速降下一道黑光，如同屏障一般笼罩着这片山脉，恰好将那道剑气隔绝在外。 “轰！” 当两者相撞之时，猛然一阵比起惊雷还要剧烈数倍的巨响开始在这片山体之间回荡开来！ 恐怖的风波从相撞之处倒卷而来，席卷着整片大地，激起无数的尘埃与砂石！ 而在这一剑之威下，那黑云的屏障虽然如同落地的镜子般碎裂开来，但剑气却也逐渐消弭，并未彻底攻入山体内部。 赤羽的面色愈发凝重。 虽说方才他并未使出全力，但能够挡得住这一道剑气而还未露出真身的鬼怪，已经是世间难得一见了。 看来这些家伙的确是设下了充分的陷阱做准备。 与此同时，一道有些阴柔的声音忽而从山脉的方向传来，似是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赤羽大仙，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妨进来坐坐，难道不想来看看你的那些属下现在什么样子吗？” 虽然没有看到脸，但是仅仅只是听到这个声音，几乎就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对方那虚伪丑恶的嘴脸。 赤羽没有说话，而是从仙马背上下来，凌空向着那个方向飞去。 仙马一愣之后赶紧幻化成了人形，跟在他的背后，只是眼神里显然有些畏惧。 “大仙……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去请救兵吧，这地方总觉得有点邪性……我浑身都不舒服……” 仙马越是靠近那片区域，心中就越发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让他下意识想要逃离。 赤羽头也没回，只是说道：“你若是害怕，可以先在外面等候，我不怪你。” 他的眼睛始终紧紧盯着那越来越接近的山脉。 “但是此次，若是不能将此仇给了结，我又有何颜面继续待在仙界之中？” 听到他这番话，仙马当然是不能置之不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飞了过去，而身后的那些仙兵仙将们亦是没有一个退却的。 每个战士都希望亲自为同伴洗刷掉屈辱！ 终于，当赤羽跨入那片黑云所笼罩的范围之内时，身周的环境瞬间便是产生了变化。 就好似是从白天进入了黑夜，光亮都被隔绝在了身后，眼前所剩下的只有阴暗潮湿的鬼蜮，阴风阵阵，黑暗的树丛微微摇晃，其间时而传来鬼怪凄厉的尖叫声，让人更是毛骨悚然。 此处的阴气比起外面看起来还要更浓厚几分，相比之下先前赤羽所去的那个地方简直不值一提。 若是寻常人哪怕只是在这里待久一点，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会出现严重的问题，甚至就此一命呜呼也不是不可能。 赤羽的目光在周围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了远处一个环状的山谷之中。 他从那里感觉到了一些强大的气息。 没有停留，他缓缓朝着那边飞去。 一路经过的地方，时而都会有不自量力的阴魂试图朝着他靠近，想要附在其身上吸取阳气，然而他身上就好似是一个炙热的火炉，它们根本无法承受，还没靠近便已经灰飞烟灭消散一空。 并且他还刻意散发出气息，将这附近的阴气给消除干净，给这片原本只剩黑白的世界稍稍添上了一些别的色彩，多了些生机。 只是当他逐渐靠近了那片山谷的时候，速度终于逐渐放缓了下来，甚至落在地上，慢慢地行走着。 因为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它们或是癫狂，或是畏惧。 有些隐藏在泥土里，有些藏在树上，从各个阴暗的角落里，用一双双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几分饥渴地望着他。 当他走过的时候，这些鬼怪十分自觉地让了开来，不敢阻挡他的道路。 拥有了些许的灵智之后，大概也是明白这种存在不是它们可以招惹的。 然而赤羽的心并未平静下来，反而面色愈来愈冰冷。 因为周围的仙血开始出现了！ 或是地上，或是树木的叶片上，或是那些鬼怪的爪牙上，都依稀可见斑斑血迹。 那鲜血殷红中泛着点点的金光，绝非什么凡物。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 而当他走入那片山谷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这山谷之中竟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全是正在狂欢一般的鬼怪，粗一数也有数万只，且实力不可小觑，至少也有数百年，上千年的也不在少数！ 杜白更是觉得，只要眼前这么一批鬼怪们出现在后世之中，就已经完全足够占领整个世界且正道毫无反手之力了！ 然而更恐怖更触目惊心的是，这些鬼怪们正在分食着尸体们…… 仙人的尸体！ 那些之前被派来处理这些鬼怪的仙兵仙将们此刻却一个个都变成了血淋淋的尸体，四肢残缺，被这些凶残的鬼怪们给吞食着，无论是骨头还是血液都丝毫不肯放过，因为对于它们都是大补之物！ 距离山谷入口最近的那只长着老鼠的脑袋，身子又如同孩童般低矮的鼠妖正在埋头狼吞虎咽着一只仙人的手臂，锋利的牙齿轻易撕破了上面的盔甲，鲜血淋漓，骇人至极。 它忽而似有所觉，慢慢转过头来，望向那久久站在原地的赤羽，瞬间变得双目猩红，口中发出狂躁的“吱吱”声，抛下那手臂朝着他狂奔而来！ 然而它刚刚接近其十丈范围之内时，浑身便是如同被无数利刃切割掉一般，瞬间四分五裂开来，只留下了一地的残渣。 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那无数的鬼怪们的注意，它们均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停下吞食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来，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他，虽然嘴边还沾着血迹却一片死寂，格外的渗人。 身后的仙马浑身都在发着颤，而面色冷漠的赤羽则是缓缓抬起头来，向着山谷深处望去。 只见那光亮无法照到的黑暗深处，缓缓地走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形。 赫然是一只浑身雪白色的狐狸，身高数十丈，几乎快要与那山谷高度齐平。周围那些寻常的鬼怪站起来也不过是其脚跟的高度，就如同蝼蚁一般。 它尖嘴獠牙，浑然不似是寻常狐狸精那般魅惑，反而显得格外邪异。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就好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让人暗自心惊。 那阴阳不分的声音再次从其口中传出，带着几分玩味。 “赤羽大仙，你曾经杀了我们这么多妖族，如今看到自己的同伴也被如此残杀，是否会后悔一下自己过去的那些所作所为呢？” 第661章 陷阱 那巨大如山般的狐妖十分人性化地捏动着手指，微微抬起间，竟是可以看见其掌中正抓着一具仙兵的尸体，其形体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这一幕更是刺痛了赤羽的双眼，让即便是一向比较好脾气的他此时心中就好似是一团火在不断地燃烧着，让他浑身的气势不断地翻腾！ 周遭的空气都似是在这一瞬变得灼热了起来，周遭那些鬼怪们虽然疯狂，但这股气势的逼迫之下还是选择纷纷退避开去，不敢直面其锋芒。 “你生气了？” 那狐妖咧嘴一笑，面目更显怪异的狰狞。 “你们这些所谓的仙人们也曾经这样对待猪狗一样对待我们这些鬼怪妖魔，如今只是尝到了一点我们的报复就受不了了？那你觉得这些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它手掌一松，将那具尸首从高空坠落，砸在地上之后还未完全躺平，周围无数的鬼怪们便犹如是饿狼一般疯狂地扑了上去，争相抢夺分食，远远传来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出乎意料的，方才情绪激荡的赤羽却并没有因此被完全激怒，反而逐渐冷静下来，沉声说着。 “尔等若是为善，我自当好酒相送。既是作恶多端，无论是妖魔还是别人，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有趣有趣。”白毛狐狸哈哈大笑，旋即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也知道我们是恶人，还敢这么毫无防备地走入这里？” “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妖孽，今日无需别人帮助，我一人便足以铲平这里！”赤羽放声喊道，目光扫过那黑暗深处，“所以你们也不必躲躲藏藏了，全部出来吧！” 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这里并不止是这一只大狐狸。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不久，便有另外的五道身形从那黑暗之中飞了出来。 这五道身形则都是保持着人的形态，或是娇媚的女子，或是魁梧的壮汉，亦或是文弱的书生，外表各不相同，颇具各色的魅力，虚空站立在半空之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的赤羽仙人。 然而真正让人心惊的是，他们的实力都十分强大，任何一个都不逊色于那只大狐狸！ 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整片空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成了实质无法流动，难以言喻的邪恶感就好像是海上的潮水一样不断地翻涌着，明明是无形之物，却好像是粘稠混沌的液体一样泛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更是有些作呕。 此刻杜白即便是知道这些不过是数千年前所发生的事情，此刻他不过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来像是看电影一样回顾着这一切。 然而内心中依旧产生强烈的震撼感，觉得自己后世所做的一切简直就好像是小打小闹一样，与之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这种实力获取的代价是罪恶以及丧失底线的话，那反倒还是不要拥有的为妙。 尤其是眼前这几个妖魔之王，虽然面相看来并不邪恶，但那骨子里所渗透出的深深的恶意与疯狂，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会觉得精神受到了污染，若是看得久一点，说不定就会被同化成那种失去理智的怪物。 若说在场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恐怕也只有赤羽一人了。 “我等可是久闻赤羽仙人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相貌如此英俊，气度更是不凡，比起那些凡俗的男子可要强得多了。若是大仙不嫌弃，不妨……” 那一个头发泛着幽幽红光的妖媚女子搔首弄姿，手捧胸口，似是仰慕已久的样子。 这番话却是被一旁的其他鬼王们给嘲笑了。 “赤羽大仙哪里会看得上你？他整日有天上的仙女为伴，你这等姿色也就骗骗那些凡人罢了。”一个魁梧的壮汉粗声笑道，几分狠辣的眼睛转而盯着赤羽，“不过我吃了那么久的凡人，今日第一次尝到仙人的味道竟是如此美味！” “只是不知道名闻天下的赤羽大仙若是吃起来，这细皮嫩肉的，味道该是何等的诱人？” 说话间，他们竟然已经开始讨论起该怎么分配战利品了，似是对方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且无力反抗。 不过赤羽微微皱起眉头，紧紧盯着那几只妖怪。 这些鬼王妖王之流虽然看起来此时比较和谐，但实际上它们都有很强的领域观念，若非是什么大事，很少会选择碰头，更别提是一起合作了。 今天这场阴谋陷阱，太过于异常！ 甚至很可能是许多天之前就已计划好了，这才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安排。 但这也由之产生了一个问题。 它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计划的？ 除非是…… 有仙界的人提前泄露了消息！ 而如果说有谁能够对自己的行程了若指掌的话…… 旁边的杜白此刻也联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有种荒诞且不可思议的感觉，猛地转头向赤羽的身后望去！ 只见原本一直跟随在赤羽身后的那仙马化作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面目呆滞，眼神空洞，且流露几分狰狞的感觉，恍惚间简直和那些周围的鬼怪们如出一辙！ 仙马满是痛苦地嘶嚎了一声，旋即双目赤红地用泛着光芒的手掌用力拍向赤羽的背部，似乎眼前是自己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只可惜的是，那手掌还未真正落下的时候，赤羽背部便是闪过一道金光，旋即大震，竟是生生将少年给弹得倒飞了出去很远的距离，沿路的树木都被砸倒了数棵，最后只留下一片烟尘弥漫。 “什么时候……” 赤羽始终没有回头，攥紧了剑柄，面色更是冰冷。 “你是说那匹小马驹吗？”那大狐狸笑了笑，眼神愈发显得戏谑。 “它那么多次毫无防备地喝下了我们准备的迷魂汤，即便它是仙人之身，也根本不可能抗拒得了。” “迷魂汤……” 赤羽瞳孔再次一缩。 他想起了先前那位陆姑娘为他们“贴心”准备的各种药汤。 虽然他顶多只是觉得味道不错，有些疑惑为何仙马会如此痴迷于这种药汤，却一直都没有往别处去想。 如今得知真相之后再回头看去，这才发现或许一切早已注定。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不错。”那大狐狸嘻嘻一笑，“当初与你相见的那只狸猫，从一开始就是我们安排的。我们本来是想以美色诱惑与你，谁知你这木头丝毫不动心，无奈之下，只能换了一种办法……” “我们自然是知道赤羽大仙您成仙已久，法力深厚，我们这些寻常的妖术根本奈何不了您。但是无妨，只要能控制得了您身边的人就行了。” “尤其是这仙马，本质也不过是与我们这些妖族没什么不同，更容易下邪术控制。它顶多就是因为出生于仙界，就好运地生下来就成了仙人，而我们只能咬牙受苦，慢慢修炼到如今这个程度。” 第662章 轮到你们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打从一开始我们给你们喝的汤就是不一样的……”大狐狸颇有些炫耀的意味洋洋自得地说着。 看待赤羽的眼神有些许的怜悯。 就好像是看见了猎物已经钻进了自己设好的笼子里面，这才似是鳄鱼的眼泪一样，讲述起自己设下陷阱时的智慧。 至于其他妖怪眼中，也同样怀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待他。 “原来如此……” 赤羽轻轻吸了一口气，眸中有些许的寂寞。 此刻没有人会理解他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自己惨遭背叛，也或许是因为自己曾因为能有一个知心好友，谁知却是敌人精心设计的一场迷惑自己的陷阱而已。 甚至还连累了自己的身边人，最终导致了这场祸事。 旋即，他却并没有如这些妖怪与预料的那般感到绝望，而是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虽然身形相比之下十分渺小且位居低位，眼神却好像是在蔑视着他们。 “但是，你们何来的自信，敢认为可以凭借你们这些妖鬼的实力就能战胜我？” 然而那些妖怪们却好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不禁咧嘴大笑：“就算你是仙人，实力通天！但我们这里这么多的大妖，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更何况，我们还有压箱底的手段，你以为你能够躲得过去？” 话音刚落，这场惊天战斗就在这一瞬一触即发。 赤羽大仙浑身散发着金色的耀眼光芒，强行在这对面数个大妖们的阴寒威势之下撑起了一片灼热，地面上凡是触及到这些光芒的鬼怪们甚至立刻便是化为了灰烬，消散一空！ 当他腾空而起的时候，一道惊人的剑气径直朝着前方挥去，不仅速度极快，且其经过的地方甚至连空气都被撕裂炙烤着，隐隐传来淡淡的焦黑的气息。 那几位原本信心满满的大妖们此刻面对着这一道攻击，面色都逐渐沉了下来。 他们当然意识到了这上面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定是赤羽全力施为！若是单打独斗，他们甚至可能都支撑不住这一剑的威力！ 幸好，此刻他们人数占着优势！ 当即，几只大妖不敢小觑，纷纷施展力气全力抵挡！ 此间，便看见那先前最先说话的魅惑的女妖挥舞红袖，一道带着粉色气息的红光从其袖间飞出，与其他大妖的法术神通汇聚在一起，欲要强行抵挡住那剑气。 当两者相撞之际，瞬间轰然炸响，似是天崩地裂一般的震动在整片山谷之中回荡开来，不仅是山石崩塌，地上那数万的鬼怪们更是仅仅在这余波之中就已支撑不住，瞬间死去大片。 而且是连一点尸体的渣滓都不剩，地上更如同被挖过一般，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但万幸的是，他们挡住了这一剑。 “呼……” 那女妖刚刚松了一口气，欲要媚笑一声，忽而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几乎是一瞬间，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飞剑竟是直直刺穿了她的心脏！ 威力之大甚至直接穿了一个来回，当其飞回到赤羽手中的时候，只留下那女妖胸口一个巨大的撕裂到腰腹部的空洞，血肉模糊。 她甚至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伤口，当意识到其他妖王都惊恐地看着她的时候，方才低头看去。 可惜的是，她已经没有机会再看见自己的身体了，甚至连疗伤的时机都没有。 从伤口窜出了一道无声却比起寻常火更要灼热无数倍的火焰蔓延至全身，将其瞬间烧得连一点灰烬都不剩下。 一位本该是号令一方，绝世强者的妖王却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陨落在了这里。 就在那些妖王们因为自己的同伴死得过快而震惊的时候，赤羽缓缓举起剑，对准了他们。 “现在轮到你们了！” 他声音带着一种极度的冷漠与厌恶，杀意已经溢于言表…… …… 这场战斗结束得比杜白想象得还要快得多。 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看见了仙人们全力出手时候的景象。 尽管那些妖怪们实力的确十分强大，每一个都有至少五千年以上的修为，然而在其面前依旧无法挽回被打败的命运。 即便是他们意识到自己终将死亡的命运而耗尽全部的力量拼死一搏时，也顶多是给赤羽造成一点小麻烦而已。 这段时间内，杜白一直在旁边紧紧盯着赤羽的一举一动。 虽然在这梦境之中他主要是作为一个看客，但是能够以身临其境的角度观看这种战斗，对于他还是受益匪浅的。 那赤羽看似暴怒至极，但实际上每一剑都蕴含着一种仙道的美感，仅仅是看着就能让他学到许多。 真要说起来，恐怕此世，能够以这种方式真正再看见仙人出手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吧。 终于，当战斗尘埃落定的时候，杜白也稍稍松了口气。 这种场面绝对比现代的什么商业大片要好看得多，而且酣畅淋漓至极。 而此时的山谷之内，整片地形几乎都像是被夷平了一样，至少被削掉了一半以上的高度，更有许多坑坑洼洼，就像是被陨石轰炸了一样。 这些都是刚才战斗时所留下来的痕迹。 事实上这已经是十分收敛的情况了，不然恐怕这片山脉都不一定还会存在。 只见那浑身浴血的赤羽缓缓降落在地面上，身上的血迹大部分都是那些妖怪的，也有小部分是他自己的。 毕竟那些大妖心知求生无望之下，自爆而亡，多少也会给他造成一点麻烦。 他目光扫过地面，缓缓抬起一脚，踩在那只已经缩小了无数倍，如今只有半人高的狐狸的脑袋上。 这片战场经过方才的狂轰乱炸以及气势的洗礼已经格外的夯实。然而这用力的一脚下去，却又再次生生将它的头颅踩得凹陷进入泥土之中。 奄奄一息的白毛狐狸已经瞎了一只眼睛，只留下一只满是恐惧地努力看着他。 “大仙饶命啊！饶命啊！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这句话你现在说太晚了。”赤羽根本不为所动，一剑刺了下去，正中它的心脏！ 第663章 砸出来的 “哗！” 那火苗瞬间窜起，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蔓延至其全身上下。 那大妖本该是刀枪不入的百炼身躯，此刻却依旧扛不住这种火焰的灼烧，逐渐化为灰烬并且消散。 因为灵魂被灼烧之后的剧烈痛苦以及将死之时的恐惧，让这只狐狸面目满是狰狞，凄厉的惨叫连连，回荡于这片死寂的山谷之中。 最终它尚还完好的那只眼睛拼了命一般的四处望着，似是想要寻找自己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出手？！” “你在哪里？你竟敢骗了我们……”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可惜在这火焰之下神魂俱灭的它注定是没有机会变成鬼的了。 而杜白在一旁听闻这番话倒是稍稍留意了一下。 “听这大狐狸所言，似乎还有幕后黑手的存在？” 赤羽静静地看着它们一个个全部消散一空，方才转过身，望着按照自己的吩咐在山谷外等候的剩余的仙兵们。 “过来。” 剩下的事情似乎便只剩下打扫这片战场了。 无论是确认会不会有假死企图逃生的鬼怪，还是收拾那些战死的仙兵同伴们的尸首带回仙界之中安葬，都是一个重要的事情。 随后，赤羽的目光望向了被两个仙兵抬着的依旧重伤不醒的仙马，神色间流露出些许的哀伤。 他其实先前并未下死手，仅仅是将它给打飞了出去。 它会受这么重的伤，应该是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内心挣扎之时，不惜自残来阻止可能发生的祸事。 如今看来，这种伤势或许已经是重伤不治了。 事实上，它就算能活着回到仙界，就凭背叛的这一项罪名，最终也是被仙规处置，甚至仙魂永生永世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天牢之中，不得善终。 倒不如在凡间就这么死去，或者还算是一个好的结果。 依稀之中，赤羽只能隐约听见仙马喃喃自语着的一声“对不起”。 此刻，画面再次开始闪烁，杜白意识到大概是要回到仙界了，干脆主动附身到其身上。 不过虽然因此视野受到了限制，但就在回到仙界之后，杜白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产生了极大的波动。 此次战死那么多的仙兵仙将，就算是让那几只大妖伏法，依旧无法将功抵过。所以赤羽所要受的惩罚依旧会是十分严重。 但好在其人脉不错，仙佛两界都有人为其说情。而且隐约间可以感觉到此时的仙界已经出了什么巨大的变故，实在是无暇去顾及太多，所以他最终被关押进入了自己的仙宫之中，处以五百年的封禁。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开始发生了。 每一天的时间，杜白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内心之中有巨大的挣扎的意味，就好像是在和自己的另一个魂魄做着斗争一样。 杜白心知很可能是有心魔在作祟。 他有些惊愕于这心魔究竟是什么时候侵入了赤羽的心中，甚至他都一时并未察觉。 有心想要帮助，奈何此时受到限制而无法出来，最终只能看着赤羽终究是被心魔给影响了心神，甚至因为一时发狂而出了宫殿，打伤了好几位仙人。 随后也大约证实了杜白的猜测，这时候仙界已经大乱，没有太多的力量来顾及他，能赶来施以援手的仙佛实力都有限，无法控制得住本就是擅长战斗的赤羽大仙。 这些人之中，杜白甚至还看到了法海前世的身影，相貌颇为相似，也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 所幸的是赤羽并未一直留在仙界之中，大约是其本身的意志在挣扎之中夺回了些许的控制权，强行将整座仙宫给抬了起来，连同他自己一同送向了人间！ 这座宫殿直接整个从天上坠落到了凡间，力量更是无比的强大，竟是硬生生直接在凡间的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也多亏此地附近没有什么人烟，不然若是不巧落到某处城镇附近，恐怕真的会伤亡惨重不可。 只是杜白观察着这里的时候，却是发现了一件有些在意的事情。 这里应该便是数千年之前的临安西湖所在的地方…… 而且此时这个坑洞虽然有些小，但也多多少少有了点后世西湖的影子。 所以原来西湖是被这座仙宫给硬生生砸出来的？！ 不过这件事情不是重点，重点是赤羽大仙此刻依旧是处于近乎疯狂的状态。 心魔的影响已经过于强大，以至于其心神都已经被操控。 而几近入魔的仙人的实力该有多么强大？ 虽然有其理智的控制，让其没有到处去破坏，但哪怕仅仅只是在宫殿之中待着，其浑身所无法控制般散发出来的类似于太阳炙烤一样的气息便已经生生将周围的河流全部烤干！ 甚至连天上的云都消失不见，地面上无数的树木枯死，泥土变得滚烫且干裂，让寻常人根本无法在这附近生活下去！ 附近的居民们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做祭祀祈求上天的宽恕，龙王爷也是连连参拜。 然而谁又知道，就算是真正的龙王现身，在这股恐怖的仙威之下，也根本不敢靠近这片区域百里之内呢？ 这段时间内，因为离开了仙界所以杜白得以找到机会离开了赤羽的身体，开始检查着那心魔的痕迹。 就好像是之前那朱尔旦一样，只要心魔还在蛊惑人心，那么应当会留下痕迹。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在对方身上并没有找到可疑的迹象。 简直就像那心魔已经与对方融为一体了一样，根本无从下手。 时间不断闪现而过，杜白暂时没能找到心魔的痕迹，关于仙界的处理却已经降临了。 仙界此时大约是已经缓过一口气来了，所以一次性降临了十六位仙人，气息均是十分雄厚，虽然比不得赤羽，但也相差仿佛。 有他们的压阵，在心魔影响下的赤羽虽然疯狂，却也已经无法抗拒，最终只能被泯灭神魂，被锁链捆住，牢牢绑在了座椅之上，一如杜白来之前所看到的那个景象。 第664章 破绽 相比之前的那一场场大战，此次结局却是意外地仓促。 大概也是因为赤羽本身也在抗争着心魔，并没有拼尽全力地反抗的缘故。 杜白站在这宫殿之中，仰望着已经变化为巨人一样的赤羽，望着其死去后恍若是终于解脱了而十分安详的面庞，心中有些感慨。 数千年之后，谁会料到又会产生那么多的后患呢？ 而这场回忆…… 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杜白轻叹一口气，也幸好这个梦境里面不管过了多久，自己在外面都只是一瞬而已，不然谁能耐得住这么消磨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接下来的观察也并不顺利。 第二次…… 第三次…… 最终看到了第五次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那心魔存在的一些端倪。 此刻是那位陆姑娘还未暴露真身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那副温婉的笑容，将两碗药汤递给了此时还不知情的赤羽与仙马二人。 仙马自然是大口大口地喝着，赤羽也觉得这汤水味道不错，所以喝了一点。他并未注意到，当他们喝下之后，那位陆姑娘的嘴角的笑意更加浓了一些，颇有些意味深长。 而就是这时候，杜白忽而心中一动，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之前似乎是被那些大妖所说的话给误导了。 假如说给仙马喝得那汤里面有迷魂法术，那么给赤羽喝得难道就一定没有问题？ 不一定是那些低级且容易被发现的法术，而是更难以察觉的——如心魔一样的东西…… 杜白眼疾手快，忽而从一旁出手抓向那汤碗之中！ 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紧握的手中似是抓到了什么有如实质一般的东西，让他顿觉惊喜！ “果然如此！” 在这梦境里面，自己本就是没有实质的存在，那么能让他感受到相触碰的感觉，也就只有同样没有实质存在的心魔了！ 他缓缓收回手掌，在眼前展开看了一眼，果然是看见了一条细细长长的不起眼的透明虫状物体，甚至似乎还是鲜活的，正在自己掌心中扭动挣扎着！ 这当然只是一种形容的手段，实质上它并没有实体，更像是某种灵魂的力量。 “这就是心魔的一部分？” 杜白这才意识到为何自己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那只心魔究竟是何时侵入赤羽体内的。 原来是早在很久之前，就在一次次喝汤闲聊的过程中，被赤羽自己无意识地给吃了进去！ 而当拥有了这一部分作为种子之后，它就慢慢在赤羽的身体内生根发芽，逐渐长大。 甚至很可能，之前那些大妖所设置的陷阱，以及仙马的背叛，都完全只是为了让赤羽心神动摇，情绪波动迅速，而成为心魔成长时的养料而已。 这也让杜白更加好奇这心魔究竟是什么存在，才会让仙人也无法预防其生根发芽，甚至最终威胁到了自己也无法抗拒。 就连那十六个仙人合力，都没有把握能够完全驱除其存在，只能采用封印的办法…… “这东西……也未免太过于恐怖了一些吧……” 杜白抓住这小东西的一尾，任凭其怎么挣扎，也无法逃离他的掌心，紧盯着它的眸中若有所思。 “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了线索，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之后每一次陆姑娘给他们准备汤水的时候，杜白都会提前伸手将那心魔的种子给抓出来，不多时，自己手中的那灵魂种子便已经扩大到了巴掌大小。 更让他有些警惕的是，当它越积越多的时候，那股难以言喻的邪恶的气息就会越来越强烈。 当双目注视着它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凝视着罪恶的深渊，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诸如恐惧不安极度愤怒等尽皆汇聚于其中，并且不断糅杂在一起，让它们不断地生根发芽，将影响力扩大…… 哪怕只是手中抓着，都感觉到有些不适的感觉。 也幸好这东西只是梦境中的产物，不然杜白可不敢就这么直接握持着，无法保证它会不会侵入到自己的身体中。 等到最后，陆姑娘被识破身份而离开的时候，他也从最后那碗汤中抓到了一丝心魔的种子，至此，总算是集齐了所有。 而赤羽没有喝下去任何的心魔种子，也就意味着其本身的纯净，后续的那一系列的陷阱也就无法继续下去，相当于这场梦境已经被杜白给提前打断了！ 这也是他想做的，要看看这梦究竟会怎么继续下去…… 只是有些遗憾的是，梦境似乎是出现了错误，就此定格在了赤羽大仙和仙马离开的那一瞬间，没有继续下去。 无论是人语还是虫鸣，亦或是阳光还是风或是水流，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带来强烈的违和感。 杜白望着周围那已经完全静止了的整个世界，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有些玩味的笑意。 “正主终于登场了？” 他静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周围依旧没有动静，索性没有继续等，而是喊道：“出来吧。既然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你以为你还能藏得住吗？” “这片世界你和我都是外来者，而真正的主人赤羽大仙可是站在我这里的！你觉得……你能撑得了多久？” 这一句话似乎是刺痛了对方的心。 下一刻，便是看见眼前的天空似是被人撕开了幕布一样，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一个巨大的人头从那裂缝中钻了出来，双目怒视着地上的他。 只见那人头五官与样貌皆是和赤羽如出一辙，细节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此刻这人头是光头，且皮肤似是烧过碳一样漆黑一片，更是泛着深深的皱纹纹路，一双巨大的眼睛里泛着猩红的光芒。 “你该死！为何要阻止这个回忆的继续？！”它嘴巴张开，露出层次不齐的丑陋的牙齿，发出似是雷鸣一般震天响的嘶吼声。 “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要将这场梦持续上千年？” 杜白丝毫无所畏惧，反倒是从地上缓缓飞起，平视着这颗巨大的丑陋的头颅，冷声问道。 “我猜，你是为了困住赤羽大仙最后的一丝灵光，让他永生永世在这痛苦的记忆中轮回，这样才能让你继续存活于这世上！” “因为你根本已经无法离开这具身体了，是吗！” 那头颅瞳孔一阵颤动，就好像是被他给戳中了心事一样，旋即却又愤怒地叫嚣着。 “是又如何？赤羽已经死了，这里就是我的地盘！只要我坚持下去，我的同伴迟早会来接我出去！到那时，你们这些所谓的仙人佛祖，都只不过是我们的一盘菜而已！” 第665章 送你个大宝贝！ “嗯？” 杜白微微一怔，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你还有同伴？” 这点显然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个心魔看起来已经足够难缠的了，不仅是使用了阴谋诡计玩弄了人心，其实力更是能让仙人也防不胜防，最后更是只能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若是再多来几个…… 恐怕这整个世间都难有安宁的日子了吧！ 想到这一点，杜白的面色忽的一变。 他意识到了一个可能。 这种心魔的存在如此诡异莫名，假如说不止一个，甚至数量极多，且并未被仙界所提防，那么会不会也可能是导致仙界最终消失的罪魁祸首？！ 仔细想来，这种可能性的确是存在而且不低。 此时那代表着心魔的头颅咧嘴发出了猖狂的大笑：“不错，我当然还有同伴！这里的一切都迟早是我们的！” “至于你们，都只不过是一些低贱的人族而已，到那时候，只配给我们作为待圈养的家畜而已！” 看对方那信誓旦旦十分自信的样子，杜白刚一听还觉得有些紧张，只是待仔细回想之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说这是现在发生的也就罢了，或许还真有些危险。 可这毕竟是数千年之前的回忆里面的场景，当时的危机恐怕早就已经过去了。毕竟如果没有过去的话，恐怕现在这个世界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杜白再次认真打量了两眼这颗还在嚣张大笑的丑陋头颅，忽而问道：“你知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吗？” 那心魔忽的一怔，笑声逐渐停止了下来。 经过杜白的提醒，显然它也已经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杜白见状，继续“好心地”提醒道：“你可还记得先前见到贤劫佛转世时候所听到的那些话？” “仙界大乱的事情已经是数千年之前的旧事了，早已过去，如今根本没有任何你们这些心魔所存在的痕迹！” 他摊开双手，望向脚下的这片大地，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整个世间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百姓安居乐业，一切都幸福美满。而你的那些同伴们更是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了你一人而已。” “怎么会？！” 那颗头颅猛地一颤，本就怪异的脸庞此刻更是扭曲，充满了挣扎的神情。 “我在这里苟且偷生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逃出去吗？明明我们的计划是那么天衣无缝……” 如此自说自话了许久，它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似是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只不过浑身的气息依旧十分不稳定，甚至愈来愈狂躁，简直就像是一个充满气后随时会炸开的球，让人下意识想要远离一些。 杜白心觉有些不妙，连忙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侵袭仙界？” 只可惜的是，那心魔此刻似乎已经根本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近似于疯狂地仰头对着天空嘶吼着：“你们这群废物！想要把我当做弃子？我绝对不会同意！” “既然你们已经消失，那索性就由我自己来挣脱！” 说到最后的时候，其声音已经凶猛如同旷古凶兽一般，带着狂暴与凶戾的气息，引得风云色变，空中雷霆闪烁。 旋即，其身上更是忽的冒出了诡异的黑色的火焰，包裹住其整个脑袋。远远看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整个梦境都有一种不稳固的感觉！ “打算拼死一搏？” 杜白眉头微皱，旋即松展开来。 一些废话的确是没有必要多说了，直接打一场，或许还会更有效一些。 只见那头颅在黑色火焰的笼罩下逐渐开始模糊融化，似是化作了液体并重新开始塑性。 其中还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拼死一搏？不，论操控人心，我们是真正的主宰，现在不过是要吞噬掉一只不小心闯入我的地盘的小虫子而已。” “等将你吃完之后，我就能重新凝聚力量，逃离这里！哪怕需要暂时舍弃一部分的身体，但是只要能离开这个封印之地，不必多久我就能重现辉煌！” 言罢，其身形很快便已经重新凝聚完成，此刻所展现出来的赫然便是赤羽大仙的巅峰时期的模样！ 一身赤红色的战袍，手中持着一把削铁如泥的仙剑，跨下骑着那匹威风凛凛的仙马，目光如炬，远远看去，浑身气势如同骄阳一般，熠熠生辉，让与之为敌的人不由得心惧，甚至只是看着都会感觉双目一阵刺痛，不敢直视。 “大胆妖孽！竟敢闯入本仙的仙宫！还不快束手就擒，我可饶你一个全尸！” 变幻而成的“赤羽”的确无论是威严还是气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连实力都十分相近。 毕竟这心魔已经在这里住了数千年之久，早已经摸透了。 “如何！” “赤羽”忽而大笑一声，望着杜白的眼神里有几分鄙夷之色。 “这个作品是我最完美的杰作！在这里的数千年之中，我一点一点地，将那赤羽的每一个细节都全部复制了下来，无论是样貌还是实力，都丝毫不差！” “能死在这个作品的手下，也算是你死而无憾了吧！” 也正是因为赤羽是其所见过的最强大的存在，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将其展现出来。 虽然在其看来有些大材小用，但它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这机会如此难得，它可不能错过！不然谁知道下一次还要多久？ 杜白看着他，忽而心中有些古怪的感觉，轻声一笑。 “赤羽”眉头一皱，瞪着他：“死到临头了，你还敢笑？不怕我稍后将你给撕得四分五裂，饱受痛苦吗？” 杜白缓缓摇头，身形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有些玩味地看着他：“还真是不巧！别的或许我不如你，但是在这梦境里面的事情，我也是颇为擅长的。” “更何况，你当真觉得赤羽大仙的实力就能够战胜一切，举世无敌了吗？” “这世间还有能比这仙人更强的存在？就算是数千年前更厉害的那些大仙，我都不曾见过，你又怎么可能将其在梦境之中再现出来！” 心魔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当真，只以为他是嘴硬不敢承认而已。 “这个么……我虽然没试过，不过正好这里场景合适，可以拿你来当做试验品……” 杜白活动了一下筋骨，深呼吸了两下，似是打算搞一个大动作，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 “普通的梦强度有限，如果是这片仙人的梦，强度应该多多少少足够了吧……” 他手指在空中轻捻，闭目凝神，似乎在思虑着那东西该怎么搞出来。 “对了，忘了说了，我要做的不是某个强者，而仅仅是一个死物而已。” 如果不牵涉到灵气的话，应该制作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 而且梦境里面不需要考虑太多的逻辑，只要自己有大致的印象，且这个印象深刻的程度可以支持到自己使用神通进行实体化出来，那么应该就可行。 至于是不是什么都行，他还真要在这里试验一下。 毕竟机会难得。 这个大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造出来的。若是梦境本身的强度不够，反而会伤及自身。 眼下环境合适，又有个实验对象恭候着，更待何时？ 而心魔心觉似乎有些不对劲，也不明白他所说的死物是什么。 它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在他看来，此人不去幻化成强者，却要造什么死物，莫非是要制作某个惊天动地的法宝不成？ 可是就算是法宝，若是使用者的实力没有跟上，那么也根本派不上用场才是。 而且自己幻化而成的仙人的实力摆在这里，手里还有极强的仙剑法宝，整个天下间又有何人或是什么法宝能够抵挡得住这般攻势？ 它冷笑一声，将剑对准了杜白，随后一声令下，那仙马便是长啸一声，威风凛凛地对着他冲了过去！ 只不过杜白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数里之外。 这片梦境里面，只要掌握了规则，千里的瞬移都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他没走太远，因为还有一场好戏等着欣赏呢。 “逃？” 不过心魔并不这么认为，只当是他畏惧而逃窜，当即更是冷笑数声。 “就算你能逃得了一时，还能逃得了一世？我在这里已经等了数千年，不介意再陪你玩玩这般抓老鼠的游戏！” 当下，便是全力施为，身上金色光芒不断汇聚，似是要准备释放大招了！ 看那夸张到覆盖了半个天空的范围，估摸着下次再跑也是极为困难的了。 不过万幸的是，杜白此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轻舒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双手伸掌于身前，随后猛地催动神通！ 下一瞬，周围的风声骤然增大，就好像是什么十分违和的庞然巨物正在强行闯入了这片区域。 与此同时，身前开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看着那大致的模样，似是上小下大的圆润的形状…… 逐渐地，充满了金属光泽的表面开始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充满了某种与这片世界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完成了！” 杜白含笑拍了拍手，随后轻轻拍了拍那金属的表面，传来十分沉闷厚重的声音。 不过他没有多动，因为他可还记得这东西的恐怖威力呢。 他心念一动，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便是凌空飞起，以恐怖的威势朝着心魔的方向飞去！ 旋即，他身形则是逃命一样地飞快朝着远处飞去，只留下了一句话：“送你一朵大蘑菇！” “什么？！” 心魔看着眼前这个造型奇怪的铁疙瘩，还当是对方在戏弄自己。 “你难道就想靠着这东西砸死我？愚蠢！” 当那铁疙瘩靠近之后，他怒吼一声，旋即猛地挥动了剑身，将那抹惊天的剑气挥舞出去！ “死！” 当那剑气与铁疙瘩相撞的一瞬，整个世界，他的视线之内就只剩下了一片纯白之色，本该是戏谑的眼神在这一瞬却是逐渐变得惊骇…… 第666章 回归 已经瞬移出数里之外的杜白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似乎是整片天空都变了颜色，似是烈火熊熊燃烧一般的赤红，又犹如举办丧事时候的苍白与阴暗…… 两者本该截然相反此时却诡异地交融在了一起，所爆发出的却是格外的恐怖。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支离破碎。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身后强大的冲击波便是伴随而来，席卷了整片大地，无论是房屋还是树木亦或是别的什么，在这一瞬全都像是纸糊的一样，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只是一瞬间，就全部被撕裂成了碎片，残渣也被伴随而来的高温给灼烧成了灰烬。 即便已经这么远了，但是杜白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毫不迟疑，立刻再次往前瞬移了数里地的范围。 也多亏了这仙人的梦境范围极大，这才给他足够的腾转挪移的时间。 若是寻常人的狭小的梦境，恐怕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就要直面这种生与死的恐怖危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杜白才有机会转身去望向身后那恐怖的景象。 只见苍天之下，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正在缓缓升起，与自己记忆之中的景象如出一辙，说明即便是这威力也已经完美地复刻了下来。 但是事实上，即便是仙人的梦境也根本无法完全承受这种伤害。 仅仅是此刻肉眼所能看见的，便是靠近中心区域内的空间已经开始出现了玻璃碎裂状的裂痕，密密麻麻，恐怕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冲击。 此刻站在极远之处，杜白感觉到迎面吹来的阵阵风，可以嗅到那股焦糊的臭味，以及混杂在其中的某种特殊的气息。 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那爆炸后威力的余威，很难想象有人是否能够在这爆炸的正中心活下来。 即便是仙人…… 当良久之后，余波终于慢慢散去，那正中心处的残余的样貌方才慢慢展现在他的眼前。 而那赤羽仙人的身形也在那逐渐吹散的烟尘之中暴露出来。 只见其如今已经大半个身子残缺，即便剩下的那一部分也已经烧焦如同黑炭一般，即便是浑身的仙气的铠甲也无法防御这种恐怖的冲击，化作了无数的碎屑散落。 当然，心魔毕竟不是赤羽本人，实力模仿得再像也有所差别。只是经此一役，杜白也大概可以看出来两者实力的差别。 但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心魔此时竟然还奄奄一息着！ 杜白缓缓飞了下去，降落到那地上的深坑中心。 只见那只剩下半个的血肉模糊的脑袋微微扬起，望向面前还完好无损的他，似是有些咬牙切齿。 “你刚才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它还深深地感觉到难以抑制的恐惧。 被别人的手段给吓得浑身发抖？ 这对于本来应该是操控人心的心魔来说是无比耻辱的！ 当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它就已经知道自己死期不远了。 即便杜白不动手，心中的恐惧也会反噬了它。 杜白无声一笑，想了想，说道：“这东西该怎么说呢，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吧……” “那个世界没有什么仙神，没有鬼怪，甚至连稍微超出异常的事情都不会出现。” “有的，只有无数的人的心血结晶啊……这大概就是人定胜天信念的力量吧。” 他的语气有些感慨，似是回忆起了前世时候的一些景象。 “另一个世界？凡人的力量？” 可惜的是，心魔永远也不会弄懂他在说什么。 “凡人怎么可能会制作出这种足以媲美仙神的法宝来？！” 它自然是不信的，只以为是杜白不愿说实话在糊弄它而已。 除非它有机会进入他的记忆里面看一看，但杜白显然不会给它这种机会。 杜白感慨完了之后，低下头看着依旧恶狠狠瞪着他的心魔，伸出手去将其身体全部抹去，再次让它回到了只剩下一个光溜溜脑袋的状态。 “怎么样，现在该老实下来了吧？” 杜白微笑望着它。 “我有些事要问一下你。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你和那些同伴又为什么要盯上仙界？” 这是他所最好奇的地方。 这东西看来实力不弱，甚至还能寄生在仙人的身上。如果以前就存在，没道理不被提防。 看来是突然冒出来的。 然后又突然消失了…… “我们？” 这心魔忽而大笑着，满目悲凉。 “如今这世间也不过只剩我一人而已，我已经被放弃了，你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处？” “一切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杜白看其神情绝望，心觉不对劲，稍稍退后了一步。 下一刻，便是看见这个仅剩的脑袋忽然膨胀了起来，其中的气息也是越来越混杂！ 杜白立刻便是转身飞走，而紧接着那深坑之中便是爆发了巨大的爆炸声！ 虽然爆炸的威力远远不及先前的大蘑菇，然而所产生的影响却是转瞬之间便已经波及到了整个世界。 杜白在半空之中蓦地停了下来，因为接下来的逃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眼前的世界就好像是突破了水面一般开始逐渐晃荡，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且破碎。 这也意味着这场梦已经到了最后，是时候该要醒来了。 这也符合一开始进入时候的条件——将心魔给除去。 …… 待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杜白顿时感觉到了身体上的沉重与疲惫感。 在那梦境里面待了数年，回到现实之中还真有些微妙的不适感。 好在很快便已经适应。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是看见原本罩住自己的那只巨大的手骨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似有所觉，转头望去，只见眼前那座椅之上一切似乎都已经回归了正常，就连那原本腐烂的仙尸此刻都回到了一开始时候的完美的样貌。 赤羽大仙的模样和自己先前所见的一模一样，似是正在微微闭目酣睡。且不知是不是少了心魔的缘故，所以显得更加沉稳安详。 就好像正在做着一场美梦。 杜白有些愣神，他已经分不清究竟眼前的是幻觉，还是先前那腐烂黑暗的景象才是。 但不管如何，这一切都已经落下了帷幕。 这场有些荒唐的冒险已经结束，自己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 杜白看了一会儿，转身看了一眼法海，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了过去，也不知道那封印的阵法有没有修复好。 大概是没有的。 不过无论有没有都无关紧要了，反正心魔也没了。 他一把提起这家伙，打算先离开这个不太吉利的地方。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那具仙尸忽然再次出现了异动！ 第667章 来历 一道道诡异的骨头颤动的声响逐渐在宫殿之中回响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古老的气息，就好像是沉睡已久的存在正在慢慢苏醒。 这个景象让杜白顿时一惊，他可没有忘记先前那个心魔催动这具身体的危机！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 “按说那作祟的心魔应该已经死在了那个梦境里面才对……” 难道还真是死而复生，怎么也打不死？ 不过不管如何，现在他可不打算和这家伙继续缠斗下去。 与其在这儿单打独斗，不如去叫那些正道人士来处理， 只是就在他打算赶紧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小友若是不急，不妨再多留片刻如何？” 这声音无论是嗓音还是语气都格外的熟悉，因为杜白已经在那个梦里面听了好很长一段的时间。 他脚步一顿，虽然身后之人似乎并没有要主动拦住他的意思，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停下来，回头望去。 只见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形正在那仙躯的脚下站着，赫然便是先前所见的赤羽仙人装扮为凡人时候的模样。 相貌堂堂，温润如玉，气质温和，没有先前最后被心魔所附体时候的疯狂与狰狞。若是不知情者看起来不像传说中的仙人，更像是一位普通的读过书的富家公子。 若非是杜白心知其身份，恐怕也很难将其与一个为仙界征战于沙场之上的将军联系在一起。 此时这位正仰头望着自己的似是沉睡的仙躯，眼神中有些缅怀，不知心中会是如何的感慨。 大概也会觉得世事难料吧。 杜白看着他，有些迟疑。 先前被那心魔给弄得有些无法确定眼前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究竟是那心魔故技重施，还是那位赤羽仙人的残魂显灵？ 似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念头，只见那仙魂转过头来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微微点头。 “小友可是在担心我的身份？害怕是否又是那心魔设下的陷阱？” 杜白点点头又摇摇头。 “害怕倒不至于，只是觉得麻烦。今日出来久了，我家娘子该担心我了。” 那心魔已经连续输在他手上两次，这句话的确是实话。 “哈哈！小友果然有趣。” 那仙魂也没觉得他在说大话，反而是十分爽朗的一笑，神态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态，便是久经沙场后的坚毅。 这是那心魔所无法模仿的。 “我在方才那梦里的确是看见了你那个奇特的法宝，虽然没有任何灵气的痕迹，实力却能堪比最强的仙人。因此，我相信你有说出这种话的本事。” 仙魂转过身来望着他，轻声笑道。 “你也不必担心，那心魔已经彻底死去，历经千年之后，我才能重新以自己的身份重现人间。但所剩时间也已不多，所以只是想与你这位有缘之人说说话罢了。” “与我说话？” 杜白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就相信他，闻言也只是挑了挑眉，继续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在下区区一介凡夫俗子，恐怕没什么可以与大仙您好聊的。” 这仙魂也不着恼，只是笑意渐渐收敛，似是有些怅惘。 “无妨，我所剩时间已是不多，能在彻底消散之前难得遇见你这样一位有缘人已是幸运，只要聊一些你想聊的便是。” “比如……关于一些仙界的事情。” 这个倒的确是杜白所有些在意的。 他有些好奇问道：“关于仙界的事情你真愿意告诉我？” 赤羽大笑了两声，微微摇头：“这有何不可？仙界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一些过去的规矩也已经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与其让这些事情永远无人知晓，倒不如告知出去，或许还能起到一点该有的作用。” 杜白沉默了一下，决定直接开口问道：“关于附身于你体内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这个……”赤羽轻叹一声，“其实我也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东西诡异莫名，无论是修为法术亦或是形体样貌，皆不是我们所熟知的事物。或者说，它从一开始就会隐藏自己的身形，谁也不知道其真实的样貌。” “更诡异的是，其一旦出现便是成群结队，专门挑选那些强者下手。” “起初只是一些妖怪，后来是鬼王，最后甚至连我们仙界中的仙佛都无法避免被侵染。当年我在饱受折磨的时候，便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仙界之中如我这般的人绝不在少数，这天下已然有了大乱的征兆……” 杜白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与他所想的猜测基本无二。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你可知道这心魔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吗？现在又去往了何处？” 这个问题若是不弄清楚，心中始终无法踏实下来。 即便是他也无法保证，万一在现实之中再遇到那心魔，自己会不会不慎也着了道。 “此事在我当年死之前，仙界之中依旧没有定论。” 遗憾的是，赤羽还是摇头回答着，只是其神色略显凝重：“它们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即便是使用搜魂之法亦无法从其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如今我倒是有另外的一种猜测……”他缓缓踱步，目光望向杜白，“或许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也说不定。” 杜白先是一愣，下意识还以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看穿了，不过转念一想又是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大概是自己先前在其梦中所说起的那些话，让对方有了些启发吧…… “这世间三千世界，谁又能完全知道哪里会出现什么样的事物？或许便有一个世界，有着这样诡异的心魔存在。” 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只可惜还只存在于猜测之中，无从论证，因为一切前因后果都已经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小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次轮到赤羽来宽慰杜白了。 他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眺望远方，眼神里几分欣慰。 “如今仙界和这种心魔皆是一起消失，天下重新恢复了太平，说明一切都已经有了结果。” “至少对于这天下的百姓而言，应当是一件好事。” “若是如此，我们这样的仙人也可安心地去了。” 不过话音一顿，他又是转而轻声叹息道：“不过抛下仙人这层身份而言，我同样作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也不希望自己的一切随着陨落之后便就这样彻底消散。” “所以……你愿意来接受我的传承吗？” 第668章 最后的毁灭 “传承？” 杜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不错，一些我的知识的传承。” 那赤羽却又有些遗憾地轻叹了一声：“毕竟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传给你的力量，不过若说是给你一些指点的话，应当还是可以的。” “有些知识作用不小，我一介将死之人又何必要将其永远带入地下，不妨让其留在人间，继续发挥一些该有的作用。若是能因此造福许多百姓，或许我的所作所为也便有了价值。” 他顿了顿，转而伸手从虚空之中一握，似是抓住了什么有形的东西一样，随后微微合掌再次摊开之后，掌心里便有了一个形状扭曲的字符，正在闪闪散发着光芒。 而且这字符并非是完全贴合于其掌心上，更像是一个怪异的独立的存在，若即若离，甚至就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散发着独特的略显锐利的气息。 但大概是赤羽已经做了些处理，所以本该是锋利如宝剑一般的它此刻却像是隐匿其锋芒于剑鞘之中，并未外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杜白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便觉得有些眼熟。 仔细回想立刻便是想到了先前在进入这片小世界时候所看见的那种独特的字符。 “仙文？” “不错。这些仙界的文字，每一个都有其独特的神通与蕴意，你可愿向我学习？” 赤羽微微颔首，并将手中的这枚仙文轻轻一送，便是飞到了杜白的面前。 近距离的观察下，可以发现这上面每一个细节都似乎是蕴藏在极为庞大的信息，若是寻常人想要强行观摩，恐怕会瞬间烧坏自己的脑子不可。 杜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答应了下来。 原因是一来从先前那场梦境里面观察，这位赤羽大仙的确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随便动什么手脚。 二来则是这仙文的确有很大的诱惑力。 如果真能完全掌握的话，自己的实力至少也会飙升一个层次，而且或许还可以借此打探到关于仙界里面的一些隐秘。 目前看来自己如果想要了解更多的话，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 不过虽是答应了下来，但是这仙文的学习却是比想象之中还要困难许多，每一个力度都需要精致到极点的把控，不然稍有不慎都有可能会反噬自身。 若是想要达到像是刚才赤羽那样轻易便可勾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仙文的程度的话，非是千百年以上的不懈努力训练方才有可能。 但现在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 好在若只是仅仅死记硬背，强行学会基础内容的话，倒还算是简单。 而且杜白还发现一个不知算不算巧合的事情。这仙文与自己以前学习的鬼文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若说起来，鬼文大概就是经过多层削弱且稍稍有些变异后的仙文，但是其中的原理还是有些类似的。 这在无形之中就更节省了他许多的功夫，一些基础的通用符号仅仅只是描绘了两三遍之后就已经可以熟练掌握。 而他这么快的学习进度也是让赤羽有些惊讶的。 “莫非小友你以前曾经接触过仙文？不然怎么会学得如此之快？我当年学到你如今的程度，可是花了足足十年的功夫。” 杜白当然不能直说自己是学习了鬼文，便也只是含糊其辞的回答着：“我以前的确有了解过一些。” 赤羽点点头，笑着道：“原来如此，那倒也不错，可以节省下许多的功夫去学一些别的东西。” 忽而，他似有所觉，抬头望了望远处，虽有宫殿墙垣的遮挡，他却好像这深邃的一眼看破了天边一般，笑意不禁逐渐收敛，眼神里流露几分遗憾。 “只可惜我大限将至，不然一些阵法与符咒的知识也可一并传授于你……” “不过这些本就是仙文的附属品而已。你若是能将这些仙文融会贯通，那么那些即便是不学，也应当会了。” 杜白闻言，缓缓放下手中这支幻化出来的笔，望着面前那位身形比起先前要更加虚幻一些的仙魂，神色变得肃穆几分，忽而作揖敬道：“恭送老师！” 无论对方身份如何，方才对方教授了自己这么宝贵的知识，那么也就称得上自己的老师。 “哈哈！”赤羽仰首大笑，十分豪迈的模样，与此同时，其模样迅速开始老化，转眼之间便已经从一个英俊的青年模样变得白发苍苍，满面皱纹。 只是不变的是那双坚毅的眼神。 “你不必如此客气。我今生做了太多的错事，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我而死，如今也只是想要做一些弥补罢了。” 他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得苍老沙哑，看着杜白的眼神有些缅怀的意味。 “其实，我选中你作为传承者，也是因为你身上有我一位以前的好友的气息，颇为熟悉，这或许也是一种缘吧。” “好友？” 杜白不由得一愣，刚想问一句，却是眼睁睁看着这仙魂终于彻底消散开来，化作一粒粒尘埃一般大小的光点，迅速飞回到了那具巨大的仙躯之中，消失不见。 甚至连那具仙躯都一起开始如同被堆砌起来的沙子一样开始崩塌散落，留下一地的散发着光芒的尘埃。 半点东西也没有剩下。 最终也没给他问的机会。 与此同时，整个宫殿，不，甚至是整个小世界都在颤动着，那十六根象征着封印结界的柱子此时上面也纷纷开始出现了裂纹，似乎是代表着封印的终结。 “赤羽和心魔已经消失了，所以这个封印也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了？” 杜白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过这会儿也来不及抱怨其他了，自己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谁知道这小世界破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抓起旁边还是处于昏迷状态的法海，他身形一闪，向着外界出口的方向飞去。 大概是因为结界的消失，连飞行也不再受到限制了。 当他险之又险堪堪飞出那扇大门的时候，身后已经摇摇欲坠的世界终于开始彻底崩溃，天上的火海如同流星一般坠落在地上，整个世界似乎都被点燃。 仅仅是最后所瞥见的一眼，可以看见那失去了限制之后的火焰如同液体一般流动，时而不断地汹涌澎湃着，激起一阵阵的浪潮，席卷整个大地。 凡是火焰所流过的地域，都只留下一片深深的黑暗，似是深渊一样，传来截然相反的刺骨的冷意。 直到最后，这扇门在杜白的控制下缓缓合拢，连带着那里面的世界，逐渐化作了湖底的尘土…… 第669章 显灵了？ “总算是出来了……” 杜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觉心中的那种若有似无的压力就像是乌云一样终于散了开去。 虽然实力上或许对方没有给自己造成十分可怕的压迫力，但是对方作为数千年前的仙人的身份，以及可能是导致仙佛消失的元凶的心魔，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那种只有直面时才能感觉到的强烈的厚重与历史的沉重感，是简单的言语所难以描述的。 不过此时虽然这个小世界已经消失，但是所残留下来的影响却还是有的。 比如一些散逸出来的仙气。 杜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种不属于凡间的纯净的仙灵之气，随着周遭水流的流动而逐渐散逸到四周。 估摸着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扩散到整个西湖的范围。 而且这种情况下，好处显然是多于坏处的。 虽说这些仙气量并不多，而且经过大面积稀释之后更是稀少，但就算再少它也是仙气，足以让整个西湖内的生物都受到益处。 想必长此以往下去，这片湖水里的生命会变得异常的旺盛，无论是鱼类虾类还是普通的水草蚌壳，皆是如此。 或许在不知道多久的未来，或许会诞生出专属于西湖的“龙宫”也说不定…… 当然，那肯定是至少数百年之后的事了。 此外，这小世界的消失还带来了一些其它的影响。 比如湖底的水流瞬间变得波涛汹涌了起来，湖面之上也是一浪接着一浪，就好像是突然刮起了大风惹得潮水猛涨一样。 杜白自己也就罢了，毕竟只是神识的状态，没有实体。但这会儿法海还得靠他拖着，不然估计一松手，这家伙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他立刻加快了速度拉着法海浮出了水面，回头听见湖面上先前那几艘在浪潮中不断颠簸的游船上时而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伸手一指，暂且让船身稳定了下来。 总也不好让这些人因为自己而莫名冤死…… 不过这时候虽然是深夜时分，可西湖的奇怪的动静还是吸引了岸边许多人来观看。 毕竟以往一向都是风平浪静时分安宁的西湖今夜却是突然变了样，而且周围分明没有什么大风，湖面上却是波涛汹涌，一看就觉得很不对劲。 当杜白用障眼法将法海带到岸边的时候，还能听见周围几人正在煞有介事地小声议论着。 “我猜啊，肯定是西湖的龙王发怒了！”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着。 “嘶！龙王发怒？这可胡说不得啊！”旁人有些不信。 “哪里胡说了？你看看，周围可有一丝风？偏偏这湖上水流湍急，浪潮不断，肯定是龙王在湖水底下警示着咱们！” “也对，近来咱们临安城里乱事纷纷，说不定其中哪一件就坏了龙王大人的心情了……” 看见这些人说得像模像样有头有脸的，若是不知情的还真以为这些人亲眼见过了龙王，且真借此糊弄到了一些人相信他们，心中生出几分对于龙王的敬畏。 杜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暗道三人成虎的荒唐之后，转身带着法海迅速离开此地。 若是再耽搁下去，估计天色都要亮了。 将法海送回到那个小庙之后，他便直接飞回去了苏家。一趟来去时间上倒还来得及，等他附身回到身体之后，屋外恰好传来第一声鸡鸣。 “终于回来了……”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之后有些僵硬的筋骨，脑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先前在最后从赤羽口中听到的那个信息。 “好友……” 他慢慢皱起眉头，心中仔细思虑着。 “莫非是我身上藏着的某个气息被其察觉到了？” 若是对于别人而言，或许很好辨认，比如法海身上只有一个曾经的贤劫佛的气息。 只是杜白身上却有不少的东西，都存在着可能性。 额祖佛、玉缘仙子…… 但若说值得被赤羽提起的好友的话，应该还是仙佛这一类的存在，也就是这两个最有可能。 “也就是说，这两位之一也曾是赤羽的好友？”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些仙佛们都已经逝去，他们曾经的关系如何与自己也没什么影响了，他也就并未继续去深思这些事情，转而回顾起之前所学到的那些仙文。 看得出来赤羽在彻底消散之前的确没有对他藏私，而是真正地认真地将一些知识全部交给了他。 这些仙文只要掌握之后，所能掌握的力量远超想象。 根据他的观察，那小世界似乎也是通过这些仙文所构筑而成。自己虽然很难在有生之年达到那种程度，不过若是简单模仿一些基础的话，应该也能有所帮助。 不只是凡间，魇龙王的身体那边也同样需要运用。 他此刻也已经无心睡眠，转身便是拿出纸笔，没有运用灵气，而是从最基础的临摹开始学起。 就好像是一开始学习鬼文的过程一样。 不过即便是没有灌注灵气，哪怕只是这些文字本身就具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当他即将完成一个字符的瞬间，便是笔尖忽的一顿，眼神有些惊愕地看着笔下的那张纸忽而像是经历了无数的时光被风干了一般！ 就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整张纸转瞬之间便变成了一堆细碎的粉末，“哗”的一声，尽皆散落在桌面上，烛光下就好像是忽然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一般。 杜白一怔之后方才有些遗憾地收回了笔。 “这些普通的纸根本承受不了仙文的重量么……” 以他这具凡人身体的实力，还无法举重若轻地控制这些仙文，最后会出现这种结果也不算过于意外。 “等下次找点材质特殊的载体再进行练习吧……” …… 等到大约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婉妙忽然再次邀请他去西湖那边一趟。 杜白当然没有拒绝，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今日忽然有了兴致去西湖了？” 婉妙只是浅笑着道：“据说今日西湖边上有些热闹，官府牵头要办一场给龙王爷的祭祀，不少人都打算去看，想必会挺热闹的。” “说来，昨晚有人在西湖边上看见了龙王显灵了，还有人亲眼看见了龙王就在天上飞呢……虽然有些奇怪，不过既然这么多人都说了，那么应当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婉妙对于这些鬼神的事情大概都是保持着一种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的相公杜白的一些事情后。 所以便也有了这般说辞。 她笑着给他整了整衣襟，附耳似是说悄悄话一般俏皮地眨眨眼睛，轻声道：“相公你既然经常接触鬼怪之流，龙王爷这类的好神仙不如也多去拜一拜，应当也有些好处。” 杜白一愣，心中更是觉得好笑。 没想到昨晚所造成的影响竟是如此之大。连官府都不得不出动了。 而婉妙的关心也让他心中泛暖。 虽然实际上去拜一个本不存在的东西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既然是陪着她去，那么也就有了意义。 第670章 大礼 等杜白与苏家的几人一同去到了西湖边上的时候，发现游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许多。 其中一部分或许是为了今天的临时的祭祀活动而来，有的则是单纯来看热闹的。 当一路行进过来的时候，都能听见路边有人兴奋的议论的声音。 所谈论的大多都是昨晚上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看来对于这些平民百姓而言，像是这种神神怪怪的事情最是吸引眼球。今日聚集到这里来，或许也是抱着看一看西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最好若是能一睹那龙王爷的真容就更好不过了！ 相比之下，苏家的人怀抱着的心情就更加悠闲一些。 以婉妙的意思来说，他们过来本就只是转换一下心情，逛一逛热闹的地方。 最近范家终于无法再阻挠他们了，心中瞬间像是一块巨石落下，正好适合来走一走看一看，放松一下。 也因为本不是什么正式的活动，人多一点才更加热闹，这会儿基本上府里的亲朋好友全部一起带上，包括最近大有一直呆在苏家的月凝姑娘，以及小白蛇，当然盛云庭近来有空，便是一起叫上了。 这家伙也不客气，听说类似是郊游踏青之类的活动，还有月凝姑娘带来的好吃的点心，立刻便是屁颠屁颠地跟来了。 虽说现在冬天还未过去，大概还会下几次雪，不过天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寒，连地上的青草已经在逐渐地萌芽，说是踏青也不为过了。 人多了之后，马车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索性大伙儿一起漫步走着，品味一番此地的风土人情，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盛云庭家伙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倒不是去吃那些点心，而是神神秘秘地拉着杜白的袖子到一旁，避开别人的视线，摊开手掌，一只已经长得足有巴掌大小的蜘蛛十分顺从地从袖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似是在张望着面前的几人。 若是寻常人瞧见这一幕估计都要被吓晕了过去，偏偏盛云庭还视若珍宝。 也难怪这小子在书院里面也没交到几个正常的好友。寻常那些书生估计看见了都唯恐避之不及了。 “怎么了？”杜白有些疑惑看着他。 “杜大哥你见识广，能不能帮我看一看它怎么样了？”盛云庭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样子，“小云它最近有些不太对劲，没有以前那么活跃，似是无精打采的……” “会不会是生病了？偏偏那些大夫们也看不了这蜘蛛的病……” 看他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的确是格外在意了。 杜白低头看着那只蜘蛛，有些汗颜的是，如果单单以肉眼来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这小东西有什么异常。 倒不如说是蜘蛛不都是一个样子的吗？ 还真是难为这小子能观察出来这些异常了。 杜白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从这蜘蛛的气息上发现了一些异样。 微微一愣后，嘴角不禁一勾，轻笑道：“你不必担心，这蜘蛛的确是和平常不太一样，不过是一件好事。” “好事？”盛云庭有些不解。 杜白细心解释了一句：“就好像是蚕要结茧才能蜕变一样，这些凡俗之物若是想要蜕变产生灵智，甚至化凡为妖，这些总是必经之路。” “化凡为妖？！”盛云庭顿时有些惊喜。 他一直都觉得这只蜘蛛与自己颇为有缘，像是心灵相通一样，觉得或许就是那位少女的转世也说不定。 若是真能重新修炼成妖，岂不是就代表他能再次与她相见了？！ 不过他虽是兴奋，杜白还是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你不必高兴得太早，这小蜘蛛从出生到现在才多久的时间，距离想要成精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走。如今也不过是刚开始的第一步而已。切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盛云庭连连点头，保证道：“那是自然！无论要多久，我都会一直等着的。哪怕要等到我七老八十了，只要能重新看见她回来，那么一切就都值得了！” 杜白深深看他一眼，微微点头。 未来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但是此刻的痴情让其有信心说出这番话，或许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见此，杜白似是想起了什么，倒是不忘提点了一句：“对了，有人说昨晚上西湖里面有龙王显灵，水里面说不定还有一些龙王爷的仙气，你若是给它喝一点，效果应当是不错的。” 借口如何不重要，如今这蜘蛛正处于蜕变的关键时候，喝一点有仙气的水绝对是有益处的。 “龙王爷？”盛云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撸了撸袖子，俨然一副想要大干一场的神情，“我待会儿就去借一个大水桶来，专门给小云喝！” “这就不用了……”杜白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仙气离了根，也保持不了多久，而这小蜘蛛又能喝多少的水……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远处急匆匆地跑来了一辆马车，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即便是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也是颇为刺耳。 更重要的是，它恰是停在了苏家一行人旁边，似乎就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没看错的话，这马车应该是荣家瓷庄的车，让杜白稍稍有些警惕起来。 他可不希望难得的放松心情的时候还有人来捣乱。 果不其然，这时候匆匆下了车的便是当初那位孙管事。 只是这家伙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所见时候的得意洋洋，反而像是一只丧家之犬一般，愁眉苦脸，手中握着一块绣帕，不断地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汗丝。 这大冬天的哪来那么热，估计是心里有鬼才会如此反应。 而且这家伙下车之后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待瞧见了杜白一行人后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赶紧快步赶了过来，神色间极尽谄媚与殷勤。 就好像是以前面对着范毅林那样的狗腿子般的模样。 难以想象以前这家伙还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待他走过来，刚要开口，杜白先是伸手拦住他，淡淡道：“孙管事，别来无恙啊。不过今日我们苏家来此只是踏青，不想和你们再做什么不必要的牵扯。” “那是那是……” 这位孙管事全然没了以前那高傲的态度，反而是弯腰屈膝，连连点头，赶紧陪着不是。 “杜公子，您放心，我们此次过来绝对不是想和您做争执的。而是想要给您送上一份大礼！” “大礼？”杜白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第671章 邀请 “不错，这份大礼想必杜公子肯定是会喜欢的！” 孙管事向后一招手，示意身后人将一个大箱子给抬了上来，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是十分贵重的物件。 “这是？”杜白打量了一眼。 “这是我们荣家瓷庄里上等的瓷器，想着或许杜公子您会需要，小的这便急匆匆地送来了。”孙管事稍稍掀开了那木箱的盖子，里面所露出来的果然都是一眼便能看出品质优良的瓷器。 “稍后我们就会悄悄送上苏府，保证不会被外人所知道。”他压低了些声音，一副你知我知的神秘表情。 杜白笑了笑，看他的神色便已经大致猜出来了他内心所想的事情。 荣家原本的靠山范毅林已经倒了，现在正愁着无处可以依靠，而现在苏家的势头正盛，大有要掩盖过官窑的势头，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自然难免心中动了点别的心思。 估计也是打着就算不能结为同盟，也是想要缓和一下双方以前那紧张的气氛。 杜白难得认真看了他一眼，看他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若是外人见了，还真难以看出来其以前和苏家还是水火不容的对立面。 还真难以想象这家伙的脸皮究竟有多厚，才会可以毫无廉耻心地毫不犹豫做到这种程度。 只可惜的是，他们以为这般事后才临时补救，真的有用？ 杜白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他，嘴角含笑，眼神里却是淡漠：“孙管事，你也不必多费这些小心思了。你真以为，范家离开之后，你还有机会与我们苏家共同合作吗？” 孙管事一愣，依旧不死心，迟疑了一下，又是苦口婆心地辩解着：“小的当然知道之前的确是我们做得有些过分了。可还请杜公子明鉴，那都是范毅林指使着的，我们身家性命全在他手上，不听话也没办法啊！” 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似先前都是违心的所为，根本不是他们的本意。 若不是杜白亲眼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还真会被其给骗了过去，这会儿也更是有些好笑。 孙管事瞧见他依旧没有什么动摇，咬了咬牙，最终抛出了一个大杀器。 “杜公子，我们知道你们苏家最近正在打着官窑的主意，包括向知府大人提供那些琉璃也是。但要知道官窑并非是那么简单就能取而代之的。” “正巧，我们荣家因为先前范家的关系，与官窑有多次密切的往来，可是掌握了不少内部的消息！” “若是我们将这些消息提供给苏家你们，那么想必你们的胜算又能多上一筹，这笔生意可是稳赚不赔的啊！” 孙管事露出一丝奸猾的笑意，还真是一副令人厌恶的贼眉鼠眼的恶人模样，若是日后死了，其魂魄估计也是要被陆判给狠狠惩罚的存在。 其计谋的确考虑得是不错，然而唯独没有考虑到的是，范毅林本身就是苏家所扳倒的，其手下控制着的官窑又怎么会置身事外？ “孙管事，我便明说了吧，当初你们荣家选择帮助范毅林，便已经注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关于官窑的事情我们苏家也根本不需要。你们与其去花费心思考虑这些事情，倒不如好好想一想等荣家瓷庄没了之后，你该要去哪里寻找生计……” 杜白似是嘲弄般的说道，丝毫不留情面。 “这……”孙管事面色很是惊愕，随即即便是他的厚脸皮，依旧有些耐不住心中的恼怒，有些色厉内荏地跳脚道，“杜公子，我们此行过来可是很有诚意的！” “难道你还真以为你们苏家可以随意拿捏我们荣家了？我们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即便你们有琉璃，可那东西也不过是一时稀奇而已，等我们研究出来做法之后，你们可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倒不如现在就与我们合作，未来……” 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躁，有些隐隐的威胁之意。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道呼唤的声音，却是打断了几人的谈话：“杜兄！竟是这么巧，若是有空的话，不妨一起过来坐坐吧？” 那孙管事一愣，抬头望去，却是看见了那位名气与范毅林几乎不相上下的徐志岩正在街道另一头的一座酒楼的二楼窗口处，探出头来，十分热情地打着招呼！ 他顿时不由得面色一变，大惊失色。 他险些忘记了先前苏家之所以能在范毅林手下撑那么久，正是有这位公子在背后支持着，这会儿范毅林是倒了，可苏家的后台还没倒呢！ 两相比较之下，自己这边反倒是完全成了劣势了！ 孙管事一时心急，正想说些什么来补救一番，却是看见杜白对那边抱拳回应道：“好！我们稍后便来！” “杜公子……”孙管事战战兢兢地小声道。 只是杜白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兴趣搭理这家伙，其送上来的那些礼在他眼里也是分文不值，根本不会接受。 “孙管事，还是我先前那句话。你们荣家最终也只会落得与范家一样的下场，只是早与晚而已。” 杜白只是简单地留下了这句话之后，便是转身与等候自己的苏家众人一同前往了那酒楼的方向，只留下那一脸呆滞的孙管事站在原地，感受着寒风的萧瑟…… 但是估计冷汗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了…… 这边等杜白等人走到了酒楼门口的时候，恰好遇上亲自下来迎接的徐志岩。 “今日果真是巧了，接连遇到好友。而且杜兄这边也是相当热闹啊，这么多人，还有几位佳人相伴，让我这孤家寡人的也甚是羡慕啊……”徐志岩半是玩笑道。 对其而言，从小陪伴的只有叔父徐老，如今也不在身边，自是有些孤单的。 末了，似是有些疑惑问道：“对了，杜兄，先前在你身边的那位，若是没有看错，似乎是荣家瓷庄的人？” “不错。”杜白点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大概是想送我们一份大礼，不过被我拒绝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徐志岩到底也是久经这类事的人，大约有些猜到了，微微点头，随后也没有过多在意，而是重新笑着摆手指向二楼的房间。 “今日这酒楼的二楼已经被我给包下了，杜兄一行人不妨一起上来坐坐。这里风景独好，恰好可以看见西湖的方向，是个不错的雅处。” “包下了二楼？” 杜白有些疑惑。 徐志岩不是什么喜欢高调炫耀的人，相反还十分的低调，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特殊。 今日却是…… 等杜白跟着他走到二楼的时候，看见了独坐于窗边的一道略显寂寥的身影时，方才有些明悟。 是当时那位扮作钦差的“六皇子”？！ 第672章 再遇 那位皇子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们的身上，而是出神的望向外面的某处，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等到苏家人上来之后，几人的说话声传来，似是才让他回过神来，转头望向众人，微微一怔后，面上露出欢迎的笑容。 “志岩，你方才说是去接一位好友，原来便是这位兄台！先前在那知府的门口我们也是见过的，还帮了我一个忙！” 徐志岩点头答应着，简单为其介绍了一番杜白以及身后苏家的身份。 这位皇子倒也没有什么架子，十分客气地问候着，并且有些遗憾地半是玩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腿。 “真是可惜啊，我这腿生来便不灵活，近些年更是得要靠人推着才能活动，不然也可以与志岩一同下去见面了。” 其神态自若，没有什么倨傲的气质，甚至言语有些风趣，平易近人，很容易便能和别人相处得不错。 若非是杜白提前知道了其身份，还真难以将他与地位非凡的皇亲国戚联系起来。 这样的人若是身体完好，估计对于如今的太子也会有些威胁，不过如今这腿疾…… 或是不幸，也或是幸运吧…… 当然，这方面的事情杜白本意不打算深入，起先是听徐老请求所以有些留意，若是的确看得顺眼，赐对方一番造化也并非什么难事。 而苏家这边除了杜白之外都不清楚这位皇子的身份，所以徐志岩也是另外介绍了一下。 “这位便是先前从京城赶来处理范家事情的钦差大人，不过他平时不喜欢显露自己的身份，只需要称呼为李公子便可以了。” 听到其表面的身份之后，苏家的众人显然也变得有些拘谨，毕竟这种京城里面的大人物平日里可是很难见到的，更别说是专程来对付范家，算是苏家的半个恩人了。 在知道内情的杜白宽慰之下，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不至于过于严肃而扫了今日的兴致。 另一边，这位李公子也是吩咐酒楼里的伙计们招待众人坐下，好酒好菜奉上，并是笑着说道：“诸位既然来此，那就都是我李某的客人，不必拘束，尽管吃喝，待会儿可还有好戏可看呢！” “好戏？” 一旁的盛云庭正在和一个伙计怂恿着让其去西湖边捞一桶水回来，刚小声吩咐完就听到这话，有些好奇地望向他。 盛云庭心中大概也始终并没有太过在意对方的身份，因为其本身的身份也是特殊的，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拘束的意思。 更何况二人年纪相仿，也做不到像是对待长辈一样对待对方。 “不错，就在那西湖边上！” 李公子转头目光投向远处那西湖边，眼神似是有些向往。 “待会儿那边就会举行此次的祭典，就是为了安抚昨夜发怒的那位龙王！” 众人顺着其目光望去，果然是看到了那西湖边上已经搭起了一个大概二层楼高的木台子，可能是哪个戏班子的台子被临时拿来征用了，隐约可见上面角落里还挂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旗子。 估摸着也有可能等这场祭祀完成之后，还会有戏班子在上面为“龙王爷”唱戏助兴，也算是多次利用了。 而在这台子的上面，正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别着发髻的小道童，熟练地摆弄着案几以及香烛，当然也不忘摆上一些特色的祭品，诸如烤乳猪，鸡鸭肉等等。 一位看起来是他们师父的穿着黄色八卦道袍的道长站在一旁，与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在侧耳交谈着，看起来应该是在讨论着接下来的祭祀该要怎么做。 毕竟虽然道士做法是有规矩的，但是官场里面也是有规矩的，普通人家里面做法和官府请人做法的过程总有些出入。这时候道长就要听官府的吩咐做好变通了。 毕竟皇帝也算是真龙天子，地位上也是可以和龙王爷比一比的。 而台子下面则站着几个衙役正在看守，防止那些围观的人打搅了这场祭祀。 当然，也不会有人犯傻去冲撞，更多人则是在一旁看着热闹，或是等着看戏，或是想看看龙王爷究竟会不会出来。 远远看去，这一切尽收眼底，也难怪这处酒楼风景独好，会被这位六皇子所看中，不惜让徐志岩出手包下来，免得让人打搅了他的兴致。 “李公子喜欢看戏？”杜白随口问了一句。 “戏么……以前不太喜欢，总觉得咿咿呀呀有些吵闹。”李公子回头望了他一眼，略作回忆地点了点头，“不过自从来到这里，听了《倩女幽魂》加上《白蛇传》这两出戏之后，便也喜欢上了！” “倒不是唱功多么出色，而是这本子写得实在是太好了！”说得兴起，李公子不禁哈哈大笑道，“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亲自见一见那位原作者，和他好好聊聊，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样的脑袋，才能写出这么完美的故事！” 闻言，杜白微微一愣，一旁的苏芷柔面色也有些变化，偷偷瞥了一眼杜白随后又像是做贼心虚一样的快速收回了视线。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的，连带着原本对这位李公子身份的敬畏也有些稍稍地抹平了一些。 心里不由得美滋滋地想着：“看来京城来的钦差的见识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姐夫呢……” “也不知道若是发现姐夫才是写出这出戏的人，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有些按耐不住想要炫耀，不过想起杜白对她的嘱咐，她还是只能闭嘴不谈，一时心绪矛盾之下而有些坐立不安。 也多亏李公子并未注意她，不然恐怕已经发觉了异样。 而此时，李公子又是轻叹一口气。 “不过我所期待的真正的好戏么，则是这位龙王爷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这湖里面究竟有没有真的龙王爷？” 说起这个，盛云庭倒是来了兴趣。 这家伙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向来是来劲的，立刻便是好奇问道：“怎么，莫非李公子也相信这些鬼神之说？” “这我自然是信得。”李公子不由笑道，似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无知觉的腿，随即轻声叹道，“即便许多人都不信，我也希望这世上能有神仙，他们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或许能给人带来一些改变的希望……” 第673章 试探 当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李公子其实并没有以一种怨天尤人的态度，只是隐约间可以听出几分遗憾。 杜白不着痕迹地低头望了眼他那双腿，凭借着自己所学到的那些医术以及一些神通，大约也能感觉到问题出在了何处。 倒也不是什么绝症，如果放到现代社会的话，如果请来名医开刀动手术，用那些精密的仪器治疗，成功率应该不小。如果再好好调理的话，那么一年半载之后，重新站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问题只在于如今这个落后的环境下，有这个能力和技术环境来完成这种医治的应该是寥寥无几了。或许也只有华佗在世亦或是别的百年难得一遇的神医出现，使用早已失传的针灸秘方辅以珍贵至极的药材，方才有一线机会。 只是这仅仅想想也觉得十分困难。 若是真有机会，皇帝早就已经出手解决了。然而现实是哪怕无数个太医都束手无策，甚至可能根本不敢动手。 毕竟不动手的话，六皇子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双腿无法行走。但一旦医治却出了事，那么变成了更糟糕的情况，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可怕的是，后一种的失败的可能性几乎是九成九！ 即便是杜白，目前所掌握的医术也无法保证可以完成。 但是，所幸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另外一种无法用常理来理解的神秘力量。 这种天生的残疾病症对此也并非什么难事。 杜白沉吟了一下，见其神色自然，顺势问道：“李公子，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许有朝一日，上天真能听到你的心愿。不知若你的腿疾终于治愈之后，你可有什么最想完成的心愿吗？” 此话语气大概也只是一种宽慰的意思，这位李公子也的确没有多想，更不会知道这是杜白的暗中试探，便只是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稍稍侧过脑袋想了想，旋即笑着说道。 “大抵便是去游山玩水吧……”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眺望向远处风平浪静风景独好的西湖：“自我出生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周围的高墙大院对我就好像是囚笼一般，所见过最远的景象便是曾经父……父亲带我出去一座庙里祈福……” “即便是现在长大之后，也因为这副身子骨而得不了自由……”他自嘲般的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算了，这般好日子，便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那边西湖上的好戏也快要开始了！” 远处那西湖边上的确是已经开始活动了起来，那道长也开始做着些动作，不管其有没有真本事，但至少这气势做的还是不错的，唬得了人。 不然也不至于会被官府所邀约过来。 而坐下之后，不知道杜白已经知晓内情的徐志岩又是再次热情地介绍了几句。 “说来也是巧的，这位李公子竟是我那叔父的一位学生，能在此地相遇也是颇有缘分……” 这也算是解释了一下为何他会与李公子是好友的原因。 只是他还不知道，连这位皇子亲自赶来的原因也是和杜白有扯不开的关系。 李公子点点头，转而似是想起了什么，再次看向杜白，有些好奇：“对了，我听闻这地方有一种琉璃颇为出名，昨日一见果然是惊为天人，据说此物便是出自你们苏家的手中，可是真的？” “的确。”杜白不卑不亢地答道，“琉璃是我们苏家最新研制出来的产物，想这天下间如今能够稳定造出来的也只有我们苏家而已。今次更是承蒙知府大人赏识，可以将其上供给皇上……” “原来如此……”这位李公子倒也没有太过意外，反倒是颇为欣赏，“此物若非是亲眼所见，还真难以想象竟是真的出自我们凡人之手，比起如今已经愈发每况日下的官窑可是强得多了。” 在观察了临安的这些日子里，他对于这里的官窑的情况也是有些了解了，也因此颇有些心怀不满。 旋即便是朗声道：“既然此次知府大人打算举荐，那么本官也可以做主帮衬一番。与其让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待在那个位置上，倒不如换一换！” 以其无论是表面的钦差还是真正的皇子的身份，都有足够的资格来说这番话。 看得出来这位皇子也算是心性正直，没有太多勾心斗角的心思。尽管知道此次关于范家的倒台以及官窑的问题都可能会在明里暗里得罪许多人，但是还是义无反顾地便做了决定。 看其至少目前的品行来说，还是颇为让杜白满意的。 尤其是对方似乎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他想了想，心里便已然有了决定，转头望向西湖边上，那里的祭典正在徐徐召开。 不过这个过程还是颇为枯燥的，虽然风景优美，不过还是许多人都在闲聊吃喝之中度过。 比如小白蛇似乎颇为喜欢月凝的糕点，连带着也喜欢上了她这个人，一直粘在她的身边，连苏芷柔也比不过。 而盛云庭则是和李公子讨论起了一些鬼神的事情，两者对一些事情都有相同的观点，颇为兴趣相投。 婉妙和芷柔两姐妹则是看着风景轻声细语，笑语连连。 而杜白则是独自望着西湖，稍稍出神。 出神的原因并非其他，而是因为他竟然隐约从这场祭典之中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众生愿力？！ 一时有些惊奇，便没有心思顾及其他，全心神去体悟，很快心中便有了些许的明悟。 “这场祭典本身就是对龙王爷的祭祀，众生即便本身未必多么相信，但随着这位老道士像模像样的做法也会被调动起一些情绪，由此而诞生了一些众生愿力。” 而实际上这里根本就没有龙王爷。 所以这些无处可去的众生愿力就逐渐开始在四周散逸开来，规模似乎颇大，甚至于连杜白都能隐约感觉到一些。 而他之所以能够感应到，倒不是他本身的缘故…… 而是另一具魇龙王身体内的那颗先前所收集来的龙珠！ 杜白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些意外。 “这分身竟是如此神奇？！相隔这么远还能通过龙珠帮助自己感应到这些属于龙王爷的愿力？！” 第674章 演戏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杜白心中思绪流转，望着那西湖祭坛的方向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火热了起来。 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等待自己挖掘的巨大的宝库一般！ 而且几乎是不设防的！ 因为在座的，甚至整个临安，可以感应到这种愿力的应该只有他一人而已！ 而与其看着这些能量四处散逸而浪费掉，倒不如交给自己，或许还会有一些别的妙用…… 他心念一动，便是尝试着使用魇龙王的龙珠的气息来吸引这些散逸着的愿力。 毕竟都是龙王，应当是相差不远的。 果不其然，此刻那些原本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的愿力在他的气息出现之后，立刻便是开始朝着这个方向聚拢了起来。 粗略的感应了一下，还是颇有些分量的。 他暂时借口离开了一下之后，便是用鬼文唤出了一只没有意识的幽魂作为自己的替身，随后自己便是一心两用，操控着这个分魂朝着西湖的方向飞去。 这种一心两用的办法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使用了，而且说实话其实力与效果并不算很好。不过这个时候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同样也只是作为一个临时的道具来使用，倒也还算是合适。 等他操控着这具幽魂飞至那西湖祭坛旁边的时候，果然是能感觉得到比之先前更加浓郁的众生愿力，让他更是惊喜。 那愿力虽是无形之物，但是若是有相通的手段并用心眼去观察的话，也能感觉得到它们就好似是一丝丝的色彩各异的丝线缭绕在空气之中，或紧或密，或松或散，不一而同。 但是人的肉眼或是触觉是感知不到的，只有闭上眼睛去感悟，才能有所察觉。 尤其是当来到这里之后。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丝丝缕缕的细线一般，如今就更像是连成串的雨珠，当整个人沉浸在其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虔诚与敬畏的气息。 而且这种气氛的变化也同样会影响到那些围观的普通人们。 即便是一个并不相信鬼神的人，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之下，也难免会产生些许的变化。 旋即，等杜白稍稍散发出些许的龙珠的气息之后，果不其然，周围那些愿力似是受到了无形的手掌的牵引，开始缓缓扭动，再次开始聚拢过来，朝着这具身体里面汇聚着。 而这个身体也主要起着一个连接龙珠的通道，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些无人认领的愿力们。 只是当开始真正地吸纳之后，杜白才发现那龙珠简直就好像是无底洞一般地吸取着这些愿力，基本都是来者不拒。 他大约估算了一下，若是继续下去，这些愿力虽然看起来很多，但实际上也不够龙珠一口吞的。但是毕竟聊胜于无，也可以补充一下龙珠内干涸的力量，总比没有的强。 不过片刻之后，周围那些愿力增长的速度却忽然停滞了，杜白一愣，转头朝着那祭坛上望去，却是瞧见那先前还在做法的老道士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法器，和周围那些道童们吩咐了两句，大致便是要先休息休息，稍后再继续。 毕竟这场法事看起来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结束的，就算做法事的人不累，看的人也累了，总也是要歇一会儿的。 杜白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中场休息这一说，看着周围被自己吸取之后逐渐变得稀薄的愿力，暗自摇了摇头，打算先等一等。 他也顺便观察了一下这位老道士，看得出来还算是有一点道行的，不过就连田道士都不如，其更多的心思应该是花在了如何将自己的外表打扮得像是一个得道高人。 这不，一旁一位小道童十分恭敬地给这位师傅送上了一盘洗好的水果时，回头望了一眼风平浪静的西湖，忍不住心中好奇地问了一句。 “师父，您说咱们这做法，西湖里面的龙王会不会真的出来啊？” “胡说。” 这位老道士面对着那些官府和平民百姓有一套说辞，但是对着自己的关门弟子却有着另一套说辞。 他一边挑了一颗果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一边含糊且低声教训了一句。 “那些普通百姓犯傻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跟着犯傻？老道我几年前就在这儿附近住着了，若是这地方真有什么龙王还能不清楚？” “这地方就连精怪都根本不曾见过，说明根本不是生养灵气的好地方，顶多就是钟灵毓秀，看看风景也就罢了。” 老道士摇头晃脑地教训着，那小道童大约是幻想破灭了而有些失望，低头不语。 杜白听到他的一番话，也是不免有些好笑。 这地方本就是赤羽封印的所在，妖魔鬼怪都不能入内，自然会显得有些贫瘠。 不过大概也能从这番话看出，这老道士的道行的确是不高的，因为今天这西湖水里所弥漫开来的仙气也没有发现，还在以以前的常识来进行推断。 另一边，老道士还在继续教训着：“不过么，你可要记住咱们就是吃这晚饭的，看破不能说破。他们越喜欢热闹，咱们就整点热闹给他们看便是了。” 旋即他似是颇为自傲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眉眼一翘：“像是我这样的得道高人，随手一点法术也能唬得了人！正巧今天这么多人，那我也就拿出点真本事，待会儿我就给他们露一手！” “想必到时候，那些想请咱们保家宅平安的达官贵人们就更是趋之若鹜了！” “哦哦！” 他说的这些也只是炫耀一番，没指望这些乳臭未干的小道童能听懂，而这小道童果然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那师父，您待会儿要使什么法术啊？厉不厉害？” 他们这般年纪，除了好吃的之外，便对于这等神奇的法术自然是最感兴趣的了。 “自然是极为厉害的！你们等着看便是。” 老道士自得地轻哼一声，随后又是稍稍休息了片刻之后起身拍了拍道袍，示意这场法事接着便要继续下去了。 杜白则是有些好奇地飞在一旁的空中，看着这个老道士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好像还真要拿出些真本事一般，便索性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此时，那老道士忽然神色一凛，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朝着那西湖湖心的方向一拜。 “西湖龙王大人！方才本道已经听到了您想借我之口，向世人诉诸的诸多对凡人恶行与恶性的不满，甚至因此而动怒！但毕竟凡俗有凡俗的规矩，还望您能看在本道的面子上海涵一番！可……” 他声音一变，变得高亢且严肃：“可本道不忍看见无辜之人死伤，若是您执意要降下天灾惩戒世人，那么本道说不得也要施法与您斗一斗了！” 其神色肃穆且悲壮，俨然煞有介事一样，手中握持着一把木剑，浸入火中却不燃烧，反而似是精炼过一般，表面散发出精钢一般的光泽。 此话一出，不仅是周围那些围观群众有些惊吓，就连杜白都有些意外，看他的眼神不禁有些古怪。 “这家伙……还真是个戏精啊……” 第675章 学到了！ 这地方分明连龙王都不存在，这家伙却能装出一副大难临头的情势来给自己竖立威信，让人信服…… 杜白看着他，忽然觉得对方和这个用戏台子搭起来的祭坛颇为相称。 都是老戏骨了！ 而在他这般话语之下，周围那些围观群众们就更加惊叫连连了，面色也是有些惊慌失措，议论纷纷。 “什么？难道龙王爷要降下天灾了？” “我就说昨晚上那湖水不对劲，肯定是龙王爷发怒了！” “咱们要不要赶紧逃命啊！不然万一发大水了可就来不及了……” 这样担忧的人自是不在少数，就连本来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这方面上的几个官员也都坐不住了，交头接耳，坐立不安。 老道士眼角一瞥，也就看见了这些人的百态，暗自一笑之后又迅速恢复了原本的一脸正直严肃的神情，对周围众人举手呼喊道。 “诸位不必担心！想必龙王爷也不会赶尽杀绝，定也会留下一线生机！本道今日便要向天借这一线生机！让龙王爷看见我们的诚意！大家不必如此害怕！” 眼看着这起初分明只是做样子平复人心的一场祭典，在其一番操作之下反倒变得像是灭顶之灾一般，这些人就算是想冷静下来也没办法。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了他，也有许多人都对此抱持一种怀疑的态度。未必完全相信。 尤其是当他们着眼望去，眼下这西湖上风平浪静的，连一点小风小浪都没有，甚至还有两三艘的游船在湖面上飘荡着，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连半点龙尾巴都没瞧见。 果不其然，在起初的惊恐之后，不少人便开始冷静了下来，开始怀疑起这道士的故意散播可怕言论的可能性。 世人已经太久没有见过真正的仙神，对其的存在本身也未必像是以前那么信任。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在老道的意料之中！ 只见其胸有成竹地在案板上抓起了一张已经写好的符纸，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忽而双目一瞪，低喝一声，将其抛向空中，随后握起剑柄向其虚空一刺！ 只见这一瞬，那原本飘在半空中慢慢降落的符纸忽而一振，似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握持着一般，不断地舞动着，甚至其表面上开始窜出火星，不一会儿就整个开始燃烧了起来！ 老道继续如法炮制，一会儿工夫便可见祭坛的半空上漂浮着十几个熊熊燃烧的火团。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些火团非但没有下落，反而始终在原处漂浮着，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凭空托举着它们！ “疾！” 估摸着差不多了，老道忽而暗自轻咬了一下舌尖，生生吐出一口血水来，化作血雾喷洒向那十几个火团！ “轰！” 瞬间，便见那些火团的火势再次向上涨了一涨，且火焰变得愈加鲜红，红得好似是鲜血一般。 这一幕也是看得下面的人目不转睛，惊叫连连。 这等高级的“杂耍把戏”，寻常时候可是很难见到的。 杜白在一旁看着也是津津有味的，忽而觉得其实未必是那些远古的仙神，即便是这些有些奸猾的人物身上也有自己可以学到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 该怎么用最少的灵气，最少的代价，就可以创造出最夺人眼球的绚丽场景来？ 眼下这老道便给了他答案。 杜白看着不由得也是心中感慨，这老道虽然道行不深，不过深谙此道的对方还真是把这一点点的灵气给玩出了花来！ 虽然实际上观赏价值远远胜于实用价值，但是就目前来说效果颇为不错。 这一点看看周围那些已经看得十分入神的百姓便已经有所了解。 而此时，那道士又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对方似是使出了全部的气力，一声大喝，将这些火球全部砸入了湖水之中！ 这瞬间的高温让水面上开始弥漫起了淡淡的蒸汽，笼罩着水面犹如浓雾一般。甚至一些人都看不清水面，只感觉到水面在不断地翻腾着，就好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滚对抗着，让人心中隐隐有些惧怕之意。 这还没完，这老道再次一挥手，一道夺目的灵光闪过，水面上连续不断轰然炸响！ “哗啦！” 巨大的水花四溅，激起层层的浪潮，不断拍打着岸堤！ 甚至一些靠得近的人身上都不慎被沾上了一些水花，湿漉漉的有些狼狈。其余人见状更是惧怕不已，急忙退避开来，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而瞧见了这一幕之后，终于原本不信的人也有些开始相信了。 在老道的不断暗示之下，他们也开始相信此时的确是在和“龙王爷”进行斗争着。 “你看，那老道士吐的血那么多，身上的道袍都脏了，肯定是受了内伤！就算这样还在坚持着，可真是太厉害了！” “没错，而且他竟然能和龙王爷斗一斗，那岂不是说他的道行也高的好似是仙人一般了？” 周围人的发散性思维也是极为厉害的，一会儿便是联系到了这方面上去，不由得看待这位老道的眼神满是敬畏，为自己先前的轻视的念头而后悔。 这也的确是老道所希望看见的。 不然整了这么大的一出戏，还故意吐了口血，这些岂不是全都浪费了？ “好在，总也是有回报的……” 就在老道美滋滋地幻想着祭坛结束后的好日子的时候，一旁的杜白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老道士倒的确有几分手段。” 尤其是此时他缓缓感觉着周围的众生愿力，可以感觉得到这浓度比之先前更是上涨了一个层次，让他颇为惊喜。 “看来这老道士做的这些戏也算是误打误撞，正巧让那些百姓们真的相信这西湖里面有龙王，从而生出了一些敬畏的心思。这些众生愿力也正是因此而生……” 看见这一幕，他心中忽然有了别的一点心思，目光扫过这祭坛，又扫过那些百姓，最后转而落在水雾渐渐散去且恢复平静的西湖水面上，暗自沉吟着。 “假如说仅仅是这老道士的二手把戏就能吸引到这么多的愿力，那么如果真的有龙王出现的话，这众生愿力岂不是更会暴涨？！” 只要真的有龙王出现在这里的话，定然是所有人都会信服，愿力应当不会少的。 而如果愿力增多了，对于自己的其他计划好处也不少。 想到这点，他眼前一亮，不由得怦然心动，开始思考起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如果是之前的话，仅仅是一颗龙珠的气息或许还不足以支撑，不过现在有仙力的护佑，又有从赤羽那里学到的仙文辅佐…… 他自认为，恐怕全天下也难找到另一个比他更适合扮演这个龙王的人了。别人就算是法海，也未必可以识破。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第676章 异象 当然也还有一点。 他刚才可是从这位老道士身上学到了许多知识，更是可以将要求降低一些。 尤其是这个时候本身也不是来对敌作战，而仅仅是为了糊弄人赚取众生愿力而已。 那么只要自己花费一些仙力来营造出一个更加令人惊艳的场景画面来，想必效果会比这老道士要好得多！ 当下，他没有犹豫便投身潜入了那西湖湖水之中，感觉到周围的一丝丝散逸着的愿力，开始慢慢规划着…… …… 片刻之后，那祭坛上的老道士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周围那些百姓们敬畏的眼神，心满意足地收起了原本那般骇人的阵势。 随后却装出了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捂着胸口轻咳两声，硬生生再次吐出了一口血，让周围人都有些心惊胆颤。 眼看其站都站不稳，一旁的小道童赶忙上前欲要搀扶，却是被他随手推开，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你们道行不足且让开，接下来的比斗更为凶险，龙王爷这是在考验我们！” “若是本道就这么退了，那龙王爷定然会觉得我们凡人还是如此的不堪……” 声音掷地有声，让人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看其表现，那几位官员也是纷纷点头。不管真相怎么样，这表现力十足的场景就算是当做一出戏也是值回票价了。 “哼哼哈哈！” 此时这老道依旧在卖力的表演着，将每一丝灵气都玩出了花样。 让台下众人时不时鼓掌惊呼，也让他自觉自己在这儿流的每一滴汗水和血水也算是值得了。 只是就在他感觉身体有些酸痛，抬头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估摸着是不是该舞个剑花收个尾，借口说是“龙王爷已经原谅咱们了”就结束了，自己也可以好好回去享受的时候。 忽而脚底下的祭坛微微一震，让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带着手上的法术都有了些许的迟钝。 好在很快反应了过来又接了上去，没人注意到这一点瑕疵。 他微皱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这祭坛，暗自想着是不是那些伙计偷工减料了才导致有些不稳的时候，忽而接二连三的震动传来！ 一波比一波剧烈，不仅是周围那些的旗杆变得歪七扭八，甚至于到了他自己都有些站不稳的地步，勉强双手扒着案几方才站稳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 至于那几个小道童早就已经摔得七荤八素，双手并用勉强才爬起来，颇为狼狈的样子。 直到这个时候，觉得奇怪的他隐约听到台下诸多人望着那西湖中心的方向连声惊呼。 他赶忙也是朝那方向望去，却是惊惧地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波接一波的浪潮被引动，不断地拍打在岸堤上，这也是引起靠近岸边的祭坛晃动的主要原因！ “这是……” 他不由得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异象？ 他可从来没见过！ 紧紧盯着那个不自然的漩涡，他心里忽而有了些不太秒的预感。 只是一旁的小道童倒是十分兴奋的样子，他们望着那巨大的漩涡眼里异彩连连，觉得奇妙之余也不忘崇拜地望着他，小声问询着。 “师父，这也是你使出来的法术吗？好厉害啊！” 他们还当这也是老道士故意使出来糊弄那些无知百姓的，就好像是先前的“火球乱舞”一样。 老道士顿时有些哑然与尴尬。 总不好说这玩意儿根本不是自己弄出来的，不然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威信？ 尤其是此时听见那些普通百姓们满是敬畏地说着“龙王爷显灵了”之类的话语，更是让他不好说出真相。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显然是自己竖立威信的一波好机会！这场面这么大，比起自己先前那小打小闹要强得多了，如果借此引到龙王爷的身上，不就更印证了他的话？ 不过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想出名的前提是活下来，这里浪潮这么大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处所。他也没有原本那么大胆了，甚至想着赶紧抓紧时间收尾回去。 他看了看那深邃的漩涡，看其半晌似乎没有动静，稍稍恢复了些许的胆子，清了清嗓子喊道：“诸位不必担心，龙王爷已经被我劝服回去龙宫之中，这只不过是残留的一点异象……” 此话一出，众人们更是惊奇，看他犹如神人一般。 老道士享受着这般注视，正打算就此偃旗息鼓，忽而从水面下传来一声沉闷的长啸声！ 瞬息之间，整个西湖上都开始升腾起淡淡的白雾，就犹如传说中的仙境降临一般瑰丽且神秘！ 而更重要的是那声音不似是寻常的野兽，更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无上的威严与神圣，让人心头不由自主地便会浮现出其声音主人大致的形象—— 龙！ 没有任何的异议也没有怀疑，就好像是约定俗成一般，所有听到了这个声音的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同一道似是从远古穿梭而来的形象！ 即便是以前根本不相信鬼神的人在这一瞬也是不由得心中一颤，似是感觉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至高的视线注视！ 恐惧与敬畏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双腿一软，屈膝朝着西湖那漩涡的方向跪下，口中喃喃着：“龙王爷……真的是龙王……” 在场纷纷跪倒了一大片，一些格外虔诚之人更是赶忙磕头，生怕被认为自己不敬，也有人在祈祷着龙王保佑，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就算是那些官员们也是面色惊恐，一时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坐立难安。 而此时那不远处酒楼内的那位六皇子也是隐约听见了这一声龙啸声，不由得面色一变，变得有些激动。 若非是双腿有疾，他可能都要忍不住站起来到窗户上，探出身子望去。 “真的有龙王爷？” 他口中喃喃着，神色不断地变幻着，当下甚至没有心思顾及其他，大声喊道：“来人！快扶我过去！我要到西湖祭坛边上！” “大人……”一旁负责侍候的侍卫却有些迟疑，低声劝道，“那地方究竟情况如何还不好说，谁也不知对方是善是恶，恐怕会有危险！大人您千金之躯，还是不要……” “有些机会只有一次！” 这位皇子神色凝重望向那短短时间内便已经风云变幻的西湖上空，心潮更是澎湃，向往至极。 “若是错过这一次机会，我或许永远也不能再站起来！就算是冒险，也是值得的！” 第677章 龙王 既然六皇子执意如此，那几个负责保护的侍卫自然是要听其吩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自当也是执意随行护送，确保万无一失。 说到底，这仙人龙王爷这类的事情他们是从来都没见过，这次也是第一次，实在是拿捏不准。 而且现在龙也根本没有现身，谁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此时，这酒楼里杜白的本体看着其被几个侍卫一起搀扶着下楼的情景，对身边几人提议道：“不妨我们也一起过去看看吧！” 徐志岩本也放心不下那位六皇子，这会儿自是点头答应，而一旁的盛云庭和苏芷柔两人则也同样是对这突然发生的意外十分在意的，这会儿得到了杜白的应允，更是十分兴奋。 而就在他们这边准备起身出发的时候，西湖边上更是已经大乱了。 这龙啸声突如其来，虽然形式上并没有如同尸山血海一般的冲击力，可是心理上的压迫力却是极为可怕的。 单单看周围那些跪倒了一片的百姓，以及那些原本负责守卫，此刻却也同样惊慌失措的官兵们，他们纷纷慌忙拔出手中的刀剑望向西湖中心，眼神中有些恐惧与不安。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本以为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举行祭典活动，心里只盼着早点结束，结果竟然真的有龙出来了？！ 那现在的问题是，假如真的有龙出现了，他们是要硬着头皮打呢，还是和别人一样跪地求饶呢？ 当然，同样懵了的还有祭坛上的老道士。 他在听到那声龙啸的时候，立刻便是两腿一软，向后一倒坐在了地上，两眼惊恐地望着湖心的方向。 连案板上的法铃都不慎被自己给翻倒在了地上，滚了两滚，发出了清脆且悠扬的声音，混杂在那龙啸声中，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配合着做一做戏，却竟然真的把龙给招出来了？！ 而一旁几个道童还不明所以，甚至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给捣鼓出来的法术，甚至连他摔跤也只是为了给这出戏给锦上添花而已，这会儿便满是惊喜上前来搀扶起他，并且两眼冒星地看着他，就好像是看着一位神人一般。 “师父，你可真厉害！这漩涡，这龙啸声可太真实了，都把徒儿我们给吓了一跳！” “是啊师父，您什么时候能把这一手教给我们啊？这可太能吓唬人了！” 老道士这会儿面色都有些挂不住了，脸色难看，赶紧低声喝骂了一句。 “闭嘴！” 那几个小道童赶紧闭上了嘴，虽然他们也不清楚为何师父会突然生气。 这不是值得炫耀的好事儿吗？ 老道士随后又是望向那湖心，眼神里有些畏惧。 因为湖底里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大了！ 湖面上水波如同烧滚了一般不停地翻滚拍打着，时而激起一道浪潮，让人不由得退避三舍。 无数的鱼儿也是不同寻常地在水面上跳跃着，十分整齐有序，就好像是在为谁表演着一样！ 老道看见这一幕，指尖更是颤抖了一下，口中喃喃自语着：“鱼群如此活跃，定是将要发生什么大变的征兆！此刻除了天灾之外，恐怕也只有龙王现身才会有如此动静……” 此时，六皇子坐着轮椅匆匆赶来，其身后推着的便是当时护送其过来的那位车夫老八，乃是一个不知名的神秘高手，曾仅仅一掌便将不可一世的范毅林给打退。 然而此刻靠近那祭坛附近，看见这远处湖面上接二连三的异象之时，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有些凝重地对六皇子说道：“大人，这地方有些不太对劲……” 只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因为眼前的一切鱼群的异动都像是自然而然所发生的，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更何况以他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武林高手，就算是天下第一也不可能有足够浑厚的内力可以将整个西湖的水给翻滚成这副模样！ 更重要的是，当他靠近这里的时候，属于武者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一股很恐怖的气息。 而这个气息并非是来自于在场的所有人，而是诡异地来自于湖面之下…… 相比之下，六皇子反而显得十分淡定，甚至眼神有些激动，紧紧地望着那片湖水，口中低声道。 “我自然知道这里不对劲，我也正是为此而来的！”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不久之前，自己的老师徐老建议自己主动请缨来这临安时所叮嘱的几句话：“这临安或许有你重获新生的机会……” 他缓缓呼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暗自沉思着：“莫非老师所说的——便是这个？” 如果真有传说中的神仙，那么的确是自己的机会！ 其他几个本就坐立不安的官员们瞧见他出现了，也是赶紧从椅子上起身，欲要向其请示，不过都被六皇子给伸手示意退下了。 现在这些官场上的繁文缛节根本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而杜白等一行人则是跟在了其后面，也是“有幸”得以近距离观察着西湖上的变化。 当靠近之后，杜白感觉到自己对于这个临时分身的掌控也越得心应手，心中有些满意。 这也是他主动提议过来的主要原因。 他心念一动，周围的众人们便是再一次听到了惊人的龙啸声！ 而且如果说之前还是沉在湖底一般有些远，那么现在就更接近了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沉睡了许久的东西正在慢慢地苏醒…… “龙……真的是龙！” 连声惊呼此起彼伏。 如果说之前还不确定，那么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风云色变，无数的乌云开始聚拢了起来，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整个天色都变暗了许多，将整个西湖及边缘笼罩着，与外面光亮鲜明的天色形成了格外违和的对比！ “轰！” 黑云之中蓝色的电光闪过，似是在回应着什么。 与此同时，水面上的鱼群开始渐渐平息下去，但并不意味着事情的结束，反而有眼尖的人隐约注意到了湖心那漩涡里开始出现了一道金光！ 就在众人发愣地看着这异象的时候，忽而那金光大振，直冲云霄！ 而当那金光最终逐渐散去的时候，最终浮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半空中的一条数十米长的金色神龙，缓缓盘旋在半空之中。 那一双金色龙瞳冷漠地俯视着地上那些已经完全看傻了眼的百姓们。 这片空间的风声水声似乎都被抽离了个干净，沉闷得可怕。只留下了那震慑人心的神威，肆无忌惮地散逸在天地之间…… 第678章 小小惩戒 “龙……真的是龙！” 此刻，所有人的神情都从起初的惊愕变得如今满脸的惊愕与恐惧，睁大了双眼仰望着那半空中的神龙！ 他们几乎以为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还有人偷偷试着掐了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做梦。 然而此时此刻，一切事实都告诉了他们，这都是真的！ 而祭坛上的老道士更是看傻了眼，双目惊恐地望着那龙，耳边却又听见一旁的几个小道童十分激动地喊道。 “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连龙都能叫出来！” 他们还真以为这都是老道士制作出来的一场幻觉。 即便是此刻神龙的威势极为骇人，他们也完全将此归功于师父，心中不由得更是敬仰，惊喜于师父的神通广大！ 连龙都要听从师父的话，那他们这些徒弟的地位也不也是水涨船高了？！ 只是刚听见这话，老道士抬头看见那神龙冰冷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脸都快绿了，赶紧连滚带爬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龙王爷！小道不识好歹，先前多有不敬，打扰了您的静修，万死难辞其咎，还望您海涵，饶小的一命啊！” 一边大喊着，一边敲得地板“咚咚”作响，就算额头磕红了也丝毫不敢有所松懈。 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人间律法可以管束到的存在。 龙！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仙啊！ 像他这样的修道之人，虽然知道自己资质有限，今生都不可能成为仙人。可是能够亲眼看见一位仙人也是心中最大的愿望，以后也绝对有了吹嘘的资本！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当有朝一日真的亲眼看见仙人之后，却是因为自己冒犯了对方！ 他心里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想着自己今天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道吉日，才会碰上这种事儿。 其实也不怪他，毕竟上千年都没有什么神仙的消息，忽然有一天就出现了，谁能想得到？ 另一边，杜白控制着这条龙躯，在空中缓缓盘旋着，看起来好像是在审视着地上那些深受惊吓的百姓们，实际上是在对自己的躯体仔细地感悟着。 这具身体当然不可能是真的龙躯，实际上仅仅只是用水底的泥沙植物以及鱼虾所混合提炼而成，等自己散去了法力之后，就会瞬间恢复原样，是完全的临时性的物件。 而其中真正起到作用的则是从魇龙王那边不断传递过来的一些真龙的气息！ 也正是这些真龙的气息才让他可以足以模仿到五至六成的真龙的神髓。 在真正的仙神们都已经不见了的情况下，如今已经完全可以蒙骗过绝大部分的人！ 而如今伪造出这条龙躯之后，所得到的成果也是十分喜人的！ 单单说这周围的愿力的浓度就已经上涨了何止一倍，绝对是一个天一个地，效率暴增！ 而且有了这龙躯之后，这些百姓们的众生愿力也就有了归属的地方，几乎不需要他自己用力，那周围原本四散的愿力便纷纷主动依附到他身上，通通都被吸收了进去。 如今这愿力不断地传送回魇龙王的龙珠内，龙珠恢复力量的同时也在持续地反馈着真龙的气息，实现了完美的良性循环！ 仅仅是今天，就可以比得上之前许久的成果了。 这般想着，他低头看了眼那些有的跪下来膜拜，有的已经惊慌地逃跑了的百姓们，又看了看那跪在祭坛上瑟瑟发抖的老道士，最后看了一眼那同样满脸惊愕望着自己的六皇子，不禁琢磨着或许自己可以更进一步…… “反正都已经闹到了这一步了，倒不如闹得更大一点！将这些本该浪费掉的愿力全部收入囊中！” 至于可能引起的那些全天下的正道人士的注意，这些在目前看来倒是其次了。 反正只要没有真正的仙人出现，他还没有怕过谁！ …… 这边那老道士正瑟瑟发抖着，那几个道童虽然天真了一点，但也多少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面面相觑着，也跟着跪了下来。 忽而，半空中传来一道低沉的沉稳且带着几分沙哑的男子的声音，无形中更是带着一种无上的威严，让老道浑身一抖。 “你乃是道士，本该修道修身养性，如今却是在外装神弄鬼，贪恋权财，甚至敢假借我等龙王的威名，实属不该！” 老道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差点就要吓昏了过去，还好龙王又接了一句。 “但念在你只是贪财，并未做其它的恶事，所以可以免除部分你的罪责！切记今日的罪责，否则来日定会受到九天神雷惩罚，神魂消散！” 这一番话的每一个字都有如是天边的惊雷响动，震得众人耳朵微微发麻，心中恐惧不已。 更别提直面这位龙王的老道士了，差点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不过听到自己不用死了，赶紧感激涕零地用力磕头跪谢。 “多谢大仙……多谢大仙！” 话音还未落下，便听见天空之中的一道惊雷响起，随后一道足有拇指粗细的电光竟是直直地劈打了下来，恰好落在这老道的头顶上！ “轰！” 待蓝色的电光消失之后，那几个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的几个小道童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师父。 只见其已经头发竖直，浑身的道袍也是被电得焦黑一片，零零落落，嘴巴微微一张，一口黑烟缓缓吐出，翻了个白眼后便是仰头向后倒去。 他们赶紧上前惊慌失措地搀扶他起来，又听那神龙说道：“其罪不至死，所以只是稍稍惩戒，以其道行足以撑下来。” 杜白当然有些分寸，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会真的喜欢杀人。这道雷也是他以所学到的仙文尝试着引动的。本身威力也不算强，只是看着唬人而已。 这同样也达成了他的目的。 感受一下周围那些随着“仙罚”出现后，更是不断加深浓度的众生愿力就可见一斑了。 简直是大丰收！ 不过还未结束，他伸展着这具身躯，在天空中的黑云中不断地穿梭了几个来回之后，缓缓降下，从地上那些百姓们的头顶上空飞过，几乎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这位真龙的身躯的真实。 毕竟这可是杜白以当时在沛山所看见的真龙的形象仿造出来，几乎一模一样！就算是在场哪位真的看见过别的龙，也无法分辨出真假。 这也是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出这具身躯的原因之一！ 第679章 故人 凡是他所过之处，凡人皆是跪伏，甚至不敢抬头对视，生怕被认为心中不敬。 尤其是眼前这位神仙是龙。 在古代神话之中，龙固然有施云布雨的龙王的光辉形象，但也有为数不少的翻江倒海为恶的龙，他们只能祈祷自己所遇到的并非是什么恶龙了。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胆大的试图浑水摸鱼，不断地祈求着龙王爷能保佑他们长命百岁无病无忧之类，甚至连早生贵子都出现了！ 这些愿望混杂在繁杂的愿力里面，自然是纷纷被杜白所无视了。 他可不是什么送子观音，怎么可能会管这些事情。 哪怕其他还有一些存有异心的，当赫赫神威降临之际，也注定是被吓得肝胆俱裂，哪还敢生出别的什么心思！ 尤其是当那龙躯飞过杜白自己的头顶上空时，虽然明白这不过是被自己所操控的虚假的一幕，但是亲眼所见，还是觉得十分震撼！ 无论是这庞大的身躯还是那细致的纹理，一切都浑然天成，那淡淡的金光中还散发着一股沉重的浑厚的威严…… 而其他人所看见的便是那神龙飞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了半空之中，低头俯视众人，沉声道：“近日尔等凡人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中，尤其是诸多官员虽在其位却不谋其政，恶行泛滥，实乃不该！”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本就已经看傻了的官老爷们顿时浑身一个激灵，额头上不断渗出了冷汗！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了，赶紧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简直比对皇帝还要敬畏几分。 至少前者只能管着自己生前，而这神仙却是能管着自己生前与死后的！ 更何况，他们也害怕这位真龙也像是对付那老道士一样赐下一道雷下来。 他们这身板子可不一定能够撑得住。 不过好在杜白的本意也不是针对他们，顶多只是吓唬一下，让他们好好爱民，更关键的是接下来的话。 他接着缓缓说道：“我本欲是要亲自出手惩戒，但所幸人间还是有正直之人存在，替我出手整治了那些恶人们。” “正直之人？” 这些正趴在地上的官员们忽的一愣，低着头互相悄悄对视了一眼，只是不管怎么想，这说的应该都和他们扯不上什么关系。 倒是…… 他们心中想起一事来…… 而此时，他们忽然注意到那神龙忽的飞了下来，竟是缓缓降落到了那位坐在轮椅上的钦差的头顶之上，惊得他们面色又是一变。 “难道这神龙刚才所说的就是钦差处理范家的事情？！” 他们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不禁暗自惊叹。 这范家在朝廷中根基不小，有不少党羽勾结，本来若只是一些罪证或许还不至于致死，送至京城等刑部审问之后或许还有些许的转机。 但现在如果仙人都亲自出来背书了，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范家乃是真正的连上天都厌恶！这哪里还会有什么转机？ 又有谁敢冒着得罪仙人的风险去救人？！就算是皇上想放人恐怕也得三思而后行啊！ 想通这一点之后，他们不禁都有些可怜这范家了。 “也不知道这范家人是犯了什么事，竟然连神仙都招惹上了……” 让他们产生这样的理解也的确是杜白的本意，当然过多的话他也不会明说，就由着他们自己去思考里面可能会有的不然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当他他飞到那面前的六皇子的面前，其周围那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尽皆是带着惊骇的目光望着这庞然巨物！ 先前都只是在空中遥望，当近距离看见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恐怖的威压。 尤其是这种只要一张嘴就足以将其整个人给生吞下去的庞大躯体，更是让人不禁生出无力反抗的渺小感！ 更何况他们就算是武功盖世，在这种神龙的面前，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比如此刻，杜白只需要有针对性地多释放一部分的龙威出来压制，这些凡人们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恍若是压着一块巨石一般，连稍稍动弹一下都十分困难，更别提是动手了。 而在按住这些侍卫之后，他方才重新看着这位紧紧盯着他的六皇子，用那满是威严的声音缓缓说道：“凡人，你做得不错！” 六皇子浑身一震，眼中带着几分惊喜，只是并未表现十分失态，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冷静。 虽然因为腿脚不便无法起身，但仍然恭敬作揖敬道：“大仙过奖了！我等为官本就应当为国为民，如今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不必如此谦逊！”神龙言辞没有了之前那么严厉，反而有些鼓励的意味。 而在旁人看来，这条神龙对待这位钦差大人的态度似乎十分友善，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难不成仙人也会看官职地位说话？” 之前那几个还跪着的官员们瞧见这一幕，心中都有些纳闷。 难道是自己的官位不够高，所以连被仙人给高看一眼的资格也没有？! 想不到神仙也如此市侩？ 不过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对这位看起来性情颇为直爽且嫉恶如仇的龙王提出不满的。 而且事实上，六皇子自己也是有些奇怪的。因为善于观察的他已经隐约注意到了龙王看待他的眼神颇为亲近，甚至犹如是看待后辈一般的眼神，让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这似乎有点不太寻常。 他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当初老师徐老建议自己来这里寻找机缘，而恰好这条神龙也是出现在这里，并且对自己态度不同寻常…… 莫非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尽管觉得这种可能太过于匪夷所思，但是他还是决定试着问一下。 “敢问大仙，您是否已经知道了我来此的目的？” 虽然显得有些唐突，但若是不问出来而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他今后都会后悔。 话音落下，只听见面前的神龙呵呵一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让他有些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旋即便听见那神龙接着说道：“不错，不久之前，有一位故人曾与我提起过你的事情，也请求于我稍稍照顾你一番。” “我这段时日以来，便是观察了你的品行。若是你品行不端学术不正，那么即便是那位故人的面子，我也不会出手相助。” “但如今你尚算让我满意，所以才会于今日现身。” 这番话说来其他人或许有些糊里糊涂，但是六皇子听在耳中，心里却是犹如明镜一般，瞬间便是与前事联系了起来！ 第680章 离奇的猜测 “难道是徐老便是这位龙王所说的故友？” 六皇子面色微微一变，心中震惊！ 目前从一切所得知的信息来看，的确是徐老最有可能。 尤其是回忆起了当初徐老的谆谆教诲，似是有所深意，如今想来，难道便是指的此事？ 只是尽管这些证据都摆在了眼前，可是他还是很难相信这一切。 回想起当初那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老师，虽然铁骨铮铮，但晚年之际也难免因为身体不适而告老还乡，据闻也在四处拜访旧友，大有不久便会辞世离开的迹象。 谁会料到老师却竟然会与传说中的仙人有所关联？！ 甚至似乎分量还不轻，可以让这位龙王都愿意给一个面子！ 这个面子给的意味可不同寻常的。从这位龙王口气中可以大致判断出，徐老并非是以一个凡人的地位与其相识，反而似是颇为平等的地位。 这就更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六皇子心中思绪不断划过，让他一时间有些发愣。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一种看似最荒唐但也是最符合条件的一种猜测…… 那就是徐老的体衰很可能只是一种假象！实际上徐老是因为一生功德过人，得到上天的嘉奖，可能要在百年之后上天成为仙人去了！ 也只有这种情况下，这位龙王才会如此客气地对待吧…… 六皇子仔细回想起来，这个猜想竟是愈发地可靠！ 尤其是徐老近些日子以来，其行踪也似乎颇为神秘，即便是朝廷的人也无从得知到其具体的去处。 时而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无从寻觅踪迹，时而却又会出现于县市……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从神态还是身体状况，都要比之先前都更好了许多，面色都好似有些红润了起来，简直就像是返老还童一样！ 只是因为其本身已经远离官场与朝廷，所以并没有人会太过注意这些细节。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却是一件件都显得如此的诡异莫名。 似乎早就已经通过一个个细节告诉了自己答案，只是自己没有参破而已…… 但显然徐老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仙就放下凡尘，而且还惦念着他。但又因为天机不可泄露等原因，所以才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间接地告诉了他一些机缘的所在…… 想到这里，六皇子瞬间便是思路贯通了，心中不禁一阵激动，满怀着对于徐老的感激。 虽然目前这个猜测还仅仅只是一个未经证实后的猜想，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任何更合理的解释。 至于说不合理的…… 眼前这么大个龙王都出现了，还有更不合理的事情吗？ 不过当他看到面前的龙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真正地去问清楚此事。 他心中暗想着：“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即便自己问了也不可能有结果，反而可能会让徐老因为告诉了自己一些天机而遭受惩罚。倒不如自己心中明白即可，默默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上……” 而杜白当然不会知道这位六皇子心中会想出这么的念头来，虽然歪了许多不过似乎还是有些道理的。 他现在感受着周围不断升腾而起的众生愿力，心中满意之余，也在继续将这一出戏给好好演下去。 而接下来，正所谓有罚也有赏，仙人的奖赏对于凡人而言无疑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或许也能更好地收集到那些众生愿力。 他便继续控制着神龙说道：“今日，我可助你实现你最大的心愿，但你要切记，牢记你的本心，如果日后所作所为有所偏离，我也可以让你重新变回如今这副模样。” 六皇子先是一怔，旋即压抑不住的大喜，急忙欲要拜谢，旋即却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托举着自己，让他缓缓从轮椅上飞了起来。 周围那些侍卫们顿时大惊，还当是有什么不测，本欲要挣脱束缚去救人，但刚一有动作，变感觉身上的束缚凭空又多了几分，更是让他们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慢慢飞到半空之中。 旋即，便看见其身上散发出了一道彩色的霞光，虽然并不耀眼却是将其全身给遮掩了起来，即便是白天，也有如光球一般夺目！ “为善者当有赏，为恶者当有罚，切不可颠倒是非，胡作非为，切记切记！” 龙王的声音缓缓传来，回荡于上空之中。 地上的众人们心中敬畏，又有些好奇这钦差大人会有怎样的脱胎换骨的变化。 而在苏家一行人中的月凝以及白蛇二人则有些微微不适的感觉。 虽然杜白已经可以控制了一下威力，不过这毕竟也是仙法等手段，尤其是其中还运用了一些仙文的技巧，对于她们这些精怪还是有些许的影响的。 就好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心中难免有些异样。 不过大概毕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白蛇虽然有些不适，但还是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半空上的那条金色神龙，一点也不谦虚地小声念叨着：“等我以后也要变成这么威风的模样！” 十分艳羡的样子，但也很有自信。 杜白闻言也只是莞尔一笑，倒也没有打击她。 在民间传说中，蛇类是可以进化成蛟，再成为龙的。虽然这段过程十分漫长且困难，但也并非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这小丫头如果有自己的毅力肯坚持下去，那么到时候自己也不介意出手帮一把…… 唔……帮白娘子变成龙，应该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也不知道以后的某位姓许的有缘人知道后会作何感想？不过应该不至于被吓死了吧…… 这边想着的时候，那帮助六皇子的蜕变也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待那些彩色霞光散去，只见他重新慢慢落在了地上，神情似乎还是保持着一种有些恍惚的状态。 旁边几个侍卫顿时感觉到压制自己的力量有些减弱，急忙欲要上前搀扶，刚走过去，却是惊愕地被六皇子伸手给推开了。 “你们让开……” 六皇子声音有些沙哑，又隐含着强烈的激动的情绪，以至于话语间都有些颤抖：“让我自己一个人……” 那些侍卫们这时候才震惊地发觉到，以往一直必须要坐在轮椅上才能行动的六皇子，此时竟然一个人站着！ 第681章 到此为止 “大人，您的双腿……” 几个侍卫先是一惊，旋即反应过来之后，皆是惊喜万分。但也谨记主子的吩咐，没有上前搀扶，只是守在一旁，等着万一有什么不测的时候出手相助。 而此时六皇子满怀着激动的心情，缓缓迈出了第一步！ 虽然有些不稳，踉跄得好似是快要摔倒一般，但依旧是坚实地踩在了地面上，这种久违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跳，忽而有了一些说不清的酸楚的意味。 从小到大这么久，他最大的心愿不是和别的兄弟一样为了皇位而使尽浑身解数，相反，他唯一的心愿便仅仅只是拥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可以和常人一样行走奔跑。 而非是只能坐在轮椅上，一切都受到了限制。 本来以为今生或许都没有希望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今天，竟然意外地实现了！ 当然他很清楚这绝非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肯定是徐老在背后替自己出面说通了一些事情，方才会有如今的结果。 在心中愈发对徐老感激的同时，他也愈发敬畏地看着眼前的神龙。 暗叹仙人的力量果然绝非自己等凡人所可以想象的。 这种人间的太医们都根本没有任何办法的疾病，却只是对方随意的一点法术就可以治好…… 若是其发怒惩治人间，全力施为之下，根本无法预料到究竟会有何等的结果，又有多少人会死伤在其手中？！ 甚至都不需要对方亲自动手，只要稍稍加大风雨，使得西湖的水泛滥形成水患，那么就已经是临安所不能承受之灾祸！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避免了一场可能会发生的灾祸，他心中一凛，不由得庆幸自己来的及时。 不过实际上他是多虑了，杜白当然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就连今天假扮龙王也只是为了收获这些愿力而临时起意而已。 他必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能与仙神混淆在一起，不然很可能会彻底沉沦其中无法自拔，最终害了自己。 更何况，以他目前的力量，若是真惹出这样的大事来，恐怕全天下的人一起围剿他，他还是很难撑下来的。 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愿力的浓度差不多都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再继续下去未必效果会那么好。 而且他能隐约感觉得到，虽然他已经尽量控制了，但这里的动静还是隐约引起了临安附近某些特殊人群的注意。 如果继续下去，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暂且先到此为止。 这边六皇子逐渐从恢复双腿的知觉的兴奋中回过神来，急忙拜谢，并是恭敬地问道：“多谢大仙！此等大恩无异于再造之恩，只是不知该要如何报答于您！若是您不嫌弃……” “不必了，此等小事何须记挂。只要你往后继续不辜负你的本心即可！” 神龙仰起头颅，低啸一声迅速重新升上半空之中，穿梭于云雾之中似是腾云驾雾一般，十分逍遥自在。 与此同时神龙的声音再次在半空之中响起：“我将会继续在西湖中沉眠，尔等凡人莫要怀着功利之心再来打扰我的清修，也莫要行恶！切记凡间诸事都会落在我的眼中无所遁形！” 此言一出，那些官员们顿时浑身一颤，心中暗自害怕，还当是龙王在警告着他们。 他们心里可多多少少都是有鬼的，一被说起就有些心虚得不行。 便是周围那些百姓们也是赶紧磕头跪拜。 这种可以当面膜拜真正的仙神的机会可是极少的。 总比事后去拜那些被供起来的泥塑要来得强。 只可惜的是并未停留许久。 忽而空中响起一道惊雷，一道夺目的白光忽而划过天际，照亮了众人的眼睛。 接下来便是在无数的目光注视之下，那似是连接了天与地的白光中心处，只见一道龙王的影子穿梭而过，迅速重新钻入了湖水之中。 身形虽大，却奇怪地没有激起任何的浪花。 就好似是融化了一般再也没有丝毫的踪迹，只留下湖面上一圈圈逐渐缩小淡去的漩涡证明了曾经所出现的痕迹。 不多时，就连空中的那一层层的黑云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消散，逐渐显露出了后面的清澈蔚蓝的天空。 似是预示了一切都已经过去。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众人们才发现，原来天都还没黑，刚才所发生的如梦似幻的一切都仅仅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不过尽管龙王已经消失，但是所残留下来的威严的气息依旧让众人们心中畏惧，不少人当缓缓站起身来的时候，双腿都还在打着颤，面色有些泛白。 以至于现在的场面依旧是十分默契地保持着沉寂，许多人面面相觑着，不敢大声说话，似是在担心那位龙王会不会再次出现。 直到半晌之后，才陆陆续续传出了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 当然不少是有人一脸激动地朝着远处奔跑而去，大概是想要将今天所遇到的事情当做一个资本讲述给别人听。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仙啊！ 能够这么近距离地看一眼，说不定自己身上都多多少少沾上了一点仙气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也有不少人暗自想着这段时间都不沐浴了，可千万不能把仙气给洗没咯！ 几个官员们也是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料到今天竟然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看了看那被整的一团糟的祭坛，又看了看那平静得可怕的湖面，不禁有些头疼，不知该如何收场才好。 反正祭祀是肯定不能继续搞下去了，还得去慰问一下那位“钦差大人”…… 而另一边，杜白在控制着那龙躯重回水中的一瞬间便是解开了自己的术法控制，收回了自己方才离体的部分意识。 也因此，失去了外部力量凝聚的那些泥沙与鱼虾都瞬间恢复了原样。 那龙也彻底地消失无影无踪。 就算真的有有心人试图找寻痕迹，掘地三尺也不可能在西湖里面找到龙族的线索。 毕竟本来就没有。 他感应了一下被吸收的那部分愿力，满意地拍了拍手，将周围苏家几人的注意力给重新吸引了回来，淡淡笑道：“好了，好戏也已经看完了，时候不早，咱们也该早些回去了。” “等等！杜大哥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儿留一会儿……” 盛云庭立刻便是说道，似是还没从刚才的兴奋劲里缓过来，十分激动的样子。踮着脚，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还直勾勾地盯着那西湖的水面，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杜白一看便明白了，这家伙八成是打上了西湖的水的主意！ 先前自己便已经提过了几句，现在又有龙王作证，这西湖的水不出名也不行啊！ 别说盛云庭了，就连周围那些平民百姓们，在这会儿反应过来之后也是争先恐后地拿着锅碗瓢盆去西湖边接水去了！ “这可是龙王这种神仙泡过的水啊！喝一口说不定就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呢！” 有不少人这么夸耀着，一边说还一边喝，也不顾水还是生的，就好像生怕别人和他抢一样。 杜白见状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这水里之前所散逸的仙气毕竟是有限的，而且自己刚才一通搅和泥水混杂，若是照着他们这种喝法，估计长命百岁是不可能了，喝完明天拉肚子倒是有可能的…… 第682章 不知情 毕竟仙气归仙气，生水能不能随便喝又是另一回事。 这会儿一堆人争先恐后去抢水喝，一些大叔大婶们更是毫不客气地一桶一桶地将水搬回家去。 也亏得是西湖面积大，不然还真要被他们给舀干了不可。 杜白瞥了一眼旁边的盛云庭，眼看这小子似乎也是要上前去凑凑热闹，赶紧伸手拦住了他。 “慢着，就算想要西湖的水，也没必要趁着这个时候去凑热闹。你也不瞧瞧现在人这么多，都在拼命地争抢着西湖的湖水，对于龙王爷不也是一种冒犯吗？” “说不定龙王一怒，又会降下一些惩罚……” 这句话半真半假，不过当他瞥见了几个孩童脱光了衣服在湖边浅水处游泳戏水的时候，还是坚定了这个主意。 别的暂且不说，这西湖边估摸着这两天是安静不下来了。 盛云庭似乎也有些迟疑，不过很快一群得到命令赶来的官兵们就让“偷水”的念头完全落了空。 “快走！这里可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只见几个官兵正大声呵斥着那几个还在偷偷盛水的百姓，神色十分的霸道，一言不合就赶人离开。 一时之间岸边推推搡搡，百姓之间不满的声音也是传来。 不过谁也不敢真的反抗这些官兵们，尤其是在看见他们手中握持着的刀剑的时候便意识到他们是来真的，更是不敢多言，只能小声抱怨几句，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湖水，灰溜溜地离开。 “官府出面了。” 望见这并不意外的一幕，杜白轻叹一声，回头拍了拍盛云庭的肩膀，“也不差这么一时半刻，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想让那只蜘蛛继续成长，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心意。” 当然，他没说的是，作为补偿，他也会暗中给这只小蜘蛛灌输一些力量，帮助其快速成长。 不然寻常的精怪哪有成长这么快的？估摸着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便已经快要摸到成精的边缘了！ 而现在官府出面也就意味着那些官员们也不愿意看到这西湖边上的混乱的景象，或者说他们如果真不出面才是真让杜白感到意外。 若是真任由这些百姓随意胡闹，还真不知道后续会出现什么事端来。 看见那边许多官兵们正在驱赶着靠近的人群，俨然一副要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样子，盛云庭也只能遗憾地点了点头，盘算着等待过些时候再想办法…… 而一旁的徐志岩这时候也是缓缓收回了视线，缓缓呼吸平复了一下方才那有些激动的心情，转身对杜白几人笑道：“今天咱们还真是不虚此行了，竟然遇到了这样的大场面……” 旋即轻叹一声：“只可惜接下来这西湖边恐怕会有一些大动作，一段时日恐怕都不能随意靠近这西湖了。” 他大概也是看出了官府可能要进行的一些大动作，这西湖估摸着是平静不下来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要这些官员稍微有一些脑子，就不会放任这里的一个龙王不管、 说不定弄得好了，就是自己的一个功绩！最不济也能拉上一点关系，或许也能有些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毕竟刚才那位“钦差大人”的经历也都落在了众人的眼中，可能都想讨好着这位神仙成为下一个受益者吧。 尽管他们可能想不到，这位龙王仅仅是一次性的，甚至还不确定是否会有下一次出现的机会。 而且这时候又有好些的衙役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尤其是在六皇子的身边还有几个官员围着，气氛似乎并没有随着龙王的消失而逐渐平缓下去，反而透着一股些许的紧张与凝重。 这时候显然也已经不再适合继续游览了，徐志岩便也打算一起和苏家众人离开此地，不过在临走之前，自然也是要与六皇子告辞的。 当徐志岩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六皇子正被人搀扶着重新坐在轮椅上，面色间虽然激动，但还是难掩几分疲惫。其周围被几个侍卫重重护卫着，而几个官员则是在一旁嘘寒问暖地问候着。 徐志岩走至其身旁，有些关切问道：“李……大人，你的双腿如何了？” 六皇子回头望向他，难掩笑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感慨地说道：“比之以前要好多了！只是重病初愈，还不能习惯，走起路来还是有些晃荡……” 徐志岩点点头，发自内心也是为其感到高兴。 不提双方的身份地位的差距，作为相识已久的好友，也算是亲眼看着对方这么多年经历的一切，如果能够好转过来，他自然也是十分开心的。 不过接下来，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六皇子一改常态，颇为认真地抱拳对他说了一声：“志岩，此次还要多谢你了！” “多谢我？” 徐志岩顿时一愣，一时有些没有想明白。 怎么龙王替他治好腿疾的事情和他扯上关系了？ 这次倒是轮到六皇子有些意外了，微皱眉头，试着问了一句：“莫非……你也还不知情？” 他本以为如果是徐老的至亲之人的话，多少应该也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不过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至少此时徐志岩的疑惑神色是装不出来的。 他心中顿时有些猜测。 看来徐老的确是对此保守了秘密不轻易泄露，那么他也万万不可将此事给泄露了出去，只要自己心中牢记这份恩情便是！ 看徐志岩再次摇摇头，他也只是微微笑道：“无妨，届时只要请你替我向徐老道一声谢便好！” 徐志岩闻言大约猜到了可能与自己的叔父有关，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还是点点头，郑重道：“李大人请放心，我届时定会转告于叔父……” 旋即，当徐志岩提出先行离开的事情后，六皇子方才带着几分歉意地说道：“今日事发突然，本来应该与大家一起聊一聊的……等改日有空，我们再一同游览这西湖美景，定是一桩美事……” 徐志岩则劝慰道：“无妨，现在还是你的身体要紧，好好休养一番，至于游赏的事情再过些时日也不迟。” 闲话说了片刻后，徐志岩随杜白等几人离开。六皇子方才逐渐收敛起笑意，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西湖的方向，侧过头对旁边的一位侍卫吩咐道。 “去请知府大人来见我一面，便说是本官有要事与其商量一番。” 第683章 夜话 而等到六皇子与知府商谈完今日之事后，已经是夜晚时分了。 暂时还没人知道他们商量了些什么，不过在有心人的眼中，大抵应该是会与今日的龙王一事有关。 因为六皇子腿脚还有些不便，所以今日还是由知府大人主动上门拜访。 一直待到了月亮爬上树梢之后，知府方才呵呵笑着走出六皇子暂住院落的书房，旋即微微躬身敬道：“皇子大可放心，此事下官定会亲力督办，绝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知府已经知晓了其身份，加上这会儿附近没有什么外人在，便就直接称呼了。 也正是因为其身份尊贵，若是换了另外一个钦差，倒也不至于让一位知府如此态度。 六皇子也坐着轮椅，由身后的仆从推出，并点点头，谦逊道：“那就有劳知府大人多费心了，此事毕竟事关民生社稷，切不可大意了。” 知府大人再次答应下来，方才踏步离去，六皇子望着夜色下对方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 身后的老八方才出声问道：“大人，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早些回房休息吧……” 六皇子却摇了摇头，甚至还手撑着扶手，双腿有些艰难地用力，最终重新凭借自己的气力站了起来。 这一过程虽然有些劳累，但是当感觉到自己双腿传回的有力的反馈时，还是让他的面上重新露出了笑意。 “不用，我还想再走一会儿。”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夜晚的冷风虽然萧瑟，但身上却在不断地散发着暖意，让他的身体感觉颇为舒畅。 “我已经躺得太久了，若是再不站起来，我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是不是一个活人……” 老八毕竟是个粗人，不太能理解其心境，挠了挠头发，想着反正主子说的话都是对的，便闷声答应了下来，跟着其一起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这地方是知府专门为其买下的一个院落，按照其要求地方并不大，但种了许多的花草，颇为幽静，用来修养身心的确是不错的。 这会儿清冷的月色下，冬日梅花开放，也有别样的美景。 忽而，有另外的丫鬟来通报了一声，说是外面徐志岩已经过来了，正等候着他的召见。 他之前与知府商议事情的时候，便已经让人去传唤了，这会儿终于来了。 他立刻便是点头示意让其进来，不多时，便看见了徐志岩的身影出现在了回廊的一侧。 他嘴角一勾，笑着欢迎道：“志岩，你来了……” 实际上，徐志岩刚被传唤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担心是不是六皇子出现了什么问题，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直到这会儿过来瞧见其还有闲心赏花望月，便也就放下了大半的心来，只是还有些疑惑：“不知殿下今晚突然召见我可是有何要事？” 六皇子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抬头望向月亮，开口问道：“志岩，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西湖里面能有龙王，那么天上的月亮里面会不会真的有嫦娥那样的美人？传说中的那些仙神莫非也都是真的？” “地下……会不会也有阴曹地府，也有阎王判官之流在审判着世人的功过对错？” “会不会也有大功德之人可以被上天所垂帘，得以飞升成为仙人呢？” 徐志岩一时也没想明白其所说的用意，只是斟酌了一下，答道：“应当是有的。” 事实上，从之前他见到了鬼城以及魇龙王等等之后，对此就已经是深信不疑了。只是这些事情不可随意对外人诉说，便也只是简单一句回答而已。 六皇子见其不懂自己的意思，便也只是哈哈一笑带过，旋即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其实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原本是打算借着此次的机会来临安休息一段时日。因为据说这江南地带水土养人，或许休养个一年半载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么，我或许再待上几日便要回去京城了……” 徐志岩一愣：“这么急吗？” “不错，虽然我也想在此地多留几日，不过现在腿脚已经好了，京城里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我去处理的。”六皇子点头道，“或许等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会再来临安，希望届时还能有幸看到西湖龙王……” 徐志岩自然也知道这些事不好勉强，不过还是有些猜测。 “莫非是范家的事情？” 范家毕竟根基颇大，虽然现在被抓捕了，可是真要定罪还是要额外花费一些功夫的。 “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六皇子微微一笑道，“若说之前或许还有些棘手，不过现在有了龙王的一番话，恐怕就算是有人想要帮他们脱身也要多加考虑了。” “何况龙王对我有大恩，关于扳倒范家的事又是……”他声音顿了顿，随后继续道，“我自当也是要投桃报李，将此事办的十分周到才行。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恐怕也是无颜再见了。” 他本是想说到徐老的，不过想起不可随意泄露机密，方才暂时止住。 徐志岩闻言也只能可惜地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也只能恭祝一切顺利了……” “自是会的。” 六皇子显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颇有自信，随即邀请道：“时间还早，不如一起来走走聊一聊如何？” “时间还早？” 徐志岩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高挂的天色，不过大抵也能理解对方的兴奋心情，便也索性答应了下来，与其一边闲逛着，一边说起最近的一些事情。 关于皇子那边的事情自然是不便多说的，所以两人所聊起最多的还是关于徐志岩最近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包括先前在元阳城时候的经历，还有关于寻神学会的一些趣事，当然也包括后来来到临安之后，与范家斗智斗勇的经历。 听起来似乎都是有些传奇的，不过其中一些细节还是让六皇子有些留意了起来。 “这位杜白杜公子，似乎是位颇为有意思的人？” “的确如此。”徐志岩对此并不否认，甚至大为赞赏。 他自是知道杜白的一些本事的，若是可以的话，六皇子能与其结交也是一件好事。 “杜兄不仅见识广博，而且文采出众，当初随意所写下的几首诗词也能引起轩然大波。便是我的叔父初见之后，也是颇为欣赏……” 他简单叙述了一下，虽然留意了一下并未提及鬼神之类的事情，但还是引起了六皇子的注意，神色变得有些好奇。 “徐老也对其颇为推崇？！” 第684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六皇子看来，徐老本身已经已经阅历十分丰富，甚至如今可能已经与仙人有所关联，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然而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这位杜公子竟然还能让徐老另眼相看？ “莫非……这位杜公子也不是什么常人？” 尤其是结合之前徐志岩所说的那些事情，愈发觉得杜白此人颇有些不凡。 能够以一己之力与范家这等高官世家对抗，且还游刃有余，更别说其见闻远超其他人，要么是博览古今的书籍，要么便是走过许多地方有过许多的经历，两者均是非同寻常，值得敬佩。 而且…… 苏家还制作出了全天下人都造不出来的珍贵至极的琉璃，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潜力不小。 在这时候还有徐老的推崇后，六皇子心中也已经有了些主意。 既然自己本就已经看好，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再给一些帮助。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好得多的。 他想了想便是说道：“看来那位杜公子的确是位奇人，只可惜我归期在即，或许不能与之深交，倒也是一件憾事。不过关于苏家的琉璃一事，等我此次回去之后，也会多放在心上。” 顿了顿，继而笑道：“这苏家的琉璃的确乃是天下的奇珍异宝，巧夺天工之物。恐怕即便不用我出手，多花一些时间也能闻名天下，如今我也只不过是帮一点小忙而已了。” 徐志岩面色一喜，谢道：“那我便替杜兄谢过殿下了！” 他很明白，虽然皇子说来比较谦虚，但是两者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商人的地位并不高，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的随口一句话便可能让一切化为乌有。 更别说树大招风之后，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出现。例如范家绝不会是最后一例。 但如果有皇子的帮忙，那么任何人如果想动一动的话，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毕竟即便这位皇子并不是皇位的继承人，但也是皇室的血脉。 两人夜话了许久，走走停停，待到六皇子觉得精神疲乏腿脚有些酸痛之后方才停下，徐志岩也在之后告辞离开，此时夜色已深。 待到次日的时候，徐志岩来到苏家和杜白说起此事，也算是来通知一下好消息了。 杜白一来是意外于六皇子这么快就要离开，二来也是有些欣慰，如果对方真能为琉璃的事情出些气力，那也不枉自己花费气力治好了对方的双腿。 随后，徐志岩又是谈起了关于今日西湖边上的动静。 “果然昨日我说的没错，今日开始西湖边上便要大兴土木，恐怕短时间内西湖的美景是没机会观赏了。”他有些感慨地说着，不过看得出来还是有些高兴的。 “西湖大兴土木？怎么回事？”杜白闻言也是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应该是钦差李公子提议的事情，便是让知府大人组织修建岸堤。这一过程或许会花费个数年时间，不过若是做得好了，或许这临安的百姓便又是有福了！” 徐志岩说着，也不忘补充了一句：“对了，另外还有修建一座龙王庙，专门用来供奉西湖的龙王，祈祷风调雨顺……” 前者固然重要，但是后者那龙王才是真正的原因，也是此次的重头戏。 正是因为亲眼见到了这西湖里面的龙王存在，人人都希望可以得到护佑，也害怕会得罪神仙，所以对于这龙王庙的修葺自然是大加赞赏支持，连带着对堤坝的修建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抗拒。 甚至几乎可以预想得到，为了能在此次修建活动中占到一个好名次，也为了能给龙王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那些原本十分吝啬的世家家族们肯定一个个都会争先恐后，主动捐献大笔钱财出来！ 甚至主动包揽一部分的工程也并非不可能。 这时候谁若是不让他们捐，估计还会被认为是结下了仇怨了！ 谁会甘愿屈居于人后？更别说是这次可以讨好龙王爷的机会。 这里面尤其是那些本身平日里就做了些亏心事正心慌慌的家伙们，更是会不遗余力。 想到这里，杜白忽而心中一动，似是猜到了深谋，不禁有些佩服起这位六皇子的智谋了起来。 这次修建堤坝可谓是一箭双雕了。 一来是可以表达一下其对于龙王的感激之情，二来则是修建堤坝可以事半功倍，效果明显。 要知道平日里像是官府主持修建堤坝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筹集捐款必然不会少的。 而那些大家族们可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让他们出人又要出钱，简直就像是要生生从他们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心疼得不行！ 到最后结果能按时完成就算不错了，偷工减料阳奉阴违也不在少数。 但如果这次借着龙王的名头来修建，正如上面所说的，结果绝对是非同凡响！ 若是最后真能以这种方法将堤坝给修建完成，那么虽然的确是有一些利用龙王的小心思，也无可厚非，对于临安的百姓也是大有好处，绝对是大功一件！ “没想到我这么随意的一出表演，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结果，果真该算是意外之喜了。” 杜白暗自点头，对这位六皇子的谋略又有了新的一层认识。 徐志岩神色颇为高兴，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庆幸于这次的好机会。 待其离开之后，杜白心中想了想，回到自己的房中随后神魂出窍，打算亲自去西湖边看一看动静。 这次也算是他无心插柳柳成荫，算是促成了一桩善事，自然也是想亲眼见证一下的。 若是的确有所成效的话，那么他或许也不介意再配合着演一出戏，即以龙王的身份再出场一次，“嘉奖嘉奖”这些出钱出力的人。 也让那些大家族们更加心甘情愿地为修建堤坝这一事业添砖加瓦。 顺便他自己也能再收获一波众生愿力，虽然或许不会很多，但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正是下午，距离傍晚还有些时候，在西湖边上此时已经有好些青状男子聚集了起来，地上也已经堆积了好些的砂石与石块。 几个官员正在附近指指画画，大概是在商量着大致的位置。 看来官府的效率还是不错的，仅仅一天的时间便已经开始筹备起了工程。 不过实际上，堤坝的事情还需要等待那些作为“大肥羊”的世家们筹钱出资，其中扯皮的环节还有许多，所以这几天主要所要做的其实是修葺龙王庙。 此事所需要的人力物力较小，官府自己就能解决。 第685章 新的神像（四千字） 不过真要说起来，倒也不是重新修建一座龙王庙。 因为原本西湖附近便是有一座长存已久的庙宇，供奉的也是一尊龙王爷的神像。 只不过岁月久远，加上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灾大难，原本的供奉也就愈来愈少，生意大多都被附近的寺庙给抢了过去，最终落得了一个冷冷清清的结果。 近几年这龙王庙始终没有人有心也没钱去修缮，终究变得愈发破败，就连房顶上都破了好几个大洞，神像经过风吹雨打日晒，也已经发霉了，上面的涂料更是已经差不多全部磨损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泥塑。 甚至连这个这个泥塑的龙王神像的一只龙角都不知是不是被哪个人给掰了下来，不知所踪。 平日里连乞丐们都不稀罕来这里睡觉，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 破败得不可谓不严重。 几乎可以说若是哪一天来的风雨稍大一些，这庙宇倒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也同样不会有人在意。 最多只会有几个乞丐过来张望张望，扒拉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破烂的铁器能卖点钱。 像是今天这样有数十个人围拢在庙宇殿前的情景已经是许久不曾发生的了。 而今天，官府主张的便是要将这座已经接近废弃了的龙王庙给好好修缮一番，且肯定要比原本的更加豪华一些，可千万不能让龙王大人认为自己等人怠慢了。 当杜白飞过去的时候，可以看见他们有的人正在丈量着土地，有的正在收拾着庙宇里面脏乱的环境，顺便把那些长满了的藤蔓和杂草给拔除干净，一番清扫也是极为重要的。 他环视周围，目光落在一个正扑打着那些角角落落里面的厚厚的蜘蛛网的男子身上，听见其颇有些感慨地随口说道：“想不到龙王爷的住所都这么脏乱了，也难怪它老人家要现身，不然谁知道以后还会变成什么模样……” 旁边另一人也是附和着：“没错，说不定龙王爷啊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警告一下咱们……” “不过若真是能修建堤坝，那倒也的确是件好事了……” 不多时，一个官员从门外进来，刚一踏入一股封尘已久的气味扑面而来，不禁皱紧眉头，右手在鼻前扑扇了几下，试图将那些随着收拾的过程而不断飞舞在空气中的灰尘给扇走。 只可惜只是徒劳，他打了个喷嚏，随后捂住口鼻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嫌弃地说道：“处理好了吗？动作快点，可莫要耽误了时间！” 几个工人赶紧点了点头，抓紧干活。 不过旋即又有人上前躬身小心询问道：“大人，这庙宇里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可是这个龙王爷的雕像该怎么办呀？” 他所指的正是放在庙内正中的那座龙王爷的雕像。虽然已经破损不堪，但到底还是龙王爷的神像，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龙王爷会不会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呢。 “这……” 这个小官也是有些为难，想了想：“不如叫来一位精通神像的工匠来，请其修复一番！” 这说来或许简单，但实际上破损到这个程度想要修好还是十分困难的。可真要让他们把这神像给砸烂了重新修一个，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的。 谁都知道这西湖里面是真的有龙王，若是他们敢当着它的面砸了或是丢了这已经供奉了几十年的老神像，这岂不是自找死路？ 但终究这样修补需要花费的功夫比起重新造一个或许还要多费一些精力，有些得不偿失。 最后，这小官总算是拿定了一个主意。 “不妨我们将这尊神像抬到西湖边去，问一问龙王爷的意见？” 旁人一愣，有些不解：“龙王爷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些小事就出来吧……” “哎，我们也并非是为了让龙王爷出面，只是为了给龙王爷的面子！”小官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说道，“咱们不能擅自行动，便拿去请示龙王爷，只要龙王爷不出来反对那就是同意了。” “到时候咱们把这旧神像废弃，把新神像搬上来也就有了名头了，不必担心龙王爷事后的怪罪。” “这样龙王爷既有了面子，也不耽误咱们的事儿，岂不美哉？” 这也算是其在官场里学会的一些手段，这会儿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一旁听者的杜白觉得这个办法似乎也的确是不错，不过前提是龙王爷真的没有出面的情况下。 他寻思了一下，既然这些人这么费尽心思地修建龙王庙，又是因他而起，那么他也不好置身事外。 不妨帮个小忙，也顺便可以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似乎也不错。 这边这几个伙计听从命令，立刻便是着手将这个神像给用木架子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抬着向西湖岸边的方向走去。 这神像已经极为脆弱了，他们还真担心万一自己不小心把这神像给掰碎了，万一惹怒了龙王该怎么办。 也因此当他们把这神像给搬到了西湖岸边的时候又是花费了好一番的功夫。 只见此时的岸边当时那个祭坛还未被拆走，或者说暂时也没人敢动，索性就先放在了这里。 至于让那戏班子在这儿表演，就算戏班子的人敢，官府的人也不敢，万一惊扰了龙王爷怎么办？ 这时候就正好可以把神像给搬上去，好好地向龙王爷“请示”一下。 瞧见了这边的动作，四周的人皆是将好奇的目光注视过来，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抱着孩子在附近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们，还当是又有什么幺蛾子，得到旁人的解释之后方才有些恍然。 那位小官便是站在了祭坛上，望着面前平静如常的湖水，心里却不禁有些犯虚，好不容易壮了壮胆子，方才点起几根香，像模像样地举过头顶，恭声喊着。 “龙王大人在上，我等今日特为您重新修葺龙王庙……” 一番赘述之后，他声音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也没看见湖面上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龙王爷没有动怒。” 心中想着，他随后恭敬继续道：“我等凡人计划为您重新制作一个神像，定然更加威风神武，而这个旧的神像便就此物归原主……”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几个伙计，几人立刻便是心领神悟，“吭哧吭哧”，赶紧继续抬起这神像。 几人下了祭坛，重新走到湖边搬上了一艘已经准备好的小船，缓缓地向深水的方向驶去，只留下身后一道长长的水纹缓缓漾开。 这小官的意思便是将这尊旧的神像重新投放到西湖里面去，让其和正主在一起。 当然实际上这种泥塑的雕像应该入水之后就会逐渐消融开来，不会打扰到龙王爷的清修。 这也算是不错的处理方式了，至少不会因为砸碎神像而有些冒犯的意味。 他站在祭坛上望着湖面上的一叶扁舟缓缓飘荡，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等把此事给解决了就能继续安排干活儿了。 而此时那船上的几人们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湖面下的深度，虽然水很清澈，但是湖底深处却是阳光也照射不到的黑暗，幽深深邃，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样的可怕东西隐藏在那里，难免让人有些心底发慌的感觉。 尤其是一想到龙王爷就在这水面底下甚至可能就在看着他们，他们就浑身一紧，打算赶紧把这桩差事给办好早些回去。 老练的船夫撑了撑船桨，船身逐渐在湖面上停止了下来，左右看了看，离岸边也有些距离了，便是道：“不如就在这里吧，反正咱们的诚意到了就行，龙王爷应该不会怪罪咱们的。” “也好！”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同意，一齐闷哼一声，将那神像给抬了起来，随后小心翼翼地搁在船沿上，再是一齐用力，朝着水下一推！ 若是久了，这小船说不准还会因为负重不稳而侧翻过去。 几人松手之后稍稍喘了口气，转身正打算喊船夫启程返航，忽而心头一跳，意识到了奇怪的一点。 “怎么……好像没听到神像落水的声音？” 这么大的泥塑，若是砸下去就算没有浪花，至少“咕咚”一声也该有吧。 只是诡异的是，一切平静，周围除了湖水流动的声音外都格外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 旋即，他们便是看见船夫面色大变，张大嘴巴，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们的背后，更让他们心觉不妙。 有些僵硬地转回头望去，几人竟是看见了方才被他们推下去的那泥塑神像，此刻竟然正好好地停在了半空之中，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它一样！ 如此难以置信的一幕，若非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 然而当这一幕确确实实地发生之后，他们立刻便是意识到可能的原因—— 龙王爷显灵了！ “难道是龙王爷不满意咱们处理神像的动作，打算惩罚咱们了？！” 他们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顿时赶紧在船上朝着神像的方向跪下来，连连磕头，生怕有丝毫的不敬。 远在岸边祭坛上的那个小官也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两眼顿时瞪圆，万万没有想到龙王爷竟然会在这时候显灵！ 不禁心里惴惴不安…… 至于四周那些普通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兴奋的害怕的激动的，比比皆是。 谁都想亲眼看见神仙的模样。 有不少人是昨天没有看见，后来听别人栩栩如生地提起之后，方才万分懊悔着自己错过了这一出好戏，也因此抱着撞运气的心思来这湖边转一转，希望能一睹神仙的模样。 只可惜的是，今天杜白并没有要化身出场的打算。 不过一些“炫目”的法术还是少不了的。 此时他正以神魂的形态飞在湖面上，也就是在那一艘小船的正上方，虚空一握，便是将那本该落水的神像给抓住，悬浮在半空之中。 随即，心念一动，四周湖面便是开始缓缓升腾起无数的水珠，朝着天空的方向飞舞而去！ 此景极为奇异，就好似是倒着下雨一般，令人惊叹不已。 杜白再次一伸手，那些水珠便是开始迅速朝着泥塑神像的方向汇聚而去，不断地碰撞交融着，全新的身躯开始不断地凝聚起来。 而这一幕落在那些不知情的凡人眼中，便是那旧神像的表面上忽然爆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彩色霞光，果真如同龙王爷显灵了，一声声低吟且充满了无上威严的龙啸从那水珠汇聚中传出，让人不由得肝胆震颤，双腿发软。 那几个在船上的劳工们如此近距离看到如此奇景，大脑都已经一片空白，被完全震撼，浑身都在颤抖着。 “龙王爷……” 也正是在这种亲眼见证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明白这是真正的神迹，而绝非是什么以前那种弄虚作假的杂技把戏可以比拟的！ 约莫半晌时间过去后，那道彩色霞光方才慢慢散去，最终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尊近乎全新的神像！ 只见那龙王爷以人形端坐着，穿着一袭青色龙甲长袍。 虽然五官样貌与先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却多了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一双眉眼更是炯炯有神，好似是正在凝视着眼前的众人，让人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就好像自己的所有隐秘在其眼中都无所隐藏，也好似这位龙王爷的神像会随时复活过来一般。 此等技艺绝非是寻常的凡间工匠可以做成的，恐怕也只有神仙才能有如此的本领吧…… 几人心中暗自惊叹着，赶紧又是跪地磕了几个头。 最后，那神像自动慢慢飞回到了船上，“咚”的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稳稳落地。 与此同时，那湖面上的一切异动方才结束，平静得就好像之前都只是错觉一般。 只有船上那栩栩如生的神像似乎在宣告着先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事儿了之后，船上几人包括那老船夫才敢哆嗦着起身，壮着胆子向那位于船中心的神像望去。 近距离观察之下，愈发觉得这神像十分逼真，且气质也与之前截然不同！ 相比之下，以前的那旧神像简直就像是一条青虫一般，不堪入目，眼前的这才叫真正的神像，蕴含着神仙的灵性！ 也因为如此，几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并非是龙王爷对他们的处理方式生气了！ 而是因为龙王爷不满意自己的形象被凡人给弄得丑了，有损其神仙的威严，所以才决定显灵亲自动手，赐下了这一神迹！ 第686章 争抢（四千字） 几人的脑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这是不是也代表了龙王爷已经赞成了他们的计划甚至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支持？！ 想到这一点，顿时所有人均是大喜过望，连连再次跪拜磕头数次，随后才小心翼翼地由船夫驶着船向岸边划去。 等上了岸之后，先前那个小官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赶忙上前来迎接，但在这么近距离真正看见那神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 以至于颇有些畏惧，不敢贸然上前。 生怕这栩栩如生的龙王爷的神像会突然活过来！ 直到那几个工人将这神像给小心翼翼地从甲板抬上岸，也丝毫没有任何异动之后，方才稍稍放下心来，壮着胆子上前仔细看了两眼。 随即，不得不感叹不愧是神仙降下的仙迹，竟是如此逼真，就连鳞片都是如此的细腻，发丝胡须都是清晰可见，就好似是真龙一般！ 旋即其心中又是灵机一动，联想到了别的方面，立刻便是清了清嗓子，大声吩咐道：“既然龙王爷都已经降下神迹来支持咱们了，咱们可万万不能让龙王爷失望啊！ 随即一指那几个工人：“快快快，把龙王爷赐下的神像给请回龙王庙里面，对了，还得点上几炷香，毕恭毕敬地请，别让龙王爷认为咱们不懂礼！” 最后又是转头吩咐一旁的衙役：“对了，还有你快去通知知府大人，将这边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告上去，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万万不可耽搁了！” “是！” 那衙役赶忙点头，转身就是朝着远处奔去。 这小官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这神像觉得愈发显得英明神武了。 原本若是说修建堤坝这一事还有些不太稳妥，但是有了这一出，也不怕那些铁公鸡们不出钱了。 而这也的确是杜白特意花费精力做了这么一出戏的目的。 就是想为这官府造势，促进这一工程的进度！ 这等利民的大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尤其是当他感觉到周围朝着那自己赐下的龙王神像汇聚而去的众生愿力后，更是欣喜。 他特意制作了一个龙王神像当然也不是随手为止的，而是特意在其中留下了一部分龙珠的气息。 这一部分的气息就可以帮助他自动地聚拢并吸收那些众生愿力，可算是节省了他许多的精力。 只要以后龙王庙的香火不断，那么他几乎只需要坐等着收愿力便可。 而在他可以扮演龙王的前提下，龙王庙日后的香火必然不会缺少的。 这也算是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生生不息。 甚至接下来等到堤坝修建完成之后，自己或许也能从中收获一些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定。 不过这些便是日后的事情了，具体会如何发展尚不清楚。 而实际上等到次日的时候，杜白才意识到还是自己小瞧了自己所降下的这些神迹所能造成的影响。 要知道仙神在这个古代的社会里面的地位还是十分崇高的，远非现代科学发达的社会所能相比。 在这里不存在什么迷信，因为仙神就是真真切切地存在！ 尽管这些年来因为仙神久不见踪影，所以逐渐这种氛围有些降下来了，但是一旦一位真正的“神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瞬间就能激活这股沉寂了许久的激动，带来十分巨大的反响！ 例如这次日清晨的时候，杜白正在跟着府中的侍卫们锻炼体魄，却是瞧见婉妙忽然走了过来，寻他有事。 这段时间尤其是琉璃问世之后，不知是不是潜移默化的，婉妙对于苏家的掌控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坚持了，而是会主动地将一些权力交给杜白，一些重要的事情也会与他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让杜白替她分担一些肩膀上的担子，不至于让她像是以前那么辛苦。 他也已经发现了，这段时间以来，婉妙会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少，说明的确是有些效果的。 今次他本以为婉妙寻他只是要商量一下生意上的某些事情，不过当听到她说出原因之时，面色却变得有些奇怪。 “相公，我听闻城里为了感谢龙王爷而正在修建龙王庙，许多人都是抢着捐钱捐物，且听人说若是能主持修建龙王庙，若是造得威风讨得龙王爷的喜欢，说不定也会得到仙人的好处。” “即便只是捐献钱财，也算是对于龙王爷的孝敬。” “不如我们也去捐些钱财，或许也能碰碰运气……” 在售卖了琉璃之后，苏家的家底一瞬间便丰厚了起来，虽然暂时底蕴还有些薄弱，但是手中的现钱可是完全不弱于临安哪个大家族的，自然也有资本去争一争。 婉妙如是提出建议，慢慢地从付出与收获的角度分析着，俨然是一副宁可信其有的模样。 杜白闻言不禁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竟是这件事！ 难道让他自己出钱来修建供奉自己所造的假身的庙宇？这也未免太过古怪了一些…… 完全就是浪费钱嘛！ 不过他也不好直说原因，便只是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此事我们还是不必掺和一脚了，就让他们去争抢吧。” 婉妙不禁有些不解，疑惑问道：“为何？我打听得知昨日龙王爷又再次显灵了，甚至还主动降下了一个神像！许多人听闻消息后都是连夜带着银子主动赶往官府，都想抢占一个头筹，争得头破血流……” 杜白有些愕然，没想到竟然争抢会激烈到这种程度！ 旋即不免有些好笑地说道：“据我所知，这西湖龙王可不是什么爱慕虚荣的神仙，比起修建什么龙王庙，它更看重的应该是正在筹建的堤坝才对。” “我们与其花钱去争抢建造一个虚有其表的龙王庙，不如捐钱去修建堤坝，这一来可以随了龙王的心意，又是一桩利民的好事。” 婉妙听了后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却又有些好奇地看着杜白：“相公，为何听你说来，似乎你对那龙王颇为熟悉一般？” 杜白一怔，想了想，随即故作神秘地说道：“其实，我与那龙王是相识已久的故友，交情极好。若是想与它结交，完全不必费心思去争抢修建龙王庙，你夫君我便可带你去见一见它！” 这一番话若是落在别人的耳中，或许会觉得杜白正在吹牛，只是婉妙却还真信了几分，不过倒也没有全信。 毕竟在她的认知中，神仙和以前所见过的那些鬼怪们可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那可是名正言顺地在天上主宰着人间的存在，身份地位都极为不凡！ 而相公就算是身具异力，可以沟通鬼神，也应该还没达到那种程度。 在她想来，就算杜白真的认识龙王，也不太可能是平等的好友的地位，或许顶多只是能够与普通的凡人更容易接触到而已。 当然，即便只是如此，也已经远远胜过了其他人，不知会让多少人艳羡。 但想来如果真让他为此而冒着得罪龙王的风险带她去见面，让龙王认为不敬，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了。 说不定还会害了相公的风评。 也因此，十分贴心的她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就去强求，只是温婉说道：“这便不必了，我自是相信相公你的。不过我们苏家家宅平安，事事顺利，不必特意要去求龙王保佑呢。” 看得出来婉妙在这方面是属于小富则安的类型，并没有贪求什么，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家人的平安与幸福。 杜白也没有真的非要证明自己所说的话，他不希望这些鬼神的事情牵涉到自己的家里面，至少在苏家，若是能平平安安地过下去，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一番相谈结束之后，婉妙也算是暂时放下了之前的念头，不过经杜白的建议，还是选择直接捐钱去接下来的真正重要的堤坝的修建工程。 这可是足以造福子孙万代的好事，于情于理都是理所应当的。 而等到下午，杜白想起婉妙所说的“争抢”的事情，不免有些在意，随后便是索性再次神魂离体，打算去看一看那西湖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等他飞过去之后，才惊愕地看见那龙王庙旁边的确是围满了人，有的是穿着某个家族服饰的家仆，有的则是公子少爷们，当然也不乏一些颇具威严的年长者。 最多的还是那些普通的百姓们。尤其是这会儿可以看热闹了，一伙儿全都围拢了过来。 不过真要说起来，其实这其中最多的还是想要亲眼看一看拜一拜那龙王亲自赐下的神像的。 许多人不免有好奇心，想看看这神仙的神像究竟有什么样的不同。 只是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不少人都是被吓到了，差点还以为是真正的龙王在注视着他们。 太逼真了！ 就连那威严满满的模样，都和他们想象中的极为相似，简直一模一样！ 杜白看见他们惊讶的样子也是觉得理所当然的，毕竟凝聚了众生的愿力之后，他便已经可以按照大众潜意识中最共通的形象来制作这神像。 说这神像是最符合他们预期的是绝对没错的。 当这些百姓们回过神来之后，对于龙王的敬仰之情便愈发高涨，不少人甚至觉得这神像说不定就是龙王爷的化身，他们做的一切都逃不过神仙的眼睛！ 不少人顾不得庙宇前脏乱的环境，纷纷跪地膜拜，眼神颇有些狂热的意味。 除此之外，杜白所关注的更多还有那些想着来捐钱修建龙王庙的大户人家们。 实际情况倒也和婉妙所说的差不多，气氛颇为激烈。 不过想来真正热闹的应该是上午时候，此刻这边的闹剧都差不多已经偃旗息鼓尘埃落定了，该有的决断都已经做出来了。 目前的结果来看，倒不是哪户人家争得头筹，而是每户人家各出一部分，这样既可以筹到足够的钱，也可以平息众人的愤怒，也算是不错。 至于那些真正有钱没处使也不必着急，因为后面还有堤坝修建的工程等着捐钱呢。 杜白在空中看了一会儿，看见在场的气氛还算是比较和谐，没有出现什么大乱子，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或许也是因为在龙王庙前，有龙王看着，大伙儿都不敢过于放肆，至少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的，彼此之间笑逐颜开，只是暗地里面究竟如何，那就不是杜白所关心的了。 料想接下来的堤坝这一事应该也可以顺利进行，杜白再观望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开，不过就在其转身的时候，忽而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让他不由得眼神有些变化，朝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西湖岸边正站着四个人，有两位是穿着简朴的道袍，朴实无华，有的则是穿着一身僧衣，同样也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仅仅从外表上来看，就仿佛是遗世而独立，皆是有一种超然的气质。 而且按理来说西湖边此刻应该是已经禁止让闲杂人等靠近了，更是有官兵在那边巡逻，寻常人若是像他们那样距离湖水这么近的距离，估摸着早就已经被拦下来了。 然而此刻，那些官兵却好似是对他们视而不见一般，甚至就连极近的距离侧肩而过，也目不斜视，根本没有注意过这几人的存在。 就好像在这些凡人的眼中，这几位是空气一样。 而那几人同样也没有对那些士兵有任何的畏惧，甚至头也没回，始终在对着湖面交谈着，似是正在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障眼法？” 能隔绝这么多人的视线且没有丝毫的费力，这几人绝非是凡人！ 随即，杜白神色一正，看见其中一个道士轻轻甩动袖子，随后迈步踏上了湖面之上。 且稳稳地如同站在平地上一样，没有丝毫下沉的迹象！ 甚至分明可以看见其鞋子都没有沾湿！ 随即，其他几人也是纷纷跟随了上去，同样在水面上行走自如，如履平地，可见不同寻常。 而更关键的是，这几人的目标似乎是在湖中心的位置，正看似缓慢实则却是十步并做一步一般，快速地朝着那方向靠近过去！ 第687章 都是失误！（四千字） 只可惜的是，这几人的法术或许颇为高超，然而却挡不住杜白的双眼。毕竟这种实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很难有所隐瞒。 除非一个真正的活佛出现，才有可能有抗衡的余地。 而此时，杜白看这几人的动向不禁若有所思。 “莫非是来找龙王的？” 想到这儿，他立刻便是用仙气加佛气隐匿起自己的气息，避免被这几位看起来道行并不弱的高人给看破踪迹，顺便也是跟了上去，想看看这几人究竟是有什么意图。 不过其实他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若是没错，这几位应该便是得知了自己所制作的龙王假身，而被吸引过来的正道人士吧……” 会出现这种情况已经是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当自己假扮龙王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之后，也就意味着仙神的重新现世，那些正道人士们对此没有丝毫反应的话反而是极为不正常的。 要知道有没有仙神对他们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更是事关到他们是否有机会得道成仙的关键！ 也因此，会刚一得到消息便抓紧时间赶过来查看“龙王”的真假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而且这几位别看表面上颇为年轻，顶多四十岁出头，头发还是乌黑亮丽，但实际上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活了多久。 这一个个至少也有七八十岁的年纪！其道行更是至少两百年，不可小觑。 不过么…… 杜白看着这几位的背影微微一笑，有些玩味。 “若是我的伪装能这么轻易就被你们看破，那我当初又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的身份？” 不如就让这些家伙见识一下“龙王”的厉害，也可以避免后续还会有一些源源不断的类似的事情发生…… 他一边想着，一边飞到了这几人的头顶之上，盘腿坐在半空之中，好整以暇地等着看这些人打算玩出什么花样来。 不过等仔细看去的时候，杜白才有些意外地发现这四人的其中一位他竟然还认识！ 其中那个穿着僧袍，一手持着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金钵，另一手握着禅杖的老和尚，可不正是之前还和自己同行过的法海吗？ 没想到这家伙也是在这其中之列！ 不过杜白转念一想，倒也觉得颇为合理。 这和尚因为出于赤羽大仙封印的缘故，所以对于西湖的了解可是远胜于自己的，而且一手可以分开湖水的本事可是连湖底都来去自如的。 几年的时间下来，对于西湖的了解自是极深，定然会知道这西湖里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什么龙王的存在，也因此会产生一些疑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甚至很可能怀疑此处之前出现的那“龙王”根本不是真正的仙神，而是有妖魔在假借仙神的名头作祟！ 此时，这几人已经在靠近了湖中心的位置缓缓放慢了脚步，其中那位与法海同行的和尚目光有些凝重，盯着这片湖水时似是还有几分怒意，颇有些怒目金刚的意味。 他瞪了一会儿脚下这片深邃的湖水，瞳孔中倒映出一道金光，似是看透了一切，旋即收回目光望向一旁的面容沉寂的法海，沉声询问。 “法海，你可确定这西湖里之前从未有过龙王的踪迹？” 这话看似是问法海，但实际上他们自己也已经有了算计。 谁都知道现在仙佛已经久未显现，除了个别有缘之人之外，谁都不知道仙佛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这么久都没有现身，甚至无法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 这数千年下来，他们早已经有些失望了，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为是“龙王爷”的家伙，上来就是大场面，声势颇为浩大！ 这让他们怎么会轻易相信呢？ 他们甚至已经判定这所谓的“龙王爷”定然是邪祟作乱，虽然现在还没害人，但是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出现诸如索要童男童女祭品的荒谬的事情！ 若是放任不管，定会有所后患！ 法海微微点头，算是肯定了。 他并未透露出自己乃是真佛转世的信息，这几位同道实力也没有强到可以发现其身上秘密的程度。 此次他会过来，一来是因为自己在这临安的名气颇响，这三位外来的同道一来便是主动寻他帮忙，他也不好推辞。二来就是因为自己对西湖龙王一事的疑虑了。 他自己也明白，先不说此世究竟还有没有龙族血脉的流传，单单说这西湖的环境便绝对不可能诞生龙王。 之前的赤羽的封印不仅是对内，对外也有一定的克制效果。凡是妖魔胆敢靠近的话，便是瞬间就会被消灭，若是仙神，虽然不会有异样，但也下意识不会过多地靠近。 这也是西湖可以长久保持风平浪静的原因之一。 也因此，龙在这种仙灵隔绝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有生存的余地，更别提修炼了。 除非是有妖魔注意到了封印的消失后，试图趁机来此兴风作浪一波…… 此时，那“怒目金刚”更是恼怒，用力一脚跺下，顿时水面之下伴随着闷响声，又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好似是水面下地震了一般，嗡嗡作响，却又没有激起风浪，其余岸边那些凡人们更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其鼓起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大声怒吼道：“大胆妖孽，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竟敢假扮神仙！还不快快出来求饶，否则休怪老衲不客气！” 旁边一个道士见其暴躁的脾气，赶紧劝了一声：“何必如此暴躁，这鬼怪就算藏身于此处又跑不了。” 这和尚却是冷哼一声，不听劝，反而大声驳斥道：“你们不懂！对付这种虚张声势的妖怪，若是你们的气势比它们弱，甚至好言相劝，它们可就会蹬鼻子上脸，越来越嚣张！” “只有从一开始就把气势压过去，它们自然而然就会畏惧三分，不敢放肆！” 其他人也不好反驳，他们知道这个和尚可是降妖伏魔的好手，虽然身为和尚却不喜欢呆在寺庙里面安稳诵经念佛，反而喜欢出去游历人间，用佛门拳脚法门打遍天下妖魔。 这些也算是其总结的经验之谈了。 他们虽然不喜欢太过招摇且声势浩大，但是这会儿也就随他去了。 此刻，这“怒目金刚”再次使出大约是“狮吼功”的法门，对着水面下怒吼一声，瞬间其脚下一片的水面都好似是沸腾了一般翻滚着，更是升腾起淡淡的烟雾！ 这种动静之下，只要水底下还有活物，定然可以感觉得到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了，甚至可以算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杜白算是看出来了，这些正道人士虽然看似莽撞，但是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算计的。 他们可不会贸然就下水捉妖。 毕竟他们也明白，眼前这妖魔既然敢装龙王，那么肯定是精通水性的。届时他们下去岂不是要在对方的主场作战，实力更是大大削减，不一定可以制服对方。 但如果能用类似的激将法将对方给逼出水面的话，那一切就会简单得多了。 “怒目金刚”此刻心中还是十分自信的，目光扫过周围三人，感觉腰板也是更硬挺了一些。 “有我们这几位在，联手之下就算是四百年道行的妖怪也可以斗一斗！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怪怎可能有那么高的修为！” 其余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法海也是如此，而且其实力更强，对于这作祟的妖怪也顶多只是一点惊讶，惊讶于其胆子这么大，敢在临安做出这等违逆天命之事。 只是几人有些奇怪的是，半晌过去了，周围的风波也已经逐渐平息下来了，可是水面底下还是十分平静，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所讨论的正主正在他们的脑袋上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一番有趣的“表演”。 “这倒是有趣，他们还真把我给当成了寻常的妖魔来对待了……” 杜白暗自摇头。 从这一点出现错误了的话，那么就算他们的确是猜到了他是假扮的，也根本无法揭穿。 更何况，这几人一副替天行道的正义神色不是显得他好似是反派一般了吗？这让他心里着实有些不爽，心生一计，便打算戏弄他们一下。 他伸手对着那“怒目金刚”轻轻一指，旋即那人忽而神色一怔，惊叫一声后身子一阵晃荡，竟是“哗啦”一声从水面上掉了下去，激起了一片好大的水花！ 原本对其而言坚实如实地的水面此时却好似恢复了原样！ 好在一旁的法海眼疾手快，立刻发现了其异状，伸手去将其抓起，方才免得这位看起来不太通水性的和尚落入深水里！ 只见那“怒目金刚”被捞起来之后浑身的僧衣都已经被打湿如同落汤鸡一般，一个大光头也是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等被法海扶起重新在水面上站稳之后，其神色也是颇有些尴尬与难堪，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会掉下去了？ 旁边那两个道士也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到了，愣了一下后，眼神有些古怪地盯着他，其中一人轻咳两声：“莫非大师是一时激动，难以控制体内的法力，才会失足掉落下水？” 问题看似关心，但实则是有些揶挪的意味。 这种水面行走的能力可是十分基础的法术，对他们就好似是呼吸一般自然。 能这么轻易掉下去，岂不是说明这大和尚基本功不稳？！ 这和尚面色一阵红一阵青，一边双手甩了甩袖子，旋即身子上便升腾起一道水雾，人也很快恢复干净，一边其口中还在闷声驳斥道：“不过是一次小失误而已。” 那道士却是微微一笑，一撩袖袍，微微仰头，神色间颇有些自傲地说道：“看来大师还要多加巩固基础啊，天天四处奔波降妖伏魔未必可行。像我们修道之人，清心养性，一招一式都经过千锤百炼，绝不会出现这种失误！” 说着两个道士对视一眼，皆是自豪一笑，心中颇为舒服。 虽说此时他们也算是同行之人，但是自古以来佛道两家就有些小小的矛盾，抓住这种机会趁机阴阳怪气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落汤和尚”此时却是敢怒不敢言，因为自己也知道是理亏，说不过人家。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话音刚落下的时候，那位道长忽然身子微微一晃荡，还没来得及惊呼，旋即身子迅速往下掉落而去！ 几人还没回过神来，水都已经没过头顶了，激起的水花差点溅到旁边的同道身上！ “救我……” 道长刚喊出一声后嘴里就只剩被倒灌水后的“咕噜咕噜”声…… 旁人赶紧将其救上来之后，这位倒霉的道长也是一身狼狈，两眼有些发愣，似是还没回过神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前脚刚嘲讽完别人，转眼自己也掉了下去？！ 那和尚也是看得惊呆了，目瞪口呆，嘴张开都忘记合上！ 他都没想到现世报会来得这么快！ 简直是当场应验！ 他愣愣地问了一句：“你……你们不是说你们基础稳固，不会出现这种失误么？” “我……”那落水道长哑口无言，脸色颇有些憋屈。 他敢发誓他自己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可偏偏刚才就是这么诡异地一脚踩空了啊！ 活了这么久，他也只有当初年幼时候跟着师傅初学法术的时候才遇见过这种情况！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法海忽然神色凝重地出声劝道：“且慢，此处恐怕有些不对！” 另一位还未落水的道士也是沉声道：“不错，我等可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理当不会犯这种低等的失误！若是本道没有猜错，定是有妖孽隐藏在暗处，故意施展手段戏弄我等！” 那落水和尚闻言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凭啥我落水了就是我基础功不稳，你们落水就是有妖魔作祟？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你们道士这么强词夺理的吗？！ 他刚想撸起袖子吵一架，偏偏明明应该站在他这边的法海也是认同了对方的说法，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这西湖之中恐怕的确是有些古怪。” 他深邃的目光望向脚下的湖水，神色有些凝重。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晚离开之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688章 龙鸣 落汤和尚这会儿听他说完，也逐渐从恼怒中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一番，发现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别人暂且不说，他自己的实力自己最是清楚。 平日里降妖伏魔都丝毫无所畏惧，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最基础的事情上犯错？ 这和尚当即便是心头一惊，小心呈现防备警惕的姿态，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那么难道真的是……” 其余几人微微点头，心中皆是有些沉重，意识到事情恐怕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尤其是如今对方在暗他们在明，而且连对方究竟是何时出的手都不知道，这瞬间就落入了一个被动的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 “可恶！哪里来的区区小妖，竟敢戏弄我们！”落汤和尚大吼一声，却也不敢再像之前一样用力一脚踩踏水面了，生怕又和之前一样落入水下。 而那两个道长也觉得自己被戏弄有些丢了脸面，立刻便是动用各种手段试图寻找到那妖怪的踪迹。 相比之下，见识更加广阔的法海就要冷静许多。 他的目光扫过这几位试图寻找却始终没有任何反馈而有些焦头烂额的同道们，心中有些思虑。 若是对方隐匿行踪的本领高超也就罢了，可是分明连他都无法寻找到对方的踪迹，那就有些奇怪了。 毕竟他也是曾经的真佛转世，寻常妖魔鬼怪根本无法在其眼中遁形，一眼便可看破大部分的虚妄。 眼下或许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对方的实力远胜于自己，只有这样，才可以做到完全隐藏起来。 “若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绝非可以小觑的人物……” 法海眼神愈发显得深邃，感觉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而那位落汤和尚此时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很想把自己被戏弄过后的场子给找回来。其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佛光，似是想要大打出手却无处发泄，只能破口大骂了几句。 “你这只敢隐藏在暗处偷偷使用下三滥手段戏弄人的妖怪未免也太丢人现眼了！敢不敢出来与我对拼三百回合，谁怂了谁是孙子！” 他虽然是和尚，但毕竟是半路出家的，这会儿一些凡俗时候的口癖还没改正回来，脏话也是毫不犹豫地骂了出来。 他恶狠狠的目光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岸边那正在修建的龙王庙上，灵机一动，立刻便是叫嚣地喊着。 “你若是再敢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藏着，那我便去将你那龙王庙给拆了，把你的神像给砸了，看你这装神弄鬼的东西还敢往哪里藏身！” 他撸了撸袖子，俨然一副想要立刻去动手的样子。 实际上以他的暴脾气，完全是敢做出这种事儿的。那些凡人也都还拦不住他。 只是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忽然前一瞬还是风平浪静的湖面上此刻变得波涛翻滚，一浪接一浪，就好似是水底下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搅动风云一般！ 与此同时，一道似是冲破云霄的龙鸣声从湖水深处传来。 虽然依旧如同隔着层层的浓雾般遥远，却依旧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让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便是法海也是无法保持冷静，显得有些惊愕。 “这是……龙鸣声？！” 那落汤和尚更是如遭雷劈，整个人浑身僵硬，面色苍白地低头望着湖水深处，那里虽然依旧黑暗深邃，却隐约可见无数的乱流涌动，好似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钻出来一样。 “不……不好……” 那两位道长同样也是有些惊慌，手指快速地捏动，然而所能预见的却是一片混乱，根本不能预知到究竟是什么东西，甚至因为某些神秘而受到了反噬，导致二人面色也是苍白，胸口发闷。 但是这个结果已经可以证明了某些事情。 能让他们根本无法窥探到半分天机的，在他们看来或许也只有传说中的“神仙”了吧…… 他们将目光迅速转向一旁的法海，似是带着最后的一份期望试图问道：“禅师，你可还确定这里的确没有龙的踪迹？” 法海微微张嘴，却是没有说话，眉头紧蹙，心中某种预感越发强烈。 他现在竟然也不敢对这个问题做出肯定的回答了。 在他印象里面，之前这西湖的的确确是没有也根本不可能会有龙王的出现。 即便是现在赤羽大仙的封印消失了，这里重新恢复了灵气，也不可能会这么短短时间就诞生出一条新的龙王啊！ 可是…… 那眼前的这一情况该要作何解释呢？ 这从水下蔓延至水面，甚至是笼罩了这大片的湖水上空的恐怖且威严的气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所有人心中都如同明镜一般地明白。 这定然是传说中的龙威！ 而也根本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因为紧接着，众人身前不远处的水面上，忽然瞬间爆发出一道似是直冲云霄的粗大的水柱，伴随着晴空之中数道霹雳轰然炸响，震耳欲聋，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浑身一颤！ 恍若是神威降世，浩瀚无垠，令人情不自禁渺小的畏惧感。 整片湖面上的空气似乎都已经凝滞，岸边的垂柳也已经不再晃动，远处的行人们似乎都已经停下，一切都已经暂停了一般，呼吸都感到了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 那也是一种心脏在恐怖的压力下抽搐的阵痛感。 但是他们很快意识到，看起来是暂停的情况，其实只是他们在这股巨大的压力之下产生的时间过得极为漫长的错觉。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度日如年”。 在场的恐怕也只有法海凭借着手中金钵的威力可以暂时抵抗这种巨大的压力，不至于被击破防线，甚至还稍稍有些余力抬起头望向那逐渐落下的水柱上空，造成这一切压力来源的真身！ 当看见之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震撼无比！ 真的是龙？！ 只见那盘旋在半空之中的一条金色的长龙，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辉，美丽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而那一双金色的龙瞳，好似是不带丝毫感情，冷漠地望着湖面上已经完全惊呆了的数人。 而真正被吓傻了的还要数那落汤和尚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西湖里面竟然还真的冒出来了一条龙？！ 尤其是想到自己先前所喊出的那些侮辱性的话语竟然真的是对着这条龙说出来的，更是让他几乎要眼前一黑！ 他很清楚，龙在以前仙神繁多的时候的确算不得什么太过于强大的神仙，甚至还有不少屠龙的传说。 然而在现在却并非如此的。 尤其是那些曾经的前辈们一个个法力深厚，修为通天，若是他自己也能有这种实力，那肯定是毫不畏惧，当面叫板！ 可问题是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比之不上…… 眼前这神龙身上的气势何止可以用吓人来形容，似乎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将空气凝滞，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想到这儿，落汤和尚不禁浑身一抖，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这龙王不会因为记恨，所以打算出手来惩治我吧？” 不过除了他之外，其余几人虽然惊愕，但是倒也不至于完全失了分寸，很快便是镇定下来。 毕竟他们可不是什么作乱的妖魔鬼怪，而是正统的修士，平日里行善积德，没什么亏心事，自当不必畏惧这位神仙。 只是真正让他们在意的是，这位龙王究竟是一个什么来路。 这西湖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了龙？ 而如果眼前这条龙是真实的，那是否也就意味着仙神其实还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若是如此，那么对于他们的意味远远不止于此，甚至关系到他们自己是否能够重新拾起几乎已经不抱希望的一丝成仙的可能？ 至于怀疑眼前龙王的真假倒是不至于的…… 如落汤和尚还抱持有最后的一丝期盼，小声地询问下旁人：“你们看，这龙王会不会是妖魔假扮的？” 若是假的，那虽然或许会难缠一些，但好歹也不至于像真龙一样可怕。 旁边那道士却是慎重地摇摇头，仰头望向那神龙，似是觉得他所说的话十分愚蠢。 “这等浩瀚的龙威岂是寻常妖魔可以模仿得出来的？而且这等实力更是远超我们的想象，面对我们又有什么需要假扮的必要吗？” 这话的确是不假，也说服了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就连法海也不例外。 因为法海也能感觉得到双方实力的差距，简直深不可测！就连寻常的活佛都未必是对手！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还真就是假的！ 他们所感受到的“浩瀚龙威”是借用了那龙珠的气息，那强大无敌的实力则是魇龙王分身的力量。 两者单独拿出来一个都是十分可怕，更遑论是叠加在一起，自然是让几人心惊胆颤。 而杜白控制着这具再次临时凝聚出来的身躯在半空之中缓缓盘旋了一会儿，看见这些人的神情，感觉自己出场的效果已经拉满了，便缓缓开口说道。 “尔等修行之人，为何来此打搅我的清修，还胆敢妄言欲要砸碎我的龙王庙？！” 语气凌厉，恍若是锋利的刀剑飞舞，空中更是有隐隐雷霆作响，更是增添了许多威严。 湖面上那几人作为这股气势的直面者，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庞大的压力，几乎压得他们双肩似是扛着一座小山，抬不起手臂来。 他们甚至感觉到，若是稍稍说错了一句话，可能就会被这位被惹怒了的龙王给撕成碎片！ 而且这一切还是名正言顺的，为了维护作为仙神的尊严！ 谁让他们自己主动上门来挑事儿的？！ 第689章 任务 这其实并非是什么绝不可能的事情。 匹夫尚且有冲冠一怒，自己这会儿都打上门了，那神仙也不可能会忍气吞声的吧…… 以己度人之下，那和尚更是不禁一颤，面色难看，好似是大难临头了一般。 “我乃西湖龙王，执掌仙神之力，岂是尔等区区凡俗之人可以冒犯的？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他虽然不敢说话了，但是头顶之上的龙王却是继续发难，言辞严厉，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动作，但那和尚整个人却是忽然双目一睁，如遭雷击，旋即口中咳出一口鲜血来，气息奄奄，十分虚弱无力的样子。 几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其指尖滴落水面之上，很快便是荡漾开来，但却让一旁的几人皆是大惊。 两个道长这时候也已经顾不得佛道两家的矛盾了，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生怕其一时乏力坠入深水之中，也是怕那龙王发怒，真的便夺取了这条小命。 法海虽然知道这是这和尚罪有应得，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忍，连忙上前恭声求情。 “龙王大人！我等并非特意来此打扰您的沉眠。只是奇怪这西湖平静许久为何会忽然出现龙王，还当是有妖魔作祟，方才秉持着斩妖除魔的初心来到此地，却不料冒犯了大人！” “还请你能看在我们初心不坏的份上，暂且饶过一回！” 两位道长也是一齐求情，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此次到底是第一次遇见传说中的神仙，谁也说不准眼前这位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情。 当然，实际上杜白不会真的去杀死对方。毕竟他本身也不是真的龙王，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的猜测并没有错误，只是自己技高一筹胜过了而已。 不过为了避免后续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适当的惩罚也是需要的。 他想了想，控制着龙躯对他们做出了反应。 当然在这几人的眼中，则是那龙王始终保持着冷漠的姿态，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这一小段的沉默时间更像是对方所造成的强烈的威慑，反而更加让人心中惴惴不安。 这种紧张的气氛直到龙王缓缓开口说话，方才得以缓解：“我也并非是什么嗜杀残暴之徒，此次不会杀死你们。” 此言一出，这几人方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地松了口气。 不过旋即龙王又是接着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的。那和尚！” 它朝着之前大放厥词的和尚喊了一声，声音低沉如闷雷，让那和尚浑身一震，赶紧打起精神，低头回了一句。 “小僧在！” 论起辈分，恐怕也只有活佛可以稍微平等对待龙王了。 “从那龙王庙建成后的三年内，便由你担任此庙的庙祝，主掌一切香烛供奉，切不可添生任何事端！” “啊？！” 和尚登时愣住了，张嘴结舌，很是惊愕的模样。随后愣愣地指了指自己的圆溜溜的大光头，小声问询道：“龙王大人啊，可小僧是个和尚啊！怎么能去当庙祝呢？” “嗯？” 然后下一秒他便是看见那龙王缓缓盘旋着降落下来，巨大的龙头对着他，一张似是足以将他给完全吞下的大嘴缓缓张合，无形之中便带来极为可怕的威慑力。 距离近到连其龙首上的一片片泛着金色光芒的鳞片，以及随风微微飘荡的须发都清晰可见！ 尤其是那一双金色的龙眸，如同最纯净的铜镜一般，似是可以看破人间的一切虚妄，窥见内心中的所有秘密，让人下意识地不敢直视。 “那你是不同意了？” 龙王沉声说着，听不出喜怒哀乐，但是空中的雷鸣声接连不断且越来越接近。 似乎只要他敢说出一个不字，立刻便是天打五雷轰…… 和尚瞧见这架势，浑身一凛，赶紧摇头，重重敲了敲自己的胸膛保证道：“龙王尽管放心，那龙王庙便交给我罢！定然不会出现任何的疵漏！” 虽然他最喜欢干的是降妖除魔，但是这会儿也不介意小小地改变一下爱好。 “三年而已……”他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很快就过去了……” 顶多就当做是一次无聊的潜修。 不过龙王的条件还未说完，他见和尚答应了，转而望向其余三人，尤其是那两位道长。 两位道长面色微微泛白，回忆了一下自己先前的言行举止，应该没有太过于冒犯这位龙王才对。 随后便是听龙王说道：“接下去一段时日，此地便会修建一段新的堤坝。而你们的任务，便是在此过程中负责值守，查处任何会威胁到此项工程的行径，保证其顺利进行。” “直到彻底完工为止！” 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自然是杜白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时刻监管着堤坝的修建。正巧现在这些人自己送上门来，便正好可以拿来用一用。 而这两位道长听到此要求后，悄悄对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这个任务既然是涉及到堤坝的修建，那么怎么说也是一件大善事，于自身积累功德也有些益处，甚至还可能因此结下一段善缘。怎么看都要比先前和尚那个庙祝要来得要意义得多。 而且他们也没想到眼前这位龙王竟然会如此体恤民情，甚至主动帮助修建堤坝一事，还真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尽忠职守的好神仙了！ 这可和以往古籍中所记载的那些龙王们的表现不一样啊…… 这样想来，倒是他们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解了对方。 他们不免心中愧疚，也因此对此事更加上心，立刻答道：“遵法旨！” 至于法海，其本身想必也不会置身事外，有了龙王的任务后更是如此。 杜白见已经差不多震慑住了他们，便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正欲要撤退的时候，忽然那法海却是在其他三人诧异的目光中往前一步迈出，轻声问道：“龙王大人，贫僧还有些不解之处，可否请您替我解答一二？” “哦？” 杜白透过龙躯的眼睛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随后重新盘旋着身体，沉声道。 “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法海抬头望向他，颇有些大胆，竟是直接问道：“不知龙王大人是从何处而来？” 第690章 好精妙的手段！（四千字） “这……” 听见法海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另外三位皆是一惊，纷纷想要暗示一下让法海不要多说。 因为这个问题怎么看都像是直接质疑这位龙王的来历与真实性，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不敬！ 他们这会儿好不容易得到了龙王的谅解，可不希望又惹怒对方。 只可惜的是，法海对他们的暗示无动于衷，其目光也始终紧紧盯着头顶上的龙王。 自始至终，他的心中都有一个疑惑，不明白为何此处会突然多出一条龙王来。 固然对方实力看来很是强大，但是毕竟仙神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更是事关到天道轮回，若是不弄清楚，实在是放心不下。 为此，甘愿冒着得罪龙王的风险，也要问个清楚。 而在他提出这个问题之后，龙王也沉默了，只是依旧飞在半空中望着他们，让那三人皆是有些心惊胆颤，生怕其是被激怒了而决定下手惩罚。 当然实际上只是因为操控这具龙躯的杜白正在思考着该如何解释。 之前他脑海中便已经有了好些构思的想法，正好可以在这时候提出来。 “你是想问本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吧？” 众人终于听到了龙王的回应，而且听起来声音平缓沉稳，并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随后，龙王口中所讲述的话语却是更加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大气都不敢喘，面色不断变得凝重，仔仔细细地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其实真要说起来，还要托一位被封印于此的罪仙前辈的照拂。”龙王缓缓说道。 法海一怔，微微皱眉，心中有所猜测。 他立刻便是联想到了赤羽。 “不知可否请龙王大人细说一番？”他立刻追问一句。 而龙王也并未着恼，只是流露回忆之色，缓缓叹道：“当初我还只是一条幼龙，年幼之际喜欢胡闹，更是偷偷跑出来人间玩耍，寻求乐趣。” “但不料当时涉世未深，被一只来自极南极寒之地的黑白双色的妖魔所蒙骗而被捉拿关押起来！那妖魔心肠少见歹毒狠辣，奴役不提，更欲要将我扒皮抽筋，喝血吃肉，炼成丹药与法宝提升其自身功力！” “就在我几乎以为即将命不久矣时，万幸那位仙人前辈及时出现，斩杀了那些邪恶的妖魔，救出了我以及其它一同受害之人！” “也正因为如此，我对这位前辈万分感激，时刻记挂！却无处可以回报感恩，深感愧疚。后来更是一些不可泄露的原因，那位前辈触犯了天条，被打落凡间封印。” “我深感悲痛，内疚于无所报答，便选择在其封印之地沉眠，以此来守候。” 龙王颇为遗憾地说着，顿了一顿，话锋却是一转：“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前两日，我又再次感应了这位仙人前辈的气息，这让我成功从沉眠之中醒来，再次睁眼看到这个世界！” 法海心中一惊，不由回忆起之前的封印之地的事情。 虽然之前在赤羽大仙的小世界里他因为实力不足而无法完成任务晕了过去，不过事后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座小寺庙里面，性命安然无恙。 料想应该便是那位活佛出手相助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之后再次暗中来到西湖湖底探寻之时，却发现那小世界已经彻底消散，只残留下了一部分散逸的仙气滋润着这片湖泊。 这已经侧面证明了西湖里封印的危机已经解决。 究竟是为何、又是谁解决的，他至今也还没弄清楚，那位活佛也没有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也识趣并未去苏家叨扰，相信若是有缘，会再次相见。 而要说龙王所说的感应到了赤羽大仙的气息，莫非就是指那封印破碎之时所散逸出来的气息？！ 很有可能，也的确是说得通的。 只是如此一来，倒还有另外一个疑惑。 法海沉吟了一下，再次问道：“实不相瞒，贫僧之前也曾多次来到西湖查探，正是为了那罪仙封印一事，数年间，几乎走遍了整个西湖的湖底！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龙王您沉睡的踪迹。” 他皱紧眉头，这也是他所觉得最奇怪的一点。 控制着龙躯的杜白微微一笑，这家伙果然是怀疑到了这一点上。 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毕竟以法海的实力，又是接受了前世真佛的传承，与其他三人是一个天一个地的，不可能会察觉不到这种事情。 但说到底，对方终究不是真正的真佛…… 幸好杜白早有准备，缓缓降下身躯到其面前，沉闷的声音响起：“你现在再看看！” “什么……” 法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他察觉到眼前的这条龙躯竟然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气息！ 原先那浩瀚无垠的龙威本该是如潮水一般覆盖着湖面，然而如今却是突然消失不见，突如其来的反差感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 但更惊愕的是，那庞大的龙躯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千真万确，可他偏偏就是感知不到对方的气息！ 简直就好像……好像是眼前放着的是一堆烂泥和石头，根本不会让人生出多看一眼的兴趣！ “难道……这便是龙王隐匿身形这么多年让自己无法发现的真相吗？！” 法海不禁逐渐瞪圆了眼睛，心中顿时满是惊奇与些许的挫败。 他这才有些感慨地意识到自己虽然继承了真佛的部分知识与记忆，然而依旧有着极大的缺陷与不足，各个方面都根本无法与真正的仙神媲美！ 哪怕对方手中随便拿出来一点小手段，例如这种精妙绝伦的隐藏身形的手段，就足以让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在他敬畏之余，却根本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这龙躯其实真的只是一堆烂泥和杂草而已。 若不是杜白将它们聚集起来，再灌注以龙威和仙法，这会儿它们都还在湖底里面默默无闻地躺着呢。 “原来如此……龙王大人多有得罪，方才是贫僧失礼了。” 被完全糊弄过去的法海悠悠长叹一声，低头认错。 “接下来的时日，我也会协助几位同道之人，帮助这西湖的堤坝早日完工。” “如此便好。” 龙王缓缓点头，随后再次升空而起，满是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们且告知外界正道人士，此地乃我西湖龙王镇守之地，休要胆敢再随意试探！否则，下次定然不会轻饶！” “遵法旨！” 几人心中一凛，急忙低头应下。 等他们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恍然注意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云收雨歇，雷光渐敛，天空之中的乌云以极快的速度散去。 而方才还在教训他们的龙王此时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平静的湖面上逐渐荡漾开的一朵朵水纹，似乎还在诉说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安全了……” 那落汤和尚顿时浑身一松，感觉背后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心跳得也是极快，当真后怕极了。 毕竟平日里再怎么猖狂，可只要还是一个凡人，那么面对仙神天然的就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尤其是在实力差距如此巨大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而两位道长似有所觉，望向河岸边的方向，发现那些行人们由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什么惊呼，几个负责值守的官兵们也是尽职尽责地在驱赶着那些试图靠近看风景的游人们。 似乎对于方才湖面上所发生的事情视若未闻。 他们不禁也是惊叹：“莫非方才那位龙王一出现就设立了结界，所以才会不被外人所察觉？” 若真是如此，那能够瞬间设立这么庞大的结界，也就说明对方的实力甚至比起自己等人所想象的还要强大许多！ “这就是仙神吗？！” 他们暗自感慨，愈发觉得自己等人这么冒犯还能侥幸活下来，仅仅只是受到一些惩罚，简直是太幸运了。 至于偷鸡耍滑逃避龙王的任务？ 他们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们走吧！这段时间内咱们应该是要久居于此了。”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不过真要说多么无奈怨恨是不至于的。 因为他们也意识到这或许是他们的一个机会。 “此地有真仙，法力无边，这湖水之中明显也有淡淡的仙气蔓延，无论是对于这湖底里面的活物还是附近的百姓都有所好处！” 其中一位道长便是给自己的同伴娓娓道来，分析着利弊得失。 “我们修道之人，本就是以成为仙神为目标。尽管在过往数千年内都十分遥远，甚至没有任何希望。但如果此刻能够在一位真仙旁边勤加修炼，只要不是榆木脑袋，长此以往定然能有所收获！” “的确如此……” 法海虽然并不修道，但是其中的好处还是可以看明白的，点点头同意后又看向那有些愁眉苦脸的落汤和尚，好心宽慰一句。 “此次我等佛道中人也应当会有些益处。尤其是作为龙王庙的庙祝，更是如此。你也不必太过难过……” “我自是明白的。” 那和尚虽然心中明白，但还是满脸愁绪。 毕竟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可以安安心心坐下来好好念经参悟佛法的人。他的性情更适合去降妖伏魔做个侠客。 就连当初半路出家做了和尚也是误打误撞的一件事儿，现在想来也是颇为糊涂。 但此刻也只能先把这三年给熬过去再说了。 他重新打起精神，在几人的陪同之下，一起前往了那正在修葺的龙王庙的位置。 此时那庙门口聚拢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倒是干活的工人多了一些，正在搬着木头石头，“嘿咻嘿咻”，干得热火朝天。 这不远处远离烟尘的地方，还有几个被仆人侍奉着的大人们闲坐在从别处送来的红木椅子上，一边观望着龙王庙的修建进度，一边小声聊着天。 这里面有负责此次行动的那位小官，也有此次竞争得胜而出资大头的商贾老爷。 比起那些官员们，这些世代经商的世家们家中银钱是真的堆积如山，腰缠万贯完全不夸张。但是以往让他们感到苦恼的是，这些银钱该要怎么用才划算！ 作为商人们绝对是不希望做亏本买卖的。 之前较多的还是孝敬那些官老爷们，希望能让对方高抬贵手，给自己家的生意行一些方便。 有句生意场上私底下流传颇久的一句老话说得不错的，那些官老爷或许会不记得谁孝敬过自己，但是一定会记得谁没有孝敬。 不求多么方便，但求不要刁难。 只是这会儿，他们忽然发现了另外一个可以孝敬的，而且绝对不会像那些官老爷们一样贪婪的对象！ 龙王爷！ 把银钱拿去给龙王爷盖庙，讨龙王爷的换心，不比孝敬那些官老爷们来得强？ 这也是为何会竞争如此激烈的原因之一。 这会儿，这几位心照不宣，皮笑肉不笑的几位老爷们一边说着一些无足轻重的闲话，一边望着龙王庙，监督着进度。 “这次多谢卢老爷出手如此阔绰，才能这么快就凑齐了善款啊！想必龙王爷也会记得卢老爷的这份心意，日后想必少不了几分照拂的！” 那小官拱手祝贺道，顺便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 而那位姓卢的老爷显然也是十分喜欢听这些话的，闻言眼睛都是眯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哎呀，我卢某别的本事不大，但是这银钱么还是有一些的，根本不足挂齿！倒是接下来还要辛苦大人您多多费心了！” “对了，待会儿大人不如来我的府上坐一坐，我已经吩咐了下人准备好酒好菜，还有一些好礼相送，以慰藉大人的辛苦啊！” “哈哈，卢老爷客气了……”这位官员心中也是舒服了许多，谢了一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远处走来的和尚与道士的组合却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尤其是那位和尚，更是一过来便大大咧咧扯着嗓门喊道：“老衲要找这里的话事人！快快出来！” 如此豪放不羁的风格，让众人皆是一愣。 第691章 有本事？ “嗯？这几人是怎么回事？” 这几位老爷们一怔，对视一眼，均是能看出对方的迷惑不解。 要说起来，这龙王庙也才刚开始修葺，怎么也没到请这些道士和尚来开坛做法的地步吧！ 更何况此刻他们还似是要主动找自己等人见面…… 这些家伙不去自己的庙和道观里面修行，跑这儿来搅和什么呢？ 另一边，已经有此地的监工上去见这几个突然过来拜访的人了。 看在对方一身气质和打扮也不像是那种来讨钱的乞丐，反而似乎有些真本事，便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抱拳问道：“不知几位大师此次过来是所为何事呀？” “我可问你，这里便是龙王庙了？”那和尚也不客气，指向那龙王庙的大门，大大咧咧地问道。 “这儿的确是的。”监工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好！” 和尚重重拍手，吓了对方一跳，但更令人惊愕的是对方接下来的话。 “今后这三年，我便是这里的庙祝了！” “什么？！”这监工张大了嘴，看他好像是看待一个疯子一般，赶忙摆手拒绝道，“且慢，这龙王庙的庙祝岂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要知道，这西湖里头可是真有龙王爷在看着的，我们都不敢随意挑选，日后定要请来一位德高望重，法力高强的高人坐镇于此才行，至于你们么……” 监工有些轻视的目光扫过面前几人，摆摆手：“倒也不是我瞧不起几位，只是若说这道行，恐怕还是需要再练一练的。” 毕竟若仅仅是从外表上来看，眼前这几人除了法海之外，都不算是年纪很大，和真正所需要的人选还有些差距的。 而那和尚却是笑着道：“不试试看，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不过话音一落，他自己倒是有些苦恼了。 毕竟真要说到如何展示自己的本事倒是一个问题了。 他最擅长的还是降妖伏魔，一手掌法加佛法使得那叫出神入化。可现在上哪里去找一只现成的妖魔鬼怪来给自己表演呢？ 不过当他看见了旁边晃晃悠悠经过的正扛着沉重沙袋的工人时，眼前顿时一亮，赶紧上前拦住对方。 然后在那工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把将那沙袋扛到了自己的肩上，而且还显得十分游刃有余，就连肩膀都不曾歪一点。 “再来再来！” 他哈哈大笑道。 然后在监工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和尚一袋又一袋地将沙子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眨眼的功夫竟然便已经扛了整整十袋，堆积得犹如小山一般！ 但可怕的是，那沙袋竟然还依然十分稳固，丝毫不见倒下来的迹象！ 要知道普通人能扛得起一袋就已经颇为吃力，就算是平日里的那些大力士，能扛得起三袋四袋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了。 这整整十袋放上去，恐怕人都要被压扁了不可！ 而那底下的和尚竟然还显得十分游刃有余的模样，还能蹦蹦跳跳，脸不红气不喘，甚至挺直了腰杆笑呵呵地问向他。 “怎么样？我这样算有本事了吗？！” “啊这……” 监工已经看傻了眼，可这时候对上对方的视线时候也完全不敢说反对的话，生怕万一一言不合惹了对方不快，将这一堆的沙袋全都丢到自己的身上…… 那自己这小身板恐怕根本就撑不住啊，当场一命呜呼了也说不定！ 他发觉这事儿自己恐怕做不了主，赶紧去找那几位大人禀报一声，将此事给详细说了一遍。 “庙祝？” 几人已经看见了那堆积如小山的沙袋，还以为是怎么了，当听闻原因后均是一愣，面色有些变化。 其中那位官员立刻便是起身赶过去，待靠近看见那和尚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心中不免也是惊奇敬佩，以为天人。 但力量大也并非是一切，心中犹豫下只能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这位壮士，你的力量的确是非常强大，可是咱们这儿庙祝可不能随意做主！” “这庙祝的事情，我们也得请示一下龙王爷，得龙王点头才可行……” 他本意是想以龙王爷的名头委婉拒绝，谁知那和尚却大笑着。 “这就更简单了！” “你有所不知，我便是龙王爷亲自点下的庙祝！你们不必再有所忧虑了！” 官员身后跟着一起过来的那位卢老爷闻言也是愣住，觉得此事恐怕有些古怪。 连忙上前小心问询道：“敢问这位壮士可有什么证据？” “莫要叫什么壮士，我乃是修炼佛道长伴佛祖的僧人啊！”和尚有些不满。 “呃……” 周围众人皆是有些面面相觑。 心里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按说您这夸张的身手，说是江湖力霸王都有人信，实在联系不上那种诵念佛经的普通和尚……” 随后，那和尚灵机一动，继续说道：“证据自然是有的，不如我来把龙王爷给叫出来，亲自给你们说说！” “这……使不得吧……”众人又是一惊。 只可惜来不及阻止，他便一口气丢下了所有的沙袋，快步跑到湖边，大声呼唤龙王爷。 只是奇怪的是，这一次不管他怎么呼唤，龙王爷都没有出现。 众人从起初的惊愕，到逐渐有些怀疑，觉得这和尚是不是在糊弄他们。 不过好在，法海终于看不下去，出声劝阻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仙神毕竟身份尊贵，岂是我等凡人可以随意唤出来的？我倒是听闻这龙王庙中有龙王爷亲自赐下的一尊神像，想必若是能见到它的话，就能有所结果了。”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那两位道长也纷纷点头赞同。 那几位凡人将信将疑，方才带着他们跨过还显得脏乱的大门，进入了还在装修的龙王庙，只见原本的围墙也拆了大半了。 其中那位官员轻咳两声，说道：“这龙王庙我等计划要扩大一些，毕竟原本太过于狭小，无法体现出龙王爷的威风。” 这些倒是小事了，进入庙中的和尚等人很快一眼便看见了放在此时寺庙正中的神像，它已经被竹竿做成的围栏给好好地包围起来，生怕有哪个大胆之人冲撞了它。 但真正吸引人目光的是那神像的惟妙惟肖！ 第一眼看去，几乎要以为这是真正的龙王正端坐着，俯视着进来膜拜的众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透露出的淡淡的龙威是绝对无法仿造的，简直和先前他们直面龙王爷时候一模一样！ 第692章 岂能怠慢？ “还真是龙王爷！” 虽然之前所见的是龙身，此刻的却是人身，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做不得假的。 几人楞了一下很快便反应回来，尤其是那大和尚更是吓得赶紧收敛起方才嚣张的架势，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他敢保证就算是面对着佛祖念经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 因为佛祖不会因为他念错了经就下凡来教训他，但是眼前这龙王却是真的能降下神罚的！ 不过等走到神像前的时候他又是愣住了，有些疑惑：“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要对着这神像跪下磕三个响头吗？ 虽然他也不是不行，可谁知道有没有效果？ 法海倒是比较有经验，并未和他一样浮躁，而是平心静气，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闭目凝神，不要分心，在心中对神像说出自己所想。” 就好像是普通人求神拜佛时候差不多的道理。 和尚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了，将心中希望龙王爷证明自己是庙祝的事情给详细说一遍。 然后等了半晌，好像还是没什么动静，他悄悄眯起眼睛偷看一眼，心里觉得有些别扭。 以他的性子，若不是龙王爷告诫他不准闹事，他干脆就选择先将这些人给打服了再说。哪里还会这么磨磨唧唧。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脚底下的土地好像开始了颤动，让他一惊！ “地震了？” 不对，周围那些围观之人立刻便是惊恐地伸手指向正中的神像：“龙王爷又显灵了！” “真显灵了？” 和尚赶紧睁眼看去，果然是看见那原本纹丝不动的神像忽然表面散发着一道淡淡的光芒更是微微颤动着，连带着神像底下的地面也在抖动。 这一幕吓得他赶紧跪了下来，生怕是龙王爷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一些小心思而要出手惩治自己。 不过幸好，杜白没有那么小心眼。 他正跪着呢，忽然“咚”的一声脆响，好像脑袋上被什么钝器给重重砸了一下！ 还好他身体强硬，这一下给他挠痒痒还差不多。 他一怔，立即大怒，欲要抬起头来怒骂不知哪个敢偷袭自己的小贼，只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一块木牌子落在了他的跟前。 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赶忙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捡起来。 就在指尖触及到的一瞬，他整个人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惊喜大喊：“快看，这就是龙王爷给我的证明！” 这是杜白专门赐给他用作身份证明的腰牌。 不过实际上不用他说，其他人也都已经哑口无言了。因为方才大伙儿都亲眼看见从龙王爷的手里飞出来了一块腰牌，正正好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这等神异的事情，谁能又有谁敢作假？ 可不就证明了其所言非虚了？ 那小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倒是那位卢老爷眼前顿时一亮，赶紧上前来，乐呵呵地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哎呀，这位壮士，先前都怪我等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认出来壮士是龙王爷所认可的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 随后又小心翼翼问道：“只是敢问这位壮士，您是怎么被龙王爷看中的？” 和尚刚想得意炫耀几句，听到后面一句，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支支吾吾了一下，只能道：“此乃天机不可轻易泄露，你们这些凡人还是不要多问罢……”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得罪了龙王爷，才被惩罚来到这里做庙祝的吧！ 卢老爷却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一副“我懂我懂”的了然神色，然后乐呵呵地对和尚以及其身后法海那几人一起热情邀请道。 “我观诸位皆是气质非凡的高人，又能被龙王爷看中，定是有大神通在身！还请诸位赐卢某我一个面子，今天我在府上设宴招待……” 他其实是想好好和这几人套个近乎，只是没想到这和尚却是根本不领情的，毫不犹豫立刻挥手拒绝。 “不必了！这龙王庙还没修建好，我怎又闲心去吃吃喝喝？” “可……这才刚动工，还需要好些时候才能完成呢！”那卢老爷一脸茫然，半是玩笑道，“您总不至于这些日子里都不吃不喝了吧？” 本是开个玩笑，却不料那和尚竟是真点了点头，并且豪放地撸起了袖子：“不错，龙王爷给的任务，岂能这么拖拖拉拉？” 随后就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独自一人扛起了要被用作房梁的粗大木头，并且催促道：“你们也莫要偷懒，快点儿来干活！” “这……” 周围那些工匠们更是面面相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请来了一个庙祝，还是一个更加严厉且不讲人情的监工？！ 就在那官员纳闷的时候，剩下的两位道长对视一眼，施施然走到他的面前：“这位大人，其实我们二人身上也有龙王爷交待的任务，便是此次堤坝的修建一事……” 官员自是不敢再怀疑了，这才知道原来龙王爷对于此事也上心，立刻便是欲要请这二位道长前去知府衙门那里，与知府大人从长计议一番。 至于法海倒没有跟着过去，而是暂时留在这里帮那大和尚的忙。 不得不说，这大和尚虽然思路和普通人不在同一条线上，但其实力还是很强的，有了他的帮忙，瞬间此次施工的效率都提升了许多。 尤其是他一拳就可以把一座墙壁给打塌，更是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而在这边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杜白也已经回到了苏家。 那西湖边的事情应该已经不需要他继续操心了。 若是他时时刻刻都听着，反而未必可以起到最好的效果。 现在大小的麻烦事都已经解决完毕，似乎已经可以享受一下平静的日常生活了。 不过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本来想着就此置身事外的他却是再次被找上了门来。 不过倒也不是找麻烦的。 而是官府的人来募集修建堤坝的捐款。 毕竟这少说上百甚至上千万两的银子不要钱一般地挥洒下去，官府怎么也不可能自己出这份钱。 苏家虽然并不是临安本地的大世家，但近来因为琉璃的事情出了不少风头，银子简直多到数不完，所以自然也会惦记着一份。 而且让杜白有些意外的是，这次募捐连那两个昨日遇见的道长也是亲力亲为地跟着一起过来，显然的确是把龙王的吩咐给放在了心上。 坚决要杜绝任何偷奸耍滑的可能！ 第693章 打探消息 关于此次上交的银钱自然也不可能是当面收取，而是要交到衙门那边清点完毕才算数，此次过来主要是为了事前统计一下具体能有多少的数额。 如果与预估的有些差距，那么自然是需要多动用一些手段了。 不过那些事情与现在的苏家无关，他们虽然是后起之秀，但是比起那些大牌世家们底蕴还是薄了一些，加上又有皇子的作保，知府要为难也不会找上他们。 吩咐下人为几位官爷都递上一杯热茶加上一点小“心意”之后，那为首的一位官差满意地掂量了一下银子，方才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等既是得了知府大人的吩咐，自是要如实记录的。” “你们苏家商量一下，此次该要拿出多少善款来，也还请莫要让我们几个跑腿的为了难。” 话语不至于严厉，显然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此事杜白之前便已经与婉妙有过商量，这会儿便是微笑答道：“此次我们苏家决定出捐献两万两银子再加五件琉璃盏！” 折算现钱的话，可以算是三万两银子了！ 尤其是琉璃的物件目前还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 这手笔还是颇大的，就连那正在喝茶的官差都惊了一下，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番，旋即大笑道：“想不到你们苏家倒最是大方的！方才我们去的那几个人家，最高也不过五千两银子……” 因为有知府大人的情面在，他本也以为只是走个过场，千把两银子便是不错了。 相比之下那些大家族反而更加不如。 修建龙王庙的时候大多都抢着，这会儿修建堤坝就又缩了回去，着实是让人有些不耻的。 像那些大少爷们为了女子都可以一掷千金，结果在这种民生大事上吝啬至极，还真是有些让人瞧不起。 当然，目前这个金额肯定不会是最终的结果。到时候知府大人敲打敲打，再加上龙王的威势犹存，那些大世家们还是得乖乖掏出钱来不可。 只是这个态度放在这里，高下立判！ 杜白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去评判别家的行为。 那些是知府该去关心的事。 他只是希望可以以自己的一份力量尽量帮助这个堤坝尽快修建起来。 不过这时候，那两位道长也将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似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们总觉得这苏家里面有一股奇特的气息，但是说不上来，如今看见了杜白后，方才有所察觉。 “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一位道长首先问道。 杜白一怔，想着他们应该发现不了自己的身份，便点了点头，吩咐下人继续招待几位官差。 等三人离开众人的视线来到安静的处所时，杜白回头望向这二人，有些疑惑问道：“不知二位道长寻我是有什么要事？” 那道长斟酌了一下，竟是夸赞道：“这位公子，我观你气质非凡，身具慧根，定是个修行一脉的可塑之才！不知是否愿意拜入我二人门下？” “不错，如此的天造之才，若是就此浪费，空耗年华，未免太过可惜了一些！”另一位道长边点头边捋着胡须，一副所言极是的神色。 但杜白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他还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想收他为门徒？ 他仔细想了一下，很快便意识到这二人所发现的自己身上的“道骨以及慧根”应该是仙气与佛气浸染所导致的变化。 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没少动用仙气与佛气，会产生一些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但这可不代表他愿意就此走上修行的道路，便是立刻摇头拒绝了。 “公子可是在担心妻儿家室？其实我们修行一脉并不计较绝情寡欲……”那道士却想歪了，还想继续劝说。 然而杜白也并未继续多言，把身上的气势一放，他们二人顿时哑然，面上不禁流露出了惊奇神色！ “这是……正气？！” “原来公子学的是儒家……”那道长恍然之后，不由可惜地轻叹一声。 难得遇见这样一个百年难遇的奇才，结果却是无法收为徒弟悉心培养，着实令人惋惜。 毕竟在他们的眼中，能够精通一条修行之路已经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了，贪多却是会嚼不烂的，所以根本不会去考虑能否兼修道法的事情。 然而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杜白身上何止是道法，佛道儒三家的力量齐聚，顺便还要加上一个鬼道的力量，至今也还好好的，当真是一个奇迹了。 “如此……倒是我们太过急切了，如有得罪还请见谅。”他们的态度也摆正了许多，也放的下身段道歉。 他们作为修行之人也明白，正气出现在常人身上究竟意味着什么，这种人可不好得罪。 不过就在这二位打算转身回去的时候，杜白却是叫住了他们。 “二位道长若是不急着离开的话，在下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二位！” 那两人对视一眼，并未拒绝，而是点头道：“无妨，公子尽管问罢。” 杜白想了想，寻了个借口，抱拳敬道：“在下虽专修于儒道正气，但对于天下鬼神之事也颇为好奇。之前偶然一次机会曾见到一位法力无边的和尚，轻易降服了一头凶厉的鬼怪，更是可以轻易将之度化！” “在下心中万分敬仰，也更加好奇，像这般仙神般的人物，这天下间可有许多？” “这……” 一位道长微微皱眉，细想了一下，方才答道：“若是本道没有猜错，你先前所见的应该是一位活佛前辈。” “活佛？”杜白装得很像，微微点头，认真倾听。 “与佛家的活佛相对应的，便是我们道家的天师一辈的人物。但是这等人物已经十分接近仙神，说是行走在人间的神仙也丝毫不为过。如今道法逐渐式微，这等人物却已经是不多的了。” 另一位道长轻叹一声，语气中略有些可惜。 “据本道所知，目前还在世的这等神仙人物，大抵不超过十指之数！” “只有十指之数么……” 杜白在心中暗自沉吟着。 也就是说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物全天下也只剩下了不到十人，该是庆幸自己安全呢，还是可惜于这世界的力量的衰退呢。 从方才对方口中的一席话，不难猜出如今世界的高端力量愈来愈少，也就是所谓的人道大兴的象征。 仙神的绝迹，所带来的影响终究是愈来愈明显。 不过这并非是他所能改变的事情。 他所能做的只有在这种环境下为自己和亲友们争取到最合适的机会！ 杜白感慨了一会儿后，又是接着故作疑惑问道：“此外，其实那位活佛前辈在临走之前，与晚辈我聊过一些事情，其中提到了一种疑似是天外心魔的邪恶存在，二位道长可曾有所耳闻吗？” 他想借此机会，打探一下如今的正道究竟对这些事情了解到了何等程度。 第694章 新的筹划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两位道长似乎并不知道有关于心魔一类的事情。 只见他们均摇了摇头，有些疑惑：“不知那天外心魔又是什么？听起来似乎是个很强大的魔物……” 在他们想来，能够被一尊活佛给主动提起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杜白微微皱眉：“莫非二位道长的师门典籍亦或是其他人那里，都不曾有听闻过此类事情吗？” “不曾听过……”那道长依旧摇头。 这种词甚至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所听说的。 这完全出乎了杜白的预料，心中不禁有些疑虑，不知为何这样一件本该是关系到整个天下所有人的事情，结果这里却没有任何的记录。 甚至后人们都不知道曾经有过这件事情！ 他心中不禁感慨。 该说是天机不可泄露呢，还是仙神们将凡人们保护得太好，所以才会没有泄露出半点的消息？ 不过目前他也没有什么机会去仔细研究，面对这二位道长的问询，便也只是答道：“那位活佛前辈曾言千年之前有天外心魔降临，祸乱众生。后来却又莫名消失，所以才会有些在意。” “二位道长若是方便的话，不知道可否帮在下向正道其他人士询问一下，看看是否会有一些消息？” “原来如此。“ 两位道长神色凝重，纷纷点头。 “晚些时候我们便向其他同道问询一番！此事虽然我等不曾听闻，但既是事关我等天下百姓，自是不可轻视大意！” “那就有劳二位了！”杜白抱拳道，“不过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听闻你们修道之人，有通鬼神的神通，不知你们如今可有了解过天庭或是地府的情况？” 这也是目前最直接的一个问题。 他挺好奇现在正道人士究竟有没有意识到现在仙神之中的剧变。 而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道长也开始认真了起来，思量了一番才缓缓答道：“实不相瞒，我们目前的确是不曾有联系到仙神的消息。” “我们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在我们的道法传承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错漏，导致我们的道法无法完成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佛门也出现了这种情况，自然更加令我们心中疑虑……” 他们所讲述的内容也的确是符合了杜白起初的猜测——现在的正道人士的确已经开始意识到了仙神的异样，只是碍于手段的原因，无法也不敢冒险去查探具体的情况。 因为就连心魔的事情都已经被彻底隐藏了起来，无人知晓，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能够像杜白和法海一样，接触到真正仙神遗物从而了解到真相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不过旋即那两位道长却是忽而大笑两声，似是看出了他的忧虑而宽慰道：“不过这位杜公子你也不必担心，我们虽然之前也曾担忧过仙神是否出现了问题，但是自从那西湖龙王出现之后，这种疑虑也就自然消失了！” “不错，这至少说明仙神们是一直存在着的，并未彻底消失。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露面罢了。或许其中自有仙神的天机所在，我们这些凡人还是不必担忧那么多罢……” “这……” 杜白闻言不禁哭笑不得，也只能羡慕一下他们不知道真相时候的悠然自得了。 若是他们知道那龙王其实是自己假扮的，仙神其实全都陨落了，那该是何等震撼的场面？ 估计瞬间道心不稳，精神崩溃了也说不定。 杜白轻叹一声，没有继续追问别的事情，目前所了解到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送这二位道长与那几位官差离开之后，杜白面上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分凝重沉思之色被婉妙所察觉，她十分贴心地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暖的触感让他心中的一些乌云逐渐散去，会心一笑。 他有些想明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没有必要去担心那么多。 不过即便如此，一些该要调查的事情还是需要去了解一下的。 …… 他将视角转移到了鬼城中的魇龙王身上，刚刚苏醒，他便立刻召见了桃花妖，了解了一下目前关于鬼城的情况。 这段时日以来虽然他主要的重心都放在了人身那边，并未怎么管过这边，不过桃花妖依旧能够把鬼城的事情管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少操了很多的心。 眼看如今鬼城的情况比之自己之前穿越之初要有了许多的改善，学校、集市等等都逐渐兴建而起，那些喜好和平不爱打打杀杀的妖鬼们也得以有一个安身之所。 算是朝着他当初所设立地“桃花源”的目标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接下来应该要开始推行有关人鬼之间的和谐相处的事情……” 他扶了扶额头，暗自摇头。 这一点听起来或许简单，但实际上其中的一些问题还有许多，并非一言两语就能轻易解决的。 人族天生对于鬼怪的畏惧与憎恶，某些为恶的妖鬼也在持续不断地破坏着这种关系。 真正想要实现这种目标，还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 不过好在，之前与那几位道长所聊过的内容让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定的肯定，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小心谨慎，鬼缩不能外出。 尤其是现在有了仙神之力后，就连活佛他都有自信可以正面对抗而不落下风。 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意味着可以尝试开始新一轮的扩张了。 尤其是可以尝试在正道人士中打响自己的鬼市的名头，从而进一步缩小隐形的威胁。 他沉吟了一会儿，转而问道：“近来鬼市的情况如何了？” 桃花妖自是如实禀报，也想要在大王面前展示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功绩，至少希望可以能让大王对自己更加重视。 “这段时间以来，随着先前那黑虎城的妖怪经常来往于此，附近千里之内的鬼城基本都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眼馋于我们的宝物，自然是巴不得想要加入我们的交易范围，现在基本都已经半隐性地接受了大王您所推行的货币制度……” 杜白满意地点头。 看来桃花妖虽然对于这些事情不太了解，但在管理层面上还是很有潜力的。 在自己没有亲自出面的情况下，她就可以以一介八百年妖怪的身份和那些至少千年修为的鬼王进行周旋，甚至还能谈得有来有回，获得了不小的利益，简直是个奇才！ 当然，也有那些鬼王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背后严重性的原因。 这个世界没有修仙界之类的灵石这种标准型货币，更常见的是以物易物。 所以他才会趁机以自己为标准发行了一套货币！ 所以虽然看似是表面上损失了一部分的利益和财宝，但实际上隐形的收益却完全还没展现哪怕冰山一角！ 无论是威势还是财富，都会在可预期的时间内暴涨数倍！远非原本的小小一座鬼城可以相提并论的。 第695章 老朋友 而且因为有魇龙王的强大实力作为保证，足以维持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并且在他们还未察觉的时候，逐渐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是他早先便已经计划好的。 虽然当初并没有预料到会进行得这么顺利，但总归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本王的影响力既然已经扩大到了如今的地步，那么已经可以开始下一步了。”杜白目光远眺，似是穿过了这座宫殿的墙壁，望向远处。 旋即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微微一顿，多了几分沉重之意：“不过在此之前，本王还要出去一趟。” “不知大王是要去往何处？不妨就让属下随身侍候，若是遇上什么大王您不便亲自动手的事情，交由属下替您解决便是！” 桃花妖立刻便是问道，时刻不忘替杜白考虑周全。 不过这一次杜白并没有打算让她一同前去。 他只是眼神深邃，幽幽一叹说道：“不必了，此次我只是想去见一位老朋友……” 一位他从还未穿越时候就认识的那位“老朋友”。 桃花妖心中自然不免有些疑惑，她跟在大王身边数百年，却从未听闻大王有过什么朋友。 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 不过既然是大王做出的决定，她自然是全力支持，当下也没有去多说什么，而是按照杜白所吩咐的事情去做。 …… 幽静狭长的山间小路上，杜白是第一次以魇龙王在人间界如此随性地行走。 之前难得的寥寥几次出鬼城，大多都是有任务在身，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当然也是担心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引起正道人士的骚乱，导致自己还未扎稳的根基遭到破坏。 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说是天下无敌也并不为过，自然也就不必顾虑那么多了，随性而为即可。 当然，他也是有意地收敛起自己的气息，以障眼法遮掩一下自己的外形，避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正如之前所说，他出来不是来找别人麻烦的。 此时若是有别的凡人看见他的模样，只能看见一个相貌平凡的普通人，而非是原本魇龙王真实的模样。 甚至因为他过于收敛了气息，就连一些潜藏在两边的蛇鼠虫蚁都敢主动上来靠近他！ 例如一条隐藏在树丛间的黑色的毒虫忽而窜出，就像是以往对待那些猎物一样欲要毒杀面前之人。 然而杜白根本就没有搭理它的意思，甚至连眼睛都没转过去看一眼，径直继续行走着。 那毒虫在靠近到他半米的范围内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瞬间便是化作了飞灰逐渐消散。 敢对一尊鬼王下手，留它一点魂魄去转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他缓缓沿着青苔石阶向上而去，地面有些湿润，似是前不久才刚下过雨，道路两旁的树丛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雨后泥土的气息。 忽而，脚步停顿了下来。 “这里的枝叶过于繁茂了……” 杜白望见眼前几乎快要连成一片的树丛，原本就狭窄的山路更是被遮掩了大半，几乎无法顺利通行。 “已经太久没有人打理了么……” 或者可以说这条山路已经有太久没人走过了。 此时他似有所觉，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山头之上。 只见一座古朴寺庙的殿宇的一角在树丛之中若隐若现。 若非是杜白感官极其灵敏，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简直就像是有意隐藏于此，不想被人给发现。 “没有乡民往来，也没有香客来访，就这样隐居在深山老林里面……这寺庙里的僧人们难道都是不吃不喝的隐士吗？” 杜白眼神中流露几分深思之意，随后轻轻抬手，面前的树枝杂草尽皆好似是有灵一般，自动向两旁散开，留给他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干净的道路。 他继续抬腿向上走去，只留下身后这片安静至极，甚至鸟叫虫鸣都极少的区域。 并没有选择更快的飞行，因为这是一种自觉的尊重的行为。 当他走到那座寺庙的大门前时，清楚可见门匾上“密印寺”的几个鎏金大字。 非常干净整洁，就好像每天都有人进行清理打扫一样。 但这寺庙却非常地安静，安静得可怕。 并非是纯粹的声音上的安静，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精神层面上的孤寂。 即便隐约可以听见寺庙深处传来的僧人诵念经文的声音，以及木鱼敲动的声响，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倒更像是坟地之中，送葬者们所敲响的唢呐与铜锣声！ 显得如此冰冷且刺耳，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陷入这种情绪之中，一种淡淡的悲伤的情绪笼罩于心头。 “这位活佛果然是陨落了……” 杜白轻叹一声。 虽然已经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亲眼所见时，还是不免有些惆怅。 因为这位灵佑禅师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可以算是自己的恩人罢…… 若非是对方与魇龙王交战，从而将其打伤至濒死，最后还被穿越的自己捡了个便宜，自己也无法凭白拥有了一具实力强横的鬼王分身。 而若没有分身，恐怕自己也无法借此对抗当初刘家的阴谋诡计。 说不定若是运气差一点，根本活不了两三天就被最初的那只女鬼给送走重新穿越了。 又哪来的后来的生活？ 更何况，这位活佛所做出的一切牺牲，从对方的视角来看绝对是值得的。 尽管从结果来看并没有成功…… 杜白一边想着，一边正想要走入这寺庙的敞开的大门时，身形却在门前的一瞬停住了。 “有结界的痕迹？” 他一怔，心中生出一些异样的猜测。 双目运起法力，随后果然是可以看见面前的大门虽然是敞开着的，实际上却有一道淡淡的肉眼看不见的金光薄膜所保护着。 那淡淡的佛光似乎已经被削弱了许多，所以并未给他带来威胁感。以至于他方才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到。 直到这佛光本能地排斥着外来的鬼怪后，他才意识到这东西的存在。 尽管这层薄膜对于他而言强度并不比一戳就破的气泡要好多少，但他也没有选择强闯、 “佛法吗？” 杜白沉吟了一下，然后调用了一丝仙气于己身上，然后果然可以顺利通过了。 只是当他真正穿越过那层保护的屏障之后，瞬间便感觉到了这寺庙内与先前外界所看见的颇有些不同的肃穆的气氛。 第696章 似曾相识的场景 “果然有些不对劲……” 杜白环顾四周，眉头深皱，抬眼望去，这座寺庙虽然十分干净整洁，却没有什么生气。 就连那些烛台之上的蜡烛都燃烧得没有丝毫温度，赤红色的火焰中却诡异地只觉得冰冷。 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生活了一样。 心中已然猜到了某种可能，他不免轻声一叹，神色变得愈加肃穆了几分。 大致感知了一下这寺庙中心的方向，也就是一座相比较之下较为低矮朴素平平无奇的佛殿。 维持着这整座寺庙的佛力来源大致便是以那里为中心的，呈椭圆形的结界形式覆盖着整片地域。 他转身便是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本该寂静无人的环境里，前面的拐角处却忽然走出来了两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年轻僧人，手中持着竹扫帚，一边小声交谈着，一边向着大殿前的空地走去，似是准备要清扫落叶做功课。 “这里还有人？” 杜白微微一怔后，目光扫过他们两人的身上，眼神一凝，随后暗自摇头，没有搭理他们，继续朝着那佛堂走去。 而那两个小和尚也好似是根本没有看见他，自顾自地并肩走着。 双方十分默契地擦肩而过，谁也没有侧头望对方一眼。 在走到那佛殿前方不远处之后，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好些个僧人，有的年长，有的年轻，有的正在练习武术，有的正在专心诵念佛经，有的则是扫地砍柴做功课。 神色飞扬，有说有笑，面色红润，整个寺庙似乎在这一瞬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繁盛的场景。 看起来似乎场面一切都很和谐，但很明显有一个共同点—— 都对于穿越人群而过的杜白或者说是魇龙王视而不见。 就好像是他们的眼中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这种诡异莫名的场景若是落在别人眼里，恐怕鸡皮疙瘩都要倒竖起来落荒而逃不可了。 然而杜白在踏入这片地域之时便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自然不至于被惊吓到。 甚至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些和尚……应该都已经死去了吧……” 杜白脚步忽的停在了佛殿的门前，目光缓缓扫过身后那些僧人们，可以看见他们此时都没有注意着他，只是专心地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然而当他把手按在紧闭的门扉之上时，瞬间，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了过来！ 那些无论远近所有的和尚都诡异地停下了动作蓦地转头望向他，眼神死死地盯着，但又因为找不到目标而显得十分空洞，浑身僵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果然……” 这一幕着实是有些熟悉。 杜白心中有些感叹。 与此同时，手中动作微微用力，面前的门扉很快便被推了开来。 也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外面那些和尚们并没有出现预料中最糟的情况向他袭来，而是忽而又恢复了前一刻的状态，若无其事地继续先前的动作。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来还是有些区别的。” 杜白收回放在那些和尚上的注意力，转而看向这佛殿的正中心。 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矗立着，即便是盘坐着，也依旧顶着房梁，头颅微微向下望着，眉眼慈善，嘴角微微上扬，好似是普度众生的真佛一样，心怀天下生灵，满怀着最神圣的愿景。 但真正吸引杜白目光的并非是这尊佛像，而是佛像前的一个用金色布包裹起来的小小的木台子，上面应该陈列着些什么。 其中所散发出来的佛性气息比起那巨大的佛像还要浓郁许多，也是真正笼罩这座寺庙的能量来源。 杜白不用看也可以猜到那是什么。 “灵佑禅师陨落之后的舍利子……” 即便是活佛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变成舍利子被永远供奉于此或许也是一种注定的宿命。 尤其是在如今仙神消失的情况下。 只是真正让杜白没有预料到的是，对方的佛性几乎可以算是他所见过的最强大的存在！ 就连觉醒了前世真佛记忆的法海都要稍稍逊色于其一筹！ 那是真正的距离真佛只差一步之遥！ 即便这一步也是几乎无法跨越的天堑，但或许对方也是曾经在所有人族之中最接近顶峰的存在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如此深厚的威信，让那些僧人们即便是死去了也不肯离开，甚至可以借助此地的佛性，形成了这种奇特的佛鬼的景象……” 杜白的心中已经对这座寺庙的情况有了一些猜测。 他也联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在穿越之初时所见到的那个水原村的诡异场景。 两者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都是死者死去之后，魂魄残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依旧在进行着生前的日常行为，就好像是活人一样生活着。 在这种诡异的伪装被揭穿之前，它们可能连自己也意识不到自己并不是活人。 但区别也非常明显。 水原村里面的鬼魂们是被那个神秘的存在给强行束缚着，反反复复承受着临死之前的痛苦，以此来增强着其怨气，形成某种伥鬼一样的邪恶存在。 然而这里，却是这些和尚们自愿地，甚至愿望十分强烈地想要留下来守护并陪伴这位活佛。 而活佛所残留下来的佛性呼应了这种愿望，造就了如今这座奇异的没有活人的寺庙。 所以看似这些和尚的动作很诡异，但实际上并不会有任何攻击性，就好像是真的吃素念经的和尚。 区别只在于别处的和尚是活人，这里的和尚是死人而已。 甚至如果有别的香客误入此地，也根本不会察觉到异样，只当他们比较沉默寡言，不喜搭理外来的人而已。 若是愿意上一炷香，或许还能得到一句“阿弥陀佛”的回应。 而它们无法察觉到杜白的存在，只因为杜白如今这具身体同样也不是活人而已。 而且因为他刻意收敛了气息，对于它们而言，他和路边的一团空气或是杂草并无区别。 想清楚了这些原因之后，杜白并没有去打搅那些和尚们的生活，而是注视着那些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舍利子们，然后席地盘腿坐下。 “灵佑禅师，好久不见了。” 他幽幽一叹，沉声说道。 第697章 残念？ 他的声音在这空挡的佛殿之中回荡着。 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舍利子上的光芒依旧微微闪烁，就好像是天边的星辰，并不刺眼，反而能够在黑夜之中给予孤独之人心中些许的温暖与慰藉。 这说明对方生前的性格应该便是十分温和善良的类型。 杜白并不意外，甚至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位灵佑禅师因为和魇龙王死战之后身受重伤，早已不是可以治愈的程度了，神魂就此消散也并非不可能。 如今这些舍利子便是其一生所遗留下来的最后的结晶。 他此次过来也并非是打着这些舍利子的主意，而是真心诚意地想要祭奠一下这位逝去的人族中最接近仙神的活佛，也同样是胸怀大义，不惜牺牲自己的大善之人。 “这种功德若是放在数千年之前仙神还存在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可以借此升入西天，成为一尊真正的佛陀了吧……” “只可惜……” 杜白心中只觉得有些可惜，不过真正让他最觉得奇怪的是，对方当初究竟为何要冒着那么大的代价去攻击鬼城？ 据他所知，魇龙王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存在着一点的野心，但并未作出什么十分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大肆去祸害百姓。 应该还不至于需要到让灵佑禅师亲自出手，甚至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消灭它的地步。 他此次过来，也有想要探查清楚这方面起因的念头。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苍老的叹息在佛殿之中响起，让杜白顿时心头一震。 他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是看见那原本盛放着舍利子的木架子上，忽然多出了一道略显虚幻的伛偻的身影。 看来应该是一个皮肉干瘦的老和尚，满面深深沟壑般的皱纹，此时正盘腿打坐着，一双无悲无喜的深邃的目光望着杜白。 并没有敌意…… “还有残魂？！” 杜白一惊，顿觉意外，只是仔细看去之后，却发现还是有点区别的。 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附着在这些舍利子上的最后一丝意识。与原本的灵佑禅师已经并不算是同一个人了，更不可能借此复活过来。 更像是仙神遗物中残留的一点执念…… “有趣……” 杜白起身望着他，微微一拜后问道：“灵佑禅师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对方并没有回应，眼神略显几分呆愣。 杜白索性便自己说道：“我便是当初你想要杀的魇龙王。如今特意来拜见你，也是因为感谢你帮助我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 只是这句话说完后，那灵佑禅师却是轻轻摇头，口中喃喃道：“你不是魇龙王……” 对方的眸光虽然呆愣无神，但却好像是看破了他的层层伪装，直接看透了他的魂魄，让杜白不由得心中惊异，生出几分警惕来。 有些不太确定对方究竟是没看破自己的障眼法，还是看穿了他的魂魄并非是原属于这具身体的。 他并没有选择继续深究这个问题，因为本身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回答，而是转而问道：“那么敢问禅师，当初您为何要牺牲如此大的代价，执意去攻打那魇龙王呢？” 对方本身只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残念，并不需要客套和虚与委蛇，直接便可询问了。 灵佑禅师的目光似乎是出现了几分灵光，身上光芒忽而开始急速地闪烁了起来。 “因为他……佛门的秘宝……” 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一时有些听不真切，只从单单的几个词语来看，似乎还真有什么大隐秘在其中？！ 杜白神色逐渐凝重，打算再仔细询问一下。 然而对方的话根本没有说完，忽而金光朝着舍利子中迅速收敛，转瞬间那道残念便已经消失不见。 杜白顿时愣住，然后匆忙起身，朝着那舍利子走去。 却是看见了那舍利子中竟是突然爆发出了一道远比之前更加强烈的金色佛光，朝着他迅速扩散开来！ 杜白下意识想要抵抗，不过在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恶意，而且这种程度的力量也伤害不到自己，只要自己想，瞬间就能挣开束缚之后，便没有继续反抗。 看着那金光将自己全身所笼罩，眼前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境地，就好像是天与地融为了一体，重归了混沌的状态。 直到这淡淡的白光逐渐散去后，周围的景物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周围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朴素佛殿，而是一座处于山巅之上的凉亭。 无法判断这座山究竟有多高，但脚下可以看见一层层如同海浪般翻滚的云海，植被的绿色在白茫茫中若隐若现，随风飘荡，显得格外波澜壮阔！ “幻境？梦境？” 杜白望向远处，觉得此地都有一些共同之处，但也不尽相同。 好在，眼前这个奇特的场景维系的强度并不高，杜白甚至感觉自己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挣脱，便也没有过于担心。 而就在这时候，那凉亭内石桌旁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呼唤声音。 “施主既然来了，不妨一起来陪小僧下一盘棋吧。” 这个人也好像是突然出现的，颇有些猝不及防。 杜白看了一眼对方，一个面貌英俊的年轻和尚，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袈裟，眉眼温顺，面庞如玉，其气质更是出众，好似是谪仙一般，让人不自禁生出自惭形悴的情绪。 而那石桌上正摆放着一盘围棋。 奇怪的是，这里分明只有对方一人，但那棋局却好像是刚刚经历了厮杀，正处于关键的时刻。 当然，棋谱如何还是另说，重要的是对方的身份！ “灵佑禅师？”杜白试着问道。 “正是……”灵佑禅师微微一笑。 这大概就是对方年轻时候的模样了。 杜白待看见对方后，似有所觉，低头望向自己，竟是看见自己此时的身体并非是魇龙王的身躯，而是书生的人类身体，只是衣着要更加奢华一些！ 不对…… 杜白察觉到自己的头上有些异样。 伸手摸去，竟然摸到了额头处两个龙角！ “这是……魇龙王和人族身体合体了？！” 他有些惊愕，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而那灵佑禅师见他没有动作，便继续道：“施主此次过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询问吧？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商量一番。” 随后大约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微笑着解释道：“在这里所出现的身体，乃是真正的魂魄的体现，你不必觉得太过奇怪。” 第698章 是生或死？ 杜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方才迈脚走向石桌旁坐下，目光凝视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僧人。 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面容虽然是年轻得过分且十分秀气无暇，就好像是一位刚刚看破红尘选择出家的富贵公子，但其气质却是如同一位迟暮老人般的沉稳，一双如水般的眼眸里的光芒却似是深不见底，无法看透其心情与思绪如何。 但是隐约之间，杜白似是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并未聚焦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透过了层层的浓雾，深邃而又悠远，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之感。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想了想，他选择抛出第一个比较在意的问题。 “这里……”灵佑禅师斟酌了一下，一边伸手执棋盘上的白子走了一步，微微一笑，“这里应该说是一处非常人可以理解的幻境之地吧……” “似梦非梦，如梦似幻。可真可假，一切都只不过是虚妄罢了……” 他的话语一边缓缓道来，杜白注意到周围的景象也在瞬息万变着。 从起初的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巅，时而变成人来人往的街市之中，他们两人执子对峙，周围行人却是对此视而不见。 时而又变成一片碧波荡漾的湖面之上，脚下便是翠绿且深不见底的湖底深渊，甚至依稀可见一条条游鱼自在的游动着。 时而甚至到了万丈高空的云端中，脚下是一片虚无，甚至可以感觉到高空的寒风萧瑟以及电闪雷鸣，这是一种近乎于俾睨天下的漠然。 时而又是前线正在刀剑与血肉厮杀的战场，转瞬之间便仿佛有无数的生灵逝去，抛头颅洒热血，所为的只是自己身后的家园，热血与悲壮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 一切都是如此的栩栩如生。 最终，似乎时间也不过是过了眨眼的功夫，二人周围的环境已经重新变回了原本的高山之巅。 无论是红尘权财，还是山林隐士，似乎都只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不过经过这么一次操作，杜白大约有些猜测。 “这里应该便是类似梦境一样的地方。” 在凡人的梦境之中，他也能做到这种大范围肆意地修改梦境的程度。 而对方若只是修改自己的梦境的话，就好像是传说中的清明梦，对于这种程度的活佛来说应该是颇为简单的事情。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更加有些惊奇了。 如果是梦境的话…… 灵佑禅师不是已经死了吗？先前外界所看到的那一丝执念便是最好的证据，甚至连一点残魂都不剩下！ 那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产生梦境？！ 但如果是类似于仙佛所残留下来的执念，也就是说所看到的都是曾经的记忆的话，应该是不会改变的，而自己则是会以一个看客的身份旁观着曾经所发生的一切。 对方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和他对话？！ 这简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以至于一时有些拿捏不定。 “敢问大师，你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境？是生……或是死？” 他直接开始询问，并未打算委婉试探。 毕竟对方如今的表现有些太过诡异。 “我么……” 灵佑禅师忽而爽朗一笑，轻轻摇头，似是在感叹着什么，然后再次下了一白子。 “施主这个问题问得有趣。从凡人角度来看，我如今应该是活着的。但若是从别人的角度再见到我的时候，我应该便已经死去了吧……” “所以……是生是死，或许还得请施主您自行分辨罢。” “这是在说什么禅语吗？” 杜白微微皱眉，有些不太理解对方此番话的意思。 为什么分明对方说每一个字都能认得，可是组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呢？ “这些和尚都喜欢故弄玄虚的吗？难道是生是死的两种状态还能同时存在的？” 还是说…… 对方其实是假死逃离，甚至借体重生，所以故此有所一言？！ 杜白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太可能，那位甘愿舍己为人的灵佑禅师应当早已看破了生死，不像是会如此之人。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在下棋的动作。 尽管杜白从坐下来到现在甚至连抬手都没有，更别提执黑棋对弈，但对方依旧在自顾自地下着。 就好像……好像对方的面前真的有一个人在和他对弈一样！ 甚至在杜白眼睁睁的注视下，可以看见棋盘上的黑子犹如瞬移一般，眨眼的时间便出现在了一个新的位置。 时而却又会稍稍迟钝一下，就像是下棋之人正在认真斟酌着。 竟然真的有人正在和这和尚下棋！ “等等！” 杜白心中一动，忽然反应了过来，双瞳猛地一缩，看待那禅师的眼神变得有些惊愕。 “这些都是曾经所发生的事情？！” 就连刚才和自己的对话，都是一模一样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所发生过的？ 而那个时候，是真的有一个人正在和对方进行对弈，问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问题！ 而灵佑禅师是真的已经死了。 自己此刻所看见的只是对方所残留下来的那一部分记忆而已，尽管这部分的记忆是如此的逼真，甚至到了以假乱真，即便是自己都一时被蒙混了过去的地步！ 这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杜白都不由得愣住了。 但由此一来，让他有些疑惑的是，那么当时正在和灵佑禅师下棋之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问出一样的问题，而且关键是，自己在这记忆的画面里面竟然还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杜白起身离开石桌仔细观察着那个位置，只有这种刻意去观察的情况下才隐约可以看见那里应该是有一个不高不胖，身体匀称，着一身较为宽松的长袍的男子正坐着下棋。 但大致的轮廓已经是极限了，相貌则是完全分辨不清的。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沉默了一会儿的对话终于开始继续下去了。 即便没有了杜白的问话，灵佑禅师依旧在自顾自地回答着，也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次那个执黑棋的男人应该是问了一个关于年龄的问题，灵佑禅师答道：“我自己也记不清我究竟活了多久。数百年应当是有的，或许也有上千年，但究竟是记不清了。但是这种借来的寿命，若非是有任务在身，我自己也是不愿如此偷生下去的。” “任务？”杜白一怔。 果然那男人也是问了同样的问题，显然对这所谓的“任务”很感兴趣。 第699章 特殊的身份 “任务……大抵也不过是要去追回一些失去的信物。”灵佑禅师淡然答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杜白隐约感觉到对方此时的视线并未与那下棋的男子对视，而是有所偏移，落在了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上。 但可以肯定，此时对方并未真的看见了他，而更像是预知到了将来某个时候，这个位置会出现一位意外的访客。 对方所说的一些话，未必完全是在回应着那位男子，或许也是在对着将来的那位不速之客，也就是对杜白所说的！ “灵佑禅师在这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已经预知到了我将会来到这里？”杜白有些惊讶地望着对方，总觉得此人随意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中都仿佛具有某种深意。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即便对方乃是传说中的活佛高僧，也应当还做不到这种程度才是。 毕竟以魇龙王的实力，不像是会被对方轻易窥测的程度。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位下棋的男子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大约是问了些什么，只见灵佑禅师微微摇头，答道：“此事无关紧要，施主若是还想知道什么，不妨便问罢……” 无法听见那男子的声音，只可以看见对方手中的棋子似是踌躇了一下。 但杜白大致可以猜到他所问的应该是与仙神是否存在有关。 因为接下来灵佑禅师则是微微一笑，说道：“天下的仙神存在与否，与施主你应当并无什么关系。” “天上即便是有仙神，他们也不会插手于人间的事务。而便是没有，风雨雷电，灾祸或是丰收，都有其自然而生的道理。” “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改变。施主你与其去艳羡于那些仙神，又畏惧于他们的力量，倒不如去考虑一下该要如何才能治理好这片江山社稷，造福更多的百姓。” “或许如此，你所拥有的或许不是神仙，却胜似神仙！” 听到这么一番话后，杜白顿时一惊，看待那无法捕捉到的男子的身影时十分凝重。 “江山社稷……此人乃是一国之君？！” 他心中一动，心中立刻便是浮现出了曾经所听闻的一些传说故事。 据说三百多年前的那位圣皇，韬光养晦，年纪轻轻便已经发明了许多的机关技巧等发明，更是连火药也研制了出来，耗时几十年的时间一举将圣朝从左右逢源的小国打造成如今天下霸主的模样！ 从对方曾经的一些历史记载来看，杜白其实一直都怀疑对方是一个穿越者。 而对方虽然并没有和自己一样的鬼王分身，但却是出身于皇族，且成功当上了皇帝，更是开拓了一番前无古人的壮举，成为真正的圣皇！ 这种际遇，非常人可以企及的。 但是仔细想来的话，对方既然已经达到了执掌天下的地步，又是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里，自然而然难免会接触到一些鬼神传说。 作为一个喜欢搞各种发明创造的唯物主义者，刚接触鬼怪之后自然是很容易受到刺激，很可能会到怀疑人生的地步…… 身为一代君王，纵然个人手中的武力已经达到了巅峰，但毕竟也只是凡人中无敌的程度。 在见识到了鬼神的法术奇异之后，自然会担心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跳出来一个神仙，宣布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合格，要把他给换掉！ 那他能怎么办呢？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那难道就这么任凭宰割？ 可能也正是因为出于这种忧虑，才会选择来找这位最出名的灵佑禅师进行请教。 杜白仔细想来，果然还是这个人选最是可能。 但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为何自己无法观察到对方的身影？ 就好像是被谁给故意擦除掉了一样…… “莫非……” 杜白皱着眉头在心中猜测。 对方假如真的是穿越者，那么本质上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其存在本身就是不合乎这个世界的常理的，几近等于是外来的入侵者。 在等死之后被抹除其魂魄残留下的痕迹也是有可能的…… 尤其是从先前一开始进来的时候，灵佑禅师便已经提及过，这里是每个人真正的魂魄的体现也是暗示之一…… 会不会是这方面的原因？！ 对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了年纪，将临大限之际，既已无望成为神仙，或许会越来越感觉到某种世界对自己排斥的感觉，所以才会坐立不安……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自己的假设上。 “但假如真是如此，那么自己为何会没有感觉到类似的感觉？”杜白低头沉吟着。 他自己可以确定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丝的异样。 按理说以他的实力，灵魂因为二合一的缘故更加强劲，比起凡人的圣皇可以更早更准确地察觉到这种感觉。 甚至更像是如鱼得水一样，除了最初的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警惕与不习惯外，几乎没有任何的不适。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灵佑禅师又是回答着那个男子的下一个问题。 只是接下来所聊的就对他没有太多的价值了，大多都是如何治理天下，如何面对那些拥有法术等异能的道士与和尚，还有一些关于鬼怪的传言。 两人虽然在当时的身份都是一等一的存在，却都没有摆什么架子，而是如同闲话家常一般地说着话。 不知过了多久，这番聊天才算是结束，这副围棋也是以那圣皇的失误而告终。 灵佑禅师起身相送，杜白似有所觉回头望去，竟是看见随着那男子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身形竟然是逐渐从原本的一个大致的轮廓，开始变得有了一些色彩。 等到走到真正边缘的时候，大致的模样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 然而真正让杜白惊愕的是，对方此时所穿着的不是什么皇帝的龙袍，亦或是别的什么贵族大官们的绫罗绸缎。 反倒是一件以前最为眼熟的——现代款长款男士风衣！ 而对方的样貌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眼镜男，标准的男士的短发，不高不胖，身体匀称…… 这种打扮在现代社会里是十分常见的，但是在这里，杜白还真是第一次见！在这古色古香的环境氛围下，简直是格格不入！ 也只有那一身的独特的气质与锐利深邃的眼神，大致可以判断出其身份的不凡。 “看来这位还真的一直把自己当做是现代人啊……” 杜白轻声感叹，又有些奇怪于自己的身体变化。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上那两个坚韧的龙角，多少有些别扭。 而就在这时候，眼前的画面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就好像本是干净透彻的镜面上忽然升腾起了一层层的水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并伴随着一道刺眼的金色佛光开始蔓延开来…… 第700章 最后的一线生机 “这是结束了？” 杜白看着周围景物的变化，又觉得这些记忆应当没有那么快结束。 尤其是一些隐秘都还没有探查清楚，他也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去。 不过很快，当眼前那些迷雾都开始散去之后，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既不是回到了现实的场景，也不是什么别的特殊的地方。 而竟然是原来的山巅之处！ 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连那位灵佑禅师都坐在原本的位置，就好像刚才只是眨了眨眼睛，其实根本就没有变化。 但实际上，杜白还是发现了一些细微的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那石桌上的棋盘与之前的那一次有了些变化，依旧是一场厮杀激烈的残局，而非是先前圣皇落败之后的那一盘棋子。 “这是……” 就在他疑惑之际，却听灵佑禅师忽而抬头望向他的方向开口道：“施主，不知此次来访，可是又有什么心事需要开解？”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慈善，有着与其此时的年轻人的外貌截然不同的看破红尘的淡然。 闻言，杜白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这可能是那位圣皇第二次来拜访！ 仔细想来，这位穿越者前辈能以一己之力做到如今这个地步，肯定也是坚信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龙傲天类型，没道理会就这么放弃，好歹刘备也三顾茅庐了呢。 多来几次，试图寻找可能的出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这一次此人过来，依旧是无法看到其身形，从边缘时候略微模糊的身影，到逐渐消失，就好像一个逐渐被擦除掉的过程，偏偏又让人无法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 就好像本该如此。 即便是杜白始终紧紧地盯着对方，都险些被瞒骗了过去。 而这一次，这位前辈所讨论的显然依旧是那些仙神之类的事情。 对方依旧没有死心，希望寻找到某个解决的办法。 从灵佑禅师的一些回答中可以旁敲侧击地推断出这位圣皇的一些话语。 对方在这两次见面的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间隔内，一直在外界动用皇帝的力量暗中搜寻可能存在的一些神通秘宝，一些鬼怪妖魔等事迹也在其调查的范围之内。 以前对方所最看不起的古代君王聘请道士为自己炼制丹药这种迷信思想，此刻竟然也是被其开始采纳，甚至大为重用！ 他自己都在苦笑着，叹息于自己终究是活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这一切看似昏庸的所为正是想要从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尽管就算是这一线生机都太过于渺茫了。 就连杜白听到对方的一番“野心”的时候，心中都不禁有些惊叹。 “想要以凡人之身，谋取仙神之力……有违天命伦理，也不怕天谴吗？还真是够大胆！” 若是此时天上还有神仙，说不定对方还真敢用自身的武力去碰一碰！ 这大概便是身为穿越者的自信与傲气了。 他坚信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老死。也因此敢于去动用自己的一切底牌，不惜一切代价…… 看似很荒唐，就好像是被贪婪给蒙蔽了心智，但实际上，一切都还在其掌握之中。 但更让杜白惊讶的是，这位圣皇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似乎还真的以无数凡人日以继夜搜寻的代价找到了一些线索！ 那是一处秘境。 具体的情况杜白无法得知，但从灵佑禅师都不由得神色变得郑重的情况来看，应该与传说中的仙佛有关。 说不定就是某位仙神的遗迹被这位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圣皇给找到了！ 这是真的出乎意料，没想到此时的圣皇竟然真的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了！ 但杜白并没有因此为对方感到高兴，因为目前从结果来看，对方最终还是失败了。 也就是说…… 即便找到了遗迹，对方依旧没能获得仙神之力…… 此时，还在商谈的圣皇也缓缓道出了此次前来拜访的真正理由—— 想要请灵佑禅师出山相助！ 而关于这一点，杜白即便没有听到圣皇的话语，也大致可以猜到原因。 毕竟他已经经历过了许多处的仙神遗迹，对此有了深入的了解，自然明白其中的收获往往是与风险共存的。 即便是自己也曾经历过几次麻烦，那么对于那些实力并不强的凡人来说，所将要面临的恐怕就是天灾一般的恐惧了！ 仙佛的随意一次出手对于他们都无异于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就比如说先前所遇见那赤羽大仙的心魔，即便是现在武林高手齐聚一堂，也抵不过对方吹一口气的实力。 甚至可能还未靠近，单单这气势上的压迫就足以摧毁凡人的心神。 这种实力上的差距可不是简单的数量可以弥补的。 圣皇显然也是经历了数次试探性的失败之后，很快便醒悟过来——靠人命去堆肯定是不行的，真正缺少的是一位可以当做核心的真正大师！ 也就是这位灵佑禅师了。 但是灵佑禅师可不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 只见其微微摇头，目光低垂，叹道：“我早已不再插手凡间俗世，施主还是另寻他人吧……” 虽然语气依旧温和，但却斩钉截铁一般十分坚定，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应当是不会选择出手的。 即便所面对的是一位执掌天下的君王，依旧是面不改色地拒绝。 然而这个态度在圣皇似是说了一番话语之后，忽而有了改变，本是低垂的眼帘忽而抬起，神色凝重。 “施主是说，那遗迹中发现了真佛的痕迹？！”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面上的神色逐渐恢复到了原本的淡然，但是眼神之中显然还有几分迟疑与犹豫。 终于，他还是选择了点头：“若真是如此，我可以陪施主你走一趟……” 看来这一次，圣皇是真的说动了他。 以真佛的遗迹为诱饵。 即便之前所说的食言了，但是真佛毕竟关系到了能否突破最后一步的重要一点，灵佑禅师必须要做出这个选择。 心思缜密的圣皇也正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特意前来请其出山。 “真佛？” 杜白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继续缓缓变得模糊，心中若有所思。 “原来他们所找到的是真佛的遗迹。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尊真佛，所崇尚的又是哪一种佛法……” “更关键的是，既然灵佑禅师都已经答应出手了，以其人间活佛的身份，料想拿到真佛的传承也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那为何……”杜白心中疑虑更甚，“圣皇最后还是失败了呢？！” 第701章 善缘 当眼前的一切重新恢复了清晰之后，没有太多的意外，依旧是原本的那一处山巅凉亭。 而此时，那位灵佑禅师依旧是原本那般模样，端坐于石桌前，独自一人执子下棋，目光凝思，山间时而刮过的冷风吹动他的袖袍，发出“飒飒”的声响。 除此之外，安静得有些过分，颇有些孤独寂寥的氛围。 原来之前的两次，都是他自己与自己的对弈而已。 但其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乐在其中。 “第三次？” 杜白只是稍稍一怔后便明白了过来，心中不免有些好奇起来。 好奇这次那位圣皇会不会再次拜访…… 若真过来了，又是所为何事？ 没有让他多等，很快只见灵佑禅师似有所觉，下棋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望向他这边，那温润的声音响起：“施主，你来了……” 杜白回头望去，果然是看见了那位圣皇的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入口处。 只是以他敏锐的直觉，可以感觉得到对方似乎与之前两次有所不同。 虽然外貌依旧是保持着寻常的模样，但却已经缺少了原先那般傲气与“天下舍我其谁”的锐利，那一双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却是深深的掩藏不住的疲惫。 以及某种……最终放手后释怀的情绪。 “大师！我还是来了。” 然而真正让杜白惊奇的是，此次他竟然真正听到了圣皇的声音？！ 嗓音有些低沉与沙哑，很有一种独到的成熟男子的魅力，语气中似是有些妥协的意味。 而且这一次，对方一直走到石桌旁边坐下，身形都没有从自己视线内消失，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甚至可以感觉到其从魂魄深处所透露出来的那种晚年迟暮的腐朽感！ “看来这位前辈应该是真的有了一些收获了？”杜白心中暗自思虑，一边观察着这二人的交谈。 此时，灵佑禅师并未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圣皇，似是等着什么。 圣皇也只能苦笑一声，轻轻抬手一拜：“我在此先谢过大师先前的出手相助，若非是你，那次的计划也不会如此顺利。” 灵佑禅师微微摇头，轻声道：“施主不必客气。既是涉及到神佛一事，我自当是要亲自去见一见的。也多亏了施主，我才能找到那些珍贵的经文，让我得以对于佛法有理解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顿了顿，继续疑惑地打量了面前之人，斟酌了一下，问道：“只是既然施主您已经在那遗迹之中得到了你想要的真佛传承，为何会……” 接下去的话并未直说，但是就算杜白也能猜到，更遑论是当事人的圣皇了。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圣皇，虽然听来之前的计划是成功了，但是此时圣皇身上仅仅缭绕了几丝似有若无的佛气，而且看得出并非是其自身修炼而成，更像是从别处沾染而来。 更别提其此时的状态就像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死气沉沉，哪里有半点即将成仙成佛的人的样子？ 哪怕即便只是延长了寿命，也远不该是如此才对！ 更像是根本就没有成功的情况…… 此时，只听得那圣皇长叹一声，这一口气就像是把其最后一丝的执念给轻轻吐了出来，整个人精气神都逐渐垮了下来。 原本该是三十多的男子模样，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出现了些许的皱纹与白发。 甚至变得有些伛偻。 “我当时的确是得到了那一份所谓的传承。” 圣皇身子似是受到打击一般微微一晃，摇了摇头，神色遗憾：“但正如大师你曾所说的一般，这等仙神之物，非得有缘之人才可开启。像是我等无缘的凡人，便是想尽办法也无法强占……” 这一点的确在杜白的预料之中。 若是仙神之力这么容易获得，那么岂不是很对不起那些修炼许久的修士们？ 而接下来圣皇竟是又说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信息—— “而且，那份传承应该并非是完整之物。就好像被有意地分割开来……” 圣皇皱紧眉头，觉得颇为棘手。 原本有缘无缘之类的形而上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他一个理科生头疼了，现在还要加上自己所得到的并非是完整品! 这若是能获得传承才是真的见鬼了吧！ 圣皇也是这时候才真的想明白了。 他是真的大限将至，就连一直站在他这边的老天都不愿意让他继续活下去了。 他先前所做的那一切荒唐事最终所得到的只有一件残次品。 颇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挫败感。 “被分割开来？” 灵佑禅师也颇为意外，确认般地再次一问。 “不错……” 圣皇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精致无比的上品玉盒，放在石桌上。 若是单单从这玉盒外表看，便已然是完美无瑕的造物，说是价值千金也丝毫不为过。而值得用这盒子装得东西，又该是何等的珍贵？ 灵佑禅师沉默了一下，然后方才伸手去轻轻打开了那玉盒。 只见玉盒内是一串表面晦暗蒙尘的佛珠，无法判断其究竟是什么材质打磨而成，似玉非玉，似木非木，但是却能给人一种颇为悠远的时间的厚重感！ “这就是……那位真佛的遗物？” 杜白仔细看了两眼，最后只能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除了气息的悠远之外，果然还是没能从其中感受到什么特殊的地方。有记忆阻隔的缘故，但也有这件遗物本身就没有遇到有缘之人的关系。 而灵佑禅师则是认真地看着那串佛珠，微微皱眉：“施主，你这是……” 圣皇在递出那宝物之后，就好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释怀大笑几声，良久方才逐渐平息下来，最终只得一声叹息。 “我已经悟了，这些事情本就强求不来，我已经活了两辈子，这辈子更是做成了万人之上的独尊存在，又有什么可以贪求不满的呢？” “这等缘分之事，便顺其自然吧……” “这串佛珠便是先前从那遗迹中找到的宝物，在我手中也不过是蒙尘罢了，不妨便交给大师你，或许有朝一日，大师你缘分到了，可以将其遗失的那部分还原，从而成就为真正的真佛……” “若真到了那时，只希望大师能给我这圣朝子孙一些照拂便是。” 自觉无望，所以索性给灵佑禅师结个善缘了么…… 杜白点点头。 虽然仙佛的事情可不像对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但若只是从人性的角度来看，这位圣皇做得已经颇为周到。 第702章 眼熟的地方！ 只可惜，这位圣皇即便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灵佑禅师并没能成功参破其中的秘密，没能成为真佛。 甚至只能在三百年后因受伤而去世。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在这一串奇异的佛珠之上。 “所以灵佑禅师最终也没能参破其中的隐秘，找到剩下的遗失的部分吗？”杜白沉吟着，望向那串佛珠，总觉得其中或许另有什么隐秘所在。 而此时，在交出了那串佛珠之后，圣皇的身影也终于再次开始隐去，就如同之前两次一样。 可以猜到，应该就是那串佛珠的影响，才会给这位圣皇的魂魄留下了最后的一丝印记。 而眼前的画面也随着这一幕的结束而开始变得模糊，场景终于开始了变幻…… 当眼前的画面重新变得清晰了之后，已经变成了之前在现实之中所看见的那座较为朴素的佛殿。 不知是上次见面后的多少年。 此刻门窗紧闭，诺大的佛堂内只有寥寥的几根蜡烛点燃着，带来微弱却经久不衰的光芒，照亮了一片极为有限的范围，就连那巨大的佛像都只能看得清手臂以下的范围，再上方就如同笼罩了一层黑雾，看不真切。 而就在这佛像前，熟悉的灵佑禅师的身影正盘腿坐于蒲团之上，手中持着那串佛珠，闭目凝神，似是正在感悟着其中的隐秘。 但是此时的灵佑禅师并非是先前那环境之中的年轻人的模样，而是接近老年人的状态，头发花白，皱纹深刻，近似于他先前在舍利子上所看见的那一道虚影。 这里的一切都很像是现实，佛堂看来也与现实一模一样，但是从这里环境给他的知觉来看，这里应该还是处于原先的记忆之中。 “那么现在，应该就是这位活佛在研究这串佛珠的过程了？”杜白缓缓走近过去，想要仔细观察这一过程。 然而当走到大约一米的范围之后，却再也难以寸进半步，就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墙给阻隔了开去。 他便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就此停了下来。 因为灵佑禅师已经睁开了眼睛。 只见这一瞬，其双眸中闪过一道深邃的佛光，整座佛殿都被照亮了一瞬，随后所有的光芒开始诡异地朝着那佛珠之中聚拢过。 眨眼的功夫，就连那些烛火都似是黯淡了一瞬，火焰剧烈地晃动，随后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而此时那佛珠之上也开始亮起了淡淡的金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宏伟的气息开始以其为中心朝着四周开始散逸开来！ 即便是知道这只是记忆的画面，但杜白依旧可以感觉得到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即便是他也稍稍受到了一瞬的影响，方才回过神来。 “此物果然已经被激发了！” 杜白并不意外。 或者说如果灵佑禅师这般强大的活佛都无法激活，那才更加匪夷所思。 只是真正吸引他目光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只见那串佛珠忽然自动从灵佑禅师的手掌中飞起，并且其上一道道的金色佛光犹如波纹一般一圈圈地在空气中荡漾开来，直到扩散到边缘慢慢变淡后才逐渐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这佛光所过之处，似乎就连烛火等死物都多了几分灵性。 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象。 灵佑禅师缓缓仰起头望向半空中不断盘旋着的佛珠，面上却并没有激活之后的喜意，反而紧皱着眉头，目光深沉，好似是看见了什么棘手的难题一般。 “果然是残缺了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他低声喃喃着。 随后闭目沉思片刻后，忽而再次睁眼，十分恭敬地低头分掌一拜，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面上。 不急不缓的严肃的声音在空旷的佛殿内不断地回响着。 “恕弟子驽钝，还请佛祖指点迷津！弟子甘愿以余生全心全命，只求寻回遗失之物，重现佛道光芒！” 话音落下不久，杜白心中忽的一动，急忙抬头望去，竟是看见了那佛珠之上竟是光芒大放，璀璨如同小太阳一般，却并不刺眼反而十分温和。 照亮了整个佛殿如白昼后，连带着那巨大的佛像都金光璀璨，好似佛祖正在对其慈祥一笑！ 而此时，那半空之中，佛珠之上开始展现出了一道略显虚幻的画面，应该便是在指示着那残缺的一部分所在的位置。 杜白忙定睛望去，只见那画面起初十分模糊，就好像是在一片黑暗深渊之中缓缓行走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直到不知从何处隐约有了一道光亮传来，眼前的诸物方才真正显现了身形。 也正是在看清的那一瞬间，杜白忽然地浑身一僵，彻底地愣住了，睁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浮现出的画面。 只见那画面之中赫然便是几尊同样巨大的金色佛像，但表面已然如同蒙尘一般黯淡，甚至有些部位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纹！ 就好像是经历了许久的岁月的冲刷而逐渐开始变得腐朽了一般…… 其实巨大的佛像并不惊人，毕竟见的多了。但真正让他感到惊愕的是，这佛像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他敢肯定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 而当那画面逐渐拉远拉高之后，隐约可以看清周围所展现的一部分的环境，似乎是在某处大殿之中，而两旁还有云雾缭绕的诡异壁画…… 杜白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如同惊雷轰鸣，无法平静！ “这……不就是魇龙王的那座宫殿吗？！” 难怪看起来这么眼熟！ “难道说……那残缺的一部分就藏在这里面？！” 这…… 杜白因为过于震惊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逐渐平息了心中的情绪，但依旧有些觉得太过于巧合了。 说起来，他只记得自己的那座大殿是魇龙王曾经占领的一座已经接近废弃的寺庙，鬼城也是在此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但是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竟是有如此的隐秘存在！ 而此时，灵佑禅师似乎还不知道这画面里的究竟是哪里，但是仅仅看这鬼气森森的环境便大致可以猜到定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起来应该是佛堂，却如同群鬼环聚的鬼魅之地，竟有如此怪异之地……” 第703章 有缘人 就在灵佑禅师疑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的时候，画面之中忽而出现了一道漆黑如墨的高大身影，一眼看去竟是身周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雾，虽然看不真切，但分明可以感觉得到对方身上那邪气凛然的气质！ 即便是隔着画面观察，灵佑禅师也能感觉得到那冲天的鬼气森森，即便是他也不由得神色凝重了起来，皱紧了眉头，身子缓缓站立而起，目光紧紧盯着。 虽然看不清其样貌，但是这种冲天的鬼气，绝不是寻常鬼怪可以拥有的！ 甚至就连以往所除灭的一些鬼王层次的鬼怪都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此乃大鬼王！” 那真佛的一部分传承信物竟然落在这等的鬼王手中？！ 他立刻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若是被这个鬼王得到了真佛的力量，那么岂不是天下苍生的大难？ 在如今仙神久不曾现身的时候，又有谁能有足够的力量来阻止对方祸乱人间？ 其实杜白也是第一次以第三人的视角观察到魇龙王的存在，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还没穿越，也就是画面里看到的是真正的魇龙王，而非是他这个“冒牌货”。 只是这个时候，对方意外的并不像是自己所想象中的那么冰冷无情的冷血动物一般，若是不像灵佑禅师一样用有色眼镜去看待的话，那么可以感觉得到对方身上的淡淡的寂寞。 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一人，再无其他同类…… 不过并未给他多余的观察的时间，只见那画面之中，魇龙王忽而似是察觉到了异常，仰头望向画面的方向，随后从喉咙里发出一道低沉隐含着怒意的冷哼声！ “何人胆敢窥探本王？！” 声音中带着一种隐隐至高无上的威严，好似是集万千君王于一身，整个空间都变得肃杀了几分。 其重重一拍扶手，浑身的恐怖的气势顿时爆发开来！ “轰！” 这一瞬间，那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巨大的威力，还未等对方说完，便看见那佛珠所幻化出来的画面犹如遭到巨锤敲击的镜子一般，轰然炸裂开来！ 只瞬息之间便化作了星星碎片的光点，散逸在周围的光芒之中隐去，不留丝毫痕迹。 很快，佛珠上面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了下去，随后似是脱力了一般轻轻坠落在灵佑禅师的手中，周遭也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灵佑禅师静立了一会儿，然后手指紧紧抓住那串佛珠，传音呼唤来殿外的一个弟子。 殿门缓缓打开来，门外一束光亮照入黑暗的殿中，一个中年的和尚快步恭敬地走入殿中。 “师父可有什么吩咐？” “你去查一下，这附近鬼王级的存在……”灵佑禅师轻叹一声，目光却是坚毅。 “师父……这是为何？”那弟子一怔，有些不安与不解。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天下恐有大难要发生，我又岂能束手旁观？”灵佑禅师微微摇头。 能否获得那真佛的传承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阻止它落入那妖魔的手中！ 否则，其万死难辞其咎！ 而当那句话说完之后，眼前的画面便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且黯淡。 杜白也终于明白了关于灵佑禅师要攻打鬼城的主要原因。 也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边就藏着一件宝物结果还不自知的。 接下来，原本以为还会有灵佑禅师找到鬼城的所在并攻打的过程，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周围的迷雾开始逐渐散去…… 等一切重新恢复了清晰之后，杜白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依旧是那一座看来并不起眼的佛堂，面前依旧放着那些灵佑禅师所留下来的舍利子。 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人死无法复生，即便是这等活佛的存在也是如此。 门外依稀还可以听见那些和尚们的说话声与脚步声，看来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唯独有区别的是那木架子上，原本盛放的是被红布盖着的舍利子，如今那布匹却是已经自动伸展开来，露出了下面的约莫七八颗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舍利子。 以及在记忆之中所看见过的那一串真佛所留下来的佛珠！ 甚至不需要他伸手，那一串佛珠便已经自动飞起，落入到了他的手中。 就好似物归原主一般的亲切。 “原来我就是有缘人么……” 杜白淡淡一笑，心中有些感慨。 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难说。 那位穿越者前辈辛苦一生，耗费无数的精力也无法参破神佛的隐秘，无法获得传承，自己过来，却是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坐享其成…… 他轻声一叹，将那佛珠给收好，随后认真地对那舍利子做了一揖。 不管结果如何，这位活佛是真心实意为百姓而牺牲，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尊敬。 更别说，还间接的可以算是自己的大恩人了。 …… 当杜白回到了鬼城之后，没有管其他，立刻便是回到了那座大殿内。 环顾一圈，看着周围那熟悉的景象，森白的雾气缭绕间，左侧那壁画之中的百鬼就好似正在对着自己摇尾乞怜，活灵活现，右侧那一圈圈的黑色莲花在一条血红色的长河中微微荡漾，似是连通着望不见边际的远方，又好似隐藏着什么深不可见的黑暗与诡秘。 深邃且危险。 这些平日里都见得多了，据他所知应该也只有他才能毫无畏惧地观察，其他的鬼怪妖魔但凡是进来这里的，都必须谨慎小心地低着头，万万不可有所冒犯。 就连桃花妖也是如此。 就好像是稍有不慎，就会被囚禁其中永受折磨…… 尽管目前还没有见过那个鬼怪真的被囚禁里面，但谁也不敢真的以身犯险。 微微摇头，他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常坐的那白骨王座的背后—— 那几个巨大的金色佛像也和那画面里所看见的一模一样，头顶几乎顶着大殿的顶端，栩栩如生，表情生动。 除了掉色与腐朽，细微的裂纹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些许。 之前一直都没有刻意去注意，此时抬头望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些佛像都在注视着他，一双已经褪色且干裂的眼球里无悲无喜，反而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隐晦情绪。 这些当然都是死物， 所谓的眼神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而这种错觉若是没有猜错，就是那真佛的遗物所带来的。 杜白伸手取出那串佛珠，轻轻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那几座佛像，目光凝重。 “那就让我来看看，你们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吧……” 第704章 崩塌 当他拿出那串佛珠之后，肉眼可见的，周遭的空气似乎犹如漩涡一般扭曲了一瞬，且恢复的速度极慢，这便使得眼前所看见的一切都好像是歪斜诡异的形态，充满了一种荒诞的违和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些佛像的双目都似乎爆发出了一道淡淡的金光，光芒直直射向了杜白的手中，就好像是被赋予了神智，正在聚精会神地打量着一样。 当他抬眼望去时，可以看见它们身上的裂纹正在不断地扩张着，外表微微鼓胀着，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从里面钻出来！ “果然没有猜错……这佛珠就是开启这些隐秘的关键点。” 杜白手抓着那串佛珠，可以感觉得到佛珠朝着那佛像的方向隐隐传来些许的牵引感，虽然并不强烈，但也可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而且很明显的，当他拿出这串佛珠后周围壁画上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大了。 那些百鬼们不断地在森森地哭嚎着，既好像是怨恨又好像是畏惧，时而更是在敲击着墙面，面部紧紧贴着壁画，挣扎的嘴里发出尖锐且聒噪的声响。 而那些黑色莲花也好像是被大风吹拂一般，叶片晃动的幅度远比之前要大许多，连带着血红色的河面也不经意间掀起了层层的波浪。 隐约可见，河面底下似乎有黑白之物的绰绰影子，但看不真切…… 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那河面下藏着无数双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即便是他也觉得有些让人瘆得慌，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眼见周围那怪异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心烦意燥，索性一甩袖，冷哼一声：“聒噪！” 声音似是有形一般，迅速朝着四周扩散而去，其中蕴含了他自身的力量，也包括一些仙佛之力，蕴含无穷奥秘。 瞬间，一切虚幻的异象尽皆如同脆弱的镜面一般破裂开来，周遭重新恢复了原先的死寂。 除了那佛像的表面依旧在缓缓地皲裂开来…… 他抬步向前，朝着那佛像慢慢走近。 走得越近，越能感觉到手中佛珠的感应越来越强。 当他走到自己的白骨王座之前时，他脚步一顿，选择停下来。 因为可以感觉得到眼前这几座佛像都已经濒临崩塌的极限。 终于。 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最中间的那座佛像的整只原本竖在胸前的手臂竟是轰然掉落！ 杜白微微皱眉，眼睁睁地看着那断臂重重砸在了地板上，声势虽然浩大，却犹如沙砾一般瞬间散落开去，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紧接着，剩下那几座佛像也在迅速地崩塌着，巨大的声响如同雷鸣一般不断地回响着，整个空间都仿佛在颤动着，显得如此震撼！ 而等到所有的佛像都崩溃之后，还留在杜白面前的只剩下了一道白色的光芒，犹如羽毛一般漂浮在半空之中。 光芒初见时有些刺眼，但待习惯之后就温和了许多，更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面对着一个充满智慧的大功德大师，可以从对方身上得到许多至关重要的人生启迪…… 不过没等杜白多看，便看见那白光似有灵性一般瞬间朝着自己飞来！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朝着自己手中那佛珠飞来！ 瞬息之后，一切光芒尽皆散去，留下的只有自己手中那一串佛珠，以及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 那些佛像本身应该也只是承载着这件遗物的道具而已，如今已经完成了要求，自然也就消散而去。 但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佛珠的变化。 只见那串佛珠中明显多出了三颗与原本那些佛珠颜色与材质都不同的珠子。 圆润光滑，晶莹如玉，却又透出一种别样且特殊的白皙与神秘，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神秘。 不过虽然其颇为奇异，但杜白毕竟已经见多识广，很快便认出了其可能的材质。 “这是……真佛的骨珠？！” 能拥有这种强大且纯粹的佛性，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真佛才有了。 而且很明显这一位的实力比起自己先前所见的额祖佛要强大更多，骨质都有所升华，其中蕴含的更是庞大无垠的佛力！ 当他以阴气缭绕的鬼王之身去握持时，甚至会感觉到一种难忍的灼烧刺痛感，直到以本尊的仙佛之力作为掩盖，这才有所好转。 “这一尊究竟是……” 杜白神色凝重，觉得恐怕非比寻常。 尤其是当这件遗物合二为一展现出真正的光芒之后，明显可以看到周遭那些壁画瞬间便安静了下来，甚至那些百鬼犹如瑟瑟发抖一般，恐惧地哀嚎痛哭着。 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天敌…… 他若有所思，重新握紧了那串佛珠，随即一股暖流顺着手掌流入自己的体内，乃至魂魄……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体会中时，忽而殿门外传来了桃花妖有些紧张与担忧的声音。 “大王！是出了什么事吗？” 刚才这座大殿内的动静剧烈得几乎整个鬼城都有所感知，而原本正在和属下们商议着一些鬼城事宜的桃花妖只是一愣后，便迅速朝着这边赶来，生怕出现任何的意外。 尽管她相信以大王的实力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就怕万一…… 杜白沉吟了一下，收好了佛珠，随后伸手一招，沉重的殿门便自动打开了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进来吧……” 桃花妖小心翼翼地走入殿内，她依旧不敢随意张望，当抬头望向魇龙王，见其身形完好，气息也如常之后，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待无意间看见其身后那王座处，赫然可见满地厚厚的沙土，以及原本的那几尊佛像都已经不见了踪迹，显得怪异的空荡荡的时候，不免惊讶。 “本王没事，你稍后带人将此处清扫干净！”杜白随口吩咐道。 “是！” 桃花妖也不敢去多想，连忙点头应下。 不过犹豫了一下，她又是轻声禀报道：“大王，属下还有关于鬼市的规划一事想请您定夺……” 得到杜白的允许后，她便娓娓道来：“依照大王您之前的吩咐，我们鬼市已经基本重新规划完成，已经足以容纳更多的外来者。另外……我们真的要连那些正道人士也一起接纳吗？” 这始终是她最想不通的一点。 那些臭和尚臭道士她是一眼都不想多看的，自成妖之后，所遇到的大大小小的麻烦过半都是与他们有关，自是厌恶至极。 但她也并非是什么嗜杀之人，如果可以和大王一起就这样安安稳稳地经营着鬼城生活下去，在那些讨厌的正道人士不主动来招惹她的情况下，她也不会去主动为敌。 可现在…… 还要和他们主动打交道，甚至以大王的意思要结交为盟友？！ 即便自己按照大王的意思去做，那些自诩为高人一等的正道人士真的会答应吗？ 第705章 乌霜木精 杜白看了她一眼，并不意外她会有这种疑惑。 或者说如果不奇怪才会比较奇怪。 毕竟现在自己所做的是无异于破天荒的事情，打破了妖鬼一界的常规。 但是…… “这是我们改变如今天下格局的必经之路。”他沉声缓缓道来，目光遥望远方，“本王若是要将鬼城的规模逐渐扩大，吸引越来越多的妖鬼主动加入我们，那些正道人士又岂会坐视不理？” 他轻笑一声：“如此多又如此强大的鬼怪聚集在一起，对他们无异于是堪比天灾一样的威胁，自是坐立不安，说不定便又会出现如同先前那活佛的事件。” “这……”桃花妖迟疑了一瞬，随后低头十分坚决，似是视死如归般的答道，“属下甘愿为大王冲锋陷阵，若是那些人胆敢来犯，属下定当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靠近大王您半步！” 上一次若不是她被大王派去城内阻止那些和尚们“度化”普通鬼怪，也不会给那个活佛接近大王的机会！ 即便是自己的实力弱小无法阻止，也至少也要让对方踩着自己的尸体过去！ 杜白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何必要打打杀杀，如果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互相合作不是两全其美？” “既然本王这边所招收的都是与世无争且善良的，甚至也希望人与妖之间能够免去纷争与伤亡，为此可以主动驱除那些恶妖恶鬼，那么本质上与那些正道人士的所求的并无什么区别。” “只要能让对方认识到这一点，那么自然也就有的谈了。” 桃花妖仔细想了想，觉得大王说得有些高深难懂，但又隐约觉得有些道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大王，那些正道人士总有些老古董一般的家伙性格固执，万一他们不愿意接受可该如何是好？” 杜白缓缓仰起头，黑幕中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到那时，本王自然有手段叫他们信服。” “此次的计划便尽快施行下去，此事便主要交由你来负责，本王这几日还有要事处理，若无要紧之事，不必来请示我。” …… 几天之后。 附近一座名叫清柳镇的小镇子上来了几位远道而来的旅客。 清柳镇周围山势较平缓，也没有什么崇山险峻，大路四通八达，往来的行商颇多，所以发展得颇为不错。 镇子虽然不算大，但也很是繁华，人流涌动，来自天南地北，衣着和口音等都各不相同的行商走贩在这里随处可见。 一些平日里或许比较稀罕的物件在这里偶尔也能找到些踪影。 也因此，一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对于这里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存在。 若真要说稍稍奇怪的一点，那就是他们都穿着一袭修长的青色长袖道袍，头顶一束道冠，气质比起寻常人更加清冷许多，好似是鹤立鸡群一般，让人一看便知晓不是那些经常可见的满身铜臭味的商贩亦或是书卷气的文弱书生。 更像是一些从隐修的道观里面走出来的修道之人，而且颇有一些修为！ 也因此，不少人在经过这些人身边时会奇怪地看上一眼，好奇他们来到这种世俗之地做什么。 当然，真要说多么大的好奇心也是不至于的，顶多只是匆匆瞥一眼而已。 毕竟天下奇人异事并不少见，他们来这里可是为了做生意赚钱的。 没有在意那些从别处传来的异样的视线，等来到此地后，这一行五个年轻的道士便熟练地找到了一个看来还是比较舒适的客栈内暂住下，打算先在这里对付几日，后续再依情况而定。 而正值下午，一路上风雨兼程匆匆赶来这里的他们毕竟还没有真的修道成仙，颇有些疲累了，肚子也有一些饥饿，便在大堂内寻了较为僻静的一处桌椅坐下，唤来小二送上来一些招牌菜来。 虽然这地方的菜肴口味不太符合他们的意思，不过将就一些还是可以的。 更重要的是，填饱肚子恢复几分精力后，几人低声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 “大师兄，咱们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清柳镇，接下来不如便分头去打听一下那宝物的下落？” 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师弟有些急性子，对着一旁正在慢慢品酒的大师兄询问道。 那位大师兄握持着酒杯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卫珠，等饭后稍作休息，你便带着几位师弟一同在这镇子里打听一下。但切记一点，莫要声张！这里毕竟还是凡尘俗世，不可太过张扬。” “好，大师兄！”那个名叫“卫珠”的弟子急忙应了一声，然后又有些犹豫地小声道，“不过大师兄，你能不能别叫我全名了？就喊我卫师弟就行了……” 那大师兄一愣，旋即却是面色一正：“卫珠，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姓名无论贵贱也都是父母所赐，岂能因为不好听就嫌弃？卫珠你要记得，我等修道之人也并非是绝情寡欲，这孝道切不可随意抛却……” “哦……”卫珠幽幽一叹，面容苦涩，眼观鼻鼻观心，碍于身份也只能乖乖听着大师兄的训斥。 这次他们所来便是为了替师父寻找一件专门用来炼制丹药的天材地宝——乌霜木精。 此物所诞生的条件极为苛刻，也因为过于稀少，所以苦寻多年都没有任何的线索，那丹药也始终无法出炉，师父可是愁的很的，就连头发都肉眼可见的白了一大片。 这一次偶然得知了这清柳镇的附近有出现过那件天材地宝的消息，可谓是天大的好消息，当即就由这些弟子们抓紧时间赶来，生怕错过！ 若不是那位师父正在专心炼丹药，恐怕早已经心急如焚地亲自赶过来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一定保证可以找到这件极其稀少的天材地宝。 乌霜木精能一次出现一份就已经十分难得，想期望出现两份以上那简直无异于是白日做梦。 但即便如此，没有其他线索的他们也只能期望出现一些奇迹，或者直接找到那位手中持有乌霜木精的人，从对方手中换取到这件宝物。 在他们看来，在这种俗世之中，凡人又怎么会理解这种宝物的真正价值？顶多是当做稀奇好看的物件收藏起来而已，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若是可以直接用大量的金银就买下这件宝物，那就是赚大了！如果不行，还可以用自己的修为制作具有特殊效用的符咒法宝赠予对方进行交换。 对于这些凡人而言，金银和符咒法宝绝对比这个在他们手中只能看看的宝物要有价值得多！ 第706章 酒王比赛 不过这些想得的确不错，可目前来说连人影都还没见着，自然也只能从最初的第一步开始——先打听具体的消息！ 既然师兄已经同意，卫珠自然是待吃完了饭，立刻便拉上另一位同门弟子，一起出门去调查去了。 可怜那位师弟手里的饭都还没吃完，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饭菜的距离越来越远。 “卫师兄，你这么急着做什么？” 待走出客栈进入人来人往的街道后，那师弟擦了擦嘴角，看着走在前面似乎心情很不错的卫珠，不免有些疑惑。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师父正等着这份宝物呢，咱们可得尽快，万一稍微晚了点，被人给抢先抢走了怎么办？” 卫珠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小师弟也是恍然，暗道这位卫师兄平日里颇有些不着调，怎么今日竟然这么尽心…… 结果下一瞬，就看见卫珠的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迹，正惊愕时，左右环顾，却在旁边一个正在卖艺表演的江湖艺人的摊子前找到了他！ 只见这家伙正挤在人群里面，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打量着，一边啧啧称奇地鼓掌！ 丝毫没有先前那副隐修高人的模样。 师弟不禁心里有些无语。 “感情是你自己想趁机偷偷溜出来玩儿呀……” 好不容易把他给拉了出来，卫珠还在回味着：“那江湖艺人还真有些手段，那么长的一根剑都能生生从喉咙里塞进去……” 他试着对自己比划了一下，发觉已经一步到胃了，愈发惊叹。 师弟看他一副还在东张西望，大概是想去看看别的新奇玩意的模样，却骂也骂不得，只能好言劝说道：“卫师兄，咱们此次出来可不是玩儿的，还是先专心找那宝物吧，不然万一被大师兄给看见了……” “没事没事！”卫珠拍了拍胸膛，随后又故作神秘地说道，“你涉世不深有所不知，其实啊，越是这种人烟密集的地方，一些小道消息就越多，说不定就有人知道线索！” “这……”小师弟将信将疑。 真的不是你自己想玩？ 卫珠呵呵一笑，十分的自信：“像是大师兄那些老古板，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所以现在就靠咱们了！来来来，那里好像很热闹，咱们一起去看看！” “啊？” 小师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给拉着往前走去。 而前面似乎的确聚拢着一堆人，人头攒动，不知道正在做些什么。 当两人走到那人群前时，才发现那里竟然是一场酒王大赛！ 看一边墙壁上张贴的告示，分明写着谁能喝最多的酒不醉，那么就是酒王，可以获得百两白银的赏钱！ 百两银子！ 这笔钱不管是对于谁都算是一笔不小的巨款，尤其是此地聚集的都是为了做生意赚钱来的，谁不想白赚这么一大笔钱？ 只是当大部分蠢蠢欲动的人看见那酒楼门前的一坛足有一人高的女儿红之后，险些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简单地衡量了一下，只能选择默默退去，不过也没离开，而是留在这里想看看有没有哪位勇士敢于挑战的。 而且据说这女儿红还只是开始，后面还有猴儿酿、竹叶青、花雕酒…… 这些出了名的酒单单一种就已经足以让人消受了，若是这些酒全混在一起，那可不是简单的喝酒了，就算是酒仙来了也扛不住啊！ 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挑战的人还是有的。 比如此时，那门前一排的桌子上就已经站了七八个壮汉，一人一大碗酒“咕咚咕咚”地喝着，喝完了一碗还会有人立刻添上，保证一刻也不停！ 直到实在喝不下去了，醉的脸红脖子粗，晕头转向站都站不稳了，方才有人抬着下去，记录下他喝下的所有碗数，留作评比。 就在两位道士打量的功夫，已经陆陆续续有了四个人被人抬了下去，嘴里还在吐着酒沫子，惨不忍睹。 但直到目前为止，饮酒碗数最高的也只有二十五碗。 毕竟即便没醉，喝了那么多肚子也该撑饱了，而且绝对不能吐，吐了就得重来！ 那小师弟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正想离开，却听卫珠似乎十分感兴趣地说道：“有意思！我也要参加！” “啥？” 小师弟顿时傻眼了。 这卫师兄到底脑子里想的是哪一出？ 不过这参加倒也不是全凭兴趣，还得交“入场费”一两银子。 这商家倒也奸猾，既赚了名气，还能靠着这笔钱回本。 不过卫珠倒是不在意，因为他相信除了大师兄外没人能喝得过他！这一百两银子他是拿定了！ 而当他上场了之后，周围顿时传来了不少惊奇疑惑的眼神。 “怎么连道士都来了？” “道士原来也能喝酒吗？” “看这副身板，估摸着十碗都难……” 议论纷纷的声音传来。 “我们修道之人又不是和尚，当然能喝酒！” 卫珠瞪大眼睛，毫不客气地回应了一句，随后转头对一旁的负责盛酒的伙计喊道：“一碗一碗来太慢了，你一次性拿十碗过来！” 他可不喜欢被别人看扁了。 伙计一愣，然后转身赶紧按照吩咐拿了十个碗，依次倒满。 紧接着，众人便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看似身板瘦削的道士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喝完了这十碗，几乎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紧接着是二十碗，三十碗…… 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就打破了前人创造的记录！ 众人的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到逐渐不敢置信，十分震惊！ “这……还是人吗？怎么连肚子都没鼓起来？喝下去的酒去哪儿了？！”他们的心里也有这个怀疑，就连伙计若不是在近距离看着对方一口一口全部喝下去了，都会有疑惑。 就连之前还在苦苦支撑挑战的几个壮汉，在看见这一幕之后，也深受打击，呜呼一声只能放弃了。 不过就在众人惊奇的时候，忽而又有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过来，模样普通，身宽体胖，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商贩，但是看其样子应该和这里的伙计是相识的，之前也曾有来挑战过。 因为就连周围的人都认出了他，纷纷出声嘲笑道：“老金，你怎么又来了？” “你前两天还连十碗都喝不过，还是别浪费这个钱去比试了吧！” “对啊，看看那个小道士，都喝得可比你厉害多了！” 猜得出来，此人之前的表现应该并不理想。 那老金却是嘿嘿一笑，挺起胸膛，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回瞪了一圈那些嘲笑他的人。 “你们懂什么？今儿个我老金可和之前不一样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下来，也休想把我给喝倒了！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就瞧着吧！” 眼见周围又是一片嘲笑的嘘声，他一怒，索性转头对着那伙计喊道：“伙计，快把酒给我呈上来！” 第707章 你都看见了？！ 那伙计却也不太相信，狐疑地看着他：“你真打算喝？” “这难道还能有假？” 那老金拍了拍自己肥胖的肚子：“我可是已经久候多时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那一人高的酒坛子，立刻便是眼前一亮，好似是瞧见了鸡蛋的黄鼠狼，立刻嘿嘿笑着走上前去，就差流口水了。 “算了算了！我今天就一个人把这些给喝完！” 言罢，便是走到那酒坛旁边，深呼吸一口气，直接将头埋进那坛子里，“咕咚咕咚”地大喝了起来！ “哎！” 那伙计顿时大惊失色！ 这酒可是还要用来比赛的，若是有剩还能卖钱，若是被这老金给弄脏了，还怎么比？ 别人怎么可能还愿意喝啊！ 而且这种喝法人怕是都得喝出问题来吧？ 万一一个气儿没喘上来，淹死在里头，事情不就闹大了？ 这伙计反应过来后当即便是冲上去欲要阻拦，谁知道刚走到旁边拉住那人的衣服，那老金便猛地从坛子里抬起头来，大口喘着气儿，擦了一把脸上沾着的酒水，还不嫌弃地用舌头舔了舔，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好！好酒！真不错！” 那伙计正疑惑间，无意低头朝着就谈里望去，这一看，顿时双目瞪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只见那酒坛子里方才还有足足半坛的酒，这眨眼间的功夫竟然已经见底了？！ 人真的能喝这么快吗？！ 那伙计僵硬着脖子转头打量了一旁还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副还很游刃有余模样的老金。 看他脸不红气不喘，就好像刚才喝了那么多酒的人根本不是他。 周围的众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呆愣地看着他，时而有人小声议论着。 那老金似乎很是享受众人的惊奇的视线，仰头大笑两声。 “嘿嘿，今日就让你们这些看不起人的家伙开开眼！什么叫真正的酒王！” 言罢，他一把推开旁边的伙计，随手拿起一个大碗来朝着坛子里捞去，当手抬起来时，已经盛满了一碗，即便是远处的众人也能闻到酒香四溢，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接下来，就是这位老金的惊人的表演时间了！ 只见一碗接一碗，眨眼间这酒坛子便已经彻底空空，甚至伙计不得不叫了两个人一起新抬了一坛子酒上来。 结果，没一会儿，竟然也被这老金给喝完了？！ 这下子，周围尽皆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谁都没想到这个前几天还表现得极差的老金，才一转身就变成千杯不倒了？ 而且这么多的酒水喝下去，他的肚子难道是无底洞吗？怎么一点也没变化？ 甚至连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不知何时，就连那卫珠道士都已经停下了手中喝酒的动作，起初有些惊疑，但是隐约间似是发现了什么，眼前顿时一亮，神情变得若有所思，暗自点头。 …… 这场酒王争霸赛今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以老金的九十九碗的惊人成绩夺得了魁首！ 这也使得结束之后，他志得意满地腆着大肚子，微微眯起的眼睛扫过周围那些看傻了的看客们，便欲要离开。 虽然有人颇为好奇想要打探一下他究竟是如何这么短时间就变得这么能喝酒，但是老金似乎都不屑于回答，甩甩袖子扬长而去，留给众人一个看起来很是神秘的背影。 只是没人知道的是，那两个小道士也在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过了片刻之后，一处街角，卫珠和师弟正小心翼翼地借着人群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一边紧紧盯着不远处那个行色匆匆的老金的背影。 师弟抬头一会儿看看那老金的背影，一会儿回头看着卫珠，不免有些紧张地问道：“卫师兄，你该不会是因为技不如人，所以打算暗中打击报复吧？咱们是修道之人，可不能……” “瞎说什么呢？我卫道长像是那样心胸狭小的小人吗？” 卫珠“咚”地敲了他脑袋一下。 虽然的确有些因为被盖过风头的气愤，但更重要的原因却不仅仅如此。 他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学艺不精，师兄我就好好教教你！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喝下那么多的酒？你且开天眼看一看那老金！” “嗯？” 师弟神色一正，赶忙运起法力汇聚在双目的位置，等他如此再朝着那老金的背影望去时，竟是惊奇地看到了一团黑影正盘旋在其腰腹部的位置，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玩意儿！ “莫非……” “不错……这家伙肯定有鬼！” 卫珠说着，眼见那老金逐渐朝远处走去，赶紧挥挥手示意师弟跟上。 这边，老金再次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左右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眼，自觉应该是没人跟着自己了，方才松了口气。 再次左右打量着，找了个无人的僻静小巷子钻了进去，避开行人的视线，随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颤抖地伸出了手指，朝着自己的喉咙里戳了进去，不断地捣鼓着。 “呕……” 好半晌，终于吐了出来。 但并非是预料中的刚喝下去的酒水，反而是一颗指关节大小，晶莹剔透的碧绿色的珠子！ 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宝贝，他脸色一喜，嘿嘿一笑，自言自语喃喃道：“幸好幸好！这宝贝可真不错！虽然贵是贵了点，但也让我在那群家伙面前扬眉吐气了！” “看以后谁还敢拿这一点来取笑我！” “哦？这东西很厉害？”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老金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得意道：“那是当然！我能千杯不醉靠的就是它……” 话刚说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面色陡然一白，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并且慌忙转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个道士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你……你都看见了？”老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面上的肥肉不住地颤抖着。 他对这道士依稀有些印象。 似乎是先前和自己一起比试喝酒的那人。 难道是来报复自己抢了风头的？！ “这是自然。”卫珠笑眯眯地说道，一边慢慢逼近。 老金浑身一个哆嗦，正想转头逃跑时，结果发现自己身后竟然也有一个差不多的小道士，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就好像是在看待一个瓮中捉鳖的猎物。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条狭小的巷拢里，老金已经被两头包夹，无处可逃了！ 第708章 老实交代 片刻后。 “你们……你们是谁？” 老金显然被吓坏了，浑身都在打着哆嗦，肥胖的身子蜷缩在墙角，犹如受惊吓的动物一样，看着眼前两个虽然一脸正气，但做的事情却犹如恶鬼一样可怕的道士。 “这便是你先前能千杯不倒的秘密？” 此时卫珠已经成功从对方手中抢到了那枚外观颇为漂亮的珠子，细细打量着。忽而似是发现了什么，赶忙运起法力仔细品悟着。 觉得里面颇有些奥妙。 与此同时，一旁的师弟则是十分认真地耐心和对方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们都是好人……” “好……好人？”老金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待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一点也不信。 废话，这两个家伙一上来就抢走了自己难得入手的宝贝，让他怎么能相信？ 师弟点点头，继续解释道：“对！你可知道你手中的这宝贝乃是妖鬼的法宝！充满了阴气和邪祟的气息，虽然一时可以帮助你千杯不倒，但是很容易就会使你精气外泄，身体虚弱，甚至长此以往下，寿命减少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感谢我们。我们虽然救下你的性命，但并非是图什么报答……” 他说来十分正气凛然，并且很是谦虚，就好像已经看到了对方得知真相后，悔恨地涕泪横流，跪在地上给自己连连磕头的激动情景。 然而意外的是，老金听完了这一番话，却好像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反而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不必太过客气……呃，你知道？！” 师弟正欲摆摆手客套一下，谁知却听到了这番意外的话，当即一愣，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重重一拍对方的肩膀，怒斥一声：“你知道你还拿着这要命的珠子到处晃荡？而且还敢吞进肚子里比试喝酒？你不要命了？！” 他还当是这家伙偶得宝物，见猎心喜之下才有此作为，谁知道竟然是明知故犯？！ 那岂不是罪加一等！ 当今的世人还真是糊涂，打算人为财死了吗！ “这……” 老金莫名地气势被拍矮了几分，愣了愣，颇有些委屈地说道：“可这珠子本身便只能使用三次呀！我就算想用一辈子也用不了啊！” 之前买的时候，那卖家便已经和他说明白了，他也是考虑再三才会买下它。 三次的精气外泄顶多只能让他生一场风寒之类的小病，顶天了就是发烧卧床一天，不至于伤及根本，这也是他敢于使用它的原因！ 用这点代价换取让别人刮目相看，还能让自己大出风头，还有百两银子可赚，他自觉是十分划算的！ “只能用三次？” 师弟又是一愣，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向一旁正在研究珠子的卫珠身上。 卫珠点了点头，算是证实了这个说法，掂量了一下那珠子，颇有些感叹地说道：“这珠子的确有些古怪。” “这东西显然应该是某个有点修为的鬼怪的杰作，上面施加了一些妖术，才会给它添加了通过吸取宿主的精气来实现千杯不倒的能力。” “但这法术又十分脆弱，顶多三四次便会消散，不至于危害宿主的根本。” “还真有些匪夷所思……” 最让他觉得奇怪的一点在于——这种毫无用处的珠子，究竟是哪个闲着无聊到极点的鬼怪才会选择去花费力气制作它的？！ 因为明面上来看，制作这珠子根本没有半点的好处可以获得呀！ 而且因为这含金量极低，所以制作此物的鬼怪实力应该也不强，只是法术使用得颇为精妙而已。 卫珠起初还以为自己可能捞到了某个大鱼，结果现在来看，却好像并非如此。 顿时不免大失所望。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他握住那珠子，重新望向面前的老金，疑惑问道：“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莫非，你与哪个鬼怪有所勾结？” 他很难想想有哪个鬼怪会特意帮眼前这人制作这种除了喝酒外毫无作用的东西。 “不敢！”老金虽然身宽体胖，但心性胆小，赶忙摇头，“这东西……是我……我买来的。” “买来的？” 卫珠和师弟均是一怔，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之色。 “从哪儿买的？你详细说说……”卫珠沉吟着问道。 老金犹豫了一下，但是当看见对方“凶恶”的眼神时又是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说道：“那是我在一个叫做鬼市的地方买的。” “鬼市？” “不错，那地方很是神秘，类似于咱们凡间的集市，但什么人都有。不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什么东西都有！”他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说一边目光鬼鬼祟祟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吓他。 “有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也有鬼怪、有妖魔……我在那里亲眼看见了由牛头人身的怪物，也有长着翅膀的鸟人，还有很多长相美得不像人，身后却长着狐狸尾巴的女子……” 他一边回忆一边一字一句地说着，脑海中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面色变得有些糟糕，时而偷偷抬起头打量一下面前这两个道士的眼神，然后又做贼心虚般的缩了回去。 生怕自己一时不慎惹怒了眼前两个“土匪”。 反正他此时就想着老老实实交代就行了，至于那颗珠子他也没奢望能拿回来，今儿个自己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而卫珠两人倒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因为他们已经被对方所说的这个“鬼市”给吸引了过去。 “听起来好像有很多妖魔聚集的样子，这附近竟然还有这种鬼蜮的存在？！”卫珠不禁皱眉思虑，觉得此事恐怕比起自己所预料的还要严重许多！ 尤其是在这里还有许多凡人居住的情况下！ 岂不是等同于和一群吃人的野兽为邻相伴？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点有些奇怪。 “你是说，还有像你这样的普通人在那里来往？” 这一点在卫珠看来，简直就好像是一群小绵羊在饥肠辘辘的大灰狼的注视下自由自在地游荡一样。 而且竟然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没错，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虽然不多，但也有一些的。”老金赶紧回答道，“里面会售卖各种各样神奇的东西，从寻常的美味小吃，到神奇的法宝宝物都有！只要能出得起价钱，就能买下！而且据说绝对安全！” “至少我老金进出了好几次，也算买卖了点东西，也还没遇上什么麻烦……” 老金话语忽然一滞，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因为这颗珠子的缘故而遇上了这两个“大麻烦”。 不过这句话显然不好在这里说出口的，只能赶紧换个话题：“不过并非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必须要有专门的符牌才能找到那地方的所在，否则连大门在哪里都找不到……” “还有这种怪事？！” 两位道士都已经隐约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卫珠想了想，问道：“你将那符牌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这……能不交吗？”老金顿时面露难色，显得有些纠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没了它，我就再也去不了那地方了。” “你难道还想去那个鬼怪丛生的地方？！你还要不要你这条小命了？” 师弟难得地暴躁了起来，大声斥责道：“那些妖怪一次两次或许不吃你，但是它们生性凶残险恶，怎么可能会放任这块肥肉从自己手中逃走呢？说不定下一次就会吃了你！” “你还是快快将那符牌给交出来，也好保下你这条小命！你就算自己小命不要了，也得想想你的家人吧？” 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老金总算是勉勉强强将藏在鞋底下的那块符牌给拿了出来，颤颤巍巍地递给他们，看那肉痛的模样显然还十分不舍得。 卫珠左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右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从对方手中夹过这块还散发着脚臭味的符牌，放在眼前不远处仔细打量了一眼。 这符牌看起来似乎是用某种类似薄玉的材料所制作而成，但是雕工颇为细腻精致，上面还有各种玄妙的花纹图案，若是看的时间长了还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恍惚感，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凡俗之物。 更别提上面还散发着阵阵的阴气，却似乎被什么法术给限制了，无法对外界造成影响。 所以就连老金这种普通人也能好好地揣在身上保管，不用担心影响身体。 “这就是那处鬼市的符牌了？” 卫珠能感觉到此物可不像是先前那个珠子一样是个低劣的造物，反而十分精细，如此看来，这老金所说的似乎的确有些可能。 只是目前他们没有实际见识过，自然也不好断言，只能先选择回去和师兄弟他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那……这东西还能还给我吗？”老金还抱存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当然不行！”师弟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这显然害人不浅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还给受害人呢？ 不过卫珠倒是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掂量了一下这块颇为轻盈的符牌，疑惑问道：“对了，你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 这玩意儿不管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会落在这种平平无奇的凡人手上的吧？ 老金面色一滞，犹豫了一下，看他们一副“凶恶”的眼神，方才小声说道：“这是我从一个乞丐手里得来的。” 似是怕他们不信，他还不忘急忙补充一句：“真的！那乞丐快要饿死了，我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个包子，他感恩就送了我这符牌，说是当他住在郊外破庙里的时候，亲眼看见这东西从妖怪身上掉下来！” “但他觉得肯定是宝贝，所以等那妖怪离开之后就偷偷捡了起来，但是不敢随便拿出手。直到被我救了之后才送给了我。” “那你还真信了？”卫珠觉得有些荒唐，奇怪地看着他。 正常来说，谁会信这种事情？ 老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反正只是一个包子的事情，我便想着白信白不信，就想试试看，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这的确是出乎意料的了，而这老金看起来模样普普通通，竟然还真有胆子进去，甚至还从鬼怪的手上成功做了交易活着回来了，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他。 …… 等卫珠二人回到了那客栈之后，立刻便是向大师兄禀报了这件事情。 此时这位大师兄正在房间内专心打坐修行，听闻此事后方才有些神色凝重地睁开眼睛来：“确有此事？” 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了，听起来俨然便是一个鬼怪横行的鬼蜮！ 若是不小心处置，说不定便是一场大灾祸！ “此事我们也是听偶遇的一个凡人所说，真假尚不可知。”卫珠当然不会说出自己在街上到处玩耍的事情。 “此事我们等剩下的师弟们回来再从长计议。”大师兄缓缓呼吸一口气，沉吟道。 他传音给另外的两个师弟，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看见那两人急色匆匆地赶了回来。 “大师兄，我们还没找到什么线索，不过你方才所说的鬼蜮又是什么？” 他们还没弄清楚情况。 随后作为第一发现人，卫珠再次给他们讲解了一下，很快便发现那二人面色大变，一脸震惊的模样！ “这……此地会不会太过危险了？咱们要不要先传信回去给师父，让他联系一下那些师叔师伯们，集齐大家的力量，一起来剿灭这个可怕的鬼蜮？” 他们心有戚戚，颇有些忧虑。 大师兄却是微微点头又摇头。 “禀报是必然的，但是我们既然已经发现了这处地方，万不可就此退缩！等长辈他们过来之后，必然也是需要了解那地方的具体情况如何才可对症下药，不可轻易冒险。” “那么倒不如我们身先士卒，进入其中先查探一番，搜集到可能有用的情报，才会有所帮助。” 虽然大师兄这么说，但是那几位弟子还是有些担忧：“可是这会不会太过于危险了？” 大师兄则是道：“危险自然是有的，那些妖魔诡计多端，极为险恶，可既然那个凡人可以平安进出，那我们难道又比他差了些什么？或许只要小心行事，便可以平安出来。” 旋即顿了顿，声音颇有些激昂且感慨，大有悲天悯人的氛围：“更何况，即便可能败露，我等岂能因为怕死便畏缩不前？那这颗百般磨练的道心又有何用？为天下苍生而死，死得其所！” “不愧是大师兄！” 诸位师弟顿时肃然起敬，满脸的敬佩！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这牌子只有一个，那该由谁去呢…… 默默地，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那一脸茫然的卫珠身上。 “我？！” 卫珠一脸惊愕，目瞪口呆地指了指自己。 第709章 前往试探（六千字） 夜黑风高，抬头望去可见月亮在一片乌云之中若隐若现，本该皎洁的光芒此时却显得有些冷清，照射下来落在街市的石板路上，显得颇为苍白。 穿着一身黑色斗篷遮掩身形与样貌的卫珠在身后一众师兄弟的相送下，有些紧张地朝客栈外走去，不时回头看一眼神色沉重的大师兄，心里实在是有些没底。 “大师兄，万一，我说万一我回不来了……”卫珠忍不住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卫珠，你大可放心！”大师兄却是好声宽慰，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道，“若是你一去不回，那我定会和师傅说明，你的家人也不必担心，我会当做自己的父母一样照看！” 卫珠不禁一噎，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虽然这事情的确是自己第一个发现的，结果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第一个去冒险的人。 大师兄看他迟迟没有动静，再次催促了一声：“卫珠啊，这天色也是不早了，你快些出发吧，免得耽误了时间。” “大师兄，你还是称呼我卫师弟就好了。”卫珠不忘提醒了一句。 “好了，不要闹别扭了！”大师兄却好像是长辈对待有情绪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一声，“快走吧……” 卫珠很想说这不是闹别扭，可惜大师兄似乎并不打算听他的话。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客栈门口忽然走进来了一个胖乎乎的有些眼熟的家伙，一进来便美滋滋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小二啊，来一壶好酒！” “嗯？” 这熟悉的声音让卫珠一愣，忙转头望去，只见那刚进来的客人可不正是白天时候所遇见的那个老金吗？ 这家伙怎么也出现在了这里？ 而之前与自己一起同行的师弟显然也是认出来了对方，惊讶地喊了一声：“是你？” 老金在凳子上屁股还没坐热呢，忽然听见了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奇怪转头望去，当看见了卫珠和那位师弟，以及其余几个同样穿着道袍的男子，当即一愣，面上的笑容瞬间一僵。 然后…… 慌慌张张地起身，朝着客栈门外跑去，简直就好像是偶遇大灰狼的兔子，慌不择路地逃命一般！ “哪里跑！” 卫珠虽然奇怪这家伙为什么一看见自己就跑，就好像做贼心虚了一样，但看他那模样，直觉告诉他肯定有鬼，当即便是大喝一声，身形一闪便是飞快地窜了出去，直直追向对方！ 他脚下似是有风，客栈里其他的客人只觉得似是有一道微风从自己身边拂过，还没回过神来便已经看不见其身影。 眨眼的功夫而已，老金还没跑出几步便已经被卫珠给拦住，而且因为太过心急，还差点被台阶给绊了一跤，整个人踉跄了好几步，好在被卫珠给扶住，不然定会摔个狗吃屎。 就算这样子卫珠还没对他动手呢，这家伙便已经害怕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了。 “求道长饶过我吧！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顶多就是骗一骗人，可没做什么坏事儿啊！”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简直好像自己才是作恶的大坏蛋，对方却是受害人一样！ 此时几位师兄弟也已经陆续赶了过来，那位师弟则是瞪着他：“你跑什么？还怕我们像妖怪一样吃了你不成？” 他们一向都是行侠仗义的好人，救了人后往往都是被感恩戴德，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待遇，自是心中忿忿。 “这……这……”老金不敢说话，结结巴巴。 大师兄这时候则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看向卫珠：“卫珠，这人莫非便是白日时候你们所遇见的那人？” 卫珠点点头，然后伸手强行将老金给扶起来，问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们？不然怎么会见到我们就跑得跟兔子似的？” 老金犹豫了一下，有些懊恼地说道：“这……的确是有一点事情我没和你们说明白……” 卫珠一怔，有些狐疑地从怀里拿出那符牌：“莫非这符牌上面被做了什么手脚？” “不不不，我哪儿有那胆子啊！也没那本事呀！” 老金赶紧摇头，转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其实这个符牌并不是特别重要，就算给了你们，我也能继续去那鬼市里买卖。我怕被你们知道以为我执迷不悟，所以才……” “不重要？” “对，这符牌若是有，的确可以直接进入那鬼市。但若是没有，只要进行登记之后，就也能获得一样的符牌，并非是独一份的东西。” 老金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哪里说得不好而惹怒了对方。 不过说实话，当他这一番话出来之后，众师兄弟顿时便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倒是卫珠却好像如获至宝一样，面露喜色，赶忙回头对着他们说道。 “哎呀，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大师兄，既然这符牌并不重要，那不如咱们一起过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这……咳咳……”大师兄看了看众师弟，又看了看一脸喜色的卫珠，试探着问了一下，“真的要我们一起去？” 卫珠坚定地点了点头：“人多力量大，有大师兄在，寻常的鬼怪咱们也不必畏惧了！” 大师兄一怔，沉吟了一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有道理，那我们便一起过去吧。我的三分本事也深得师父真传，或许能有些作用。不过为防意外，所以咱们年纪最小的师弟还是先留在这里，万一出现了意外，也好告知一下师父……” 他神色感慨，仿佛肩负了什么重大的责任。 而老金则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那诸位道长，若是没我事了的话，可否先让我离开了？我家妻儿老小都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卫珠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怒斥一声：“还敢骗人？这大晚上的跑出来喝酒取乐，你会在意你的妻儿老小？” 老金顿时哑口无言。 他又继续道：“你便随我们一起过去！你既然已经去过了一次，总对那里比较熟悉一些！” 更何况此人明知故犯，还打算之后偷偷前去，简直是无可救药，必须要好好教训一顿才行！ “一起去？！”老金顿时面露苦涩，然而看眼前之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拒绝的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 等到众人尽皆准备完毕之后，已经是深夜时分了，街市上的行人也已经少了很多，就连客栈都已经打算要准备关门休息了。 留下了最小的一个师弟留守之后，在老金的带路下，众人快步朝着那个传说中十分可怕的鬼市前进。 行程看来颇有些距离，好在有他们所绘制的神行符的帮助下，众人在越过一座险峻山峰之后，望见了一片宽广的似是完全被黑暗笼罩的地域之后，很快便已经抵达了那位置附近。 此时，周围的氛围也瞬间变得阴森了起来，就好像前一脚还在人间，后一脚却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了地府，周围鬼气缭绕，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阴风让人觉得汗毛颤栗，浑身都感觉不适。 好在几位道长身上都有修为护身，不惧这种程度的阴气。而老金虽然只是普通人，但是早有经验的他机智地准备好了一件厚厚衣物，整个人非但不冷，反而还暖烘烘的。 当然，也和他本身的脂肪比较厚重有关。 大师兄闭目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神色愈发沉重：“此地阴气如此之重，这里所聚集的妖孽恐怕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多得多啊！” 不过话音刚落，却听见一旁的卫珠的声音传来：“没错。不过大师兄，你看那边就知道……” “嗯？” 大师兄疑惑地转头望去，却见卫珠正神色呆滞地朝着不远处的某个方向打量着。 他顺着其视线望去，目光顿时一怔，旋即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只见自从他们踏入这里之后，周围已经逐渐开始出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鬼怪的身影。 这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这里可是鬼市，若没有鬼怪才奇怪。 但真正的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些鬼怪的修为！ 一眼望去，竟然没有百年之下的？！ 甚至两三百年的都不在少数！ 最强大的甚至还有五百年修为的老妖怪！ 他们浑身僵硬地眼睁睁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猫脸老婆婆拄着拐杖，缓缓从他们身前不远处走过。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更不敢加快脚步超过对方，深怕被对方发现自己人族的身份…… 对方看起来虽然十分瘦弱且矮小，好似是弱不禁风，但是其身上那股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似有若无的气势却是从未见过的恐怖！ 浩瀚无垠，好似狂风暴雨，是让人几乎感觉到无法呼吸的威压！ 他们印象中所见过的最强之人也就是他们的师父，但在面对这位大妖的时候，却也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万幸的是，对方似乎也是来参加那鬼市的，也并非是与他们为敌，所以气势并未针对他们，反而十分平稳，若是不仔细去观察的话，未必可以察觉得到对方那可怕的实力。 “这地方……有点不对劲。” 卫珠咽了咽口水，尽量注意让自己的视线不会集中在那位老人的身上。 毕竟据说某些强者就连别人的视线也能察觉到，万一被误以为自己等人对其有敌意，那可就完了。 连鬼市的大门都没进去就全军覆灭，他们过来岂不是只剩下一个笑柄？ 其它的师兄弟也都纷纷点头，深以为是。 他们似乎都有点小看了这个地方。 连五百年的老妖怪都会在这里往来，那鬼市里面会不会还藏着更多更可怕的鬼怪？ 想想就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就在这时，虽然他们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去招惹，但是那位走在前面的老婆婆却忽而脚步一顿，就好像是听见了他们的心声一样，转过头来瞥了他们一眼。 被那道阴冷的目光注视到的瞬间，就好像坠入了冰窖一样，背脊一凉，他们瞬间浑身一僵，整个人都不敢动弹了。 他们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自己的身份被察觉到了？” 不过万幸的是，那位老婆婆似乎并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意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有些疑惑之意。 “你们……也是来参加鬼市的？” “果然被发现了！”众人顿时呼吸一滞，感觉生命危险即将来临。 这时候还是老金比较熟练，也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位老婆婆的可怕实力。 只是觉得这猫脸老婆婆虽然长得可怕，但是实力好像很弱，在鬼市里面见多了就不觉得可怕了，所以赶忙出来在他们被吓到的时候打圆场。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恭敬一拜，答道：“对对，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可能不太懂这里的规矩，还请见谅……” 这几个道士或许抱着要剿灭这里的念头，但是他见识过这里的真实情况后，深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可不想和这些蠢货一起死在这里，最好能糊弄过去便是。 “原来如此。你们注意一些，莫要在这里惹事。” 老婆婆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如此说了一句，然后便转身继续走着。 这让几位道士一愣，虽然有些没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目前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了。 “她究竟有没有发现我们的身份？” “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不然又怎会如此突兀地说出那句话？”卫珠仔细思虑了一下。 “那如果她已经发现了我们是道士，自然知道是仇敌，又怎么会没有对我们出手呢？”另一位师弟有些想不通。 在他们的认知里，道士和妖怪就好像是生死仇敌一样，从来就是你生我死的状态。 这时候，还是老油条老金出来解释了两句。 毕竟他还真担心这几位大哥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还连累了他一起遭殃！ “你们有所不知，在这鬼市以及附近范围内，禁止任何仇杀，打斗等行径！一旦被发现或者有这个苗头，就会被这鬼城的执法队给抓捕起来！” “轻则剥夺进入鬼市的资格，重则打散百年修为，甚至斩杀也并非不可能！总而言之，谁也别想在这里惹事！” 老金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是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却是头头是道，一副仿佛曾经亲眼见识过的模样。 也是因为曾经他因为害怕惹怒到那些鬼怪，所以仔细地研读过这鬼市的资格，随后认真观察之后发现的确如此，这才放下心来做买卖。 几人闻言才有些恍然，难怪那位老婆婆不出手。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个更让他们惊惧的问题—— 能够让这么多的鬼怪，甚至不乏五百年及以上的修为大妖，都只能乖乖遵守这种规则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怖实力？！ 他们可是知道的，这鬼怪向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主，以大欺小并非什么罕见的事。 以往印象里，靠着强大的修为直接强抢，谁还敢讨个公道不成？ 这些问题他们暂时不敢多去想，当前更重要的是继续前进，去那到处都透着古怪气息的鬼市里面一探究竟！ 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越是往前走，越是发现周围所出现的鬼怪越来越多，强者亦不乏少数。 如先前那位猫脸老婆婆此刻去比较起来，似乎都只是不太出众的一位。 最强者甚至还有七八百年的鬼怪，浑身的鬼气森森，周围的妖魔甚至不敢靠近，因为若是靠的太近，可能会被那森冷的气息给冻成冰块。 终于，在他们浑身颤抖的脚步中，终于看见了那鬼市进出的大门。 门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也都是许多的鬼怪，不过也有好几个和他们一样戴着遮掩面容的斗篷的人。 气息暂时无法分辨，但很可能也是人族。 看见前后左右都是实力强大的鬼怪，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就在他们排队的时候，忽而身旁不知何时窜出来了一个鼠头人身的矮小如七八岁孩童的小妖怪，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色衣服，神迹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对他们说道：“嘿，大兄弟，我这里有点好东西，你们要不要看一下？” “啥？” 几位道士都是头一次看见这种事情，都是愣住了。 卫珠想了想，忍住心里想把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揍一顿的冲动，小声问道：“什么东西？” 这小鼠妖顿时猥琐地嘿嘿一笑：“我看你们定是识货的人，这就给你们看看！别人我可是不随便给的！” 说着，它偷偷打开了衣服的一角，而展露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些搔首弄姿的母老鼠的画册…… “……” 众人顿时面目呆滞，卫珠看到那肥硕的老鼠，更是差点吐了出来。 先别说他们是道士，修身养性，就算是老金这样的普通人，也绝对不可能会喜欢这种玩意儿的吧？ 那小鼠妖还不自知，嘿嘿一笑，十分厚脸皮地夸耀着：“诸位且看，这可是我们鼠族中有名的大美人，很受欢迎的呀！你们若是喜欢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忍痛割爱……” 只是还没等它说完，忽而一道黑影在其背后出现，粗壮的大手一把将它的尾巴给抓住，整个人给倒着提了起来。 “早就发现有人在这里捣乱，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算是抓住了！” 那赫然是一个穿着某种盔甲制服的狼妖，修为大约两百年上下，眼神凶狠地盯着手里那只瑟瑟发抖的小鼠妖，然后又看了一眼道士他们。 “你们继续好好排队，莫要和这种偷奸耍滑的家伙往来，否则没有好下场！” 言罢，便是提着那老鼠妖扬长而去，估计是没有一个好下场了。 卫珠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望着老金，眼神有些古怪：“这鬼市里还有这种家伙？” 老金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这里龙蛇混杂，什么样的家伙都有。不过像这只老鼠妖一样的只会出现在外面，它们这样的奸猾小人可进不去鬼市。” 等到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们之后，果不其然，在得知了是第一次来，那位看守大门的山羊精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便递给了他们一人一块玉牌。 “这东西切记好好保管，若是丢失了补办还是小事，里面你们购买的时间丢了那可就亏大了。” “这时间也要钱？”一位师弟有些惊愕。 “这是自然！”那山羊精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们，“真当我们鬼城是在做善事呢？想来的妖怪可多着呢！” 这话的确，身后一大堆的鬼怪正排队等着呢。 大师兄则是按住了师弟的肩膀，传音道：“无妨，这赠送的一个时辰便已经足够我们观察了……” 等几人进入这扇门之后，看见这与想象中的阴森森的鬼蜮截然不同的繁华的街市，则是再次让他们目瞪口呆，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好在周围来来往往的鬼怪证明了这里应该的确是那个鬼市。 卫珠愣了愣，转头对大师兄道：“大师兄，这里好像和咱们想的不太一样……” 大师兄环顾四周，皱了皱眉：“不要急，以我的经验，往往这种平静的外表下有着十分可怕的危险，说不定就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暗中伺机给我们最后一击！” “我们绝对不能放松警惕，趁着这段时间继续观察……” 诸位师弟深以为是，点点头，决心不能被这看似和平的表象给欺骗，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以防有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而在这里简单地走了一下，他们却发现似乎……可能…… 这鬼市还真就是自己所看见的那么简单！ 街边随处可见各种人间界里面的那种商店铺子，也有小摊小贩。一些实力可怕的鬼怪甚至为了一点银钱而十分耐心地给那些商贩们讨价还价。 即便已经到了几乎剑拔弩张的地步，依旧十分克制，谁都不肯率先动手。真谈不拢，大不了就甩袖子走人，或者屈辱地接受这个价格。 他们明白，毕竟按照规定，会动手的家伙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而看到了这么多琳琅满目的东西，简直就好像天南地北的玩意儿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尤其是看见了某个售卖天材地宝的店铺，十分夸张地宣称是天下宝物都能找到，卫珠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向负责带路的老金。 “这里真的什么都能找到吗？” “大概是的。”老金想了想，迟疑着点点头。 至少他几乎所有的需求都能在这里找到，虽然买不买得起是另一回事。 “那乌霜木精会不会也能找到？”卫珠有些兴奋。 第710章 试一试？ 这倒是出乎了众人的预料，不过若真如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或许还真有那么一丝可能…… 不过大师兄却是皱紧眉头，压低声音告诫道：“卫珠，你可知道此地便是那些鬼怪们用来迷惑我们心神的地方！说不定就在暗中使出手段来引诱我们堕落，从而迷失我们的本心！” “我们定然要再三小心谨慎，切不可中了它们的计谋！” “大师兄告诫的是！我们现在可不是在寻常的街市之中，这周围……”一位师弟目光扫过四周，当触及到那些诡异而又强大的鬼怪时，浑身一震，“可全都是鬼怪，万万不可小心大意！” 原本信心满满出发来到这里，本来还想着有大师兄在，就算真因为揭穿了这鬼市的真面目而遭到袭击与围杀，也可以至少打上一打，让对方付出足够的代价！ 即便他们真的身死，也可以让鬼怪们意识到他们人族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哪想到等真到了这里却发现，恐怕才刚出手，就那守城的守卫已经足以收拾他们了。 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而且这里的人个个都安安分分守规矩，他们竟然连找个借口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搞得好像他们才是大反派一样…… 这对这几位的打击可是极大的，这会儿走在这里简直就如履薄冰，大气也不敢多喘。 卫珠虽然还想说什么，不过看他们那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又咽了回去，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 不过就在他们在鬼市里闲逛的时候，杜白这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大王，有下面的人禀报说是有四个道士进入了我们鬼市范围内。” 桃花妖进入了大殿之内，对着正坐在白骨王座上闭目沉思的魇龙王禀报道。 她的目光偷偷瞥过那尊高大的身影，却也不敢多看，迅速收了回来，只是心里有些微微惊讶。 自从先前那几尊佛像破碎之后到现在，大王一直都待在这大殿里面，以往偶尔还会出来巡视一番，但是最近却意外地没有出门。 最惊讶的是，虽然大王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是她隐隐能感觉得到大王身上的气势越来越深邃且恐怖，即便明知大王不会伤害自己，但是心里还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那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近似于天敌的威压…… 虽然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大王越来越强了，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蓦地，魇龙王缓缓睁开了眼睛，一道似有若无的金光从其眸中闪过，先前那淡淡的威压感更是强大了几分，让桃花妖的头更低了些许。 “道士……”魇龙王也即杜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望向桃花妖，“总算是来了，本以为还会过些时候。” “大王您已经猜到了？”桃花妖一怔。 杜白微微点头：“鬼市的规模越来越大，来往的鬼怪也越来越多，百里之内凡是稍微有些名头的妖怪都知道，想找到珍贵的宝物，要么是天南地北到处去找，要么就是来我们这里！” “尤其是如今，在本王放开了限制之后，凡人也已经可以往来，开始渗透在人间的影响力。” “知道的人越多，那些正道人士只要稍微有些脑子，就不会不知道。” 桃花妖用满是敬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旋即问道：“那大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处置他们？” 杜白沉吟了一下挥手道：“我们不必主动去接触，派人盯着他们。暗中安排一下即可。等他们真正认识到我们鬼市的魅力，自然就离不开了。” 他对于自己所打造的鬼市还是很有自信的。 那些正道人士也是人，只要没有真的成仙，那么就会有七情六欲，总会有想要的东西。 鬼市，就可以满足这一点。 杜白微微一笑，心中自有思量。 当然等他们认识到这一点后，那才是一场真正的“灾难”开始。 …… 而此时，几位道士正在一家商铺门口驻足观望着。 “大师兄，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卫珠盯着商铺里面的人群，小声说道。 “冷静，这是骗局！”大师兄目光沉着，双手环抱于胸前，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你们不要被眼前的一切给迷惑！” “可是……这种宝物出现在眼前，不去试一试会后悔终身的吧？”卫珠小声嘟囔着，目光紧紧盯着商铺里面的动静。 只见那里一处柜台前，一位妖媚的狐妖姑娘正手持着一叠的黄色符纸，笑意盈盈地望着面前一众争抢的鬼怪们，时不时还抛个媚眼。 只可惜她所面对的不是人间那些经不起诱惑的穷书生，在这群鬼怪的眼里，她的美貌根本比不上她手里那叠黄色符纸来的吸引人。 一个个的睁圆了眼睛，望眼欲穿地就盯着那符纸，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 “诸位好汉，机会难得，这些符纸今天只剩下这些了，若是不抓紧机会，说不定大奖就会离你而去了哦！” “今天的宝贝都在这里，你们可看见了吧……” 她指了指身后柜台里的一众天材地宝，尽皆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若是放在外面，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给争抢呢。 然而现在，却都是被作为奖品给附赠…… “给我来两张！”一头牛妖没等她把话给说完，就把几枚银钱拍在桌上，大吼一声。 这一句话就像是打破了平衡，顿时，周围许多的鬼怪尽皆争先恐后地争抢起来。 “给我一张！” “我要五张！” “三张！” 现场纷纷攘攘颇为吵闹，而店门外，几个道士惊奇地看着这些不乏一些实力颇为强大的鬼怪争抢着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符纸。 简直堪比在外面争抢天材地宝时候的生死斗争，虽然没有直接动手…… 其中那牛妖运起法力，手中的两张符纸的表面顿时浮现出了一朵幽蓝色的火焰，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把它们给燃烧殆尽。 而就在它屏住呼吸紧张的注视下，那符纸上缓缓地飘出了两行大字，赫然分明都是“谢谢参与”…… “又没有中！”牛妖大怒，忿忿地将手心里的一点还没燃烧殆尽的残渣给丢在了地上。 “魇龙王想出来的这种东西真是太可恶了，我老牛辛苦攒下来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那你下次还赌不赌呀？”狐妖笑嘻嘻地看着他。 “下次我一定中！”牛妖大鼻孔吐出一缕青烟，大声吼道。 正说着呢，旁边竟是有一个小妖怪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 “咦，好呀，我中了！” “畜生，你中什么了？！”牛妖怒瞪它一眼。 “我中了……这好像写了个贰？”那妖怪不太认识字，不过基础的数字还是认得的，笑嘻嘻地抓着那剩下的半张符咒去狐妖姑娘那里兑奖去了。 “恭喜，是二等奖……”狐妖自是乐得看见有人兑奖的。 有人中奖，那买的人肯定就越多，她的工钱也就越多。 “可恶！”牛妖甚是眼红，奈何自己手气不好，更是看不得别人得意的样子，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对着就站在门前的几个道士吼了一声，“看什么看，别挡路！” 言罢，就粗暴地推开他们走远去了，显然肚子里满是火气。 “这……” 两个师弟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符咒看来这么简陋，甚至只能显示几个字，却也能被这么多的妖怪争抢……那位魇龙王还真是个妙人，竟是能发明出这种新奇的事物！” 而就在他们不注意的功夫，老金也凑热闹上去买了一张，可惜也没中奖。如他这种凡人，只要贴上进门的玉牌，符咒也能发挥效用，也算是颇为贴心了。 不过也是小钱，老金倒也不在意，只是意犹未尽地对几位道长说：“道长，你们不如也去试试？还挺有意思的。” “不必了。我们心意已决，这种粗浅的类似赌博的伎俩根本迷惑不了我们。”大师兄沉声道，“卫珠，咱们……” 只是话还没说完，忽而听闻店铺里面那狐妖有些惊讶地说道：“哎呀，诸位好汉有福了，刚才咱们掌柜的说要追加一个特等奖，是非常难得一见的乌霜木精哟！” “机会难得一次，诸位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的四位道士顿时沉默了下来，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而店铺里面的惊呼声也是此起彼伏。 “乌霜木精？不是前些日子才出现过了一个吗？这么快又有了？” “不愧是鬼市啊！这种难得一见的东西都能这么频繁地出现……” “之前好像是被一个凡人给碰巧捡漏了，也太浪费了。这次不知道咱们有没有机会……” 几个小妖怪的议论纷纷也是落入了道士们的耳中。 “原来之前我们所听说的那乌霜木精也是在这里出现的？”小师弟结结巴巴地说着。 “那这次……” 卫珠小声地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一脸冷漠的大师兄。 大师兄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几个师弟都在看着他，不禁一愣。然后皱紧眉头，轻叹一声：“买！” 真香！ 第711章 真要卖？ 只不过买归买，但是有没有钱则是另外一回事。 “咱们好像没钱……”卫珠神色凝重地说了这句话，也让诸位师兄弟再次一愣。 然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又将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看热闹的老金身上。 “嗯？” 老金眼睛一瞪，万万没想到这些道士看起来人模人样，结果转头又开始打他的钱主意了？！ “我的钱绝不可能会交出来！就算你们打死我也一样！” 他可是最视财如命的，尤其是在他大约弄明白了，眼前这几个道士似乎并不是真的土匪，反而还挺好说话的。 而这几人也的确不可能会去抢他的钱，眼下也只能尽快去凑钱，争取在那大奖被抽到之前买下！ 老金这时候也为了自己的钱着想，主动给他们出主意：“几位道长若是想要钱的话，在这鬼城里办法的确是有许多的。” “不过眼下急用钱的情况下，最合适的办法应该便是去典当了……” “典当？” 大师兄有些疑惑，从怀中掏出一枚金锭：“这些钱不够吗？” “哎哎哎，道长这便想错了，这些凡间的钱在这儿可是不能用的。”老金赶紧解释道，并且忍着肉疼拿出来了一枚鬼城专用的铜钱。 “这才是这里的钱！” “还有这种事？”卫珠主动接过来看了一眼，刚一入手立刻便是眼神一变。 这铜钱上面赫然有着一种强大存在的气息，强大到让他几近窒息，让他不由得心头一紧。 而这种气息便是最好的防伪证据。 就算别人想模仿，也仿不出来的。 他们想要得到乌霜木精，还真必须要先融入这里，换到钱才行…… 不过问题又来了…… “咱们能典当什么？” 眼看那些符咒正被许多的妖怪争抢着，已经拖不了了，大师兄索性一声令下：“快！咱们抓紧时间！” 在老金的带领下，几人匆匆来到了那售币坊，东拼西凑试图攒钱。 “这……” 那负责掌眼的白发老叟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桌子上摆着的一把上好的桃木剑，一时竟是说不上话来。 “你们确定要卖？”他眼神古怪地看着面前几个一看就是人族的家伙。 不对，更准确地来说似乎是道士。 可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眼前这奇怪的景象。 几个道士，竟然把自己降妖伏魔的桃木剑等器具卖给一个老鬼？！ 这究竟是他没睡醒还是这几个道士睡糊涂了？ “当然要卖！” 卫珠有些肉疼地咬牙切齿说道。 这把剑他可是很爱惜的，这会儿卖出去自是十分舍不得，只是眼下情况紧急。 一把上品的桃木剑和乌霜木精相比哪个重要他还是有数的。 “这个嘛……”老鬼仔细打量了一眼，不过也不敢伸手去碰，然后想了想，排出了十枚大钱给他。 “就这么点？”卫珠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那是自然，你若是觉得低，大可以去街上摆摊售卖，只是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又能卖多少钱，老朽我可就不知道了！” 老鬼却是一脸自信的模样，似是在说你爱卖不卖。 形势逼人，卫珠也只能屈从了，忍痛接过了那几枚铜钱。 不过这么点显然是不够用的，几个师兄弟赶紧凑一凑。 有的拿出八卦阵，有的拿出铜镜，身上那布兜就好像百宝袋一样，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还有好几张符咒，原本都是用来降妖除魔的，当时带来之时也是存着保命的念头。 却万万没想到这会儿全都“资敌”了…… 等众人神色呆滞地从这店铺里走出来之后，身上的钱财总算是多了一些，然而代价却是身上稍微值钱的物件全都留在了身后。 卫珠回头瞥见那老鬼一副乐呵呵的伪善模样，就忍不住“呸”了一声，小声骂了一句：“奸商！” 大师兄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才意识到自己的护身符刚才也被卖了，更觉心痛，身子差点都踉跄了两步。 好半晌才稳定下心神，幽幽一叹：“快回去吧，可别耽误了……” 好在这里的东西都只是属于典当一类，一定期限内若是有钱，也可以去赎回来。 当然，赎回来的价钱就不一定和卖出去一样了。 等几人一起回到了那店铺内的时候，还好狐妖姑娘手上的符咒还没卖完，瞧见他们之后还主动招揽了一声，抛了个媚眼：“几个少侠，要不要也来试试手气？” “买！”抱着全师门上下所有人的期望，大师兄深吸一口气，上前拍出所有的钱！ 换回了一叠的符纸。 等他们拿到手之后，却是互相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动手。 “万一……没中呢？” 那不是完蛋了？ 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们身上的钱全部加一起，也买不了一个完整的乌霜木精，也只能借着这种办法取巧。 只是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最后由大师兄做主，大家轮流来抽签。 老金其实也是手痒难耐，很想过来插一手帮忙，只可惜却被谢绝了。 “此事毕竟事关我们师门大事，不好让别人插手。”大师兄义正言辞道。 而这厚厚一叠，就算一张张来也是耗费了好一些时间。 甚至到最后，其他妖怪都已经不买了，好奇地看着这几个奇怪的斗篷人围坐成一圈排排坐，想知道他们究竟能不能抽中。 而这一叠里面的确也出了好几个奖，但都不太重要，也并没看见特等奖的身影。 卫珠眼看手里最后的几张，都有些灰心丧气了，无精打采地开启了剩下的几张符咒。 直到忽然一道夺目的金光从其手掌中窜出！ 他一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符咒上缓缓飞出来的“特等奖”三个大字！ “我……我中奖了？” 狐妖姑娘的反应倒是极快，眼前顿时一亮，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金色大字给吸引过去，不动声色地把手心里藏着的几张精心准备的符纸放回到了柜台下面。 然后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到卫珠的身边。 “恭喜这位公子荣获特等奖！奖品是乌霜木精一份！” “就……这么简单？” 当卫珠捧着那一个小小的玉盒的时候，还有些发愣，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地就获得了这宝贝！ “还请诸位下次有机会，多多来光临我们的店铺哟！”狐妖姑娘顺利完成了任务，自然也是心情不错，对他们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道。 当然有没有下次就是另说了，不过现在对于这几位道士来说的确是喜出望外的。 意外获得了乌霜木精的喜悦暂时冲散了他们对于这个鬼市的忌惮与担忧，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欣喜的笑容，就连一向不爱笑的大师兄都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轻快的笑意。 至少此次回去可以完美地交差了啊！ 卫珠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笑容一僵，想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我们的法宝等物件都还抵押在那售币坊呢！” 他们难道要就这么除了乌霜木精外两手空空地回去？ 他们可是万万舍不得的。 更别说他们这些靠降妖除魔吃饭的道士们，把自己吃饭的东西放在鬼怪那边像是什么样子？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给笑话。 “大师兄，咱们还得想想办法把咱们的东西给拿回来……”他小声向大师兄提醒道。 大师兄一愣，也是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情，蹙眉沉思。 “这倒是个问题。” 偷抢之类的手段显然是不行的，他们自己实力不足，反而容易引起麻烦， 那似乎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赚钱！ 然而想要赚钱又是谈何容易？ 他们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也罢，时候也已经不早了，咱们先行回去从长计议，以免客栈里留守的小师弟太担心我们……”大师兄长叹一声，如此说道。 等他们几人离开鬼市之后，没人注意到那柜台里的狐妖姑娘眼珠子咕噜一转，赶忙挥手驱散开面前一众的鬼怪们，转身去向上头禀报此次的战果了。 很快，从桃花妖那里得到了计划成功的杜白微微一笑，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内。 只是桃花妖还有些不解：“大王，那乌霜木精在我们鬼城虽也不算什么珍贵的物件，但对于凡人来说也是稀少的宝贝。正常来说他们也该花费好些功夫去搜寻。我们这般暗中相送，他们会不会占了便宜就走，不再来了？” 杜白缓缓摇头，轻笑一声道：“你对人性太不了解了。这些人就算是修仙之人，但终归只是小辈，心性不强，尝到了甜头之后，很难拒绝这种诱惑。” “你便等着看罢，他们一定会再来的……” 对症下药是良策。对待凡人的诱惑不外乎金钱与名利，对待道士和和尚，则要换一个思路。 正巧，鬼城两者皆有，不管他们想要什么，这里都能满足。 甚至以杜白这些时日以来的了解，就算是仙人，只要有足够的筹码，一样能蛊惑。 谁能逃得过这种诱惑？ 桃花妖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第712章 同一个道友？（四千字 ） 等几个道士回到了客栈时，已是接近清晨时分。 深夜时出发，却是批霞而归，还能听见鸡鸣犬吠声，身周那些鬼怪们也已经逐渐消失，熟悉的人气反而愈来愈多，恍惚中有种隔世的错觉。 一直等在客栈里面的小师弟整夜未眠，心惊胆战地期盼诸位师兄们可以完好归来，又觉得这个要求太过艰难，想到可能出现的最糟的情况，不禁愈发害怕。 害怕如果只剩下了自己该怎么办，那些鬼怪们会不会来把他也斩草除根。也害怕自己应该和师父怎么交代……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宿，忽而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动静，吓得差点想要捏动手里的神行符跑路，忽而察觉到那话语声似乎有些耳熟，不由得先是一怔，然后面色顿时一喜！ “师兄！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赶紧出门去迎接，果然是看见了几位师兄都完好无缺地回来了，而且好像都没有受过伤，这可真是让他喜出望外了。 唯一有一点奇怪的是，几位师兄的神色都有些奇怪，情绪都有些低落…… 他心中顿时一惊，猜测莫非是受了什么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伤，比如蛊毒什么的？ 只是当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的时候却发现是他自己想多了，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此行……颇为顺利。”大师兄缓缓说道，目光却有些游离，似是在想着某些事情，“而且我们还找到了乌霜木精，完成了师父的任务。” “竟然这么顺利！师兄你们辛苦了！” 小师弟更是兴奋，然而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却诡异地发现几位师兄都神色呆滞，皮笑肉不笑，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显得十分不符合常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问道：“怎么你们好像都不高兴……对了，那个鬼市里面怎么样了？你们这么顺利地回来，应该并非十分危险的吧……” 一旁的卫珠却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很危险，小师弟你修为不够还是不要了解太多的比较好。” 这句话不管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如此。 可怕的妖怪，以及不知不觉中就让他们身无分文可怕招数…… “那咱们会不会打草惊蛇了？不如咱们先行撤退，等师父他们过来之后，再一举进攻剿灭它们！” 小师弟虽然忧心忡忡，但还是很有一番谋略。 然而这个计划却被诸位师兄异口同声地否决了。 “且慢，我们还是先待在这里吧。” “不错，那鬼市说起来倒也不至于可怕到让我们退避三舍的地步……” “的确，我们道家子弟，明知有鬼怪在前，却临阵脱逃的话，岂不是叫人笑话？” “的确如此，我们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观察敌情，也好在师父到来之前尽可能地掌握情报，给师父老人家减少麻烦……” “对对对……” 诸位师兄你一言我一语，十分默契地都同意要留下来，一个个十分正义凌然，谁也没提要走这件事。 就连以往最小心谨慎的大师兄此次都一言不发，只在他们提议留下来时默默地点了点头，神色却一言难尽，似乎有难言的苦衷。 “你们怎么好像怪怪的……”小师弟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忽视了什么细节，好像他们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一样。 “哪有！师弟你想多了。”卫珠赶紧打了个哈哈，免得被小师弟给察觉出来了不对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一晚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会有这种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说着，他就给小师弟讲了一些在鬼市里面的可怕见闻，比如什么好几百年的老妖怪遍地跑，各种恐怖的鬼怪群魔乱舞…… 可是把小师弟给唬得不轻，暂时也就没有纠结于这些事情了。 卫珠很满意小师弟容易忽悠的性子，随后安慰了他一句：“行了，你这一晚应该也一直在担心我们没睡好，不如早些休息！” 小师弟被这一说，才感觉倦意上涌，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几位师兄在他离开之后，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拉上了老金一起去另外的房间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老金对此还是保持着一个一脸懵逼的状态，对这几位道长硬拉他入伙的行为表示十分的抗议！ “我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昨晚一晚都被逼着和你们一起游览鬼市，这会儿都快睁不开眼了，各位好汉，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老金指了指自己重重的黑眼圈，声泪雨下。 直到大师兄默默无言地掏出一锭分量不轻的金子放在了桌上，顿时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老金眼疾手快地接过那金子，放在嘴边咬了咬，一看竟是分量十足的真金，立刻便是改了颜色，笑眯眯十分热情的说道：“诸位道长，完全不用把我老金当外人，尽管使唤便是！” “不困了？” “困？我老金三天三夜不闭眼也没有任何问题！诸位道长别开玩笑了。”他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胸口，顺便悄悄地把那金子藏进怀里头，一点也不觉得硌得慌，反而觉得非常舒服。 “那就好。接下来咱们仔细讨论一下怎么赚钱的事……”卫珠接上话茬，神色严肃地说道。 能不能赶在师父来之前，把自己的东西给赎回来，这就是重中之重！ …… 几天之后。 杜白控制着的魇龙王身体再度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可以感觉到体内某种神秘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复苏着。 这应该便是那佛珠所带来的影响，里面所蕴含的一些信息足以让他品味许久。 当然，那是一个颇为漫长的过程，他现在倒是更在意眼下的关于正道人士的事情。 他召来桃花妖，询问了一句关于那几个道士们的境况，看看一切是否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当然真要说担心也不至于。 在他想来，即便那几个道士真就清心寡欲不受诱惑而离开，也无所谓，大可重新寻找目标。 只是得到了桃花妖的回答之后，他眼里满是古怪之意。 “你是说……他们非但没有赚到钱，反而越欠越多了？” 越赚越亏？ 这几个道士莫非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天真单纯？！ 他原本的意思也只是想通过一些小手段来诱惑他们多来往于鬼市，增加正道人士对于鬼城的正面认识。 谁知道他们竟然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桃花妖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暗中派人观察他们的经过，也不免觉得好笑，轻声答道。 “大王，您有所不知，那几位道士起初的确是想着赚钱来将他们的东西都给赎回去。只是若是要赚钱，难免会需要与我们鬼城更多地往来，更深入到诸多生意中去……” “也因此更难免的，会接触到一些他们抵抗不了的诱惑……” 桃花妖这么一说，杜白倒是有些明白了，大约就是这么个道理。 杜白从现代模仿了一些吸引人的手段，那些道士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见多了也就被吸引了进去。 结果一通下来，赚到的钱还没花出去的多，反而倒欠了一屁股的债，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不过杜白毕竟也不会一直将目光放在他们的身上，而是问道：“据你之前所说，他们已经通知了其师门长辈，现在可有消息？” 桃花妖点点头：“回禀大王，据我们暗中派人跟踪调查，其师门的长辈应该过几日便会到来此地。届时……” 她微微蹙眉，面露几分难色。 虽然以他们的修为来说，在人间界或许称得上一位高人前辈，但在她的眼中根本不足为惧。可关键是究竟要以何种方式来对付他们？ 桃花妖有些为难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来意不善的家伙自是敌人，大可随手解决。但是这个办法现在并不可行，有悖于大王的意思。 可若是真要让这些家伙进来鬼市那也不太妥当。 那些老顽固们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那么好糊弄了，他们道心顽固，绝非寻常弟子可以比拟，鬼城里的一些新鲜事物也无法诱惑到他们。 这种情况下，让他们随意进出反而可能会使得鬼市的秩序混乱，不利于管理。 好在杜白也是理解她的难处，没有将这些事情也全权交托给她处理，而是神秘地微微一笑：“不必担心，等他们过来之后，就由我亲自去招待便是。” 修道之人么，道心坚定是他们的优点的确不错，可某种时候，也是他们的缺点…… 若是发现自己最敬仰的“仙神”都在为鬼市背书，那还能有胆子说出一个“不”字来吗？ ------------------------------------- …… 几位道士暂住的客栈内。 天色已经接近深夜，天上一轮弯弯的明月高高悬挂，天气比起之前几日灰蒙蒙的时候要好了许多。 也正是适合深夜出行的好时机。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师弟隐约听见房外似是有什么“淅淅索索”的衣物摩擦的动静，就好像是有人正在悄悄披上衣物出走。 他本也没有在意，正想翻个身继续大睡。谁知忽而感觉下腹部一阵胀痛，强烈的尿意传来，暂且打断了他的睡意。 也只好先起身披上一件，刚下床却忽而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对劲，和自己睡一间房的那位师兄的床上不知何时好像没了人影？ “师兄也去茅房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倒也没有往别处想去。 人有三急，修道之人也不例外。 只是就在他打开门之后，门外隔壁房门口的古怪的四个黑影却让他当场愣住，起初的略微迷惑之后，双目逐渐睁大，满是惊愕地看着他们那僵住的背影。 “这……师兄？” 只见这几位师兄不约而同地都穿着一件黑袍遮掩着身形，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似是正打算下楼去，结果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给逮了个正着！ “你们怎么都这幅打扮？” 回过神来之后，小师弟用满是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么晚了还这幅打扮，难道是要集体出去做贼吗？！ 就算是做贼也用不着几个师兄一起出动吧？凭着他们手中的法术，什么金银财宝不能手到擒来？ “啊……我们哈哈……对了小师弟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卫珠心里暗道一声不妙，竟是被小师弟给发现了，但是面上还保持着师兄的威严。 “我有些内急……”小师弟老实地回答了，“那师兄你们呢？” 卫珠偷偷瞥见其房内今天没有助眠的宁神香，才意识到是自己忘记了，不禁有些头疼。 事到如今也只能打个哈哈：“其实……是我刚巧在这里认识了一位见识很广阔的道友，只是他不喜白天出门，所以现在想要去和他聊一聊，谈谈心。” “道友？”小师弟转而又望向另一位师兄，“那师兄你呢？” “唔……实不相瞒，我也认识了一个道友，在这如此皎洁的月光下谈心论道，岂不也是一桩美事？说不定更有助于自己的心性提升！”那师兄义正言辞道。 明明是随口胡扯，结果说得振振有词，差点连他们自己都信了。 “也是道友？你们认识的，都是同一个道友？”小师弟更加迷惑了。 “没错没错，我们师兄弟四个都是去和那位道友论道的，小师弟你道行不够，还是别掺和了，快回去睡觉吧……” 卫珠赶紧附和了一句，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了一句。 “这……” 小师弟虽然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时候看大师兄也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似是有什么心事一样，也就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下来。 然而就在卫珠几人以为蒙混过关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谁料忽而一道天空之中炸响的雷霆之声传来，震得整座客栈都是微微一颤，几位师兄弟也被吓得面色苍白，眼神惊恐！ 然而诡异的是，听到这巨大声响的似乎只有他们几人而已！ 第713章 天机不可泄露（四千字） 其他的那些客人都还在呼呼大睡，那些伙计们也在收拾打烊，有条不紊，一切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甚至连抬眼看一下的动作也不曾有。 这本身已经足够奇怪，但让这几位师兄弟惊吓的并非如此简单，而是这道雷声他们可是十分耳熟的……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向着客栈的大门望去，只见一道苍老的身影缓缓出现。 这位老道身着一袭黄色八卦道袍，头上端正地束着道冠，虽是白发苍苍，面上皱纹许多，但谁也不敢小瞧了他。 其瘦削的身体里隐含着极为强大的气势，压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师父！” 几位道士却是不约而同地恭敬跪下，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毕竟这位便是传授道法于他们的师父——灵修子！ 据说已经有一百五十年以上的年纪，却还能正常地活动，虽然近日以来已经不常走动江湖，但是人间正道中还是时长流传着他的名号，谁都要尊敬称呼一声前辈。 最重要的是，其道法高深莫测，虽然还及不上天师的名号，但也是极为强大的存在了。 此次得知了鬼市之后，便是由其亲自赶来。 几个年轻道士们见师父终于赶来之后，心中却依旧没能安定下来，反而有些担忧。 以往时候，师父是他们最大的主心骨，无论多强大的鬼怪都无法敌过师父。 然而此次，他们越是深入了解这鬼市的背后的存在，就越是发觉到那巨大的恐怖！ 就算是师父，恐怕也无法抗衡…… 不过这些显然是后话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师父虽是来的轻飘飘，但是每一步却好像是踏在了他们的心头上。 那每一下的脚步声都是如此的沉重，让他们的头不断地往下低的同时，额头更是流出了许多的冷汗，却也连擦一下的力气也不剩了。 师父的严厉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他们，就好像是在看待几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此时灵修子的进来也同样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连小二也没有上前招待。 他便如此自如地走上了二楼到跪着的他们的面前，凝视了一会儿后，皱紧眉头，缓缓开口用沧桑的声音说道：“你们可知错？” “师父，我们知错了！” 卫珠他们虽然敢糊弄小师弟，但是面对师父是决绝不敢的，甚至都不敢说谎，立刻就是承认错误。 他们被师父教养多年，自是知道师父的脾性。 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而且还说谎！ “知错便好。”灵修子缓缓点头，并未过分苛责。 倒是小师弟一直低着头，听了之后忍不住时而看看师父，时而看看几位师兄，一时有些两眼发懵，有些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心里则是在暗自琢磨着。 “师兄他们不是替师父找到了乌霜木精，应该是大功一件呀！怎么好像还犯了错似的？” 而灵修子望了一眼客栈下面逐渐冷清下来的景象，缓缓道：“在外面也不怕被别人看了笑话，进房间里细说。” 几个弟子闻言赶忙送师父进屋，然后等师父坐在床上之后，他们再乖乖地跪在地上，听候吩咐。 灵修子的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的身上，神色有些格外的凝重：“那鬼市莫非是有什么古怪？才能将你们全都给迷惑住，甚至不惜欺瞒同门师弟？！” 卫珠身子一颤，抬眼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然后很快又缩了回来，小声道：“原来师父您已经知道了啊……” “哼！你们浑身鬼气森森，好似是个从黄泉路上逃回来的厉鬼，根本不像是个修道之人，我灵修子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瞎了这双眼睛？” 师父话语里隐含着怒气，满是对于几位自己尽心培养出来的弟子却自甘堕落混入鬼道之中而怒其不争的愤懑。 “这……”卫珠等人顿时哑口无言，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才恍然发现原来是这段时间自己出入鬼市太频繁，以至于连自己身上的气质改变了都不知道，更是有些后悔。 灵修子逐渐平缓心中的怒气，沉声问道：“你们虽是在来信中提到了那鬼市是个极为危险的所在却不详细。你们经过这段时日的经历应该已经有所了解，详细说来，莫要有所隐瞒！” 几个师兄弟下意识对视一眼，自是不敢再有所隐瞒，赶忙将这段时日的经过全部给讲了出来。 尤其是在说到自己等人本想去赚钱，结果反倒是越欠越多这件事深感羞愧，不敢抬头看师父的脸色。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阴沉的可怕了。 就在他们说完之后，便听到师父重重拍了一下床板，满是怒意的声音响起： “可恶！” “你们资历不深，自是认不出来那所谓的鬼市分明便是蛊惑人心的手段！创办之人必然有极大的图谋！而给你们的那乌霜木精固然看似不错，却很可能只是一个引诱你们越陷越深的陷阱而已！” 灵修子目光凝重，震声说道：“若是置之不理，日后定然会形成一个巨大的隐患，届时如你们这般，人鬼不分，生死紊乱，天道亦不复存在！” “既是如此，不如便由我亲自出手将那鬼市给剿灭，以绝后患！” 只是此话一出，场面却是瞬间安静了下来，诸位弟子面面相觑，一副有话却不敢说的模样。 半晌，才有胆大的卫珠小声提醒了一句：“师父，那里太过危险，您可能……或许……还是再叫几个帮手会比较妥当一些。” “荒唐！这天下我哪里去不得？”灵修子却不信，反而觉得是几个弟子小瞧了他。 直到…… 当灵修子逼着几个弟子带他走上了当初他们所走过的那条通向鬼市的道路之后，才意识到似乎他们所言非虚…… “你们怎么不早说？” 灵修子感觉自己简直就好像是走在狼群里面的小绵羊，浑身的灵压都已经紧绷至极限，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目光时而扫过周围路过的那些鬼怪们，瞳孔紧缩。 虽然他对自己的修为十分的自信，但是奈何周围那些路过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鬼怪啊！ 看看前面的那一只，三百年的修为！ 看看后面那一只，好家伙，四百年的修为！ 而像是这样的家伙显然还不在少数，就算那些只有百年修为的小妖怪也是比比皆是，一只两只或许他还能轻松应付，但如今相比之下他自己的修为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卫珠有些无辜地说道：“师父，我们可是早就提醒过您的，是您执意……” 灵修子眼睛一瞪：“那是我老糊涂了，你们不知道拦着？” “啊？”他们顿时齐齐一噎。 不过走到这里，灵修子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继续走了。 凭借他的道行，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那鬼市的真正危险根本不是表面上这些鬼怪那么简单。 里面深处还有更可怕的力量在潜伏着，那绝非是他可以抗衡的存在。如今他过去，简直和送死无异。 甚至他所知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比拟！ 灵修子紧紧地盯着那鬼市上空的一团黑云，缓缓一叹。 “恐怕当真是需要我联系那些道友们，聚集天下英杰一起才能剿灭此地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行离开……” 他心意已变，打算先带着这几个弟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是话音刚落，却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这位道长，都来到这里了，不进去坐坐吗？” “谁？” 灵修子一惊，他刚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等他赶忙回身望去时，竟是看见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正立在自己等人身后不远处，微微笑着望着他们。 虽然看似对方身上和气势都没有任何起眼的地方，但是那一双如墨般的眼眸里却仿佛是蕴含着无上大道一般，深邃幽暗如同星空，让对视之时心中不由自主生出自我的渺小与畏惧感。 “绝非凡人！”这是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虽然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在他看来，既然出现在了这里还邀请他们进去看看，那么定然是鬼市一方的人…… 决不能放松警惕！ “你又是谁？”灵修子慎重问道。 目光紧紧盯着对方，却又似乎感觉不到实质，更觉心惊。 “我……我只是那鬼市主人的朋友而已。”那中年男子轻笑一声。 “朋友？”灵修子目光一凝，“你也是妖魔？”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若是真打起来，恐怕自己毫无胜算！ “妖魔？我可不是什么妖魔。”旋即却听其否认道，“只是觉得或许你值得我一见，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灵修子却并不打算听他的话，眼下也不确定对方是否是在拖延时间，与其继续磨磨蹭蹭，不如来个了断！ 他刚想说话，随后却见那男子轻轻一挥手，眼前的场景却是瞬间巨变，似是腾云驾雾一般，让他整个人不由得一震！ 正准备运起法术，谁知下一秒便已经如同落脚在实地，没有了刚才飘忽的错觉。 “这是？”灵修子惊愕地四周望去，却是发现自己此时竟正站在一片云端之上，脚下依稀可见那鬼市的全貌，还能分辨到一个个人影攒动的景象。 对他来说腾云驾雾并不稀奇，他自己也会。奇怪的是对方为何要将他给带到这里来。 “请坐吧，这里的一桌宴席便是我为你所准备的。” 然而这时候，那男子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当他回头看去时，却发现对方竟然已经在这云上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看起来十分美味。 “不知你们可有什么忌口，所以每样都准备了一些，便随意罢……”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盘腿坐在地上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酒香似是有形一般缓缓飘出，伴随着天空中一轮比起地面看显得更大许多的弯月银白色光芒洒下，形如一层银纱，朦胧且散漫，更显香醇，惹人肚里酒虫躁动。 但是灵修子怎么可能会去喝这种来路不明的酒，反而愈发警惕。 他手掌一震，凭空出现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虽然看似寻常，但是那似是切开了落下的月光的剑锋足以可见其锋利。 谁知那男子却是哈哈大笑：“吃饭喝酒，你又何必拿出武器来打打杀杀呢？” 只见其伸手随意一招，他手中的剑便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飘飘然地落在了云端的另一头，牢牢地斜插在那里，不再动弹。 灵修子眉头深皱，不仅是因为觉察到自己的实力远不如对方，更是因为察觉到对方屡次的出手都没有丝毫的鬼气，反而有种淡淡的仙气，随性而为。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真如此好奇我是谁？”那男子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抬眼望着他，似是随口一问。 灵修子郑重点点头。越是观察，他越是觉得眼前此人非同寻常。 “也罢……” 灵修子忽而听到其一阵长叹，随后眼前的景象忽而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地缓缓旋转起来，一幕幕令人惊奇的景象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仙气缭绕的亭台楼阁，空中盘旋飞舞的仙鹤，清澈的灵泉缓缓流动，还有腾云往来的仙子仙童们…… 和他典籍中所记载的仙界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 而那位方才所见还平平无奇的男子正衣着华贵地坐在仙座之上，神情淡然，好似周围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只是并未给他详细观察的机会，眼前的一切又是如同幻想一般破裂开来，回到了方才的云端之上。 此时那位男子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如何，现在明白了吗？” “仙……仙……”灵修子瞪大了双眼，满是敬畏地看着对方，心中更是震撼无比！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本是来除妖魔的，结果竟然见到了一位人间已经上千年没有消息的仙人？！ 只是没等他说完，那男子便是轻笑一声打断了他：“嘘，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你心里明白便好。” 但话是这么说，其身上所释放出来的那一丝丝仙气虽然并不十分强烈，却是货真价实，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灵动了几分！ 若说先前的可能是幻境，那这仙气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灵修子急忙跪下，欲要磕头：“在下明白……” 但就在他要磕下去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了他。 “磕头便不必了，我特意现身，可不是来受你的参拜的。”那“仙人”如此说道，随即伸手指向云端之下，那一片鬼市里面的繁荣景象。 此时正是半夜时分，也是鬼市最热闹的时候，数以万计的鬼怪就在这里来来往往。 虽然鬼市已经扩大了数倍，但还是可以看得出，依旧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你在那里，可看到了什么？”破有深意地问道。 第714章 镖师（六千字） “什么？”灵修子一愣，顺着其手指往下望去，在看见那些鬼怪之后不由得沉思了一下，方才试着回答，“有很多的鬼怪妖魔？” 却见那男人摇了摇头：“不，你只看到了表面，但是他们其实也只是一些希望可以拥有安定生活的普通人而已。正如凡人有善有恶，鬼怪之中也有不愿争斗的类型，这个鬼市，便是留给他们的桃源之地。” “可是……”灵修子再次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不妥，“可是他们本就是妖魔鬼怪，并非人族的同类，又岂能真正地和平共处？” “哈哈，不试试又怎么知道？”那男子笑了笑，指着他道，“其实此地便是我出手的一次尝试而已。” “这鬼市原来是您的手笔？”灵修子忽而恍然，觉得自己大约是猜到了某个真相。 这鬼市的范围如此之大，所牵涉的妖魔更是数不胜数，再微小的力量汇聚起来也是极为恐怖，更何况这里？ 恐怕也只有真正的仙佛才有足够的力量来掌控全局，不至于引起祸乱来！ 由此，他心中也不免更是震撼。 这鬼市乃是仙人的布局，那么恐怕所谋图的要比起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大一些！ 男子点点头：“不错，正巧此地的一位鬼王魇龙王与我志气相投，我便假借他的手，创造了这一个地方。起初只有鬼怪的往来，到如今慢慢放开对于凡人的限制。” “而结果很不错，至少目前来看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也没有出现什么争斗。反而，倒是有几段偶然的良缘诞生于此，也算得上一段佳话。” 灵修子没有说话，只是凝神静静听着。 “不过至今为止还有些缺陷。”男子话音一顿，目光从地上的鬼市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还缺少你们正道人士的相助。” “只有你们也能接受我的想法，那么才有真正成功的机会。” “至少，也不能反对。” “你意下如何呢？” 灵修子想了很久，终于苦笑一声：“既然您都如此说了，我们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倒不如说，既是仙人的意思，那么几乎就已经可以确定成功，因为不存在反对的人。 事到如今，倒不如赶紧支持来得妥当一些。 尽管他目前还无法认同这位仙人口中的人与妖共存的可能性，但他只能选择相信！ 相信以仙人的实力足以安排好一切！ 他的话一出口，便感觉到那“仙人”颇为欣赏地看了他一眼，浑身无形的压力也好似陡然一轻。 “不错，既然你能有这种觉悟，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若是有机会，你不妨也多了解一下这鬼市。应该算是一个颇为又有趣的地方。” 话音刚刚落下，灵修子正欲回答，眼前的一切竟是再次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一切开始缓缓地破碎开来。 当他猛然再次回复清醒的时候，竟是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地，旁边还站着自己的几个弟子们，而那“仙人”原本站立的地方，此时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此时，旁边卫珠疑惑地问道：“师父，您怎么突然愣住了？我们还走不走了？” 灵修子一怔，方才意识到刚才可能只是那位仙人故意只给他一人看到的场景，心中感慨其手段高深之余，也重新转过身望向那鬼市的方向。 “鬼市啊……” 他低声喃喃着，脑海中回忆起先前“仙人”曾与自己所说的那番话，甚是感慨。 他决定相信一次！ “先不走！我们去那鬼市瞧一瞧。”灵修子言罢，抬腿朝着那鬼市的方向走去，只是此次却不再如先前那般小心谨慎，反而抬头挺胸，底气十足。 毕竟就连仙人都要特意来见自己一面，不就相当于仙人在支持着他吗？那这里的鬼怪再多再可怕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而他一走，只留下身后那五个弟子一脸茫然，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师父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不过这个问题暂且留到以后再讨论，先得赶紧跟上师父才行。 “你们既然已经来过了这里，便由你们带路，为师要好好看看这个地方。”灵修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他现在索性连伪装也不做了，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这里。 等入场排队时候，一身道长法师的打扮更是惹得了无数的鬼怪瞩目，也有不少的议论纷纷。 这简直和这鬼市的阴恻恻的氛围格格不入，更别提那些本就对于正道人士十分敏感的妖魔了。 不过好在，的确没有任何人选择动手，顶多是奇怪地打量几眼，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 而没人知道的是，那云端之上，撤去了原本那中年男子模样伪装的杜白重新展现了魇龙王的高大身形，目光注视着下面的几个道士，嘴角微微一翘。 计划虽然有些偏折，不过倒也和自己所预料的差不多。 而无数朵粉色的桃花瓣随这冬夜的寒风飞舞逐渐在身后不远处汇聚起来，一阵光芒闪过，出现了桃花妖地娇媚的身形。 她一双美眸里满是崇拜地望着杜白的背影，恭敬地说道： “大王果然好手段！这一手将那老道士给唬得分不着东南西北，险些连属下都被骗了过去……如此一来，那老道定然不敢再有任何反对。而有这一个突破口，想必接下来就顺利许多了！” 杜白笑了笑，轻轻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他当然不会直说，自己刚才给灵修子展现出来的其实都是真实的场景，就算是法海这样的真佛转世过来也一样会被迷惑，无法幸免！ 因为那本就是他依照先前在赤羽大仙梦境中所看见的有关于一部分仙界的场景给照搬过来的，自是和真的一模一样！ 至于“无意中”所泄露的仙气，那自是更不用多说…… 他这般想着，低头看着那灵修子在几个徒弟的带领下游览着鬼市的全貌，心中也不免稍稍松了口气。 演这么一出好戏，可比真正大打一场还要劳累许多。 “好在，一切都圆满完成了。” 正道人士有这位灵修子的相助，应该不会再格外针对鬼城。即便还有老顽固，自己也可以再来这么一出敲打敲打。 免得有人以为自己的“仙人之力”也是假的。 不过在此之前么…… 他缓缓抬起头，深邃幽远的目光望向遥远的东方。 “我也该去解决一下许久前所留下来的那些小麻烦了……” ------------------------------------- 幽静的一片树林里，参天大树比比皆是，落叶铺满的地面上时而裸露出崎岖的树根，又好像连接成了一体，好似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布在土壤之下的渔网，弯弯曲曲，逐渐蔓延向幽深的树林深处。 天空之中一轮骄阳撒下温暖的阳光，一道道光束顺着树叶的缝隙落下，虽是冬日，却也在这片空间里的空气也显得颇有些夏日闷热的感觉。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隐隐约约逐渐传来了沉重的脚步踩踏在干枯的落叶上的脆响声，以及车轮在山路中滚动的声响。 在这片格外静谧的山林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更是忽而惊起了一群飞鸟，叽叽喳喳地展翅飞往远处，一阵扑腾声散去后，空中缓缓落下些许的杂色的羽毛，浮在地面落叶之上。 直到一双厚重的踩踏在了上面，当再次抬起之后，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脚印与些许的碎片。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以及滚滚的车轮。 那由两匹马拉着的沉重的货车上盖着白色的麻布，但是明显也能看见下面一个个厚重的用油布密封起来的木箱。 层层保护，显然里面所存放的事物价值不小。 马车的四周则是依次护卫着一个个穿着简练，气息豪放的男子，横眉怒目，腰间更是别着刀剑，手掌随时都握在刀柄之上警惕着这四周，显然都是功夫不浅的练家子。 而他们的服装背后还绣着一个颇为显眼的秦字，应该都是同门师兄弟。 “大哥，还有多远？” 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 抬头望去，可见正坐在车顶之上的一位汉子忽而一跃而下，手中提着一个水壶，只是里面似乎已经被喝了个干净，即便壶口朝下也没有几滴水洒出来。 此人比较罕见的顶着一个大光头，嘴边却是留着两撇小胡子，颇有些奇妙的组合。 “二弟，别急。” 走在最前方的一位相比之下气息更显温和一些的中年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到。 “我看这地图，大约咱们这山路才走了一半不到，还有好些路要走，若是你现在便心急了，那岂不是白给别人偷袭的机会？” “我们秦家镖局，行走江湖除了一身武艺之外，更重要的是小心仔细，莫要心浮气躁！” 大哥的目光说着扫过周围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幽暗的树丛之间，时刻不曾放松警惕。 有过经验的他越是走到这种崎岖的山路之上，越是不敢放松。他很清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土匪山贼从那些阴暗的角落里跑出来。 到时候，别说押送的货物了，便是小命怕是也难保！ 那光头的二弟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光溜溜的脑袋，叹了口气。 “大哥，道理我都懂，只是这鬼天气实在是怪得很，明明这冬天还没过去呢，这儿怎么就这么热了呢？一时口干舌燥难忍，害得我带的水都喝完了。不如……嘿嘿，大哥你让我喝点酒吧？” 他说着，两眼泛光地望着大哥。 然而那位大哥却是坚决地否定了，呵斥一声：“想都不要想！二弟，你可知道我们押镖的规矩？万一押镖途中喝酒误事了怎么办？我们镖局可丢不起这脸。至于水……” 他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水壶丢给他，淡淡道：“我的水壶里还有一半有余，你拿去喝吧。” “那……大哥你怎么办？” 光头二弟抓着手里的水壶，回头看了看自己镖局的那些师弟们，他们身上的水也都已经所剩无几了，更别说帮到他们。 估摸着若是这鬼天气再持续一会儿，他们就真要面临无水可喝的窘境了。 “不必担心。” 大哥展开手中的地图低头看去：“我看这地图上写着，沿着这条路往前应该会有一个叫做水原村的小村子，虽然不算繁华，但应该已经足够我们补充物资了。到时候我们在那里歇息一日，二弟你也可以喝两口酒解解馋。” 毕竟别说别人了，押送这一趟镖长途跋涉下来，他自己也有些怀念酒的味道了。 “可以喝酒？嘿嘿！那可真是太棒了！” 二弟显得颇为兴奋，连带着车队的那些师弟们也都精神一振，感觉原本疲惫的手脚也重新有劲儿了。 “大家加把劲，赶紧过去那村子落脚歇息！到时候我请你们喝酒！”二弟振臂一呼，顿时周围几人连声欢呼，还传来阵阵大笑声，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顿时变得欢快了几分。 似是连树林阴郁的环境都被驱散了些许。 只是就在他们抓紧时间赶路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远处出现的一道奇怪的身影。 只见那男子一副寻常中年男子的打扮，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倒更像是一个读过书的穷秀才。 要说奇怪的地方就是此人正盘腿坐在路边，闭目养神，就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直到看见了他们的身影出现，才奇怪地露出了一抹笑意，缓缓起身对他们抱拳行了一礼。 “诸位好汉，你们可是要前往那水原村？” “嗯？” 几位镖师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中的警惕。 这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普通人问路？ 此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古怪的意味。 对于这些行走江湖已久的镖师们来说，自是更加小心。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等着我们？”那光头的二弟首先站出了一步，质疑道。 “我只是一个碰巧路过的普通人而已。”却听那人微笑着答道，“至于故意等着你们更是没有的，只是恰好遇到而已。” “不过正巧在下也想去水原村，不如我们一起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一起？你自己长着腿，也没受什么伤，怎么不自己过去？”那二弟望着他，觉得奇怪。 “只是因为在下找不到去水原村的路而已。”那人轻叹一声，面色上有些遗憾。 那秦家镖局的大哥和二弟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些猜测。 “难道是此人迷路了？” 但也说不通。毕竟这座山的大路只有这一条，只要不故意往深山里走去，那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怎么可能会迷路？ 想到这里，二弟小心附耳到大哥身边，低声道：“大哥，小心有诈！” 大哥微微点头，面色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提高了警觉心。 押镖的半路上突然有个人求助，想要一起走？ 里面八成是不对劲的！ 说不定此人便是山贼的内应，他们可能已经在前面前往水原村的路上设置好了陷阱，就等着待会儿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事情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也曾听几位镖局的老前辈提起过，自是不会轻易相信。 而事实上，虽然这些镖师们东想西想，有着各种阴谋诡计的猜测，但是那个男子所言的确是千真万确的。 他的确是无法找到通往水原村的路了。 或者说，是通往“真正”的水原村的路。 他便是千里迢迢，从鬼城来到了这里的杜白，虽然幻化而成了普通的凡人，在外人看来也没有丝毫的破绽。 但是毕竟身体还是魇龙王的身体，即便外表模仿得再像，但始终没有活人独有的生气。 杜白猜测，很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无法如同之前本尊来到这里时一样，走入“真正的水原村”。 这个问题说麻烦挺麻烦，但要说简单，也是真的简单。 只要找到有人“带他”进入这水原村即可。 正巧，就遇上了这么一队押镖的车马，他便打算混入其中，自己一时倒是没有和他们一样想的那么多。 而他也没想到，因为他的原因，这一行人还改变了主意。 “抱歉，我们并不打算去那水原村，我们打算绕路直接在天黑之前通过这座山！” 那位大哥如此答道。 说话时，他还不动声色地与同门的师弟们比了个眼色，做了些暗示。 他们做押镖的，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接下去的路线，否则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 此事真假参半，就看眼前之人怎么想了。 反正自己等人是不会选择与其同行的。 相比之下，损失一次喝酒休息的机会，总比丢了性命要好得多。 二弟方才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这时候自然也是识大局，没有多说，听从大哥的吩咐。 杜白闻言不禁一怔，有些奇怪方才还隐约听见他们的话说是要去水原村，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不过若是他们本就不想去，那他也不会选择勉强。 毕竟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善地，还有一尊“邪神”隐藏着，说不定就会遇上什么危险，他也不好逼着这些人随自己一同冒险。 不过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似有所觉，抬起头望向天空，眉目一凝，随即轻叹一声。 “可惜来不及了呀……” “什么来不及了？”那几位镖师一头雾水，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快要下暴雨了，你们现在若是不去那水原村避雨，你们车上的这些货物恐怕就要遇到麻烦了吧……” 杜白重新低下头，看向他们身后那辆马车，意有所指。 那些箱子用油布小心翼翼地遮掩起来，显然不是随意而为的。 虽然自己没兴趣去探查里面究竟是什么，但是 “下雨？！” 那光头二弟一惊，但抬起头看见一片晴朗的天空后，不由得心中一松，旋即指着对方笑骂道：“你这浑人，怎么满嘴胡话！这么好的天气，怎么可能会下雨呢？” 其他人也是满脸奇怪地看着他，就好像是看着一个疯子一样。 难道现在的山贼都这么没脑子，撒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吗？ 然而在他们的怪异眼神注视下，杜白不慌不忙，重新席地坐了下来，淡淡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自行离开。我便在这里等着。希望不会再见到你们罢……” 最后一句话倒也是真心实意。 这种麻烦事别人若是不想招惹，他也不会强求。 那几个镖师面面相觑，愈发觉得古怪，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便是互相低语了一会儿后，换了个前进的方向，找了个小路走去。 这条小路虽然会绕一些远路，但只要没有下雨耽误时间，以他们的脚程那么应该可以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下山。 到时候再寻一个农家休息一下也还来得及。 顶多只是没有原本想的那么舒畅便是。 然而…… 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他们驾着车沿那条小路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忽而天空之中传来一道晴天霹雳，让他们不由得浑身一震。 众人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竟是看见先前还是一片晴朗的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已然聚集起了一层层黑压压的乌云，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压得四周的树枝都弯了腰，落叶纷纷。 “竟然……真的下雨了？！” 那大哥与二弟对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事情似乎还真的和那个怪人所说的一样发展。 “那大哥，咱们该怎么办？” 二弟看了看前方距离下山还有很长一段绵延的山路要走，不禁皱起眉头。 若是继续往前，估计要不了多久暴雨就会来袭。 到时候他们淋了雨也就罢了，以他们的体质还不至于生病发烧，可那些押送的货物若是淋了雨，那可就糟了！ 大哥也是有些为难，左右看了看，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才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走！回去！” “若是真下了大雨，料想就算有山贼，他们也无法顶着这么大个雨来袭击咱们。更何况，那个怪人可以预言到下雨，总觉得应当并非是什么山贼，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此次咱们小心行事！” 得到了吩咐，众人重新调转了马匹，拉着沉重的货车沿着来时的车辙退了回去。 而此时，天上的黑云愈来愈浓烈，沉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来……还真将会是一场大暴雨了啊！” 第715章 不同的进入方式（四千字）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果不其然，那个古怪的男子还十分淡然地坐在了那里，早已预料到了他们的回来。 杜白方才一直闭目凝神，察觉到他们的气息接近之后方才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这一行熟悉的身影后微微一笑：“果然回来了。” 他从先前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些活人的靠近很可能已经吸引到了那位盘踞在水原村的邪神的注意。 包括这天气的燥热，这忽然降下的暴雨，全都是为了将他们引向水原村的种种阴谋而已。 对于一个可能拥有仙人力量的存在来说，这并非是什么难事。 甚至事到如今想来，过去自己和婉妙一起路过此地的时候，所突然遭遇的那场风雨，或许也是那邪神的计策而已。 若非是当时自己展现出的异常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恐怕苏家一行人都很难活着走出水原村。 那位大哥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虽然仍觉得奇怪，但此时也不免有些敬重，当其是一位不显山露水的奇人。 迟疑了一下后，说道：“这位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已经要下雨了，这山路怕是已经赶不了了，我们决定前往那水原村暂时先避一避，不妨我们一同前去？” 杜白重新起身，点点头道：“也好。你们行走江湖，小心些也好。” 他刚才静下来回忆一下，也算是想明白了，不再奇怪他们的所为。 只是有些遗憾，这些人果然还是没能躲过那邪神的觊觎。 这几位镖师既然接受了他，那么态度也就没有先前那么冷淡，反而主动招待他一起。 而在一起前去那水原村的路上，杜白也是大致了解了他们一行人的情况。 那位比较沉稳的大哥名叫秦正伟，那个光头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名叫秦洪龙，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都是从小就被秦家镖局所收养的孩子。 又因为武学天赋不错，武艺高强，所以长大以后便挑起了大梁，成为了正式的镖师，专门押送各种天南地北的镖。 此次也不例外，据说所押送的是某个布商的布匹以及染料，乃是诸多王公贵族们的喜爱之物，价值极其昂贵！但万万不可沾一点水，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不然这么远的路，何至于非要骑马上山长途跋涉，走水路岂不是更快许多？ 而他们自然也是对杜白的经历感到有些好奇的。 他们走南闯北，见识过的经历也比寻常人丰富得多，一些奇人异事也有所耳闻，此次亲眼所见，还是难免有些惊讶。 杜白当然不会和他们说实话，只是随口编造了一段身世。 诸如自己原本是一个穷酸秀才，屡次科举不中，便有些心灰意冷地投奔道观做了道士，结果数年略有小成之后，师父却说自己尘缘未了，所以派自己出来游历人间之类的…… 因为杜白本身之前就接触过好些的有道行的道士，所以在模仿一些神态动作上都十分相似，这些江湖人士竟也一时分辨不出来。 更遑论杜白还随手给他们展示了一些最简单的障眼法，比如隔空取物，比如枯木逢春之类的小把戏，的确是把他们给唬得一愣一愣的，更是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甚是敬佩。 而说到最后，那几位镖师还有一个疑惑。 “那敢问先生，你既然有如此的本事，先前又为何……” 他们欲言又止，所指的显然便是第一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了。 杜白微微一笑，却并未过多地解释，让这些凡人知道太多鬼神的事情也不太好，倒不如卖个关子。 “此事涉及天机，不可过多泄露。不过你们接下来去水原村了以后，不要随意地玩耍嬉戏，凡事都需小心，若是有什么问题，照我所说的做便是。” 听闻这番话，这几人已经都是老江湖了，虽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察到有些不太对劲，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正在几人说着的时候，远处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小的村落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最显眼的显然就是这条几乎灌溉了整个村子的湍涌的大河，颇为宽广壮阔，范围很远。但可能是因为风雨即将到来而沉闷的缘故，所以河水表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平静。 杜白遥遥望着眼前的既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一幕，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终于又来到了这里……” 眼前这个小村子十分眼熟，赫然便是和自己先前与苏家一起误闯入这里时候一模一样！ 尽管自己所知道的是这座村子早已毁于某一个夜晚时候的暴雨，无人生还，然而当再一次来到这里时，所看见的还是它完好无损时候的模样。 甚至还有缕缕炊烟升起，犬吠声，人语声，一切都是如此的逼真和自然，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然而…… 假的终究是真不了的。 即便只是远远地看着，杜白也能感觉到此地所弥漫着浓浓的怨气与冰寒入骨的湿气。 那怨气好似是数百上千人饱受折磨而死之后所弥留下的产物，而那湿气，就好像是一场大水泛滥后还未来得及散去时，所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淡淡的腥臊之气。 先前自己来时实力有限，没能察觉到这一切。直到现在以魇龙王的身份降临此地时，所能感觉到的皆是真实的一切。 当然，另外那一行镖师们则依旧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顶多是觉得这村子过于冷清缺少人气而有些疑惑罢了。 只是当他们真正靠近之后，看到地上随处可见的纸钱与坑坑洼洼的水洼，远处村头哭哭啼啼走过一行白色丧服的送葬队伍，还有那些村子里死死盯着他们，面色有些不自然苍白的村民们，则是让他们莫名有些毛骨悚然，后背脊发凉！ “这些村民们并不欢迎我们！” 从对方的那死水一样的抗拒的眼神里面，镖师一行人很容易变察觉到了这些信息。 更是有些青壮小伙直接拦在了村子门口，手持着棍棒，不想让他们进入。 这些意外的情况都让镖师们有些不安。 但是天空中已经逐渐开始飘洒的微微细雨，更是让他们神色一变，分外紧张！ 比起这些村民们的敌意，还是自己押送的货物要更加重要一些。 那位大哥秦正伟上前几步抱拳对那几个年轻村人们喊道：“各位，我等也只是跑江湖混口饭吃，此次远道而来，无意冒犯！只是这天要下雨，我们这么多人还带着货物，总得寻个地方避雨才行吧！” “还请各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避避雨！” 他尽量是说了许多好话，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没什么效果，比如那几个年轻小伙子依旧是怒目而视，夹带着此地些许方言的话音中毫不遮掩的愤怒。 “你们这些外面来的人休想再进来了！之前就是因为你们所以河神才会发怒，我们死了那么多人……难道你们还要继续害死我们吗？！” 他们一个个都大声怒吼，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然而这些话语落在镖师们的耳中就显得十分莫名其妙。 “河神？” 他们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眼看天上的雨水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们总也不可能临时再换个地方。 只是就在几人打算努力劝说，甚至想着拿出钱来买路的时候，忽然身后的那位先生却是出声道：“既然各位这么不欢迎我们，那么不妨我们便离开另寻出路吧！” “这……”那秦正伟顿时一脸愕然地转头望向他，正想出声，忽然想起了先前路上对方对自己等人的叮嘱，决定暂且先不反驳。 但二弟秦洪龙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虽然没有当面质疑，但还是小声地问向大哥。 “大哥，万一咱们真进不去，那这些货可怎么办？” “不用担心。”秦正伟目光落在杜白身上，不动声色地答道，“这位先生的目的地也是这水原村，不可能会不想进去。如今或许是别有一番打算，我们静观其变。” “如若其真要离开，到那时我们大可再分开，买通进入这村子里。” 杜白并未在意他们的念头，只是静静看着那些村里人的表现。 想要看看，假如自己等人真打算离开了，那邪神是否会真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走？ 如若真不在意，那方才又为何要大动干戈，将他们给引到这里来？ 回想起来，先前与苏家一起经过这里的时候，也一样被拦在了外面，不得已而选择花钱买路。 但这一次，他还真想看看换一种选择会是如何。 而当他此话一出，很明显可以看到那几个村里人均是一愣，似乎没有料到他们竟然还真这么听话，打算离开了。 不过倒是没有立刻改变念头，等回过神来后依旧嫌恶地瞪着他们：“那你们便快快离开！休要在此多做停留！说不定河神大人便又要发怒了！” “真不打算留下我们？” 杜白心里有些疑惑。 只是就在如今局势僵持的时候，忽然那位熟悉的微微发胖的村长带着一众人匆匆赶来了，一来便是大声训斥着那几个拦住路的年轻村人。 “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这么不懂事！别人这么远道而来浑身疲乏，只不过是想要在咱们村子里避雨而已！何必非得拦着？快快！把你们手上的东西都放下，千万不要吓到了别人！” 那几个年轻人虽然依旧有些不甘心，可是村长的威严毕竟放在这里，可容不得他们违背，自然只能暂时放弃了手上的架势，给镖局让开了一条通往村子里的路。 “果然啊……”杜白嘴角一勾，心中对这位控制着整个村子的邪神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不管自己等人会不会花钱买路，最终这位老村长都会出现给他们解围。 所为的便是将他们给引入村子里。 虽然与他所预料的有些许的出入，但相差仿佛，都证明了那位邪神从一开始就一直注视着这里。 “只是不知道这家伙现在不出手是因为有所忌惮，还是需要做别的准备？” 杜白想了想，或许两者都有。 毕竟自己身份特殊，虽然气息完全隐藏了起来，但是对方只要真的获得了某位仙神之力的话，应当也多少能看出来一些自己身上的端倪。 当然，对方之前一定要等到夜晚时候再出手，定然也有其原因所在，说不定就在准备什么邪恶的阵法用于献祭血肉之类的。 当然他所考虑的这些事情对于这秦家镖局的人来说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们更是一脸惊奇地看着他，犹如看待一位神人一般敬重。 “这位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竟然以退为进，料到了那位老村长会主动放我们过去……” 秦正伟啧啧称奇，在他看来，定然是杜白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有如此的自信。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是有钱开路和没钱等着村长主动让路，这两者的待遇差距上还是颇为明显的。 比如之前苏家就有好酒好菜招待着，虽然味道着实稀烂，但也算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然而此时，那些村人们虽然碍于村长的颜面让他们进来，却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更别提送上酒席招待了。 一些饭食方面，还是镖局的人主动去找村长买了部分回来，但也大多都是干粮，而且似乎已经储存了很久，不仅皱巴巴的，而且味道生涩难以下咽，着实是让他们觉着不快。 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就连本以为可以畅饮一番的酒，此时都充满了泥水一般的腥臊之气，喝下去不仅不觉得舒服，反而惹得反胃，险些吐了出来。 “砰！” 桌前，二弟秦洪龙愤愤地将手中的碗砸在了地上，碗里的酒水顿时洒落一地，随后转头望向一旁同样紧皱眉头的秦正伟。 “大哥，我觉着定然是这村子里的人故意给我们使绊子，故意恶心我们呢！不然就这些食物和酒水，便是去喂猪都嫌弃！” “咱们跑江湖做买卖的，什么亏没吃过？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故意作贱咱们的！我可忍不了这口气！” 他眉眼一竖，咬牙切齿，接着便是脾气火爆地打算提上刀剑，去找那村长理论理论！ 周围同行的那几个师弟们也同样愤慨，纷纷响应，打算一起前去，让这些刁民们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出去，杜白却是主动伸手拦下了他们。 “且慢，你们不必如此愤慨，你们看那里。” 他微微笑道，伸手指向窗外的一个水井，那里正有几个神色呆滞的村民打着水，动作有种与常人迥异的僵硬感，一顿一顿，好似是什么行尸走肉一般古怪。 但这几位镖师却并没有往奇怪的地方想去，只当是这些村民身体弱小提不动水桶而已。 他们看了一会儿有些疑惑：“那里怎么了？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水井而已。” 和他们去找村长评理有什么关系？ 第716章 太邪门了（五千字） 杜白笑笑，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示意身旁一人去那井里打一桶水回来。 那弟子虽然疑惑，不过还是照做了。 剩余的人便在窗边好奇地看着。 想瞧瞧杜白在暗示些什么。 只见那弟子冒着天空中逐渐飘落的毛毛细雨，快步走到那水井边拿起水桶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打水。 这打水的时间颇有些漫长，不知是水井太深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好半晌之后，才见那弟子逐渐提起了水桶放到井边。 旋即，众人便是注意到那弟子似乎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水桶里面的水，顿时面色大变，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差点手一抖，将水桶给重新丢下井里去！ 好在那弟子想到了自己的任务，忍住了冲动，面色有些奇怪地提着那水桶快速跑了回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手里的不是木桶而是提着一具尸体一样。 等他回来之后，那几位镖师立刻便围了上去，好奇想要看看这水桶里面究竟是什么，才会使其出现这种变化。 只是这仅仅看了一眼，许多人便是顿时一阵恶心，捂住了嘴差点吐了出来，赶紧移开目光跑到一边，即便如此，那水桶里所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还是萦绕在鼻间，久久不曾散去。 杜白虽然早有所预料，不过稍稍瞥了一眼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只见那水桶里面的水十分浑浊，表面好似是翻滚着恶臭的泥浆一般，更混杂着许多的诸如腐烂的杂草以及落叶。 更令人恶心的是，里面还隐约可见一块块似是被剥落下来的血肉，蠕动着一条条细小的蛆虫！ 假如试着晃动水桶一下，那么水面上逐渐就会浮现出一层白白的粉末状的事物，密密麻麻，让人心悸。 由此可想而知，飘散开来的臭味该是何等的令人反胃。 而这，还仅仅只是这位弟子随手打上来的一桶水而已！ 想到这点之后，众人望向那水井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颇有些异色。 更令他们惊奇的是，那些村民们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水井里面的异样，依旧时而就有人过来打水，甚至有人舀上来之后便当场喝了一口，那享受的样子好像喝的不是这种腐烂的水，而是什么琼浆玉露一般。 见此情景，原先还打算去找村长理论理论的秦洪龙已是哑口无言，脸色有些苍白的重新坐了下来。 “这村子里的人太奇怪了……” “难怪做出来的食物和酒水都那么难吃，原来都是一些失去味觉的疯子？还说着什么河神之类的话……” 在他们看来，这就像是一群疯子的自娱自乐，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得一惊。 甚至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等人进入这个处处透着诡异之处的地方究竟是对还是错。 最后，秦正伟想起了一个关键人物，忙转头望向杜白：“先生，你特意前来此处，莫非是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地方的古怪？” 杜白轻轻点头：“我的确是已经有所耳闻。你们外地人初来此地或许不太清楚，但实际上这里，几十年前便有一个可怕的习俗流传着……” 他将一些过去打听得到的关于水原村的传说大致简单地给他们复述了一遍，当说到那河神杀人的时候，许多人不由得浑身一颤，面色有些畏惧。 便是秦正伟兄弟二人，面色也有些凝重。 “不瞒先生，我们之前走南闯北，也曾经历过许许多多怪异之事，也见识过许多的鬼魅狐妖，听过一些奇闻异事。” “但大多都是乡野传说，真假难辨，更别说这种借河神的名义行血祭之事……可像如此古怪之事，却是闻所未闻的。” “倒像是江湖之中的魔教人士所为。他们一向行事歹毒，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在这附近，倒是没有听说过有魔教余孽的存在。” “不知依先生的看法，是否真的有所谓的鬼神在此作祟？” 他们颇为谨慎地询问道，同时目光时而望向四周的缝隙，似是担心会不会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杜白也知晓他们心中的顾虑，只是道：“鬼神之说由心起。你们若是信，那它便有，若是不信，那它也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照着我的吩咐做，就基本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他虽然这样说了，那几人还是很难真的完全放下心来。 尤其是现在外面逐渐变得雷电交加，暴雨倾盆。若是不出意外，众人应当还是要在这小村子里待上一夜，直到明早风停雨歇之后，方才能够重新赶路。 也就是说，还得在这个古怪的小村子里再待上一夜…… 再看看那些村人们的不同寻常的苍白的脸以及僵硬无神的面色，还有那散发着诡异恶臭的井水，想想都觉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们不是没有和死人一起过过夜，但是有时候，往往活人会比死人要更加恐怖…… 万幸的是，除了表面所发生的这些怪事之外，那些村民们并没有来打扰他们，甚至都没有选择靠近，就好像他们才是惹人厌恶与忌惮的存在。 顶多只是隔着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时而走过一个个戴着斗笠的村民，行色匆匆，也没有朝着他们这边望进来一眼。 如此直到夜幕降临之后，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双方互相也不搭理。 除了那位老村长颇为热心地派人过来询问了一下是否有什么需要可以帮忙之外，基本再无别的杂事。 这倒是让这些镖师们稍稍放下心来，至少不不像是刚进来时候那么紧张。 秦正伟也是想着：“或许真的只是我们想多了，这村子里虽然古怪，但也没有到会要人命的地步。” 而且这漫漫长夜，他们显然也不可能一直睁大眼睛守着，毕竟明天还要继续赶路，颇为耗费精力。 尤其是在看见杜白也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平缓，似是已经睡去，所以他便也放心地吩咐下去，众人轮流看守货物，至于没有轮到的其他人就可以先行去休息，养足精神。 而就在这间镖局所暂住地房屋也重新变得安静下来之后，这笼罩着这座小村落的黑暗似乎也彻底沉寂了下来。 除了偶尔天边划过的电闪雷鸣以及暴雨洗刷着地面的声音，再无其他的声响。 一切都安静得好似是一座坟墓一般，阴森而又诡异。 而事实上，在他们眼中已经熟睡的杜白其实所留下的只是一个假象而已，真正的他早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隐匿着自己的身形，观察着下面村子的各处动静。 包括记忆之中那熟悉的一幕幕，以及暴雨之下各方的反应。 目前来看，一切都和自己过去所猜测的相差仿佛。 这里的村民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死去，还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过去的事情。 他们或许还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可以重新弥补之前被道士所破坏掉的那一场祭祀，借此来平息河神的怒火，让这个小村子回到曾经的宁静。 这一点从他们所关押的那个被用来当作祭品的可怜的少女就可以看出来。 这场残忍的祭祀被他们当做是最后的救赎。 然而从一开始，这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河神甚至是在利用他们这最后的一丝执念，来制作一个巨大的陷阱，引诱外人进入。 杜白望着下面那芸芸众生相，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该说这些人可悲还是可恨呢？愚昧无知到了这个地步，或许已经无可救药了吧……” 他们或许心底里还有最后的一份良知，但是随着死亡的降临，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不过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这些化作伥鬼的村民身上，而是真正幕后主使的那邪神所在何处。 但是答案已经很快就要揭晓了。 因为随着深夜的到来，天上的暴雨终于已经达到了当时那一晚的顶峰程度，就好似是有人在云端上倒下水来一般，整个世界都好似是和海底颠倒，地面之上已经积起了深深一层积水，几乎已经要淹过了门槛。 而这个时候，一如之前那次一样，村子里忽然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从原本的一片死寂，到现在此起彼伏惊呼声以及焦急的脚步声。 那是一众的村民正在前往河堤边，想要赶在高涨的河水冲破岸堤之前，尽快加固一下堤坝。 以免整个村子都被洪水给冲毁。 杜白遥望着远方河岸，心中一动，隐匿的身形重新回到了那房间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已然引起了镖局众人们的注意，毕竟声响这么大，他们一群习武之人就算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而等他们醒来之后，稍稍一打听，便知道了河堤很快要撑不住的事情，顿时大惊失色！ 即便他们武功再高，面对这洪水的天灾，依旧是不够看的。 但就算他们有心想要撤离，可自己马车上拉着的货物该要怎么办？ 看看这大暴雨，根本没有任何要停息的迹象，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批押送的货物就要全部报废了！ “是命重要还是货重要？” 这个令人难以抉择的难题便已经摆在了秦家众人的面前。 “大哥，不然咱们就先不要这批货了！还是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二弟秦洪龙如此焦急地说道。 “等等……”秦正伟面色极为难看，时而看看诸位兄弟们，时而看一看外面的暴雨倾盆，终于沉思良久之后，叹道，“也罢，兄弟们还是先撤吧……” 便是再值钱的货也比不上兄弟们的一条命！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杜白却是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且慢，你们不必着急，我自有办法。” “先生你有办法？” 众人不由得惊奇地问道。 “不错，我大约能猜到，这雨应该下不了多久就会停了，你们不用担心。” 杜白这般宽慰着这些人，他们也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这可是与身家性命有关系的。 但是想到之前其种种神奇的表现，加上如今艰难的处境，他们也只能选择再相信一次…… 而杜白在和他们说完之后，并没有继续留在这房间里，而是直接走出了屋外，无视了那大雨，伸手拦下了那些还没来得及赶去河边的村民们。 “你们为何这么焦急地要赶去河边？”杜白故意如此问道。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去加固堤坝啊！”那几个村民瞪着眼睛望向他，“你快些让开！不然等洪水冲破堤坝可就危险了！” “哦？可是雨很快就要停了啊，你们已经不用去了。”杜白笑了笑，指了指天上。 “你疯了吗？怎么可能……” 几个村民用一种看待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只是当他们抬起头望去时，却忽然惊愕地看见刚刚还倾泻而下的大雨，忽然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有地上深深的淹过了小腿的积水可以证明刚刚应该的确是有过一场大暴雨。 甚至随着一道微风拂过，空中那原本郁积起来的黑压压的云朵都逐渐飘散了去，露出了背后那一轮弯弯的月亮。 这样一副颇为清净优美的月明星稀的场景，平日里或许颇为常见，如今却诡异地发生在了这最不应该发生的地方…… 这几个原本还满是愤怒的村民们的眼神瞬间呆滞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变得晴朗的天空，嘴唇微微张合，却竟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世间可不仅仅只有这个所谓的“河神”有兴风作浪的能力。 既然对方都能用法力强行制造这样的风雨，那么拥有龙珠的杜白自然可以更简单地抹平这一切。 他倒是想要看看，连这风雨都已经被自己给强行停止了，这邪神还有什么借口？ 接着，他便笑着道：“既然雨都已经停了，那么你们便都回去好好睡觉吧。这才大半夜，何必这么辛苦呢？” 只是意外的是，这几个村民却好像并不打算听他的话，反而神色呆愣地抬头望向天空，好像那里有什么极为吸引他们的东西。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念念有词：“不好了……下大雨了……河堤要撑不住了……” 他们僵硬地转头望向杜白，一双眼睛里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神采，只剩下一片空洞。 杜白一怔，旋即便是反应过来，皱起眉头。 如果说原本这些村民们还算是有一丝的自我意志，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因为有杜白插手干扰，所以他们的神志很可能已经完全被那邪神给紊乱…… 也就是说，他们此时所看到的很可能是邪神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而非是现实。 杜白没有再白费力气去阻拦他们，而就在他放下手之后，这些村民们便已是摇摇晃晃地朝着那河岸边走去，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在看见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之后，那镖师一行人更是心惊胆战，觉得这地方恐怕真有鬼神在作祟。 此时随着杜白真的“预言了”雨停之后，已然成为了他们的救命稻草，那秦家兄弟赶忙询问他的意见，到底要不要趁现在逃走。 “现在雨也停了，只是地面上积水依旧严重，你们大可在这里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等到积水散去之后再行离开。”杜白答道。 “可是……这地方如此怪异，那些村民更是如同疯子一般，万一他们回来，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秦家众人现在可也不敢托大了，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武艺高强也并非万能。 杜白则是笑道：“不用担心，他们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太明白。 杜白则只是道：“你们稍后自己出去看看便知道了，我在此地还有要事处理，你们稍后可自行离去，不必担心。” “等等……” 众人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正欲劝阻，却是看见杜白只是往前走出大门之后，其身影便已经消失不见，如同鬼魅一般，让他们心中一悸。 但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当他们从房间里走出去了之后，赫然发现村子里的景象已经大变了模样！ 借着月光依稀可见，原本记忆中完好的房屋已经只剩下一片被洪水给冲刷过后的断壁残垣，地上全是雨水浸泡之后的泥泞…… 从角落里已经逐渐长出的青苔以及蛛网来看，这里应该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如今哪里还有半个活人？ 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废墟而已！ “这是……” 他们皆是面面相觑，一时震惊得连嘴都合不拢。 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俨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根本无法理解…… 再回头看去时，发现就连先前自己等人暂住的屋子都已经只剩一片废墟，让他们几乎要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怪异的梦而已…… “闹……闹鬼了！” 他们被吓得不轻，就算是平日里胆子最大的二弟秦洪龙此时也是吓得脸色煞白，赶忙求神拜佛。 哪怕平日里不信这一套，可现在却是不得不信了。 “大哥，咱们赶紧走吧！这地方太邪门了！” 他颤颤巍巍地对大哥说道。 “走！咱们赶紧走！” 秦正伟深吸一口气，但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虽然此时天色还未亮起，但他们可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心想着尽快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 一行人赶忙逃也似的离开这个地方，迅速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至于之后他们从别处打听得知，这水原村早在大半年前就已经毁于一场洪灾，从而吓得更是险些连夜路都不敢走了的事情，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了之后，杜白则是重新显现了身形，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废弃的村庄，嘴角一勾，喃喃道。 “你以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跑得了吗？” 第717章 虚假的真相（五千字） 这个河神会做出这种弃车保帅的举动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或者说在见识到了他可以轻易改变对方天气的能力之后还无动于衷才是真的奇怪。 所以那“邪神”才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一次行动，将杜白和那镖局的人一起放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之中，妄图借此躲避杜白的进一步侦查。 然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杜白缓缓伸出手去，闭目感受了一下周遭的气息，随后虚空一握，似是抓住了什么无形的东西，然后轻轻撕裂开来。 那道缝隙之中隐约透出朦胧的淡色的光芒，一个十分相似却又迥异的小世界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在这个世界里，这个村庄还是保持着完好无损的状态，洪水还未来临，村民还未死去。 也就是先前镖师等人所看到的情景，是“邪神”所缔造出来的假象。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随着杜白的强行闯入，这个小世界似乎是预料到了危机，瞬息之间电闪雷鸣，好似是在乌黑的天空之中撕裂开了一道道的缝隙。 地上的村民们依旧保持着原先那呆滞的状态，就好似是失了魂一般。 但就在杜白走入的那一刻，他们忽然双目猩红地朝着他望来，就像是饿急眼了的野狼，突然发现了一只美味可口的猎物一样疯狂。 但这些家伙就算来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杜白仅仅是一挥手，便让他们全部退散。连让他多喘口气的精力都不需要。 而他的目光则是始终聚焦在那河岸边，也就是那原本摆放祭坛的位置。 那里原本是需要将一个个的处子丢下河中供奉河神的地方，也是那“诡异气息”最是浓烈的位置。 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便是那里了。 杜白迅速飞了过去，悬浮在河面上半空之中，低头打量着这条河。 河面依旧暴涨，刚刚下过的大雨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而且虽然周围没有任何的风，然而水面之上却是自动掀起了一阵阵的奇怪的波浪与旋涡，就好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河底搅动着一般…… 杜白静静看了一会儿，也不见底下有什么动静。 他也不打算继续等着看其自欺欺人的表演了，索性喊道：“是你自己出来，还是等我将你给抓出来？” 但话音落下许久之后，依旧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杜白眼神一凝，正欲要出手的时候，忽然河岸边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他转头望去，只见许多村里的村民们这时候都聚集了过来，其中还包括自己印象颇深的那位老村长。 这些人正小心翼翼地靠拢了过来，却对空中的杜白视若不见，随后由那位老村长带头齐齐在河岸边跪下，口中念念有词着。 “感谢河神大恩大德……” 这一幕倒是杜白之前所不曾见过的，一时觉得有些奇怪。待他靠近之后仔细听着他们所说的话，方才得到了答案。 原来他之前停止了暴雨的动作还是有些作用的。 按理来说，这个小村子应该是会在岸堤被冲垮之后覆灭。然而在这个小世界里面，村民们是第一次因为暴雨的停止而活过了那个晚上！ 虽然这些村民们其实早已经死去，但是显然已经不再按照原本的剧本发展了。 但他们其实自己是没有意识到的，还全当是河神开恩，放过了他们，所以才会怀着感恩的心情来参拜，也就是朝着他们活下来后的剧情发展了…… 但这其中的意义…… 杜白一时有些摸不准这河神的想法，所以暂时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这些村民们接下来的举动。 只见这些人先是神神叨叨地念叨了一阵后，然后其余人继续跪着，老村长则是慢悠悠地站起来，转头对着旁边两个青壮小伙吩咐道：“你们二人速速去将祭品给带过来，不得有所耽搁……” 那二人眼神有些许的犹豫，但是在村长的催促以及周围那些村民们麻木且呆滞的目光注视下，他们也只能咬咬牙，起身朝着村子里的某个库房跑去。 “祭品？” 杜白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觉得有些蹊跷。 此处已经是河神的领地了，这些都是他的伥鬼，怎么还需要祭品？ 更重要的是，按照他所了解到的信息，此处的祭品恐怕不是寻常所见的东西，而是人！ 果不其然，一会之后只见那两个年轻小伙带着一个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双目蒙着黑色布条的少女快步走了过来。 待送到了老村长的面前之后，少女面上的黑布才被解了开来，她那一双颇显灵动的眸子此时却是格外的悲戚，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村长以及那些熟悉的村民们。 那些往日里十分熟悉的村人们或许也是心怀愧疚，所以当与其对视之时，纷纷不自然地移开去了视线，不忍正面相对。 这里的村民们平时都低头不见抬头见，好似是亲人一般，如今却要为了献祭而白白送这位姑娘去死，谁又能真的铁石心肠呢？ 老村长的眼神也有些悲伤之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小芸，你昨晚没有趁乱逃跑，果然心中还是舍不得我们村子。你放心，过几日我们定会找人为你定做碑文，留给后人敬仰，不会忘记你的牺牲……” 这位叫做小芸的姑娘却是不在意这些名声，她只是微微低下头，看不清面上的神色，轻声问道：“村长，阿罗呢？” 阿罗便是其记挂的情郎，也是村长的儿子。 老村长一怔，轻轻摇头：“他已经被我关在家里了，估计会睡上一整天。昨晚上河神发怒，暴雨连绵，这祭祀真的不能再拖了……” 小芸缓缓抬起头，面色有些苍白，眼圈却是微微泛红，语气里有些哽咽：“只要……只要阿罗和大家都能活下来，平平安安的，那我就算是死也无所谓了……” 如此，这祭品的事情似乎便是定了下来。 由老村长带领下，小芸姑娘以及身后两位负责护送的青年缓缓走上了那个略显简陋的祭坛。 从上目光眺望下去，脚底下便是汹涌的河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风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岸边，连带着这个祭坛都有些微微晃动，不稳的感觉。 由村长说完了一些祈求河神保佑之类的祭词之后，他转头望向小芸，长叹一声道：“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步骤了。你要自己跳下去还是由我们来？” “我……我自己跳！” 小芸看起来身体颇为柔弱，但是意外却很刚强，她低头望见脚下那翻涌的河水，紧紧闭上了眼睛，随后纵身一跃，跳入了那河水之中！ 随着一阵浪花飞溅，很快其身形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就好像是被河底下的巨兽给吞吃掉了一般…… 河岸边，瞬间只剩下了一片的死寂，所有人皆是虔诚地跪拜着，或许有人有些不舍，却也不敢在这里表现出来。 而这一幕也完完整整地落在了一旁观察的杜白眼中，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选择去干扰什么。 因为他能感觉得到，无论是那些麻木的村民，还是舍身赴死的小芸姑娘，其实全都是一些死人而已！ 他们早就已经死在了当时的洪灾里面，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只是他们根据自身残留的执念做出的举动罢了。 救或不救，没有任何区别。 他所疑惑的是，这河神难道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展示一遍献祭的流程？ 果然，此时那河底里忽然出现了异样！ 只见河水忽然以祭坛为中心，朝着两边分隔了开去，只留下了中间一道散发着金光的身影缓缓漂浮而起。 其身形样貌大部分都被那夺目的金光给遮掩住，只隐约可以看见其后背比起常人多了一对手臂，看起来好似是天上的仙人一般，威风凛凛！ 杜白紧紧地盯着对方，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可是认得的，就是这家伙当时将自己给逼得颇为狼狈！ 当时自己实力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就连魇龙王身体的力量都还无法完全适应，甚至闹到最后，不得不以拼着重伤的代价来拿出与其决一死战的架势，这才将其给吓退。 他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种憋屈的感觉，所以才会在可以得到机会出来之后，立刻便来到了这里，解决这一出恩怨。 而此时，那“河神”出来之后，那些村民们更是目瞪口呆，似是被吓得不轻，赶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 “河神大人！” “真的是河神大人！” 如果说以前还有一点存疑的话，那么眼前这一幕就已经证实了。 老村长则是壮着胆子，颤颤巍巍，颇有些不安地请示道：“河神大人！莫非是我们还有什么惹你不高兴的地方？” 不过那河神飞到半空之中，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诸多村民，却是说道：“不，你们的献祭我很满意。” 他这般说着，一只手伸出，随后在其背后便是出现了刚刚跳下去的那小芸姑娘的身影，只见其打扮已然不见了原先那村姑的模样，而是颇为华贵，浑身的绫罗绸缎以及珍珠首饰。 简直好似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光彩夺目得让他们不敢直视。 “你们看，这就是献祭于本神的那些女子的处境，她们来到了我这里之后，活得好似是仙人一般逍遥自在，再也不用如你们这般凡人一样整日忧愁，你们何必如此害怕？” 他似是笑了笑：“倒不如说，你们还要羡慕她才是。” 声音宏亮玄妙，听来既有男子的低沉又有女子的尖细，颇为古怪，但是却给人十分威严的感觉，好似是真的仙人降世一般。 “大人说得是！” 这些村民们眼里顿时流露几分艳羡的神色，好似是真的被说动了，也希望可以像是小芸一样永生不死，无忧无虑…… 只是这些话骗骗别人或许还行，但是这般有些刻意地展现在杜白的面前，就有些班门弄斧了。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歌功颂德的“感人情景”，忽而冷冷一笑：“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东西？我本以为你如缩头乌龟一般藏着不出来，是在憋着什么阴谋诡计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话音一落，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村民忽然身子一僵，齐刷刷地扭头望向他，眼神里只剩下空洞。 风声水声全都消失不见，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悸。 而那位河神也是缓缓转身望向他，虽然无法看清其面上的神色，却能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好似是在查看他的底细。 然而，若是能被对方看穿的话也就不是魇龙王了。 “你是何人？” 果然，对方开口问道，声音虽然看似云淡风轻，却隐约能听出一些忌惮的意味。 这还是其第一次碰到自己根本无法看破底细的对手。 是人是妖，是强是弱？一切都无从得知。 在其眼中，眼前此人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平平无奇，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放在平时，这种凡人顶多也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开胃小菜而已。 然而…… 现在眼前此人分明就凌空而立，身上给他的压迫感强的让他都不由得忌惮。 这真的是凡人？！ 他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的感知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的实力远强于自己！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而且对方显然是来者不善，若是不小心处置，还真有可能会出现不小的麻烦。 这也是他再三选择避让不出手的原因之一。 如果换作是之前杜白的本尊出现，那么恐怕早就已经下黑手了。 杜白此时也大约已经猜到了他的所想，淡淡答道：“我，我只是一个兴趣使然的路人而已。你在这里犯下的种种罪行，真以为没人知道了吗？” 话音一顿，他将目光放在那些村民们身上，流露几分惋惜之色：“你莫非当真以为，用这种小伎俩就可以蒙骗过去了？” 他运转法力，伸手指向那些村民，以及那河神身后光鲜亮丽的少女的身影。 这一指好似是撕裂开了什么遮羞布一般，原本亮堂的场景忽而变得晦暗了一些，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的腐臭气息。 而原本跪在那里的诸多村民们，此时浑身的血肉开始不断地剥落了下来，就好像是在水里泡胀了许久之后的尸体一般，腐烂恶心。 甚至一些部位更裸露出来了森森的白骨，细小的蛆虫在其中慢慢蠕动，简直触目惊心。 就连那可怜的少女也不例外。身上的衣物早已经腐朽破裂，血肉也好似是被什么诡异的东西给吸干了一样，只剩下了一副干瘪的皮包骨头…… 哪里还有原本那美丽的模样？ 这河神分明只是满嘴谎言而已！ 而在眼见最后一丝遮掩也被戳穿，那河神显然也是被激怒了，身上的气势由原本的温和如神明逐渐转变得黑暗且阴沉。 “阁下是一心想要与我作对吗？” 杜白却是轻声笑道：“你现在才明白？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你。我们的仇怨已经结下许久了啊，能让你活到现在，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仇怨？”河神有些发愣，没有反应过来。 他怎么根本没有见过对方的印象？按理说这么强大的存在，自己怎么也不可能会去主动招惹，更别提还结下这生死仇怨……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了。不过这不重要，你只需要把你的小命交出来便是。” 话音还未落下，杜白便已经身形一闪，生生一拳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什么法术神通，都不如这种拳拳到肉的攻击最为泄愤！ 那河神气势一凝，身上金光大放，其背后更是缓缓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虚幻的身影，虽然没有脑袋，但是看那衣着打扮，好似是一个儒生的模样。 而那虚影立刻便是伸出手来，同样握拳直直迎接上杜白的攻击！ “轰！” 顿时剧烈的轰鸣声在相接之处爆裂开来，比起天上的雷鸣还要震响几分，脚下那本是湍急的河水更是生生被炸断开去，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良久才有河水汇入…… 而杜白的身影在这个冲击下迅速退回了数步，有些惊讶地看着那道虚影。 这东西看起来好像很脆弱，但是真正打上去之后才发现竟是比起钢铁还要坚硬许多！ 自己这一次的攻势竟然也只是让其光芒稍稍黯淡了一些，而没有被完全击溃。 河神自觉是占了上风，却奇怪地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出声劝阻道：“若是有误会，我们不必真的打生打死，两败俱伤，倒不如就此退去，免得损伤到自身的道行！”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便听到对面的杜白轻叹了一口气。 正疑惑间，却是听到杜白似是有些遗憾地说道：“果然我现在这副样子根本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啊，那就索性火力全开吧……” “什么意思？” 河神愣了一愣，还当他是在故弄玄虚。 但是紧接着，察觉到整片空间的气息的剧烈震动之后，他的面色不由得猛地一变，难以置信地望向杜白的方向。 第718章 搜寻（六千字） 在他惊惧的眼神注视下，这个外表平凡的中年男子先是简单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浑身发出了“咔嚓咔嚓”的清脆的关节响动声。 然后便是看见其身形逐渐扩大，原本的皮肤表面上如扩张到了极限一般，逐渐出现了一条条皲裂的纹理，惊悚至极。 首先是手脚，然后是头颅，整个身子就好像是被生生撕裂开了一般，从裂纹里面暴露出来的竟是黑金色金属光泽的盔甲…… 当那表面人皮的遮掩被完全撕裂开了之后，所真正展现在其面前的便是一个高大的恐怖的身形！ 虽然因为一层阴影笼罩所以无法看到其相貌如何，但那盔甲之下所露出来的部分皮肤上赫然覆盖着层层的龙鳞，某种难以言喻的强大的气势虽然并未刻意释放，却依旧能感觉到那发自内心里的恐惧！ 就好像他所面临的是一个真正的天敌，从血脉中便压制着他，让他原本高涨的气焰一再被打压，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不是人？” 河神眼神瞬间变得凝重万分，真正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目光紧紧盯着他。 更重要的是，此人的真实面目不仅出乎意料的可怕，而且那气息也让他隐约感觉有些熟悉。 就好像曾经在哪里遇见过一样…… “等等，你是之前那个奇怪的书生背后的人？！” 终于，他反应了过来面色惊异！ 他可没有忘记当时苏家的那一行人。 毕竟杜白身具正气，而且身上还有别的某种气息，简直就好像是一件美味的菜肴一样在吸引着他，为此不惜放弃了那些苏家的其他人，使出手段来逼迫其回来…… 但可惜的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至今依旧清晰地记得，当时那个书生身上所爆发出来的那可怕的气势，绝对不弱于任何一个鬼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有所忌惮，没有贸然出手。 谁知道，时隔大半年之后，对方竟然还主动找上门来报仇了？ 让他脸色更糟糕的是，眼前这一尊鬼王的实力比起之前所感受到的还要恐怖许多，远超自己的想象！ 就算是自己有身后的虚影保护，但依旧…… “现在才想起来？可惜已经晚了。” 杜白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等完全将魇龙王真正的力量展现出来之后，立刻便是运转力量凌空一拳朝着对方打去！ 那一拳虽然没有实质，力量却庞大到似乎将空气的气息全部凝聚到了一起，甚至连光线都被暂时地扭曲，形成一处处脆弱的空洞，携带着无比的威势轰击向前方。 那河神面色惊惧，慌忙控制身后的虚影护住自己，浑身法力运转到了极致，散发着强烈的金光，试图生生抗下这一招！ 然而这依旧是无济于事。 当那一拳真正落在那道虚影上的瞬间，仅仅只是僵持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旋即便传出如同玻璃遭到打击碎裂一般的脆响声。 只见那虚影从手臂的位置开始一寸寸地蔓延开了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纹，直到遍布全身。 随后等到了一个极限之后，或许是一道小小的浪花亦或是一阵微风，就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终于是支撑不住，整个庞大的身躯轰然炸裂倒下，化作了无数的碎片朝着四周飞散开去。 而受其影响最大的自然便是那河神，整个人身上的光辉都瞬间黯淡了下去！如果说原本好似是天上的星辰，那么此时就好似是微弱到即将熄灭的火光，甚至无法遮掩住其原本的模样。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杜白才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其容貌，只是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他不由得一怔。 只见那光芒之下的面容并非是想象中的某位英气勃发的仙人模样，反而遍布着某种怪异的灰褐色的线条，五官也是略显突出与常人不同…… 没有耳朵，下颌突出，嘴的上方没有鼻子，只有两个空洞…… 如此怪异的模样，杜白先是一愣，旋即便是联想到了某个十分相似的动物——乌龟。 如果准确来说的话，对方的形象就好像是一只大号的乌龟成精后化成了人形，只是外形上来看还保持了一部分原本的模样。 而其背后的多出来的那双手，实际上也只是龟壳的演变而已，看起来就好像是护盾一般保护着其后背。 更重要的是，其身上妖气不退，仙气微弱，根本不是想象中那样的仙气飘飘，分明还只是一只道行高一点的妖精而已。 杜白一愣之后，大笑了两声：“你算是哪门子的河神？不过是一只王八成了精，还真将自己当成神仙了？” 不过他虽然口中嘲讽，心中还是保持着谨慎。 唯一奇怪的是，这乌龟先前所使出来的法术是怎么回事？ 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鬼怪。 那“河神”此时被戳穿了真面目之后，面色极为难看，身上的气势不断地凝聚着，却已经知道双方实力差距，只能选择暂退一步：“我先前或许有些过错，我可向你道歉！” “你我本就不是什么生死仇敌，何必非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杜白却是摇了摇头：“不，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你。更何况，我现在对你背后的真相更感兴趣了。” 他身形一闪，下一瞬便已经出现在了那河神面前不远处。 那河神面色一惊，瞳孔一缩，接着便是听见杜白好奇问道：“老实说罢，你身上的仙人之力是从哪里来的？” “唔……我猜猜，你意外找到了某个仙人死去之后的遗物，然后忍不住诱惑吃了下去？” 按照杜白以往的经验，这些妖怪大多都是这么个想法。 谁能忍受得住得道飞升的诱惑呢？一旦成仙，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会瞬间不同。 但只可惜，它们不会知道这种生吞下去以强行获得的力量只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只乌龟的气息有些奇怪。 如同白蛇那样，至少身上的实力暴涨，也多少有了点佛气。可这乌龟实力虽然很强，但气息还是妖魔…… 甚至因为杀人过多，罪孽深重，所以在失去了表面那层仙气的遮掩之后，那浓厚的诡异与邪恶的气息已经肆无忌惮的释放了出来。 让人刚一接触就充满了反感与抵触，好似是看见了地狱之中的恶鬼一般！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自己第一次在水原村里面所感受到的那恐怖的气息恐怕就是这只乌龟本体的模样了。 那是尚且还未熟悉这个世界隐秘的自己第一次真正接触“仙神”的存在，还真是被震撼到了。 然而就在他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那乌龟却好似是被彻底激怒了一般，怒吼一声驳斥道：“休要胡言！仙神之威又岂是你能够诽谤的？我又怎可能敢去吞吃仙人之物？” “哦？这倒是有趣。”杜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隐约发觉事情似乎并不像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不过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那也无妨，若是你不肯老实交代，那么我就把你给解决掉，自己去调查一下便是。” 乌龟面色一变，转身化作一道流光便欲要钻回河水里面，然而杜白只是一伸手，瞬间周遭的空间便已经凝固，一道道白光开始从四周汇聚起来，好似是一道狭窄的囚笼一般将它给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想逃？” 杜白缓缓收回手来，那道流光便是强行被捉了回来，并且逐渐幻化回了方才人形的模样。 这乌龟还在一脸惊惧地试图挣扎，身上的气势不断地爆发，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白费功夫，就连一丝一毫也没能撼动。 当它被拉回来之后，杜白仔细地打量了它一眼，笑了笑：“还是不愿意交代吗？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乌龟意识到自己实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是对手之后，眼神逐渐变得决绝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休想染指！” 话音落下，杜白便察觉到其体内的气息忽然变得剧烈震荡了起来，就好像是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酝酿着！ 他不由得一惊，立刻便是朝着身后暴退而去，而就在他退开之后，那乌龟的身体便是猛然炸裂了开来！ “轰！” 整个空间瞬间爆发了剧烈的震动，强烈的气流以其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翻滚而去！ 正下方的河水就好似是被掀翻了过来，巨大的浪涛不断地掀起，拍打在岸堤之上。而岸边那些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的村民们更是瞬间便被掀翻过去，支离破碎。 而且还伴随有强烈的高温，不是火焰却更甚火焰的灼烧感也随之而来，伴随着好像水烧开一般的“嘶嘶”声，大量的水雾在河面上升腾而起，朦朦胧胧，岸边的沙砾更是出现了晶化的现象，惊人至极。 即便是杜白已经迅速远离，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风迎面呼呼吹来，刮过他的身上，带来某种不舒服的焦臭味道。 他随手一挥，掀起一阵大风，将眼前的浓厚的水雾全数吹散，原先那河神所在的位置如今赫然已经只剩下一些残渣碎片。 但大多也只是其原本的一些衣物，看起来材质颇为精致，所以并未完全损毁。 只是那只装作河神的乌龟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只剩下一些焦臭的血肉残渣碎片飘在河面上面。 “还真就自爆了？” 他皱了皱眉头，感觉此事还真的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自己都还没真的下死手呢，就因为说了要调查其秘密，它就如此激动，不惜以自爆来隐藏…… 这有些说不过去。 除非…… “它的秘密里面有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消息。即便是这个消息需要用它的性命来守护，也在所不惜……” 杜白心中一动，目光扫过周围这个世界平静的场景，最后落在那河面上，眼里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这小世界的主人如果已经死去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应该会自动消亡掉才对，他之前所经历过得情况届时如此，没有例外。 除非…… 这个装河神的乌龟并非是这小世界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还隐藏在这个小世界的某个地方！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或许一些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杜白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如果这只乌龟其实只是一个被摆出来的傀儡，自是万万不敢泄露其主人的消息的，情急之下自爆而亡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那真正的主人又在哪里？ 为何就算自己打上门来了，甚至逼得这乌龟自爆而死，对方都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难不成，这所谓的主人比王八还要胆小？！” 杜白隐约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最后他选择将目光锁定在了脚下这条河流上面。 从始至终，这条河的嫌疑最大，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便是在这里面了。 他俯身而下，朝着那河水底部飞去，尝试寻找到一些线索。 只是河水太过湍急，夹杂着许多的泥沙以及脏污，显得十分浑浊，河底里更是如此，一眼望去可见度极低，伸手不见五指。 真难以想象之前那只乌龟是怎么在这里生活这么久的…… 杜白有些嫌弃，索性便是伸手一排，强行使用法力讲河水整个给从中间开始隔离开一长段距离，裸露出来一长段的河底。 而这一看，也格外的让人触目惊心。 只见除了那些水草之外，更多的则是人的尸骨！ 没错，密密麻麻，粗一数便有数十具！ 皆是随意地被丢弃在河底，白骨森森，有的可能是因为年岁久远，或是一部分被埋藏在泥沙底部，有的则是已经被水流给腐蚀了许多，只留下一些可悲的残渣…… 这些应该便是以前那些被献祭的少女们的尸骨，亦或是像是村民一样遭遇了不幸的可怜人。 杜白轻叹一声，目光旋即移开，望向河床上其他地方，观察着每一处细节，期望可以发现什么线索。 然而过了许久，他依旧没能找到什么痕迹。 泥沙除了方才被轰炸之后留下的些许凹痕之外，几乎都没有什么异状。 即便是杜白不信邪，强行字面意义上的掘地三尺，依旧没有发现！ 良久，他站在这片被他给挖得坑坑洼洼的河床上，狐疑地打量着周围：“难不成那河神真就这么老实，乖乖地睡在这脏乱不堪的河底？” 他是不太相信的，反而觉得定然有哪里的线索自己没有注意到。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假如真有什么仙佛遗迹的话，会不会和那仙文有所关联？ 正如先前在临安时候，法海开启赤羽大仙的小世界的时候，同样也是用到了仙文。假如说这里真有那位真正的主人，那么或许也有这种可能。 想到这里，他立刻便是开始着手绘制仙文。 经过这段时间的演练，他对于较为简单的仙文已经有了一些熟练的掌握，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比如此时就可以用到某个专门用来配合其他仙文的辅助型符号，这时候就可以利用一下，来感应周围是否有其他仙文的存在。 他的指尖直接在空中划过，将自身龙珠内所储存的仙气凝聚在指尖之上，虚空中便留下了一条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笔画。 他现在还无法和赤羽大仙那样熟练地掌握，更不可能手掌一捏就制作出来，自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一步步进行描绘。 而就在他写下第一笔之后，周遭的一道道原本散逸的灵气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都开始朝着这边快速汇聚而来，不断地朝着笔触之上凝聚着。 其吸引的幅度之大，比起鬼文还要大数倍，不知是不是错觉，甚至连阳光都黯淡了一些，天色变得有些阴沉。 而这仙文更是剧烈地抽取着他体内的力量，若非是龙珠内存着的愿力颇为充足，不然还真会有些麻烦。 好在，在杜白认认真真的描绘之中，这个简单的仙文总算是绘制完成了。 而就在完工的那一瞬间，一道夺目的光芒从其上爆发开来，如同扫描仪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就好像是在主动搜寻着什么。 杜白目光紧紧跟随着，等待着最后的反馈。 如果连这个办法都没有用，那么他还真有些没辙了，或许只能死守，或者将这里给破坏得干干净净。 反正这里也只是小世界，而非是真正的现实，就算毁灭了也不心疼。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异状突生！ 只见传播向某个方向的光芒忽然在河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住了，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障碍物一般。 随即，便是看见了一道略显虚幻的一人高的大门逐渐在那里浮现出来，表面上还有一个个充满了玄妙气息的符文微微闪烁，好似是在呼应着什么。 “仙文！” 果然就在这里！ 杜白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他快速飞了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扇门。 只见其外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屋的木门一样，但是上面若隐若现的仙文却在时刻提醒着其不俗之处。 若是别的凡人试图闯入这里，那么恐怕第一时间仅仅这些仙文便足以让他们的神智受到剧烈的冲击，从此变得痴痴傻傻也说不定。 而这还是仙文没有主动防御，仅仅是表达出其内含的意义，便已是如此。 其中个别几个复杂的仙文，即便是杜白现在看来也觉得有些隐隐头脑发胀，不好过多直视。 或许只有等他日后将仙文全部摸透之后，才会真正可以无所忌惮地观察。 他深吸一口气，在自己的身上覆盖着一层愿力，随后才缓缓伸手去按在了那门上。 触感略微有些奇怪，不像是按压在表面看起来的硬质木板上，倒更像是有些绵软的事物。 但好在并没有别的禁制或陷阱，等他微微用力之后，门便已经轻轻朝着内里轻轻打开，而这门里面，所展现的却是与这河床截然不同的场景。 或者说，清净得让杜白有些意外。 门框上首先是一个薄薄的气泡一样的隔膜，将外界的水以及脏污拦截在外，而内里则是一个真正的农家小院子。 是的，最常见不过的农家院落。 一圈竹篱笆围成一个小小的菜园子，放着一个用来浇水的大水缸，院子里面还种着一些蔬菜，看起来应该是有人经常护理，又因为此地不可能有虫子出现，所以长势颇为不错，郁郁葱葱，充满了灵气。 而在这菜园子旁边就是一个小小的木屋。 透过那窗户隐约可见里面打扮得也十分简洁，还有装着书的书架陈列在墙边，主人应该是十分喜欢看书的人，将书籍给摆放得整整齐齐，爱惜得很。 只是直觉告诉他，这间木屋的主人应该不是那个大乌龟。 那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读书的文化人。 他倒是联想起了先前那乌龟所召唤出来的那道护体的儒生虚影，那书生的温文尔雅的气质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若是那人的话…… 杜白想了想，尝试迈步走入了这扇门内。 他并没有从中感觉到危险。 跨过这扇门之后，空气也瞬间变得清新了许多，少了原本河床上那腐臭的味道，反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唯独有些奇怪的是，气温比起外界的冬日还要冷许多，好似是寒风凛冽的严冬一般，而且这里的风好似是要从浑身的各个缝隙里钻进去，渗透到骨髓里面，让人灵魂都感到彻骨的寒冷！ 除此之外，他也注意到这里的天是一片阴暗的，空中好似是笼罩一层厚厚的乌云，不见任何一丝阳光。 照亮这农家小院的则是一根根挂在屋檐下的白色的灯笼，散发的微微光芒为这里提供仅有的光亮。 但至少也可以分辨外物。 更道路所蔓延去的更远的远方，则是一片幽深的深邃，无法远眺，他心中疑虑，暂时没有前去查看。 他现在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眼前这木屋之上。 而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别的反应，更没有想象中的那位木屋的“主人”出来迎接。 “不在家？还是……”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木屋的一些细节，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猜测。 并未在外继续停留，他继续朝着木屋走去。 推开了那扇似乎已经尘封了一段时日的房门后，房屋内依旧是十分整洁，甚至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还是杜白的到来给这里添加了些许的人气。 他简单地扫了一眼，快速略过那些并无出彩之处的家具，最终落在了那靠在墙边的床铺之上，目光一凝…… 只见那床上赫然躺着一个相貌颇为年轻的书生，相貌清秀，气质温和，双目微微闭合，就好像刚刚睡去不久一样。 而其穿着打扮，显然是和之前在外面所看见的那儒生的模样一样！ “就是他？！” 杜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方才再次朝着他走了过去。 此人虽然外貌依旧完好，甚至面色红润，好似只是在梦中，但是杜白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得到，他已经死了。 没有任何的生气与温度。 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已。 第719章 真正的河神 杜白走到那床铺旁边，可以观察到这里都似乎是被人给精心打理过的，无论是被褥还是衣物都叠放得整整齐齐。 而这位书生便如此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平静且安详，根本没有像是外面那只大乌龟一样的浑身邪气。 说这两人完全不是一路人也完全不过分。 很难想象，那只大乌龟竟然会为了他而费尽心思想要将这扇门给隐藏起来，甚至到了最后时刻，不惜自爆来将这个秘密给彻底埋葬于地下，不让外人进去打扰！ 事实上，对方所打的主意的确是十分正确的，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凡人过来，都很难发现其中的秘密，更何况还需要懂得使用仙文，这一点已经足以排除绝大部分人了。 然而千算万算没有料到的是，还是没能防住杜白的手段。 杜白想了想，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具尸体，只是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眼前这人虽然已经死去，但是这具身体内却诡异地还流动着一丝丝活人的生气…… 也正是这些生气才让这具身体始终没有腐烂，甚至依旧维持着生前的模样，千年不朽。 “但是……这些生气又是从何处而来？” 死人的体内还能出现生气…… 杜白瞬间便是联想到了之前那大乌龟向村民们索要女子作为祭品的事情，面色不禁微微一变，望向这个书生的眼神有些凝重！ “莫非……是大乌龟抽取那些凡人的生气来维持这具尸体的鲜活？！” 杜白似是想到了什么，重新环顾了四周，感受了一下那不知从何处不断传来的阴寒之气。 “此处阴气格外之重，比起凡间要强得多，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可以聚集起这么庞大的阴气，比起自己的宫殿还要更胜一筹……” “也是因为这些阴气，所以才更好地保存着这具身体，让其处在阴气与阳气交接之地，既不至于被阴气完全侵染，又不至于被阳气给腐烂……” 以杜白不算专业的眼光来看，这里的设计还是十分精妙的，最大限度地保存着这具身体的完整性，就好像…… 好像是在期待着他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活过来一样。 “做到这种地步……”杜白心中不免感叹，不知道这大乌龟和这书生究竟是什么关系，竟然就连死后也不离不弃，一直精心照料。 然而这具尸体应该终究只是留下来的一个念想，毕竟已经没有魂魄的残留，就算活过来也只会是没有魂魄的僵尸，而非是活人。 杜白想了想，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这位书生的额头。 触感与常人的皮肤没有什么差异，除了要稍稍冰凉一些。 但真正让他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的是，对方体内的秘密。 “这位——应该才是真正的河神吧……” 他从指间散发出一道法力顺着其额头渗入进去，蔓延至其全身，根据不断传回的些许反馈，总算有了一些结果。 这位书生的体质很明显与别的凡人不同，反而更加接近于他之前所见到过的那些神佛的体质。 但是这位书生生前的实力应该并不强，而且可以说是有些偏弱，所以就算是全盛时期，也未必会比魇龙王要强多少。 但是不管怎么说，仙人还是仙人，就算他已经死了，可是这血肉骨头应当是不会变的。 只是如今这位河神体内的仙气却已经所剩无几，甚至十分稀薄，也就比起那只大乌龟身上的要强上一些。 那位大乌龟应该也是因为一直在照顾着这具身体，所以才会被沾染上仙气。 这也是他刚才第一眼没有认出来的主要原因。 杜白已经大约可以猜到了，其体内仙气的消散或许与此处的布置有关。 就在他细思的时候，忽而指间法力传回来了一丝异动，让他心中一动，闭上眼睛，旋即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眼前出现了一道逐渐从模糊变清晰的画面。 那画面的正中依旧是这座熟悉的小木屋，只是周围却是阳光明媚，气候温和，显然不是在这个阴气聚拢之地，而是在寻常的凡间。 此时，那木屋的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看其五官，分明与方才那书生极为相似，只是更年轻许多。 他先是看了看水缸和菜园子，然后“嘿咻”一声挑起对比其身体稍显笨重的水桶，一步一个脚印颇为吃力地朝着远处的河边走去。 “娘，我先去打水，待会回来再烧水给您煎药！” 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这屋子里还有一位卧在病榻上的老妇人，靠在床头轻轻咳嗽着，面色有些苍白。 不一会儿，那少年便已经挑着水回来了，灌满了水缸又浇了院子，然后便是辛苦地给娘亲煎药…… 一阵忙碌之后，已经大约时至午时，少年方才得了空，搬出一个小木板凳来坐在门口，拿出一本略显破旧的书本在阳光下看着，低声朗读，也是担心会吵到屋子里刚刚睡下的娘亲。 杜白的目光跟随着少年的背影，微微点头。 这位少年虽然出身贫困，不过为人孝顺，更是认真学习，德行应是不错，是自己颇为欣赏的类型。 而这个画面也是一闪而过，等再次出现时天色已经是黑夜，应该是已经过去了几天。 此时那河岸边灯火连绵，一根接一根的火把插在岸边或是树上，将这里照耀得颇为明亮。 河面上波光粼粼，被岸边照耀得一片火红，偶有风浪翻腾却也不大。 这个好季节，有许多的村里人们正在或是高兴或是懊恼地大声喊叫着，此起彼伏颇为热闹，犹如过节日的集市一般。 杜白看了一眼，猜测应该是什么本地的捕鱼的活动。 只见这些村人们个个手持着渔网，时而在河里扑腾着时而钻入水底，就是为了能够亲手抓住一条“鱼霸王”，夺得头彩！ 一些随手捞到的小鱼小虾们则是被岸边煮火烧汤的女子们熬汤用了，不多时就能盛出一碗香醇可口的鱼汤，鲜美至极，大饱口福。 一些孩子们水性也是极好，如同水猴子一般在水里来回游动，嬉戏打闹，有些也会在水底摸一些贝壳鱼虾之类的，若是能有大鱼，那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而那位少年也是在这些孩子之中。 他生性比较沉稳，自然不会和那些孩子一样衣服一脱便跳下河去畅游，顶多只是坐在岸边，时而看看他们玩闹，感受着这热闹的景致，时而借着火光看看书，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第720章 大乌龟 不过小孩子往往喜欢一起玩闹，不多时就有两个刚从水里钻出来的孩子浑身湿漉漉地跑到他的面前，有些好奇地问询道： “山哥哥！你怎么不一起来玩啊！在水里摸鱼可多有意思呀！” 这位少年笑着将手中的书往后缩了一些，免得被他们身上的水给打湿，一边说道：“不必了，我还是更喜欢安静地看书。” 话音未落，便有另外的一个小女孩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板着一张小脸蛋，叉腰教训着那两个小家伙：“你们可不要打扰山哥哥！我娘说山哥哥可聪明了，以后是要考状元的人！” 那两个孩子自是不敢反驳，缩了缩脖子，对视一眼，转身便又回到河边去嬉戏打闹了。 看得出来，这位名叫山的少年在村子里的风评也是不错，深受村里人的喜爱，也因此才能在孩子群里树立如此不弱于那些大人们的威信。 随着小女孩也乖乖地跑走之后，少年这边又再次恢复了平静，也终于可以再次沉浸到书海之中，口中低声念念有词，似是正在背诵着上面的一些内容。 像是这样晚上也能学习的时候在平时可是十分少见的，他自是要好好把握。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河边再次传来了那些孩子们的惊呼声，将看书入神了的他给惊醒，忙抬起头朝着那边望去。 因为天色有些暗，所以一时无法看得十分清楚，只看见一群人影聚拢在那河岸边，吵吵闹闹，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年心中一惊，担心是不是有孩子落水了，慌忙先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起身朝着那边跑去。 不过等他过去之后才发下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好大的王八！” “我也是第一次见！” “你小心点，这么大的王八万一咬着你了，可是很痛的！” “不怕不怕！看我抓住它！” 惊呼声此起彼伏，还有几个调皮的小家伙正在蹦跶着，时不时溅起水花来。 而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浅滩位置竟是有一只足有木盆大小的龟，不断地拨弄着河水与泥沙，试图离开，显得有些惊慌焦急的样子。 然而那些小孩子们哪能让这么少见的东西离开，一个个兴高采烈地用大石头将它给堵着头和尾，就是不让它找到缝隙逃出去。 少年看见孩子们没事，便也松了口气，旋即好奇地打量着那大乌龟。 他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乌龟。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注意到那乌龟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了一丝人性化的恐惧，让他不由得心中一颤。 “万物有灵……” 他心中忽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们把它抓去给我娘炖汤吧！这么大的王八，味道肯定很好！”这时，一个小孩儿忽然如此提议道。 “好啊好啊！我也想吃这大王八！”另外年纪更小一些的孩子们更是鼓掌庆祝，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人群中只有少年一人静静地看着那乌龟，看见那双人性化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与害怕，似乎真的听懂了孩子们所说的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般。 眼看着这几个孩子打算将它一起抬起来送去父母那边，他忽而有些于心不忍，出声劝阻道：“等等，这只王八可否送给我？我觉得它与我颇有缘！作为报酬，我可以接下来一个月每天给你们讲一个不一样的有趣的故事！” 他看的书颇多，而且举一反三，脑子里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知识，给这些连大字都未必认得几个孩子们讲故事自然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他自觉，若是这些本只是打发时间的故事真能救下这只颇为聪明的乌龟，倒也算是有价值了。 那些孩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纠结着到底是王八汤的诱惑更大还是那些故事的诱惑更大。 终于过了一会儿后，他们大约是觉得还是能享受一个月的故事更有趣，所以便依依不舍地将那只大乌龟交给了少年。 “山哥哥，那你是要把它给带回去给你娘熬汤补身体吗？”之前那个小女孩好奇地问道。 “不……”少年愣了一下，微微笑道，“不，我想把它养着……” 这话的确不假。 他一人将这只大乌龟给辛苦地抬回了家，除了给它冲刷了一下身上的泥沙外，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只乌龟的情况，竟是发现它身上已经有多处伤口，就连背上的龟壳边角处都出现了些许的裂纹！ 显然都是在刚才被那些孩子用石头砸晕不让它乱跑时候的结果。 少年不由得轻叹一声，本打算待会儿趁着无人的时候就将它给放走的，谁知道竟是这么个情况。 看来也只能让它在家里先养伤，然后再寻找机会将它给放生了。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忽然少年想起了先前的那一幕，本也只是好玩地试一试，谁知道接下来竟然真的看见了这乌龟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顿时一脸惊奇：“竟然还真能够听懂！莫非你是精怪？” 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若真是那些懂法术的山野精怪，何至于此？ 还被几个半大的小孩子给戏弄着…… 他暗自摇了摇头。 不过尽管如此，能听得懂人话这一点就说明其十分聪慧了，看其长得如此巨大，定然是活了不知多久，据说活得久了都有可能会成精，这句话倒也不算假。 少年如此想着，便轻轻抚了抚它的头，道：“也好，既然你能听懂我的话，这段时间你便躲在我的家中，莫要随意出去，否则村里人或许会将你给捉去吃掉。等你伤好之后，便可以回到河中自由自在了。” “到时候，可不要再如此大意，被那些小孩子们给抓住了。” 那乌龟果真是点了点头，十分听话的模样。 这之后，这只稀奇的大乌龟便是在他的家中暂住了下来。 期间也有不少村里人好奇地过来看看这只乌龟，啧啧称奇，也有商人试图出钱买下这么少见的东西，但都被少年给拒绝了。 直到约莫一月之后，乌龟的伤势已经痊愈，少年将其给放回了河中。 但故事并未到此结束。 在那之后，少年清晨时候经常可以在自家门口门口看到几条鲜活的还活蹦乱跳的大鱼。 他心知是那乌龟的报恩，便也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些大鱼给他们母子二人熬汤还有多，他便拿去售卖，逐渐地家境也不再像是原本那么困难，母亲也能有钱去请城里的郎中看病。 有时候除了大鱼之外，还有一些河底里不知是谁落下的财物，比如珍珠以及银钱等等，这些值钱的东西更是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他也对那乌龟心怀感激。 杜白看到这里，觉得这大概便是善有善报的体现了。 而画面之中还在继续变化。 一转眼，大约是过去了十余年之久，曾经那个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稳重的读书人，科举据说是考中了举人，更进一步的进士却是连续落榜了数次，一时锐气被打磨了许多，索性回到了这老屋之中静静读书，不再焦躁。 母亲在数年之前便已经病逝，孤身一人的他倒也洒脱，每天除了读书之外，便是坐在河边垂钓。家中有举人姥爷每月可领取的粮食，吃食皆是无忧。 而那只大乌龟依旧时不时会出现与他见面，送上一些这段时日以来所捡到的宝物。 双方的关系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已经逐渐从救命恩人到关系紧密的朋友，甚至可以算是亲人。 乌龟这些年的体积也更进一步地扩大，它现在已经好一段时日没有完全浮起了。 偶尔是在垂钓之时探出一个脑袋来，隐约从水面下的庞大的黑影判断体积必然是不会小的。 若说当初只有一个水盆，那么现在说是一个大水缸也丝毫不为过。 有时候，这书生还会洒脱地盘腿坐在乌龟的背上，浮在水面上垂钓，周遭村民们见了皆是惊为奇人，敬畏有加。 只是这般生活虽然舒服，书生也不曾忘记准备科举。 但事与愿违，他在接下来的十年里面用功读书，甚至连妻子都没有迎娶，将那些说媒的人皆是拒之门外。然而直到他额头上出现了几缕白发，眼角出现了岁月的磨痕之后，依旧是落榜了数次，望不见任何出头的机会。 望见别人那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游街的模样，他不由得长叹一声，似是突然明悟了，大笑数声，摇摇头回到老家木屋中，不再过问世事。 而他逐渐所感兴趣的却是修道。 他给自己取了一个道号“山隐修士”，研读道教典籍，学习修炼之法。当然法力很难修炼出来，更多的依旧是在修身养性而已。 在抛却了外界那些麻烦事之后，他倒也的确是看上去更年轻了许多。 若是就如此安稳的过下去，对于他而言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保持着一个好心态，在青山绿水中生活，长命百岁或许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转折便发生在某一天的清晨。 木屋门前。 那只大乌龟如同往常一般地送来了鱼虾之后，并没有像先前一样立刻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一颗拇指大小的玉珠给从嘴里给拿了出来，放在地上给他看。 “这个要给我吗？” 书生有些好奇地弯腰捡起那玉珠，觉得触感温润，给人颇为舒适的感觉，若是拿去卖钱的话应该也能值不少。 只是在看到那乌龟的示意之后，他更觉惊愕。 “你是让我将它吃下去？！” 第721章 尽职尽责 就在书生打量着手中那玉珠的时候，杜白也是好奇地看着它。 从上面明显可以感觉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仙气。 “这莫非是曾经真正的河神所留下来的遗物？” 杜白一怔，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他原本还以为那书生就是最初的河神，现在看来还只是第二任，也就是和之前在临安所遇见的那位陆判一样，继承了河神的仙位，成为了新的河神。 也难怪会实力偏弱，而且体内的仙气也格外的薄弱。 “而且这份力量应该也不是毫无代价的。如今在床上所看见的那具尸体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白如此想着，目光转而望向那书生的面容。 此时的对方比起方才所见得要沧桑许多，看来那仙力还有恢复青春的作用。但是终究还是逃不过仙凡的规律。 想要获得力量，消耗的便是寿命。 然而，此时这位书生和乌龟都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在乌龟看来，这是一个极为罕见的好东西，对它具有极强的吸引力，甚至恍惚间有一种只要吃下去就能蜕变的直觉。 但是依旧惦念着书生的它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并且坚持着将其送来给书生。 这种感情的确是弥足珍贵的，它是一心想要为了书生好，将那些珍贵的东西都送给他。然而它却没有料到这东西更像是美味的慢性毒药…… 此时，那书生也听了乌龟的话，将那玉珠在河水里简单地清洗了一下之后，便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说来也奇怪，这珠子看起来体积不小，但是当吞下之后竟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股的暖流顺着其全身发散而去。 接着便是一道耀眼的金光以及毫无遮掩的庞大的仙威降临！ “轰！” 好似是忽然降下了巨大的风暴，瞬间以其身体为中心，四周百米之内皆是整个大地都微微一震，瞬间烟尘弥漫，河水倒流！ 杜白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凡人蜕变成仙人的场景，也是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震撼的场景。 不得不说，单单是视觉上看起来就已经十分惊人，更别说这四周看不见的逐渐蔓延开去的威势，更是让四周的鸟兽皆惊，却也不敢逃窜，纷纷如同有灵一般齐齐转头望向这边，眼含敬畏。 而村里人们似乎也是有所感应，惊愕地看着那金光所爆发的方向，恍若仙迹一般。 更是有那浩瀚的威势，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空气都有些凝滞，让人心中颤动。 “是神仙！”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纷纷跪地膜拜，祈求仙人护佑。 而这个时候，处在最中心的书生则时正紧闭双眼，细细体悟着体内所发生的变化。 那乌龟也是老实地趴在他的面前，眼中没有将珠子转手交给别人的后悔，反而有些淡淡的欣慰。 良久之后，书生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瞳孔之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身上的衣物无风飘动，风姿潇洒，恍若谪仙，令人惊叹。 “哈哈哈！原来这便是仙人！” 他仰头大笑，面上既有喜悦，也有一种莫名的淡淡的遗憾。 高兴于自己竟然也能够成为传说中的仙人，遗憾的是这份力量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莫名其妙，简直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颗珠子的？” 书生低头看向趴在面前的乌龟，疑惑问道。 此时他大约已经可以听懂乌龟的话，停顿了一会儿后便是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是在河底的一个洞**找到的？真是奇怪，究竟是谁留下了这等可以成仙的宝物呢？” 即便是以他的见识，也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奥秘，毕竟他根本没有接触过除此之外的任何超凡的力量。 最后他便也只是将此事当做了自己的机缘，上天恩赐于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劳累而已。 在谢过了乌龟之后，他便是正式上任这条河的河神了。 而至少在杜白的眼光看来，这位书生倒也的确是尽职尽责的，认真地履行着这河神任务。 比如当暴雨连绵的季节，便减少河水的流量，当雨水较少的时候，便是主动从其他地方或是地下引出水源来，让大地不至于干旱，让村民们不至于受灾。 除此之外，他还减少了河面上的船只的遇灾的风险，至少在其任职河神的十余年里面，鲜少会有船只翻船。 就连孩子游泳的时候，他也关心照顾，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在自己的河域内溺死。 这位如此尽职尽责的河神的确是让岸边这个小村子逐渐繁荣昌盛了起来，商船来往频繁，百姓安居乐业，一时变得十分热闹。 书生看见这一幕自然是心中欣慰的。 尽管没有人知道是他所做，但是能看见百姓们的笑容便已是最大的安慰。 而在这段时间里，乌龟受到他的照拂，也成功突破了妖精的界限，真正的化为了人形，也因此得以长伴于其左右，做他的左右手帮助料理村中的事情。 村中在见识到了几次神迹之后，也逐渐意识到了有一位河神在护佑，便是在几位老人的牵头之下，按照他们的想象，给这位河神竖了一座神像放在祠堂里面。 虽然香火并不算旺盛，但是这也算是对书生的一番肯定。 如此已经过去了十年。 转变大概是开始于书生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恐怕命不久矣的时刻。 这种变化是十分奇妙的，他自己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仙力已经不如先前那般充沛，并且有各种各样的难以忍受的痛苦逐渐浮现。 更糟糕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耳边就好似是有无数个地狱中的鬼魂在哭嚎尖叫着，一阵阵难以理解的呓语如同钢针一样痛苦地搅拌着他的大脑，眼前更是时而会出现一些幻觉，仿佛是看见了自己种种可怕的死状！ 当这种现象出现之后，书生便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继续履行河神的职责了。 他整日意志消沉，坐在自己的木屋里打坐修行，外界的喧闹好似是毒药一般，让他避之不及，这段时日以来，也只有乌龟时常伴在他的左右，期望他能够有所好转。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任何的改变！ 反倒是村子里面，这段时间内在书生没有插手之后，忽而多出来的一些船只沉没以及孩子溺亡的事情，引起了许多人的惊恐与不安。 第722章 背弃 “河神呢？河神在哪里？”有人惊呼着。 “为什么河神没有救下我的孩子？！” 一位母亲紧紧抱着自己的溺亡的孩子，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周围的村民们亦是神色悲痛，有些惊慌又有些不安。 在书生担任河神的这十余年里面，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如此平静又安逸的生活，商船往来，风调雨顺，什么都不用担心，也没有任何的危险。 那河水好似是特意照顾他么一般，处处体贴。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觉得或许便是有一位河神在暗中相助，帮助他们村子生活得更好。 然而，从这一天开始，自从往日那温驯如家犬般的河水忽然吞噬了数人的性命之后，一切都开始发生了改变。 书生毕竟已经临近生命的最后，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顾及全部的细碎的小事。而乌龟本身也只是一个妖怪，即便是跟随在书生身边侍候，学到了许多知识，可依旧能力有限，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有时候书生被身体的病痛缠上之时，痛苦难忍，一次便会煎熬一天一夜，更是没有精力去管河水里面的事情。 也因此，这之后河中的事故逐渐频发了起来。 其中的缘由固然有书生没有管理的因素，但也是因为这些村民们已经习惯了有河神照顾的日子，平时都不会太过在意危险，经常做一些出格的举动，如此一来，自然便是骤然间事故频发。 一种恐慌的情绪逐渐开始在村子里蔓延了开来，更是有奇怪的流言蜚语流传着。 “河神已经抛弃我们了！” “河神已经不会再管我们了，他会就这样让我们自生自灭！” 突然降下来的天灾人祸，更是加剧了这种变化在他们心中滋生。 更糟糕的是，频繁出现的船只事故也导致了商船们逐渐来往的减少，过往的行商也因此更少在此逗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生意逐渐变得冷清。 这样持续了好些日子，随着恐惧与不安在心头逐渐发芽且壮大，似是有一团乌云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突然失去不用操心的好生活的他们，心里的那些负面的情绪逐渐开始凝聚起来，逐渐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变得暴躁与狂怒。 并且逐渐地，将目光放到了祠堂里的那座河神的神像上。 而这个时候，河中的书生已经真正接近临终之时，他虽然相貌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模样，然而无论是神态还是精神都已经接近衰竭，便是看书也觉得十分疲惫。 以至于整日大多都是在床上度过，合眼的时间比起睁眼的功夫还要多。 如此情况之下，他也只能将一些事务交托于乌龟去管理，包括尽量控制河域，避免伤人等等。 乌龟自也是听话的，按照他的吩咐专门上岸查看。 然而这一看，却是难以置信地看见那些村民们竟然正在打砸着河神的神像！ 当它浮上河岸边的时候，恰好可以看见那河神神像的一半的身子断裂了开来，掉在地上滚了一滚。 看着那残缺的身躯，它莫名有一种荒诞且悲凉的感觉。 要说起来，原本这河神的神像便不算得到重视，当初请人做时也根本算不得精美，平日里也鲜少会有人去参拜这位“衣食父母”。 但终究，这也算是村人们对于河神的一种敬畏，书生对此也是深感欣慰，觉得自己的一番付出也算得到了凡人们的认可。 然而此时的书生恐怕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段时日以来的意外，便会导致了自己过去十年的辛劳尽皆化作乌有…… 此时，还有人正一边打砸着，一边愤怒地叫嚣着：“这河神根本不肯帮助我们！我们又何必要供奉着它？！” “没错，我的孩子就是因为他而死，这种无用的神仙又有什么用处？”当时痛失孩子的母亲也是在人群之中。 一副痛恨的神情，好像做了这些事情就能让自己的孩子回来一般。 这场骚乱还在不断持续着，神像被砸碎之后，更是有人堆起木头将其一把火给点燃，熊熊浓烟不断地升腾而起。 但他们是痛快了，河中的乌龟则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它并没有立刻出手去惩戒他们，因为它还记得书生对自己的吩咐。 所以它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火苗燃烧殆尽，人群逐渐散去之后，它才重新潜回水底，转而回到了那木屋之中。 书生此时还躺在床上，隐约感觉到了它的靠近，努力微微睁开眼睛，有些沙哑地问道：“外面如何了？” 乌龟没有告诉实情，只是道：“一切都好。” 它心中沉重，自是能感觉到书生已经即将去世，不愿再让这些烦心事使其困苦与难过。 “那便好。你也不必担心，待我仙逝之后，你便自行离去罢……” 书生闻言似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释怀地笑了笑，简单地嘱咐了一句后，终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随着他的气息的逐渐消散，乌龟心头一沉，意识到这位自己的主人已经就此离世。 但是它怎么可能会就此放弃？ 为了这一日，它已经谋划了许久了。 包括一些仙文以及阵法知识，它都从书生那里学到了一些，以及它从一些结识到的妖怪的朋友中学到的那些神秘信息，现在便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杜白一直站在旁边，全程观察着这只乌龟先是在河底用某种法术打开了一个通道，然后使用巨大的力气生生将这木屋连带着院子一起连根拔起，送入到那通道之中。 而那通道之内一片漆黑，仅有一丝微弱的黄光弥留在天空之上，隐约可见这里应该是一片荒野之地，脚下土壤阴湿松软，踩上去有种没有实质的错觉。 更糟糕的是，周围阴气森森，凄厉的鬼哭声不知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显得诡异至极。 但这也正是乌龟所要追寻的。 它将这屋子置于此处，并且仔仔细细，一点一滴地重新铸造着结界。 但当涉及到仙文的时候，就必须要动用仙力。它将手掌按在书生的胸口上，随后用力一握，成功将那颗已经重新变成无主之物的玉珠给取了出来。 但它依旧没有选择吞吃下去，而仅仅是使用里面所仅存的一部分仙力，尝试绘制着仙文。 但作为新手，又不像是杜白一样有真正的大仙手把手教导，眼下这些仙文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它的能力。 为此，这一绘制便是百年！ 第723章 结果 而在这百年时间内，这条神秘的通道内也同样并不平静。 时而似是有极度不祥的气息靠近，但是当那些外来者察觉到了这里的仙气以及乌龟特意释放出来的威慑力之后，大约也是发现这里的主人并不好惹，便自觉绕路而行。 不愿生起无谓的冲突。 而等到所有都修筑完成，直到变成杜白初见时候的模样之后，乌龟方才收手，此时随着结界的生成，周围的那些诡异的气息和尖叫声都已经减少了许多。 至少属于可以忍耐的程度。 而它也重新爬进了屋内，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书生的尸体，将那颗珠子重新送回到了他的体内。 但这仅仅只能暂时保存书生的身体不会腐朽而已，乌龟自己也能感觉到书生体内血气已经几乎消耗殆尽，长久下去可能会被此地的阴气所感染，变成无神智的僵尸。 为此，它思考良久，想到了曾经书生对自己所说的话，又想起了之前那些村民们的忘恩负义的暴行，眼神逐渐变得阴狠。 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实施一个通过凡人们的献祭来获得血气的计划。 也就是之前杜白所看见的那一幕幕。 它重新走出了那扇门，时隔百年回到了那条河中。 这么长的时间，村里的人们即便是最年长的老者，也早已去世，早已经没有人还记得曾经这个水原村里还有过一位河神的存在。 至于那砸碎的神像，更是已经无人知晓了。 而乌龟的到来，第一时间便是向此处的百姓们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并且要求他们按时献上祭品，用以维持血气。 但在杜白的眼中看来，起初的确仅仅只是因为如此。 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长时间的杀戮以及浸染于血气与怨气之中，它的心神皆是已经遭到了腐蚀，完全不像是当初一样正常。 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邪气，诡异莫名。 “或许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这乌龟才是真正的陷入了魔障之中，最终甚至强行杀死了所有的村民，将那些村民们全部化作伥鬼，残害路人。” 杜白看着那乌龟逐渐变得疯狂的模样，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具体的经过，固然这乌龟救主心切，但这过程中所犯下的罪行却是绝对无法宽恕的。 如今自爆而亡，或许也算是另一种合适的归宿吧。 眼见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他便伸手一挥，眼前的一切瞬间便是化作了一团烟雾，逐渐消散。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入梦。魇龙王本尊的能力自然是比起自己凡人身体施展起来更加强大，所以仅仅是这么触碰便已经足以探查到对方的记忆信息。 甚至也不仅仅局限于其生前的事情，还包括一部分死后的记忆…… 重新回归到现实来，杜白看着面前这具书生的尸体。 “现如今已经不会再有乌龟去给他收集血气，长此以往下去，恐怕结果就是彻底被这里的阴气所侵蚀，倒不如留下最后一个体面的结果……” 他转身走出了这间木屋，随后随着心念一动，身后开始逐渐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并且迅速便覆盖上了房屋之上。 眨眼间的功夫，整个木屋便已经被火焰所覆盖，蓝色的火苗伴随着阵阵的灰烟窜得极高，却诡异地没有什么热浪袭来，反而似是身周的温度统统被吸走了一般，比起先前更加阴冷刺骨。 而这燃烧的速度也是极快，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还颇有乡村气息的木屋及院落便都已经化作了一滩灰烬，而那位书生的尸骨也已经混杂在了其中。 杜白伸手一招，这些灰烬便全数汇聚到其手中，打算待会儿回去现实之后再送回原本的位置。 不过在这灰烬之中，还有另一件事物引起了他的注意——之前所看见过的那颗玉珠。 这东西可是真正的仙人遗物，不是方才那种普通的火焰所可以烧毁的，甚至根本无法在这上面留下任何的印子。 此时这珠子也一齐飞到了他的手中，稍稍一感应，便能感觉得到里面空空如也的样子。 与当初自己刚得到龙珠时候差不多。 都是前主人没有合理地运用，导致所有的仙力都被消耗殆尽了。 不过好在杜白本也不在意这些东西。 “河神这个名头听起来不错，但又如何比得上龙王爷呢？” 功能性上来看，也并非是自己现在的刚需，用作收藏和研究仙佛之力倒也还算是不错。 他手掌一翻，将其收入囊中，并未太过在意。 随后，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微微皱起眉头。 此时在那木屋被自己给摧毁之后，这里的一切便就变成了最初时候的模样，黑暗的远处隐约可以听见某种厉鬼痛苦啼哭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应该不是那个小世界内部的构造，更像是通过那个小世界而制作了一个特殊的通道，连接着这个未知的世界……” 杜白观察着四周，心中如此猜测着。 但是不知为何，他对此处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似是在哪里曾经见过。 “或许并非是我，而是曾经某个仙神的印象？” 他若有所思，但是随着外界小世界开始逐渐崩溃，没有足够的时间，他也只能暂且先行从这里离开，等待下次另寻机会。 不过多留了一个心眼的他，也不忘在此处留下一个印记，方便以后自己寻找。 “轰隆……” 此时，通道外面。 这个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的小世界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末日。天空之中如同镜子碎裂开一般，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裂纹，那黑压压的云层更是压到了仿佛触手可及的地步，时而一道道银白色的闪电撕破迷雾，将世界染得一片惨白。 至于那些村民们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恢复了原样，他们对于此时天气的变化没有任何的察觉，依旧维持着去世之前的种种行为。 无论是言语还是神态都一模一样，就好像是一段程序陷入了死循环一般。 杜白扫了一眼他们，并未留恋，直接离开了这片小世界。 随着小世界的毁灭，他们应该也会得到最终的解放，重获新生。 这对于这些凡人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724章 天命难逃 当他走出了这片世界之后，所处的位置依旧是之前自己所进去的村子中间，而身后被他给强行撕裂开来的缝隙终于开始缓缓愈合。 但是哪怕仅仅从那些仅存的缝隙朝里望去，也可以看见内部已经支离破碎，处处遍布着一些深邃的黑暗。 那应该是便是空间的裂隙了。 杜白静静看着，直到这道缝隙完全地合拢，那个小世界也彻底消失。 如此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也是结束了他来此的一些事情的第一件。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最后一件事。 他循着之前在记忆之中所看见的方向，朝着河岸边的方向前进。 这里的一切虽然都和百年之前的场景有了极大的变化，甚至原本一片荒地的地方都已经变成了茂密的树丛。 但是杜白分辨出来了大致的方向，找到了曾经那位书生所居住的木屋的位置。 当时木屋被连根拔起，原地留下了一处大坑，如今此地虽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依旧有些许的凹痕，上面已经长满了杂草。 虽然冬日时候已经枯黄，但是随着春天的临近，或许再要不来多久就会重新再次生根发芽，生生不息。 “这或许也是一种传承吧……” 杜白轻叹一声，伸手挥去，土地上便是自动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坟墓，他将之前所收起来的灰烬尽数埋入其中，也象征着对方尘归尘土归土，百年之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安眠。 “你为河神十余年，尽心尽力，帮助了无数的百姓，功劳不浅。若是还有天界的存在，你或许也能更进一步。虽然后续那乌龟犯下了大错，但这些错误也不该怪罪于你的身上。” “若是你能有来世的话，希望可以有个更平静一些的生活吧……” 他轻声自语着，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给这座小小的坟墓听。 他身形闪过，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一片平静的场景，微风轻轻拂过枝叶，几片枯黄的叶片缓缓飘落而下，落在那土堆之上。 或许除了他之外，也不会再有人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 在离开了那彻底安静下来的水原村之后，杜白想了想，没有回去鬼城，而是朝着永徐村，也就是苏家老宅所在的方向飞去。 已经快有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他心里对此处还是有些怀念的，毕竟当初这里也算是自己第一次和婉妙的感情起了些涟漪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还是嘴角微微带笑。 不过他此次过来倒并不是专程要去那永徐村，而是想去兰若寺找聂小倩询问一些事情。 这也是他此次特意从鬼城而来的一个目的之一。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当他飞过永徐村的上空时候，下意识感知扫过苏家老宅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让他不由得一怔，原本快速飞过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眉头微微皱起，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朝着那宅院飞去。 当靠近之后，在他的感知内那异样的气息便是越来越明显，直到他真正看见了苏老太爷的身体情况之后，才得以真正地确定了下来。 只见此时的老太爷正躺在太师椅上晒着冬日里暖洋洋的太阳，半眯着眼睛，颇为舒适，似是正在酣睡，发出轻轻的鼾声。 其身旁正有几个侍从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就连走动的声音也是极小，生怕吵醒了这位主人。 而这样一副看似十分安宁美好的画面，在杜白的眼中却有些不妙。 倒不是什么邪祟之气，若是那样对于他来说还算是比较好解决的事情。 可真正的麻烦是，对方身上的生气已经显得十分微弱，反倒是让人不安的苍老的死气在其身上缭绕不散。 杜白瞬间便是明白，老太爷已经寿命不久了！ 毕竟这位老人家已经在世上活了有七十余年，这般岁数在这个普遍寿命只有五十的时代已经算是长寿之人了。 而这其中当然也有老太爷早早地便将手中的一切家事统统放下，交给了年轻人们来打理，从而可以放下许多心事，在这种青山绿水之地休养生息的缘故。 但即便如此，终究还是难逃天命注定。 人有生老病死，即便是杜白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不过毕竟苏老太爷是婉妙的至亲之人，也是自己的长辈，那么或许也可以用一下某种取巧的方式，不至于让其就这么消失…… 他径直朝着苏老太爷走去，而无论是身边所经过的丫鬟还是老人家身边的侍从，全都是视若不见，仿佛视线内根本没有他的存在，就连面色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而杜白顺利地来到了苏老太爷身边之后，轻轻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一道能量顺着自己的指间汇入对方的脑中。 …… “苏老太爷……” “老太爷？” 苏老太爷在睡梦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人正在呼唤自己，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心中还以为是哪一个不懂事的下人，为了不小心打碎了某个花瓶之类的小事来打扰自己的午睡。 他已经没有什么兴趣来教训下人树立家风了，这些都交给年轻人去处理。他现在只希望的是可以安享或许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疲乏，每天睡着的时间比起醒着的时候都要多。 他自己隐约也能感觉到一些不太寻常，结合一下自己的年老的岁数，大约便已经能猜到不久之后便大限将至。 说实话，他并没有太过于恐惧或是别的什么负面情绪。 因为年前时候那一场大病降临之际，他甚至以为自己或许已经撑不过那时候，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才会特意派人去叫回孙女，将苏家的一切都交托于她，也以过来人的身份叮嘱她不要将生意看得比家事更加重要。 他直到弥留之际，方才意识到便是金山银山，也未必比得过一家人团圆欢聚更能让生活有滋有味。 如今，当时已经撑过来了，他心事也已经基本了结，浑身无所牵挂，自是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若真说遗憾，或许便是还没能抱上外孙罢…… 而此时，那呼唤声依旧没有停止。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似是从未听到过，更是具有某种威严，让人忍不住便是想要听从对方的话语。 苏老太爷朦胧中睁开双眼，却是惊愕的发现眼前竟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是自己宅院那花园的模样！ 就好像自己正身处在云端一般。 “苏老太爷，你终于醒了，在下可是等了好些时候呢。” “什么？……” 苏老太爷有些惊奇地转头望去，却是看见不远处一个素未谋面的中年男子正微笑地坐在一张石桌之前看着他，似是在看待一位老朋友一般和善。 第725章 遗憾 苏老太爷起初的惊愕之后，很快便是冷静了下来。 他毕竟也是久经风霜的老人，在商场之中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即便是心中感到万分的震惊，但是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不至于让别人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他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风起云涌，明明能看见云朵如雪花般飞舞，似是有大风吹过，然而他却只感觉到一阵微风吹拂过自己的衣角。 又是低头看了看脚下，是一片片白茫茫的虚妄，随意往前一步都仿佛要坠入无底的深渊一般，令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但除此之外最古怪的是，苏老太爷刚想试着迈步走去，却习惯性地下意识一个踉跄。 他有些惊愕地摊开双手打量了几眼自己的身体，目光惊奇。 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不再是如先前那般的腐朽如半只腿已经迈进了棺材，身体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酸痛，就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 他心中惊疑不定，虽然还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也欣喜万分，体会着这种十分难得的重获新生的机会。 而很快，他便是将目光放在了看似是此地主人的那位陌生男子身上。 对方那种淡然却好似是睥睨天下的傲然气质，让见多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的苏老爷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更别提自己还在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对方给带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手段更是鬼神莫测…… “你是何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谨慎地问道。 杜白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老人家，回想起当初自己初见他时对方那老谋深算的样子，此时心中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他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在下不过是刚巧从这里经过，为了些许事情而暂留片刻的路人而已。至于这里是哪里，更是不值一提。” “或是山巅，或是湖面，或是人间，关键的不过是你怎么想而已。” 杜白现学现用，从活佛那里学到的一些手段顺便使了出来。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周围的白雾不断地涌动，似乎真的是游览了天下各处，恍若仙境一般。 虽然杜白初次出手模仿得还不是很到位，不过用来展示一下自己的高深莫测的手段也已经是足够了。果不其然，即便是苏老太爷的城府，此时看见这般震撼的景象，也不由得睁圆了双眼，一副震惊至极的模样，失了原本的冷静。 对于这种没有见过仙鬼法术的凡人来说，这已经堪称是仙家手段了。 杜白对于这番景象很满意，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苏老爷，站着总是累的，不妨便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如何？” 老太爷缓缓吸了一口气，神色郑重，走到了石桌前坐下。 目光简单地扫了一眼，可以发现桌面上刻着一副棋盘，黑白双子分别而立，赫然是一副十分精妙的残局！ 以苏老太爷的数十年棋艺，竟然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破解之法，反而越看越是觉得下棋的双方的棋艺精湛，远超他的想象。恐怕便是他这数十年的功力也根本比不上对方的皮毛，一时心中不免有了一种望洋兴叹的敬佩感，连带着，看向对面那男子的眼神也是愈发敬重。 他自是认为眼前这一副棋是对方所下的了。 当然实际上以杜白的臭棋篓子自是不可能下这种棋，这些不过是从之前活佛与先皇对弈的棋盘上照抄了一份，原本也只是想用来显示自己的高深莫测，如今看来效果似乎是出奇的好。 而正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反而让苏老太爷从先前那些法术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旋即不由得长长一叹，悠悠说道：“人生百年，除了亲人之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些事情。年轻时候一心放在生意上，反倒没有机会体味这些乐趣。” 语气中并不至于懊恼与悔恨，只是有种淡淡的遗憾。 对于自己没能走遍大江南北，看遍风景，没有与这般厉害的棋手过过招，学到更厉害的棋艺等等，这些事情虽然并不如何重要，但细细密密积累起来，却也是一种莫大的憾事。 杜白轻轻点头，他也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斟酌了一下，便是问道：“苏老太爷，你既然有如此多的憾事，可曾害怕过或许就在不久之后的大限将至？” 此时苏老太爷也多少有些放开，不至于如开始那般拘谨，闻言便是爽朗一笑：“凡人何其多也，便是朝堂之上的陛下，也同样也不过百年，又有谁真能长久地活下去呢？” 他自己看来是看得颇为开的，言语颇为豪迈，眉眼间不像是有什么勉强的样子，若真要说，也只是些许的遗憾罢了。 “只要这一生中没有留下什么悔恨之事，便已是足够了，其他又何必去强求……” 只是接下来杜白的一句话却是打断了他—— “那苏老太爷，假若你可以再在这世间存在个百年甚至更久呢？” “那我自当是不再留下憾事……” 老太爷下意识地便是回答道，然而很快他便是反应过来，话音一顿，有些惊愕地抬头看着他，第一反应还以为他是在说笑。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面，人生百年已是长寿了，再长怎么可能呢？ 只是当他想起方才的那神奇的一幕时，却有些不敢确定了。 对方的身份十分神秘且神通广大，绝非凡人。 万一真有什么神异的手段…… 苏老太爷顿时神色一正，结合之前的一些话语，已经隐约猜到了杜白的来意，心中一震，立刻便是起身欲要拜下！ “还请先生赐教！” 杜白可受不起这大礼，连忙轻轻抬手，凭空阻止他跪下，让其重新坐好后方才淡淡笑着道：“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若是老太爷您有意，我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便是死后也不用去地府投胎转世，而是留在凡间做鬼官。” “鬼官？”苏老太爷面露疑惑，有些不解。 “顾名思义，便是管理群鬼的官员罢了。”杜白轻轻拍手，身旁便是出现了一道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幻象，里面所展现的便是鬼城的一角。 但即便如此，对于凡人而言也是极为的震撼。 第726章 原因 “这！” 老人家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目睹如此震撼的场景，良久方才回过神来，神色间有些惶恐之色。 迟疑了一下，谨慎地抱拳问道：“这……老朽不过是一介凡人，何德何能做到这种地步。莫非……先生可是有需要老朽去做的？” 他经历过的人生经历十分丰富，也在时刻警醒着他天上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怎么可能这么巧，自己即将大限已近，刚好就有一位路过的仙人觉得对自己有缘，而且主动给自己一个机会，甚至成为一位听起来就颇为不凡的“鬼官”…… 这让他如何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甚至会往别处想去，猜测是不是对方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做的事情，亦或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正好可以为对方所用，所以才会抛出一个条件来做交易。 这是他一贯以来做生意所留下来的惯性思维。 即便是在面对这种超凡的景象时，也会下意识地如此思考。 只是如此小心翼翼的话语还未说完，他便听到了对面之人几声大笑。 “非也非也，我不过是找寻一些合适的人选来管理那些鬼怪罢了。”杜白笑着道，看着对方不敢置信的眼神，随便寻了个借口解释道。 “何况，若真有什么事，我自己便可以完成，又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地寻求你一介凡人的帮助？” 苏老太爷一怔，细思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眼前这人本事这么大，刚才那些法术更是神奇至极，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势都唾手可得，又何必特意来找这并不算太过起眼的苏家呢？ “那为何会选中我呢？”苏老太爷还是有些没想明白。 “这……倒也是有些原因的。”杜白想了想，“其实是有人曾经与我推荐过一些人选，若是有需要的话，便可以从中挑选。正好，我需要一位鬼官帮忙，便是选中了你。” “有人曾经向先生你举荐过老朽？”苏老太爷有些惊讶不解。 “不错，我从那位朋友口中得知，苏老太爷你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是心性颇为不错，我自也可以给朋友一个面子，为你挑选一个合适的位置，也可以让你得以摆脱生死轮回之苦恼。” 听闻对方的这一番话，苏老太爷自是觉得十分难以置信的。 在对方口中，那位朋友似乎也是颇有些分量的，提出的建议甚至可以让这种近乎仙人般的存在作为参考…… 可遍观自己记忆之中所认识的那些人，无论哪一位都不像是有这种大本事的人。甚至稍有些可能的都不曾见过。 而且像是这样的人物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就来帮助自己？ 苏老太爷皱眉沉思，杜白则是并未解释，只是笑道：“考虑得如何？这可是寻常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可就太过可惜了……” “这……” 苏老太爷神色一肃，也明白这种机遇定然是来之不易。即便那位不知名的恩人情面再大，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会是随心所欲的。 他立刻便是认认真真地作揖道：“那老朽便恭敬不如从命，定然全力完成先生所托！” “那便好！” 杜白微笑着轻轻拍手：“我也希望一切顺利。在成为鬼官之后，你将拥有比起凡间百年更长远的时间来弥补生前的遗憾，所以这段剩下的时间不必担心，尽情享受人生吧……” 此事商谈完毕之后，两人又是简单地聊了一会儿，所说的事情也无非都是些关于鬼城地事项，因为颇为奇异闻所未闻，所以苏老太爷甚是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不知多久之后。 “好了，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杜白忽而抬头看了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话音落下，伸手一抬，一道白光便是顺着其手掌飞入老人家的额头上，似是留下了什么印记一般，光芒一闪便是逐渐隐去，但是苏老太爷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似是明亮了一些。 苏老太爷心中感激，刚想再说些什么，忽而发觉周遭的雾气开始剧烈地翻滚了起来，雾浪一波接一波地朝着此处席卷而来，眨眼之间的功夫便已经遮掩住了对方的身形以及此处的一切。 苏老太爷略有些慌乱，左右看了一眼，发觉自己周围再次变成起初时候的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都分不清方向。 “这是……” “先生！” “先生？！” 他一怔，忽而感觉耳边似是有人在呼唤着他，随即便是感觉一阵倦意上涌。 等他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竟是重新变回了原本的老宅院，几个面色有些不安的仆从正围在自己的身边，见他醒来了方才松了口气。 “我刚才……一直在这里？” 苏老太爷缓缓起身，感觉身上比之先前显然要舒服了一些，至少那种迟暮的腐朽感要少了许多。 他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熟悉的环境，下意识问道。 “是的老爷。”一个仆人略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恭敬地答道，“您方才一直在这里午睡。只是您大约是做了什么噩梦，刚才一直在梦里小声说着什么。” “我们担心您的身体，所以只好提前叫醒您……” “原来如此……” 苏老太爷略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声。 若非是仆从的打扰，或许他还能和那位高人再好好聊上一聊，得知更多关于那另一个世界的未知的信息。 不过他也不会去责怪这位无心犯错了的家仆，只觉得是自己缘分不够，方才没有机会继续听下去。 “也罢……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回屋吧。”老太爷微微摇头，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旁边仆从刚想去搀扶，却是被其摆手拒绝。 他们有些惊奇地看着老太爷那沉稳的步伐，下意识对视一眼，皆是有些面面相觑。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这一觉之后，老太爷的身体比之先前要好转了一些…… 他们一时有些摸不准怎么回事，也不敢多问，担心是回光返照之类的事情就有些不吉利了。 而已经抽身离开的杜白则是飞在半空之中，静静地看着下面的景象。 老太爷的身体在他的帮助下的确是有些好转了，但也只限于此，大限将至的情况下，也不过是缓解一下对方的苦痛而已。 确定自己的布置无误之后，他并未继续久留，转而朝着远处山林中的兰若寺飞去。 方才只是一个小插曲，接下来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第727章 善报 山间一座荒凉破败的旧庙中，虽是许久不曾有人烟来往的迹象，却诡异地经常在深夜时候传来女子的嬉戏打闹声，听起来甚是娇媚入耳，勾魂得紧。 过往一些打猎的亦或是樵夫们往往都不敢随意靠近此地，即便是那些女子的声音如何诱惑，他们也顶多只是远远看一眼，不敢过去。 因为他们可是听一些误入过此地的人说过的，那里面的全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鬼和妖怪们！别看皮囊长得好看，可却心肠狠辣，以他们这凡夫俗子的底子又怎么能招架得住？ 此时，太阳已经逐渐西沉，那兰若寺附近一处山林中便是有两个樵夫大约是砍柴累了，正坐在地上歇息歇息，打算等恢复了些气力之后便赶路回去。 毕竟这山野之间可不太适合过夜。不仅仅是那些凶猛野兽，还有那些吃人的鬼怪妖魔，想想就有些让人畏惧。 忽而，此时远处本该寂静的树丛间隐约有些动静传来，让两人一怔后立刻精神一紧，小心翼翼地提着自己的斧头，担心是不是什么野兽靠近。 不过意外的是，等那树叶拨开之后，展露在他们面前的却只是一个看起来颇为俊朗的年轻书生，背后背着一个书篓子，神态相貌也十分和善，不像是什么恶人。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是人，那么总也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多少有些奇怪为何这么一个文弱书生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山林之中。 而此时那位年轻书生大约也是察觉到了有人的声音，左右张望了一眼，在瞧见了他们之后，面色一喜，也是主动上前来抱拳问了一句：“敢问两位大哥，那兰若寺可是就在这前面？” “兰若寺？” 那两个樵夫有些惊愕地对视一眼，古怪的打量着他。 “你说你要去兰若寺？” “不错。实不相瞒，我正要去邻县求学，时间颇为紧迫，不可轻易耽搁。”那男子笑了笑道，指了指远处山脉道，“现在这天色也是不早，明早还要继续赶路，我听闻这里有一座兰若寺颇为有名，便打算在这里暂住一晚……” “哎哎哎！小兄弟，这可万万不行！” 那两个樵夫一听，面色一变，立刻便是伸手劝阻。 看他的确是一脸无知的样子，便是好心地苦口婆心劝道：“你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那兰若寺可是邪门的很，我们可是听说不少人亲眼见过里面有很多的妖怪呢！” “没错，那些女鬼们可吓人了！个个青面獠牙，舌头吐出来比脖子还长，那指甲更是比咱们的斧头还要锋利……” 那樵夫似是怕他不信，双手努力比划着，似是想要证明他说的有多么可怕。 只是一通说完，他们却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书生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好奇地问询着：“哦？你们所说的那兰若寺真的全是女鬼？你们……谁亲眼见过了？” 两个樵夫一愣，摇了摇头。 “这……我们倒是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别人都是这么传着的，我们村子里那个胆子最大的猎户，去那兰若寺里逛了一圈，大半夜就疯疯癫癫地跑了出来，大叫着有鬼有鬼，好几天之后才恢复了神智。” “这怎么可能还会有假？！” 那樵夫也是有些不太服气，以事实论据。 “对啊，那种猎户身强体壮也被吓得不轻，你这种文弱书生若是走进去，怕是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谁知话音刚落，便是听见了那书生大笑的声音，更是让他们一脸懵。 “你这不懂事的书生，我们好心劝你莫要走入死路，你却笑什么？” “你们所听说的大多都是那些人被吓惨了，可曾真听过有人被那里的鬼怪给吃了？”书生收敛了笑意，意有所指地问道。 “还是说，从那里曾抬出过哪具尸体？” “这……倒是没有。”两人一时竟是被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们平时所听闻的都是那些鬼怪吓唬人的事情，可真要说谁死在了这鬼怪手里却是闻所未闻。 但一个樵夫还是有些不服气：“你怎知1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人死在了那里？就如你这样的不知情的外地来人，夜深人静在那里过一夜，第二天人就消失了，我们又怎么知道。” 那书生倒也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倒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在下乃是一位读书人，相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便是真有什么女鬼，我也无所畏惧。” 言罢，他便是抱拳谢过两人，重新提了提书篓，打算继续往前走去。 那两个樵夫眼见他不听二人的劝，自是气恼，不过看他的确是一心一意想要去兰若寺，其中一个樵夫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上前几步拦住他。 “哎，小兄弟，你这么文弱，上去怕是在女鬼手下一招也挨不过。我便将这个斧头送你防身，希望明天还能再活着见到你。” 那书生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感谢地接过其递过来的斧子：“那便多谢这位大哥了，相信定会善有善报……” 他语气真诚，好似是在预示着什么。 只是这位樵夫不懂，只摇了摇头无奈道：“唉，别说什么善报的了，你这个不懂事的小书生能活着出来便是万幸了。” 他自觉一条人命肯定比一把斧子可重要得多了。 等书生与他们辞别之后不久，走向深山中的脚步忽而一顿，转头看了看山下那逐渐走远越来越小两个樵夫的身影，嘴角微微一翘。 “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这把斧子，定会给你带来好运……” 这位书生便是之前从苏家老宅赶过来的杜白所化身而成。 但出于要考察一下当初聂小倩有没有遵循与自己的约定好好约束底下的那些女鬼们，所以并未选择大张旗鼓地前往，而是化身成这副不太起眼的模样。 而这两个樵夫也只是他想要试一试附近村民之间的反响如何。 就目前结果来看，似乎还好。 “不过这种喜欢随便吓唬人的毛病，还得好好教一教才行。”杜白微微皱眉，旋即松开，将手中这把斧头放在地上，然后指间一点地面。 随后便是看见几只贼眉鼠眼的矮小的小妖怪“咕溜溜”地钻出了地面，恭恭敬敬地像臣子膜拜君王一般对着他跪下。 单单是这种碾压性的实力差距，足以让它们心怀畏惧，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你们去给这个斧子的主人带去一些财运，但不必太多，明白吗？” 吩咐一出，这些小妖精立刻毕恭毕敬地联手一起抬着那斧子，左摇右晃地缓缓沉入地下，大约是帮忙跑腿去了。 像是这样子的情况，随意一件地下埋着的古董财物就已经足够让那樵夫的生活改善许多了，再多反而不妙。 第728章 风评 等杜白走到那寺庙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周遭树影绰绰，月色昏暗，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刻。 此处长久无人来往，便是有路过的人也会主动绕路。按理来说应当是最安静的才对。 然而在这个时候，却是可以看见此处灯火通明，那佛堂里面也散发着淡淡的烛光，而在这寺庙里面还有许多妙龄女子嬉戏打闹的声音传来，热闹的欢笑声充斥在这座本该沉寂冷清寺庙之中，显得格外有些违和感。 杜白抬头望去那寺庙前的那棵参天大树，依旧与自己之前来时那般一样，高耸入云，而且即便是冬天也没有如其他树木一般变得光秃秃的，依旧是奇怪的枝叶繁茂。 不过在联想到它之前数十年一直受着佛光的护佑，有如此的异状倒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比之当初，少了那般给人神圣的感觉。如今再看去，只觉得是一棵较为特殊的巨大的树木而已。 此时回忆起之前来到这里时候的场景，倒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毕竟这些时日以来，所经历的事情是自己当初所完全没有想到的。 现在再联想到这棵树曾经的故事，心中也不禁感慨物是人非。 只是就在他打量着这棵树的时候，忽而似有所觉，不过并未回头，随后便是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略有些好奇的女子的声音。 “不知这位公子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事？” “莫非……是看这夜黑风高，想在咱们这寺庙里留宿一晚？” 那女子笑嘻嘻地说道。 杜白转过头，看向来人。 只见说话那女子穿着一袭淡红色的宫裙，模样颇为娇俏，正眉眼含笑地上下打量着他，大约也是觉得他相貌俊朗，不禁多看了两眼。 也不像是寻常的大家闺秀那般觉得羞怯，反而有些暗送秋波的意思。 而旁边还有一个她的同伴，相貌也同样出众，都是艳丽的女子。而她则更是大胆许多，牵着姐妹的咯咯笑道：“八成是了，不过这位公子怎么一直呆在咱们寺庙外头不敢进去呢？也不怕外面夜黑风高，哪里跑出来什么孤魂野鬼把你给害了？” 她想了想，上前两步用手指勾了勾杜白的衣裳，几分娇媚地说道：“公子不会是听见了咱们寺庙里头这么多女子的声音，所以害羞不敢进去了吧？” “公子倒也不必这么害怕。你瞧我们姐妹二人，身轻体柔，其他人也是如此，公子难道……还担心我们姐妹们会吃了你不成？” 她刻意在“吃”这个字眼上着重了音调，妖媚蚀骨，若是凡人怕是要当场拜倒在其石榴裙下不可。 而另一个女子也是笑着附和着说道：“不错，公子不防进去歇一歇，外面天寒，里面多少也有些被褥温暖些……” 说着，她们便是颇为热情地想要上前来招呼他进去，一人一边拉着他的手臂，一个个的目光都不住地往他的面上瞥着，似乎很是中意的样子。 毕竟像这种地方，往往都是山野樵夫来得多，相貌粗狂，举止也不文雅，难得看见这么一个英俊的书生才子，自是喜不自禁。 只是让她们意外的是，往常对于那些色欲熏心的凡人们顶多只需要勾勾手指，他们便会一脸痴相地跑过来，可是现在却怎么也拉不动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文弱的书生！ 等她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们注意到眼前这个书生面上始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地看着她们的举动，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书生。正有些不安地松开手想要退开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 “怎么回事？！” “我们……你！” 这两位女子哪里还有方才勾魂夺魄的妖媚模样，一个个面色惊慌失措，可偏偏跑也跑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书生逐渐往前走了两步，回头打量了她们二人一眼。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对待凡人的？” “我们……”她们有些害怕，一时不敢说话。 她们连眼前这书生对她们使了什么手段都不知道，也根本没有料到前一秒好似是人畜无害的书生下一秒竟然能对她们任意处置了…… “唉……难怪此地的风评会这么差。像你们这样搞事，没有得道高人来斩妖除魔便已经是万幸了。聂小倩呢？她怎么没有管好你们？” 杜白轻叹一声，转而望向寺庙的方向。 只见此时那边阴暗角落里面隐约可见一些女子的身影，似是正在窃窃私语关注着这边。只是大约也是察觉了这边的动静，但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不敢轻易靠近。 直到一道略显沧桑的老妪的身影拄着拐杖从大殿之内缓缓走出，这些许的骚乱方才平静了下来。 随后从四面八方汇聚过去了十几名女子，都躲在那老妪的身后，嘀嘀咕咕地似是在说着什么，一边指了指他这边。 而此时这两个被他困住的女子也似乎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眼前一亮，急急忙忙地喊道：“婆婆，快救我们呀！” 杜白看见那老婆婆之后，也就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那老妪看了看那两个女子，又看了看他，眉头微微一皱，幽幽一叹，缓缓走过来，神色肃穆地问道：“不知老身的这两个孩子哪里冒犯了公子，但她们毕竟还不懂事，便由老身来代她们赔罪，可否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她们二人……” 即便以她的实力，也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个书生的力量，只觉得深不可测，不敢轻视。 杜白轻轻摇头，手指了指身后两个妖媚女子：“我从别处听闻这里有鬼怪害人，所以特意来查看一番。如今看来，的确是不假。聂小倩，你可还记得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老妪一惊，方才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却觉得相貌生疏，不像是曾经见过。 只是她也并不愚笨，略微联想了一下以前所遇见的高人之后，立刻便是回忆起来，不由得面色一变。 “莫非您便是当初那位拥有正气的大人？！” 第729章 结界 “正是。” 杜白点点头，目光扫过其身后的那一众女子，自是一眼能看出她们并非凡人而是鬼魂。 这些女子的数量倒是比之自己先前所看见的要多了一些，都是较为年轻美貌的女子，也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你们想必都有过凄惨的身世，既然已经都聚集在一起相依为命，为何不在这里安分守己地生活，还要弄出这般故意害人的事情？” 他本就不怎么喜欢原本兰若寺的风气，好似是在故意引诱别人过来一般，而且还会吸取凡人的精气，虽不致命，但总归是不好的。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难说会不会出现什么人命。 到时候，结果可就难以收拾了。 而聂小倩在听闻他这一番话之后，却是轻叹一声跪下，答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自从先前大人有过吩咐之后，老身的确是安排着手下的姑娘们小心行事，不得再像先前那般张扬，更不可轻易吓唬那些凡人们。” “但虽是我等小心，那些凡人们却并不这么想。” “这段时间以来，不止一次有凡人误闯过这间寺庙，我等自是好心接待的，衣食等等都送予他们。可其中竟是有一些色欲熏心之徒，因为看见我们都是一些孤寡妇孺，便是强行欲要行不轨之事……” “这……” 杜白听着都不禁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虽说这些女子个个的确是貌美如花，但也不至于饥渴到了这种地步吧？只要稍微用心去看，都能发现她们并非什么凡人。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的什么书生才子最喜欢幻想一些女鬼狐女之类的与自己能有***愉，这种既可以享受又不用负责的事情对于他们是非常乐意的。 而这个地方又是如此出名，说不定就会有一些胆大之徒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这里，看看是否可以真的找到艳遇。 这样一想，杜白看待她们的眼神也没有先前那么失望了，反而有些淡淡的同情。 这么闹下来，恐怕还真有些难以接受。 聂小倩的神色间也满是无奈，此时便继续说道：“那些凡人们一再骚扰，我等虽然已经十分克制，但始终认为若要恢复平静的生活，必然要想出一个办法来。” “所以老身方才允许手下的这些姑娘们故意吓唬那些过往的男子们，即便是一开始假意奉承，但是一旦走入寺庙里面之后就会给他们看到群鬼乱舞的恐怖景象，定教他们再也不敢来！” 杜白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的确是有些用处的。 至少据他所知外面的人一听到这兰若寺，就好似是听见了毒虫蛇蝎的巢穴一般，吓得脸色大变，根本不敢轻易靠近。 但在杜白看来，这终究不是什么好办法。 长此以往下去，即便始终没有真的害人，但是过于恶劣的名头一样会引来别的高人们，只要其中有一个是聂小倩无法为敌的，那么毁灭便也只在一夕之间。 他想了想，便是解开了那两个女子的控制。 那两位女子感觉自己能够动弹了之后，立刻便是梨花带雨地朝着聂小倩奔去，瑟瑟发抖地躲在她的身后。 身旁的姐妹们则是小心翼翼地宽慰着她们，一边有些害怕地打量着杜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聂小倩的心中显然也是有些忐忑的，不过心知自己等人就算加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索性便也只是跪着说道：“老身心知我们做错了事，若是有任何责罚，任凭大人发落！但还请大人饶这几位姑娘一命……” 杜白却是摇了摇头：“你们既然有心向善，我又怎会赶尽杀绝？” “只是如此下去并不是好办法，所以就由我来相助一次，让那些凡人们无法轻易进入这里。” 话音一落，他便是伸出手去施展法术，一道道的光芒从他的手中飞出，如同波纹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笼罩在了整个兰若寺的范围之内。 随后这些光圈们开始缓缓地下落，直到深深埋入土地之中。 在这些女子们的眼中，就好像是凭空落下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淡淡光华的透明光滑的圆碗罩着整个寺庙，连带着她们也是在其中。 此番虽是极为安静，但却场面极为震撼，周遭似是照亮为了白昼，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地上的落叶也是无风自动，逐渐飘远。 众女皆是噤声，身体微微颤栗，显得十分畏惧。 她们平日里戏弄凡人的法术顶多也只是小打小闹的障眼法，哪里见过这般声势的大场面？！ 好在，等这个结界完全落下之后，那夺目的光华终于逐渐消散，四周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原本寂静黑暗的模样，与之前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甚至可以感受到四周轻轻吹过的夜风。 杜白拍了拍手，满意地打量了一眼四周，对聂小倩等人解释道：“好了，这个结界虽然没有什么防御能力，但是足以迷惑那些凡人们的视线。” “假如再有凡人闯入这里，所看见的便是空荡荡的破败寺庙，而不会直接看见你们。” “你们只要继续在这里安分守己地生活，应当便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多谢大人！” 由聂小倩带头，诸位女子们皆是感激地行礼。随后还有一些较为活泼调皮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到那结界的边缘，想着伸出手指试一试。 才感觉手指好像是碰触到了一层薄薄的水一般，穿透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不过真正对她们最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可以不用再应付那些讨厌的凡人们了，自是十分欢喜。 而聂小倩慈祥地看着手下的这些姑娘们活泼的样子，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望向杜白，犹豫了一下，方才轻声问道：“大人，老身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询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 “可。正巧我来此便是有要事想要问你。”杜白点头应允。 他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聂小倩会问的问题。 果不其然，等两人走入了那佛堂之后，便是听闻她虽然依旧努力保持着原本的淡然，但语气依旧有些不安地问道：“敢问大人，老身之前委托大人的……宁郎的尸骨以及后人如今如何了？” 第730章 请教方法 和杜白所预料的一样，她所最关心的应该便是这个事情了。 或许这世间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除了找寻宁采臣的转世外，便是补偿他的亲人们，以完成宁采臣生前最后的一些遗憾。 杜白并未隐瞒，回忆了一下之后便是将自己之前对于宁家后人们的安排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他在做好了安排之后没有太过刻意的去关注，不过从后来所得到的消息来看，虽然宁家人没有大富大贵，但是至少丰衣足食，也不再有先前所看见的那般窘境。 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若是一下子给他们太多的富贵反倒可能会招来祸事。 而这也符合了聂小倩先前的想法。 她在得知了此事之后终于放下了心来，原本可见几分淡淡忧愁的面上流露出了释怀的情绪，似是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 她缓缓转身朝着殿门外望去，一双饱经风霜的沧桑的眼眸里流露几分温情，似乎是在看着隔世的情郎一般，连眼角的深深的皱纹似乎都浅了一些，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华正茂，定是一位绝世的美人。 杜白顺着其目光看去，发现她此时所看着的便是那棵参天大树。 他想起了这棵树曾经是她与宁采臣一起种下的，养到了如今这么大，在宁采臣逝世之后或许已经变成了陪伴她支撑到现在的支柱。 在她眼中，已经相当于是宁采臣在一直陪伴着她。 她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轻声说着：“宁郎……你终于可以回到你的亲人身边，而不用一直流落在外……” 落叶归根始终是围绕在普通人的心头上的执念，即便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聂小倩也能感觉得到对方心中的遗憾。 如今能够满足这个遗憾，终于是让她也得以安心下来。 杜白也看着那棵树，仰头叹道：“若是宁采臣泉下有知，或许未必会觉得被送回家乡才是最好的归宿。” 在他看来能一直陪伴在相爱之人的身边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说话时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自己现在究竟是否也是人在异乡呢？ 而且这个异乡还是隔了一整个世界那么远…… 他不由得望向天上那月亮，想着自己是否该不该落叶归根…… 只是这其中的难度比起宁采臣就要高太多了了。甚至他连自己穿越的原理都还没搞明白。 一时心中莫名有些沉重了起来。 而聂小倩显然并未意识到他的心思，只当是他是在想着关于宁采臣的事情，关于这方面毕竟是伤心事，她也并不打算继续讨论下去，只是回过头来，颇为恭敬地问道。 “多谢大人的出手相助。只是不知大人此次特意过来，可是有什么需要吩咐老身的？” 杜白点点头，重新回头看向她，斟酌了一下问道：“我记得，你先前曾经说过你去过地府？” 他是记得的，聂小倩之前在宁采臣去世之后还特意去过了地府一次，试图寻找其亡魂，尽管失败了，但还偶然遇到了真佛的一丝执念与佛骨。 “这……的确是的。”聂小倩微微点头，面露疑惑，“不知大人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杜白沉吟着，说道：“不知你可还记得如何去往地府？我有些要事想要去往一次地府查探。” 聂小倩一怔，旋即微微皱眉。 杜白还当是她不愿意，正欲劝说，未出口便是听她解释道：“回大人，并非是老身不愿意相告，只是老身当初去往地府，也是请了燕大侠帮忙，方才得以顺利出入。” “地府之中如今神佛尽皆消散，群魔乱舞十分危险，若是老身一人，也不敢随意进入地府。” “燕赤霞？”杜白闻言也是觉得有些头疼，这还真是没想到。 想想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地府这种地方如果鬼怪可以随意地进出，岂不是早已天下大乱了？ 恐怕也只有燕赤霞这种正宗的道士，经常与鬼怪打交道，说不定还会认识鬼差，所以靠着特殊的法门才能有办法进出地府之中还能平安出来。 但问题是…… “燕赤霞早已死了，自己难道还得把他给挖出来问询方法吗？” 杜白皱紧眉头。 就算自己有入梦的手段，就算只剩下骨头也可以实现自己的目的，可是这样做法未免太过失礼了一些，尤其是这样一位行侠仗义的前辈。 “如果有别的道士的话……” 杜白想到这儿忽然一愣，想起了自己先前倒是的确遇见过一个道士。 而且这个道士还和燕赤霞有关系，准确地说是燕赤霞的后人！而且就是在这兰若寺！ “燕藏山！” 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他不由得心中一动，假如是其后辈的话，或许手中也有一些道法的传承才是。若是能找到对方，或许就有办法了！ 既然已经有了办法，他也就没有继续留在兰若寺的打算了，便是与聂小倩告辞，转身欲要离开。 不过临走之前，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问向聂小倩：“你如今……还在继续寻找吗？” 鬼怪的寿命十分悠久，像这样几乎永生永世地等待下去，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呢？ 良久没有回答，大约是聂小倩自己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杜白没有继续等下去，轻叹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远处，留下身后这座重新恢复了安静的寺庙。 不过虽说已经决定了要寻找那燕藏山，可是时隔这么久了，对方应该也早已远离了此地，还真不容易寻找。 但总也还是有些办法的。比如他仔细回想一下，大约便可以想起对方当时是和一群书生一起，似是要去一个尼山书院求学。 也可以说其本身其实是一个书生而非道士。 “这尼山书院……” 他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地名，稍稍联想了一下，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对了……这书院好像就在临安，而且盛云庭便是在那里读书求学。” 这倒是巧了。 他嘴角一勾。 得来全不费工夫，按照时间来看，这大半年了，就算是走也该走到那临安了。自己只要用本尊的身体直接去寻找那人便是。 第731章 好说好说 次日清晨。 和煦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下，路边的泥土之中已经依稀可见些许的绿意萌芽，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加上商贩们的叫卖声，孩童的追逐打闹声，混杂在早餐铺子升腾起的香喷喷的烟火气里，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冬天大约是快要过去了吧……” 杜白穿行在这大街上，抬头望向天上的蔚蓝的天空，心情意外的也很是不错。 比起其他地方，临安已经逐渐有些暖和了起来，偶然吹过的一丝微风也不会给人刺骨的寒意。 这个时候，被自己支使去买早点的小莹儿终于笑嘻嘻地怀抱着一个纸袋子跑了回来，口中呼出的热气在空气里形成了白白的雾气，逐渐消散。 “姑爷姑爷！你看，这个包子看起来就很好吃！我听那边的大婶说别人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呢，还是看莹儿可爱所以才特意给我留了一点儿……” 莹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像是献宝一样将那几个热腾腾的包子递到他嘴边，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是在期待着他的夸奖一样。 杜白接过一个咬了一口，味道的确还不错不过不算特别出众。看那边摊位上那大婶一脸精明的样子，也大约能猜到是哄莹儿开心的话语了。 不过他咽下去后，还是点了点头：“不错。” 顺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莹儿有些不高兴将她当做是小孩子一样对待，不过倒也的确像是孩子一样忘性很大，过了一会儿后就一边美滋滋地啃着包子，一边断断续续地好奇问向他。 “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唔……去书院见一个人。” 杜白双手负于身后，闲庭漫步般的走着，虽然没有主动避让，但是面前的人都下意识恰好给他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穿过。 不过虽说是这么悠闲地说是要找人，但实际上还是要麻烦许多的。 尤其是如今这个书院和一般的学校不太一样，他之前也曾听盛云庭提起过，因为学风严谨的缘故，所以关于学生们的出入限制得比较严格，也只有偶尔踏青或是别的考试的时候才有机会外出探亲等等。 当他来到了那书院的山门前时，便是看见有一个穿着蓝色儒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门前的桌子旁，手中捧着一本外皮写着某某经传的书册颇为专注地诵读着。 待察觉到有人接近之时，方才因为被打断了读书的入神而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看了一眼来人，见是一个带着丫鬟的富家公子，还当是来这里玩闹的，更是没好气。 “来者止步，此处乃是尼山书院，是读书人们读书习字传诵圣贤的地方，不是尔等可以随意进出之地。” 大约是这位中年儒生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颇为吓唬人，莹儿本来还有些兴致勃勃，此时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小心翼翼拉了拉杜白的袖子。 “姑爷……” “无妨。”杜白拍了拍她的手，随后对其抱拳道，“这位兄台，实不相瞒，我们是想来找一个朋友，有些要紧事要和他商量一下。还请兄台能通融一下……” 这个儒生却是不听，瞪着眼睛，用力摇头。 “不可不可！” “我们书院可是有规矩的，现在正是读书的时候，学生们正在课堂里学习，怎么能因为你这点事情就坏了规矩？你还是回去吧，莫要浪费时间了。” 他说着便是重新坐下来，手里捧着书，念道：“你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不会再改，不要再打扰了。” 杜白闻言，低头看了看此人手中捧着的那本厚厚的书，想了想，忽而压低了一些声音笑道：“这位兄台，不知你手上的书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那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朗声道，“此书记载了圣人言论，值得我等普通人仔细钻研一生，稍有收获便已是受益匪浅……” 没等他说完，杜白便是接上了一句看似是无关紧要的话。 “却说那西门官人听见外面人声喧闹，吓得浑身发软。慌忙提着衣服，匆匆忙忙便是从后门溜出，也不忘用巾帕遮着脸，生怕被人瞧见自己的狼狈模样，说时迟那时快……” 一边说着，他一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儒生的神色变化。 果不其然，看见对方一开始还是不以为意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奇怪，最后面色发白，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似是生怕这时候突然有熟人过来听见了。 “且慢！” 这儒生赶忙劝他打住，语气要好转了许多。脸色虽然还是有些发虚，但已经好声好气地小声招待着：“这位公子，我懂了，我都懂了！” “这亲朋好友难免有点事情，我明白的！”他拍了拍胸膛，好像前一刻毫不留情拒绝的人不是他一样，这会儿，简直好像是久违蒙面的好兄弟一样，十分热情。 “来，拿上这个腰牌便可以先进去，不过不要久留，若是被院长们看见了，我也是担待不起呀……” 说到最后，他也是一脸的无奈和肉疼，显然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了。 “那就多谢兄台了！” 杜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微笑着接过对方手里的腰牌放到怀里，随后便是带着身后还一脸迷茫的小莹儿走入了书院的大门内。 等他们走远了之后，那儒生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然后赶紧收好了自己手里的书籍，生怕被别人给瞧见了。 虽然他依旧心里满是疑惑，不太明白为何对方会知道自己所看的书的内容…… 而这一边，杜白带着莹儿走进去时，莹儿也是有些不解：“姑爷，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呀？怎么那个人这么容易就放我们进来了？” 杜白沉吟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唔……莹儿你还小，这些事情你还不用去了解。乖！” 莹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而杜白则是继续拿着那腰牌，目光扫过这书院的内部，心中则是在考虑着要怎么尽快寻找到那个燕藏山。 第732章 都是朋友 这书院进了门之后倒也不是什么机关重重，除了门口那一个偷偷看歪书的假正经之外，相反里面却十分的平静。 路上往来皆是书卷气很重的书生，朗朗的读书声不绝于耳，的确是个庄严的学习地方。 而杜白这个无论是衣着还是气质，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一个颇为娇俏的小丫鬟，俨然一副富家公子打扮的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倒也引起了往来一些人的注意。 毕竟一般来说，来这种正经的书院里读书，即便生来娇贵，带个书童陪读也顶多的了，这丫鬟却是不合适的，万一出点什么儿女之事很容易让人分心无法专心读书。 所以他们眼神里隐约的疑惑与质疑似乎是在说着，“这种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不过一些人虽然想上来询问，但在看见他手上的腰牌之后，也就没有多此一举了。 在他们想来，有这个腰牌的人应该是得到书院的允许的，自己何必还要多问。 这就省了杜白的好些功夫。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找盛云庭，对方在这里好歹也过了一段时日，应当有些熟悉，总比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逛得好。 而要找盛云庭就简单的多了。 他感应了一下自己先前给盛云庭的正气，这种独属于他的气息在这片龙蛇混杂的地方也是十分明显的，一转眼便是锁定了大致的方向，带着莹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很快拐过了几个弯，便是在一座书阁的门口看见了盛云庭的熟悉的身影。 这家伙此时穿着一件白色长袍，倒也像模像样，有些书生气质，比之先前在元阳城时候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要成熟了一些。 看来在这里就算没有考上科举，能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也算是有些收获的。反正以盛家的实力，日后给他另外安排一个官职也是简简单单的小事而已。 而当杜白过来的时候，盛云庭正在和两个相似打扮的书生一起说着话，大约是在讨论着关于一些经传八股的见解。 直到盛云庭无意间抬头看见逐渐靠近的杜白之后，神色一怔，旋即双眼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还不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像是怕出现了幻觉。 直到确定没有看错之后，他这才回过神来，面色大喜，赶忙和那两个书生道了一声歉，转而快步跑着到杜白身边，兴奋地说道：“杜大哥，你怎么来了？” “有事过来一趟便来了，顺便看看你在这儿有没有好好学习。”杜白笑了笑。 盛云庭想了想，觉得有些好奇：“可咱们这书院出了名的严厉，别人就算家人拜访都很难进来，杜大哥你怎么能这么顺利便进来了？” “你说这个啊……”杜白拿出了刚才那个腰牌，“刚巧我与那守门的兄台颇有共同话题，他很客气，便将这东西借我一用了。” “那个姓赵的？！”盛云庭有些吃惊，“那家伙平日里对我们都没什么好气，凶巴巴的样子，竟然对杜大哥你这么客气？” 他倒是愈发敬佩杜白了，似乎无论什么到了杜白手上都会自然而然变得顺利一样。 接着杜白倒也没与他继续寒暄，而是询问起了有关于燕藏山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只是意外的是，当他说出这个名字之后，盛云庭立刻便是一副恍然的模样。 “原来杜大哥你要找燕藏山燕兄？” “你认得？” “自然是认得的。当初那燕藏山也是寻神学会的一员，我与他曾有几次照面。虽然之后他们一起退出了学会去求学，我也没想到恰好就是在这尼山书院遇见了他。” 盛云庭爽快地点了点头，很是热情地说道：“不如杜大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这便去带燕兄来见你吧！” 杜白没有拒绝，便是在附近的一个风景幽静的亭子里坐下暂且休息。而莹儿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显得十分好奇，时而东张西望，只是她识得的字十分有限，所以经常过来问杜白那些字怎么念。 杜白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觉得有趣，一边等待一边教着她。 不多时，便是看见盛云庭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杜白朝着那来人的面上打量了一眼，结合之前的印象，赫然便是之前在兰若寺见过的那燕藏山。 只是比之先前所见，现在的对方面容要更加成熟了一些，可能是之前所经历过的事情让他不至于再像先前那样天真了。 那燕藏山走近之后，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太确定，抱拳问道：“这位兄台，听云庭说你找我……不过，我们之前可曾见过面？” 他印象里可没有杜白的模样。 盛云庭也有些奇怪地左右打量了一眼二人：“你们不认识？” 旋即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现在认识也来得及！来，这位是杜白杜大哥，是最近颇为出名的琉璃苏家的姑爷，也是写得一手好诗词。这位是燕藏山燕兄……” 一边他还不知从哪里顺来了一套茶具，十分热情地招呼二人道：“来来来，大家都是朋友，难得在这书院里有喘口气的机会，便坐下一起慢慢聊聊！” 燕藏山也没拒绝，坐下后斟酌了一下，问道：“不知杜兄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 他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下，也没觉得自己能和一个做琉璃的世家扯上什么联系。 杜白点点头道：“其实是因为我听说了燕赤霞是你的祖父……” “不错。”燕藏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在他看来这本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反而是祖上有光，十分荣耀的事情。 “噗……” 一旁刚喝了口水的盛云庭闻言立刻失态地喷了出来，很是狼狈地连连咳嗽了两声，然后瞪圆了眼睛古怪地看着他。 “你……燕赤霞是你的祖父？！，不对，还真的有燕赤霞这这位大侠？！” “这……怎么了吗？”燕藏山看他这么惊奇，不免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然后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我的祖父虽然在正道之中十分出名，但在凡间应该没做什么大事。怎么你们这些凡人都知道我祖父的名号？！” 第733章 梦见过 燕藏山有些想不通，盛云庭却是一脸看待怪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想了想，试探问道：“燕兄，莫非……你还没有看过倩女幽魂？” “倩女幽魂是什么？”燕藏山一脸莫名其妙，表示闻所未闻。 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读书和道法，一旦有空闲的时间便是在这两件事情上花费功夫，自然是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别的那些事情。 尤其是这些戏曲故事之类的，在凡人们的眼中或许十分奇幻，但是在他这位正经的道家传人眼中就平平无奇了，甚至还有些无趣。 毕竟他可是经常和真正的鬼怪们打交道的。 所以当得知了倩女幽魂是一个人鬼情未了的故事之后，他并不以为意，直到盛云庭神秘的说是他的祖父在其中扮演了世外高人的一角后，方才有些半信半疑。 “你是说，那个故事里写到了我的祖父？而且这个故事很出名，所以几乎大街小巷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祖父的大名？” 燕藏山这时候倒是来了点兴趣，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旋即好奇问道：“这倒是稀奇，不知可否和我讲一讲这故事情节是如何……” “这简单！”盛云庭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他。 “这是……”燕藏山一愣，接过来随意翻看了一眼，不由得面露奇色，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云庭，你竟然还把这种书带到书院里来了？” 只见这里面所刊载的正是一些盛云庭颇为喜欢的故事，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倩女幽魂以及最近的白蛇传。 字体细小但很工整，给人感觉应该是手动抄录下来的，十分用心。 盛云庭面色一僵，赶忙糊弄过去：“哈哈，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不用计较了，关键是燕兄你看看这里面的内容，可是十分精彩的！” 燕藏山闻言便是在这里面找到了名为《倩女幽魂》的一篇，仔细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倩女幽魂能在这里广泛流传开来，为男女老幼们喜爱的确是有它独到的魅力之处的。 他起初神色间多少有些不以为意，但是随着剧情愈发深入，他的神色也变得十分认真，完全沉浸到了那个奇幻瑰丽的奇幻故事之中。 尤其是在自己的祖父燕赤霞出场之后，他更是心神都被那危险紧凑的情节所吸引，在脑海中浮现出了祖父那伟岸的身姿，恨不得能够与祖父一同并肩作战，帮助那位聂小倩…… “等等……聂小倩？！” 燕藏山忽然回过神来，看到纸上这个有些眼熟的名字，心中不由得一咯噔。 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当初在来尼山书院的路上，偶然在兰若寺里面遇见了那位慈祥的老妇人，对方还好心地帮自己从一位大鬼怪的手中拿回了那件祖传的宝物。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位老妇人便是聂小倩，而且也的确认得自己的祖父。 他又翻看了一下前面那宁采臣寄宿的寺庙——兰若寺，也恰好对得上！ “这世间还真有这么巧的事？”燕藏山心中不由得惊奇万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低头看着这故事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莫非……这个故事都是真的？是祖父所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他大致地扫了一遍内容，觉得时间上也的确能对得上，虽然与祖父曾经的经历有些出入，但是大致都是对的，不由得心中惊叹，缓缓合上了书。 盛云庭见他看完了，兴奋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燕藏山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的确是个好故事，不过在下发现这故事的内很可能是我祖父所曾真正经历过，想知道这个故事是何人所作，我想亲自去拜访一下……” “这个……”盛云庭听到这个评价不由得有些发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评价。 他悄悄转头望向杜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随后便是听到杜白主动提起：“这则故事，便是由我构思的。” “是你？！” 燕藏山有些惊愕地打量着他，没想到这位作者竟是便在自己的眼前！ 只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写出这种故事的人会是如此平平无奇。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事，旋即他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最关系的问题：“请问这位杜兄，距离我那祖父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百年了，你是怎么知道当时的经过的呢？” 而且过程是如此的详细精彩，甚至到了可以改编成戏曲的地步。 至于他作为燕赤霞的后人对此的感想么，倒也不至于反感，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怪怪的。好在这些故事里面自己的祖父是个十分正面的形象，因此得到众多犯人们的称颂，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杜白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我写下这个故事的灵感，说来或许你可能不信，是因为我曾经梦到过了当时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轻声说着，神色感慨，好似是说的都是真切的实话一般，虽然显得有些荒诞，但是却也让人不禁信服。 “梦见了？”燕藏山微皱眉头，若有所思。 “不错，不然我又如何能得知百年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呢？” 杜白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着：“还记得当时在梦境里面，我就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身临其境地看着当时宁采臣和燕赤霞他们的动作，一切都十分清楚。” “在梦醒之后，我奇特地依旧还记得这梦境里所发生的事情，便心有所感，打算将其全部记录下来。也就是这个倩女幽魂故事的来历。但……我并未因此就满足……” 他轻轻摇头：“我在梦境之中，十分崇敬那位燕大侠的高超的身手与强大实力，在现实里，也依旧记得，便想要寻找这位大侠的踪迹，了解一些他的往事……” 燕藏山闻言面色间流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原来如此，所以你便找到了我？” 杜白点头道：“不错。我听闻你是燕大侠的后人，所以特意想要来拜访一下……” 盛云庭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而看看杜白时而看看燕藏山，心里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想着杜大哥的话肯定是没错的，自己还是不要插嘴了罢…… 第734章 游记 燕藏山的心中也是颇为畅快的，毕竟对方所崇敬的乃是自己的祖父，自己也与有荣焉一般，颇为自豪，看待杜白的眼神也愈发和善了起来，大有当成知己一样的意思。 虽说他还是有些没想明白，为何杜白会做到有关于自己祖父的梦。 但仔细想来，恐怕也只有这个理由说得通了。他也就没有继续纠结于此事，慨然道：“说来我那位祖父，不仅实力远超寻常人的想象，而且性格豪爽，行侠仗义，结下了许多的善缘。” 他顿了顿，看向杜白，笑道：“或许，你与我那祖父也曾有过一些渊源，所以才会梦到这些故事。” 只是接着又话锋一转，有些好奇问道：“只是，不知杜兄此次来寻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 总不可能当真是打听到了自己的身份，而特意排除万难来见自己一面吧…… 杜白答道：“不错，其实我此次过来，除了想要亲眼见识一下那位燕大侠的后辈的模样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想要了解一下关于燕大侠曾经所施展的那些道术。” “道术？”这个回答的确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不禁有些疑惑。 “不错。”杜白轻叹一声，面上十分自然地流露出了一种向往的情绪，似乎十分憧憬。 “我之前在那梦境里面看到了许多绮丽的场景，也包括燕大侠那高超的武艺以及出神入化的本领，实在是让我惊艳。而我也一直希望可以写出更多类似于倩女幽魂一样出色的故事，为此若是能够对这方面有更进一步的了解自然是最好的。” “因此，若是燕兄弟可以指点一二的话，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燕藏山不由得一愣，旋即苦笑：“这……实不相瞒，在下虽是祖父的后人，但是实在天资驽钝，仅仅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想来实在是羞愧不已，恐怕无法给杜兄一些建议了。” 他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他虽然自诩为燕赤霞的后人，但是不知是不是自己投错了胎不是这块料，所以祖父传下来的大本领是一样都没学会，鸡毛蒜皮的旁门左道倒是学会了不少。 看起来唬人，但实际上也就对付一些道行不深的小鬼怪。 身上真正的大杀器还得算上祖上传下来的那柄袖剑，斩妖除魔根本不在话下。可就算是这宝贝，之前还险些被奸人给夺了去…… 杜白自然已经料到了这一点，没有真的打算让对方这位显然学艺不精的后辈来指点，面上微微皱眉，有些遗憾地说着：“既是如此，那不知燕大侠可曾留下来一些典籍之类的，可以借给我参阅一番？” 燕藏山闻言却是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摇头道：“这恐怕有些不妥。我那位祖父留下来的典籍许多都是我燕家祖传的道法神通，虽然说不上有多么精妙，但却也是秘法，不可轻易外传。” “还请杜兄谅解在下爱莫能助了。” 这也的确符合常理。这种秘籍若是能随意拿出来，或许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杜白表示理解，心中则是想着，既然的确有这种秘籍，那么自己到时只需要暗中借来一看便是了。 他的目的仅仅是找到进入地府的办法，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 不过就在他打算说些圆场的话时，忽而听见那燕藏山眉毛一翘，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喜，道：“对了，在下想起来祖父除了那些高深的秘籍之外，还有祖父所留下来的那一本游记！” “游记？” “不错，那上面记载了许多祖父印象深刻的生平往事，还有他曾帮助过的许多人或鬼，倩女幽魂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杜兄你若是想要寻找写故事的灵感的话，这本游记在下倒是可以借于你一看，或许多少会有些帮助。” 燕藏山似乎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毕竟这本游记也不会牵涉到自家的传承内容，所讲述的也大多只是祖父所经历过的往事，无伤大雅。 反而在他看来，他们燕家虽然实力不弱，但是名气却不怎么显露，若是能借此机会，让自家也出一把风头，那也是极好的！ 虽说多少有些“占便宜”的意思。 所以他想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杜白仔细想了想，觉得或许有一些用处。假如里面有提到关于地府的内容那自己就可以省下一些功夫，若是没有也无妨。 “那就先谢过燕兄弟了！” “哎，不必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既然已经互相认识了，燕藏山也就更加爽朗起来，笑着道：“不过若是可以的话，还请杜兄能在这些故事里面替我们燕家多美言几句，让我祖父的威名可以传遍天下，那就是一桩美事了！” …… 等杜白走出书院大门的时候，可以看见那位看守大门的中年儒生早已经是等得坐立难安了。 这会儿他虽然还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着，但是注意力全然没有集中，时而东张西望，又有些心虚且不安。 生怕自己将腰牌借给那个陌生富家公子的事情给暴露了出去，那自己可就名誉扫地了！ 好在，终于看见了杜白和那丫鬟出来的身影，他长长松了一口气，赶忙揉了揉脸，做出一副十分和善可亲的模样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 杜白看他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笑了笑，伸手将腰牌地还给他。 “多谢兄台了！” “呼……不客气不客气。”儒生小心翼翼收好了腰牌，然后看杜白欲要离开，赶忙小声问询道，“对了，敢问你之前是怎么发现我看错了书的？” 而且还能将内容完全复读下来？！ 他还真想知道到底哪里出了破绽，也好以后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杜白想了想，神秘一笑：“我若说是猜的，你信吗？” “猜的？！” 中年儒生一脸惊愕，看着他带着丫鬟扬长而去的背影，有些发愣：“不说就不说，卖什么关子……大不了下次我再更小心一点便是……” 而这边莹儿刚才在几人谈话时都乖巧地没有说话，这会儿终于可以好好地将肚子里憋着的问题都给问了出来。 “姑爷，原来真的有燕赤霞这个人呀？那宁采臣和聂小倩呢？倩女幽魂也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你可以当做是真的吧。”杜白点了点头。 “原来姑爷你写的故事都是真的！”莹儿小小的欢呼了一声，颇为兴奋，“那白蛇传呢？既然也有法海这个和尚，那白蛇呀，许仙呀一定也有吧！” 杜白笑而不语，摸了摸她的头发：“真真假假何必在意那么多，或许哪一天，你会发现白蛇其实比你还小也说不定。” 第735章 游记（四千字） 莹儿不懂为何白蛇会比她还小，不过最崇拜杜白的她自然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反而笑嘻嘻地一边蹦蹦跳跳，一边说着：“那也好呀！那莹儿便去找那白娘子做朋友！还要告诉她小心那个坏和尚法海还有那个胆小如鼠的许仙……” 小丫头大约是被杜白所说的一番话给激起了兴趣，一路上一直碎碎念叨着，心情很是不错，杜白随口两句话，又是能逗得她咯咯直笑，没有什么别的主仆之中那般拘谨的感觉。 直到回到了苏府之中后，小丫头不敢像是在外面那样放肆，方才稍稍收敛了一些，不过这种收敛也仅仅只是持续到了苏芷柔来找她一起去玩儿。 小白蛇作为被苏芷柔一直关照着的妹妹自然也是一起跟着的，杜白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于自己又变成了孤家寡人的同时，也是怀着某种恶趣味地想着不知道莹儿若是知道她的梦想早在一开始便已经实现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这些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他很快便是来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吩咐下人不要让别人随意打扰自己之后，便是关上房门，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拿出之前燕藏山交给自己的那本燕赤霞的游记。 仔细打量着这本游记，只见其书封是一张厚厚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粗糙的纸张，呈暗黄色，没有字样或是书名，就是十分朴素的一张纸。 但上面也依稀可见一些褶皱以及岁月流逝所留下的褪色的迹象，大约也可以猜到这本书定是在很早之前所写的，而且也应该已经被许多人给反反复复翻阅了数遍，才会留下这般迹象。 杜白对此并不意外。 “这本书应该是早已经被燕家的后人们给仔细地检查再三，确定其中的确是没有任何异常或是隐藏着的秘密，而且不会有任何损害燕家利益的事情之后，方才可以如此大方地借给自己这样的外人来观看。” 就连自己都可以这么简单地借到这种书籍，像是那些燕家的交好的世家肯定也可以。只是因为这里面的确没有记载什么有用的道术或是武功，所以才这么放了出来。 杜白伸手缓缓打开了书封，随意翻看了两页。 书页略微有些泛黄，手指触摸上去还有一些发脆，不过大约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所以并不会轻易破裂开来。 不过真正引人瞩目的是上面的字！ 这上面的字体粗中有细，虽然粗看有些潦草，但若是仔细看去，便可以发现其中的每一个笔画每一个落笔都仿佛暗含着无可比拟的剑之锋芒，凌冽锋利，好似是寒风刺骨，让人不禁后背一阵发麻，心中一震。 这里面虽然并没有杜白所熟知的正气，但里面所体现出来的气息却胜似正气，锋芒毕露，豪放不羁。 若是一个为恶之人无意间看见的话，或许若是胆气稍小一些，被可能当场吓死也说不定！ “燕赤霞果真是一位奇人！” 杜白心中惊叹不已，下意识伸手去轻轻触摸了一下上面的字体，刚一触碰，却是如碰针毡一般微微一缩，心中一愣后笑了笑。 这字当然不可能真的是刀剑，但燕赤霞就是有这种本事可以在其中蕴含刀剑之意，甚至让自己都产生了错觉。 他不禁喃喃自语着：“或许当初燕赤霞写下这些字的时候，这整本书真的可以当做一把绝世宝剑来使用，斩妖除魔也不在话下。只是这些锋芒在百年的时间下来被磨灭得差不多了……” 想想还真有些可惜，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宝物了。 作为一个对于书法颇为喜爱的人来说，他仔细地研究了一下上面的字体，越看越是觉得精妙，甚是喜爱。 直到片刻之后觉得有些许心得体悟了，他才收回心思，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本游记的内容上面。 只见上面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来记载的，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以算是燕赤霞的日记。不过这上面并没有事无巨细地记载着日常的事项，只是记录着他曾经所遇到的一些鬼怪轶事，亦或是别的凡间的值得警醒世人们的奇事。 他仔细翻找了一下，总算是找到了关于聂小倩的故事。 和他印象中的相差仿佛，不过少了许多后世改编的戏剧性的情节，更显得朴实无华，但单单从这简简单单的文字之中也可以感觉得出来聂小倩他们的深情动人。 只是让他有些失望的是，这上面果然还是没有记录有关于进入地府的秘密。 他轻轻合上了这本书，握在掌心，靠在身后椅背上不由得闭目凝思。 “现在看来只有等晚上去找那燕藏山，看看能不能从其梦境里面套出一些内容来。去地府的办法么……” 之前他倒也去过一次地府，不过是在陆判的帮助之下，而且时间也很短。具有很大的不确定和危险性，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不是什么长远之计。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倒是忽的想起了一件事，微微皱眉，低头看向手中这本看似平平无奇的书。 “既然这本书是燕赤霞亲手所写下……那是否也曾寄托有他的一丝执念呢？” 若是有的话或许…… 他仔细想了想，决定先试一试，就算不成功也没有什么损失。 当手掌完全覆盖上去之后，他心中忽的一动，立刻坐直了身体，有些讶异地盯着它。 “竟然还真有？！” 他可以隐约地感觉到这本书内有一些反馈传递回来，虽然并不算强烈，甚至到了即将消散的地步，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他立刻运起神通，下一瞬，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开始紊乱了起来，时而上一瞬还是这个画面，下一瞬便已经跳转到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没有任何的逻辑性，正常人若是看见这等场景只会觉得天旋地转，头晕脑胀，无法分辨。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这次虽然更过分了一些，但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他屏息凝神，明白这是那些执念已经接近消散的原因。 燕赤霞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还未超脱仙凡的极限，而且这本书也不算是其最宝贵的宝物，自然难免会出现这些情况。 而这种情况在良久之后也终于得到了缓解，视线之内终于出现了一些连续的画面。 杜白定睛望去，可以看见许多都是一些为恶的鬼怪行凶作恶后被燕赤霞所斩除，救下了许许多多的人，却不为名利扬长而去，留下功与名。 不过这些大多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小妖怪，甚至不值得燕赤霞多动气力，仅仅只是祭出一把飞剑来便已经被吓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半有余。 哪里还值得他动用什么高深的道法？ 而作为燕赤霞有生之年中算是真正硬仗的兰若寺内的妖魔，在杜白耐心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初见了几分迹象。 不过即便是出现了一些画面，也十分的零碎，甚至无法具体分辨出来其中的具体时间，只可以看出夜黑风高，鬼气森森，群魔乱舞的景象十分骇人。 但杜白凭借着这些零碎的画面，也算是得以一窥当初的令人惊叹不已的一幕。 无论是树妖姥姥的险恶的手段，还是黑山老妖的恐怖，亦或是聂小倩当年的绝色姿容和宁采臣的为情义无反顾的身影，都是精彩至极。 让杜白终于满足了曾经的一些心愿，得以真正见到了心中最向往的场景。 若说遗憾的话，唯一可惜的便是在这个世界里的聂小倩美则美矣，却长得与电影里的不太一样，多少有些遗憾。 “只不过……”杜白的目光微微一顿，沉思着望向眼前的某一个画面。 那里是宁采臣与聂小倩重逢后相拥之时的场景。 感人是挺感人的，只是不知为何，得以看见双方的真容之后，他看着那宁采臣的相貌，莫名有种眼熟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只是就在他思索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再度一变，变成了兰若寺的内部，而偶然闪过的一个画面让他先是一怔，旋即立刻毫不犹豫施展神通，试图稳住这段场景。 终于，在他一番努力下画面不再像之前一样闪烁不定，开始稳定。 他松了口气，可以发现自己此时依旧是附身在燕赤霞的视角上，但并不妨碍他观察四周。 可以看见此时的兰若寺已经没有了之前画面里的那般混乱与邪恶之气，所有的邪祟之气似乎都已经被清除干净，留下来的是一片干干净净十分平和的寺庙，应当是有人在这里长住，爱护这里而经常打扫的缘故。 在他环顾的时候，也是看见了那庭前的那棵大树。 只是此时那棵大树并不像自己之前现实中所见的那样高耸入云，反而仅仅只是寻常树木的大小，枝叶也算不得多么繁茂。 若说现实里的是耄耋老者，那么此时所见的便是壮年时期，生机勃勃，灵气十足！ “果然……这里就是后来聂小倩所安居时候的兰若寺吧！” 杜白神色间若有所思。 之前的画面在告别了宁采臣二人后边在不停地闪烁着，尽皆是燕赤霞继续游览天下时的场景，时间十分长远。而过去了这么久之后，他再次突然不惜跋山涉水，辛苦回到了这兰若寺，若说只是突然想念所以回来探望也不太可能。 “若是没猜错的话……此时便是宁采臣去世，而聂小倩千里传信于燕赤霞求助……” 也就是自己所真正需要的那部分！ 果不其然，就在燕赤霞现身之后，很快从那大树的树根之下便是浮现出了一道倩影，正是穿着白色丧服面色戚戚的聂小倩。 此时的聂小倩还是当初风华正茂的模样，只是比之最初多了些妇人的韵味，毕竟也已经陪着宁采臣过了剩下的人生。 “燕大侠！” 她看到燕赤霞之后，就好像是看到了最后的一丝希望，有些欣喜，快速地飘了过来。 燕赤霞应了一声后却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一声，也是在这时候，杜白才发现原来他也已经面露几分老态！ 虽然因为其修为高深可以比寻常人多活近一辈子的时间，但是近百的年纪加上这些年斩妖除魔所留下来的暗伤，也已经让其身体有些疲累，很难像是其年轻时候那样豪放不羁，潇洒自如。 “唉……”燕赤霞看着对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加上之前所收到的信件内容来看，也大约可以猜到事情的经过，不禁心有感伤。 旋即却是有些抱憾地说道：“对不起，是我来迟了！没能赶上头七。不然或许宁兄弟还有些许的机会……” 只是这话他自己也明白没有太大的可能。 宁采臣并非是死于非命而是寿终正寝，算是活完了自己的所有寿命，就算是进入地府也是可以直接投胎而不用做孤魂野鬼耗尽剩余的寿命。这种情况下自己除非真的是阎王爷可以大笔一挥更改生死簿，不然寻常的道法也根本无法将其救活。 聂小倩闻言也不免垂首低泣，声音有些悲戚。 “怎能怪罪燕大侠！你能愿意过来帮忙小倩便已经是感激不尽。小倩也自知宁郎寿命已尽无法复活，不敢有此奢望。但小倩还是希望，可以再见宁郎最后一面……” 若是可以的话，她自然也希望宁郎可以不去投胎，永远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但她也不敢耽误宁郎的前程，只希望可以再见一面，倾诉衷肠。 燕赤霞也明白她的心思，却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皱起眉头凝眸道：“你若是想要再见宁小兄弟，恐怕是非得要去往地府中走一遭不可了！” “但即便是去了那地府，可地府茫茫，关押了全天下成千数万的鬼怪妖魔，是何其之大，极难寻找。更何况便是宁兄弟的魂魄可能早已投胎了也说不定……” 聂小倩闻言，立刻便是跪在了地上，万分恳求道：“燕大侠！小倩已是心意已决，不敢有其他的奢求，但求燕大侠可以施恩相助，让小倩去往地府！而寻找宁郎，无论需要多久，我都不会放弃……” 燕赤霞与他们毕竟相识一场，交情不浅，看其心伤模样不免心有不忍，便是叹道：“也罢，我可助你一次，但愿你能尽快找到宁兄弟回来吧……” 聂小倩不禁大喜，连连在地上磕头跪谢。 燕赤霞赶紧伸手扶起她，随后有些无奈地嘀咕着：“也幸好如今这天地大变，仙佛不显，便是鬼差也没了踪迹，才能由得我这般胡来。若是像以前有鬼差阎王坐镇地府时候，我可不敢这般随意便送你进地府……” 道家也有道家的规矩，以前这种触犯鬼神的事情可不能随便做。 第736章 鬼门关（四千字）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么燕赤霞接下来便是打算开始正式着手。 但即便是他想要进入地府也并非什么易事，所以接下来连续整整三天，便是对方做准备的时间。 杜白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发现燕赤霞所准备的事物虽然颇为繁琐却并不复杂，大多都是道士们施法所常用到的事物。 比如用于施法时候的符篆，这些都是需要其亲手绘制，不能出半点差错。 尤其是在涉及阴间的事情上，稍微有些纰漏，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撕毁重写，为此所花费的精力与法力也不在少数。 杜白暗中观察了一番，本是想趁此机会学习一些，却意外发现这些符篆上面的效用都是有些眼熟的。 “这几个符文，效果未必很好，如果是我的话，可以通过鬼文之中的一些符号进行替代，并且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这片梦境里，他从燕赤霞的身体中缓缓飞出，略显虚幻的身影稳稳落在这张矮桌的对面。而还在埋头绘制的燕赤霞对此却充耳不闻，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杜白手指轻轻一勾，便是看见其刚刚所绘制完成的符篆飞起，落在了他的手中。 只见上面的油墨印似乎都还没完全干去，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体十分夺目，与自己之前所见的那本游记十分相似，虽是符篆，却好似是一位浑身豪气的剑客用自身的爱剑一笔一划在上面刻制出来一般，充满了惊人的锋锐剑意！ 即便是在这梦境里，依旧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这是对于一位真正的侠义之士的敬佩！ 不过真正吸引他目光的是那上面的符文的内容。 杜白虽然没有正统学习过道术，但是根据自己对于符文的理解，却也能大致看懂一些。 并且莫名有种自信，感觉自己可以改进这些符文！ “燕赤霞毕竟还只是凡人，所学到的都是凡人的知识，一些鬼文或是仙文便已经超脱了其认知的范畴……”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暗自点头，一边静候着其绘制完成，一边认真琢磨着这其中有哪些可以改进之处。 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贡品。 上至鸡鸭牛肉，下至当季的水果生蔬，一应俱全，品类颇多，非常详细。 为此准备这些东西燕赤霞也是花费了好些功夫。不过这方面在杜白的观察来看，应该并非是必需品。 准确地来说，更像是必须的某一种仪式。 如现在最后准备的时刻，燕赤霞与聂小倩一同准备着做法的祭坛，聂小倩看着面前摆满了的一桌子的贡品，不免有些好奇：“燕大侠，这些贡品会不会有些太多了？” “哎，不多不多！” 燕赤霞刚把一盘子的表面金黄酥脆的烤乳猪给重重地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用衣袖擦了擦汗，摇摇头道：“我还嫌这里太少了呢！若非是这兰若寺太过偏远路途不变，我都想把市面上的禽畜都来一遍才行呢！” 旋即，他又是神神秘秘地说道，似是在教导她：“我师门教导咱们啊，这要和仙神打交道，首先得把面子给足了才行！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受重视很被尊敬，这样子才好求他们办事儿办事儿！” “可是……现在仙神好像……”聂小倩欲言又止，不知此言是否妥当。 燕赤霞大约也是猜到了她想说的，伸手插香的动作微微一顿，立刻便是道：“我们可万万不能这么想！这祖上传下来的总有它的道理，万一那鬼神真的出现了呢？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有一些别的用处……” “别的用处？”聂小倩蹙眉，似是有些疑惑不解。 “你不用担心，待会儿你便知道了，我燕赤霞岂会做无用功？” 燕赤霞拍了拍自己胸膛，然后便是继续摆放着东西。 等到约莫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燕赤霞却也不急，继续描绘着符篆，这一次，他是用自己特别调制的鲜红色的朱砂在符纸上一笔勾画，十分流畅，拥有一种独到的邪异的美感。 而此时聂小倩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暂时远离了这祭坛的周围，她有些担心不安地打量着四周，却见随着夜幕愈发深重，犹如一层黑纱蒙上了天空，月亮都有些朦朦胧胧，不复清晰。 在祭坛的四周也已经按照某种阵法的顺序插满了一根根的竹幡，顶端则是贴着一张张其之前所绘制的符篆。不知何时吹来的一阵阴风，让竹竿微微晃动，也让上面的符篆飘荡间发出“丝丝”的响动声。 又好似是一双双枯黄的死尸的手掌正在诡异地挥动着，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时间逐渐过去，燕赤霞终于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放下笔拿起自己的那把剑，抬头望了望天色，随后面目沉思地低头手指算了算，念道：“子时已到，差不多该开始了！” 随后他便是挺身站起，伸手凭空一招，下一瞬便是看见四面八方所竖立着的竹幡们齐齐尽皆安定了下来，就连上面的符篆都不再飘动，就好像是被钉子给牢牢钉住，不敢动弹。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回过头便是挥出剑平齐斩过面前竖着的几根还未点燃的蜡烛上空些微距离，随后便是看见那些蜡烛齐齐亮起，微弱且跳跃着的火光暂且照亮了这一片祭坛所在的区域。 燕赤霞接下去便是正式开始开坛做法，闭目凝神，口中念动着一些咒文秘法，脚下踩踏着某种特殊的步伐，不知何时开始，四周逐渐开始兴起一阵阵的阴风，而且越来越大，好似是要将这祭坛给连根拔起，但却因为燕赤霞坐镇而丝毫也撼动不得。 一旁看着的杜白则是将这些细节一一记下，确保等到时候自己可以完美地复刻出来。 而接下来，燕赤霞忽而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眸中似是闪过一道精光，随后口中大喝一声：“叱！” 并且重重一咬舌尖，吐出一口心头之血，喷洒在他的剑身之上，与那些烛火混杂在一起，“滋滋”声响起，逐渐升腾而起一道白色的雾气，随着那周围的呼啸而起的阴风，迅速弥漫至祭坛的四面八方。 甚至好似是无穷无尽一般，笼罩着眼前一大片的地界！ 原本的花草树木都在白雾之中逐渐隐匿，雾气越来越浓，却是隐隐约约似乎有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瘦长黑影在那白雾较稀薄之中如行尸走肉一般步履蹒跚地挪动着，时而从雾气深处传来似是婴儿啼哭又好似是女子绝望的哭嚎，声音尖细刺耳至极，让闻者不由得后背发凉，浑身颤栗。 即便是原本就身为鬼怪的聂小倩也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地运起法力护住身周以及身后的大树，提防着可能会到来的危险。 只是此时她忽而听闻祭坛上的燕赤霞一道悠悠的声音：“不必担心，这些都只是横死之后寿命未尽，又没有阴差指引而进不去鬼门关的孤魂野鬼罢了。在寿命已尽之前，它们大多都只能这样子没有神智地四处飘荡，于人畜无害。” “嗯！”聂小倩稍稍放下了心，只是看到那些孤魂野鬼们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免也有些担忧。 担心若是宁郎也变成了这副模样该如何是好。 而这些东西出现，也就意味着真正的鬼门关即将打开。到时，她便可以借着这鬼门关混入阴间寻人。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燕大侠，鬼门关要开了吗？” 只是却得到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还未正式打开。还欠缺一个重要的步骤。”燕赤霞摇摇头说道，神色有些凝重地望向前方那白雾深处，“按照正常的程序，应当是我做法禀报阴间官差，用诸多好处请他们通融一下，打开鬼门关。” “但如今鬼差不再，要打开鬼门关，我只能取巧，找另外一个法子。” 话音一顿，他手中捏着之前所特别绘制的一些符纸，忽的往空中一抛，瞬间便是自燃了起来，转瞬之间便是化作了一团团拳头大小的火球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有的飞入空中消失不见，有的遁入地下完全融入，有的则是飞进那白雾之中，被完全吞没了进去，不留丝毫痕迹。 燕赤霞微微点头，轻轻喘了两声，大约是因为方才那一招式颇为费劲。 “也只有让那鬼门关里面的鬼帮我从里面推开鬼门关了！”他沉声念道。 随着那些火球飞远，他已经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回应。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他没有猜错。 聂小倩也不由得有些惊奇，觉得这个办法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选择相信燕赤霞并没有猜错。 这个办法落在一旁杜白的耳中也同样让人震惊，虽然细思一下觉得意外有些道理，但还是忍不住甚是感慨。 “也多亏了现在鬼神不在，不然强行从内部打开鬼门关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让鬼神知道了，恐怕燕赤霞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说不定还得去十八层地狱走上一遭以示惩戒！” 而且更重要的是…… 杜白怪异地看了一眼燕赤霞那熟练的动作以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种种细节都说明这绝非是第一次了，甚至可以算是老手…… 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还真是老油条了……” 不过心里也有些欣喜，觉得不虚此行了。 “能让燕赤霞这样多次使用而不出现什么问题，说明这个办法的确是长期有效的，自己若是方法得当，应该也可以顺利进行！” 就在他思虑的时候，这边燕赤霞的动作也已经继续到了下一步。 只听见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咔哒咔哒”的沉重的石门推动的声响，伴随着那白雾忽而剧烈如同浪潮一般翻滚着，也是越来越接近，就好像是近在眼前一般，又好像是与自己的心跳所契合！ “砰！” “砰！” 某一瞬间几乎让人有一种心脏停滞，近乎窒息一般的濒死体验感！ 杜白很快便是反应过来，双目凝视着那翻涌着的雾气深处，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就是鬼门关了？！” 鬼门关对于凡人而言就是死亡的象征，一个活人能看见鬼门关，几乎已经半条腿迈进棺材了。 也难怪会让凡人们产生这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压迫感！ 而随着那石门的声响越来越近，甚至到了如同战鼓一般重重敲响的时候，那白雾之中终于逐渐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四方的黑暗影子。 约莫有十丈高，以他凡人的视角望去几乎如同小山一般震撼，又好似是一头正从蛮荒之中逐渐苏醒的凶兽，仰起庞大的头颅露出狰狞的头角，正在吞噬着周围一切生灵来填补它的空虚！ 直到那些白雾被挤得四散而去，这鬼门关真正的模样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那是某种类似于青铜材质的大门，上面刻录着各种神奇玄妙的花纹，有彼岸花与黄泉，亦或是面目狰狞咆哮着的鬼怪恶兽，透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厚重感与神秘感。 即便是在这梦境里面，杜白都似乎可以嗅到那种空气里弥漫着的时光过于悠久而产生的腐朽的气息。 而那青铜大门的门把手，则是两个同样巨大的鬼首，仅仅是双眼就犹如面盆一般大小，青面獠牙，极为骇人。 若是正常时候，恐怕单单这两个巨大的鬼首便已经足够吓退那些寻常鬼怪，即便是有胆大之徒妄图靠近，它们那锋利的牙齿也足以撕碎一切宵小之徒！ 但是目前来看，却是诡异地看见那两只鬼首犹如死去了一般，紧紧闭着双眼，耷拉着头颅。即便是鬼门关被推动的巨大动静之下，它们也没有尽到自己任何应有的职责，没有丝毫的动作与声响。 杜白一愣之后便也是明白了过来。 若非是这两个鬼首也死去，燕赤霞也不敢这么大胆去催使那些小鬼们办事。 而随着这扇大门的靠近，隐约间可以听见那门缝里面似是传来十分喧哗的尖叫声吵闹声亦或是嬉笑声。 就好像是有无数只的鬼怪正在另一头，正时刻准备着出来！ 第737章 戏弄？ “轰！” 随着周遭那些阴风忽然更加疯狂地大作，连那天空之中的乌云似乎都被吹散了一些，使得原本略显朦胧的月亮展现出了些原本模样。 而那原本缭绕不散的白色雾气在这等大风的吹动下，终于开始逐渐散去，也是得以将那扇鬼门关给完全展现在了几人的视线之内。 那清冷的月色洒下，披在那青铜大门的表面上，金属的光泽和诡秘的符文上好似是染上了一层白霜，时而微微亮起，显得充满了神秘的光辉。 当那大门终于完全展露出来之后，四周的诡异的声响再次平息了下去，由起初的极度的吵闹变成了极静，给人一种错乱的违和感。 而当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的时候，心中更是不由自主地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压迫感！ 燕赤霞虽然之前已经有过数次的经历，但是依旧不敢大意，十分慎重地回头对聂小倩道：“你且先退后一些，莫要轻易靠近！这大门打开之后会有些麻烦的事情。” 聂小倩一怔，咬了咬嘴唇，轻轻点头并且退后了两步，保持着警惕。 她相信燕赤霞不会随便说出这种话。 而就在此时，只见那如同小山一般沉重的鬼门关忽然微微一震，连带着这片大地都在晃动，就好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缓缓走动一般。 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又是响起了第二道震动声音，而这一次也是更加接近。 紧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 杜白仔细听来，就好像是有人正在里面用力捶打着大门，并试图将其打开。 更诡异的是，其中还有各种“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人正在用指甲挠着门，即便指甲已经磨断，甚至已经磨破了手指皮肉，也依旧拼命地挠动着，并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嚎声。 燕赤霞面色不变，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肃穆。在看见那大门始终纹丝不动之后，似乎早已经有所预料，挥动手掌捏起贡品之中的一把豆子往前方随意一撒，旋即并是剩下的符咒尽数飞出！ 而那些符咒在飞出之后迅速融入了地上那些散落着的豆子上面。瞬间，竟是看见那地面上浮现出了一道夺目的光芒，并且在不断地扩大之中。 片刻后那光芒散去，而所展现出来的便是十数道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半透明的人影。 只见那幻化而成的人形竟是身高体壮，身着一件略显磨损的老旧布甲，手中持着一柄有些发锈的刀剑，却也显得赫赫生威，显然实力不浅，不可小觑。 但若是仔细看去，那走出来的士兵们却是诡异地没有五官，甚至连毛发都没有，简直就好像是孩童们用黄泥小心翼翼捏起来的人偶，没有丝毫的表情或自主的动作。 让人细观之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杜白看了两眼便大约是想到了传闻中的术法撒豆成兵。 当然眼前这一幕可不是那些江湖卖艺的家伙们故弄玄虚时候所施展的障眼法，而是真正可以用来排兵布阵，甚至可以为主人上阵杀敌的兵将！ 这些道术十分神奇，还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而燕赤霞则是大手一挥，大声对这些士兵们命令道：“去帮忙打开这扇门！” 命令一出，这些士兵们似是瞬间有了动力，虽然依旧是动作僵硬，但依旧齐刷刷地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那鬼门关走去，并且自主的分为了两边，向外拉动着这扇青铜大门。 “咚！” “咚！” 牢牢紧闭的大门在这里应外合的作用下，所传来的震动声响愈来愈剧烈。 终于，不知何时，传来的“咔嚓”的声响，似乎预示着大门终于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瞬间周围的温度似乎骤降许多，由原本的凉爽瞬间变得如同身处冰窖一般，让人瑟瑟发抖的同时，就连祭坛之上的烛火都缩小了一些，不再像先前那样舞动。 而燕赤霞见此情景顿时精神一振，更是豪迈地大吼一声：“再加一把劲！马上就要打开了！” 有了他的命令，似乎那些士兵们身上的光芒也是更耀眼了一些，更加卖力地干起了活来。 而在打开了第一道缝隙之后，接下来的似乎就要简单许多了。 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紧闭的大门终于无力继续抵抗，缓缓地从内被推了开来。 瞬间，空气之中似乎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让人呼出的热气化作一团水雾。 与此同时，从那深邃的门的那边传出来了一道幽深的气息，虽然是无色无形，却显得格外的压抑，就好像是汇聚着全天下所有的负面情绪，恐惧，悲伤，痛苦…… 尽皆如同无孔不入的小虫子一样，试图钻入人的内心之中生根发芽。 毕竟这阴间本就不是活人应该去的地方。 但除此之外，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大门打开之后，鱼贯而出的一众疯狂的鬼怪们！ 它们尖叫着，狂喜着，就好像是被囚禁了数十上百年的死囚们突然找到了一个逃生的渠道，重获了自由一般，自是喜不自禁！ 杜白微微皱眉，望着那些疯狂逃窜的鬼怪们有些奇怪。 “这些鬼怪们显然都不是什么善与之辈，若是让它们这样随意逃出去，恐怕这附近的百姓会遭难了吧……” 他转头望向面色不变的燕赤霞，心中细思着：“既然他已经有过了经验，应当不会出现这种最低级的差错才对。” 果不其然，只见那燕赤霞胸有成竹，再次挥动自己的长剑，只见原本安静排列在祭坛四周的那些竹幡上的符咒忽然无风自动飞扬而起，不知觉间竟是形成了一道肉眼无法分辨的无形大网，牢牢地将那些本打算借此机会四散逃逸的鬼怪们给牢牢地困在其中！ 旋即燕赤霞大笑两声，对那些满脸错愕与惊怒的鬼怪们喊道：“诸位不必白费功夫了，我燕某人若是让你们随意逃走，那我岂不是犯下了弥天大错？” 那些鬼怪们再三尝试突破无效之后，顿时狂怒不已，疯狂的他们很快调转枪头对准了燕赤霞，纷纷盘旋在其头顶半空之中，尖叫或是嘶吼道：“我们帮你推开这鬼门关，耗费了这么大的气力，难道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莫要以为你修为高深就能随意戏弄我们！我们人多势众，你一拳难敌四手，照样要被我们撕成碎片！若是识相的话，赶紧撤去这阵法让我们出去！” 燕赤霞却是对这些色厉内荏的威胁丝毫不畏惧，摇摇头笑道：“你们还是不必妄想了，你们本就是在地府里面的鬼魂，阴气十足，一旦出去也照样会被别的正道人士所发现并铲除，反而丢了小命！” “倒不如在这里饱餐一顿，看看这些美食，你们在阴间恐怕是根本尝不到的吧！” 那些鬼怪们闻言不禁咬牙切齿，觉得自己是被狠狠地戏弄了，而且对方所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但事已至此，它们索性便是将目光转移到那些贡品上面，虽然眼馋，却似是有些迟疑。 燕赤霞又是笑着解释道：“这些贡品已经由我施法，你们鬼怪也一样能享受这些美食！”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就心志不坚定的鬼怪们纷纷一拥而上，对着那些贡品大快朵颐了起来，而剩下那些鬼怪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狠狠吃上两口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聂小倩和杜白也是这时候才明白这些贡品原来并非只是做样子的摆设，原来还是糊弄这些鬼怪的道具。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看来效果还出乎意料的不错。 第738章 黄泉路 这些鬼怪们正在大快朵颐着，看来味道还是十分符合它们的心意，虽然是被欺骗了，但是怎么也得补偿一点回来，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燕赤霞倒也不意外，之前他就已经有过类似的经验，自然是知道这些鬼怪们的性子，这些准备也是专门为了它们而做的。 他回过头对着聂小倩招了招手，等她过来之后便是道：“好了，最难的鬼门关已经打开，你可以从这里进去，进到黄泉路之后便是进入了地府，到那时便可以寻找宁兄弟的下落。” 聂小倩感激地道谢，不过她也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四周那些状若疯狂的鬼怪们，看见它们那癫狂的模样不免有些不安，便是轻声问向他：“燕大侠，这些鬼怪留在这里……真的没有问题吗？” “哈哈，不必担心，这些鬼怪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燕赤霞爽朗一笑，指了指那些飞舞着的鬼怪们说道，“不要看它们先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是没有了人的体魄，它们都不过是一些最没用的纸老虎，咱们一戳就破！” “纸老虎？”聂小倩一怔。 至少在她的目光来看，这些鬼怪的实力都还不错，甚至其中一些连她也要忌惮许多，不敢正面相碰。 燕赤霞点点头，嘿嘿一笑点明她的疑虑：“你觉得，能来到这里为我驱使推门做苦力的，又有几个大妖魔？都不过是一些最弱的鬼怪而已。表面上的凶狠也不过是色厉内荏，根本不足为惧。” “等它们吃完了这些贡品，我便将它们送回阴间，不会让它们在外久留。而你之后无论是否找到了宁兄弟，若是想要出来，到时便捏碎这玉符，我便可知道并引导你出来……” 他将一个简单的亲手绘制的玉符递交于其手中，谆谆嘱咐道。 聂小倩不禁万分感激，接过其手中的玉符，郑重谢过之后便朝着那打开的鬼门关走去。 杜白也是往前走去两步，想要仔细观察一下这鬼门关的情况。 只是有些遗憾的是，再继续往前似乎已经超出了燕赤霞的记忆，凭空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即便是强行穿过所看见的也只是一片虚无，让他的主意落了空。 他只能可惜地回到原本的位置，望着那聂小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幽深黑暗的鬼门关深处，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的诡异的嗡鸣以及尖啸声，让人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不过虽然没能进去一探究竟，在外面也能感觉得到其所散逸出来的浓重的阴气以及腐臭的气息，犹如下面是什么极为危险的地方一样，让人心怀忌惮。 但杜白意外地心中一动，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些气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略一思索，眼前一亮，便是想到了出处！ “是那条路？！” 就是在不久之前，他以魇龙王的身份去捣毁的那“河神”寄存尸体所在之处！ “这气息怎么会如此相似？” 杜白微微皱眉，心中逐渐有了一个大胆却又符合逻辑的猜测，暗吸一口气。 “莫非……那条路便是黄泉路？！” 黄泉路是连接着阴间与凡间的通道，虽然死气蔓延，却也多少留存着些许的阳气，阴中有阳，不至于完全断绝生机发生尸变，又可以借助阴间那浓郁的阴气来保存尸首，避免腐坏，算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好地方。 当然，前提是有人能够像那只大乌龟一样不知道用了什么神奇的手段，竟然生生打通了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的门！ 现在仔细想来，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杜白不由得轻叹一声：“看来仙神消失之后虽然还未发生什么大变，但是问题也已经逐渐暴露出来了许多……” 不仅仅是燕赤霞这样的道长可以借助术法强行唤出鬼门关，还有那只大乌龟用河神的力量打通黄泉路，简直就好像是当做自家后花园一样潇洒自如，令人难以置信。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恐怕迟早要天道紊乱，阴阳不分，乱世将临了……” 在他看来，或许如今道法式微已经说明了许多的问题。 随着他输出控制的神通逐渐减弱，眼前的画面再次开始模糊且闪烁不定了起来，最终甚至化作了一团的烟雾，轰然四散开去。 当那些雾气散尽之后，杜白便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自己依旧是保持着先前那握着书躺在椅子上的姿势，或许在别人看起来自己只是看书看累了而暂且小憩一会儿，所以还十分贴心地给自己身上披上了一层毛毯，免得着了凉。 他听到旁边的细微的动静，回头看去，恰好看见书架前正在整书的婉妙回头看来，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颇为和谐。 他之前吩咐下人们不要让外人打扰自己，婉妙自是不在此列。 婉妙温婉地笑着，将那些书细心地整理了一下，随后转身走来，一边轻声地嗔道：“相公，若是觉得困了可以回房去睡，在这书房里没有火炉，说不定就会着了凉呢。” 杜白伸了个懒腰，好似是真的睡了一觉一般，一边将那本游记放在桌上，轻轻摇头道：“无妨，现在天气已经逐渐变暖了，小憩片刻也无大碍。” “身体的事哪有什么小事！”婉妙难得摆了出一副持家妇人的说教模样，轻轻地瞪了他一眼，大约是有些生气他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这人生老病死哪有由得自己做主的？须得万事小心才是呢！” “是是是，娘子你说的都对！”杜白有些好笑，连忙恭维了一句，也明白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不禁有些暖意。 不过说起这个，他倒是想到了先前的另一件事，笑容逐渐淡去，有些认真地对她说道：“婉妙，既然现在这边瓷器生意已经稳定了，不妨等过几日我们便回元阳城，去看看爷爷吧！” “爷爷？”婉妙一怔，旋即面上绽放开一道欣喜的笑意，连连点头，“好呀！正巧我也想与相公你说这件事呢！我们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回去陪爷爷了，正好我们在府城做了这么多的大事，苏家前景越来越好，而且大多都是相公的功劳，这些可都要说给爷爷听，让爷爷对你刮目相看呢！” 她自然还不知道老爷子已经大限将至的事情，还在计划着许多值得庆祝的好事情。 杜白看着她的笑容，心中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 他可不舍得让这种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婉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双手轻轻纠缠着衣角似是有些犹豫，片刻后方才下定了主意一般，柔声对他说道：“相公，我们这次回去不妨将月凝姑娘也一起带回去吧……” 第739章 商议 杜白正想着怎么和婉妙说关于老爷子的事情，却是忽然听她说起此事，不由得一怔，旋即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她。 他心思一转，便已是明白了她这番话隐含的意思。 将月凝带回到苏家老宅的话，基本已经等同于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但这件事情看似只是一句话而已，但是可想而知婉妙在其中究竟做了多少的思量与犹豫。 不过这件事情的确已经拖了好些时间，月凝虽然始终没有主动提起此事，但是却十分积极地在苏家帮忙，无论是瓷器制作或是琉璃的事情，都是做出了许多的奉献。 而且除此之外，她也是小心翼翼地与婉妙打交道，认她做姐姐，主动地交好，而芷柔那个小吃货更是早已被她用甜点收买，根本没有在意过别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若说只是月凝想做苏家的朋友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杜白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说没有动容肯定是假的，心中也已经有了想要早些将此事给了结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就在自己还在寻找合适的机会的时候，婉妙便已经主动提起…… 但他也不好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他有些关切地望着她：“这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婉妙却是云淡风轻地浅浅一笑，轻轻摇头说道：“相公，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如今别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何况相公这般大本事的人呢？” “我心知相公你是担心赘婿的身份，但这些都是苏家的家事，别人又有何道理去指指点点？” “而且月凝妹妹这些时日以来的心思我都看在了眼里，相公你若是始终这般拖延下去，难说会不会伤了妹妹的心。倒不如借此机会便是将此事给定下来，也算是一桩喜事！” 婉妙所说的语气十分真切温婉，不像是女子耍性子故意说气话一般的模样，稍稍让杜白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可能会产生的矛盾，没想到此事还没出现一个苗条便已经被婉妙给压了下去。 杜白点点头，微微笑道：“那我晚些时候便去和月凝说一声……” 不过话还未说完，他便听见婉妙阻止道：“此事便不用相公你去了。不如便由婉妙去吧……正巧，我也没有真正和月凝妹妹好好聊一聊，趁此机会，便可以好好交交心。” 她看了眼杜白有些惊讶的模样，不禁笑道：“难道相公还担心我会欺负月凝妹妹吗？” 杜白立刻便是摇了摇头，说道：“那就有劳娘子了……” 他当然是相信婉妙的性格这么温柔，肯定是不会仗着身份去欺负月凝，而月凝虽然有法术，但顶多只是自保，肯定也不会去主动伤害别人。 这两位女子相谈，他是十分放心的。 若说唯一有些担心或者说是好奇的，是她们会聊些什么内容，又是什么结果？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终生幸福的大事…… 不过既然婉妙已经这么说了，他总也不好再去插手，毕竟婉妙已经为了他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婉妙在说完这些之后便是先行离开了书房，杜白看着重新合上的书房的大门，忽然有种浑身一松的感觉。 就好像是自己所犯下的大错终于得到了原谅和认可一般，少了许多的压力。 “那么接下来……”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了书桌上的那本游记上，重新缓缓闭上了双眼。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点——地府！ 心思一动，自己眼前的视角便已然发生了改变，庞大而又恐怖的力量再次回归到了身上，他便明白是自己已经回到了魇龙王的身上。 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是一片灰色晦暗的岩壁。 虽然光线十分阴暗，但并不妨碍他的夜视能力可以观察到上面细密的攀爬这一些绿色的绒毛一般的植物，些许从碎裂的岩壁缝隙中所渗透出来的水滴顺着这些东西滑落，滴在地面上，发出清脆且幽深的水滴声。 这是一个颇有些狭窄阴暗的洞窟，他在外面找不到合适的房屋暂时寄存身体，便先在这里先休息一段时间。 别看这里地方环境好像很差，不过阴气十足，对于他们这种鬼怪是个不错的修行的地方。虽然对他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也比别的地方要舒适一些。 就好像是绫罗绸缎和粗布麻衣一样的区别。 这时候，洞口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声响，就好像是有什么爬行动物正在小心翼翼靠近一样。 杜白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在洞口的位置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自己，似是有些话想说但是因为太过于畏惧所已畏畏缩缩。 那是一个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却是类似于蜈蚣的诡异的妖怪。不过倒也不是什么狰狞的怪物，而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的模样，甚至眉眼里有些软软糯糯的神态。 只不过右侧边脸颊有一道长长的细密剑痕，似是受了什么伤一样，虽然已经结痂，但对于这种恢复力极强的鬼怪而言，留下伤疤本身已经说明是极其严重了。 此时只见她正躲在洞口的岩壁口，小心地看着他，有些畏惧。尤其是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看见了，慌忙间缩回了脑袋，吓得两眼泪汪汪，似是吓得快要哭了出来。 杜白当然是记得她的。 这只小妖是这个洞窟的原主人，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被吓得逃窜了出去。 他原本还想要安慰她一下说自己只是暂住片刻时间，也绝对不会伤害她，只要当他不存在即可。但哪怕自己没有刻意泄露出气息，可哪怕只是自己单纯站在她的面前，她也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险些瘫软在地上。 以至于只敢躲在外面，偷偷打量着他，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她的家。 杜白看她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旋即淡淡道：“好了，我已经要离开了，你可以进来吧。” 不过那小妖依旧不敢进入，似乎是担心他在诈她。 杜白索性没有继续等待，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留下了一颗丹药。 “我看你身上有正道人士所留下来的伤势，这枚丹药可以帮你去除隐患恢复修为。” 他留下了这么一段简单的话之后便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洞窟之内。 而那小妖一愣之后，有些狐疑地左右打量了一眼，随即动了动小鼻子嗅了嗅，大约是觉得他真的走了，方才有胆子走进洞窟里面，捡起了他刚才留下的那枚药丸…… 杜白确认她服下自己的药丸算是报答了之前的暂住的恩情后，随即放心离开，转而去寻找合适的地方，打算正式进行关于进入阴间的计划。 之前燕赤霞的动作他基本已经记录了下来，复刻下来对他而言可并非什么难事。 第740章 模仿 他抬头看着那天色，已经有些日落的迹象，要等到子时也就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才是真正可以开始计划的时刻。 在此之前，他则是朝着原本水原村的方向飞去。 “假如说那河神所开拓出来的那扇门真的是通往黄泉路的话，那么那里应该便是最容易唤出鬼门关的地方。” 他在之前那记忆里面了解到，燕赤霞当然也不可能凭空就召唤出鬼门关来使用，必然是其之前已经尝试过，知道了大概鬼门关的具体位置信息，方才能够准确地将其唤出。 从对方那熟练的手法与操作来看，绝非仅仅一两次！ 若是自己随便选择一个空地便开始仪式，那么说不定只会落得一场空。 在飞去的途中，他的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了之前所见的那河神尸体所处的环境的画面。 里面那种难以言喻的阴冷的气息以及鬼祟的氛围都格外让人印象深刻，他当时便觉得那地方似是有些不太对劲，如今想来果然没错。 也幸好他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小世界崩溃之前先行留了一点印记方便之后寻找。 如今虽然算是“阴阳相隔”，不过依稀也能感觉得到那印记所传回来的反馈。固然微弱至极，但用于判断大致的方位已经是足够的了。 不多时，他便已经飞到了水原村所在的位置上空。 往下望去，依旧是之前的那些废墟，断壁残垣杂乱地陈列着，好像是被孩子们舍弃了的积木，脏兮兮的。 地面上依稀可见一些沉积着的水洼，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河水腌渍过的腐烂的臭味。 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的死寂。 没有任何的生命亦或是声响，就连虫鸣鸟叫声也不曾听见，就好像这里是与世隔绝的所在，被世人们所遗忘。 但是这种情况或许不会持续太久。 随着“河神”的消失，这里又再次恢复了平静与安宁。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别的不知情的行商们发现这里的异状。 到那时，这里或许会重新绽放些许的生机。 杜白越过这里，来到了那条水原村赖以生存的河边，也即是之前河神所隐藏的地方。 之前他和河神大战的时候，还曾将河水截断，河底挖空。不过那些都只是小世界里面的事情，于现实并无影响。如今在他的脚下，这条河依旧是平静地流淌着，没有丝毫的异象表明曾经所发生的事情。 “大约便是这里了吧……” 杜白左右环顾一圈，仔细感受了一下那印记所传来的位置反馈，最后确定了大致的位置，接下来便是等待夜晚的到来了。 他缓缓从空中落下，踩在因为河水浸泡而有些绵软的泥地上，目光望向远处，心中则是沉思着：“那么地方选好了，接下来应该便是准备符咒和祭品之类的……” 符咒他没有符纸，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绘制，索性便打算等到时直接现场凭空绘制。毕竟他现在所掌握的鬼文已经十分熟练，信手拈来便可以完成，不必再多此一举就可以达到差不多的效果。 “至于祭品么……还是算了吧！” 他想也没想，便是将给那些小鬼怪们准备的果肉祭品给取消掉了。 原因一来是自己没时间去准备那么多的食物，二来则是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他自己就是鬼王，实力差距如此之大，要驱使那些小鬼怪们只需要一个命令的事情，若是还要客客气气地贿赂它们，反倒是显得自己没有威信，太过小题大做了。 他索性便是暂且在一旁打坐休息，闭目养神，静候夜晚的降临。 ……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阴暗了下来，一轮清冷的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时而因为飘过的黑云而沉寂片刻，良久方才恢复些许的光亮，给这片大地带来一种阴暗的诡祟的气氛。 便是一旁奔流不息的河水也在这光暗交替的月色间失了原本的颜色，显得格外阴森。 “阴气差不多到了时候了。” 杜白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便是起身站起，再次确认了一下那印记的位置对应的地方应该便是这里附近后，便是暗自点头，伸出手去虚空一握，旋即便是看见其身前的泥土忽而自动开始蠕动了起来。 就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细致又快速地塑造着一样，逐渐一张类似于燕赤霞之前记忆里的那张祭坛的桌子开始凝聚在他的身前，无论是造型还是摆设都是如出一辙。 区别只在于眼下这些都只是黄泥而已。 片刻不到的功夫，一个几乎完全一致的祭坛便是出现在他的眼前，就连纹路都十分的相似。 毕竟这些形式不用多花费气力，他也是不介意模仿一下的。 而杜白接着便是伸出手指，凝聚了几分力量，随后便是在面前的空气中缓缓且沉稳地划过。 只见其指尖所划过的地方皆是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光芒，随着笔画越来越多，就好像是一张用空气为原料所绘制而成的符篆逐渐成型于面前。 等这一张完成之后，杜白手掌一摊，朝着周围一挥，便是看见眼前这道符文表面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旋即开始分离出了一道道一模一样的符文朝着周围飘荡而去！ 粗一数，少说也有十数枚！ 杜白打了个响指，随即便是看见那些符文开始诡异地自动燃烧了起来，犹如一个个小火球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发散而去。 这大概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位置来引动鬼门关，尤其是周遭的阴气浓度更是十分重要，需要大门两边的浓度相近之时，才有机会将其完全打开。 而这一步，本身是属于杜白在观察了燕赤霞的动作之后所得到的启发，所以用鬼文做了这样的一些改进，只是在结果出来之前，还真有些难以确定是否可行。 好在的确是有效的。 约莫等待了好些时间之后，便是看见了地面上忽然升腾而起的一道白雾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犹如是白色的海浪在不断地翻滚着。 而就在那上升至半空高的时候，便是隐约可见一道高大恐怖的黑影出现在了白雾的深处，并且在发出沉闷的响声之后，明显可以感觉得到它正在快速靠近这边。 “终于来了！” 杜白定睛望去，目光似是穿透了白雾的范围。 他可是等候多时了！ 第741章 方法 一如之前在燕赤霞记忆之中所看见的画面，杜白眼前随着雾气翻腾，那如小山般高大的黑影似是远古的巨兽，居高而下的俯视无形之中便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更别提这鬼门关的意义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只有种大限将至的恐惧感。 等到雾气逐渐散去之后，这扇大门的模样也是完全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巨大的看守大门的鬼首与之前所见的也十分相似，表面皮肤青黑，面目狰狞，紧闭着双眼似乎正在沉眠。 若说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更加地衰败，隐约可见一些地方似乎已经出现了一些遭到无数次啃咬后留下来的腐烂的迹象。 可以想象这扇大门所承受过的劫难是多么可怕。门里门外有无数的鬼怪虽然没有燕赤霞那样的大本事，却也妄图要打开这鬼门关进入阴间，拿青铜大门没办法，便是将主意打到了这两颗鬼首的上面。 但也不由得让人对这两颗鬼首的坚实程度有些惊叹，竟然可以维持这么久而没有彻底损坏。 依照百年时间仅仅损坏这么一点来看，至少接下来维持上千年也不成问题。当然前提是阴间始终没有新的掌权之人的情况下。 杜白感慨了一下后便是继续打开这大门的计划，按照燕赤霞的步骤应该便是催动门里面的鬼怪帮忙往外推，而且因为力量不足还得使用撒豆成兵的道法来在外面拉扯。 不过杜白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他估量了一下这大门的重量，随后上前两步，用手抓在了两扇大门合缝的地方，虽然十分紧密，但是用于施力已经是足够了。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神色一凝，全身的气力全部集中到了手掌之上，低喝一声，猛然朝着外面掰着！ “嘎吱……” 一道令人牙酸的尖利的摩擦声在地面上响起，这扇青铜大门微微震颤，就好像是不堪重负一般。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要被推开的迹象，就好像是浑然一体一般，十分坚固。 杜白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以我这具身体的力量，便是更高更重的大山也已经足够推平，竟然还奈何不了这扇门！果然非同寻常。” “看来单纯的力量并不能强行打开这扇门，必须想一想其它的法子。” 他心中思虑着，联想到之前燕赤霞的举动，难道还真要让这鬼门关里面的鬼来帮自己推开大门？ 这般想着的时候，隐约可以听见大门的那一边传来了许许多多尖利且聒噪的笑声与哭嚎声，就好像是群魔乱舞一般。 自从鬼门关被唤出来之后，里面的鬼怪们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外面有人试图打开大门，所以全都聚集了过来。 因为按照之前习惯，外界的人都会请求它们的帮忙来打开大门，而它们借此出力之后就可以得以找机会逃出阴间，最不济也可以报餐一顿，享受一下在阴间无法吃到的美味佳肴。 算是一个互利互惠的事情。 而这种难得的生意很是少见，毕竟往常也很少人会试图来到地府查探。 所以在一开始发现有人试图进来之后，它们立刻便是兴奋了起来，纷纷围拢聚集在大门边上，想着只要外面那人承诺给些好处，它们便出手帮忙。 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一些讨价还价的，它们的鬼心思里正盘算着，距离上次打开大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它们可是饿得肚皮打着颤了，这次肯定要狠狠地敲上一笔大饱口福才行。 只是它们等待了好一会儿之后，却隐约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按照所想像的方向发展，反而——外面那人似乎正在自行试图闯入这里？！ 没有请求它们的帮助，而是靠自己的力气？ 当然，这尝试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那些鬼怪们在起初的惊诧错愕之后立刻便是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从那紧密的门缝里隐隐约约传来，让门外杜白可以听见那尖利的不加掩饰的嘲讽与鄙夷。 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在表演着杂技一般引人发笑。 也是让杜白的面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随后又是听见了那些鬼怪们的“好心的”提醒声：“外面的人！你不用白费功夫了，这鬼门关就靠你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打开！还不如早点拿出些好东西来请我们帮忙！如果让我们满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出手帮助！” 还有几个胆大的鬼怪故意粗着嗓子，恶狠狠地试图吓唬着：“对对对！要好东西！可别那一些淡的没味道儿的白馒头来糊弄咱们！不然小心我们一哄而上生吃了你!” “先说好，我要烧鸡！” “我要烤乳猪！” “我要羊肉……” 一群鬼怪似乎已经料定了外面那人会答应，一个个皆是十分兴奋地报起了菜名，看得出来它们虽然在地府里面待了很长时间，但是对于这些难得的美食还是十分喜欢的。 或许也是因为能聚拢在门口做“推门”生意的鬼怪本身也是属于阴间极其弱小的存在，没有实力去超脱对于食物的欲望，所以才会如此依赖。 而它们的自信也是十分有根据的。 毕竟自从阴间的鬼差们消失了之后，从来就没有人能从外面将鬼门关给打开，就连那个名气颇大的燕赤霞也是如此，照样要依赖于它们帮忙。 更遑论是如今外面这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不懂事”的家伙？ 它们根本就没考虑过那种可能。 只是随后那些满心期待就等着外面那人答应的鬼怪们，接下来却始终没有听见外面传来的回应，就好像外面那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答应这回事。 反而它们更是感觉到了这扇青铜大门再次开始微微震颤，好像是对方再次开始尝试凭一己之力将其打开。 这让这些鬼怪们不禁变得又惊又怒。 诚然对方能够肚子做到足以让鬼门关都颤动的地步十分骇人，甚至极少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但肯定最后还是无法打开。 而对方的态度才是真正激怒它们的关键。 “你既然不听我们的忠告非要坚持钻牛角尖，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帮忙了！” 那些鬼怪们纷纷恼怒地尖叫咆哮着，一个个皆是摆出了要等着看好戏的神情，就等着看对方发现自己实力的渺小以及这鬼门关的牢固之后而流露出来的绝望的神色，随时准备要去嘲笑了。 而在里面的鬼怪嘲笑的时候，外面的杜白则是已经开始尝试起了另外一种办法。 “鬼门关……说到底还是仙神们用于隔离开人间与凡间的法宝，上面所具有的气息虽然有些特殊，但终究没有逃出仙神的规则范围之内。那么，不知道这个会不会有用呢？”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后翻转手掌，便是看见掌心处凭空出现了一串材质奇特的佛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如同薄玉一般的晶莹的光辉，美丽夺目，好似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珍宝，又令人心中万分爱惜，生怕弄坏这看起来便十分脆弱的宝贝。 当然实际上这等宝物就算是杜白故意全力去破坏，也很难将其损毁。 要知道这可是真佛的骨珠！ 而比起这吸引眼球的表面，更让人在意的是它内部的力量…… 杜白将其缓缓伸出，轻轻按在了那青铜大门之上。 瞬间，一道金光猛然从佛珠之内爆发了出来，虽是无声无形，却好似是有一道微风穿过身体，整个人皆是精神一振，感觉之前的疲劳都一扫而空了一般。 更让他惊讶的是，那道金光瞬息之间便蔓延至整个青铜大门的表面之上，好似是给其镀上了一层金一般，在清冷的月光下是如此闪耀夺目。 紧接着，明明没有施加任何的外力，却清晰地感觉到整座大门都是剧烈地一颤，轰然作响，地面上的沙尘不断飞起，混杂入周遭忽然剧烈翻滚起来的白雾之中，使得周围的一切景象逐渐变得朦朦胧胧，似是梦境与现实交融，一时竟难以分清二者的界限。 而这等景象也同样发生在了青铜大门的另一边。 虽然没有外面那么直观，但是突然发生的这种异象也是惊吓到了那些本就胆气不大的鬼怪们。 它们目瞪口呆地抬头看着那大门表面所浮现而起的金色的光芒，内心惊惧不已，那无形之中所蔓延开来的天敌一般的气息更是让它们浑身发抖犹如筛糠子一样，一时只敢躲在阴影角落之中偷看所发生的变化。 这种变故千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它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果然……” 而外面的杜白则是仰头望着那大门，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这佛珠的主人真的和这地府有所联系。自己所要寻找的秘密应该便是在这里面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异象虽然发生了，但当接下来他伸手过去试图推开大门的时候，却依旧是纹丝不动，好像刚才只是白费功夫一般。 “奇怪……” 他不禁微皱眉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猛地抬起头去，随后竟是看见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只见那两个原本以为早已死去的看守大门的鬼首在吸收了那道金光之后，竟然忽而睁开了巨大的猩红色的眼睛，如同地狱恶鬼一般凶恶的目光正盯着他看着，冰冷至极！ 第742章 自己开了！ “这鬼首……复活了？！” 杜白有些震惊地仰头望着那两个巨大的鬼首。 当与其视线交错之时，能够从其目光之中感受到深邃的压迫感，就好像那双眼珠里面所装着的是无底的深渊一般，让人感觉到颇具压力。 “这两个鬼首恐怕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鬼怪，甚至可能不是活物……” 杜白很快便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那两个鬼首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对于艺术品般的欣赏。 本以为自己通过一些仙神的遗物已经有些了解这些仙神们的手段，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小瞧了他们。 这等神秘的手段出神入化，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而眼前这两只鬼首与其说是复活，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法宝因为收到了自己手中佛骨的力量而被激活了起来，重新焕发了一些生机。 但也仅仅只是局限于此。 可能是所赋予的力量不够，也可能是其中有某些阵法或符文有所特殊的限制，所以这两个鬼首并没有完全被激活，仅仅只是睁开了双眼，似是正在认真地审视着来人。 杜白自是没有畏惧，便是静静等候着其审视的结果。 片刻之后，那两个鬼首终于慢慢地张开了嘴。 动作迟缓僵硬得犹如久经风霜之后满是锈迹的铁器，让人不由有些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损坏。 好在并没有。 那两个鬼首左边发出男声右边女声，皆是沧桑平缓的音调，却也有种怪异的诡异与违和感，异口同声地说着。 “恭迎菩萨……开鬼门！” 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好似卡带了一般，但依稀还是能听得清在说什么。 “菩萨？” 杜白不由得一怔，随后方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中的佛骨。 原来刚才那鬼首所看着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里的佛珠。 “莫非是因为这东西唤醒了它，所以它们就只认这主人了？” 而所谓的菩萨……应该便是这佛珠的真正主人了。 而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眼前原本始终纹丝不动的鬼门忽然自动震颤了起来，比之先前虽然幅度稍小一些，但更加的平稳自然。 就好像是它自己在缓缓打开一样！ 而接下来，杜白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便是看见那大门自动开始朝外打了开来，也终于得以看见了鬼门关里面的景象。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第一眼所看见的却是数十上百的鬼怪尽皆靠拢在大门的内侧，瑟瑟发抖地打量着外面的异变。 它们许多都是新鬼，自从进入阴间之后数百年都没有见过这鬼门关自动打开了。 本以为就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外面的人必须讨好它们才能侥幸将大门打开。 然而现在……它自己开了？！ 而在大门打开之后，它们也是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了外面那位试图独自打开大门的“蠢货”。 当看见杜白踏着沉稳的步伐走入鬼门关的时候，它们虽然没有实体，却也感觉到后背发凉，毛骨悚然，只觉得似是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在降临一般，让它们甚至无法生出反抗之心。 在阴间混迹依旧熟悉了鬼怪之间实力差距的它们瞬间便已经明白了过来——对方的实力远超自己！ 杜白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诸多鬼怪，冷笑一声：“刚才是谁在门里面笑话我的？” 他的目光一个接一个地转过那些瑟瑟发抖的鬼怪们。 “是你……还是你？” 或许是压力太大，那些鬼怪们纷纷哀嚎一声，连一声硬气的话都不敢说，纷纷夹起尾巴化作一道道的青烟朝着阴间的深处飞去，根本不敢有所停留，生怕那个可怕的家伙抓住它们一口吞下一个。 看着它们四散奔逃，杜白暗自摇了摇头，根本没打算和它们真的去斤斤计较。 与其浪费那些时间，倒不如将注意力放在这阴间本身上面。 只见踏过那鬼门关之后眼前的是一个昏暗到分不清天黑还是白日的环境。天空之中没有月亮或是太阳，却在那黑压压的云层之中透出一丝丝诡异的红褐色的光芒，挥洒在大地之上犹如染上了一层血雾，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但依稀还是可以看见远处有一座座黑色耸立着的奇山险峻，空中时而有怪异的大鸟飞过，发出既像是乌鸦的啼鸣，又好似是婴儿啼哭的怪异声音。 尖利且刺耳，十分难听，若是仔细去听，甚至还会让心情逐渐失落甚至变得绝望。 “这里和自己当初借助陆判的手段来得地方应该并非是同一处，倒更像是……之前那河神存放尸首的地方。” 杜白左右打量了几眼，下了一个最初的判断。 这里的气息给他一些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的确是曾经见过的。 这点并不意外，毕竟他是选择了那河边作为切入点。 此外，脚下还有一条蜿蜒的小道从大门逐渐蔓延向不知名的远处，道路两旁蔓延着长久无人打理的杂草，泛着枯黄的痕迹且没有什么生气，就好像是这整个阴间给人的感觉一样。 混乱无序，充斥着各种难言的负面情绪。 “黄泉路？”杜白有些猜测，但还不确定，毕竟他也没有真正地见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奈何桥和孟婆汤…… 当然就算有，那种涉及到生死轮回的宝物应该比起鬼门关要更加严密，绝非寻常人可以接触到，不然天下早已大乱。 他往前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了一段时间，沿路可以看见一个个身形半透明的游魂，双目无神，神色呆滞，应该是刚死不久的新鲜游魂。 尽管没有鬼差的引导，但是它们还是十分有秩序地朝着阴间的深处走去，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所安排一般。 虽然它们脚步不停，但是其中也有一些人可能还有些对于人间的留恋，神色间时而麻木的绝望，时而悔恨，时而低声哭泣。 可能也有一些人生前不信鬼神，作恶多端，直到如今才知道鬼神的存在，悔恨与恐惧交加，自是痛苦不堪。 看到这样的场景，杜白似乎自己对于生死也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或许对于自己的心境也有所帮助。 而很快，一条宽阔的奔流不息的河川便是截断了黄泉路，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第743章 巧合？ “忘川河……” 杜白站在岸边，朝着河中望去，神色间不由得有些凝重。 之所以无法确定，是因为这条河与传统印象之中的忘川河有些不同。 里面所流淌着的并非传说中的黄褐色的恶臭的河水，而是滚滚流淌而下的岩浆！ 血红色的岩浆就犹如真的流水一般，没有任何凝固的迹象，甚至还翻滚着阵阵的浪潮，时而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激起点点火星，散落在泥土之中却也久久不曾熄灭。 此时他脚下虽然踩着岸边，距离真正的“河水”还有一些距离，但是依旧能感觉到一股惊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就连身上的衣物都有些烫人，仿佛再往前一步就会真的燃烧了起来，化作灰烬。 更恐怖的是，朝着远处望去，可以看见这等岩浆里面还有许多怪异的黑点正在漂浮着，时而随着浪潮起起伏伏，却始终没有完全沉下去，看起来颇有些顽强。 但等漂近了之后再仔细看去，杜白的瞳孔不由得猛地一缩——这些分明是一个个的“人”正在这岩浆里里面翻滚煎熬着！ 那些黑点便是它们的人头，远远看去，这长长的“河流”之中飘荡着成百上千不计其数的黑点，而这还仅仅只是自己这么短时间内所看见的。 “这么多的鬼怪……全都是生前犯了错事而在这里受罚的？！” 杜白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而就在他思虑的时候，那些在岩浆里面痛苦哀嚎的鬼怪们似乎是发现了岸边他的存在，纷纷哭喊着请求他帮忙救出去。 “救救我吧……我生前攒的钱都还没花光呢……” “先救我吧……我还有好多心事未了……” “救救我！……” 河川里面哀嚎声此起彼伏，皆是声泪涕下，理由一个接一个的凄惨动人，闻者无不感同身受。 估计若是换一个心肠稍软一些的人，说不定就会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而决定冒险将它们给救出去。 但杜白虽然是第一次到这阴间来，但是这种“鬼话连篇”的场面可是见多了，别忘了他就是一尊鬼王，还能被它们这点伎俩给糊弄了？ 更何况…… 他低头看了看周围，随便拔了根杂草丢在那河川之上，瞬间便是化作了一团火苗随后缓缓沉入了岩浆底部无法分辨。 而转而看那些鬼怪们虽然一个叫得比一个惨，可哪个都没有真的燃烧起来。 当然这些也不是什么幻觉，而是杜白觉得此地可能是被施加了某种特殊的阵法限制，才会让这些鬼怪可以感觉到燃烧的恐怖痛苦却不至于真的被烧死，只能永生永世在这些火海之中承受着煎熬，等待着或许会到来的某一天的超度之日。 “所以……能被施加这种严厉刑罚关押于这河川之上的，又能有几个是值得我同情的良善之辈呢？” 杜白轻叹一口气，觉得这些规则虽然残酷，但自然也是有其道理所在，自然无意去插手改变什么。 反倒是眼前这一幕场景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眼熟，似乎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了自己穿越之初时所看见的场景，神色不由得一怔，旋即皱起眉头，觉察出一些不对劲来。 更准确地来说，是自己刚刚“获得”这个分身时候的场景。 当时自己书生的身体正睡着，意识便也是穿越过了这样一片火海，然后方才来到了魇龙王的身上，平白“捡”到了这一具鬼王的分身。 “是巧合……还是？” 他抬起头朝着远处望去，那一片阴间的深处犹如深渊一般深邃且充满了神秘诡异感。 “难道这里还隐藏着我和这具身体所产生联系的秘密？” 想到这一点，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急迫感来。 因为这或许与他穿越的秘密有所关联。 不过就在他打算直接飞过这条河川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身子一沉，好似是脚下有一双大手正在强行拉扯着往下沉去！ 若非是他反应及时，迅速往后一退回到岸边，还真有可能被拖下河成为这些鬼怪之中的一份子！ 虽然就算真的落入河里以他的实力也能强行回到岸上，但心里多少难免有些后怕。 “这东西竟然还有禁空的阵法限制，根本无法飞过去。” 他没有继续冒险尝试，而是换了一个方法。 在沿着这条河边走了一段时间，在看过了许许多多各色各样的鬼怪之后，终于是在这条河上看见了一道横跨两岸的桥。 “这是奈何桥？” 杜白看了两眼，外观上倒是和凡间那些普通的石拱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方方正正，不出彩也不吓人。 没有什么鬼鬼怪怪，也没有什么邪恶鬼祟，只有桥的两边竖立着一个个苍白色的纸灯笼，上面书写着一些劝人忘记凡尘事，莫回头之类的话。 看起来就让人不禁想到了一位老婆婆循循善诱的模样。 但一眼看去，不知是否无人维护的原因，已经有好几盏灯笼表面发生了破损，只有里面的蜡烛还持久不变地燃烧着微弱的光芒，给这片阴暗的空间带来些许的光亮。 也算是指引那些亡魂们的方向。 不过不出意外的，这里也没有孟婆售卖孟婆汤，看来是没机会去品味一下这种人生只得一次的美味了。 出乎意料简单地通过了这座奈何桥，当来到对面地界的时候，感觉上却似乎是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不仅气温骤降，而且鬼哭狼嚎的声音似乎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比之先前要稍稍显得“热闹”了一些。 对于别人来说这种鬼叫声或许有些恐怖，但是对于他而言，就显得格外亲切熟悉了一些。 总比刚才那样冷清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有正常思想的人要好一些。 “顺便……还能找他们请教一下，问问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不过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远处就恰好走来了几个“很会看眼色”的鬼影，而且看方向，很显然是正对着他过来的。 第744章 装神弄鬼 只见远处正大摇大摆地走来了两个一胖一瘦的鬼祟的身形，肩上还扛着一杆有些破损的旗帜，身上穿着颇为不合身材的布甲。 瘦的那人浑身布甲松松垮垮，好似是浑身裹着一层裹尸布一般，就连那顶头盔都似是不太牢固，随着其步伐的走动而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会掉落下来，让其不得不隔一会儿就去扶正了帽子，努力做出一副严肃地模样。 而胖的那人则是截然相反，身上的衣物都被撑得极大，好似是要裂开了一般，一颗圆滚滚的大脑袋更是被那小小的头盔给紧紧勒得险些变了形，好似是一个滑稽的倒三角一般。 不过这两人的打扮虽然颇为古怪可笑，但模样却颇为恐怖，面容呈青灰腐败之色，双目无神，绝然不是什么活人。 而仔细感受两者的气息，可以感觉到其实力虽然不算很强，但也有百年多些的修为，放在人间也可以搅起些许的风云波浪了。 只是让杜白有些好奇的是，这两个家伙出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而那两个家伙一看见杜白的身影，便好似是看见了一个即将到手的猎物一样，顿时激动地快步跑了过来。 看它们那气喘吁吁的模样，还扛着有一人高的那么大一杆旗帜，实在是很让人担心它们会不会一个不留神被自己的旗杆给压翻在地，亦或是两人撞在一起摔得头破血流。 杜白看它们也不像是能威胁到自己的样子，而且也没有杀气，便没有展露出自己的威势，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打算先看看这两个家伙是打着什么主意。 片刻之后，那两个鬼怪便是跑到了他的面前，整理了一下着装免得太过狼狈后，上下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好似是在看着一个新来的后辈一样。 随后那个瘦鬼便是扶了扶帽子，清了清嗓子，一开口却是有些结巴：“你……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的，一定是刚死的鬼吧！” 没等杜白回答，那胖子便是哼哼道：“定然是了，看他身上的鬼气比咱们都少，还能是什么老鬼不成？” 以它们的眼光若是能看穿杜白的伪装那才显得奇怪，在它们看来，眼前这人看起来就很生疏的样子，定然是刚刚来到阴间不久，一点都不像是在阴间混过许久的老鬼了。 杜白看了看它们这副模样，心中有些猜测，轻笑一声看着它们：“不知二位可是有什么指教？” “嘿嘿，这话好说，指点虽然谈不上，不过可以让你在以后的阴间过得舒服一些。”那瘦子笑笑道，一副很是神秘的样子。 “哦？”杜白看向它。 “你可知我们二人是谁？”那胖鬼指了指它们自己，眼神往上飘，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不知。”杜白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是真没看出眼前这两位是什么来头。一身奇奇怪怪的装备，好像是东拼西凑的一样，根本不是什么正规军的架势，说是凡间某些妖怪洞府里头巡山的小喽啰都有人信。 还有那个旗杆，看来虽然有些气势，但这破洞的范围都比其剩下的要多了，实在无法给人带来什么压迫的威势来。 “呵呵，我就知道你猜不着。”瘦子稍稍压低了声音，似是怕被别人给听见了一般，“我们可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专门管理像是你们这样新来阴间的鬼怪，若是你在凡间犯了什么过错，兴许我们还能求求情，让你少受一些惩罚。” “牛头……马面？” 杜白有些错愕地看了它们一眼。 瘦子脸是挺长，胖子脑袋也圆溜溜的，可怎么看都还是一个人样，和牛马扯不上关系吧…… “没错！看看我们这装备，都是阴间官差们才配有的！哪还有假？”那胖鬼笑呵呵地说道，“现在我们看你倒还算是顺眼，若是你识趣的话，兴许可以稍稍帮你一把。” 它们这么说完等了一会儿，看杜白还是一副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模样，怀疑此人是不是太蠢笨了一些，赶忙提醒了一句：“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尽管拿出来罢！比如你家人烧给你的纸钱，或者某些高僧道士留给你的保养魂魄的宝贝……” “对对赶紧拿出来，若是我们满意了，或许可以稍稍照顾你一些……” 两人争先恐后地说着，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 可杜白却看着它们这般拙劣的演技，想了想，只觉得有些好笑。 感情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连这两个鬼怪都敢大摇大摆地来糊弄人了！ 他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那两个鬼怪顿时有些惊怒，觉得此人未免太不尊重自己这些前辈了，正欲发作教训一下这个“新人”，旋即便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弹不得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它们的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看待杜白的眼神也是瞬间变化，犹如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一样。 虽然它们还不清楚眼前这人的实力，但是光凭这一手就已经足够让它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杜白笑了笑道：“你们以为我没来过阴间便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了？鬼差神仙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你们两个“牛头马面”倒是好胆子，还敢出来装神弄鬼？” 那两个鬼怪意识到骗局被揭穿，顿时哭丧着一张脸，想要求饶却连嘴皮子都张不开。 “想让我放过你们？只要你们放开心神，让我调查一下即可。” 杜白早已猜到它们所想，便是说道。 那两个鬼怪自是不想死的，又有些迟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要用什么搜魂术之类的法术，不禁胆怯不敢答应。 要知道搜魂术对于人的大脑神智有很大的影响，说不准稍微粗暴一些，就会变成个傻子。 直到看见杜白的眼神变得有些锋利了起来，它们方才心肝一颤，意识到根本没有它们选择的余地，方才连连点了点头，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反抗。 杜白也不打算用搜魂术那种低效的办法，而是同时搭着它们的肩膀，运用入梦的神通直接查看着它们曾经一些的回忆，看看是否有自己用得到的信息。 第745章 阎罗殿 片刻之后，在它们的记忆里搜寻了一番的杜白面上逐渐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方才从它们身上抬起手来，随意道：“行了，你们走罢。” “走？” 两个鬼怪不禁有些愣神地抬起头来，哆哆嗦嗦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若非是看对方的手的确已经抬起没有痛下杀手，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在如今阴间这个混乱无序的地方，连鬼差都已经不复存在，弱肉强食简直是最常见不过了，它们两个家伙还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这么一尊“大神”，都已经做好了被撕成碎片吃掉的准备了。 然而……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就连本以为会十分痛苦的“搜魂术”，在刚才也好似是做了一场久违的梦一般，醒来后什么感觉也没有。 诡异得让这两个家伙不由得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以小人之心揣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折磨手段在等着它们。 杜白正回忆着刚才所观察到的信息呢，看这两个家伙没有任何动静，不由皱了皱眉头：“怎么，不舍得走，让我送你们一程？” “不敢不敢！” 那两个鬼怪这才意识到对方还真是个大善人，竟然真的放他们离开，方才大喜过望，连连躬身道谢，随后赶忙转身逃跑，头也不敢回生怕他反悔。 杜白看着它们离开的方向暗自摇了摇头。 从刚才得到的记忆来看，这两个家伙顶多算是喜欢偷奸耍滑的家伙罢了，倒也没有作恶多端，而更重要的是这两人给自己的信息。 以这两个鬼怪所知的来看，如今这阴间的确已经没有鬼差的存在了，而是形成了一种比起凡间要更胜许多的鬼怪们四处割据底盘的存在。 而这里的鬼怪并非是来阴间投胎的正常鬼魂，而更多的则是一些寿命未尽，却又机缘巧合下进入了鬼门关无法返回凡间的游魂，以及那些在阴间所诞生的本土妖怪们。 就犹如之前所知道的黑山老妖便是属于这一类型，在阴间兴风作浪，颇为嚣张。 但实际上黑山老妖在此处的实力也不过是一般，比其强大的鬼怪还有更多。 而那些大妖王大鬼王就犹如魇龙王一样，直接占据了一片山头作为自己的领地，手下笼络了一大批有点实力的鬼怪们，开始了类似于“军阀混战”一般的乱景。 这种乱象至少持续了数百年之久。 不过除了以上的几种情况，还有另外像是刚才所遇到的两个鬼怪一样，独自而行或是几个好友结伴，在阴间四处游走生活，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方式。 反正这阴间范围极大，谁也不知道尽头在何处，见势不妙扭头一跑，便谁也找不到了。 不过太远的地方未免过于荒凉，就不见天日与声响，真要说热闹的地方，还是在这片阴间中心的位置。 也即是阎罗殿所在的地方！ 而这两个鬼怪方才身上所穿的布甲以及扛着的那杆看起来颇有些威风的旗帜便是它们偷偷从某处宫殿的废墟之中挖出来，兴奋地认为是某种宝物，赶忙放在身上不舍得拿下来。 而且它们看着双方那“很有气势”的模样，满意得颇为自恋的同时忽而突发奇想，打算假冒成鬼差来糊弄糊弄新进入阴间的鬼怪！ 反正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阴间的具体情况，刚进来还不是任由它们随意忽悠？ 结果么，遇上的第一个就是杜白…… 也不知它们是倒霉还是幸运了。 “阎罗殿……” 杜白沉思着，抬头望向那记忆之中两个鬼怪捡到东西的废墟的方向。 在那记忆之中，那片废墟的范围颇大，时而也有别的鬼怪去搜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留下来的宝贝。 只不过这上千年来上面来来往往不知是有多少的鬼怪抱着一样的心思，就算有什么宝贝遗留下来也早已被别人拿走了。 方才那两人能捡到这点别人不稀罕的“破烂”也可以算是运气不错了。 他没有继续慢慢走着，而是直接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宫殿废墟的方向飞去。 速度极快，约莫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能看到其大致的轮廓，正坐落于一处山巅之上，峻岭之中，颇有些巍峨的雄姿，即便是在这一片阴森恐怖的氛围内也不由让人心生豪迈的敬畏之情。 等他靠近之后，终于能真正看清楚了其大致的模样。 说是废墟的确没错的。 原本该是巍峨的宫殿，楼宇交错，然而如今却已经倒塌了大半有余。 一地的碎裂的石块与烟尘，还有几根粗壮的柱子孤零零地竖立着，也有的干脆已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断了一般，裂痕粗糙且暴力，另一半已经不知去向，或许是被哪个大力士给拖走当武器了也说不定。 但即便如此，这座大殿剩余的部分却依旧如此让人震撼！ 杜白缓缓落在这片地上，仰头望向那高大的殿门，竟是足有数十丈高，几乎可与天比齐！ 他看着这震撼的一幕，忽而想起了先前在陆判手中的宝物中依稀所看见的一些场景，尤其是那坐在大殿之中的巍峨的巨人，想来恐怕也只有那等人物才有资格坐镇于此，镇压阴间百鬼群妖，让所有邪祟无不俯首称臣！ 只有对方才可以用那没有任何私人情感的冷漠的目光去俯视着面前跪拜着的鬼魂，去判罚其是否有罪，是该进入轮回还是打入十八层地狱…… 几乎可以想象那是一个何等波澜壮阔的景象，即便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但即便只留下的些许景象也让人不由得热血沸腾。 而这——还仅仅只是十大阎罗之中的某一位而已！ 但遗憾的是，即便是这等存在，最终也是消失在了这里，留下这一片狼藉的景象。 杜白心中不由得有些怅惘，但马上又重新振作精神，让自己不要被这些残留的情绪所影响，转而进一步在这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可惜的是，这里果然没有什么太大的信息。 杜白逛了一圈后，发现这里基本只剩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架子，其余什么也不剩了，大约都是已经被那些鬼怪们给搬空了。 就连匾额都不见了踪迹，无法确认这里曾经是哪一位阎王的宫殿。 但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去寻找下一个阎罗殿的时候，忽而身体微微一震，就好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对这座宫殿产生了反应一样。 杜白一怔，旋即神色不由得有些变化，手掌一翻后之前那串藏有佛骨的佛珠便是出现于手心之中。 而其此时赫然闪烁着淡金色的神圣的光芒，甚至于似乎和整个宫殿产生了呼应，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好似是重新被赋予了活力一般，同样开始回应着光芒！ 一时间，地崩山摇！ 第746章 异象 杜白在起初一惊之后迅速飞起，悬浮在半空之中俯视着下方的动静，手中的佛珠依旧传来远比之前要更加强烈的呼应感，就好似是这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迎接着它的到来一般。 他想了想，没有贸然下去，而是先观察着具体的情况。 只见那山峰虽然剧烈地颤动着，却并没有真的碎裂开来，反而像是重塑一般，正慢慢向上拔高着！ “不对……” 杜白忽然反应了过来，有些惊愕地看着那座宫殿！ 应该是这座宫殿的模样正在扭曲甚至升高，连带着下面作为地基的山脉都随之震颤! 光芒愈来愈盛，杜白眼神也是愈来愈凝重。 那宫殿虽然从外表看来仍旧只不过是一片废墟，但是给人的感觉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之前或许还平平无奇，但是现在就好似是一位庞大的巨人正在缓缓从沉睡中苏醒，让任何打扰了它的人都不由得心生惶恐。 更惊人的是，那上面的光芒竟是弥漫了大半个天空，好似是霞光一般驱散了这阴间原本的阴暗与寒冷，忽而多了几分违和的亮光！ 而当杜白观察着的时候，那宫殿本身就好像是一轮新升的朝阳一般冉冉升起，普照着大地，也是吸引了附近数十里范围内所有鬼怪的注意。 无论原本是在做什么，无论是争斗还是玩乐亦或是想方设法逃出阴间，其中也包括杜白先前所遇到的那两个贪财的鬼怪，没有例外，它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事，难以置信地仰头望向光芒所传来的方向，一时间竟是目瞪口呆。 毕竟在这阴间混了成百上千年，它们何曾见过这等光景？ 简直就好像是在凡间见到了日出一样…… “那是怎么回事？” 一座黑山洞窟之中，一具身形腐朽甚至面庞上结满了蛛网的僵尸猛地睁开了双眼，略显僵硬地扭头望向天空中光亮的方向…… 一处山坡之上，浑身灰褐色皮毛的狐群好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黑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惊慌，转头望向远处天空…… 就连那忘川河之中的鬼怪们都忽而不再哀嚎，反而齐刷刷地望着那光芒传来的方向，好似是其中具有某种安抚的力量，让它们不再痛苦……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占据了阴间一席之地的鬼王妖王们，它们的实力强劲，感知能力自然也是更强，立刻便是察觉到了这些变故。 当看见那充满了神圣的光芒之后，神色皆是不由得一变。 “这地府已经上千年没有鬼差和神仙的踪迹了，怎么忽然出现了这等气息？莫非……” 它们很快便是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者便是鬼神已经重新回来了，这种想法很快便是被其否决，毕竟神仙们又不是它们这种鬼怪，就算是回归也定然是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偷偷摸摸的，谁都不知道一点动静？ 第二种则是更加可能的——有强大的法宝现世！ 很可能是神仙们曾经使用过的法宝重新出现，上面沾染了仙气，方才会引起如此大的动静！ 这么一想的话，它们逐渐便是从方才的惊慌与不安之中回过神来，纷纷决定亲自去探查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大部分鬼怪们本就距离那宫殿不太远，转瞬间便已经是齐聚到了宫殿的位置。 这些鬼王们虽然互相遇见，不过在这里混了这么久，自然也是互相认得的，不想主动招惹，便是心照不宣地先打量起这宫殿的情况。 当看见这突如其来的异象之后，它们纷纷惊以为天人，也是颇为欣喜，认为此处或许真的有至关重要的秘宝将要现世！ 但稍稍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秘宝为何会自动出现呢？ 它们这些后来者并没有看见杜白的身影，因为杜白在方才那光芒大放之际，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奇怪的空间。 “这里是？” 杜白抬头看着四周的环境，看起来像是一座大殿的内部，而且莫名觉得构造有些眼熟，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几根矗立着的支撑房顶的粗壮的柱子，可不就是自己先前所见的那些？！ 他逐渐回过味来，环顾四周，看着那恢弘壮阔的大殿内部，以及那明显比寻常摆设更加巍峨巨大的桌椅和烛火，大约也是与这座大殿所相匹配的。 但是怪异的是此时眼前的大殿却是完好无损的状态，一尘不染，好似是有人经常在这里来往一般，全然不是先前所见那般残破废墟的模样。 “有些不对劲，这里是什么地方？” 杜白微微皱眉，觉得事情恐怕并非自己所预料的那么简单。 他原本认为这里或许是佛骨之中所蕴藏着的仙佛的记忆，自己就和之前数次尝试一样，成功进入了这个佛珠里面的世界。 然而眼下这个场景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存在，就好像是他被与世隔绝了一般。 直到他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的佛珠。 只见那颗最为特殊的也即是将他引入这里的佛骨表面的光芒不再像先前那样过于旺盛乃至有些刺眼，而是愈发显得柔和了几分，就好像是一位慈善的老者正在对着他微笑。 下一瞬，他只觉得眼前视线一花，待重新恢复之后竟是看见那颗佛骨化作了一道乳白色的光芒落在了地上，逐渐凝聚成了一道人形。 杜白往后谨慎地退了一步，待那道光芒散去之后，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道突然出现的身形。 模样大约便是一个寻常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的模样，略显瘦削，双肩下垂，手中持着一柄长长的禅杖，其身上则是披着一件淡色的高僧的长袍。 虽然此时其一言不发，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杜白也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气势上的压迫感。 尽管可能并非是故意的，但是这种气质便已经显然告诉了他——此人是仙佛中的一员，甚至很可能就是之前那青铜大门所说的菩萨…… “是梦……还是？” 杜白看着他，一时竟是有些不敢确定。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但是却也有一种真实的感觉，与之前的单纯的记忆或是梦境有很大的区别。 而就在这时，那老和尚终于开始说话了。 只见其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杜白，微微点头，方才轻叹着感慨道：“施主既然能来到这里，说明你身上的心魔已除了吧……” 第747章 斩首（四千字） 杜白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位高僧，一时有些不太确定对方究竟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眼前这一切其实只是记忆中的画面，这位高僧其实是在和当时的另一个人说话。 毕竟自己之前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可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但当他左右环顾一圈，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身影，整座大殿里面固然颇为辉煌壮阔，却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作为交流对象的人。 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面前这位老者身上时，只见对方依旧是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一副和蔼慈善且有耐心的样子，似是正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他不由得一怔，微微皱眉：“你是……在和我说话？” “这是当然。莫非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不成？”那老者笑呵呵地说道，却也没有因为他问出这么个看似有些愚蠢的问题而着恼。 “还真是？！”杜白在心里暗自吃惊，发觉此事恐怕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神秘许多。 一颗数千年前残留下来的的佛骨竟然还能保留有完整的意识，还能化成人形和自己对话？！ 而且这里的环境显然也不是先前那个阴间地府的景象，若还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那宫殿最完好的时候。 能将自己给悄无声息地拉入这片不知道在哪里的环境里面，其实力也是不可小觑。 而且对方刚才还说了什么心魔…… 杜白细思了一下，有些不着头脑。 说到这心魔，不出意外应该便是之前自己所得知的那个很可能是祸乱仙神的元凶之一。 虽然那些心魔能够打得仙神都毫无还手之力听起来就十分可怕，但是…… “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杜白有些没想明白对方为何会提这么一句。 他想了想，看对方也不像是有敌意的样子，便是决定先问个明白。 “莫非前辈是传说中的仙佛？” 那高僧也是十分坦然地点点头：“不错。” “但据我所知，这天下的仙神已经……消失了才对。不知前辈如今是……”杜白打量了对方一眼，抱拳敬道，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担心。 担心这世界上忽然再次出现了神佛，那么自己关于鬼城的建设或许会受到不小的阻碍，如今的许多计划或许也会产生不必要的波折。 这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他敬畏那些仙神佛祖，但是对他而言也只有消失了的仙佛才是好仙佛。 “哈哈！你不必如此担心，仙神还有那西天的佛如今应该全部都已经陨落了。”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这位高僧笑了笑，双目通明，表面泛着淡淡的金光，让心中有愧之人一时竟是不敢与之对视，不禁惭愧。 杜白微微点头后，又是问道：“那么您如今这是……” 高僧轻轻摇头道：“我在数千年之前便已经死去，如今这些不过是我主动留在这颗骨头之中的神念，等完成当初的任务之后，便会自动消散，你不必太过担心。” 杜白心中暗道：“这怎么可能会不担心……” 不过面上还是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几分疑惑方才问道：“任务？莫非……是与在下有关？” 他联想到之前对方所说过的话，心中暗自猜测。 自己的记忆之中应该没有与之交集过的回忆，若是真有交集肯定是十分印象深刻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对方与魇龙王曾经是认识的！ 杜白不由得心中一紧，生怕自己会被这位“魇龙王的熟人”给看出来了破绽。 毕竟他自我感觉行事风格与魇龙王是不太一样的。 不过目前来看似乎是他多虑了，因为眼前这位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行为，只是点了点头，一脸欣慰的模样。 “不错，我这一部分神念的任务便是助你从心魔的纠缠之中解脱出来，而你能够顺利获得这块佛骨又来到这里，那么想必你已经成功脱离了险境。” 杜白闻言沉默不语了片刻，心中反复思量着这番话其中的意义，只是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 其中所隐含的信息着实是让他暗自心惊！ “魇龙王……难道曾经也受到过心魔的影响？那为何我完全不知情？” 他隐约觉得其中可能有些误解。 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这位高僧依旧在缓缓地说着。 只见其转过身望着身后的那座大殿，似有感慨地说道：“当初那些心魔们是何等的猖狂，数之不尽地来到这个世界，试图毁灭这个世界，而你也曾是这其中的一员……” 微微一顿，他回头看了一眼杜白，笑道：“你是否在奇怪自己怎么什么也记不得了？” 杜白没料到对方连这一点都已经猜到，不过旋即也是顺势而下，点点头敬道：“晚辈对于前辈刚才所说的那些事情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印象……” 那高僧并不意外：“这才正确，若是你记得一切事情，那你反倒有可能是被那心魔所影响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毕竟……这是你曾经生前的事情！” “我生前的？” 杜白一怔，回神之后想了想，郑重问道：“不知前辈可否将那些事情告知于我？我也想要多了解一下我生前所经历过的事情。” 高僧似乎也正有此意，缓缓盘腿坐下来打坐道：“我应当还有一些时间，可以为你解答些许的疑惑。” 他说着，伸手一挥，宽松的袖袍划过半空，竟好似是撕裂开了一道裂隙，从中瞬间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光芒，就好像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一般。 而那裂缝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扩大开来，片刻的功夫便已经扩大到足有一人大小，其中更是有一道微微荡漾的水波凝聚覆盖着，在外人看来就好似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一般。 只不过里面所展现出来的画面并非自身所处的环境，而是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境！ 只见此时那画面之中隐约可见正聚集许许多多的人，还有许多穿着金色盔甲的士兵凌空而立，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当与之对视时，好似是看见了一道雷霆一般，充满了无上的威严与震慑！ 一看便知这些人实力绝对不弱，甚至可以说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人要更强！ 然而一眼望去，画面之中的这些兵将简直就好似是寻常随处可见的小卒一般，林立于这片广场之上，足有数十上百个！ 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天兵天将才能有此等惊人的威势！ 杜白立刻便是想到了之前在赤羽大仙那里所看见的部分场景。 或许是当时借用了赤羽大仙的视角所以没有感觉到太过可怕，但是当此时以凡人的视角去看着时，却能更直观地感受到其中的强大！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画面之中这些天兵天将们似乎正在看守押送着犯人，但因为视角有些遥远而略显模糊。 “这些是……”他扭头看了一眼高僧。 “这便是你生前的一些画面。”高僧微微一笑，凭空伸手遥遥一指，便是看见那画面瞬间拉近且清晰了许多。 而这一次，杜白真正看清了那被数位天兵天将所押送着的犯人的模样。 让他惊愕的是，那人的模样竟然和自己书生的模样十分相似？ 当然要说区别还是有的，便是那犯人的头上长着两颗龙角，面上也长着一片片青灰色的龙鳞，看起来犹如金属一般坚硬，刀枪不入。 但是引人注意的是，那两颗龙角却好似是被人给砍断了一截一般，仅仅只剩下了底部的部分，依稀还渗出了一些已经凝固了的血迹，让其原本威风凛凛的模样瞬间变得有些凄凉与狼狈。 但即便如此，那人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倔强，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押送着他的那些天兵以及周围那些看着的诸天仙佛们，就好像是在看待着一个个生死仇敌一般，充满了怨恨与愤怒。 他张开了嘴，似乎正在辩驳着什么，杜白仔细去听，忽而便是听见了一道满是怒意的声音传来。 “我是无罪的！你们凭什么抓我？” “快放开我！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只可惜虽然其颇为凶狠，但是周围那些押送着的仙神们却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冷漠地看着正在拼命挣扎的他，连一句话都不曾多说。 直到押送到一处指定的刑场之后，他们将其按在地上，分出数人守卫在四周防止出现什么不必要的意外。 而那刑场…… 杜白看了一眼，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断头台，一柄锋利的不知什么材质的大刀横立着，只等将绳子一放就会立刻落下来，将头身给砍成两半！ 而要将仙人的身体给切断，那么这大刀恐怕也不是什么凡物。 地上的魇龙王看到那断头台之后立刻显得更加惊慌与不安，试图挣扎然而却根本无济于事。 身上的绳子在他每一次挣扎之后都会更紧一分，根本无法挣脱。 所以其它的仙兵仙将们都仅仅只是看着，根本没有插手的打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画面里面出现的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顿时让杜白一愣，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赤羽大仙？！” 只见那凌空而立缓缓落下在魇龙王面前的那道不怒自威的身形赫然便是之前曾见过面的赤羽大仙！ “竟是由他来审判罪人？” 杜白一愣之后很快便是回忆了起来，之前在其记忆之中所了解到的对方的职责似乎便是与刑罚有关，也包括下凡去捉拿那些犯事了的妖魔，还有仙界的那些罪仙们。 这样想来似乎也就不是那么奇怪了…… 此刻画面之内，赤羽大仙手中正持着一封卷宗，低头看着地上魇龙王的眼神有些微的复杂。 魇龙王在看到他出现之后，似乎是看到了最后的一丝希望，努力挣扎道：“赤羽，你相信我的吧？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心魔的事情，更不可能被附身……” 听起来似乎二者颇为熟悉，还可能曾是朋友的关系。然而情面在这时候却没有什么用了。 赤羽大仙轻叹一声，摇头道：“并非是我不信你，是证据已经摆在了眼前，不得不信。” “证据？”魇龙王愣住了。 “不错。”赤羽大仙手指轻轻翻动手中的那卷宗，随后停在了某一页，指尖滑动之后，便是见到了一道金色光芒划过，似是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升华一般，转瞬间落在了魇龙王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候，魇龙王猛然浑身一阵，似是感觉到了一股心悸的感觉，而在杜白的视角看去，却是能看见其浑身上下原本的金光开始犹如被墨水染黑一般，逐渐染上了鬼魅的黑色。 在其头顶之上，更是有一道略显虚幻的透明人影一闪而过，但转瞬间又重新回到了其身体之内，无法分辨。 这般诡异的一幕也即是心魔存在的象征！ 画面里，当出现这一幕的时候，不仅是魇龙王自己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周围作为见证的诸多仙佛们也是面色一变，议论纷纷。 赤羽大仙见大局已定，便是郑重其事地说道：“诸位皆是知道，如今天外魔头降临，以心魔的方式侵入诸多仙佛们的心神，扰乱心智……” “时至今日，不知有多少的仙佛因此而惨遭祸害，从此坠入魔道不可挽回。更是因此导致我们仙佛两界防御阵法破损，后患无穷！” “我们已经派人暗中在紧密排查可疑的线索，所发现的任何一个被心魔附体之人我们都绝不会放过。就算将来是我自己中了心魔的招，也自当一样！” 魇龙王闻听此言，面色衰败，好似是已经心死了一般。 但是他自己最想不通的是，为何他自己没有感觉到心魔的存在？若非是赤羽大仙指出来，他自己都没任何察觉！ 按理来说，心魔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会制造各种诱惑来迷惑心神造成威胁的吗？ 他根本想不明白…… 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给他多余思考的时间了。 随着赤羽大仙一声令下，银光闪闪的大刀瞬间落下……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断头台…… 但画面并未就此结束，只见赤羽大仙吩咐手下的天兵们将死去的魇龙王的尸首按照两部分分别装起来送往地府。 “心魔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远超我们想象，为防止心魔借六道轮回的机会复生，你们将其头颅和身体分别投入轮回之中，一者为人，一者为妖，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赤羽大仙的严肃的吩咐落在那些天兵的耳中，同样也是落在了画面外的杜白的耳中，让他神色猛地一变，意识到了什么。 第748章 无巧不成书 “人首分离……分开投入轮回之中……” 杜白紧皱眉头，联想到了自身的情况，觉察到这恐怕并非是什么巧合。 “假如说，身体或头的其中一部分是转生为了如今的魇龙王，另一部分则是转生成了书生……” 那么或许一些曾经的疑惑也就可以解释得清楚了。 “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分不分身的问题，而是两者本身就是一体的，只是一开始遭到了外力阻隔而被分割开来……” 他心中暗想着，却觉得其中还有一些疑点。 “那个所谓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也即是导致魇龙王的前世被斩杀的罪魁祸首。 按照赤羽大仙的话所说，那些心魔的生命力非常顽强，甚至普通的仙法都无法摧毁，只能运用这种最残忍的手段来预防可能发生的祸事。 但是如今自己的两个身体都已经几乎相当于重新连接了起来，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异常…… 除非…… 杜白心中有些猜测，这魇龙王身上的心魔有些与众不同，或者说实力非常弱小，早已经被磨灭了？ 只是总觉得这种事情可能性太小了些…… 此时，眼前那道裂缝中的画面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而裂缝本身也已经开始逐渐愈合，一切都似乎重新回归了正常。 他转头望向一旁的高僧，那高僧此时也是微笑着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施主可是已经有些头绪了？” “晚辈有些明白了，不过……”杜白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个明白，“如果说晚辈是被分离成两部分投入轮回之中，那么前辈所谓的任务又是……” “因为我等曾立下宏愿，要普度众生……”那位高僧言道，身上流露出几分崇高的神圣光辉，“而你也是其中之一。” “我等真佛当时虽然并未被心魔所扰，但自愿将自身化为无数的部分，落入凡间去拯救那些如你一般遭遇的仙佛们。” “只可惜……目前来看，似乎只有你重新找回了自我的存在。” 高僧有些遗憾，因为那意味着其他人都或许是遭受到了心魔的反噬，亦或者是完完全全变成了凡人，没有重获新生。 杜白一怔，心中有些明悟，猜测或许当初所见的那位额祖佛也是类似的原因，本意是想要去化解某一位仙神转世的劫难，结果却意外在地府之中激活出来。 但是这位高僧的佛骨既然一直在自己的身边，怎么魇龙王好像丝毫都不知情一样，若非是自己意外得到了一些消息，恐怕时至今日这颗佛骨都还藏身在那佛像之中呢。 这秘密……会不会隐藏得太深了一些？深得都快忘记了它的存在了！ 所以在杜白想来，无论怎么看都是魇龙王自己克服的心魔，与眼前这位高僧似乎都搭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他一时也不好直说打击这位自我牺牲十分伟大的高僧，他也总有种感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不知可否一问，当那佛骨遇到心魔的时候会做如何举动？” 他心中是想着现在总之先问一下，做点心理准备，以后如果遇到了或许还能帮上忙。 高僧答曰：“当遇到了心魔苏醒的时候，佛骨便会产生反应。具体也需视情况而定。例如施主你，我记得若是不错，应当其是隐藏于一座寺庙佛像之内。” “当施主你体内的心魔重现天日之时，那藏着佛骨的佛像应该便已经出现了一些异象才是……怎么施主如今不记得了？” 高僧也是被他这一句话给问得有些疑惑，解释了后不由得反问道。 杜白总也不能说自己是冒充的，脑中迅速回忆着之前所发生过的一些情景，但记忆之中那佛像似乎始终都是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自己平日里也始终忙于人间与鬼城两边的事情，并未太过于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难不成是魇龙王还活着的时候就发生的一些变化…… “等等！” 脑海中闪过一道回忆的画面，让他的心头猛地一跳，感觉像是把握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那应该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也就是自己第一次联通两具身体，来到了魇龙王的视角上。 而那时候，自己敏锐地察觉到那几座佛像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血泪……以及怪异的裂纹……” 当时还以为是舍利子的缘故，如今回想起来，却似乎是可以与这位高僧所说的些许变化有所联系。 或者说，是十分异常的巧合！ “刚好自己醒来，刚好就产生了这些变化……” 他细思良久，心中不由得逐渐生出一个极为荒诞不经，却又很有可能的猜测，让他不由得目瞪口呆。 “莫非……是我的穿越被那些仙人们误认为是心魔附身，虽然没有危险，但以防万一还是先把无辜的魇龙王前世给斩了？！” 这的确不是他胡乱猜测的，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那些仙人们自己和心魔其实是“同一类”—— 都是从天外世界而来，都能附体影响神智，甚至借体重生…… 如此的不可思议！ 几乎是一模一样，也难怪那些仙佛们会如临大敌一般，慎重对待。 只是关于自己很可能已经是在数千年之前就已经穿越，甚至来到了当时还是仙人的魇龙王前世身上，却没有成功重生也没有任何的记忆这一点还是让人有些不解的。 在他猜测，可能是因为当时魇龙王还是全盛时期，无论是实力还是精神都十分完美，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像是心魔那样无孔不入寻找机会。 或许便是在其身体内沉睡了起来，寻找重生的机会也说不定。 却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如此而导致了祸根！ 魇龙王还十分冤枉的掉了脑袋。 而在那之后许久，他可能也是受到了断首的影响，其中轮回了无数次，却一直没有机会真正重生。 直到数千年之后的那一天，魇龙王和书生极为巧合地同时身死，身体和魂魄都是最脆弱的时候，终于给了自己鸠占鹊巢的最好的机会…… 这一切实在是太巧，巧到杜白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本身穿越就已经是不合理的事情，或许也并非不可理解。 心中不由得怀着几分对于无辜冤死的魇龙王的愧疚，他看着面前的高僧叹道：“晚辈已经明白了……此事……果然还真是太过惊人，让我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你既已明白便好，”高僧微笑着点点头，并未怀疑他的身份，或者也根本不会联想到那个奇怪的方面去，只是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时间已是不多，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嘱托与你！” 第749章 天意 “前辈尽管吩咐便是。”杜白敬道。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高僧微微一笑，先是问道：“你可知道这天下的仙佛究竟为何会全部消失了吗？” 杜白想了想，有些不解，试着问道：“据晚辈所知，当初有天外心魔降临，寄宿于人心之中，作恶多端，从而导致了……” 他试着说出自己的理解，只是忽而一顿，意识到一些可能存在的问题，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他皱起眉头，觉得可能是自己所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 从刚才的画面可以得知，虽然那些天外心魔们的确是十分诡异可怕，其神通也让人防不胜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中了招。 而且一旦中招，就连赤羽大仙这样的人物都无法抵抗，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但很显然心魔并非是无法预防的。 就好似是先前那赤羽大仙所施展出来的神秘法术就可以检测出外来的存在，从而从根本上杜绝被心魔占据心神的可能性。 而且仙神们实力强大，手段神秘，就连拥有了部分力量的自己都能坑死一个心魔，那么他们肯定不会仅仅只有这些手段而已。 “莫非……仙神们的消失还有其他的原因在其中？” 他沉吟着，问了一句。 那高僧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点头道：“不错，心魔固然可怕，但在起初的混乱之后，虽然死伤了无数的仙佛与生灵，但庆幸的是最后仙佛两界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将那些心魔们全数排除在外，让它们终究无法再侵入此方世界。然而……” 很显然接下来还有一个重大的转折，杜白不由得屏息静气仔细听着，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灾祸，才会导致仙佛们就算已经熬过了心魔的们的进攻，却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然而，接下来高僧所说的原因却玄之又玄，有些无法理解。 “仙佛们真正要面对的……是天意！” “天意？” 杜白一愣，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以他往常的了解来看，对于凡人们而言，仙佛的言行便已经象征了所谓的天意。 有生死簿可起死回生，有点石成金法术可一念让乞丐富贵，也可一念让富人们穷困潦倒。对于凡人们的旦夕祸福，对于仙佛们根本不是什么难题，这是何等伟大的事情！ 然而，现在骤然听这位高僧所言，他不由得开始认真思考起一个问题——对于凡人而言天意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那么对于仙人而言，天意又是什么东西。 而仙人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 高僧抬头望向天上，好似是穿过了厚重的穹顶，望见了遥不可及的某处，一双满是沧桑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感慨，答道：“曾经天地初成，天道紊乱秩序不显，需要有人来管理，来帮助天下生灵们在这混乱的世道存活下去，由此冥冥之中，开始诞生仙佛。” “仙佛由此开始昌盛，香火显现，持续上万年……” “然，如今人道大兴，天下苍生已经安稳有序，天道井然，仙佛作为曾经的秩序维护者已经不再是必要。” 杜白不禁沉默了下来，意识到这个真相比起自己之前所预料的还要更加冰冷且残酷许多。 高僧似是已经参透了这一切，甚至并没有任何着恼，起初的几分遗憾之后便是重新恢复了那副慈祥的笑意：“此乃天意，或者说是万物生灵们的共通的念头。当百姓们不再需要仙佛的时候，或许也便是我们消失的时刻。” “应运而生，应运消亡，这或许便是仙神们的宿命。” “所以……”杜白逐渐明白过来，喃喃道。 “所以与其说是有外物来袭杀死了仙佛，倒不如说是仙佛自愿消亡，投入轮回之中。” 高僧言道。 这番道理虽然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但是杜白仔细听来却也觉得十分有些道理。 这或许也就是所谓的“末法时代”…… 尽管目前仅仅是仙佛消失，但是或许在不久之后的将来，鬼怪们也会逐渐消失，道士们再也施展不出道法，人们谈起曾经的鬼怪传闻，狐妖鬼魅，都会觉得不过是一些古代书生们的痴梦臆想罢了…… 就好像是曾经的现代社会一样，神佛不显，科学当道。人们从迷信于鬼神，转而相信自己的力量。 仔细想来，未尝不是一种勃勃生机的场面。 旋即高僧又转而望向他，叹道：“如今仙佛都已经消失，我也不过是一个残像而已，这天下间恐怕真正仙人只剩下了你一人而已。接下来恐怕还有些事情需要留给你去处理了。” 杜白一怔，摇头道：“不瞒前辈，我如今还是鬼王之身，并非是仙神……” “这又有何妨？” 那高僧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小事，仿佛他这个在别人眼中犹如灾厄化身的鬼王身份根本无足挂齿，只是笑笑道。 “鬼王或是妖王，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仙王，说到底也不过是实力比起别人要更加强大一些罢了。真正重要的是我们的心！” “你的心是一颗仙人的心，那么身躯即便是鬼怪，也根本无妨。曾经佛祖还是凡人之时，便曾……” 高僧这种关头也不忘小小的称赞了一下自己的佛祖，诉说了一下那位大人曾经的往事。 末了方才赞许地看着他，似是在看待一位前途光明的后辈般，言道：“我能感觉到你体内汇聚着的万民愿力，这定然是你日常行善积德所累计下来的，若你平日里为恶，也不会有机会来到此处。” “而只要有这颗心，有那些万民们的愿力相助，鬼王也可成仙王！” 杜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郑重抱拳敬道：“那不知前辈可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的？” 高僧目光深远，言道：“如今天下很可能只剩下了你一位仙人，但是至今天道虽然已经逐渐转向人间盛世，却还未完全，如行恶的鬼怪与邪祟仍存，难免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妙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还需要你来维持这最后的秩序，让仙神的时代最终得以完美地结束……” 第750章 度化 杜白沉吟着，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忙问道：“既然仙神都已经不在了，那么如今这地府的秩序又是由谁来掌控的？” 从进入这地府开始，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 六道轮回依旧可以送那些鬼魂们重新投胎做人…… 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安排着这一切一般。 往常有阎王有鬼差们的维护，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假如现在没有的话…… 不就显得有些奇怪了吗？ 高僧目光深远，轻叹答道：“这便是我先前所说的天意。虽然究竟未来会变成如何尚不可知，但从曾经诸多仙佛们共同的预测来看，恐怕这些六道轮回也会自动运作，不再需要鬼神的相助……” 杜白轻轻点头，如今这天地之间一切的秩序都已经进化到不再需要仙神的维护的程度。 因此这地府或许也已经不再需要维持下去了…… 只是这么一来的话…… 杜白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本来还想着见一见生死簿之类的传说中的法宝，试一试能否修改寿命。 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私心太重，这些事本就是不应该的，或许正是因为之前判官也曾做出那等违逆天命之事，有许多不妥，所以如今那天道便直接取消了这一切…… 不过若仔细想来的话，也并非是毫无道理。 假若地府之中真的还存在这些宝物，那么这么多年过去，地府中这么多的鬼怪恐怕早已想方设法取得从而执掌地府，而不会将机会留给自己…… 而此时，高僧说着的时候，目光望向大殿之门的外面，也就是之前杜白所进来的地方。 “如今这地府也是极为混乱，如今此处的动静恐怕已经引来了许多的鬼怪。我如今虽然实力十不存一，却也能感觉到它们的贪欲与邪恶，绝非善类！” 杜白闻言一怔，想了想，抱拳问道：“那不如便由晚辈出去将它们给尽数消灭，也好还这地府一个清净？” 以他如今的实力，外面那些号称是鬼王妖王的家伙虽然可能会有些小麻烦，但是花些时间也是完全可以彻底解决的。 “不必。互相打打杀杀何时才能终了？”高僧微微摇头，并不赞同，“不如劝它们放下屠刀，方可立地成佛……” 杜白眉头一皱，等着其继续说下去。 打打杀杀他是能做到，可是度化那些妖魔可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 高僧话音一顿，便是道：“你如今虽是妖魔之身，但我看你体内仙气不浅，还有些许佛气护身，应当是有所际遇。待出去之后，你便将佛骨祭出，将力量全数灌入其中，到时，这地府应该可以重获些许的清净。” 杜白点点头，旋即竟是便看见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立刻便是明白过来是要出去了，当即便屏息静气，凝聚心神。 他可没有忘记外面还有一堆不怀好意的家伙们正等候着自己呢。 而高僧的形象也逐渐化作了一道虚幻的金光，逐渐缩小之后凝聚成了一颗金光灿灿的佛骨，自动飞回到了他的掌心处，与此同时，还有一道高僧的语重心长的声音传入耳中。 “至此……我等仙佛的任务终于结束了……” 这道声音中满是历经久远时光的沧桑与感慨，却也有些放下压力之后的释然，颇有些令人惊讶的欣喜之意。 “这……或许也就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吧……” 杜白如此想着。 而自己，穿越到这里来或许就是为了见证与守护这一刻的延续与新时代的诞生？ 这些事情有些太过深奥与哲理，他并未太过细思，因为等到眼前的一切化作云雾一般逐渐消散之后，重新回到了地府那阴暗的环境之中后，眼前四面八方忽然多出来的一大堆的牛鬼蛇神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鬼王、尸王、千年狐妖、狼妖、树妖…… 林林种种，一眼看去，少说也有上百个之多，各自按照各自的阵营分开飞在山巅之上，一个个看样子似乎都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座废弃的宫殿。 一副对于隐藏的宝物十分贪婪却又警惕于四周那些老邻居们的纠结神色。 直到“宝物”现身之后，它们一个个欣喜若狂，其中实力最强大的更是一马当先欲要上前来捉取。 然而当“宝物”真正的模样展现在众人面前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你……是谁？” 料想之中的宝贝完全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类男子模样的奇怪家伙。 而一只双目猩红的僵尸王更是脾气火爆，他可不接受自己刚刚白等了这么久，立刻嘶哑着声音大吼道：“你是哪里来的家伙？把宝物藏到哪里去了？！若是快些交出来，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其他的鬼怪们也逐渐反应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杜白。 若非是先前高僧的嘱托，杜白还真打算好好和这些没好脸色的家伙打一架，教教它们说话的礼貌。 不过现在么…… 或许有个更好的惩罚的办法。 他轻声一笑，右手手掌摊开展示出那颗散发着夺目金光的佛骨，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集中到这上面，满是震惊与贪婪…… “想要吗？”杜白嘴角一勾，好似是打算送给他们一般往前一送，“那就给你们吧。” 话音刚落，那些鬼怪们便是争先恐后地想要上前争抢，然后就在这一瞬…… 佛骨之上猛地爆发出一道惊人的金光，好似是一道水波一般以其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直到不知名的远处。 而那金光之后，便是看见那佛骨之上逐渐凝聚出来了一道杜白方才所见过的那位高僧的模样。 只是不同的是，对方此时正打坐着，手中持着一串佛珠，闭目凝神，嘴唇微微张合，正在轻声念诵佛经。 其声音虽然十分轻，但诡异的是，一道道的金光从其口中不断地飞出，准确无误地飞向了那些四面八方所有的鬼怪身上！ 但没有什么爆炸也没有什么异动，那些金光瞬息便融入了它们的体内。而更奇怪的是，那些鬼怪们在起初的惊惧之后，逐渐的神色便是变得平和了下来。 前一秒还像是屠宰场的屠夫，手染鲜血，然而此时却好似是一位行善的老好人一样，一个个皆是从空中降落在地上，十分温顺地同样盘腿打坐，双手合十于胸前，闭目跟着那金身念诵佛经。 就好似是有魔力一般，这种规模越来越大，眨眼的功夫，杜白竟是发现目之所及处，至少数十里范围，那些鬼怪们全都放下了争执或是逃跑，一个个都像是看破了红尘一般，神色淡然平静…… 他有些惊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不由有些古怪。 “这样怎么反倒是显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一般……” 如今还顽强的飞在半空中与那高僧一同的，放眼周围似乎也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而已。 第751章 善心 而虽然知道这些金光与佛经并不是直接冲着自己而来，但杜白还是可以感觉得到这些经文中蕴含着某种极为玄妙的韵律。 真要说其力量未必是多么强大，甚至未必比起此地的妖王鬼王们强大多少，如果真的硬来，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在场的诸位。 然而就仅仅是凭借着这种特殊的韵律，便已经足以将它们给彻底降服，毫无反抗的余地。 杜白不由惊叹于这种神奇的神通，简直比起简单的拳脚或是法术要有效得多了。 不过这等神通就算是别人想要模仿也是模仿不来的，须得要有如此深的领悟方才有些机会。 或许寻常人穷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 这既是一种天赋，却也更像是一种坚定的信仰，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去追寻。 不只是佛道，儒道，道教，尽管目标或许不一，但总不缺乏这种人物。 就在他细思的时候，那金色的佛光终于开始逐渐地暗淡了下来，也就意味着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终于开始落下了帷幕。 以那些鬼怪们全数失败而告终！ 没有任何一个人死亡，亦或者因为纷争而受伤，就好像方才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但是当杜白低头看着那些地上的随着佛光消散却依旧保持着面色平和的鬼怪们时，就明白这当然不会是梦。 “咔嚓……”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而一道似是玻璃碎裂开的声音传来。 杜白一怔，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颗光辉暗淡下去的佛骨的表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裂了？!” 他有些惊奇。 他可是知道这些仙佛们的遗骨是有多么坚硬的，就算是他全力施为，也未必可以将其打裂，然而此时它竟是自己裂开了？ 更惊人的是，那佛骨的表面上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眨眼的功夫已然遍布通体，并且微微颤动，好似是摇摇欲坠一般。 未等多久，便是看见那佛骨轰然彻底碎裂开来，且碎得极为彻底，化作了一粒粒如同尘埃般细碎的粉末，朝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去！ 在别人看来，简直就好像是天空之中忽然开始下起了一场金色的沙雨，纷纷扬扬，不分实力强弱地位高低，每一个鬼怪每一片土地都被眷顾到…… 杜白仰头望着那散落而下的粉末，心中轻叹一声：“这位前辈果然是心系天下，即便已经逝去，却还在用这等方法来度化众生……” 他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这种程度，但不妨碍他敬佩这等高人。 如今在这位高僧的相助下，此处附近百里范围内恐怕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经被净化了一遍，即便有些漏网之鱼也不会太多。 他缓缓落下在地上，看着那些之前还气势汹汹喊打喊杀的鬼怪们此时却十分违和地一脸和善，好似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一样互相问候帮忙扶起，着实是有些觉得违和。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问道：“你们还要继续呆在这地府之中吗？若是有想要去往凡间的，我可以帮忙。” 这些鬼怪们经过了刚才那一番洗礼，就算没有被彻底度化却也差不多了，至少算是一心向善，或许也不必继续留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地府之中受苦。 杜白倒是觉得它们的实力不弱，或许可以带去凡间，利用这些力量来帮助百姓，或许更有益处一些。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其中只有小部分的鬼怪表达了想要去往凡间，而剩下的那些却是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帮助。 “我等还是继续留在这地府之中吧。”那些鬼怪对视一眼，轻轻摇头如此言道。 “为何？”杜白有些疑惑。 “如今这地府已经很久不见鬼差阴官的存在，一些宵小妖魔或许还存着在此称王称霸的念头，即便是不会影响六道轮回，却也不太妥当。我等既已脱离了以往那般浑浑噩噩的状态醒悟过来，自当是要弥补过往的过错，为这天下贡献一份力量……” 杜白有些惊诧于这些鬼怪们竟是如此深明大义，不由更是佩服那位高僧的手段。 既然这些鬼怪们心意已决，他也就不再劝说，或许这也是它们的一种结局——随着这地府的没落而逐渐消失在凡人的视线内…… …… 水原村外的河岸边，本是清晨时分，白雾朦胧，几只不知何时迁徙而来的飞鸟在树丛间叽叽喳喳的盘旋着，在刚萌发出几缕嫩芽的枝头轻快活跃地蹦跳着。 俨然一副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景象。 直到一声河岸边一道巨响声轰然炸裂开来，好似是一道晴天霹雳一般，吓得那些飞鸟们赶忙“哗哗”地煽动者翅膀飞远。 “咚！” 与此同时，一扇巨大的青铜大门凭空浮现出来，大门上刻录着种种玄妙的纹路，还有两颗巨大的鬼首正怒瞪着双眼，似乎正在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检查是否有什么宵小之辈。 片刻后，那大门终于从里面缓缓打开来。 当门缝扩大之际，一丝丝的至阴之气从里面泄露出来，周遭的青草和嫩芽好似是遭到了寒风吹过一般，瞬间焉了许多，更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而杜白的身影也终于从这门之内稳健地走了出来。 不过他虽然进去时候还只是独一人，出来之际身后却是跟着十几个身形大小和外貌皆是截然不同的鬼怪。 而且这些家伙们的实力一个个皆是不弱，丝毫不比任何一个大妖要弱小，其中几个更是可以比肩寻常的鬼王，足以称霸一方自立为王！ 当它们出现的时候，惊人的妖气瞬间便是如同炮弹一般在此处炸裂开来，虽然无形，却鼓动着阵阵的阴风，朝着四面八方肆无忌惮地扩散开去！ 瞬间，那些还来不及飞远的小鸟们此时竟是浑身一僵，翅膀好似是打了结一般挥舞不动，直直的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眼看就要摔死，下一瞬便是一双大手将其捞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 那小鸟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一双颇有灵性的小眼睛眨动着，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位恩人救了自己，然而刚一转过头竟是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秃鹫的脑袋，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下一顿甜点一样…… 它顿时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直挺挺地翻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 然而那秃鹫根本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还在惊愕于这小鸟的变化，还试图度过一些妖气去救活它。 杜白不禁有些好笑，但也不能继续看着他祸害生灵，上前让他赶紧放开这只小鸟。 “你们虽然有了善心，但是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也得好好注意一下，不然难保会出现像是方才一样好心办了坏事的场景！” 杜白谆谆教训道，看着眼前一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连连点头的“好孩子”，看着它们那一脸的凶相，忽然有些违和感。 就像自己突然变成了一群满脸横肉的恶人们的老妈子，教导它们为人处世的道理…… 第752章 大灾的预兆？！ 眼下最关键的是，这些鬼怪们虽然经过度化，邪念消失，心存善念，却对于这个度没有一个恰当的认识。 就算它们真想要去做好事，去救那些受到天灾人祸困苦的百姓们，但当百姓们第一眼看见它们的样貌的时候，恐怕第一反应不是谢天谢地，而是被吓得个半死，怀疑是不是自己要被吃掉了。 就好比是那边那个僵尸王，两只眼睛几乎只剩下个窟窿了，面目青灰腐败，偏生实力不弱。 真要是直接去往凡间，怕不是要引起大恐慌，全天下的正道人士都要赶来除灭这个“千年尸王”了！ 杜白肯定是不能放任它们自己在人间行走的，他也不放心这些“直脑筋”的家伙们好心办坏事，便是决定由自己带头，带他们千里迢迢赶去自己的鬼城暂住下来。 有自己的实力和见识作为保证，至少可以让这些鬼怪们少惹一些麻烦。 “记住，目前人间之中道法衰退得颇为厉害，鬼怪都极为少见。你们首先要学会收敛起自己身上的阴气，至少不能吓到别的生灵……” 单单这么一股气势，就已经足够将那些如小鸟一般的生灵吓死了。 鬼怪们如同懵懂学童一般纷纷点头称是，这也算是它们第一次尝试收敛气势。 毕竟在阴间里面的时候，争抢地盘和打架斗殴，最重要的是气势不能弱，何止不能收敛，还得要虚张声势，夸大自己的力量吓退敌人。 在杜白的指导之下，这些鬼怪们摸索了片刻后，总算是隐藏起了自己的气息，周围的温度逐渐开始回暖，树木上的寒霜也终于开始随着暖阳而逐渐消融。 接下来，看那青铜大门逐渐隐匿在白雾之中最终消失，也就意味着鬼门关的重新关闭，杜白转而对着面前一众鬼怪们说道：“你们平日里都是待在地府之中，应该还是第一次来到人间，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熟悉，不妨便是到我的鬼城里暂且居留一段时日。” “也正好可以学习一些人间的知识，不要再犯了之前那般的错误。等熟悉之后，再行走人间行善积德也不迟。” 这些鬼怪们对视一眼，似是思量了一下，方才点点头，其中几人便是齐声道：“也好，你既是菩萨所认可的人，我们自是也相信你，只要不让我们如以前那样做恶事，便都听你的！” 它们虽然被度化了，不过并非是完全变成了傻子，看来基本权衡得失的能力还是在的。 一言为定，这些鬼怪们便是齐齐跟着杜白朝着鬼城的方向飞去。 它们虽为鬼王妖王，但到底是第一次来到人间界，对于许多新奇的事物还是十分惊奇的，即便是有一些是生在人间界后误入阴间的家伙们，对比起记忆之中数百年前的人间，与之如今的世界还是有颇大的变化，不由得啧啧称奇。 无论是花鸟走兽，还是那些人间的城镇乡村，人间百态，各不相同…… 它们也不得不承认，当放弃了杀戮的欲望之后，看这些平时或许不屑一顾的东西，也发觉到了不一样的趣味。 不过这么一大群实力恐怖的鬼怪们经过的时候，即便只是抱着一种游山玩水般的心态，还有杜白这种“本地导游”作为指引和介绍，过程基本十分的平静，但难免还是会发生一些小小的意外。 比如深山里一些隐蔽的山门里面清修的道长高人们，前一秒还在打坐修行，下一秒便是震惊地睁开了眼睛，双目圆睁望向天空杜白等人飞走的方向，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一丝丝凝重与恐惧之色！ 虽然凭借着杜白等人的障眼法，地上的人实力不济根本无法发现其具体的行踪，但哪怕只是稍稍感应到一丝泄露出来的气息，就已经足够让人心头大震了！ “好恐怖的妖气！五百年……不，千年！至少千年级别的大妖！而且不止一个！” 他双目运起神通开启天眼，紧紧地盯着天上的某个方向，虽然所看见的依旧只是一团混沌，但更是让他指尖微颤，后背冷汗涔涔，好似是大难临头了一般！ “这种层次的大妖，哪怕只出现了一个，都已经是难以想象的灾祸了。而这么多的大妖……先不说究竟是从何处而来，能让它们如此行动的原因……” “莫非……” 老道瞳孔猛地一缩，已然想到了某个极为糟糕的情况—— “莫非是天下大局有变，又将掀起生灵涂炭的天灾或人祸？！” 根据自己宗门记载，这种大灾大难，无辜百姓们死伤足以往数十万乃至百万计算！ 那可真是地狱一般的景象，尸殍遍野，死伤惨重…… 只是有些想不通的是，如今天下圣朝正是盛世，那些边境蛮夷虽懂一些旁门邪术却忌惮于道法威严也不敢来犯，正是天下安定之时，又怎会突逢大难呢？ 想不通归想不通，或许只是自己身在此山中，忽略了一些细节。 待他感觉到那恐怖到让人窒息的妖气逐渐远离之后，立刻便是决定与其他的正道道友们联系，共同探讨一下起因与预防的办法…… 这一路上如此的骚乱并不少，闹得那些寺庙和道观皆是鸡飞狗跳，沸沸扬扬，更是决定暂且放下佛道两家的争端，俨然一副将要大敌将至的悲壮景象。 然而大眼瞪小眼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不由得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便是后话了。 而这时候的杜白带着这些鬼怪们走走停停，花了约莫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回到了鬼城之中。 刚到鬼城门口的时候，这么一大帮实力惊人的鬼怪们的到来自然是引起了鬼城内部人的注意，桃花妖更是以为是外敌来犯，有些担忧之余，却也抱着必死的决心决定来应敌。 直到她看见了站在一众鬼怪最前头，作为领头人的杜白，也就是魇龙王，不由得一愣。 回过神来后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方才落了地，欣喜地上前迎接之时，也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身后那些鬼怪们。 每一个的实力都不比她弱，甚至其中有好几位都是鬼王妖王一级的人物，由不得她不小心一些。 但古怪的是，按理来说，这种实力的人物应该名声颇为显赫，更不用说她为了鬼城发展着想，早已将附近所有排的上名号的鬼怪们都暗自归结在案，等着慢慢拉拢收编。 可这些家伙实力强得可怕，却格外的陌生，就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实在是让她有些错愕不解，不知道大王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么一大帮人。 对此，杜白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你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家伙以后应该便算是我们的盟友，即便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也绝不会与我们为敌便是。” “对了，你先去给它们安排一下住处，它们这些时日应该便会暂住于此。顺便还得给它们安排一下老师和课程，要让它们上课！” 杜白心里都是有些算计的，这些家伙们即便是不用像普通城里居民一样学习知识，但是起码的人文常识要了解一些，总不能走出去两眼一抹黑，反倒会惹下祸事。 桃花妖一怔，看了看那些鬼王妖王们，有些无奈：“但是大王，这些家伙们……谁能做它们的老师呢？” 她还真有些担心，这些家伙一个不顺心，就把老师给一口吞了。 偏生目前城里除了魇龙王自己外，执法队员也怕是无法奈何它们。反倒会损失了鬼城的颜面。 杜白也大约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这些家伙们是非常善良的。” “善……良？” 桃花妖有些疑惑。 毕竟在她记忆里面，鬼王级别的除了魇龙王算是另类之外，其它的哪个不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很难想象会和善良这个词搭上关系。 不过既然大王已经说了，她自是只能照做。 更何况这些鬼怪们实力单个就已经十分强大，汇集起来更是无人能敌！若是真能成为鬼城的盟友，那么鬼城的发展完全可以再上一个层次，达到真正的无人敢招惹的霸主级别！ 这样的话，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似乎也不是不能稍微忍受一下…… 只是意外的是，接下来没多久，她就真的见识到了大王口中所说的“善良”是什么意思…… 大约便是在杜白带着它们参观鬼城的时候，只见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忽然其中一只小妖摔了一跤，正“呜呜”地哭着。 这些妖王们立刻便是一拥而上，搀扶起它，有的哄着它不要哭了，有的则是在帮它治疗擦伤的伤口，有的则是在帮它寻找其父母长辈，十分热心肠的样子。 “别哭了别哭了，再哭就会变成小花猫了……” 虽说那只小妖本来就是年纪小而未化形完全的猫妖便是了。 那小猫妖怔怔地看着它们，果真是不哭了。它们还当是自己的招数起了作用，实际上在杜白等旁人看来，大概是这孩子被眼前一群可怕的大妖怪们给吓傻了，看着那血盆大口，浑身打着哆嗦，哪里还敢哭泣了？ 桃花妖有些古怪地看着这一幕，很难想象这些家伙为何会作出这般举动来，旋即便是听到杜白似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小桃，你去照顾下那个孩子吧。这些大老粗们可不懂这些……”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善良归善良，可是也得有个合适的方法，不然只会弄巧成拙。 这些家伙们的力量可不该用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桃花妖大约是明白大王先前吩咐她说要安排这些鬼怪们上课的意义了，心中一松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有趣，不禁抿嘴一笑，如同桃花绽放一般娇媚。 “也不知大王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群怪人……”她心中想着，不过不用在意那么多，只要确定它们不会威胁到自己在大王心中的地位便是。 第753章 帮助 在简单地看了一圈鬼城之后，这几位鬼怪显然是颇为满意的。 当然并不是对于此处的环境，毕竟之前它们还在阴间那种地方呆了数百上千年的时间，而是对于此处的友好和善的氛围。 “此处没有争斗，没有杀戮，一切都是如此儒雅随和，这些弱小的小妖怪也能幸福地生活，简直是完美的所在！” 一只大妖如此感慨道。 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说不定还真以为这位是悲天悯人的大师，谁又能想到其实际上不久前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恶魔头呢？ 杜白不由得再次惊奇于那位大师的鬼斧神工，竟是能将一个人的心性改变得如此彻底。 总之，这几位鬼怪便是就此在鬼城暂且住下，但没有让它们立刻就去做善事之类的，而是如之前所说，由桃花妖开始安排给它们上课，先学一学基本的知识。 不过虽然它们没有施展什么力量，但是仅仅是它们到来而且在鬼城住下的消息俨然不消半天的功夫便已经传遍了附近大小的鬼怪聚集地，更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当然，恐惧的是占据了大多数，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坚持着跟鬼城不对付的家伙们。 它们之前就不太服气鬼城这种大肆招揽鬼怪为己用的行径，觉得是在故意打压着它们，想要称霸此处地界，。 偏生自己等人又没有实力去抗拒，而且那个鬼市的建立的确是有些帮助，所以它们更是感觉到憋屈，却也暗自期待着会不会有哪一天，会不会出现实力足以抗衡那鬼城的存在，来让它们稍稍喘息，获得一些发展的机会。 然而，从现在开始它们就已经心底里彻底凉透了，清楚地认识到有这些强大实力的鬼怪们的加入，鬼城已经强大到说是天下无敌的地步也丝毫不为过！ 这种情况下，它们已经再也看不到反败为胜的希望，只觉得留给它们的生路似乎也只剩下了投靠鬼城一条路…… 还有一些其他的更加像是墙头草一般的家伙，在得知有数尊鬼王级别的存在加入了鬼城之后，立刻就腆着一张老脸来求合作…… 当然，即便它们选择效忠，杜白会不会接受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鬼城向来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更何况现在实力大增，根本不用担心会不会缺少人的问题。 …… 在另一边的临安，苏家的商铺罕见地没有大早的开门，一些早起来排队买琉璃的富人们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由得有些错愕，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互相一打听之后，方才有些恍然，据说是苏家的人这些日子可能会回一趟老家，也就是乡下的小城镇，自然也一时没空打理了。 徐志岩也是偶然听说了这件事，一惊之下，连忙坐马车赶来了苏家大门前拜访，一眼便是看见了府里上上下下皆是颇为忙碌的样子，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打扫的打扫，一副好似是要搬走的模样。 他错愕之余，正巧看见大门内的杜白正与一个仆从边吩咐着边走出来，连忙一甩袖子，上前伸手颇为焦急地问道：“杜兄，你们这是要离开临安了？” 杜白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回过神来，微微笑道：“不错，大约过几日我们便会离开临安，回元阳城那边些时日……说来倒是我疏忽了，此事忘了与志岩你说一声。你来的倒是正巧！” “但临安的生意刚刚有些起色，你们这般若是一走了之，岂不是前面的功夫全白费了？”徐志岩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由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还有些生气于他这么随性的作为。 先前为了对付范家费了不小的功夫，如今终于算是成功了，他无法理解这种忽而弃之不顾的行为！ 杜白一愣，这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哈哈大笑了两声，有些欣慰于徐志岩的关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担心，此事我们早已有所安排。” “待我们离开之后，苏家商铺还会照常开门，也会正常售卖瓷器和琉璃，只不过管事的人从我变成了朋友而已。当然，此事可能还得志岩你多多担待一些，在我们不在的时候，若是商铺遇上什么麻烦，就得劳烦你替我们操些心了。” 徐志岩得知如此后方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有些疑惑：“现在正是苏家在临安发展的大好时机，不知杜兄这么急着回去元阳城那边，可是有什么急事？” 杜白轻声一叹，答道：“只是离家久了，想要趁着初春气候不错，回去看看罢……” 徐志岩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些突然，但既然苏家已经决定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地点头道：“杜兄尽管放心吧，苏家的商铺我会放在心上，保证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这一去估计要月余时间，来回便是小半年了，琉璃虽然不愁卖，但万一有人眼红来捣乱总是麻烦的。 在徐志岩之后，杜白也是特意去找了一趟盛云庭。 好在之前有了经验，那位看守大门的儒生根本没有要拦下他的意思，只是有些怨艾地看了他一眼，便忿忿地将腰牌给了他。 他谢过之后，便是进去书院里面找到了盛云庭，顺便还有归还之前那本从燕藏山那儿借来的游记。 “此书便请你替我转交给燕藏山吧，也请替我谢谢他，这本游记对我的灵感颇有帮助，或许将来会有新的有趣的故事诞生也说不定。” 盛云庭笑嘻嘻地接过那书，点头道：“那便好，杜大哥，等你写出新书之后，可别忘了要第一个给我看看！我可是心痒难耐极了！” 他自己这段时日也在研究写故事，然而写出来的根本比之不上，心中更是惭愧，也更加敬佩于能写出这种故事的杜白来，算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书迷了。 不过在说完此事之后，杜白又是提起一句，提到了苏家过些日子便会启程返回元阳城一趟。 盛云庭神色间先是一阵错愕，旋即火急火燎地拍案而起：“怎么这么突然？！我也得收拾收拾东西，还得去找先生们请个假……” 杜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我们这一来一回小半年便是过去了，你下次科举还考不考了？你啊，就在这儿安心读书吧，若是有什么家书或是信物，我倒是可以替你送上一程。” 盛云庭大约也是明白自己冲动了，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嘟囔了一声：“家书倒是不必了，不过可以替我向我爹娘说一声，不要再每月送来那么一大笔银子，我在书院里头都没处花销，还得花些时间出书院去银庄存钱……” “这倒是可以。” 杜白有些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成熟懂事了。 回想起以前那时候每月花费在放生动物的事情上的钱财便已经是不小的数字，多亏了盛家家大业大才没被拖垮了。 而之前其爹娘管得也严，生怕他成为真的败家子。现在看其终于肯认真读书了，才欣慰地同意多给些钱财，宽松一些，结果这小子如今倒是转了性子，钱也不乱花了。 若是盛家伯父伯母知道了，估计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而这一切的转变，或许还要多亏了那只误打误撞遇见的小蜘蛛精罢了…… 最后，杜白想起一事，忽而问道:“现在那蜘蛛可还在你身边？“ 盛云庭有些奇怪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老实地点头道：“自然是在的。不过我每日都要读书，没有太多时间陪她散心，何况如今她愈来愈大，这书院里也不方便饲养，便是让她暂且去到后山树林间栖息，空闲时候我便去看看她。”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这种精怪让它们在山林间自由吸收灵气修炼，肯定要比在市井红尘里来得好。 不过杜白考虑的是，真要让它这么慢慢修炼下去，难说还要多久才能化成人形与之相见。 当初送她重新修炼也算是有他的一点责任，这会儿也是想着帮上一把。 他放在桌下的手掌不动声色地一翻，旋即便是一颗金色的药丸出现在他的手中，转而递交给面前的盛云庭，言道：“这是我偶然从高人手中所得的药丸，据说对于妖精的修炼会很有好处，你下次便可交于她吃下去，应该能有些帮助……” 此物的确谈不上什么丹药，他也不会炼丹，纯属于是他自己用一些药草捣碎之后手捏而成。 但最重要的是，这里面灌注了一部分他之前所汇聚起来的愿力！ 在之前他想来这些愿力或许可以制造仙人，但是在与地府的那位高僧详谈之后才发现是自己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天命注定仙人已经是不应该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到也不算是白费功夫，毕竟这些愿力用途还是十分广泛的，几乎可以算是比灵气更高一层的万能能量。 而他所送出去的这些，料想应该便已经可以更加快一些蜘蛛精的成长，大大缩短其化形为人的时间。 盛云庭闻言自是喜出望外，赶忙双手捧起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接过那药丸，小心翼翼地收好，感激地笑道：“多谢杜大哥！” 对于杜白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杜白从来没有说错过。 他如今最希望的便是能够早日再见到那位少女…… 第754章 没救了 此次苏家返回元阳城并不算是太过招摇，除了与几位亲近的朋友说了一声之外，便没有继续去过多地声张，就连店铺都只是短暂地关门了一天后就重新开业，生意依旧是红红火火，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倒是知府大人听说此事之后，还特意派人送来一份薄礼，算是饯别。对于这等官务繁忙的官员来说，虽没能亲自过来，但也算是一份不小的情谊了，至少也是给别人看了个清楚，知道知府是站在苏家这边的朋友。 以后自然也是无人敢招惹的了。 更何况，现在似乎那位皇子也对于苏家颇为支持…… 这分量可就完全不同了。 而这次回去，一家老小自然都是带上的，包括小姨子苏芷柔等，此次主要是探望爷爷，说不定还会是最后一面，就算不想回，杜白也得主动将她们给带上。 除此之外，自然之前便是说过的月凝也是计划一起走了。 此次出面请她一起走则是由杜白主动出面。 毕竟这些事情重点还是在于他，总不好让婉妙替自己做更多，那也未免太过于委屈了一些。即便她愿意，自己也是不能这么理所当然的。 一早，他便是独自一人去往了之前所提到的那安馨堂，也即是临安目前数一数二的糕点铺子，闻名已久。 据月凝所说，她现在便是暂住于安馨堂中，与其之前所认识的一位姐妹同住，若是有事可以直接来此找她。 不过这次还算是他第一次正式过来。 一大早这铺子的生意便是颇为不错，大门前人来人往，可见这名声的确并非是假的，而且门前远远地便能闻见一股诱人清香，很容易便是让人食指大动。 若非是杜白自己是有事而来，还真想也买些品尝品尝。 他左右看了看这热闹的景象，本是想直接传音给月凝见面，却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太妥当，还是决定正式一些。 “客官要买什么糕点？我们这里的糕点味道都不错，尤其这一款更是招牌……” 等前面的一位客人买好了糕点，提着一盒美滋滋地离开之后，他上前一步，看着面前柜台前正在热情推销的小姑娘，轻声问道：“还请姑娘通报一声，说是我要见月凝姑娘一面。” “嗯？”那小姑娘一愣，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本想直接拒绝，转念一想又是变了想法，试着问了一句，“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杜……”杜白没有隐瞒。 话音一落，便是发觉面前这位小姑娘看待自己的眼神似乎微微一变，有些诡异了起来，让他有些奇怪。 “请公子稍等一下……” 那小姑娘转身便是朝着后厨跑去，不一会儿便是拉来了一个明眸皓目的不曾见过的女子，相貌同样也是十分漂亮，不过比起月凝要更多了些妇人的韵味。 更重要的是，看其衣着打扮与气质与旁边那些懵懂的小丫头们截然不同，大约便是这铺子的老板娘了，也就是月凝口中所说过的那位颇为要好的姐妹。 尤其是对方虽然掩藏的很好，旁人根本无法察觉不对经，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所蕴藏着的一丝丝的妖气。 妖精！ 那么自然更是不会错了。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对方一上来便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自己两眼：“你便是月凝整日所心心念念着的杜公子？” 在看见他的气质和相貌都颇为不错，不像是个想象中的专门吃软饭骗女人财色的烂男人，才稍稍少了些敌视的意味。 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好姐妹会被坏男人给骗了去。尤其是她们身份特殊，万一听蛊惑而惹下什么祸事来，那可就是杀身之祸了。 尤其是发现月凝来了临安之后总是魂不守舍的模样，时而还会偷偷傻笑，完全没了曾经那个让无数男人们跪倒在裙下的高傲花魁的气势，让她很是恨铁不成钢。 她也更是不愿意看见姐妹走上不归之路。 万幸，如今第一眼看见这个姐妹所惦记着的男人，印象还算是不错。 “不知公子今日来找我那妹妹，可是有什么事？”她眉眼微微一挑，好奇地盯着他。 杜白正欲答道，话还没说出口便是听她笑了笑，似是有意为难一般：“若并非什么要紧之事，不妨先请回吧，我家妹妹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不太适合见外人……” 杜白不由得一怔，下意识还真以为月凝是不是生病了，转念一想却意识到不对劲，月凝这两日还曾来过苏家帮忙，一点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转而看面前女子那小眼神，才有些哭笑不得地恍然。 “这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第一关就遇到了小麻烦。 不过就在他考虑着是不是该换个方法的时候，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月凝有些娇嗔的声音：“姐姐……我什么时候病了呀！杜公子难得来一趟，还不快快请他进来……” 杜白有些意外地转头望去，看见一旁通往二楼的的楼梯上，月凝已经探出了身子，几分欣喜几分娇嗔的模样，似是让这间铺子都变得明媚了几分，原本嘈杂的人声都稍稍安静了一些，无论男女皆是满眼惊艳地看着她，像是看待一位下凡的仙女一般。 只不过她的目光始终仅仅停留在杜白的身上，几分情意绵绵，更显温柔。 当杜白对她微微一笑时，她才似是回过神来，俏脸微红地低下头，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一些。 老板娘见状也是愣了愣，旋即有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叹了声气，颇有些对于“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 “算了算了，我也不做什么恶人棒打鸳鸯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挥挥手，显然不想再继续掺和进去了，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对杜白附耳低语了一句：“好好对月凝妹妹，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言罢，便是没事人一般转头对那些看热闹的客人们喊道：“新鲜的糕点出炉了，要买的可得赶快呀……” 这么一嗓子，倒是把其他人的注意力从这些八卦上转移了过去，杜白谢过之后便是走上了二楼。 月凝的面色还是有些红扑扑的，不过比较大胆的她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显然心情很是不错，也是主动招待他坐下。 杜白打量了一圈，此处并非是什么客栈之类的房间，而是一处打通了的阁楼，地上，窗台上都是摆着一个个的花盆，一朵朵各有滋味的花朵正在含苞待放，散发着阵阵的清香与泥土的淳厚。 就连顶上都用绳子吊着一些花盆，如同藤蔓一般，颇有些别样的幽静安逸，与之一楼的人声嘈杂似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恍若是踏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第755章 一起？ “这些都是你养的？” 杜白小心地跨过地上那一个个的花盆，能感觉得到脚下这些花朵都具有一种独特的气息，比起寻常平凡人家的花草要更具一些灵气。 可能也和培育它们的主人是一只花妖有关吧。 月凝听他问起，面上流露出些许自豪的神色，旋即十分温柔地伸手轻轻抚摸过手边的花草：“唔……准确来说，应该是姐姐种的，我来之后也曾带来一些却也不多。它们每一株都是我们在山林间看见的有些灵气，颇为难得，便是想要放在身边好好培育。” “而且它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名字哦！比如这一株叫做小萝，这一株叫做翠儿……” 当说起这些时，她很是欣喜地给杜白介绍着这些她的“弟弟妹妹”们，显然是颇为喜爱的，就好像是看着后辈一般。 而她指尖所点过那些植物，也好似是能听得懂她的话一般，虽然四周无风，却也微微摇动着叶片，好似是欢欣地回应着，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杜白感觉了一下，大约也能感知到此处显然是设置了某种阵法，既可以隔绝下面客人们的视线和声音，也能让这些花朵们都保持着一个较为舒适的环境中生长着。 而且，若是没有猜错，这里养育着这么多的花朵也并非仅仅只是为了培养后辈才是…… 杜白的鼻尖微微一动，闻了一下此处空气中弥漫着的花香，微微一笑问道：“这些花的花蜜……莫非也是那糕点的原料之一？” 这里的气味有些颇为熟悉。 “嗯……” 月凝有些惊讶于他这么快就认了出来，便浅浅笑道：“原本姐姐也只是想帮她相公的忙，便试着用自己真身的花蜜制作些糕点打出名头来，谁料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生意越做越大，后来便是想着找一些帮手……” “而且取这些花儿的花蜜并不会伤及它们本身，反而有助于它们修行，而且客人们也格外喜欢这种口味，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难怪……” 杜白轻轻点头，也难怪之前所吃过的糕点都是味道绝佳，远超于普通的手艺人所能到达的范围，这其中掺杂了些许灵气的花蜜或许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一怔，想到了一个之前一直忽略的问题。 “照月凝所说，精怪花蜜可以用来制作糕点而且口味绝佳……” “那之前她所送来给自己品尝的说是她自己所亲手制作的糕点该不会是……” 他可没有忘记月凝的真身也是一只花妖。 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细细想来，似乎当时吃来口味的确与普通的糕点不太一样。 月凝此时正在轻柔地给那些花儿浇着水，倒是没有想到他会猜到别的地方，看他面色奇怪，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杜公子，怎么了？” 杜白轻咳一声，并不打算深究这件事，不然说出来都有些不好意思。转而则是言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 月凝若有所思轻轻点头，旋即又是问道：“那不知杜公子今日前来找妾身，可是有什么事？” 杜白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神色逐渐变得正经了一些，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过些日子，我便会和苏家一同回去元阳城一趟……” “咚……” 话音刚落，便是听见一声闷响，只见月凝有些呆愣地看着他，手中方才提着的水壶此时竟是摔在了地上，水溅了一地！ “小心！” 杜白赶忙帮她提起水壶，月凝才回过神来，但兴致显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高了，声音轻轻，从他手中捧过水壶小心抱在怀里，微微低头，让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旋即，她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丝几分温婉的笑容：“谢谢杜公子特意来告知妾身一声。祝公子此行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说得好像是再也见不到了一般…… 杜白看她眼底里的几分失落，不免有些怜惜，也不好再逗她了，赶忙言道：“所以我此次过来，是想邀你与我们一同回去的！” “妾身也能一起？”月凝一双刚才有些失了神采的眼睛逐渐恢复了些光芒，又是欣喜又是惊讶。 “自然，你放心，我与婉妙已经商量过了。只要你愿意……”杜白轻轻点头，真诚地说道。 “妾身当然愿意！”月凝神色间掩饰不住的喜悦，急忙答道，像是生怕他反悔一般。 毕竟这几乎可以算是间接正式承认了她的身份…… 她在人间许多年见过了许许多多因为种种误会而造成的悲欢离合，所以向来是不会因为点点的少女的矜持而错过追求自己幸福的机会的。最害怕的是对方根本不给机会。 如今，终于一锤定音下，距离自己的心愿真正实现，似乎也只是半步之遥了…… …… 半晌，等杜白离开之后，楼下老板娘见状自是赶忙上到二楼来，有些好奇的心按耐不住，很想了解一下方才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结果刚一上来，便是惊奇地看见往常十分淡然的妹妹，此时竟然正对着那些花花草草们傻笑个不停，就好像是遇上了天大的好事一般。 让她差点以为是不是这位妹妹受到了什么刺激而心智出了什么问题。 但她到底也是过来人，一怔之后便是反应过来，大约是猜到了什么，尤其是月凝那副少女怀春的羞涩模样，简直把一副小心思全部暴露无遗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想法。 让她不由得心里直感慨真是没救了之类的话…… 若是真落到了那个男人的手里，估计是要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丝毫没有自觉地叫好心甘情愿呢。 不过联想到自己以前跟着个穷酸书生就敢跳河大胆私奔的行为，似乎也并不比月凝强多少，自然也就不好上去取笑一番了。 她索性悄悄询问了一旁的那些花花草草，大约是得知了先前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月凝的模样也是稍稍欣慰。 “算那个男人还算有点良心，不枉我先前的嘱托……” 第756章 亲自去看一眼吧 诸多的事情大约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杜白思量着大概也已经没有什么落下的事情，便是等候着苏家生意上的事情安排妥当，然后正式开始出发。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徐志岩忽然又再次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门来。 杜白听闻的时候还有些奇怪，想着是不是对方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自己，所以特意想来嘱咐两句，不过等真正见了面之后方才发现似乎并不是如此。 徐志岩刚见面之时便是道：“杜兄，实不相瞒，其实是有一位朋友想要见你一面，又不好直接上门拜访，便是请我引荐一下……” “哦？不知是哪一位？”杜白轻轻点头。 “说来，你们似乎之前也是见过的。”徐志岩笑了笑道，“说来那位公子生性较为孟浪，平日里为人豪放不羁，但是面对真正尊敬之人却是十分敬重，不敢有丝毫的逾矩。他在了解过杜兄你的创作之后，可是对于你敬仰得紧啊！” “这次也是因为他听说了苏家将要离开，方才急急忙忙想要过来拜见一面……“ 杜白微微皱眉，旋即却是慢慢舒展开来，脑海中逐渐回想起之前所见过的一个人来。 一个杨姓世家的二公子。 对方说来给自己的印象并不算深刻，毕竟并未有过深交，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真正给自己留下印象的是对方带着法海来找自己，算是间接帮自己认识了那位老和尚。 不过这个时候回想起对方来时，他却不由得一怔，似是和之前的某些画面联系了起来，以至于有些匪夷所思…… “杜兄？” 直到徐志岩有些奇怪地连唤了他好几声之后，他才稍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正巧我也有事想与他说一说，不如便是见上一面吧。” 此话不假，他是真的想要确认一下，自己刚才的猜测究竟是巧合还是…… 在徐志岩的安排下，他们与那位杨公子在一处酒楼中见了面。 看了看桌上的丰盛的酒席，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十分热情地设宴款待了。而且作为一位世家公子，他没有摆出任何的架子，也没有像是外人所说的那般孟浪，反而对待杜白时候谦卑有礼，敬重不已，好似是学生面对着长辈老师一般。 单是这态度，便让杜白对其赞许三分，觉得算是孺子可教。 毕竟人各有志，只要本性不坏，总是有值得赞许的地方的。 尤其是杜白在看着对方的面容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就会生出一种感慨之意，感叹天下竟是有如此之巧的事情。 桌上，敬了酒之后，那杨公子便是犹豫了一下，方才下定决心开口问道：“听说杜兄过几日便会回去之前的家乡，恐怕再见面又是许多时间之后，而在下甚是喜爱杜兄笔下的故事，但有一些疑问始终藏在心中，想着若是此次不问，怕是很难再有机会，方才按耐不下心中之焦急，唐突拜访，若有得罪，还请杜兄海涵一番……” “无妨，我自是了解你的心情。”杜白小酌一口杯中的酒，手指轻捻着酒杯，轻声念道，“若是我猜得不错，杨公子此次是想问关于倩女幽魂的故事？” “这……”那杨公子瞬间面色一愣，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杜兄莫非真的神机妙算，竟是猜到了在下心中所想？” 杜白笑了笑，放下杯子，轻叹一声：“倒也不是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见的多了，看的也多了些……你有什么想问得尽管问便是。” 那杨公子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徐志岩的鼓励的眼神，方才下决心问道：“在下很想知道，那倩女幽魂的故事是否都是真的发生过的？那聂小倩……是否也真的存在于这世上？” 杜白微微点头，又是问道：“你为何会有如此一问呢？” 那杨公子苦笑一声，讪讪道：“也不怕杜兄您笑话，我在看过了那倩女幽魂的故事之后，总觉得非常的真实，好似是曾身临其境一般经历过，便是有时在梦里，都能梦见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就好像、就好像……”他皱紧眉头，似是很是苦恼，“就好像我曾是那宁采臣，也拥有过如此一段凄美的人鬼之恋……” 此话一出，杜白还没说什么，徐志岩倒是有些见怪不怪的样子，无奈一笑，轻声劝慰道：“会不会是你看得太过入神才把自己陷入于故事里不能自拔了？我之前也见过不少的寻神学会的成员，像是你这般，看过一些故事就会下意识觉得自己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那杨公子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应该并非那么简单，那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历历在目，绝对不是什么假的……” 徐志岩又是劝慰了几句，可惜对方都听不进去，似是认了死理，颇为让人无奈。 倒是这时候，杜白忽而说了一句：“那故事是真是假，你亲眼去看一眼不就都知道了？” “亲眼看一眼？”杨公子一愣。 “不错。实不相瞒，那倩女幽魂的故事正是取材于我家乡附近的一座破落的寺庙，里面时常会传来闹鬼的传说。不论那女鬼如何，至少那兰若寺是真实存在的。” 杜白说着，那徐志岩也是点了点头，深以为是。 毕竟当时徐志岩一行人也是一起过去的，见到了那破败的寺庙，也见到了那个有些奇怪的“老婆婆”。 杜白继续说道：“若是你觉得有线索，不妨便趁此次随我们苏家一同回去一趟，去亲眼看一看，看看是不是真的……” 杨公子神色呆滞了一会儿，旋即逐渐变得狂喜，几乎要纳头便拜，好在徐志岩赶紧拦住他，不过道谢之语还是止不住的。 “多谢杜兄！我此次定要亲眼去看看，以了却这一桩心事！” 他这些日子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便是为了那梦中的凄美的故事，以至于身形都消瘦了一些。若是真的能一探究竟，心中的那股难以言喻的遗憾之意才能有些缓解。 …… 待离开酒楼之后，徐志岩走上前两步，看着反方向逐渐走远的杨公子，回头有些疑惑地问向杜白：“杜兄，你我不是都曾亲眼见过，那寺庙的确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寺庙，又怎么会真的有鬼呢？” 他当然不会知道有时候眼见也会为虚。 杜白摇头笑了笑：“这些事真真假假，谁又能真的说得清呢？即便都是假的，能了却其一番心事也好，权当散散心，舒缓一下心中的闷气也是不错的。” 徐志岩并未继续反驳，只是点点头，轻叹道：“也罢。” 杨家家大业大，杨二公子又向来生性豪放不羁，突然决定出去玩些时间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只不过他没注意到，杜白有些出神的望着天空的方向，神色间若有所思…… 第757章 回来了 在三天之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终于是要开始正式启程了。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一道清脆的抽打在马匹上的鞭子声响起，沉重的车轮再次开始缓缓地滚动，杜白与苏家一行人开始朝着城外的方向驶去。 此次出行并没有大肆声张，自然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除了如徐志岩等几位好友到场送别之外，基本再无别的什么意外。 而那位之前所提到的杨公子也同样没有失约，但并未坐着苏家的马车，而是换了一声清爽利落的衣服，做出一副常见的江湖侠士的装扮，腰间还别着一副宝剑，胯下骑着一匹骏马，主动跟上了苏家的车队。 杜白从车窗里往外看，看他那一副像模像样，颇有些俊朗飘逸的模样，不由得笑着问道：“怎么，杨公子你还会使剑？” “曾经在下跟着城里镖局的师父学了两手，对于这些武器略懂一二。”杨公子自谦一笑，不过看其眼神，应该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不过也并不意外，这样一位在别人眼中放浪不羁的男子，若是对于武学等手段没有涉猎，反而会有些反常。 但若非是什么武学奇才，应该是真的只是“略懂一二”罢了。 当然在这里，对方也不可能是真的想要用自己的功夫来应敌，更多的只是想要耍帅而已。 “在下从很早以前便熟读了许多的书籍，很是向往江湖侠客那般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可惜家世所累，终究无法实现。如今出来走上一遭，倒也算是满足了以前的一些心愿吧……” 那杨公子如此感叹着，一边骑着马，一边手中轻轻抚着手中的宝剑，颇有些爱惜的意味。 “若是有机会能让我这把打造了十年的爱剑能见血开刃，那便更好了……呵呵，说笑罢了，莫要当真……” 他话还没说完便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便是转了话题，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毕竟自己等人刚刚出发，这种话未免太过不吉利了一些。 谁会希望自己路上碰见敌人呢？ 杜白倒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且不说自己的力量足以震慑一切宵小，还能敏锐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若是真有贼人在附近，自己第一时间便能察觉到从而避免冲突吓到家人。 不过万幸的是，一路上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外。 直到回到元阳城，都始终没有遇上什么贼人，自然也是没有机会给杨公子去见血开刃了。 时隔许久，重新回到这个自己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城镇，掀起帘子，看着车窗外那熙熙攘攘的百姓们，依旧是记忆之中那么热闹，心中不免有所感叹。 偌大的元阳城似乎并没有因为缺少了谁而停止了运转，就连当初刘家的事情也早已经过去，当马车驶过的时候，依稀可以看见当初那一片被烧成废墟的土地上已经清理干净，开始重新打起了地基，大约是要开始重新修建宅院了。 而苏家离开之后，这里的生意也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并没有如先前那么招风头，甚至意外的很是低调。这里较为偏远，也同样没有多少人会知道苏家在府城临安那里大闹了一通，也不会有人猜到才过去没多久，如今苏家的身价究竟暴涨了多少倍。 就连在街道上路过之时，也只是路边偶然有人认出了马车挂着的旗帜上那熟悉的“苏”字，大约有了些印象，念了句：“这好像是苏家的马车啊！” “原来是苏家的人回来了？” “啧啧，倒是好久没见过了，听说之前是去府城那边了？” “府城到底是大地方，听说那里一块饼就得好几钱银子，苏家过去怕是也难得紧吧……” “只可惜现在才回来，现在的元阳城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哟……” 虽然这些路人们的言语十分轻微，但是还是被杜白所听到了，对此却也只是淡淡一笑。 他对于元阳城的现状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比起当初的声势颇大的“三大家族”的境况比起来，刘家在一把火之后只剩下了一群外戚子弟，树倒猢狲散，根本没什么用场。而苏家作为老二则是去了府城发展，没有太多的消息。 如今此处只剩下了盛家一家独大，但盛家本身也不喜欢出风头，有宫中背景的他们更喜欢在官场上下功夫。 所以如今林林种种逐渐冒出来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世家，正在如饿极了眼一般的饿狼，争抢着此处的生意与地盘。 如果真如那些路人们所言，苏家是在府城发展失利而落魄地回到了此处，那恐怕还真会面临前有虎后有狼的狼狈境地，再难重回巅峰。 可谁又能知道，如今苏家的眼光早已没有在意过这元阳城一个小地方了呢？ 等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那苏府的门前时，早已得到了消息的诸多仆人们立刻便是蜂拥而上，或是搬运行李，或是迎接主人们的归来。 而那些杜白之前所安排在这里看守的几个妖怪们也是欣喜得很呢，好些日子之前便翘首以盼就等着对杜白邀功得到奖赏了。 杜白对于这些妖怪的表现也是颇为满意，简单教它们几个深奥些的法术，便已经足够它们喜出望外的了。 看它们那如获珍宝的神色，他大致估算了一下，以它们的道行想真正摸透这些法术，估计没个十年八年的是不行了，正好也能让它们继续为自己打工干活。 等此处安排了妥当，婉妙自是也没有忘记礼数，打算带着些礼物去拜访一下此处的长辈们。 苏家毕竟是在元阳城生根的，一些人情关系错综复杂是避免不了的，婉妙颇为看重情谊，又有爷爷的教导，自是不敢忘本。 而杜白一时倒也没事，便是打算跟着一起过去，留下了月凝与苏芷柔等人在苏府之中暂且先做休息，缓解一下这一路上的长途跋涉的疲乏。 这次的拜访也同样是受到了热情的招待。虽然已经近乎大半年不曾见面，但是这些交情可不曾淡薄，更别说苏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又会给脸色看呢？ 几位苏老爷子的老朋友也更是十分关心苏家的近况，关切问了下生意如何了，也是有些关心地说道：“若是真在府城处处碰壁也无妨，大不了回来这元阳城，虽然比起府城小了点，但总也算是我们的一亩三分地，有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帮忙，苏家总不至于真的倒下。” 他们大约也是想的和那些路人们一样，不过是真的在关心并且想要帮忙。 在得到了婉妙的谢绝之后还有些遗憾，对于婉妙口中的“苏家现状”还有些不太相信，觉得这位侄女可能是在安慰自己等人。 婉妙也没有强行辩解什么，只是温婉一笑：“那不妨先卖一个关子，等您看过侄女送的礼物之后，应当便会明白了……” “礼物？” 那位长辈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小小的礼盒。 活得这么久了，他什么没见过！方才看其体积不大，也不像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所以并未真的在意。直到苏婉妙说起，才真正正眼看了一下，心生几分好奇，打算待会儿等他们离开后拆开看看。 看看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关子！ 等婉妙两人一起走出这府邸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似乎都轻了一些，浅浅一笑转头望向身边并肩走着的杜白，几分暖意缓缓流过心头。 “怎么了？”杜白察觉到她眼神，轻声问询。 “没什么……”婉妙轻轻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长辈们都已经拜访完了，不过按照规矩来说，我们还是要去一趟县衙，拜访一下县令大人……” 她考虑着的是尽管县令某种程度来说已经管不到他们苏家了，但是既然根在这里，总不能无视了对方。 杜白点了点头：“也好，正好准备的礼物还多了两份，便送去一份吧。” 起初为了保险与安全多准备了几份，这时候恰好便派上了用处。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等两人坐着马车来到县衙门前的时候，却是发现这里已经停着了一辆马车。 “已经有客人了？”婉妙掀起门帘看了一眼，有些迟疑，“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杜白安慰了一句，握住她的手心，“只是寻常的送个礼拜访一下而已，又不是商谈什么生意上的大事。若是不方便，放下便走便是，莫非伸手还能打笑脸人不成？” “嗯。”见他已经决定，她也不好拒绝，便是轻轻点头答应。 等他们与看守大门的衙役说明来意之后，却是有些意外地看见那衙役一反寻常那高傲的姿态，反而十分恭敬地微微弯腰对他们说道：“原来是苏家的二位！县令老爷早已经吩咐过小的了，若是二位过来了，不必通报，直接进去便是！” 杜白与婉妙闻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原来县令早已猜到了我们会过来。若是咱们不来，恐怕心中还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呢……” 第758章 瑕疵 等两人进去的时候，远远的便是听到了一道有些陌生的谄媚的声音，似是正在给县令解释着什么。 “大人，先前所说的那生意，就有劳您替小人多多美言几句……” 未等他说完，县令的沉稳的声音便是传来：“此事还有待商榷，本官也不能轻易听你的一面之词便下定论……” 那人似是还想说什么，但县令显然已经有些不太高兴，听见些许脚步声抬头望去，恰是看见了杜白和婉妙二人正从堂外缓缓走来，面色间顿时流露出一丝喜色。 他立刻便是爽朗一笑：“苏小姐，本官早已听闻你们夫妇二人从府城里回来，正想着什么时候能去拜访一下，倒是没想到你们先来了，果真是巧了！” 而此时杜白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好奇打量了一眼刚才在那县令身边絮絮叨叨的那人，见其身体富态，衣着华贵，但是并没有什么官僚之气，倒是眉眼流露出市侩的神色，料想应当是一个来此求县令办事的商人罢了。 注意到对方似是警惕地看着他们的眼神，他心中不禁暗笑一声。 “这家伙不会是把我们当成是来横插一脚的竞争对手了吧……” 而婉妙此时则并未在意那人的敌意，只是微微一笑，行了一礼道：“大人客气了，哪有大人主动上门来看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道理，我等理应来主动拜访才是。” “哈哈，你们哪里是什么普通百姓，本官对于你们在府城闹出的动静可是略有耳闻的。”县令大人负手而立，慢慢走向他们，完全冷落了那位傻站在一旁的商人。 更让人有些惊讶的是，县令此时面上没有丝毫的倨傲，反而十分平易近人，就好像是面对的并非是地位不高的商人，而是平等的朋友一般。 “如今你们苏家节节高升，便是本官也不敢小觑，说不得日后还有求于你们呢。” 他虽然用一种近似开玩笑的语气说起，但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 他得到的消息虽然不太详细，但是也了解到徐老和知府，甚至连那位皇子都甚是看好苏家，而范家的倒台也或多或少与苏家有些联系，这其中耐人寻味的地方可就很多了呀…… 这种背景和力量，就算消息多少真真假假，可县令也得小心翼翼对待，哪里还敢摆什么架子。 只是县令这种态度，反而让那商人有些着急了起来。 他自是担心自己的快要到手的生意还会被别人给抢走了，一咬牙赶忙往前两步，引起了那县令的注意。 县令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先前我所说的你可曾都听进去了？若是无事便先离开吧，本官还有要事。” 那商人颇有些惶恐，低头敬道：“大人，实不相瞒，小民知道大人喜欢新奇的物件，所以特意托人买来了一件天下最是罕见的宝物来送给您，算是一番心意，还望您能收下……” 他赶忙转头吩咐仆从将一个精致的大箱子给抱了上桌，小心翼翼至极，生怕有半点的磕绊。 “这是……”县令的确是有些疑惑，指着那箱子问道。 “嘿嘿，大人，你且看……”那商人很是神秘的样子，上前打开了箱子的扣环，轻轻打开了箱盖。 里面所展露出来的东西，瞬间便是让县令双目圆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它…… 只见那物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碗的造型，但却惊奇得浑身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恍若是水珠凝聚而成的宝物一般，更是显得每一丝一缕的纹路都精妙绝伦，惊艳至极！ “琉璃？！” 县令也没有料到这商人所说的礼物竟是如此贵重，不由看他的眼神都稍稍变化了一些，有些吃惊。 他虽然并未太过关注这些东西，却也明白琉璃制品乃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那商人颇有些得意地点点头：“不错，此物可是在下花了大价钱才从别处买下来的，初一见时便惊为天人，猜到大人定然会喜欢……” 他没忘记再拍一拍县令的马屁，旋即有些得意地转头看向杜白他们，似是想要看到对方面上的震惊与挫败。 他对于这件宝贝可是十分有自信的，就连他这位走南闯北的人见了都被震惊了许久，惊叹于天下竟是有如此宝物，更别提是此处的那些小世家了。 想到这，他不由有些心疼。 他本意其实并非一定要送出这件宝贝的，只是苏家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方才下了狠心。 只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看见自己所期待的一幕，反而注意到他们二人的面色似是有些奇怪，好像是想笑却又憋着，让他心里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对了，这琉璃……”县令大人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所听闻的消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回头看向杜白二人，“我听闻苏家在府城也有接触过这些？不妨便请你们来看看，此物如何？” 他隐约是听说了苏家和琉璃有关，但还不知道真正的情况如何。 旋即只见杜白和婉妙上前打量了那箱子中的琉璃碗两眼，似是思量了一下，方才说道：“此物质地与做工一般，与其他的琉璃物件并无太大的差别。” “更重要的是，此物表面还有一些瑕疵……你们看，那里是否有一道裂纹？” 其余几人顺着他的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细细观察，竟然果真是看见了一道不算太起眼的裂纹！ 杜白轻声笑道：“若是我猜得没错，此物应该是二次贩卖了。第一任的主人出于某种原因不慎将其摔了一下，留下了裂纹，后经过小心修补，结果虽然并不太严重，却已不似原先那般完美，便打算转让出去……” 他转而望向一旁那位面色阴沉的商人：“我说的可有错？” “这……”那商人一时语滞。 他自是知道对方所说的都是真的，若非如此，他又怎能以百两银子就买到这种宝贝？ 可此刻面子却拉不下来，他更是有些被惹得羞怒，张口便反驳道：“空口无凭，这等宝物天下罕见，每一件都至少值上千两银子，外面还有价无市，你又从何处见过许多？又凭什么摆出这么一副十分了解的样子来评判高低？！” 婉妙闻言不由得掩嘴轻笑一声，杜白则也是有些无奈，轻咳一声，十分诚恳地正色解释道：“实不相瞒，这天下十成的琉璃有九成……都是我苏家做的！” 第759章 这两位是…… 等杜白和婉妙从县堂里走出来的时候，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回想起方才的事，不由相视一笑。 那个商人的神色刚才的变化不可谓不精彩，很少看到目瞪口呆和惊恐不安，乃至于像是便秘一样，一阵黑一阵红的花样的神色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 一直持续了许久，都让人有些担心此人会不会受刺激过度而晕厥过去。 好在对方到底是经商许久的老人了，很快就转变了心态。 甚至于一反刚才的那敌视的态度，开始十分谄媚地对着杜白两人问候着，大约便是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也跟着做一点这琉璃的买卖。 此人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自然知道现在琉璃可是最火热最难得的东西，只要能与之沾上一点关系，那么银子自然就哗哗的像是流水一样流入自己的口袋里。 只可惜的是，杜白并没有打算给此人机会，甚至也没有要多聊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样来一次倒是一个有趣的经历，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坐马车，而是难得地并肩走在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比起府城虽然要稍稍稀疏一些，却也透着一些难得的宁静。 此时，婉妙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忽而低声问道：“相公，关于琉璃的生意……你觉得现状怎么样呢？” 杜白一怔，猜测大概是刚才的事引动了她的念头，笑道：“我这人向来胸无大志，对于生意的事情也没什么头脑，只要婉妙你觉得合适便好。你若是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帮忙继续扩大琉璃的生产，加速苏家的生意进一步扩大……” 这点对于他而言并不算难，尤其是有鬼城这个巨大的底牌作为支撑，只在于想不想而已。 只是意外的是，婉妙却是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唔……还是不必了。” “是担心还是……” “不……只是觉得顺其自然便好。”婉妙轻声地说道，“苏家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远超我当初的想象，如今早已是心满意足了，又何必要再去强求什么。更何况就像爷爷所说的，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钱财……” 杜白点点头，忽而道：“明天我们便启程去探望爷爷吧……” “明天？不然还是先休息两日……”婉妙有些惊讶。 毕竟他们刚刚才从府城那边赶回来。 “不必了，想必有人比我还要心急呢。”杜白颇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卖了个关子。 听他既然如此说起，婉妙自然是好奇追问了两句，他便只是说了是那位杨公子早已向往着之前那倩女幽魂的故事，对于故事之中的那个著名的地点也是十分的喜爱，所以才会如此心急。 “是之前那个相公与芷柔他们一起去过的那座寺庙？”婉妙也是记起来了，却是并未当真，只是抿嘴一笑，“那位杨公子倒也是性情中人，如若真有那聂小倩一般的女子，或许也会有机会成就良缘呢。” “是啊……”杜白轻叹一声，目光悠悠望向远处天边，若有所思。 等到次日的时候，苏家的车队便已经是再次启程，去往苏家老宅的方向。 而经过了一夜的发酵，此时元阳城内对于苏家制作出了琉璃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以至于不管平日里有没有关系，这会儿稍微有些野心的世家纷纷都提着厚礼打算上门来拜访，就是为了能分到一杯羹。 直到他们得知了苏家的话事人们一早便已经出了城门之后，一个个面色都变得十分精彩。 所以说这一次提前出发，倒也是省了不少的麻烦事。 不过在前往永徐村的路上，自然是再次经过了那已经没落了的水原村。 婉妙在得知此处的时候还神色间还稍稍有些慌乱与不安，显然是回想起了之前所经历过的可怕的事情，不过却被杜白给叫住了。 “不用担心，有我在。”杜白轻轻牵住她的手安抚道，“那里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不会再有什么怪异的出现。” 等车队缓缓驶过的时候，的确如他所言，不仅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连整个村子都彻底荒废了，半点人影也看不见。 原本在杜白印象里面地面上应该还是如同被水给淹没过的一般，但是此时再次经过之时，却是能看见地面上已经全是干涸的泥土，沉重的车轮缓缓滚过之时还能看见那土块碎裂成碎屑的模样，留下一道道的车辙。 看见这一幕，婉妙也是也是逐渐地安定了下来，双眸出神地望着这村子的一座座废墟。 其中一些勉强还算是留有一部分原貌的，甚至还能回想起之前自己等人在这里所经历过的事情。 如今再看去，竟是莫名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等路过了水原村之后，接下来的一路上便更加地安稳了。一路上走走停停，除了赶路，也顺带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对于杨公子这样的城里人也是颇为新奇的一种体验。 直到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慢慢停稳在了苏家老宅的门前。 他们此次回来，并没有提前通知，所以苏老太爷也是十分意外的，在一旁仆人们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看见了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孙女以及那个孙女婿，似是身体的病痛也好了一些。 芷柔看见了爷爷后便像还是孩子一般，亲昵地缠了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爷爷，我们回来了！芷柔在外面可是一直在想念着爷爷您呢！” 苏老太爷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边转过头望着婉妙和杜白，有些好奇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只是想念爷爷您了。顺便还有最近苏家的一些事情要和爷爷您说一说。”婉妙浅笑道。 “也好，回来好啊，回来好！”苏老太爷感叹了一句，吩咐下人们赶紧帮忙搬运东西，一边又是注意到人群中多出来的两个不曾见过的人，目光稍稍停留了一瞬。 “这两位是……” “这位是杨公子……”未等杜白说明，婉妙便是先说道，“是府城里杨家的二公子……” “而这位是月凝姑娘，是相公的红颜知己……”她顿了顿，决定还是如此说道。 毕竟月凝还没真正过门，有些话却是不用太过明说便已是足够明白了。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苏老太爷并没有预料中的太大的反应，依旧是十分和蔼地笑眯眯的神色，微微点头言道：“都好都好。快快进来吧，都不要在外面傻站着了……” 月凝本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被大骂一顿，为此还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看见眼前这意外的一幕之后，有些不知所措的转头看向杜白。 只可惜连杜白也有些摸不准这位老人的心思，只得轻轻摇头，低声道：“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我！” 第760章 心愿 一时有些摸不准老爷子的态度，但并不妨碍众人来此的本身的目的。 苏芷柔此次回来除了探望爷爷之外，也是因为抱着在城里呆久了，也是想念这乡间的生活，而婉妙也是想要和爷爷说一下最近关于苏家发展的事情。 关于这些正事，芷柔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听，便是由她带领着，和月凝她们一起出去在这村子里走走看看，了解一下此处的别致的风土人情。 而杜白便是和婉妙一起坐在老爷子的房间里，和躺在床上半倚着休息的苏老爷子叙述着最近所发生的事情。 这其中自然也是提到了那范家。 “那范家果然还是如此了么……”苏老爷子似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一般，沧桑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感叹之情。 毕竟两家也可以说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若说完全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我本也只以为那范大人官职越做越大，性情也是逐渐有所变化，但多少还算是一个好人。只是想着日后交情逐渐淡去，不必继续深交。” “却是没有想到竟是会犯下这等错事，唉……” “嗯，而那范公子之后更是处处为难于我们苏家，全然不顾我们两家之前的交情，若是爹爹还在，怕是也要伤心的了。”婉妙神色也是有些失望。 若非对方处处作梗，以双方的交情，或许还可以稍稍给对方留下一线生机。 而之后聊起了关于琉璃的事情，这件事倒是完全出乎了苏老太爷的预料，一副颇为惊讶的样子，在看见了婉妙所特意带来的一件用琉璃做成的花瓶后，更是有些惊艳！ 以他的目光来看，这等事物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每一个都是价值连城！以往甚至连他都只能远观不能近玩。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制作此物的手段竟然被他们苏家给掌握了？！ 若非是琉璃就摆在自己的面前，他几乎都要以为是不是开了个玩笑。 在确认了千真万确之后，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声：“真是天助我们苏家！” 有了这等本领，苏家何愁不强盛起来！ 不过以他的目光自是明白不能只顾着眼前的利益，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们且记得，怀璧其罪，往后行事不可太过招摇，需小心行事，这些毕竟只是身外之物……” “婉妙明白了。”婉妙轻轻点头，牢记心中。 不过末了，她也不忘提了一句，提到琉璃乃是杜白所研制出来的产物，让苏老爷子更是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随后几人又是说了一些关于苏家的发展以及平时在府城里的见闻和轶事，气氛颇为融洽，没有出现什么责问的情况，让杜白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就在谈话结束，两人打算出去和芷柔他们见面时，苏老太爷忽而喊住了杜白，让婉妙先去忙，有事要与他单独详谈。 “相公……” 婉妙有些担心地抬头看向他，杜白倒是没有太过紧张，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没事，让她离开之后重新坐回到了位子上，恭敬问向老爷子：“不知爷爷对孙婿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必紧张，我一个老人家，半条腿已经迈入棺材里了，还哪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插手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 此话出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基本就算是默许了关于月凝的事情，让杜白不由心中一喜，谢道：“多谢爷爷！” “呵呵，只要我那宝贝孙女愿意，我也不会横生枝节。相反，我倒是有些事应当是要谢谢你了！” “谢我？”杜白一怔。 “不错，其实我之前遇到了一位贵人。原本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只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如今却是能好好地站起来迎接你们……”苏老太爷甚是感慨，看待杜白的眼神满是笑意，“若是我猜得没错，那位贵人应该与你有些关系吧……” 杜白不禁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对方给猜到了，不过想到之前自己给的那些提示便是释然了。 见他已经默认了，苏老太爷便继续说道：“我本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哪里认得那般仙人一样的人物，更是连见都没见过，若说所认识的人里面有可能的，也便只有你了吧……” 杜白当然不会直说那是自己，只是谦逊道：“那只是孙婿以前所认识的一位好友，能帮上忙便已是满意了。” 苏老太爷对于他的态度似是十分满意，微微点点头道：“能做到这种程度想必也是付出了许多代价的，而且还有琉璃一事，你于我们苏家的恩情已是不言而喻。” “实不相瞒，当初招你入赘，也不过是希望能让我们苏家留下后人。婉妙跟着我学了那么久，虽然她已经十分努力了，但我还是能看出她性子过于小心，很难有所突破，最大的期望也不过是守住如今苏家的家业……” “甚至，只要能一生平安幸福便好。” “而苏家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可是离不开你的相助的。” “只是如今我老头子也只能继续厚着脸皮，请你不管未来会是如何，还请继续陪在婉妙的身边，让她不要再重蹈前人的覆辙……” …… 等杜白出来之后，看见婉妙立刻便是迎了上来，显然是有些担心地一直等在外面。 “怎么样了？”她悄悄看了看屋内，床上休息的苏老爷子的神色也很平稳，没有什么争吵的迹象，让她松了口气。 “没事，你还不相信你的相公吗？”杜白笑了笑，牵住她的手，“不过是聊了一些人生的道理罢了。我这个后辈可是学到了不少的知识和经验呢……” “那就好。”婉妙轻轻点头，随后笑道，“对了，芷柔她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等两人过去的时候，果然是看见连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苏芷柔和月凝以及莹儿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见他们过来，芷柔立刻便是欣喜地招手示意：“姐姐，这边这边！” 杜白刚打算跟过去，结果不出意外被这小姨子给挡住了。 “男士止步，去那边的马车！”她娇哼一声，指了指旁边那辆。 杜白心想反正都是一家人何必要计较那么多，不过考虑到五个人坐这个小小的马车的确是有些挤了，又不好让这四个女子中的随便哪位去和外人杨公子坐一起，便也只好暂且委屈一下自己了。 待他转头看去，果然看见一旁那杨公子正掀起帘子望过来，略有些歉意地对他一笑。 “杜大哥，抱歉让你劳累了。不过在下实在是对于那兰若寺心驰神往已久，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早些看见那胜地……” 等他上了马车后，杨公子歉意地解释道。 杜白摇摇头示意无妨，他也很理解对方的心情。 而且他也同样有些好奇，对方在看到真实的兰若寺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 第761章 记忆 那兰若寺藏在深山野林之中，十分偏僻，若非是有人特意带路，否则还真难以寻找。 路途中还偶遇了几个砍柴的樵夫，当问起有关于兰若寺的事情的时候，却都是脸色一变，劝说他们转头或是绕行。 “那地方可是邪门得很，据说那里闹鬼闹得厉害，你们还是不要再过去了……” 基本与之前杜白所听闻的消息差不多，看来虽然自己之前布置下了阵法隔绝，一时半会儿却也难以抹除在他们心中的固有印象。 不过他们越是劝说，倒越是激起了杨公子等人过去的兴趣，更加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传闻之中如此奇特的地方。 相比之下，已经去过了一次的苏芷柔就更加淡定了一些，听见杨公子和那些樵夫们说话的声音，不由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都是骗人的而已，那里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废弃的寺庙罢了。”。 她倒是想起了之前在那里见过一只很有灵性的小鸟，似是能听懂人话，倒是有些期待这次能不能再见面。 过了许久，随着马车逐渐停下，杜白等人终于是再次到达了那兰若寺的大门前。 下了马车之后，苏芷柔先一步下来，打量了一眼四周，果然周围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就连庭院前的那棵大树都依旧是那般高耸入云，透着一股沧桑古老的气息。 而那佛堂依旧是破损不堪的模样，一些地方更是因为这些时日以来的风吹雨打，比起之前来的那次还要更加破落。 一眼看去，就连那佛像都已经暴露在了阳光之下，表面已经逐渐风干开裂，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开始彻底损坏，分辨不清。 而最让她期待的那只鸟儿却不知飞到了哪里去，早已不见了踪影。 “果然还是这个样子。”苏芷柔觉着有些无趣，转身牵着姐姐婉妙的手臂，“不过出来散个心倒还是不错。” “对了，我记得这里应该还有一位独居的老婆婆的，不知是不是出去了？” 此处的寺庙仔细看去，可以发现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了，无论是落叶还是灰尘都因为没有人清扫而积累了厚厚的一层，香烛也是很久没有人点过的样子。 婉妙看了一眼，轻声道：“或许早已经搬走了吧。此处如此偏僻，人烟稀少，不管是什么柴米油盐都很难获得，万一生些病症更是麻烦，觉得不方便了便搬走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对于此处的静谧的环境也是颇为喜欢的，周围的鸟叫声与风吹动树叶时的飒飒声似是乐曲一般，很容易让人浮躁的心情逐渐安定下来。 虽然不能长住，但是能在这里待一会儿也是个不错的享受。 杜白则是走在后面，看着面前的一景，心中是明白的。 她们所看见的都是那阵法所显示的结果，就是为了避免让外人继续前来此处而故意显得如此破败且没有丝毫人烟的痕迹。 他此时更是能感觉得到，聂小倩应该便是在这附近，只是并未主动现身，似乎正在观察着他们这些忽然到访的客人们。 毕竟虽然对于杜白和苏芷柔他们是已经来过一次有些印象，但是还无法确定此次过来是抱着何等的目的，又有杜白之前的嘱托当她们尽量不要接触凡人，此时自是小心为上。 直到杨公子终于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对方的气息似是忽的一颤，不复先前那么平静。 就好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掀起阵阵波澜。 只不过她并没有如杜白所预料的那般立刻便激动地现身相认，反而是继续保持着沉默隐藏在暗处。 杜白一时有些摸不准，索性也没有主动去戳破，只是装作不知道一般。 他只是提供这个机会，但真正如何的选择，最终还是会尊重聂小倩自己的想法。 而此时，一旁对于这一切都不知情的杨公子在踏足此处的第一时间便是面露惊诧之色，双目紧紧地打量着四周，隐约间流露出一丝丝缅怀之色。 “此处……我似是来过的！” 他轻轻踩过地上的落叶，每一脚都像是踩在了记忆之中的画面，轻飘飘的，给他一种极为虚幻的不真实感。 当他看向那庭院时，甚至似乎还能听见那魂牵梦萦的女子的声音，让他心头一颤。 “我记得，这棵树好像是我亲手种下的一般，当初还是小小的一株树苗，还不足我大腿高……”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大树粗糙的树干，面上的神色却好似是在触摸着恋人的肌肤一般，满是怀念。 在一旁看风景的苏芷柔闻言却是不信的，好笑道：“这棵树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岁数，你才多大……” 杨公子轻轻摇头，神色向往：“在下自然明白不可能，但这种心血相连的感觉却让我甚有实感，这让我不由得怀疑……世间是否真的有所谓的前世？” “或许就是我的前世，曾在这里经历过一些什么，同时也是种下了这棵树……” 只是此话说完，他自己便是自嘲一笑，觉得太过于痴人说梦了些，别人根本无法理解。 便是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真会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意外的是，杜白并未嘲笑他，只是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世间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你若真觉得此处熟悉，不妨多走走多看看，或许还会想起些什么来。” 杨公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多谢杜兄关心！” 既是有杜白的认可，他又恢复了几分自信，再看了两眼那大树后边转而朝着佛堂的方向走去。 虽然那里已经十分破落算得上危房，但多少也能看出些完整时候的面貌，一些别人并未注意到的细节，杨公子也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就好像是回到了思念已久的家乡一般，甚是喜爱。 “这里……我记忆中似是曾于此处挑灯夜读，当时或许还有一位佳人相伴，如今却已是想不起来具体的模样……” 他指着不远处一处已经倒塌了的房屋废墟暗叹一声，只觉得心中一阵怅惘。 这里的每一处似乎都能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比起之前梦境之中的要更多。 但苦恼的是，那些画面全部都模糊不清，无法看得真切。 就好像他是在看着曾经另外一个人所经历过的事情，让他有种怪异的违和的朦胧感。 第762章 替代品？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隔着纱窗看花，花朵纵然再怎么美丽，却终究看不真切，即便靠得极近，却始终无法将其抓在手中把玩，好似是隔着极为遥远的距离。 这让这位杨公子似是有满腔的衷肠，却无处宣泄，只觉得心中有些失落，看着眼前的种种破落的景致，感叹物是人非。 除此之外，便也无再多的话语，只是出神地看着，偶尔转头与杜白小声说着一些自己潜意识中所浮现出来的一些画面。 这般游览持续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已是不早了，在这里又没有发现什么太过于有价值的事物，众人便已经打算启程返回了。 毕竟他们可没有在这里露营的打算。 杨公子虽然对于此处恋恋不舍，但是也只能长叹一声，微微摇头坐上了马车，转头对杜白抱拳谢道：“多谢杜大哥成全在下的这番心愿！” “不必多谢。” 杜白与他说话时，隐隐泛着金光的目光却是透过窗帘望向那寺庙内部的方向。 似是可以看见一个似是伛偻的老妪的身影在墙根处若隐若现，待一阵风吹过后，却是融入了烟尘之中消散不见…… 结果直到最后，聂小倩也没有要现身的打算，不知是有什么顾忌亦或是别的什么。 “难道……是我想错了？” 杜白微微皱眉，偏过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旁那神色间似是还在回味的杨公子，心中觉得有些蹊跷。 毕竟此人虽然气质有些不同，但和自己之前所看见的宁采臣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其所说的一些梦境里的画面，就好像是前世所留下来的记忆一般，更是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便是那宁采臣的转世？！ 带其过来未尝没有想要成全一段生死情缘的念头。若是能看见有情人生死相隔之后依旧能终成眷属，那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然而如今…… 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想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头绪，他暗自摇了摇头，决定等晚上的时候再来一趟，找聂小倩问问清楚。 …… 待夜幕降临之后，杜白神魂离体，十分熟练地顺着归来的路去往了那兰若寺的方向。 很快便是抵达了寺庙的上空，下方的阵法还是十分完好地运作着，让整座寺庙在外人看来都是平平无奇的模样。 他伸手轻轻一挥，就好像是凭空揭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布。幕布之下，真正的女鬼们生活着的兰若寺才出现在他的眼前。 只见那整座寺庙都是最初完好的模样，一座座塑着金身的佛像安详的端坐着，大殿之中点满了温暖的烛火，照亮了此处如同白昼一般，十分亮堂。 而那些之前所见过的女鬼们正十分欢快地在院子里玩耍，时而从土里钻出时而飞走，一时嬉笑打闹的声音传遍四周，十分热闹。 杜白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找到了自己最想见的聂小倩，正跪坐在佛堂之中，似是在低头念诵佛经，又像是在祈祷着什么，念念有词。 他身形一闪，下一瞬便已经出现在了佛堂之中，轻声道：“好久不见。” 聂小倩身子微微一颤，随即慢慢睁开双眼，转头望向他，眼神里有些诧异：“大人，您怎么……” 虽然与之前所见的不太一样，不过她还是从那熟悉的气息中发现了面前之人的身份，有些敬畏。 “我来此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对于白天所发生的事情有些疑惑。”杜白并未隐瞒，直接便是问道，“若我没有猜错，白天时候你已经看见了那些来此的凡人了吧……” 聂小倩缓缓低下头：“莫非是大人所安排的？” “不错。我发现那位公子与宁采臣的相貌颇为相似，所以便是猜测会不会是转世之类的，并指引他来到这里与你相见。”杜白声音顿了顿，轻叹一声，“只是没想到，你由始至终并未打算现身。” “莫非……是我猜错了？”他看向聂小倩，问道，“那人仅仅只是长得相似，却并非是宁采臣的转世？” 他相信聂小倩一定能认出来，总比他随意猜测来得准确。 而她接下来的回话也的确更加让他意外。 “大人并没有猜错，那位公子应该便是宁郎的转世。”聂小倩眼神里流露几分复杂的神色。 “那你为何……”杜白一怔，不禁更是疑惑地看着她。 她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直起身子，抬头望向那佛像，轻声念道：“大人，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杜白本想来一句中二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过认真细思一下，还是轻轻点头答道：“天命……应当是有的。” 比如他莫名来到这个世界，比如那些仙神们注定的消散…… 这些让他不由得不信，或许就有一条条看不见的丝线，将每个人都连接起来，就好像是木偶戏里的木偶，而那幕后操作丝线的大手便是这一切的天命…… 谁该出场谁该谢幕都在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 聂小倩似是也是认同的，声音有些沧桑地说道：“老身当初初遇宁郎之时，便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让我相信宁郎是会与我相伴一生的人。但今日那位公子，并没有……” 杜白听着并未说话，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更像是对方的主观感受，他一个外人不好随意评判。 只是他隐约有些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投胎转世之后的人真的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性格、记忆、喜好……这些奠定了一个人人格的最基础的东西全都推倒重来，那么这个人真的还是原来的人吗？” “假如因为转世而大胆地选择接受了另一个除了长相外几乎完全不同的人，那究竟算是移情别恋还是将其当做前世的替代品？” 听着有些像是哲学上的思考问题。 杜白也不好下定论，毕竟不管怎么说，至少两者的灵魂还是同一者，只是聂小倩还无法接受这一点。 而今天那位杨公子的一些事情也同样如此。 他自述回忆起那些画面时，就好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所经历过的事情，而非是感同身受…… 这次过来，或许也是那些记忆驱使他去寻找其根源。 真要说因此就对故事中的聂小倩抱有多么深刻的爱恋之情，也同样是不太可能的。 杜白觉得越想越复杂，索性也就不打算继续强行插手于其中了，便是任其自己选择。无论是再续前缘还是从此别过，都会尊重他们自己的决定！ 第763章 最后的相见（大结局） 而杜白事后想了想，事实上就算对方真的是宁采臣，以聂小倩的性子未必会选择再续前缘。 她之前便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宁采臣，心中十分愧疚，若是重来一次，还真不一定会作出一样的选择。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免对此事感到一些遗憾，心想自己应该是看不见那完美的结果了。 次日。 杨公子此次过来的心愿已经完成了，看见了那故事中兰若寺的原形，虽然没有看见真的鬼怪，但也应该是心满意足，所以一早的时候杜白便是和其商量了一下打算安排人送他回去。 毕竟在他想来不管怎么说，这位公子都是府城里面习惯了富贵生活的公子，在这种小山村里面应该住得很不习惯才是。 满足了一时的好奇心，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杨公子一听他的提议，却是没有犹豫便拒绝了。 “杜大哥，实不相瞒我现在还不想回去，不妨便是在这里多住些时日，也能享受一下此地的风光。”杨公子想了想，如此委婉地说道。 既然对方自己愿意，那么苏家也是没有意见，多留几日放松一下也还不错，不过是需要书写一封信回府城本家解释一下晚归，不然省的他们担心。 但是杨公子虽然口中说的是在这里休息几日，但实际上杜白发现他每天都会特意前往那兰若寺，并且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几乎都是等到黄昏傍晚的时候才会依依不舍地回来。 杜白起初还有些惊讶，心想难道是事情又有了转折？ 只是一问才知道，事情比起自己想的还要简单许多。 杨公子每天过去并非是特意与谁相会，似乎每天在那里就是单纯地看看风景，读读书写写字，虽然那里空无一人，却也不觉得无趣，反而颇有些乐在其中过的味道。 杜白问起时，他也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说来有些奇怪，当我在那寺庙里面的时候总会感觉到特别的平静与安宁，好像是回到了家中一样，心情也变得不错。” “所以我格外喜欢在那里坐着，往常觉得无趣的书也能看得进去了……” 他这般感慨地说着，让杜白有些明悟，旋即又是哑然了。 “这两人的缘分还真是分分合合说不清楚。” 不过总归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杜白选择在一旁默默围观便是。 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变化，真要等下去不知是何年何月。只不过杨公子在不知道聂小倩真实存在的情况下也不会抱有不必要的期待，或许也就是顺其自然了。 苏家这边既然暂且无事了，杜白转而便是回到了鬼城之中，来出面处理一下最近城里的事情。 鬼城里面最近都是比较平静的，尤其是之前获得了一大批实力超群的鬼怪妖王们，虽然还不算是真正的鬼城战力，也不会真的为了鬼城去打架，但是哪怕仅仅只是放着就是极大的威慑力。 往常或许还会有一些不服气的宵小，但是这会儿全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些外患都被平息之后，鬼城内部的发展也已经逐渐提上了日期。 这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杜白之前便提到的和正道人士们之间的关系。 当杜白在桃花妖地陪伴下再次去往鬼市巡查的时候，可以发现此处比之前要多了一些让他在意的人。 “道士……” 杜白此时坐在一处茶馆之中，一边品着手中这碗上好的各种花蜜酿制而成的蜜酒，一边目光落在一旁街道上走过的诸多人群，其中走过的除了鬼怪之外，还有一些装扮显得在此处颇有些格格不入的道士，让他稍稍多看了几眼。 这些道士们虽然都用布或是面具之类的遮住了脸，但显然并不是来闹事的，甚至十分和气，俨然除了身份之外就是一群十分普通的客人。 当然他们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之心，比如不会和此处的鬼怪们近距离接触，但在看到了比较心仪的物品之时，也会进行正常的交流，价格不合适也会讨价还价。 但就算没有谈拢，也不会一时恼羞成怒大打出手，看来的确是都遵守了此地的规矩，都是有备而来的。 就在杜白观察着他们的时候，桃花妖注意到后便是轻声主动解释道：“大王，如您之前所吩咐的，在那次事件之后，这些道士们都是被鬼市的包容性所主动吸引过来的。” 他闻言微微点头，想起了之前的那位灵修子道长。 对方虽然一开始对鬼怪依旧抱有极大的敌意，但是在主动过来之后被自己故意震慑了一次，随后便是有所改观。 “看来那位道长回去之后的确是有好好帮助本王进行宣传，也不枉本王之前对他的一番谆谆教诲……” 他想起了之前和灵修子所说过的事情，当时自己是故意伪装成了一位降世的仙人，由此消弭对方的戒心，站在自己这一边。 当时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但是如今去地府走上一遭之后，明白了自己可能是这世间唯一仅剩的仙人转世之后，倒是没有任何顾忌了，毕竟都是事实，也不算是误导对方。 “这些人已经适应了我们鬼市的环境了？” 杜白看着那些道士们颇有些熟悉的动作，不禁好奇问道。 这段时日来鬼城这边都是交由桃花妖打理，倒是没有想到进展会这么快。 桃花妖是觉得自己圆满完成了大王的任务，自然是十分欣喜地答道：“嗯，那些道士们起初还有些不放心的，甚至觉得我们鬼城是在策划着某个巨大的阴谋，自是不肯轻易进入我们鬼城。” “但好在有之前那几个进入过的道士们从中周旋，让那些人将信将疑，终于是答应尝试一次……” 接下去的事情不用说杜白也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以鬼市的商品的多样性，几乎全天下的宝物都囊括其中，那些道士们又不是真的无欲无求，无论是炼丹还是修炼肯定多少要用到一些天材地宝，这之后也就由不得他们，只能忍受着鬼城的“蛊惑”。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鬼市的确建立的初衷就是建立一个中立和平的交易地点，绝对公平公正，所以才能让他们这么快就放下了戒心。 而引来这些道士们之后，杜白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这些道士们既然来了此处，那么他们身上的钱财可还足够？” 桃花妖回忆了一下，答道：“他们身上最初的钱财大多都是靠贩卖之前炼制的法宝符咒或者丹药等来换取，后来则更多都是靠接取鬼市内的任务赚取佣金等等。靠着干活倒也还勉强足够……” 鬼市内的任务大多都是护送货物或者保护某些弱小的鬼怪等等，有这些正道人士们出面倒是颇为合适。 而且某种程度上，有了鬼怪的帮忙，他们平时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比如若是要对付哪个为恶一方的鬼怪时，可以先来鬼市内打探消息——此处人烟密集，人多眼杂，许多小道消息都有流通，更别说还有一些专门实力不强但是打探的功夫不弱的消息贩子，靠着卖信息来赚钱。 若是那鬼怪实力太强，他们甚至可以在鬼市内发布任务，来雇佣一些鬼市内实力强大的鬼怪随行护佑，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基本可以算是双赢的局面。 也只有这样子才能将局势健康稳定地发展下去，而不是仅仅只图一时的新鲜。 杜白点点头若有所思，转而道：“要让这些正道人士们真正接受本王的理念，必须要让他们对鬼市产生依赖，不过这些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所以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去派人完成。” 桃花妖恭敬道：“大王您请说！” 他轻声一笑：“在那些正道人士里面找几个支持我们鬼城的人，然后暗中主动培养他们，增加对方在正道联盟中的影响力。” “只要这些人支持鬼市，那么正道人士会越来越多地认可我们，继续本王的计划。” 桃花妖仔细认真地听着，眼前不由得一亮：“大王您是要渗透正道联盟？” 杜白笑了笑，既没有否定也没有同意，只是言道：“这些正道人士里面总归会有一些无法接受鬼怪的老顽固，本王不能让他们阻止鬼城的发展。因此在其中发展一下属于我们自己的人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这并没有什么坏处。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占领全世界，而仅仅只是想要发展一个理想中的人与妖鬼和谐共处的环境。 将作恶的鬼怪们解决，让一言不合便杀死无辜鬼怪的正道人士失去话语权，让世界重新变得安宁，便是他的目的。 他的目光转而望向窗外天边，轻声一叹。 “毕竟这世间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神鬼繁盛的时代了啊……” 仙神已经消失了，超凡的力量正在一步步地衰退，即便是他也无法确定鬼怪和道法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或许百年，或许千年。 随着人道继续大兴，神鬼道法都注定会消失殆尽。 如今与其继续无用地打打杀杀，不妨握手言和，共同面对接下来的未来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想到这里，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回头看向面前的桃花妖：“接下来本王会出去一段时日，鬼城的事情便交由你处理，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请那些“客人们”帮忙。” 客人便是之前他所带回来的那些地府的鬼怪们，有他们在，杜白才可以放心大胆地让魇龙王的身体离开此地，而不用担心会不会突然有强者来袭。 桃花妖急忙点头答应，只是还有些疑惑：“不知大王您是有何要事？” “只是去见一个人，顺便去一些地方……”杜白并未细说，只是面露回忆之色。 …… 几日之后，苏家老宅之中的杜白本尊似有所感，望向了某个方向，旋即一笑，转身借口独自离开了宅院来到了附近的山坡上的一处凉亭里，随后闭目养神静坐，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约莫片刻的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却又陌生的脚步声，杜白控制着身体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身前站着的一具高大且穿着黑色盔甲的魁梧身影。 “魇龙王……” 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两具身体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尽管明知道两具身体都是自己的，但是当真正见面之后，心里还是有些颇为怪异的违和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照着镜子，但是镜子里面显现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脸，可自己又真切地明白两者都是自己…… 若是精神稍弱一些，怕是要被整出精神分裂症来。 此时在他的视角内，选择了用两只眼睛分别显示两具身体的视角，这样才稍稍减弱了违和感，适应了不少。 “终于是正式见面了……” 他同时控制着两具身体握了握手，两者的触感同时传来，或是冰冷坚硬，或是温暖柔软，莫名有种奇妙的感觉。 “以后继续合作愉快……” 控制着两具身体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声音。 虽然都是自己，但是感觉还是十分奇妙的。 不过魇龙王此次特意过来，见一面真身只是顺便，还有另外的任务需要处置。 “虽然仙神们都已经消失了，但是仙神们留下来的东西还没有消失，尤其是生命力过于强悍的心魔……若是让某些用心险恶之徒得到，说不定还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说之前在榉树精那里看见的那些地图上的黑点……” 若是没猜错，应该都是类似于赤羽大仙那样的被封印起来的存在。 而之前如果说杜白本尊过去还有些不小的麻烦，那么由魇龙王的身体亲自过去，强大的实力碾压之下，麻烦就会小不少。 尤其是经历了最近几次事件的升华之后，实力更是升上一层楼。 如之前所见的那心魔，由魇龙王亲自动手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在思考着的接下来的计划之中，杜白本尊便决定暂时不再继续冒险，而是会陪着婉妙和月凝她们过一段安稳的生活，转而由重新恢复了自由的魇龙王出发，按照那地图去寻找可疑的地方，收回那些仙神的遗物，让仙神们真正地从这个世界上隐退。 “相公……” 忽而婉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他回过神，转头望去，果然是看见婉妙正款款走来，一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刚才……好像这里还有一个人？” 走近之后，她看了看亭子里只有杜白一人的身影，有些不太确定。 杜白只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牵过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对了，是府城里知府大人传信过来了！” 婉妙也没有深究，而是笑逐颜开地说道：“听说是琉璃深受皇上的喜爱，要作为与专供的瓷器一样的皇室用品呢！我们快些回去吧，爷爷说要见你商量一下呢！” 杜白一怔，旋即笑着点点头，与她一起并肩朝着宅院的方向走去。 对于此次通知没有太过意外，毕竟之前已经做了许多的准备，无论是知府的担保还是皇子的举荐，都已经为琉璃的进宫铺好了道路。 而这等新奇的东西，皇帝就算不喜欢，那些妃子们也肯定是喜欢的，吹吹枕边风，也就手到擒来了。 而这件事也算是真正为苏家的地位晋升做好了准备，只差时间的积累便能成为真正的谁也不可小觑的大家族…… 一切都朝着完美的未来前进。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最初的目标。 当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他所控制着的魇龙王的身形撤去了障眼法重新展露在空气之中，望着山脚下逐渐走远的两人，微微一笑，转而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处飞去。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完本感言 终于是结束了。 说实话因为我本人写书经验不足，本书从中后期开始剧情就有些乱了，我自己也知道写得很烂，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太监算了。 不过考虑了很久，还是坚持写下来了。 就是为了给自己这么一年的努力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我笔下的这些角色、这个世界一个还算是完整的结果。 当然，练笔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书友们或许会发现本书后面没有像前文一样着重描写感情，文青的内容也少了，风格也有一些变化，就是我在尝试不同的写作风格，试一试能不能驾驭这些手法。 目前效果来看可能不是很好，不过也算是一个努力的尝试，会在后续的新书里面继续实验，直到找到适合我自己的写作风格。 160多万字，接近800章的，感谢各位一路追下来的书友们，感谢每天为我投票打赏的朋友们，谢谢每一条评论和收藏，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根本坚持不到结局！ 新书大概在八月初发吧，也是悬疑频道，不过重点会放在鬼怪冒险之类，或许有点恐怖（喜剧），而不是像本书一样放在感情上面，换一个风格。 至于本书的后记会等以后有灵感的时候写一下，比如主角和配角们后续的生活日常之类的。 到时如果可以的话会在本书作品相关里发布，如果不能的话就去新书那里代发一下。 唔…… 总之，跪谢支持！下本新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