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昊北聆 著 关于某空中劈叉舰长刷贴吧把自己刷到崩坏3世界中的各种bug故事。(你就当真的听) 傲娇又有点小野蛮的琪亚娜? 有些高冷的芽衣? 面瘫但反差萌的布洛妮娅? 倔强而好胜的姬子? 合法又超龄的德莉莎? 古板又平板的符华? 还有八重樱和卡莲小姐姐? 这些东西…… 都没有啦!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天命才会建立啊?! 这种穿越出BUG了吧?! 楔子 我相信命运一定出了bug 黑暗。 粘稠。 没有重心。 就好像泡在死水里的鱼。 我怎么了? 身体动不了。 难受。 想呼吸。 我在哪? 我记得我好好的在床上刷着贴吧,婊策划睿智,被一群大佬刷到666以后 就没有之后了。 好难受。 想出去。 “博士!博士!” 声音好模糊 眼皮好重 “怎么了?” 光挤进来,我吃力地撑开它们,我觉得婴儿做这件事都比我容易。 “i博士!实验体ht10086生活反应异常!” 实验体?i? 渐渐,能看清了 液体,气泡,模糊的人影 我想抬手,但身体好迟钝好迟钝,就像还没充电的机器,一点点开动。 “i博士!ht10086生活反应剧烈!超出平均阀值线百分之五十四点三二!” “他醒了?” 我开始听清了,和映像中的那些疯狂科学家完全不同的温柔声音。 我总算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个博士,虽然隔着液体和玻璃,但还是能辨识清晰。 深蓝的长发卷起的马尾,紫玉色的眼睛。同样的样貌我见过很多遍,只不过是在手机里,在那条舰桥上。 “芽衣” 一堆泡泡堵住我的话语。疲惫感又盖在心头,刚才仅仅只是睁眼就耗费了我全部的气力。 又是黑暗。 但我好像听见了,空气的声音。 在黑暗中漂浮着,好像过了很久,周围像是泡沫一样浮着许多光影,那是什么? 我伸出手,却发现这片温暖的黑暗离我而去,一切又开始沉重了起来,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 再一次吃力地睁开眼睛。说实话,比一开始有力气多了。而且好像还多了一个新的功能——呼吸。 新鲜的空气刺激着我的喉舌鼻腔,我贪婪地放开呼吸,感受着这些鲜活的空气,随后就是一股子恶心,喉头一酸,吐了一片粘稠的液体,才感觉到内脏和空气接触时的狂喜。 心跳,细胞的运动,它们随同我一同呼吸。 虽然难以动弹,但是生命的感觉实在让人上瘾。 当然,这样的生机同样刺激着我思考。现在我正躺在一张床上。床好像是塑料材质做的,有些硬,但并不冰冷。数十个垫片粘在我身上,拖着长长的线路连着床边的各种机器。它们贴得相当牢靠,即使我之前侧身倾吐也没有被挣开。 眼珠子吃力地动动,发现除了天花板以外,周围的科技设备全部超出我的想象,便确认了一件事: 好吧,不是不吃不睡连肝三天导致住院是真的穿了 所以说如果这是我的命运的话,那我相信编写命运的家伙一定是个三流作家,还是只能在贴吧水贴而且没有几个人来捧场的扑街作家,否则谁会想出来在贴吧刷帖穿越这种奇葩方式啊! 意识到这严峻的现实后,我第一反应不是惊慌,也不是想要回家之类的愿望,更不是寻常那种想要登上休伯利安一振雄风这种远大理想。 而是 我刚氪的648还没用啊! 不过想想好像是活动期间,要仓检的,而且本来脸就黑,也抽不出什么好东西。 这一次,我开始认真的思考起了自己的处境。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 身体的反应一开始就很奇怪,就好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乏力,易疲。我依稀记得第一次睁开眼时对“我”的称呼——ht10086。 这真是一个让人想吐槽十五分钟再拖出去轮胎的称号! 然而还有另一个人更加让我在意。 那个深蓝长发又有着紫玉双眼的少女。 那不就是芽衣嘛! 我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到了崩坏的世界。有些慌,又有些期待,比如说缺根筋的琪亚娜,满满人妻属性的芽衣,三无萝莉布洛妮娅,作为一个死忠崩3宅,谁没有幻想过和她们的相遇? 至于回去?你见过多少穿越文的主角真正孓孓独回了?就算能回去也要拐一个回去啊! 就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我听到了气压门阀打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 我想转头,却根本动不了。 但她还是走进了我的视野。 一如我所想象的那般美丽的容颜。 雷电芽衣。 “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想回答,但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声带好像都不是自己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我只好眨两下眼睛,算作回答。 “那太好了……” 美丽的笑容绽放。 “我是i博士。” 我有些激动,我知道的,芽衣嘛,崩坏3最希望成为妻子的角色1,和琪亚娜是好姬友,常常贡献妹汁 等等,i博士?这个自称有些不对啊…… 而且芽衣怎么穿着科研人员的白大褂还带着眼镜? 而且我们芽衣也没有这种满满的呆子的感觉啊! “你感觉身体如何?能够适应吗?” i的絮絮叨叨我都没听进去,起初我以为自己的存在是奥托的一个计划产物,可当我发现连芽衣的自称和人设都不对后,我开始意识到了不妙 我瞥到了那一对丰满前挂着的 名牌,是一个以兽头为背景,镌刻着人形的奇怪图案 和芽衣一样的形象却不同的人设,不是天命更不是逆熵的标记 我突然想起来了,在漫画中确实提到过i博士,但是不在崩坏3,更不在崩坏2 那是在上个文明纪元!数万年前!!! 我,在穿越的时候是这样认为的,命运的编织者就是个三流作家 现在我才发现,这不是作家的问题……这踏马根本就是出bug了…… 第一章 人生的第一步是重要且充满尊严感的 许多名言都涉及到第一步。比如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千里之行始于 足下”;“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之类种种乱七糟的格言。 但对于我来说,行走绝对是我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慢慢走,你刚刚诞生,行动会很困难,哎,慢点,慢慢来好了。” “Prothe觉得,该实验个体存在智力缺陷,该个体花费了两个小时还无法脱离行走辅助杆,建议回罐重造。” 毕竟是被i博士像是关照幼儿般教导,还有一个相当毒舌的人工智能,这对于我这样一个拥有着成熟灵魂的穿越者是相当伤害尊严的。 夺回尊严第一步!能够走出不依靠辅助杆的第一步! 请不要鄙视我,实际上现在的我很想吐槽曾经看到的一些主角穿越为新生实验体的穿越文。作为亲历者,我不得明确重申:一出罐头就能跑能跳的绝对没在里头真正泡过! 要知道,我现在这具身体,即使是轻轻磕碰都会析出一片青黑的淤青,自己的指甲甚至软到会被辅助杆撞瘪下去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橡皮泥捏的。 “i博士,ht10086又一次丧失平衡,这是他第102次错误,最远行进记录依旧是1022米,Prothe建议放弃该个体,并标记为缺陷产品重造。” 哦,还有这个说话相当讨厌的人工智能。这家伙彻底颠覆了休伯利安上某个只会偷电的人工智障给我留下的对ai印象。这个ai不光毒舌,还会讲冷笑话!最关键的是,它的嘲讽天赋绝对破开了人类能想象的极限啊!这个ai真的没有创造者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吗?! 不过我还是得承认,当这个ai投影形象在我面前时,我还是被惊到了。 脑侧各挂着一只电光毒龙钻,即使是有些投影的虚幻,但她的怀里确实抱着某只长着打结耳朵的奇怪类兔吉祥物? 好吧,形象和布洛妮娅没有多大出入,看上去都特别喜欢吼姆类生物的样子。最关键的是这个ai好像还比布洛妮娅高一点!而且好像还有胸! 虽然和i博士的差距就好比早餐煎蛋汉堡与牛肉汉堡之间的鸿沟一般。 身体在训练,而脑子却在想别的,这对于我这个“新生儿”来说是相当严重的错误,仅仅只是一个分心,就失去了对脚踝的操控,下一刻,天旋地转,就算我抓着平衡杆也没有半点帮助。因为我的双臂还是一团棉花般的力气,就连抓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噗。 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整个人扑在一片柔软之中,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薰衣草香。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这这这这这这 “哎呀,都说了不用勉强的,难道看到我怎么走,就像立刻学会啦?” 不不不,i博士,您您您的欧欧欧 请不要骂我丢人,作为一个曾经的大魔法师,这可能是我诞生以来接触的除了母亲奶奶外婆以外唯一的一个女性。 这跨度太大了吧? 我我我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就就就就 但是真的好软比刚被太阳晒过的天鹅绒枕头还要松软、还要香 “哎?脸怎么这么红?难道免疫机能出问题了?” “i博士,Prothe并没有检测到ht10086有任何免疫系统出现异常,只是大脑皮质分泌了大量荷尔蒙,简单来说就是这只雄性造物对您fā qíng了。” 这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ai。 “哎呀,Prothe真是的,他不过是个出生了五个小时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正常的生理反应啦。” i博士并没有把Prothe的话放在心上,又把我往里搂了搂。 唔姆好大,好软,好闷 “要吃点东西嘛?练习了那么久,应该饿了吧?” 在那对饱满和臂弯里,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哦,请注意,我那时是无法讲话的,即使我有清晰的思维,但我还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连站甚至都站不稳,更不要说用声带发出标准的发音了。最多不过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含糊声。 不过被i博士扶到床上时,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明明没有其他人啊…… 第三章 鼓掌~休伯利安第一次非全员见面大会~ 请让我吹一波自己的身体协调能力,又花了三个小时,我总算真正可以摆脱辅助杆行走了!现在,我正站在五十米的终点处,双手叉腰,很得意地看着那只虚浮着的ai。 呵!说我是缺陷品?看好了!我已经会走路了! “哦!很棒呢!” 这是i博士。 “哦!哦!哦!” 接着鼓掌的是被罚蹲在墙角的Kev哈士奇Kasna。 “i博士,Prothe并不觉得行走是值得夸奖的,而且他诞生的目的并不是像猴子一样表演给我们看他新的行为模式。” 啊,这只毒舌ai就是Prothe,仅仅这一句就将我的情绪再次打入低谷。 啊,我身为宅男的雄心壮志居然败给了区区“学会行走”上? “哎呀,Prothe太严格啦,慢慢来嘛。” “就是就是!” “Prothe认为,该个体在学习行走就花费了将近小时,但我们制造他的目的并不是让他像人一样行走那么简单,i博士。” i的小嘴颤了颤,细眉好似褶皱的柳枝。 这也同样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很明白,自己是从培养罐里捞出来的,我到现在所见过的世界不过是这一个十几米的房间。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诞生在这。 他们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崩坏能实验?圣痕测验? Kev看到自己的爱人陷入了沉思,便想岔开话题: “哎呀,Prothe,你看i都——” “Prothe建议你闭嘴,并且向i博士建议和这个类人猿分手,否则i博士的后代一定会因为基因污染被拉低智商。” “喂!这么说太伤人啦!” “唉?唉!后后代什么的呜”完全不同于某只哈士奇的龇牙咧嘴,i博士则是满脸红霞,先前的困扰被这一刻的娇羞驱赶得一干二净。 我觉得这只ai可能将她百分之十以上的计算量放在语言逻辑上了。 又是门打开时的气压,响进来了趾高气扬的脚步,带着优雅而坚定的旋律,踩在我的心上,仅仅只是脚步,就将我的心跳牢牢控制。 谁? 回头,看到了一个披着酒红色直发的高挑女人。她的身段挺拔,黑色旗袍勾勒的曲线是那么的火辣诱惑。双眼也是酒红色,有着一丝丝慵懒,但更多的是那强横地无视周围的一切,扎在我身上的高傲。 姬子?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却完全没有那个酒红色女子的强气,紧紧跟着她的影子,她的身材很纤细,几乎看不出什么曲线,但却有着一双线条迷人的双腿,但她将这些蜷缩着,勾着背,只敢将那一头藏青色的马尾留在他人的目光之下。 我有些不敢确定,但这个人确实很像符华。 “哟,i。” “hiko” 站定的两个女人直盯着彼此,目光交锋。 我夹在中间,有些懵。 这算是休伯利安全员第一次不完全见面大会? 但是气氛好糟糕啊。 被i称为hiko的女子单手叉腰,头颈微微扬起,她的嘴角张扬着狂傲的弧度,只是这样站着,我就感觉到难以呼吸的气压摁在心头,还以为被扔在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你来干什么?hiko?”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i,冰冷,拒人千里之外,虽然我只认识了她不过小时,但这样的冰封俏寒让这个披着白大褂的女子腾起了坚冰般的傲寒。 一个是沸腾的岩浆,一个是窒息的零度。 “我来看看新的兵器。” hiko的话没有敬语,更没有请求,就这样扔出来,带着“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气势。 说完,那双黑色的高跟鞋转向了我。 “就是这个小姑娘吧?” 诶? 兵器?我?还有小姑娘? 也许是我的懵逼的表情切中了hiko的笑点,让她扶额长笑,那对饱硕也随之不断颤抖。 “什么吗?你连镜子都没给她照吗?她都没认识自己啊!” 套着白大褂的柳臂抬起,拦在hiko和我之间。 “这不管你事,hiko,他还没调试好。而且,他是男生。” 听了i的话,我看到hiko明显的愣了愣,就连一旁蹲着的Kev都喊了起来:“啥?男生?她是男的?” 喂镜子在哪?好好奇啊! 不过,好像头发确实挺长的,都垂到肩膀了。 “哧———哈哈哈哈哈!什么嘛?i博士你的品味居然是伪娘?” 毫不掩饰的大笑浸透着满满的嘲讽。 “这种样子?战士?这是吉祥物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到i博士的小手轻轻握起,颤抖着,发间藏着的双眼带着一丝利气,细小但尖锐无比。 “请出去,hiko少校,实验尚未完成调试阶段……” “不需要了,i博士,现在没有时间再给你调试了。我现在就要他。” 毫不留情,单方面地决定了我的去处。 “不行!他还不会说话!” “不需要,只要他有耳朵就行了!” “那” i还想说,但这一刻,hiko的脸色出现了不耐烦,她撩起自己酒红的长发,甩到身后。 一双杀意闪现,仅仅一瞬间,我就看到i博士仿佛哑了一般,不动了。 她害怕了,毕竟i只是个研究人员,怎么可能见识过hiko那般久经沙场的杀气? “啊哈哈,抱歉抱歉,hiko少校您继续,我和i还有任务,之后Prothe会向您提供信息的。” 这一刻,Kev站了出来毫不顾i的挣扎,将她一起推出了这个房间。 “等等。” “啊,什么事?hiko少校?”Kev转过头,但谁都能看出来他笑容中的勉强。 “你小子,挺不错。”打量了一阵,hiko扯了个微笑,但Kev的笑已经撑不住了。 “谢谢少校赏识,那我们先离开了。” “滚。” 房门匆匆关起,现在这儿就只剩下我,一个毒舌ai,一个低垂着脑袋的少女,还有我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 好想跑啊……好可怕怎么破? 我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蜷缩在角落里的,疑似符华的少女。 但她连头都没抬 一只手握住我的下巴,一疼,我被强迫着抬头看着那双侵略的酒红瞳。 “看着我小子,我不允许你害怕。” 带着丝丝酒气,她的话撞在我脸上,那对饱硕立在鼻尖前数厘米前,让我躲也不是,凑更糟糕。 “好好看看你自己。” 这么说着,她的另一只手探进那双饱硕中 妈耶太有冲击力啦! 然后她掏出了一个镜子,摆在我面前。 还没从晕乎乎的状态出来,这次我看到了一个更有冲击力的画面—— 这是我? 这真的不是画女硬说男吗?! 好像有点熟悉啊…… 这好像户冢彩加啊!只不过发色和瞳色是黑曜石般的颜色而已。 可就在我还处在双重震惊时,那只镜子狠狠撞在我的脸上! 是的,撞,镜子的碎片一块块切进我的脸颊,随后又是一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我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撕开了一般,捂着脸的手一片血腻,我鲜红的视界中,全是倒在地上的血流。 “记住。” 一只手抓起了我的头发,头皮的撕裂感让我尖呼。 “闭嘴!” 一巴掌,我感到脸颊高高肿起。 随后,那张戾气蓬发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i说,你还不会说话。 这很好,我只要你能听话就行。 记住,我不需要吉祥物,我需要兵器,对抗崩坏的利剑!” 她松开了我的头发,我跌倒在镜子碎片中。我看到原来秀丽的小脸被三道伤痕纵横噬咬,破坏殆尽。 这就是我,bug般的崩坏穿越。 第四章 所以说习惯能改变人的啦 逐火之蛾,是为了抵抗“崩坏”,挽救文明覆灭悲剧的组织;也是人类最后,最强大的反抗力量。 士兵,科学家,他们都自发地组织在一起,为了人类最后的命运而奋力挣扎着。 也许就只有到这样崩坏的最后时期,人类才会放下彼此间“人种”,“宗教”,“阶级”这些可笑的矛盾,真正地融合在一起。这儿也许很肃穆,很严格,但也是人类最温馨的聚集地。 但现在却有一个地方,就连“逐火之蛾”的人员也不敢轻易涉入。 那儿是“第五训练场”。 “第五训练场” 那是“逐火之蛾”使用频率最少的训练场。 它的名字很普通,不像其它的诸如“玄武训练场”之类的玄幻,也不像“拯救世界战线训练营”一般的恢弘中二,但他却始终是“逐火之蛾”最让人恐惧的地方。 因为那是“第五队”的训练场。 而今天,那个复仇的恶鬼,带着她的簇拥们,披着浑身的腥气回来了! “继续啊!怎么了?就这点本事吗?!你们两可真够废物的!不!废物还能循环利用!再不济也能送到厕所里催化!你们连送进厕所都不配!” 每个训练营都是一样的,可以观察到内部训练场面,能听到他们的训练方针,以此来刺激每个训练营之间的相互借鉴进步。 而唯独这儿,没有人敢凑得太近,因为所有人都怕被暴露在怒火之下。 只因为一个人—— “逐火之蛾”最强——hiko! “那里面两个孩子是谁啊?” “不知道,两个看上去都没有15岁。” 有胆子的就围在第五训练场几米外,伸着脖子去瞧,但实在没胆子靠过去。 现在的训练场内,都是第五队的人,还有两个生面孔,是一对只能被称为“孩子”的幼稚少年。 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hiko,仅仅只是一只手,就让他们跪在地上干呕。而在周围站着的则是其他第五队的成员: 背着骑士长qiāng,带着黑色鸢尾花的独眼少女——cecilia。 背着五根短矛,全身缠绕着铁链的矮小少女——terisa 始终挂着戏谑笑容,全身穿着黑色丧服,提着巨型镰刀的少女——Ritta 还有人想接着看,却被Ritta媚眼如丝地扫了一眼,就慌忙逃离。 他们可以面对帝王级的崩坏兽毫不动摇,但却不敢在这多停留几分 仿佛着四个女子,是这个世间最恐怖的怪物。 “喂喂,她们是在训练新人嘛?” “应该是吧……看上去那两个孩子是想要成为战士,所以去找最强的小队。”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啊,可惜啊,不知道那两个孩子能不能活着从hiko手中站起来。” “可以的吧,你看之前那个苍蓝头发的少女,眼神死寂,只有那种全家覆灭的刻骨仇恨才会有这种死人般的眼神。还有一个短发女孩,你看她的脸啧啧,真是可惜,要是没被毁绝对是咱们基地最美的一朵花。” “得了吧你走了走了” 围观只是人类最古老的兴趣而已,终归会消散,不论是不是崩坏的末世。 但只有一个人留了下来,披着科研人员的白大褂,戴着土气的眼镜,那双小手因为激动紧紧攥起。 默默地,看着这场虐打完毕。 第五队训练场重新运作了三天。 而三天,对于生活在崩坏的人们来说非常宝贵,能够适应许多事,也包括“第五队”回归这件事。 也许第一天还有人兴致盎然地看着hiko虐打新人,但现在已经没人感兴趣了。 特别是有人知道那其中的疤脸少女还是个“兵器”,而且还是个雄性后。 “三疤”,这个名字不知怎么,在“逐火之蛾”里传了开来,几乎每个人都知道那是谁,所有人在经过“第五训练场”时都会带着嘲讽地看着那个“兵器”。 为什么。 因为他是兵器? 不,对于hiko来说,那是柄需要打磨的兵器,但对于其他人不是第五队的人来说,则不是这样。 “逐火之蛾”的许多科研项目都不是秘密,比如说兵器计划。 这个计划早在崩坏降临的时候就被科研协会提出,构画了无数的蓝图,尽管粗犷杂乱,但确实凝聚了最多的科学的心血。 直到第一头,也是迄今最强大的崩坏兽,唯一以命名成为了最高威胁等级的存在——“昊天”,被以一个国家存在为代价击败后,这个计划露出了它疯狂的一角。 从一年前开始,上万具人工胚胎投入实验,都以失败告终,直到i博士这个在物理,生物技术方面的绝世天才接手了这个计划后,计划才初露曙光,直到最近,才得以成功。 ——ht10086。 当然,这种“成功”也只是对大部分人来说。对于i博士来说,她始终觉得应该将ht10086培养出成熟的价值观念才算真正成功。 但“逐火之蛾”并没有任何人愿意接受她的建议。确实,i博士是个天才,但她实在太小心了,年轻人,缺少太多的经验,尽管她提出了弥足珍贵的理论,使得实验能够成功,但实际操作还是基于大量的研究权威身上。 没人会在乎“年轻天才”的“保险措施”。 所以,尽管没人会特意去看,但路过“第五训练场”的人却越来越多,他们都很乐意看到“兵器”被“锻打”。 不,也许对于更多的普通人来说,那不是“兵器”,而只是“崩坏”的产物。他们不知道实验的过程,但知道那源头是毁灭了数个国家的崩坏兽。 那还要知道什么过程呢?它就是崩坏的产物,不需要任何解释。 所以,很多人开始带着“复仇”的心态来路过,来看“表演”。 有的时候,看到“它”被打得倒地吐血,甚至会有人发出欢呼,掌声,抱着孩子的妇女会流着欢欣的泪,懂事的孩子也会指着那个痛苦的“兵器”,奶声奶气地喊着:“报仇啦!报仇啦!”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三天。 直到这一天。 当“兵器”一瘸一拐,背着另一个瘦削的少女走出训练场时,一个被咬了几口的饭团丢在了他脚下。 “喂!三疤!我看你挺饿的,要吃吗?” 顶着三道疤的少年站在那,他背上的少女颤了颤,似乎想要下来,但好像没什么力气。 这样子,却更让人兴奋。 这儿有个虚弱的“崩坏”,而想当英雄的人永远不少。 所以他们堵在了这儿,少有的甬道,前后夹击,他们想要享受一下英雄般“碾压”的kuài gǎn。 “喂喂,不愧是‘崩坏’啊!连人类的食物都不吃!” 有人指着站着的“兵器“笑了起来,同样,引起一群附和。 “要不这样吧!你吃,我们只打你。你不吃,我们连你背上的人也一起打!” 恶言,恶意,因为这个世界的崩坏,早已在每个人心中酝酿发酵。 “兵器”仍然傻傻地站着,而他背上的少女好像更加害怕了,紧紧缩在了他的背上。 “快吃啊!吃啊!” 笑声,掌声,拍子打了起来,喧闹也一起响了起来。 “吃!吃!吃!” 没人看得到少年的脸,但都可以看到,他的膝盖开始弯了下去,很慢,很清楚。 “快吃!快跪!快吃!快跪!” 畅快的笑声更加响亮,只是因为一件事:“崩坏”在向他们下跪! 一只膝盖,终于触到了地。 哄闹到达了顶峰,有人掏出了偷偷带来的铁棍,他们嫌他跪得太慢。 可就在这一刻,一个冰冷仿佛冰山的声音挤了进来,就好像极不识趣的冷水浇在所有人头上,可人们却在第一时间没敢出声。 那是i博士。 “够了!” 这个戴着眼镜的弱女子站在“兵器”面前,张开双臂,就好像护犊的母鸡,面对人群,毫不退缩。还有一个白发男子也走到了她身边,手里拎着两根铁棍,闹得最凶的两个“英雄”却倒在那捂着手腕哀嚎。 女子冰冷,巍然不到动。 男子活动着手腕,默不作声,只有一对铁棍闪着寒光。 他们的身后,则是背着少女的“兵器”。他也同样仰着头,望着迎着光的二人。 “他有名字。” i博士的声音不响,但清晰地打进了心里: “他叫即墨。” 第六章 讨论女孩子的年龄是个禁忌呢 西垂的斜阳,水晶般闪耀的云空,还有脚下炫美灿烂的城市。 纤长的战舰上,一个顶着三道疤痕的少年坐在甲板上,白色的水军帽斜扣着,脑后还扎着一根小马尾,白色的军服很没形象地披着,腰带也露出了一截,吊在风里。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瓶刚才自动售贩机里滚出来的Vita柠檬茶,时不时抿一口,发出舒爽的叹息。 在这个夏日的傍晚,迎着惬意的凉风 “舰长大人。” 呀,一口柠檬茶,赛过活神仙啊! “舰长大人。” 脚下的都市灿烂生辉,人类的文明璀璨凝聚在这片钢筋水泥之中,它是多么的美啊! “即、墨、舰、长、大、人!” 身后咬牙切齿的声音终究打破了美景,名叫即墨的少年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一双没干劲的死鱼眼先摆了出来,回头看向身后仪态端庄的女仆,拖着音: “干嘛呀,丽塔酱?” “舰长大人,在长空市检测到崩坏能爆发反应,总部怀疑是第三次崩坏的前兆,接到了极东支部的指示,立刻前往长空市进行战斗。” “哈——好麻烦啊,休伯利安可是在香港哎,就不能找其它近一点的反应小组嘛?” 即墨喝着柠檬茶,满脸不爽。 “舰长大人,我们就是离长空市最近的小组。” 女仆微笑着打破了这个不负责的舰长偷懒的幻想。 “唔嗡真麻烦……”即墨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实际上少年的皮相很好,头发也是乌黑透亮,小脸看上去很像一个漂亮的女孩,但是那三道疤痕却给他带来了些许狰狞。但不影响他全身上下自带的懒惰感。 现在就连女仆自己都在暗自腹诽了,为什么总部会把自己指派到这个空降休伯利安的舰长身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干劲,对人生的唯一要求就是有足够的Vita柠檬茶{而且对手工调制的红茶没有半点兴趣!这简直就是对女仆的侮辱!},长相还有那三道破坏的伤疤……连花瓶都当不了。 难道是削无量塔姬子的权?女仆甚至想到了这,但很快否定了,毕竟“那位大人”并不会关心一部战舰的所有权。 “喂丽塔酱。” 一愣,发现舰长的脸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微微吓了她一跳,回过了神。 “是,舰长大人,要通知姬子大人回舰吗?” “啊呀啊呀,看来你刚才果然开小差了啊丽塔酱,这可不是合格的女仆啊。” 即墨眯着眼,贼笑的样子让丽塔的额角悄悄绽起一个“井”字,但是女仆的端庄可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打破。 “舰长大人,实在抱歉刚才走神了,请问您刚才问了什么?” 如此严肃的回答想必也没法让这个家伙随意扔节操了吧。 “哦,”果然,即墨的神色有些失望,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可供娱乐的机会一般。 呵呵,丽塔大人的滴水不漏怎会被你这毛头小子给攻破?女仆在心底悄悄叉了会腰。 “就是问一下,长空市从出现崩坏高能反应到现在多久了。” “已超过小时了。” “这样啊,那先让休伯利安调节好驱动能源再去吧,反正人死得也差不多了。” 懒散的声音,却冰冷到极致。 丽塔突然觉得,有些冷。她看了眼这个舰长,这个名叫即墨的少年,却发现他满脸写着无所谓。 “丽塔酱,去通知船员吧,先不用通知姬子了。” 少年喝着柠檬茶,太阳在他眼中最终落下帷幕,黑夜降临,为脚下的繁华城市增添了炫彩的光芒。” “舰长,看到姬子大人了,她好像在和一个男性?” 丽塔接到了船员的通讯,禀告到。 “哎?和一个男性?” “是的,舰长大人” “嘿嘿嘿,这个大龄老居然还能钓到男人啊!走!丽塔酱!通知舰队立刻赶到姬子身边,破坏哦不对,是通知她去解决崩坏啦!” 看到少年脸上洋溢的笑容,丽塔觉得整艘船都是这家伙随手乱扔的节操 把战舰的指挥权交给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嘛? 很难得的,丽塔开始在质疑那位大人的决定了。 “还有,舰长大人,请不要叫我丽塔酱,就外观上您应该称呼我为丽塔姐或者女仆桑。” “唉?丽塔酱你是在承认自己老了吗?” 微笑,微笑,微笑。 “就资料而言,我比你年长一点点,18岁的即、墨、小、朋、友!” “好哒丽塔酱!知道啦丽塔酱!啊疼!喂喂!我的柠檬茶!啊不!——-” 看着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后消失的饮料瓶,丽塔觉得今天的天气很爽很美好。 第七章风花雪月正是......醒醒该搬砖了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幽蓝。 眨了眨眼睛,逐渐看清了,是浸在夜色里的房间。月光从遮着轻纱的窗里漏进来,朦朦胧胧地在地上抹了层珠玉胭脂。 很安静,我能听见周围机器的嘀嗒声,很轻微的运转着。 我又在被研究了吗? 想抬手,却发现被什么压着,侧过头,看到了一个枕在我手臂上的少女。她的脑袋上还缠着一层纱,原本扎起来的长马尾此刻已经散了下来,月光正好打在这片苍蓝的发丝上,似一温薄暖的头纱。 哦,想起来了,我是要将她背到医院来着,所以这儿其实是医院咯? 这一刻真的很安静,也很美,这个名叫hua的少女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我的手臂能感觉到她平稳安逸的呼吸,有些痒,有些暖和。 好乖的感觉。 我很明白这个少女就是符华,她在游戏里有着诸多称号:“班长”,“仙人”,“符华上仙”,“第四属性”之类种种,都是因为她在游戏和漫画中的强大而来。 但是在她的故事开始前,五万多年前的她,原来也是个会害怕,会哭,会受伤的女孩啊。 莫名地,抬起了手,我的理智还没反应过来,我的手就已经悄悄地盖在了她的头上。 哎哎哎?这这这我的手什么时候跑上去了? 不过头发好柔软啊,感觉就好像手自己会从上面滑下去一般柔顺。 呀,感觉,耳朵有点烧 “唔”细细轻鸣,hua抬起了头,看到了这个少年已经坐了起来,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hua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还搭在他的臂上,细密的嫣红飘出脸颊,hua忙站起来,退了几步,房间里响着她慌乱的脚步,一会,又安静了。 我没敢去看hua的脸,因为我相信自己也红得厉害,不敢再去看,只好僵着脖子看月亮。沉默之间弥漫着的都是无言的尴尬。 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那个”” 同时的转头,同时的声音,同时的话语,还有同时的脸红。 ““”” ““你先说!”” 又是同时,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烧起来了,而那边的hua更是背起了手,把脸转在了一边 啊好像更加糟糕了。 该怎么和女孩子说话啊……好紧张怎么办?我该怎么说?会不会让她难堪不知道怎么回答?会不会让她开始讨厌我?会不会 真够丢人的啊……在各种思绪打仗的时候,我也更加瞧不起自己了。 “那个” 率先开口的还是hua,她的手指绞在一起,嘴唇抿成一条线,像是在鼓励自己一般深呼吸,我看到那面平板撑了几次,然后,一双精目圆睁,就好像要打架一般盯在我身上,一副宣战的样子气势汹汹地蹦出了三个字: “谢谢你!” 然后,在我反应过来前夺门而出。 看着一摇一摆的房门,我愣了半晌,才挤出来一个字: “哈?” 这道歉方式可真够有针对性的啊。 我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来,门又打开了,进来的却是i博士。 “看来小年轻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这个时候的她脸上带着些许轻松的笑意,但是她的黑眼圈却清晰地描绘出了她的疲劳。 “身体应该已经恢复大半了,不用担心,你的身体有着相当强大的自愈能力。” 哇,我这么厉害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呵呵,别惊讶,我给你起了个名字,即墨,你看怎么样?” i博士从病床前翻过名牌,我便看到了这两个字。 这算是我的新名字咯? 莫名其妙地,觉得眼睛有些酸。伸出手,拿过这张姓名牌,反复地看,反复地念着。 “喜欢吗?” “嗯,”我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努力露出微笑。 “说话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 “也没有,很舒服。” i笑了,摸着我的脑袋,就好像是一个母亲。我闭起眼睛,享受着少女温暖的手心。 “对不起。” “唉?” 我疑惑地睁开眼。 “你——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她,才点头: “武器,是吗?hiko说的。” 我看到i的眼睛红了起来,又看到她摇摇头: “不是,这不是意义,虽然你被创造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保护人类的利剑。” i坐在了椅子上,握着我的手,在抖,“那些人我很抱歉,但他们痛苦地太久了。” 我想摇头,却被那双玉手扳住了。 “别摇头,他们确实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 这个时候的i博士,没有初见时的温柔,也没有面对众人时冰山般的气场,有的只是深深的疲倦。 我突然明白了,这个时候,我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听着i博士的倾诉就好了。 “你背回来的那个女孩,你知道吗? 她叫hua,是沧海市唯一的幸存者。 哦,你不知道沧海市吧,那是一个离这儿很远,很美,也很繁华的地方,那儿的人是这儿的数百倍,但崩坏降临后,几百万人的城市只剩下了她一个。 她的父母在她眼前被生生撕碎,也许是运气好,没有崩坏兽发现她,但是当hiko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蜷缩在那间布满秽物的衣柜里。如果不是检测到生命信号,当时就将她当作死人处理了。 但是hiko看中了她眼中的空洞,将她带了回来,她说那是仇恨,我不懂,但这些都是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悲剧中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一块碎片。” 我呆住了,我第一次听到符华这样的过去,这些,都是游戏,漫画,里没有的。 我开始明白,崩坏,真的,很残酷。 第八章 所谓厨艺是要经过时间的淬炼的 i博士说了很多,说了她熟识之人的痛苦,也说了她亲眼目睹的悲剧,但是她的一句话却让我记了很久很久: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们,我只恳求你不要恨我们。” 也许我是所有穿越者里最丢人的吧,但是,在那双流泪的眼睛中,我失去了所有可能会让我愤恨的理由。 现在的我是一个试验品,是一个“兵器”,那么就让我做好这个角色吧。 而让我下定如此可笑决心的理由:仅仅只是“创造者的眼泪”而已。 是因为她的恳求?是因为她的哭泣? 也许,是因为她眼中透着绝望的悲伤吧。 在那天以后,我开始刻意避开人群,i博士也向上方申请了一间保密的训练场所,而我,则“光荣”地住到了这间为我准备的“宿舍”。 “进攻!进攻!进攻!你是不是没吃饭?!” 训练我的依旧是hiko,她将hua也一起带了过来,还有第五队的其他三名少女。 也许是我的错觉,hiko的“训练方式”稍稍正常了些,至少不再那么极端了,而且她训练我和hua的时间也缩减了一半,剩下的时间交给了另外三名少女。 三人算是各有所长,但能够感觉得到,她们在格斗技上只是各有专精,不像hiko一般精通所有技术,又拥有超强的战士直感,至少在面对她们时,感觉要轻松了很多。 但要论及进步的话,我觉得hua走得比我更远吧。 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她哭得次数越来越少,以前的她被打倒后总是会涕泗横流,但现在的她会擦去嘴角反呕的酸液,倔强地抹去眼角的泪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摆出一个拳架,然后再被锤翻。 但已经开始慢慢有了那个古板战士的影子了。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与hiko的徒手搏击结束后,三女便会教授我们各种武器的使用方式,对于hua,则是各种寻常武器的讲解,自从她看中了拳套这种武器后,便被引见给了一个武术大师,而对于我,可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我必须得每天学会一款qiāng械的拆解与拼接,并且必须得在三天内学会盲眼拆解。 这可不是曾经的那种还用子弹的“老古董”。 “高斯步qiāng”知道吗? 22根链接螺栓,三种瞄准器,近中远三程集束器,后座缓动器三十二块零件,核心电源还能炸我是真的不明白究竟是哪个家伙发明出来这么繁琐的东西,居然还没有退环境?这种高精密仪器东西出一点差错都是要命的,居然还是标配武器?! 但是被Rita含笑拿着镰刀抵着脑袋,我就算有万分不满也得吞进肚子里,含泪背零件。 顺带说一句,整个第五队我最害怕的不是hiko,而是这个整天挂着优雅笑容,却穿着丧服的Rita。她绝对是这个设施不,可能是仅存的智慧生命中最腹黑的了……就算是俯卧撑也会在我的身下放一根口红,只要身上有一点痕迹就会接受惩罚。 不是虐打但更加我只遇见过一次:她脱下鞋子,将脚放在了我的眼前,勾着脚趾头浅笑妩媚,手里的镰刀将我的下巴一点点往她脚趾上送 要不是cecilia正好进来,恐怕我得奉献出我舌头的第一次 当然,武器不光光还有qiāng械,我还得学习各种武器的使用方式,对于一个“兵器”来说,必须得精通所有武器。 所以,我的宿舍来了更多的人,从一qiāng百里开外的“神qiāng手”到北辰一刀流的“免许皆传”,我都得经历一遍各种花式虐打,我的睡眠时间被压缩到了四小时甚至更少,以至于有的时候,刚睁眼就看到hiko的拳头直直印来 但是不得不说,我被“锻造”的越来越像一把“锋利”的武器。 但有一件事却成为了这样的生活中少有的笑料。 在一次午饭时,我熟练地掏出一根“牙膏管”,而hua则递过来了一个漆盒。 “你应该试试正常的饭食吧,虽然这种营养液很容易吸收。” 这让我很感动,哇,符华老祖亲手做的饭!哈哈哈哈哈哪个舰长有这样的福气?! 可我一打开盒子,立马关了起来。 “hua……这什么?” “煎饺啊。” “” 再次打开盒子,看着里面各种扭曲漆黑的炭块…… 咕 “你不吃吗?” 看一眼旁边清澈的湛蓝双眼,再看看她盒子里同样的焦炭 也许只是卖相糟糕些呢? “那我开动了?” “嗯。” 同样举起筷子,同样的焦炭,一口 后来在医院睁开眼睛后,看到隔壁同样躺着面如菜色的hua,顺带也听见了医生的嘀咕:“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食物中毒的?” “hua,你第一次做饭?” “抱歉没想到那么难吃” 第九章 从一开始就在下雨呢 人类之所以能够站在生物的顶峰,我想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超强的适应力。 你要是告诉五个月前的我说我要成为抗击崩坏的重要武器并且要接受昏天黑地惨无人道的训练我也不会信啊摔!曾经的死宅居然能遵守一日三餐而且还能在五分钟内咽下粗糙的罐头这种事情漫画里才有吧摔! 抱歉我只是想好好吐槽一下把我扔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命运罢了。 “即墨,怎么了?” 今天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个月,我现在也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呆在“宿舍”里接受训练,而是被编进了第五队,一同登上了武装直升机。 问我话的,则是cecilia,戴着黑色鸢尾花眼罩的独眼少女。 “啊,抱歉,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说说看?”似乎引起了兴趣,cecilia挽了挽金色的长发,在发丝起落间。我看到了她脖颈上狰狞的伤疤。 “就是觉得五个月的训练后就送上战场……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这个疑问在hiko面前是不敢说的,但是我依旧还是有着不小的害怕。 这毕竟是真实的世界,而我却完全没有见过真正的“崩坏”。 心里不打鼓,是不可能的。 “h,这是正常的啦,毕竟我们的战士更迭太快了o{ ̄◇ ̄}○”cecilia吐了吐舌头,“你知道我第一次上战场是什么时候嘛?” “请说出你的故事。” “你这家伙还挺有意思的。”cecilia眨了眨眼睛,“{?;lt;}大概也就是一年前吧。崩坏兽降临,我在家里捡起了骑士qiāng,然后就是我第一场战斗了。”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就是第一场战斗的纪念品。” “抱歉” “没事啦,我比任何人都幸运的多,我父母健在,恋人也好好的。” “恋人?” “对呀。是个高高帅帅的男人呢!我同学哦?^▽^?。过段时间,等我们都有空的时候就举行婚礼啦,这可是崩坏后的第一场婚礼呢,你来吗?” 这个时候的cecilia就像个小孩子,开开心心地期待着曼妙的婚礼,我突然觉得外面狂乱的风雨也变得温情了起来。整个机舱内也不再冷冰冰的。 “一定,一定。” 甚至,我开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所以嘛,不要紧张啦,区区崩坏兽而已。”葱白的手指轻敲了我一个脑瓜嘣,“别担心,情况再糟糕也有姐姐罩你啦。来,叫姐姐。” 真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怎么搭建的,极其跳脱啊。 但是,心情确实轻松了下来呢。 “你不是有一个妹妹了嘛?” 我指了指另一边打盹的terisa,小小的女孩蜷缩在那边,但双眼却悄悄隙开了一道缝,望过来,见到我在看她,又连忙闭上。 “嗯……我让她叫我姐姐,她就叫了,所以她就是我妹妹啦{ ̄? ̄}” 怪不得,一个金发一个紫发,高度和海拔的差距还特别明显…… “总感觉你好像在想什么失利的事情{ ̄? ̄}” “并没有,cecilia姐姐。” “嗯~乖~{^▽^}” 果然,角落那边发出了噗嗤一声。 “全体注意,已接近崩坏源a772号,全员作战准备!” 广播里响起了hiko的声音,周围封闭的舱壁突然逐渐“透明”——看到了: 城市的废墟。 无法散去的灰尘遮蔽着天空。 还有在城市间时不时冒出头的紫白花纹。 看来已经不是轻松的时刻了…… 不由自主,又咽下了一口唾沫。 “准备好了吗?” cecilia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却变得浑如钢铁。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准备好了。” 大雨,滂沱。 而脚下,则是这个世界对人类的报复。 死士,感染了崩坏而成为以tú shā人类为唯一目的的生物兵器。 崩坏兽,在崩坏聚集下诞生的怪物们,以覆灭人类文明为最终目的。 这些所谓的“设定”,在我站在直升机上,看到这破灭的城市之后,才真正理解了这些“设定”真正的恐怖。 在城市间到处都是崩坏的颜色:低空盘旋,苍蝇般四处搜寻的突进级;行进在城市间,足有三四层楼高的战车级;缓慢爬行,却抱着巨大球状岩石的弩炮级;还有在城市远处,偶尔出现在缝隙间的硕大盾牌。 “看到有哪些了吗?” 我知道,cecilia在考我。 我扫了眼废墟,觉得头有些晕: “弩炮级,22头,战车级,12头,突进级,100头不,125头;死士”我再看了一眼地上密密麻麻的黑点,“约有千名以上” “2212头死士,158头突进级,你还是不熟练。”cecilia摇摇头,又指向远处藏在废墟间的盾牌:“还有圣殿级崩坏兽,至少三头,这样的数字差,一旦报错,就是团灭的后果。” “这样的规模至少能团灭掉6支突击队吧。” 脑袋被拍了一下,cecilia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胆小鬼,我们可是整整一个团,不仅仅是第五队而已哦。而且相信姐姐我,相信我们,相信你自己。” 她的笑容开朗,阳光,铺面而来的雨水也无法抹去她带来的勇气。 “了解!” “好,记得作战目的么?” “协助hiko等6名队长率领的刺杀小队刺杀圣殿级,适当剿灭战车级与弩炮级,行动必须在一小时内完成,九点整准时开始。” “现在几点。” “早上6:12。” “所属队伍?成员?” “第五小队支援组,队长cecilia,队员terisa,hua,我。” “很好。”cecilia的手很温暖,帮我把垂下来的头发挽到一边,很温柔。 “行动开始。” 踏! 水花轻溅。 瓢泼大雨打在作战服上,实实地仿佛弹珠,噼里啪啦地响。 战术面罩挡去了遮住视线的雨水,标出了雷达标记的路线,也提供了一定的夜视和红外线功能。 但即使能通过电波工具交流,也会尽量不使用,一切只为隐蔽。 cecilia忽然抬起前臂,握拳,几乎是下意识,瞬间找好了隐藏点。 稍稍抬头,双刀使一名,镰刀使两名,弓手一名。 cecilia指了指terisa和hua,拇指食指围圈,又点了点我,指了指四处张望的弓手。 无言地点头,我摘下了背上的archer,静静地匍匐在水泥钢筋的废墟之上,cecilia向我比了一下十,三人迅速消失。 十, 身上的作战服变幻成了水泥的灰白,我放长呼吸,静静地从瞄准镜里盯着那名弓手。 九, 死士化的人类都会被改造成少女般身体,只是因为这样的生理结构更利于崩坏能的吸收运作。弓手的脸颊在瞄准镜的放大下近在咫尺。 , 它布满裂痕,就好像破损的陶器,空洞的独眼反射着天空和雨水,漫无目的地移动着。 七, 它忽然动了动,眼睛转了过来,和我撞在一起,我的手指几乎在那一刻紧紧扣在了板机上! 六, 它发现我了吗? 五, 对视,不,或者说仅仅只是我在看着它。 四,三, 它没有发现我吗?只是看过来而已? 二, 它的眼睛好像磨光的玻璃珠,好像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未知,很漂亮,很美。 一, 深呼吸。 砰! archer狂暴的后坐力直直将我掀起,而那个弓手则在一瞬间被电磁炮粉碎了头颅! 在这一刻,cecilia从天而降,巨大的骑士qiāng将双刀使直接劈开。terisa舞动着铁链,锁住了一个镰刀使,将它扔向cecilia,同样将它刺穿在骑士qiāng下,而hua则是直直跳到最后一只镰刀使头上,纤长的双腿使出绞技,手中的电磁手炮对着头猛轰! 一qiāng!两qiāng!三qiāng!直到打空一整个dàn jiā。 我看着她的脸逐渐狰狞,看着她骑在那失去头颅的死士身上继续发泄着她的愤怒与痛苦。 直到—— “够了,hua,够了。{???}我们在你身边,在你身边” cecilia抱住了她,安抚着她,努力让那颤抖的,挣扎的身体平静下来,又向我轻轻竖了个大拇指。 首战告捷吗 我深深喘了口气,看着那躺倒的死士们,看着它们逐渐解离的尸体,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回了团队。 路,还很长吧。 第十章 凡事不预则颓啦计划万分重要呢 雨很大。 我看着废墟外砸下的雨瀑,将战术面甲摘下来,呼吸着这个崩坏世界的空气。 湿润,还有着泥土的香气。没有城市的污染和喧嚣,因为城市已经变成了废墟。 乌云叠在一起,压得心有些慌。 “即墨。” 有些清冷的声音,我回过头,看到了hua。 “hua。”我点了点头,“怎么来了?” “有些不习惯。”她咽了咽口水,靠在了对面的残垣上,转到一侧的视线中倒映着这片瓢泼大雨,作战服勾勒出她窈窕平坦的曲线。 “嗯,我也是“ 沉默。 我本来就不擅长和人聊天,而hua也明显不是个多话的人,这样的沉默在五个月的相处中已经相当熟悉了。 “你变化挺大的。” 也许不太喜欢这种大雨下的沉默吧,我率先打破了它。 “怎么说?”她有些疑惑。 “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你像个木偶,后来你每次训练的时候都会哭,我一直在想你要是上战场了会怎么样。” 当然,说只敢说这些,我可不打算再把现在的hua和游戏中的符华放在一起比了,毕竟那差了五十万年。 “噗嗤——” 没想到,hua居然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就好像——探出的荷花,清雅,安静,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不禁呆住了。 “怎么了?” hua抬起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什么,忙把头别到一边。 “没什么觉得,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这算什么?我也是女孩子啊。”hua愣了愣,我瞥到她也把头转到一边,但还是能看到发辫下淡淡的嫣红。 这个时候,我们之间响着雨声。 “我父母去世的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 我听到她的声音下藏着的颤抖,我看到她轻轻抱住了双臂,抿起的樱唇。 “——后来,我只听得到大雨浇在衣柜上的声音,响了好久好久,就好像爸爸妈妈的哭号” 我听到了她挣扎般的深呼吸,却看不到她的眼睛。 “我知道今天我失态了……但是,看到那些死士,那些崩坏兽——我——我就忍不住想起那天,听见爸爸妈妈” 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瘦削颤抖的身体,还有大雨,让我不由自主地动作—— 抱住她。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纤细缩了缩,但并没有抗拒,我感觉到了更多的温暖,看到了她将头埋进了我的脖颈侧,她苍蓝的头发散在我脸庞,是雨水的湿润,和淡淡的清香。 是怎么样的味道呢?我有些形容不起来,但很清雅。 “辛苦了。” 我拍了拍她的背,不重,只是为了让她知道我在。 她就好像睡着了一般靠着,但也不过十二秒,便支开了身,轻轻推开了我们的距离。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但也很清晰。 “差不多了,该去和cecilia汇合了。” “好。” 没有亮灯,昏暗的建筑内,我们四人汇聚在一起。terisa将小脑袋伸出建筑的伤口,警觉着大雨下看似安静的世界。 “terisa,外面情况怎么样?” 听见cecilia的问题,terisa摇了摇她的小脑袋,但视线依旧牢牢盯在外面。 terisa不能说话,但观察力是第五队最顶尖的。 “好,那么都注意了。” cecilia将小巧的地图仪放在地面上,幽蓝的地图投影在空中,绿色的是各个小队的位置,而密密麻麻的红色则是崩坏能反应。 换句话说,就是死士和崩坏兽。 “还有十分钟,刺杀队就要展开行动。”cecilia指着东面的一处红的发紫的信号,在那周围有着萤火虫般微小的绿点。 “因为崩坏的特性,强大的崩坏兽附近在非战斗状态下是不会聚集其它崩坏兽的。而我们的目的——” cecilia指了指我们藏身地周围的一片红色。 “牵制住西区12处的崩坏,不要让它们打扰刺杀队的行动。” 手指右移,指向西南。 “这是第三队支援组,负责西南11区,距离112公里。” 手指左移,指向西北。 “这是第七队支援组,负责西北13区,距离144公里。” 她抬起脸,是凝重: “一旦出现意外,前往进行支援或求助,明白吗?” ““明白!”” “最后都要好好地参加我的婚礼,明白吗?” 突然的话题转移,让我和hua都不由自主地一笑。 ““明白!”” “好,准备。” 收起地图,我们所有人都盯着腕表,静静等待着9:00的到来。 8:53 8:55 8:59:59 9:00:00! 轰!!! 东北,一道蘑菇云冲天而起!几乎可以看到,能量波横扫,将雨幕也生生冲散! 随即雷声? 不!是崩坏兽的奔驰! “行动开始!” 第十一章 走位走位鬼刀一开看不见~ 9头! 10头! 我喘了口气,将archer转到了另一侧,瞄准镜清晰地勾勒出“突进级”的崩坏核心。 嗵! 11头! “即墨!弓手!” cecilia的警告让我下意识缩头,水泥墙上直透出一根箭头,还在微颤。 几乎没有想,完全是肌肉的自发反应,转头,循迹,发现,瞄准,嗵! 12头! 20发,12头。 换弹! 风声! 被hiko虐打了五个月的反射神经直将我的腰拉了下去! 哐! 余光瞥见,一柄镰刀! 转身,手中一米二一的archerqiāng托捶在镰刀使的腹部,一声尖号,镰刀脱手!甩开archer,右手从腰带上拔出电磁手炮,冲着镰刀使的胸腔就是一炮!从战术面具显示的崩坏能浓度看,那就是崩坏核心! 轰! 贴身的电磁炮直直开了个洞,还没完!左手拔出的战术刀直捅进镰刀使的喉部,一声陶瓷般的碎响,将那高分贝的呼号封死在它的喉头! 没有丝毫犹豫,背起archer就跑! “这儿是即墨!我被发现了!请求掩护!” “这儿是hua!收到!” 战术面甲直接标出了定下的替补狙击点,扫了眼hua的位置,一边跑,一边更换dàn jiā: “即将前往狙击点b21!” “正在前往支援!距离122米——小心!!!” 提醒比我的警觉更慢,我几乎是躺着从地上漂过去,才躲过了双刀使迎面的一记横斩! 才跪起身,护在身前的战术bǐ shǒu就发出了尖吟,咫尺之距的双刀使猛地退——不!是我被一刀击飞! 嘭! 背一痛,还没滑下来,就看到双刀使已经将它的双刀并起,长腿微屈,冷峻的脸庞盯在我身上,金色的瞳孔中是扑溢的杀气! 这不过零点几秒的“技能后摇”足够让我明白这是双刀使独有的突进斩击了。感谢hiko的虐打,被锤炼到尖锐如刀的反应神经让我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脚蹬在身旁的断柱上,硬生生地躲开了这本能让我身首分离的突斩! 差之毫厘! 翻滚,正身,手炮瞄准,砰! 结果自然是—— 让所有崩3玩家都想吐槽的设定!雾擦你立起双刀就能挡子弹吗?! 你这么bug刚才劈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快啊?! 现实你照搬游戏设定也不用把这种bug一起抄下来啊!物理定律被你无视了吗?! 原本我以为被扔到崩坏的世界已经够bug了,可当我看到连电磁手炮的一qiāng都能挡下来的双刀使后,对于“世界”这的吐槽再次上升到了新的高峰! “遭遇隐流上忍!” 吐槽归吐槽,打还是要打的。对于相关的崩坏兽即死士情报,我还是被逼着背了不少。 苍白的皮肤,黑色的甲胄,还有透着血色的白发,典型的双刀老大——隐流上忍! 眼前一晃,眨眼间,背后冷风骤起!刚抬起步子,就感动后背一凉,随即,就是痛!和血! 但是经历了虐打后的神经并没有给疼痛让路,一套躲闪动作已经从脚底滑出,躲开了隐流的一套枭首连击,剧痛和雨水的冰凉才漫上大脑。 脚下,是被雨水冲得到处都是的血,而隐流似乎更加兴奋,我能听见它咯吱的磨牙声,也听见了包围的尖鸣。 而我的身后,则是这废弃高楼的悬崖。 但在这一刻,我却蹲了下来,摆出了最稳定的射击方式,将archer对准了隐流。 等死? 不。 这一刻,一个身影直跳向隐流的头身!那是高速奔跑又经过腰部的空气喷射叠加的冲击极致! hua! 一拳! 但隐流也在这暴击的瞬间闪避了开来,闪到了archer的qiāng口下。 赌对了! 砰! 闷响,隐流没能闪开,也没有支起bug般的刀架,被archer一qiāng轰进了废墟里! “打死了吗?!” “开玩笑吧!那是隐流!hua!撤!再待下去直接凉凉!”我连白眼都来不及翻,直接马步蹲在悬崖口,面向她摆出了手。 点头。 hua直奔来,我看到了她身后涌来的镰刀使,还有瞄准的弓手,还有挣出废墟的隐流。 手一沉,纤细的身体直直飞出,没有丝毫犹豫,我一同和她跳向身后的千丈高空! 这一刻,空中飞行一切都很慢,我听到了身后咫尺的尖号,我听到弓箭破开空气的飞鸣,但我始终在看着hua,看着那飞爪从qiāng中飞出,看着她紧紧绷起的面孔。 叮! 飞爪破入对面的高楼,在这一刻,hua死死拉住了我的手,飞爪的钢索在这一刻绷紧,在空中拉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回头,则是从身后高楼上倾泻而摔的死士群。 周围是箭,乘着风,擦过hua的脸,几滴血摔在了我的脸上,我感觉到她的手,握得直痛。 近了!在即将破窗的那刻,我抱住了她,躺在接触的闷痛。 “没事吧?!”hua第一时间把我翻过来,我听见了她倒抽凉气的声音。 “没事!”我咬着牙,但这确实不是在逞强,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肌肉的融合。 突然一痛,好像什么从背里挑了出来,但肩膀却被hua按住,只能稍微颤一颤。 “别动!有玻璃嵌进去了!” 听到这,便只能忍受了一下剔肉之苦,但稍许不久,就感觉到背后重新温暖起来。 “真是可怕的自愈力啊。”小手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听到了hua站起的声音。五个月的训练也让第五队的其他人对我这种“兵器”的自愈力见怪不怪了。 不过作战服肯定破了个口子,凉飕飕的。 回过头,却正好和站在另一头的隐流撞上了视线。那双冰冷的眼睛看了我很久,最终转过头,离开了。 “即墨!hua!脱离了嘛?我们遭遇了三头战车级!需要支援!” 通讯响起了cecilia的声音,terisa的喘息,还有炸雷般的巨响透来。 “能行动吗?” “我现在是战士。” 第十二章 所以说学好数学走遍天下都不怕 稍稍探头,就看到飘过的“突进级”崩坏兽。 我向身后比了个挥刀般的手势。 hua点了点头,开始落手指。 三, 二, 一! 跳跃!突进!hua落下时正砸在这种“突进级”的头顶,双手扳住那尖锐的“唇颚”,正对着我端起的电磁手炮! 砰! 一个熔洞,我借着冲力,另一只握着战术bǐ shǒu的手直直捅进被打穿的豁口,扎进沙土的感觉。 掏! 尚未被完全击碎的崩坏核心被狠狠拉了出来,在脱离崩坏兽的那一刻化作了烟尘。 没有半点吱鸣,这只“突进级”头顶的紫粉色光环暗了下去,跌落在了地上,由崩坏能链接的浮游器官变作了四散的碎块,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堆残存的抽象艺术。 hua打开搜索雷达,看了看,才开口说话: “暂时没有威胁。” 我点了点头,把搁在一旁的衣柜掀翻,拖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玻璃自然已经全部碎了,风夹着雨,灌进来,打在身上。我趴在衣柜上,架起archer,将瞄准镜的盖子遮了遮,免得万一雨水打湿了视线。 “cecilia她们怎么样?” hua的声音在我耳边转着,带着些许焦急。 “比较糟糕,但是看上去能撑住,你继续警戒。” 准心处,是战斗的两人,在她们面前,是足足三层楼高的‘战车级“崩坏兽! 而且还是三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们没有被包围,否则这要这三头轮流蹦一蹦,震荡波就能直接将她们当场震死! cecilia在碎石间腾跃,跳闪,那只骑士qiāng能在“战车级”的身上留下伤口,但很难伤及核心。另一边挥舞着铁链与短矛的terisa因为身高问题,只能在“战车级”那圆柱般的触足上做文章。 瞄了瞄,最终我还是将准星对准了terisa面前的那只崩坏兽,瞄准了那头部紫粉的圆环。 砰! 电光飞跃,却只能让这只崩坏兽晃了晃,但它依旧转过身来,伏低了身体。 “干!” 作为一个曾经把肝都献给崩崩崩的咸鱼舰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只战车级要干什么?! “terisa!即墨!hua!立刻离开!那只崩坏兽要‘战吼’!” 几乎是在我们站起身的那一刻,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气浪直扑而来!接着,世界清静了。 在高分贝的咆哮面前直接短暂性失聪! 平衡,丧失;重力?丧失。在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被龙卷风带走的树叶,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抓住!” 一刀剁进地面的裂槽,我转身死死握住了hua的手,她闭着眼睛,另一只手锁住了我的腿。这个姿势自然能碰到某些部位,但这个时候的分非之想全在咆哮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当咆哮终于停止之时,我才能稍稍睁开眼睛,感受到的则是逐渐密集的落雨。 整座大楼被掀飞了一个头! “没事吧?” 忙拉起身边的hua,她有些摇晃,但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毫无大碍。 “cecilia姐,terisa怎么样?!” “快来支援啊!” 这一刻的cecilia再也没有了冷静,只有近乎崩溃的绝望。 terisa! 忙端起archer,在瞄准镜中,看到了那个娇小的女孩。 她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背影玲珑但却挺直,她拄着一根短矛,周围的锁链却像被砍了脑袋的蛇尸一般瘫在地上。 在她的脚下,是河流般的血。 “支援!支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凄号,恐怕当一个人忍受了剜心之痛才会迸发的绝望。 但是现在是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我看到cecilia直冲向在崩坏兽脚下的terisa,没有迟疑,将准星对准了她身后的崩坏兽。 现在还能守护后背的,只有我了! “hua!” 在我抬qiāng的那一刻,hua已经跳出了窗外,飞爪抛出,带着她直往terisa飞去! 赶上!一定要赶上! 狙击手应该有的精确度被我抛在了脑后,我只期望这些子弹能够将“战车级”崩坏兽的脚步拖住,哪怕稍稍拖住一秒也无比珍贵。 溅起的弹花好像落星,但终究还是稍稍拖慢了那两只崩坏兽的脚步,毕竟是电磁狙击炮,再怎么说也能在那些崩坏兽上剜下不少肉来。 我看到在转瞬之间,cecilia抱住了terisa,而hua也在那崩坏兽柱脚即将踩来之前拉走了二人,落进了另一栋建筑里。 “terisa,振作一点!你不会有事的!terisa!你看看我啊!” “cecilia队长!冷静些!terisa呼吸和心跳还在!只是昏迷了!我们现在需要为她止血!” “止血?对!止血!” 这些交谈让我稍稍放了心,再次瞄准了那两头崩坏兽,只希望能拖地久一些。 等等两头? “即墨!!后面!!!” 我听见了hua的尖叫,同样,也听到了嘶哑的低吟。 “咕——” 回头,正看到直向大楼跳来的第三头“战车级”! 就好像耳旁炸起了大炮,这一刻,世界纯白,只有嗡鸣。 还有很含糊,又很尖锐的低语: “即墨——即墨——” 第十三章 又是白色相……啊呸又是下雪的时候呢 “嗨。” 谁? 不知何时,再一次站在了记忆的高处。 高墙,在高墙内入云的摩天楼群,就好像站在森林前,钢铁的枝干闪着霓虹灯,也有工作时紧张的日光灯和家庭的温暖小灯。 太阳已经快要滑进地平线,从远到近,从橘黄到深紫。 这儿是……对了,避难区西伯利亚a0021,“逐火之蛾”的总部,亚洲最大的避难区。 天空飘下了灰白的颜色,轻悠悠飘在我手中。 “雪?” ——“不是雪,是灰。” 又是她,声音好像暗夜中盛放的蔷薇,优雅而魅惑。 转过头,果然是Rita。 “Rita?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Rita抱着镰刀,坐在了城墙的边缘,黑色的丧服下是黑色的丝袜,却能依稀看到些许那双素白的颜色。 “要长针眼的哦?要不要先帮你挖掉?” 还没转过眼,短短半秒,造型夸张的镰刀就已经举到了眼前,薄薄的刀锋离我的眼珠子大概吹毫之距,而Rita则是笑眯眯地继续晃着她的两腿,还很俏皮地卷了卷衣摆。 嗯,只要我敢动一动眼珠子我觉得我就能去医院呆到我眼珠修复为止了。 “抱歉,Rita姐姐,不是……” “我那么老了嘛?” 睫毛睫毛!我睫毛被削下来啦! “Rita小姐姐对不起!” 一阵风,那把镰刀再次乖乖躺到了Rita的怀里,这个时候的Rita笑得更开心了,就好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猫科动物。 当然不可能是猫,大型猫科动物才能形容她。 噌—— “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姐姐你这样子容易把人吓出毛病来的!” “哦——那就当我手痒了吧。” 太危险了吧! “你看也没有太大危险,你这不没事吗?莫非你想和小姐姐的好朋友深入交流一下?” 这都逼在喉咙上了Rita小姐姐!再深入一点那就是钙和铁的交流了! 当然这话我都没说出来,也没有咽口水。 因为喉咙再动一下就等着飙血吧! “唔——” Rita的小嘴抿着,套着黑丝手套的小手点着苍白的下巴,最终还是把镰刀抱了回去,拍了拍一边的砖石。 “坐吧。” “不敢……” “嗯?”镰刀挪了挪。 “不敢不坐不敢不坐!” 战战兢兢地坐在城墙上,脚下悬空,身后是随时能把我拍下去的镰刀柄,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随时能飞出胸膛。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没有戏弄,没有恶作剧。Rita真的很安静地坐在那,和自己一起看着这片城市。 “这不是雪。” 小手摊开,黑丝手套上,那抹灰白分外明显,不是空气中的水结晶,而是…… “灰?” “对,”手一扬,这片灰色又回归了飘落的大队中。 “这是怎么回事?火山喷发?” “当然不是,南面国家们的骨灰。” “骨灰?” “嗯,”Rita指向了身后,那远离了太阳,堕入黑夜的远方。 “那儿是南方的国家们,有许多漂亮的城市,可是在‘崩坏’爆发后,出现了一只很恐怖的崩坏兽,没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只知道它将经过的一切都化作了飞灰和尘埃,后来联合国想了个办法,几个超级武器扔下去,总算了灭掉了那只崩坏兽,但南面已经不能住人了。快到夏天的时候,风就会把携着灰的云吹过来,所以入夏的一段时间都能看一场雪。” 很轻松的语调,似乎还为能看到“雪”而兴奋,但是,那笑语中却是浓郁的悲伤。 “南面都不能住人……不能住人的地方……有多大?” 小手指敲着下巴,Rita想了想,“听说一直到海,我不清楚,因为没见过。” 带着些许天真,但我却有些……想哭?不?哭不出来。 “你是……南方国家的人?” “这儿谁不是从南面过来的?”Rita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乐不可支地指着面前一座座高楼。 这片夕阳,这片灰雪,落在这片城里,摩天高楼都被染了一片,好像骨灰。 “你干嘛不开心呀?你有家人在南面?” “没有。” “爱人?” “怎么会?” “喜欢的东西落在南面了?” “也没有。” “那你有什么需要悲伤的?” 我哑口无言,闷着头,想了想,但还是能感受到心中化不开的……悲伤。 “其实……我觉得,‘崩坏’,也没什么不好的。” Rita突然的一句话,让我很迷糊。 “为什么?” “看到那边了吗?” 她指着一片霓虹色,闪着红黄绿,各种鲜艳,就好像自问自答般开了口: “那儿是hóng dēng qū,没钱的女孩和男孩换钱的地方。” 我的心中涌起了不详,甚至有些拒绝她接下来的话。 “我第一次和男人们上床就在那,换了十张七斤的饭食券,又因为用了店里的蜡烛,赔进去三张,但七张也够我吃一阵子了。” Rita的话很轻松,好像说得只是普普通通的事,说的也完全不是她自己。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很正常吗?” Rita的双腿又晃悠了起来,“在这种时代,能舒服一天是一天。呐,你知道命运吗?” “命运?” 我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上面来。 突然,镰刀举起,和她一起扑到我的面前。 “命运啊……呐,就是崩坏毁灭人类,人类踏践人类,是男人把我摁在床上,是那里面的人尽情发泄自己的疯狂啊!” 她就好像……不,在谈及“命运”的那一刻,她就是一个疯子。她还在笑,狰狞地笑,眼泪却涌成两行。 “这都是命运!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乖乖去承受!不要去抵抗!人类就应该被崩坏剿灭!崩坏就应该毁灭人类!这都是命运!命运!” 我听见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我看着她的笑容逐渐狰狞,看到她的镰刀魂颤颤举起,向着我的脖颈一寸寸逼近。 噗! 一声响,Rita晃了晃,跌进了一个女人的怀里。 “hiko……少校?” 我有些站不起来,突然的骤变让我反应不了,不论是突然疯狂的Rita,还是及时打晕她的hiko。 “……她有些精神疾病。” 丢下这一句,hiko就已经抱起了这个丧服少女,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住她。 “Rita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这么问。 “……这不是你该管的……不过是可悲的命运而已。” …………………… 这……算是走马灯吗? 我嵌在坑里,被剧痛重新拉回了现实。 碎石,大雨,还有缓缓抬起的,崩坏兽的巨足。 耳朵在叫,嗡鸣,只能含含糊糊地听到一点点声音,却很快变作混沌。 命运……吗? 崩坏……就该毁灭人类? 不知怎么,我又想起了疯魔般又哭又笑的Rita。 刚见面时木偶般的hua。 拄着短矛的terisa。 cecilia的凄号。 还有……hiko的背影。 “不过是可悲的命运。” 不知为什么,好像有什么在心中点燃了一般。 不甘心。 不愿意。 不要。 不想。 不答应! 命运?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 去他妈的命运 无题 姬子现在很生气。 非、常、生、气! 至于为什么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己看得过眼的小鲜肉。 也总算可以继续踏上崩坏的战场了。 这两件原本应该是双倍的快乐—— 但却被顶着三道疤的臭小子给全部毁啦! 你说说看在约会的阳台突然降落的休伯利安是什么鬼?! 你说说看在老娘接吻的时候打着舰灯是什么意思?! 给全舰做直播啊?! 更关键的是—— 你下来的时候一句“ばば”是什么意思啊?!当老娘不懂日语啊?!! 没错,现在姬子正处于zhà yào状态,而且已经点了引信的那种,以至于她礼服还没脱,就拧住了那张贱笑的脸,使劲往两侧扯。 “嗯?打扰约会很有意思是不是?嗯?!” 诶,你别说,这小子脸手感还真不错,比一般的小姑娘还好。 “呜呜呜呜呜。” “说,知错了没?” 手一松,还停留着弹滑的触感,不由得想—— “是不是老了啊?连自己的脸蛋都没有那么光泽了。” “嗯,是”姬子一惊,随即扯起了笑:“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 “只是惊讶某大龄单身阿姨居然还能有过期荷尔蒙分泌。” 这忍不了啊! “嘿哟喂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谁阿姨啊?你个三疤伪娘受!” “哎呀想打架是吧你个大龄老?!” 姬子这一听那可不得了,直接把礼服撩了起来,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暴露在空气中:“小娘们,今天我跟你不死不休!” 即墨一听就把军袍甩开,开始卷衬衫袖子: “行啊来啊ばば!上一个叫我娘们的已经入土了!咱们今天只有一个能下休伯利安!” “来就来啊!老娘不爽你很久啦!噢啦噢啦噢啦!” “你这个男人婆今天就接受制裁吧!木大木大木大!” 砰! 一声闷响同时响在两人头顶,女仆小姐努力微笑着,不过额头的青筋和被捏扁的报纸卷完全透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极端暴躁。 “两位,别闹,工作,懂?” 微笑的脸转向姬子: “姬子大人,您被德丽莎大人扣着的工资和买酒水的饮料欠单” “我现在就去指挥室。” “舰长大人,关于之前放置的,只贩卖Vita柠檬茶的自助售货机……” “我去找一下拖把” 这个时候,丽塔,这个优秀的女仆终于露出了放心优雅的笑容,转向了其他的休伯利安员工: “各位,麻烦已经解决了,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呢?” 这个女人好恐怖!!! 这是所有休伯利安员工的唯一想法。 “离长空市还有多久抵达?” 站在指挥台,姬子指点江山,所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报告!还有十分钟!已经能检测到崩坏能波动了!” 休伯利安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操作着休伯利安这头庞然大物。 除了一个人—— “话说我可是舰长哎……为什么打扫卫生的是舰长啊喂……” “舰长大人,这儿还有一块脏渍,麻烦清扫时认真点。” 即墨苦着脸,看着旁边端着茶盘的女仆: “我说,女仆小姐姐就不能办点实事嘛?” “哎呀,舰长大人,我正在进行着女仆最神圣的工作呢。”丽塔托起茶盘,将那精致的茶壶和茶水的清香一起摆到了即墨眼前,“您要来点红茶吗?” “……我更希望是Vita……好吧,丽塔酱的红茶手艺也是相当不错呢。” 看着即墨端着茶杯优雅做作的样子,丽塔终于不打算再计较什么了。 哔!!!———— 警报的尖叫响彻整个舰桥,而在休伯利安的前方,一道紫耀的雷柱冲天而起! “紧急报告!前方出现超强崩坏源反应!500……600……700……超过1000hw了!这种数值——” 有人接过了检测员的话,她的话语开始带上了冷锋。 “律者,对吗?” 这句话,吸引了除了即墨外所有人的注意。 “……理论上,是的,姬子少校。” “不用理论上了,‘她’已经来了。” 手指之处,在那道雷柱的正中心,展开了一扇雷光之羽,紫发的高挑少女凌空而立,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疑似昏迷的白发少女,但她的眼中却是君临的傲然,和漠视一切的冷酷。 “……姬子少校,撤退吗?” 面对着崩坏最终的恐怖,在这君临一切的雷电之前,姬子,这个军队的女王扯起了冷笑: “我的字典里,没有撤退!” “全舰1级战备!作战开始!” 而这一刻,驾驭着雷电的律者终于将目光定在了休伯利安之上。 “蝼蚁。”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冷漠的命令: “谁允许你们凌驾于孤之上?!” 脚下的城市,凭地激起了雷光!紫色的雷耀像是潮水一样汇聚,下一刻,轰鸣! “快!防护力场过载运行!” 这一刻,雷电的女王降下了她的命令: “消失吧。” 逆流的雷瀑直接淹没了全长足有2785米的休伯利安!是的!完全淹没! “防护力场损耗55!” “核动力炉过载!1号失去反应!重复!1号失去反应!” 姬子皱着眉,盯着那雷光中不可违逆的身影,咬着唇: “可恶……仅仅只是这样的一击就有如此的力量吗……” 在这紧张时分,只有一个人还愉快地吹了个口哨—— “哇哦,第一次身处雷电内,真够壮观的。” 即墨,这个少年就好像是个冷静到极致的……疯子。 雷潮终于消散,整个指挥使闪着警报,而窗外已经能看到从甲板飘来的滚滚浓烟。 “警告警告警告啊!!!!身子已经破了好大一块皮啦!ai酱也只能出力百分之六十啦!建议立即返航呀呀呀!!!!” 这个时候,休伯利安的中央ai系统终于跳了出来,包菜头一般的小脑袋着急地四处乱窜,虚拟投影扒在姬子的礼服上,两眼汪汪: “喂喂,姬子我们返航吧,ai酱撑不住啦!” 姬子咬着牙,看着那雷光中傲然的身影: “可恶,这样的攻击绝对撑不过下一次。” 锋利的眼光闪着,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这个强气的女人甩开了身上的军大衣,转身走向通道。 “现在,休伯利安的指挥权全权交由舰长即墨指挥!” 少年看着那英气的背影,挑了挑眉。 “喂喂,姬子你不会想亲自上场吧?” “呵。”一声轻笑,礼服已经从这个女人火辣的身体上滑下,露出了雪白傲人的身子。 “哇——哦——!!!” 赞叹,即墨还想继续欣赏,却被一只茶盘挡住了视线。 “非礼勿视,舰长大人。” “你真不够意思,丽塔酱。” 遗憾地望了眼散在地上的礼服和蕾丝内衣,即墨转回了指挥室,坐在了只属于舰长的椅子上。 “舰长……姬子少校是要……?” 面对迟疑,即墨点了点头: “对,将5、6号核熔炉接入nex系统,休伯利安切换到备用能源。开放nex-20能量输送口。” “可是这样会导致防护力场无法维持足够的能量再抵御那样强度的雷击了啊!” “那就不要开启了呗。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就好像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轻松,即墨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地靠在舰长座上。 “嗷嗷嗷嗷嗷!ai酱就知道你这疯子不靠谱!这次完蛋啦!!!” 某只包菜头的ai投影急得四处乱飞。 “都冷静点,相信姬子,她可是脱了衣服就会干到底的大妈。” 无视了众人带着恐惧的神色,即墨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道绚烂的雷光。 “崩坏源再次攀高!冲击准备!” “嘿!别愣着,什么都不做凉得更快。” 指挥室内,操作人员的手指在颤抖,最后,还是选择按下了nex的启动按钮。 不是选择相信即墨这个疯子。 而是选择相信姬子。a级女武神!无量塔·姬子! 正如同警报的那样,雷潮再次降临,带着无比的迅猛与威压! 而下一刻,解除了防护力场的休伯利安打开了它的能量输送口,紫色的雷潮居然齐齐涌了进去。 “报告!熔核爆裂已启动!” 整个指挥室都弥漫着无穷的紧张,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屏幕中疯狂窜动的数值表,捏着汗。 但还是有一个人。 “丽塔酱,你要是真想给我泡茶喝就不要在里面放牛奶和糖好吗?我喜欢清淡的。” 就连丽塔都被错愕地带跑了紧张: “好,好的,舰长大人。” “舰长!你真的认为姬子少校能抗住吗?” 戴着眼镜的少女不满地出声,眼中满是不信任。 “哦,关于这个问题嘛,”即墨抿着茶,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躺在椅子上,这样懒散的姿势更加引起了休伯利安的一众不满,但不得不听下去—— “你知道‘陌刀’吗?” 哈? 自问自答一般,即墨继续说了下去:“古时候的步战利器,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约有15公斤,却锋锐无比。” “疯子。” 眼镜娘暗骂一句,“准备启用紧急按钮,停止nex的供能,第一时间救回姬子少校!” “律者会力竭的。” 突然的这一句,让这个眼镜娘的手指停在了紧急按钮前。 “你说什么?” “就好像舞着陌刀的婴儿一样,现在的这个律者也是如此。” 即墨喝着茶,晃着腿,整个指挥室都是雷电踊跃下的紫光。 “空有着一身力量,却不懂得使用,本身却又没有足够的底蕴去使用这样暴虐的力量,那么……” 余音未消,雷光就突然暗淡了几分。 “报告!崩坏能数值在下跌!” 听到了数值报告,眼镜娘也迟疑了下来,回头却看到端着茶的即墨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什么时候?! “听话,姑娘。”他的声音响在耳畔,那只手按在自己的手上,将她掰离了这通红的紧急按钮,他仍在低语: “还是说,你不相信姬子少校?” 心中,升起了恐惧。 眼镜娘忽然发现,这个一直懒散的少年,或许才是这艘战舰上最可怕的人。 “看那!” 一声尖叫,吸引了注意。 只看到律者怀中的白发少女抬起了手臂,生生掰断了律者的翅膀! 对!没错!生生掰断! 这是什么外挂?! 这个突然的发展,让休伯利安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少女和律者一同坠向大地。 “呵,有意思。” 打破沉寂的,又是即墨。 “准备一下,下船抓人。” 休伯利安悬停,下来的是一众疑惑的人。 也包括姬子和丽塔。 毕竟谁也没想到,那个白发少女居然用暴力生生阻止了律者! 但同样疑惑的,是这个少女的身份。 她是谁? 为什么会和律者在一起? 又为什么会拥有能阻止律者的能力? 坠落的两人并不难找,标下坠落起点,算一下速度和轨道,找到不要太容易。 只不过,当看到白发的少女和紫发的律者相拥的情景,又让人陷入了沉默,放大了先前的疑问。 忽然,丽塔发现即墨在看到那名紫发律者时脚步停了停,随后,他又摇了摇头。 即使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但是丽塔还是能从那微动的嘴唇中出两个字—— 博士。 博士? 带着疑惑,丽塔继续监视着即墨和姬子的对话。 “两个人看上去都没事。” 姬子皱着眉,深红色的核熔装甲还是穿在身上,并不妨碍即墨欣赏那傲人的曲线。 “当然,毕竟是律者。” “你怎么看?”姬子转向即墨,问道。 “我站着看。” “……” “开玩笑的,带回支部去吧,研究的事情我们可插不上手。”看到姬子已经在搓拳头了,即墨连忙改口。 “姬子少校,发现了一个生还者。” 搜索队员带来了一个梳着银灰色双螺旋马尾的小女孩。 真的很小,看上去连一米五都没有,背着一只奇怪的黄色兔子毛绒包,双腿则穿着白色的外骨骼装甲,看上去非常乖巧。 姬子点了点头,问道:“在哪发现的?” “报告是在东南方向的废墟里发现的,没有受伤,但——” 话音未落,姬子就已经扑了出去,一把将这个搜索队员推开。 而在原地,则出现了一只极其科幻的半身机器人,举着盾牌和长矛,将这个小女孩,和她身后的两名少女。 ——“布洛妮娅,不会让你们伤害芽衣姐姐和琪亚娜的!” “小姑娘,把武器撤下,我们是前来救助的,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姬子这么说着,但是已经抬起了随身佩戴的突击步qiāng。 “布洛妮娅拒绝,并且提出交涉,要求医药用品和补给。” “小丫头,再过十分钟崩坏兽潮就会全部涌来,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布洛妮娅有办法,但是布洛妮娅无法信任你们,布洛妮娅推断有88的可能你们会对芽衣姐姐和琪亚娜进行危险实验,布洛妮娅是不会答应的。” “丫头,我再说一遍,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立刻放下武器和我们离开!” 这个时候,姬子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强迫,毕竟谁都无法肯定会不会有崩坏兽突然袭击。 “布洛妮娅———” 在这个时候,懒散的声音从布洛妮娅的身后响起: “哦——,看上去是头俄罗斯的小狼啊。” 布洛妮娅皱了皱眉,怎么会?她已经和这个战舰的最高指挥陷入拉锯,为什么还有人会擅自行动?刚才这个红头发的阿姨并没有下达如何暗示啊? 回头,小小的心脏缩紧,就连重装小兔也在一瞬间失衡! 披着雪bái jūn袍,脸上定着三道疤痕的少年站在那,手中拎着借来的格洛克,指着芽衣的脑袋。 “知道我是怎么驯服幼狼的吗?” 格洛克安安静静地指着昏迷在地的芽衣的额头,少年挑衅地看着布洛妮娅。 “我给你五秒,走或者死。” 少年的声音清晰而残忍。 “五,” “四,” “三……” 这一刻,布洛妮娅再次想起了过去,曾经的哭号和绝望,还有无人理睬的雪白。 “二,” “一。” “布洛妮娅讨厌你。”在最后一秒,布洛妮娅举起了手,身后的机器人像是幻影一样消失。 即墨笑了笑,看着搜索人员给布洛妮娅戴上了崩坏能抑制手铐,才移开了qiāng口,丢给了一边傻站的眼镜娘。 “乖孩子。” 再次起飞的休伯利安上,舰长走在甬道里,身后是如影随形的女仆。 “舰长大人,您觉得……人类,真的能够对抗崩坏吗?” “今天的律者给你的感想?” “是。” “呵,当然不能了,人类,可能战胜命运这种庞然大物吗?” 女仆的脚步颤了颤,但即墨的话又接了下去: “但即使是蚂蚱,死之前不也得努力蹦两下吗?” 少年没有回头,但是丽塔感觉自己在那一刻,溺水在悲伤的海啸里。 第十五章 四只脚跑得比两只脚快没脚的跑得比四只脚快 雨中,hiko稍稍喘了喘气,甩去了手上漫溢的崩坏能液。 “队长,要肢解吗?” 身后响起了夜蔷薇般神秘而魅惑的声音,Rita拎着镰刀,上面还挂着一颗死士的脑袋。 “不用了,走了。” 就在这时,长长的尖啸扬起,一直窜入云霄!不论是什么人,都不得紧起了神经。 这是怎样的啸吼啊?!要怎样的愤怒才能够酝酿出这样扭曲的呼号?! “这是新的崩坏兽吗?!”Rita攥紧了镰刀,很难得的,清醒的她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惧。 “不,不是!出事了!” 在迅速回奔的刺杀组身后,巨大的“圣殿级”身躯上没有一处不是伤痕,而且被狠狠劈作两段。 一道豁口,成为了贯穿城市的伤口,是这头“圣殿级”的墓地。 hua傻住了。 没错,傻住了。 她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这头突进级崩坏兽会突然出现在身后。 更无法理解,这个全身倒溢着崩坏能的人形是什么。 紫黑色的崩坏能像是裂痕布满这个人形的全身。 紫金的瞳孔满是暴虐的杀意和漠视众生的冰冷。 记忆,动摇了。 被hua用五个月的时间去忘却,去深藏的记忆像是咬钩的蛇蟒,扑上了现实。 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 被撕裂的父母,撕裂撕裂撕裂撕裂撕裂撕裂撕裂撕裂撕裂,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还有那个…… 仅仅一击就毁灭半个城市的……紫黑色的崩坏…… 恐惧的毒彻底腐蚀了hua的一切,她无视了身后“突进级”崩坏兽斩首的飞翼,一双眼傻盯着眼前那紫黑色的人形崩坏。 她的身体放弃了挣扎,如一尊失去提线的木偶;她的大脑放弃了思考,一遍遍给她倒放着她最恐怖的记忆和噩梦;只有她的心脏,还在无力地跳动着唯一的音符——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这是她这时唯一,仅能理解的事物——死亡。 “它”出手了,崩坏能像是死神最忠实的奴仆,直奔她的头颅—— 越过,hua忽然听见了身后一声尖锐的叽鸣。 哎? 机械地,缓慢地转过身,看到了身后,那被紫黑色的崩坏攥紧的“突进级”,一声响,被握成了碎片,就好像老旧的陶瓷,跌出的崩坏能核心像是水滴一样涌进了这紫黑色的崩坏之中。 沙,沙,沙。 脚步声,轻微地越过了她,带起的细风卷起了她的发丝。 “——哎?” 唇齿无意识地触碰,声带无意识地振动。 只是因为,还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没有死”这件事。 余光瞥到了cecilia,她怀里紧紧抱着terisa,就好像拼死护住妹妹的姐姐,她也同样的呆滞,无法理解。 空气中只剩下了“它”逐渐远去的脚步,然后,跳了下去。 “它”是什么? “它”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再次转向另一边,那是即墨被“战车级”突袭的那栋楼—— 一个洞。 巨大的洞,甚至掀翻了半个楼。 巨大的“战车级”仰躺在那栋大楼的断口上,不,是“碎”在那,一片片的碎质剥离下来,摔在地上,一片烟尘。 ——答案,呼之欲出? “——即……墨?” “gYaaaaaaaaaaaaaaaaaaa!!!——” 饕号震响,彻底惊醒了呆傻的灵魂,可就在hua准备站起时,又听到了声音。 雷声? 不!是奔跑声!四面方传来的奔袭声! 死士,崩坏兽,不论是“守卫”还是“隐流”,不论是“突进级”还是笨重的“弩炮”,统统都涌了过来。 而且,无视了她们这些鲜活的人类生命! “什么——情况?” 同样无法理解的情况也一样出现在各个小组。 “报告!西南11区!我们被崩坏兽无视了!正随其向北移动!” “报告!东2区!神侠上尉刚刚经过并无视了我们!它们在向西冲锋!见鬼!我们需要医疗部队支援!有人之前被神侠上尉击中!” “报告!北5区!天呐,那头战车把亡灵死士驮起来往西跳啦!” 一条条讯息疯了一样跳进公共频道,就在hiko愣神的时候,几声轰响,两头巨大的“圣殿守卫”从她身旁疾驰而过,看都没看百米外同类的尸体一眼。 “这是怎么了?!” 抓住一个其他刺杀组的成员,却看到一张同样懵逼的脸: “我们也不清楚!正打着呢,一个奇怪的尖叫过后,那头圣殿守卫直接把我们扔在一边不管了!在它屁股后面进攻也没有任何反应,一个劲往西冲!” “我们也是!” 一道想法闪电般划过hiko的脑海,可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又是一条信息跳进了公共频道—— “这儿是cecilia,西12区,崩坏兽和死士都涌过来了,它们……包围了即墨,我们怀疑即墨失控了。” “该死!全体!全速向西12区前进!用最快的速度!” “hiko!什么情况?!” hiko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那群崩坏兽和死士,是在朝圣!” 无视了其他人呆愣的表情,她接通了总部: “报告!这儿是hiko!我怀疑ht10086已经失控!申请抹杀!重复!申请抹杀!!!” 第十六章 你没有少看一章哦(只是作者君懒哦……) 逐火之蛾,黑狱。 地下221米,第18层。 唯一的电梯内,是50人的作战特殊小队,全副武装,配备的是最新的电磁作战兵器。 “全体再次互检,是否携带任何携带任何带有崩坏能的物品,horrors的打火机,Ret的所有电子产品,就算是以微克崩坏能为驱动能源也不允许。” 队长沙哑的声音响起,随即是全队响起的悉悉索索的摸索声。 电梯停下,扫描仪在电梯内扫过,根据更新的命令,倘若发现一丝崩坏能痕迹,会立刻在电梯内采取“必要措施”。 ——“安全验证通过。爱衣随时提供支援。” 冷漠的电子音响起,光影交织,虚拟投影出了一个梳着中式双辫的少女,俏生生地站着。 “得了吧,你除了杀戮还会什么?”队长翻了个白眼,“带我们去找‘货物’。” “请跟我来。” 昏暗的灯光下,队长看到了一个个激光切割仪,只要有任何问题,在场的所有碳基生命都会被烧成碳粉。 再次踏上一架电梯,这次,连楼层都没有显示,运行间发出铁锈的刮擦声,队长有些怀疑这电梯会不会在运行时自己断掉。 轰—— 又下行了大概百米,沉响,才算是到了真正的目的地。 灯将这片囚室照射得没有半丝阴影,而在最中央则是一个密闭的“箱子”。一个人被反绑着拴住,只能跪在地上,全身被成年人手臂粗一般的铁链拴得结结实实。 “7,13,22,43跟我来,其他人戒备。” 整只部队只有队长的声音,只听从着队长的命令,围住了这不过125立方的“盒子”。 “爱衣,aRcx11298e7sx43RcD。” “密码确认通过,货物崩坏能抑制锁正常,货仓打开。” 咔——哧—— 安全气阀和闭锁一根根打开,队长看了眼那个人脖子上的锁环,上面的信号灯还是绿色,这才走进了这小小的“笼子”。 绞剪,螺刀轮番上阵,这不是劫狱,而是为了打开重重的锁链来搬运“货物”。毕竟,为了安全,囚禁用的锁链已经全部焊死。 “请等一下” 虚弱如游丝般的声音悄悄抬起,其他队员依旧在工作,队长想了想,看了看爱衣,见这个人工智能没有什么反应,便抬起了头,看着那张面罩下露出三道疤痕的脸。 “什么事?” “请问hua,cecilia,terisa第五队怎么样了?” “就我所知,你参与的那次行动无人死亡,也没有人成为植物人。” 队长看到那双眼睛眯了起来,只有笑得很开心才能有这样的眼睛。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 沉默,就在所有的注意都在那些繁杂的锁链上时,队长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叫即墨。” 队长沉默地将这截锁链取下来,掏出了铆钉,对准了拘束的铁板上特意留出的孔洞。 “Ryuba。忍着点,孩子。” 话音才落,他便举起了锤子。 “ahhhhhhhhhhh!!!——” 我从巨大的疼痛中逐渐转醒,四肢的肌肉依旧传来尖锐的痛鸣,一盏盏灯从我眼前晃过,我却感觉不到地面。 不,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 低下头,我看到禁锢的铁板上盖上了一根根铆钉,鲜血汨汨地冒出来,从铁板上滴下来,落在地上,在我发晕的视线中红了一地。 我又看到了别人的手臂,漆黑,不,是作战服,是我之前穿的那种。这些手臂将我夹在半空中,四肢关节的铆钉封锁了我全部的动作。 这是要带我去哪? “到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是那个Ryuba吗? 视线忽然大亮,就算是晕迷,我也能感觉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宽阔的空间。 我听到了嘈杂,听到了谩骂,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吐在了脸上,黏糊糊的。 “请不要在这粗鲁侮辱ht10086。” 前方,高处,苍老的声音。 我逐渐看清了,面前是一根铁柱,我被带到了那,四肢一拽,尖锐的疼痛让我shēn yín,但我没有力气再叫了,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进食了,只有葡萄糖勉强支撑着我的神智。 四肢一紧,我感觉到双脚和双手被铐在了柱子后面,面罩的皮带一拉,将我的头扣在了铁柱上,这样的姿势甚至不能让我放松片刻,遍布肌肉的铆钉在我发力时缓慢折磨着我的神经。 有人往我腰上打了一针,很快,神智迅速清晰,同样带来的还有涨潮的疼痛,我这才看清了—— 宏大的殿堂,高高的阶桌,最上方坐着一个半秃华发的老人;左边坐着一个戴着单边眼镜的斯文胖子;右边—— “i博士?” 我说得很轻,但紫发的少女却一直看着我,一双美目不停地流着眼泪。 怎么了? 周围的一片,我还看到了斜站着的hiko冷眼旁观,看到了抱着浑身纱布,被cecilia抱在怀里的terisa,闭起眼睛的Rita,还有——捂着嘴,通红的眼角不断溢出眼泪的hua。 再抬过头去,我看到了影幕上正在播放的画面: 在如海的崩坏兽和死士群中,一个带着紫黑色纹路的“人形”在其中跳跃,杀戮,那些拥有可怕速度的“突进级”在它一抓之下粉碎,浸透崩坏能的双刀和长镰一触即碎,堪比狙击的弓箭甚至无法擦中那个“人形”一丝一毫。 这是屠戮,一个怪物的屠戮。 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塞进了我的记忆—— 雨,断肢,死士,崩坏兽 还有? 还有 突然,那一段强塞的记忆浸透通红: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唔!” 这种记忆的灼烧感让我把自己的脑袋抵住了身后的铁柱,但这不能冷却头脑中翻搅般的烙铁,好一阵子,我才感觉到视线的清明。 我,怎么了? 这时,我又听见了高座上的声音: “现在,评议开始,刚才播出的是五天前的行动视频,请各位根据该记录和Ret博士及i博士学位观点,来投票—— 对于ht10086,是杀死,还是控制?” 整洁的垃圾场外,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垃圾车缓缓开来,停在了封闭的门口。 “嘿!现在就来了吗?老爷子?” 门卫瞧了眼驾驶座上正襟危坐的老爷子说道:“今天好早啊。” “那,那是,货多,满了,可以进去,吗?” 老爷子端直地看着垃圾场,好一会才转过头来。 门卫想了想,看了看旁边的人,得到了点头允许,便按下了开门键。 “早点出来啊,老爷子。” “好,好嘞。” 逐渐驶入的垃圾车上,驾驶座里,全副武装的男人躲在副驾驶座下,装着消音器的电磁手炮顶在老伯的腰上。 他的脸被头套完全遮住,只露出两个洞里的一双眼睛,他的声音就好像破旧的鼓风机,难听至极: “this is Jackal ——we are ” 第十七章 谈判就是一堆废话和文明地骂人呢 “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致整个安全区陷入危险!i博士!” “我并没有任何的一厢情愿!这是我实验的成果!我是这项实验的负责人!我有这个权力来保护即墨!” “哦——即墨,你叫的可真够亲切的。” “请你认真听我的证词!Ret博士!” 整个评议厅响着两个博士激烈的辩论,周围坐着的听众有些开始小声地聊天,有些已经拿出了手机,聚在一起,时不时发出“王炸”的声音,颇有些像个菜市场,热热闹闹的。 恐怕在听证席上,还将注意力专注于那个可怜人上的也只有第五队了。 “他……会怎么样?” hua站在那,她的手紧紧握在护栏上,微微地发颤, “真的……要靠这些人的投票来决定生死吗?” 一双手盖在了她的颤抖上,是cecilia: “准确来说,并不是。” “……什么意思?不是说集体投票吗?” cecilia微微仰颔,“看到那些人了吗?” hua看过去,抽烟,喝酒,更多的是聚在一起,拿着手机。 “你觉得那些人会关心i博士或者Ret博士的观点吗?我打赌比起这场无聊的听证,他们更关心手机的娱乐或者隔壁的卦。” hua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乌烟瘴气,又看了看那个被拴在铁柱上的可怜人,咬着牙: “他们怎么能……那是即墨啊……他们……” “就像是动物园的猛兽,即使再凶悍,被拴在地上,人们就会很快丧失应有的注重和恐惧。”cecilia抱紧了怀中的terisa,蹭了蹭她的头发,喘了口气。 “那……他们一会还要投票呢!他们……” “他们只需要举手就行了,关键是座位上的人,他采取谁的意见,然后如何引导这儿的公众,然后引导他们为他想要的结果买单。” “可,可是 cecilia顺着hua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摇了摇头: “Kan·ild,Ret·santiago的研究财源之一,为Ret的研究提供了大量的资金……” “等等,Ret·santiago是……” cecilia叹了口气,指了指高处和i争得脸红脖粗的胖子,“你真是太木了,hua。” “那,那还有其他……” “如果你是指其他坐在第一列听证席上的人的话……”cecilia手指沿着那些衣着光鲜的人转了一圈,然后随意地开始点名:“Kalen·ight,Ret的研究基地供应者,Dave·benzene,为Ret提供高学历的研究人员还有新的样本……” “等等,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都是……” “不止,我相信,”cecilia的手指向听证席的乌烟瘴气之中,“这里面少说也有三分之一和司的员工,也可能是他们请的水军。” “那……”hua着急的四处张望,她觉得周围都是敌人。 “冷静。”cecilia拽着她回到了座位上,看了看周围,继续压着声音说道:“其实不论这些人的意向如何,真正的决议人是那个老人。看他究竟倾心于哪个博士的观点。” “那个人是……” cecilia的手指封在了hua的唇前,“嘘——你不用知道这个。” hua的双眼里又开始溢出泪珠:“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i博士,我和你一样,不希望即墨死在这,但我们只能相信i博士能够说服那个老人。” “那要是……说服不了呢?” “那即墨就会在今天死在这。” “……如果,说服了呢……”hua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声音的打颤。 ceci沉默了一下,窝坐在椅子里,半晌,才继续开口:“那么今天即墨就不会死。” hua听了,泄了气一般缩在椅子上,很无助地抱起那双纤细的长腿,眼神有些呆滞地盯在即墨身上,喃喃出声: “这有什么区别?” hua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她搞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但她就是不想让即墨死在这里。 “喂,cecilia。” 这个声音吸引了所有第五队成员的视线,是hiko: “只要提供相关证据,那么是不是能够让高层相信我们有控制ht10086的可能性。”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cecilia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在记忆中,hiko不可能会对听证会感兴趣,就算是来了也只是打盹,从没想到她会睁开眼问问题。但这样的疑问并不影响cecilia去回答: “是的,队长,只要有人能拿出可以控制即墨的能力,那么i博士就有更大的把握。” hiko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哈欠,又眯起了眼睛。 像是第五队一样的小动作一样充斥着整个听证会,财阀们的交流像是聚在一起的苍蝇,嗡嗡作响。可是现在整个听证会的主角还是两个站在那争吵的博士。 “即墨的出现代表着我们实验的成功和未来的可能!既然我们能够使人造人和崩坏能结合,那我们也能够使得人类直接利用崩坏能变为可能!” 看着咬牙切齿的i,Ret冷笑了起来,胖胖的手指点着被铐在那的即墨:“那么i博士,告诉我这个实验品的编号是多少?” “他不是” “告诉我!i博士!它的编号!” i咬起了唇,说得有些慢:“ht——10086。” “哈!”就好像得胜了一样,Ret胖胖的脸笑起了波纹:“一万零十六!你们进行了一万零十六次实验!才得到一个成功的样品吗?” 砰! i细白的小手拍在了桌上,瞬间发起了红:“不要给我信口胡说!Ret!你我都是科研人员!编号不仅仅代表着实验次数!你不要在这里误导大众!” “我胡说?那你敢不敢——” “够了!” 这两个字,让整个评议厅都安静了下来,不论是自我娱乐的听证席,还是两个几乎快打架的博士。 所有的目光都点到了最上位的老人身上。 “Ret,i。让你们来,是来阐述自己的观点,不是来吵架的。” 老人撑着脸,看上去有些疲惫地斜在椅子上:“你先说吧,i。” “阁下,”i躬身,深呼吸,吐了口浊气:“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使得人类能够直接接触并利用崩坏能,而即墨则是我们实验迈向新一步的道标。” “呵,道标?”Ret笑得很促狭,却招来了训斥: “没有让你说话,Ret,”老人又转向i,抬了抬手:“请让我问你几个问题,i博士。” “不胜荣幸。” “关于你们的实验,运用人造人的实验进行了几次?” 这个问题让i张了张口,几欲言语,但也只是舌头轻动。 “瞧吧,阁下,他们的实验成本和危险性——” “Ret,再废话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老人连正眼都没有丢给Ret,依旧看着i,示意她继续说。 “阁下。”i摇了摇头,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我们到现在进行了7762次实验,只有即墨是成功的。” “将近千次的实验,却只有一个人成功吗?”老人重新靠回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来消耗。” “请相信我们,阁下,不光是我们团队,还有——” 老人摆了摆手,转向了胖乎乎的Ret,“该你了,Ret。” “尊敬的,慈爱的,我所赞美的——” “别废话。” “好,阁下,首先,我想说的是,就算是i博士实验能够成功,又如何能够拥有控制实验品的手段呢?阁下,刚才的视频您也看过了,请不要被i的花言巧语转移了注意,就算i博士的实验能够再一次创造出这样的……奇迹,那是否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呢?为此,我特意请来了与ht10086一同执行过任务的第五队!” 随着Ret手指的方向,全部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坐在角落的几个女子身上,特别是那个靠在椅子上打盹的hiko。 “队长?队长!队长醒醒啊!” 被众多视线注视着的hua慌了神,挠着hiko的手臂,却被迷迷糊糊的hiko拍开了。 “哦,看上去hiko少校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我第一个想要邀请的也不是hiko少校。”Ret转过身,滑稽地向老人鞠躬,“请让我隆重介绍一下,我们santiago的公主,以高贵之身投身于战场,为人类作出了崇高贡献的——cecilia·santiago!” “哎?——” hua表示自己的脑回路已经一塌糊涂了。报告,战友和敌军是一家人? 怀里被塞进来了一个terisa,脑袋被拍了拍,cecilia笑了笑,眨了眨眼: “相信我。”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独眼的公主站了起来,走到了即墨的身边。 她先向最上位的老人提了提衣角,作了很标准的淑女礼: “尊敬的阁下,向您问好。” “哦,看上去santiago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感谢您的夸赞,阁下。”作为长辈,Ret笑得像菊花般灿烂。 可看到cecilia接下来的动作,那张笑脸直接僵在他的脸上—— santiago尊贵的公主居然用她的衣袖亲自去拭开ht10086脸上的血迹!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等等,cecilia,那是” “我明白,Ret长老。” 这句话让老人端起了身: “那么,cecilia小姐,你,明白ht10086的危险性吗?” cecilia细致地为即墨擦干脸上的血迹,悄悄地向着他笑了笑,谁也没看见。做完这一切,衣袖红透,她才转过身,向着老人和Ret微施一礼: “阁下,Ret长老,我很明白——即墨是个好孩子呀。” Ret张着嘴,脸上的肉抖了几抖:“抱歉,cecilia,我刚才没听清?” “Ret长老。”cecilia笑得很温柔,“我一直认为,即墨是个好孩子。”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cecilia?”老人笑了起来,将身后的影像调到了一帧画面,那里即墨站在战场的正中央,而和他对峙的却是举着骑士qiāng的cecilia。 “唉?cecilia姐?” 这是即墨的低语,不敢置信,但如此细微,转瞬间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老人继续说着:“在这儿,你和ht10086展开了战斗,你又该如何解释你口中的好孩子呢?” “请恕我失礼,阁下,”cecilia轻轻卷起自己被浸得通红的衣袖,露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这是那场战斗时留下的伤口。” Ret不再多嘴,脸色直接黑了下来,胖乎乎的身体从位子上跳下来,直冲到即墨身前,一脚踹向他的咽喉! 砰! 夺命的杀招被cecilia握在了手里。 “Ret长老,您这是打算干什么?” “它触犯了你,它就得死,小姐。” 如果说之前这个胖子还有些搞笑和奸诈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则只有愤怒可描述。 “事实上,我能够活下来,更应该感谢即墨,那么您该如何呢,Ret长老?” 似乎很满意Ret的反应,cecilia扬起了微笑,将袖子放了下去。 这个时候,Ret感觉事情的发展稍稍有些出乎意料了。 第十八章 暴力是不好滴但也许是最简洁滴~ 听证席上,hua被Rita按在椅子上,小嘴被Rita捂着,愤怒只能漏出含糊的呜言。 “省省吧,hua,现在还不是你生气的时候。” 打盹的hiko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撑着脑袋,看着那独眼的公主优雅地凛立于目光的焦点,嗤笑了起来: “先看cecilia能走到哪一步吧。” 评议厅的正中央,Retail皱起了眉毛,看了眼即墨,这一次,他的眼中满是厌恶,然后再次对向了cecilia: “小姐,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不,我并没有任性,Ret长老。” cecilia摇了摇头,“我可以对我说的话负责,Ret长老,如果不是即墨。那么家族迎来的只能是我cecilia的尸体了。” Ret胖乎乎的脸抖了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座上的老人抢走了话头: “cecilia,就我所看到的,你和ht10086的对峙是存在凶险的,那么,又何来ht10086救你一命之说呢?” “尊敬的阁下。”无论是怎样,cecilia总会露出端庄的仪态,给人一种“被尊敬”的感觉。小小的礼仪很迅速,cecilia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矛盾,但是,给我造成这些伤口的即墨,确实是在保护我,以及第五队其他成员。” “你能解释一下吗?”老人感兴趣地挑起了眉。 “阁下,事实上,在这个记录仪之外,我和在场的第五队其他成员都被整座城市的死士和崩坏兽包围了。如果不是即墨,那么我们小组则会被大量的死士和崩坏兽淹没。而我和即墨的对峙,实际上是出于我当时的误会。” “误会?” “是,当时我实在害怕,在看到即墨后,我以为他会袭击我们,下意识地率先出手,导致了自己的受伤,但是在当时状态下的即墨,看似失控,实则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仅仅只是这样的小伤后,他便迅速拉远了和我的距离,反而去攻击wài wéi的死士和崩坏兽,为我们等到支援提供了宝贵的时机。” 即墨跪在那,张着嘴,他想说,却说不出口。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cecilia姐姐。 ——不是我自己离开的,是你的出现阻止了我啊…… 血色的记忆再次翻腾,混沌中出现的身影是这个坚定的,努力镇压自己害怕的独眼战士,在稍稍恢复自己神智之时,手上已经染上了她的血迹。 “因为记录仪的视角有限,所以导致了事实情况和阁下的理解稍许不同。”cecilia端正地行礼,唯一的画面截停在即墨跳开的瞬间,但随着cecilia的话,所代表的意义却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那是假话。 “还有一点,阁下。” “哦?还有吗?” “实际上,我认为这比刚才的信息更加重要。”看着老人,cecilia笑了笑,“在拖延时,即墨一人抵挡了整座城市两千名以上的死士,还有数百头崩坏兽,而在这场战斗中,我们没有帮上忙,全部都是即墨一人独自完成的。” “独自完成?你是说,ht10086独自一个人抵挡了一个城市的死士和崩坏兽吗?” “根据战后的大致清点,至少有一千两百具死士的尸体,所以我更倾向于,‘全歼’一词。” 听证席上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老人也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到了即墨的身边,看着这个被铐跪着的少年,这个时候,苍老的双眸闪着精光: “你,愿意为你的话负责吗?cecilia·santiago。” cecilia的笑容依旧淡雅,但这一刻已经带上了胜利的锋角: “所言非虚,阁下。您应该明白,即墨能够辨识自己的队友,并且在对抗崩坏上拥有着相当大的可能性,就武器而言,具有非凡的战略价值,我在此恳请,将即墨列为高级武器范围,而不是在这抹杀他。” i也跳下了席位,跑到了cecilia身边向着老人深深鞠躬: “i,代表13号研究所,为即墨申请高级武器保护!” 看着两个少女,老人笑了起来,却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向了Ret。 而Ret却是叹了口气:“cecilia小姐,你真的要在这庇护一个……怪物吗?” “Ret长老对于您,对于你们来说,即墨是武器。” cecilia坚定地站在即墨身前,和i一样,将他保护在身后。 “但是对于我,对于我们来说,他是重要的战友。 ——我无法坐视着我的战友被荒唐地处死。” “好吧,好吧,好吧。”Ret连连摇头,可就在cecilia以为他终于放弃的时候,这个胖胖的斯文人又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成果! “阁下,根据刚才小姐的阐述,ht10086是拥有着良好的战略价值,但他的成本和不可控性太高了。为此,我想向您介绍一下最新的武器,我们最新的研究成果。” 这句话,cecilia,i,还有其他第五队队员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论据”被动摇了。 也许对于她们来说,即墨是即墨,但是对于高层来说,即墨只是ht10086,只是一种威力强大,但高成本,高不可控性的武器而已。 倘若这种新武器有足够的价值并且可以碾压即墨的缺点的话—— 那即墨还是得死! Ret走上了阶梯,沉闷的脚步打在cecilia的心里,让她有些心颤。 “为此,我想向所有人通报我最新的研究成果——” 影幕再换,一种瑰丽的金属出现在那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金属上面流淌着的是什么—— 崩坏能! “——能够安全吸收崩坏能,并用于增强自身的超级合金!——魂钢!” 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阶梯,碎了。 “这不可能!没有金属能够承载崩坏能的极端力量,这种虚数内能无视了热力学第二定律!一般金属不可能承受这种能量!” “但是也没有碳基生命可以直接利用崩坏能,但你们也还是做到了不是吗?i博士,ht10086不就是你们的‘例外’吗?我们可以把微量的崩坏能作为转化能量的源泉,可以做成打火机的内燃能,可以作成发电厂的电能核心,那我们也可以做出来能够真正完美承载崩坏能的金属! 我们没有必要再去利用崩坏能,没有必要再去恐惧那些可能会使人类感染成为死士,凭空将从动物基因里提取出的崩坏兽!我们可以去控制它!去操作它!崩坏能,不!虚数内能将成为人类新文明的新能量!” 这个胖子身上终于出现了独属于科学家的那种痴狂。 “控制崩坏能?你这是在玩火!Ret!” i捏着牙,指着高站的Ret,咬牙切齿。 “不!i博士,看看你们的造物,他可控吗?他足够安全吗?你能够保证他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崩坏兽在城市里大肆tú shā吗?!” “我……” “不!承认吧!i!你没有这样的保险!” Ret步步紧逼,让i失去了任何争辩思考的机会。 “而魂钢!它是真正的武器!我们可以通过工序的加精,通过更多对它材料的理解透析来增加我们的产量,装配给每一个士兵!每一个人!使每个人都有能够对抗崩坏的武器!而不是你!i!不是你们研究的人体实验!是我的魂钢!” Ret的话,让i哑住了,呆住了。 cecilia这一刻咬着指甲,拼命的思考着怎么扭转这样的局面。 与此同时,听证席上响起了嘈杂: “是啊,我们要安全。” “我才不想要人体实验。” “魂钢,听上去比那个怪物好多了。”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成崩坏兽?” 逐渐地,声音统一了起来,连成了一个——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cecilia知道这里面大多是请的水军在造势,但她明白这些舆论更有可能让这个老人下达就地处决的命令。作为santiago的公主,她还是明白目的对于政治行为的指向性。 对于老人来说,都是兵器,即墨很强大,但不可控,而Ret今天曝光的魂钢明显更加可靠。 该怎么办?该怎么拿出证据让他相信我们能够控制即墨?! 想!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快想! 嗒、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 逐渐的,嘈杂的评议厅安静了下来,不论是cecilia,i,还是Ret,都感觉到仿佛有把快刀在慢慢出鞘。所有的目光都跟着这个裹着黑色旗袍的妖艳女人,看着她一步步来到了这漩涡的中心。 带着战场的杀气! “哦,hiko少校,你是有什么事么?我记得,是你向总部发出了‘诛杀ht10086’的请求。”老人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震慑到的,朗声道。 “是的,我确实发出了这样的请求,但那是我还没有和他产生接触前。” 这么说着,hiko走到了即墨身边,解开了面罩后的皮带。 Ret有些惊慌,喊道:“等等!hiko!你难道想要放走——” 嗵! 这一声入肉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cecilia的眼睛瞪圆了,i吓得捂住了嘴,hua被Rita第一时间按在了椅子上,terisa堵住的小嘴里只能发出一连串的含糊。 那是膝撞!狠狠砸进即墨的脸里! “等等!hiko少校——”Ret的话又断了。 砰! 这是一脚,高跟鞋尖捅在即墨的腰侧,一口猩红猛地泼出。 “等——” “hiko——” Ret根本就来不及说话,所有人都惊悚地看着hiko的虐打。这一刻的hiko就是暴力的女王,膝击,鞭腿,下劈,推踢,评议厅的正中央,那根拷问的铁柱下红了一片。 只有老人一个,漠然地看着hiko的暴力。 “你在……干什么?”Ret咽着唾沫,看着hiko拎起即墨那鲜血淋漓的头,他甚至怀疑ht10086直接被hiko打死了。先前怀疑即墨暴走的担忧呗吓得一干二净。 “我只是想向你们展示一下,ht10086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恐怖。” hiko松开手,任凭着即墨倒下,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他的头上,睥睨着周围吓到噤声的人群。 “我,hiko,有这个能力,控制,或者杀死ht10086,谁怀疑?谁反对?” 寂静,只有即墨的血流在地上的声音。 她又转向了波澜不惊的老人: “既然有了控制的保险,又有了能够打造武器的称手资源,那为什么不同时拥有两者呢?”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人,终于笑了起来,大声地笑了,好一会,他才停了下来,连连点头: “好,ht10086交由第五队进行看管,i可以继续她们的实验研究记录!” 这一句话放松了所有第五队队员的神经,i立刻冲到即墨的身边,手忙脚乱地为他解开身上的镣铐。hua也是同时跳下了听证席,冲到了i身边,看着昏迷的他,轻轻地,悄悄地为他拭开血污。 突然,大门被推开了,也响起了卫兵的呵斥: “喂!干什么!还在评议呢!站住!” 白发的士兵滚了进来,看到了老人,慌忙打了个军礼,匆忙喊起: “报告!santiago家族遭袭!地点是——” Kev看了眼屏幕上瑰丽的金属,糟糕的,足以炸翻整个评议厅的情报立刻被抛在了众人耳边: “Ret博士的魂钢研究中心!” 第十九章 布狼牙在游戏上是不会败北哒 夜空的星辰在云层上连成浩瀚的海洋,但这样的美景只有同样身处于同样的高度才能欣赏到如此让rén liú连忘返的瑰丽。 但是,在休伯利安上,这种美丽必须天天看哒! 可是戍守巡逻的士兵们并没有对这样的美景生出赞叹乃至动摇,她们很淡定地行走在精细的钢铁上,敏锐的双眼紧盯着黑夜的云层,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个时候是静谧的,美丽的,迷人的,除了—— “你小子给我站住!把我的内衣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皿^}っhiahiahia!,你来啊!抓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啊!谁让你把内衣乱丢的?哇,还是维多利亚!有钱人啊!” “嗷嗷嗷嗷嗷!老娘杀了你啊!!!!!!” 奔过去的少年头上顶着一条蕾丝……文胸,还特别作死地扭了扭屁股,接着,又是一个披着深红色战甲的妖娆女子狂奔而去,拖着一柄巨剑,一路火花带闪电,整个人满溢着出门砍死士的煞气。 ——目瞪口呆,有一个巡逻士兵的qiāng都掉到了地上。 “实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务必忘掉刚才的一幕,不要告诉其他人,麻烦你们了谢谢。”随后跟来的女仆非常贴心又迅速地捡起了地上的qiāng械,还到了士兵的怀里,然后努力微笑,尽力作出了一个优雅的噤声手势,便迅速赶了上去,留下一串杀气腾腾的脚步,还有镰刀在夜空下的寒光。 “——喂,我记得我宿舍里衣柜没关。” “我好像把内衣随手甩在床上了……” 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 还巡逻什么呀!空降的舰长是变态啊!!!回寝收衣服啊!!!!!! 布洛妮娅坐在临时寝室里,像是只小猫一样把自己团在角落里。 片澜不惊的双眼细细观察着这个房间的一切,大约20平方米,床,衣柜,还有一台液晶屏幕。 完全不是牢房,而且她们也将自己的镣铐解开了,似乎很放心自己。 而且那个包菜头的ai也让自己在这里好好休息。 可是—— 闭上眼,布洛妮娅就想到那个少年举qiāng瞄准芽衣的身影。 芽衣姐姐,琪亚娜…… 小小的少女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房间门,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救你们出去。 咔。 就在少女下定决心之时,门突然打开了,三道疤的少年闯了进来—— 大眼瞪小眼。 “嘶——这儿是你住的嘛?” 在这一刻,小小的少女抱紧了怀里的吼姆背包,直退到墙根,巨大的重装小兔从虚空中跳现,举起了厚重的盾牌,尖锐的骑士矛蓄势待发! “啊啊啊,你这个变态来这干嘛?怎么可以随意踏入少女的房间呢?快出去快出去!” 包菜头ai又跳了出来,虚拟的小拳头风火轮般锤着少年的肩膀,被少年挥手推开了。 “好啦好啦,爱酱,人命关天的事,让我躲一躲好不好?” “哼,爱酱觉得这是你自己作死,而且你脑袋上顶着的是什么玩意?” 这时,布洛妮娅也看了过去,看到少年脑袋上顶着一个……黑色的帽子? 少年立马把那块布抽了下来,往屁股下一丢就坐在那了,一副“你拿扫帚也赶不走我”的样子。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 “安静,爱酱,你让我在这躲一会,我就放你玩《巫师3两小时。” “……爱酱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看着瞬间消失的菠菜头ai,布洛妮娅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这么简单就被收买了嘛?! 这个时候少年挠了挠头,打了个招呼, “嘿——我可以在这……” “布洛妮娅不欢迎你。” 少女又缩了缩,重装小兔示威性地举起了盾牌,但是看着这是的少年,心中的那一点的恐惧不知为何烟消云散,反而是感觉画风不对的错愕感,以至于她又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 “但是布洛妮娅不是房间的主人,没有命令你滚出去的能力。” “哎呀,能藏一阵子就可以啦,谢谢谢谢!” 少年高兴地笑着,一副纯真无害的样子,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威胁时玩忽生命的漠然,坐下的黑色衣物隐隐透着一股—— “变态,布洛妮娅想要你立刻离开这个房间。” 娇小的少女眯着眼,像只小狼一样打起了威胁的呼。 “哎哎,别这样别这样,”即墨往军袍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来了一个u盘,又不知从房间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来了一对游戏手柄。 “玩游戏嘛?” 布洛妮娅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个少年,撇过了小脑袋。 ——二十分钟后。 “呼——”布洛妮娅长长地喘了口气,屏幕里的神庵和神乐千鹤,双方都磨得只剩最后一丝血皮。 “在布洛妮娅所经历的战斗中,如此精细的操作是布洛妮娅见过的对手中最巅峰的。”她转过头,看着斜坐着的少年,双眼中满是战意:“我布洛妮娅,愿称你为最强!” “——但是,布洛妮娅会赢下这场战斗的!” “吼,小狼崽,这场战斗确实酣畅淋漓,但是,本舰长可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巨剑和镰刀封在了嘴边。 “呵呵,即墨,你屁股下坐着什么呀……”姬子的发梢打下细细的汗,笑得无比灿烂。 “即墨大人,您今天跑得实在是快啊……”镰刀勾着他的下巴,丽塔似笑非笑。 “两位——哎!轻点!啊!哦!嗯~~~” 趁此机会,神庵上前一爪子获得了胜利。 潇洒俏丽的女仆很难得地哼着调子漫步在休伯利安之上,一只手扛着巨大的镰刀,另一只手则是拖着某种碳基生命的一条腿,脸着地的拖着。 “额……丽塔酱,这儿就行了,我想洗个澡。” 丽塔看了看旁边的洗浴室,挑了挑眉,踩着那个歪着军帽的脑袋,舒畅地微笑着: “对不起,舰长大人,我刚才没听清,您叫我什么?” “丽塔姐姐,我想洗澡,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浴袍呀?” “哼。”丽塔酱翻了个白眼,良好的女仆素养让她干脆利落地取回了衣服—— 但是您能不能把镰刀收起来啊先! 舰长搓着脸,乖乖地在镰刀下等回了丽塔,接过了衣服,却发现这个女仆居然站定了。 “干什么呀丽塔?” “怕您又抽风去偷内衣。”女仆巧笑盈盈。 “喂喂,你这是诽谤啊。” “不,只是合理的担心。” 看着微笑的女仆,即墨抽了抽眼角,随即开始脱衣服。 “喂喂,你……你干嘛?”这一次,波澜不惊的女仆终于开始慌了。 “如你所见,脱衣洗澡啊。” “你……你就不能先进去吗?”女仆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等转回视线,却看到即墨只剩一个脑袋露在浴室门外面,贱笑着扬眉: “漂亮的丽塔姐姐,要不要进来一起洗呀?” “切。舰长大人,没有人骂你是登徒子吗?”丽塔又翻了次白眼,看着舰长关上了门后,等了等,轻手轻脚地贴上了浴室的门,凝神听了会,只听到哗哗的水声。 这才站起: “看上去今天的行程没有什么需要禀报给奥托大人的,不过……‘博士’是唯一一个需要注意的词。”轻声记下今天需要报告的细节,这个女仆终于消失在了战舰的黑暗中。 浴室中,少年的手按在少女的嘴唇上,也按在了即将出鞘的刀柄上,在浴室氤氲的水汽中,一双粉色的狐狸耳朵颤动着,还有少女脸颊的飞红。 但他们都很安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那优雅的脚步离去,狐耳的少女才挣开了他的手,扬起玉掌,但又怕惊动他人,最后只能低骂一声: “登徒子!” “别这样,毕竟是不可抗力。”即墨披着浴袍,看着这个狐耳少女防狼一般的姿态,耸了耸肩,“怎么样,现代都市的感觉?我想五百年的生活差距不是特别明显吧。” “……至少我那个时代没有飞天的船。”狐耳少女坐在了塑料小椅上,武士刀露出一截寒光摆在玉膝之上,温润的水汽也随之一寒。 “你告诉我,跟着你进入这艘战舰,你就会告诉我卡莲的消息……” “是的。” “但她已经死了,对吗?”刀锋在鞘中微颤,哭吟,“人……不可能活这么久。” “是的,卡莲·卡斯兰娜已经死了——” 呛—— 刀鸣,血色的妖刀出鞘,带着妖冶的诡红点在即墨的喉前。少女的眼睛化为了怒腾的狐瞳,死死火焰无根自现,飘立在空中,尖利的声音磨起: “你——” “但卡莲留下了‘遗产’,也给你留下了一句话,还留下了一个遗愿。” 前进的刀锋停住了,少女的双瞳忽然诡异地分成了两半,一只兽,一只人,一只带着惊愕,一只已然泛起了泪珠: “你说什么?! 卡莲!卡莲她留下了什么?! 人类!告诉我!卡莲她说了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只要你答应让我和你体内的那只狐狸说说话。” 即墨插着口袋,好像脖前的妖刀不过只是一件玩具一般,定睛看着面前几乎妖化般的少女—— “好久不见了,Yuki酱,在‘盒子’里过得怎么样?” 狂暴而扭曲的兽吼咆哮在心神之间,那是直接透过“虚数空间”的咆哮: “是你!是你!是你!” 十五分钟后,即墨掐着表走出了浴室,湿润的头发热气蒸腾,左手耸拉在一边。他神色有些疲惫,从军大衣里摸出了一支针管,里面的药液透着紫色而不详的微光。即墨歪了歪左肩,从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里随便挑了一个,扎了进去。 身上,亮起了紫黑色的光纹,消失之后,即墨再次挺起了背,他抬起左手,看了看上面逐渐消失的紫色淤痕,感觉到自己的左臂的骨骼逐渐联合,才松了口气。 ——不行,还不够。 ——应该再找点人手。 ——必须要保护好hua。 不过 嘶我擦,这四尾丫头咬得可真够痛的啊!!! 第二十章 冲突——即使崩坏也无法阻止文明下的肮脏吧 崩坏,来自于和现实空间相悖的虚数空间,这种能量在两年内吞噬了全世界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口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土地,剩下的人都聚集在弹丸之地的避难所中。 两年,在这两年中,死士和崩坏兽遍布了文明遗迹的角角落落,也让人类逐步建立起了对“崩坏能”这种可以无视热力学第二定律,自由转化为其它能量的认识。在现实的大量需求中,转换利用崩坏能的技术走进了人们的生活中。 墙外是一成不变的死士和崩坏兽,墙内是各种科技搭建的摩天高楼和逐渐泛用的“崩坏能”,两年,没有变化的事实使得一些人将目光放在了墙内如今的生活上,放在了如今开发出的“崩坏能”转化技术上。 逐渐的,一种情绪出现在了一些心中: 也许,“崩坏”不是人类文明的毁灭呢? 也许,“崩坏能”是人类新文明进步的火种呢? 逐渐的,对于灾难的恐惧在他们心中淡化。 而对于另一小部分人来说,“崩坏”不仅仅是灾难,也是财源。 他们曾经流窜于各个战场,服务于各个国家,拿着钱,去战场上完成那些会被国际谴责的脏活。而现在,他们依旧拿钱办事,可以帮助财阀抗击崩坏,也可以帮助一些国家去掠夺别国的资源以及最新的“抗崩坏武器”。 世界变了,唯一不变的还是文明下的肮脏。 就像现在入侵“逐火之蛾”一般。 “立刻保护阁下,Ret博士,i博士和ht10086离开!” hiko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在听到情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同样优秀的还有Ryuba,那个特战队长,略微沙哑的声音响亮而不紊: “所有人,冷静地呆在议事厅!包括各位民企董事!特战队保护这里!第二小队!保护阁下和Ret博士前往安全屋,联系守备军支援!” hiko甩掉了脚底的高跟鞋,随便找了根笔将头发挽起来:“cecilia,Rita,terisa,和我一起前往支援!Kev!带路!喂!Ryuba!分我点人!” “第三小队听从hiko指挥!” “Yes,sir!” “hua!hua!” 少女一惊,抬起了头,手上还沾着血,绷带一卷卷绕在她手上: “是,是!” hiko看了眼正在给即墨紧急包扎的i,又看了看hua,随即下令: “立刻带i博士和ht10086前往‘黑狱’!那儿是离这最近的,最安全的地方!第三小队!去跟着hua!保护好你们各自的安全!” “““是!””” 行动极其迅速,Ryuba的特战队和hiko的第五队都是精英小队。而路况也在第一时间被调整了,一路强行绿灯,短短十五分钟,就已经看到了被透出硝烟的研究所。 “城卫军呢?”hiko随便张望了一下,群众因为突然袭击散的一干二净,但是城卫的装甲车一辆都没看到。 Ryuba一脚踩下了急刹,斜停在十几米远处,掏qiāng,翻身,下车,一气呵成,几乎同时,一颗子弹震碎了玻璃! “周围路况完全堵起来了,城卫军照着最近路线反而被堵住了,别的地方调过来也要十分钟以上,直升机的审批还t在递交!房顶一个狙击手!” hiko也一样翻到了车后:“十分钟?他们早跑了!awxR狙击步qiāng,还是金属子弹,中亚或者南美人,那儿的电磁qiāng技术还没普及开来。” “不一定。”Ryuba探了探头,立刻缩了回来,拉着hiko就地一滚,刚到墙角,这辆车就被生生打爆! “白人,目测身高188,光头戴头巾,上面写着‘FxxK You’,手臂上有条码状纹身,是雇佣军‘FKangel’,主基地在北美。” hiko愣了愣: “你以前是干嘛的?” “搞情报的,那是以前我们黑名单相当靠前的雇佣军组织。”Ryuba将电磁功率调到了72,“hiko院士,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准备进攻了吗?” hiko挑了挑眉:“你们‘以前’的情报做得可真到位,我们马上拿到室内的情报了。” 她抬了抬纤脖,Ryuba看到另一边,缠着绷带的娇小少女正在操作着一台手提电脑,独眼的公主向着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滴。”hiko摸出了手机,看了一眼,递给了Ryuba,“只有一处监控还在工作,显示的是被挟持的人质,还有研究所的地图。” “能联系到‘爱衣’就好了。”Ryuba叹了口气,“城市的人工智能太没用了。” “‘爱衣’是军事基地和机密场所的智能程序,省省吧,再说terisa可比一般的智能强很多,怎么解决狙击手。”hiko探了探头,随即墙上又多了个弹孔,透亮。 “子弹骗得怎么样?” “如果是没改造的awxR,应该还剩五发。” “够了。”Ryuba点了点头,打开了通讯,“Kev,狙击手剩余五发或发,反应时间大概02秒。” “够了,老师。” 话音刚落,白发的少年就窜出了墙根,随即仰倒!电磁步qiāng闪过一道流光,他的身后多出了一个弹坑,而hiko也听见了尸体从屋顶坠落的闷响。 “你学生不错。” “多谢夸奖,作为老师我也很骄傲,你觉得里面还有几个?” “不超过十个,否则不会只有一个人堵门,也不会留着一个监控放人质威胁。”冲到大门旁,hiko打了个手势,拉开大门,一颗流明干扰弹就被扔了进去,关上,三秒,门后一道飞光,两人便踹开大门,qiāng声和威吓同时响起: “放下武器!异动击杀!” 不过五分钟,这栋被攻占的研究所再次被第五队和特战队抢回,人质也全部救回。而其中最抢眼的却是Kev,一个人就击毙了五名歹徒! “是个厉害的年轻人啊,看上去你找上了个好苗子。”hiko很随意地踢开一具歹徒的尸体,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qiāng械,在她的记忆里,这些还在使用金属子弹的qiāng械已经退出了“逐火之蛾”的舞台。 “还行吧,毕竟是Kasn的小银狼。”Ryuba也难得开了个玩笑,这时,他放在兜里的电话响了,很奇怪,“未知来电。” “hiko!不好了!”cecilia夺门而入:“唯一研制成功的‘魂钢’被盗走了!” “切。”发泄似的一脚将可怜的尸体狠狠踹到了墙上:“还有更不好的消息吗?!” “hiko……” 这时几乎不敢相信现实的迟疑。 看到Ryuba错愕的神情,hiko的心也莫名乱了起来,她不觉得应该在这个老战士身上看到这种表情。 “快说!“ ——“‘爱衣’的消息,她刚才被关闭了十三分钟,‘黑狱’失联了。” …………………… 干净到不合理的垃圾场内,第二小队的尸体躺了一地,所有的qiāng口都指着还能站着的三人……不,两人,即墨被hua扛在肩上,不论是崩坏能抑制锁还是体内的骨钉都被看守人员拒绝取出。 而现在,那个看守人员倒在地上,脑袋上刚刚被电磁手炮开了个洞。 “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们的武器了!电磁武器绝对是你们最伟大的发明!就我而言。” 破风箱般的声音是那么的难听,黑色的头罩被甩在一边,露出了这个男人的脸——一半完好,一半仿佛被巨大的爪子狠狠撕烂! 他笑了起来,张开双臂,仿佛热情好客的主人: “surprise!” 第二十一章 冲突——人所可能的扭曲远超所有千奇百怪的想象 第二十一章 “瞧瞧,瞧瞧,哥们,真的感谢你拒绝拆下‘武器’的铆钉啊,省了我们不少力气。” 半面手里的qiāng轻轻拍着看守尸体的脑袋,他扬着只有一半完整的笑,转向了包围圈的三人: “几位……” 话音还没落,他就冲到了hua的面前,一膝撞在了她的腹部! “咕!”血从她的口中喷出!一同掉落的还有藏在她手腕下的短匕。腹部丰富的神经遭受到的重击让hua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你放开她!——”即墨还没有站稳,就已经挥拳而上,他体内的铆钉和脖上的崩坏能抑制环让他的行动好似失去发条的机器,僵硬可笑。 还没动作,就被半面一拳轰在脖颈上,失血和致晕的攻击让他彻底倒在了地上。不过一分钟,三个人里只剩下i一个还清醒着。 这两个在对死士战场上大放异彩的小战士在老佣兵眼前,对人战的经验少得可笑。 半面男人耸了耸肩,像是解决了两只虫子般拍了拍手,拉住了害怕的i,阻止了她情不自禁的后退: “美丽的i博士,我想你不会这么不配合吧?” i脖颈一疼,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注入了血管,瞬间,清醒的意识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一声急刹,一辆城卫军专用的运输重装车闯入了这个安全系统被完全瘫痪的“垃圾场”,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 “二十分钟,东门,让咱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响应着半面的是雇佣军兴奋的战号。 ………… “砰!” 一辆黑色的军用悍马在急转弯的时候把一辆私家车狠狠撞到了一边,但是车主显然没有任何下车致歉的意思,一脚油门,在悍马的咆哮声中,无数的私家车被生生逼停,拥挤的车流被时速60公里的悍马生生撞出了一条路来! “老娘现在就要你们立刻关闭城门!立刻!现在!不然敌人会将机密带出去!到时候拦都拦不住!老娘不知道什么密码!!这是关系到基地存亡的关键!你立刻给我关门!快!别管外面的资源搜集队了!立刻关门!责任我担!喂?喂!干霖娘!!” 副驾驶上,hiko狠狠将手机拍在车架上。突然一个急转弯,又是一声撞,就连hiko都有些晕了起来。而坐在后面的Kev已经挂了一头彩,车子的玻璃已经被他撞破了。 但是他无视了自己的伤势,晃了晃脑袋,瞪着紧握着方向盘的Ryuba: “老师你能不能再快点?!” “今天这路况赌成这样!能开到这种速度已经很快了!干!” 砰! 车子直接打了个旋,要不是三人都系着安全带恐怕会被直接甩出去!Ryuba连晕眩都来不及,下意识地油门刹车一松一踩,方向盘猛转,晕天转地的视线中再次飞飙了起来! “Kev!追踪信号怎么样?” “离我们还有1000米!它在前面第五个路口左拐了!”车后座上的Kev一脸菜色地抱着平板,那上面显示着自己与目标的距离,“ht10086和i的信号源都在一起!” “他们是要去东门!”Ryuba狠狠地左转,再次撞开了一辆无辜的路人车,“我们得抄近路!hiko!terisa拿到路况监控了么?是什么车?” “拿到了!刚发过来,是……”一瞬间,hieko呆住了。 “什么车?” “城卫军装甲车!” ““什么?!”” ……………… 嗵! 一声响,车微微震了震,i从圆圆的防弹车窗看到了一辆跑车被狠狠掀到了路边,直摔进一家商铺里。 车内响起了雇佣兵一阵欢快的笑声。一旁是被紧紧绑起来的hua和即墨,昏迷不醒。有一个雇佣兵蹲在即墨身边,看上去是在拆他的崩坏能抑制锁。 此时,她被绑在担架上,注射了á zuì的她甚至动不得分毫。研究员的白大褂被扒了下来,短袖也被斜扯了下来,露出了圆润的香肩和精致的锁骨。 半面站在她身旁,一边还算完好的眼睛欣赏着她的身体,手中拿着探测仪,从她半露的肩膀慢慢蹭到脖颈,终于,在脖颈和肩膀的连接处,探测仪发出了“滴”的蜂鸣。 一个战栗的医生打扮女人被拎了过来,半面将电磁手炮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你只有四十秒把追踪信号源给取出来。” ……………… “我通知了城卫军封锁东门,用的是Ryuba的名义,但是那帮废物墨迹了半天还没集合!现在全堵在路上了!”hiko的电话再一次遭受到了它主人狠狠的摧残。 “那直升机呢?!”Kev操作着平板,死死盯着自己和目标的距离,已经不过五百米了! “他们没有联系到执勤的飞行员!还在联系其他的士兵!p这些城卫今天怎么回事?!” Ryuba方向盘一错,与一辆逆向行驶的轿车擦肩而过,“估计有内鬼!而且就在城卫军!” “而且,ht10086的抑制锁一旦出城,接收不到市内特定的信号的话会在十秒后bào zhà!” “再快点啊老师!i也被挟持着啊!!” Kev焦急的嘶喊和黑色的悍马一同风驰过一家被跑车贯砸的店铺。 ……………… i很清楚地感觉到一根手术探zhēn cì进了自己的皮肉,翻动着,刺痛感袭击着她的大脑,封锁着她运动的药剂却将她的疼痛封锁在喉间。她只能吃力地瞥着眼,看着自己的创口在手术中逐渐张开,露出皮下的血肉。 “10 ,9 ,8,7,……” 半面的qiāng点在女医生的额头上,悠闲地看着表。i看到女医生的汗从额角流下来,滴在她脸颊上,冰凉。 “2……” “取出来了!”这一声响起的同时,i感觉到手术钳夹住了什么,退了出去。这一刻i有些绝望,那确实是她自愿接种的跟踪信号源。 只希望能有人已经接近了信号源。 半面看着大汗淋漓的医生,笑出了声,“你那么害怕干嘛?女士,你可是个好医生,快给我们敬爱的i博士包扎一下吧。” 他很绅士地亲吻着医生的手背,再将她的手套和她手中的信号源一起取了下来,拿qiāng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愣着干嘛呢?医生?” 他扭曲的笑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仿佛从地狱爬回的恶鬼,就算他现在的礼仪如何的体面,但始终都从周身上下溢出着蠕虫般的邪恶。 i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恶”。 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的“恶”。 她说不出话,但是她已经能看到医生脸上的泪珠,那大概就是劫后余生吧? “完……完成了……” 医生颤着腿,扶着车厢,向半面说道。 “好的,好的,你真是个好医生,”半面笑着,抚摸着医生的脸颊,好像很迷恋她的样貌,即使她看上去很普通,面孔也被冷汗覆盖,他伸出舌头,像是恶犬一般舔过医生脸颊上的汗泪,凝视着,指腹摩挲着医生的鸡皮疙瘩,摇了摇头,“现在的你真美,但真是太遗憾了。” “什——” 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电磁炮指头,qiāng响,解离,血泼了一车厢,溅了i半张脸。 ——死寂。 只有恶魔的欢声大笑—— “这qiāng真是太棒了!!!” 大笑忽然停住,半面的脸扬着四十五度的邪意弧度,看着被吓傻的i博士,溅着血的半张完好的脸露着友好的笑容,问得轻声细语: “i博士,你看,她现在是不是不美了?” 第二十二章 冲突——最痛苦的距离是无法触碰的一指之遥 疯子! 这不是人! i见证过长空市的崩坏,亲历过崩坏兽和死士对人类的tú shā。 她是幸运的,她曾在长空市崩坏兽的包围下侥幸生还;她是不幸的,因为她此刻见识到了比崩坏更加疯狂,更加扭曲的“恶”——来自于人类自身的“恶”。 这一刻,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开始在她心中扎根: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去守护吗? 怀疑,恐惧,还有迷茫,和鲜血一同将她的内心涂得乱七糟。 但她不敢说,她将自己的嘴唇死死地咬住,不让一丝害怕逃出舌尖,努力地沉默,努力地装空气。 只在心中祈祷着救援能够及时到来。 “老大,那个锁有些问题。” 佣兵的声音转移了半面的注意力,也让i稍稍松了口气。 眼角稍稍一瞥,还能看到黏在车壁上的尸体,她慌忙闭上眼睛,恐惧伴着恶心再一次翻江倒海,她强咽下喉间的干呕。 人间地狱,不过一个小小的车厢。 “怎么了?” 半面转向了呼唤他的佣兵,看到了即墨脖子上被拆开外壳的抑制锁。 “老大,这个锁有起爆线路,还有信号接收器,如果贸然拆开会立刻起爆,但是如果超出城市范围,或者无法接收到信号的话,也会在十秒后bào zhà。” “哦~做得可真够绝的,也就是说无法拆下来咯?” “一定要拆下来的话,还是有办法的,遮蔽信号,这样就会启动二号起爆程序,一号自启程序会自动瘫痪,这样就有十秒钟。” “切,我可真想感谢一下发明这项圈的人,他是不是脑子进了浆糊?”半面的笑声抽了起来,“开始进行信号隔离吧,顺带把这个项圈削得薄一些,能一qiāng打断的那种。” 他的手将电磁手炮调到了最大的功率,被废掉的一只眼也兴奋地晃着眼白:“——我们来客人了。” 就连i也听到了,独属于军用悍马的狂暴引擎,和一个少年的嘶吼 ——“i!!!” 这一刻,i从心底感觉,自己真的找对哈士……不对,是找对人了。 黑色的悍马里,Ryuba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因为他们已经可以看见连接着外界的东门。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接下来的路都是直路,就看那辆车的加速更快了。 最先探出车窗的不是hiko,倒是担心恋人的白色哈士奇,他端着电磁手炮,风撑开了他嘶喊的大嘴,白发后撇,狰狞而…… 总之,当一个男人在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拼命时,很帅就是了,不用管当时的形象如何。 电磁的子弹一发发撞在前方的车皮上,但最多不过就是撞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其它的更是被驾驶员精妙的车技躲开。 为了防范崩坏兽的攻击,城卫军的装甲车已经被改造到可以硬撼一击“战车级”的正面轰击,挡住一次没被调为满功率的电磁手炮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Kev也不是故意调低功率的,他在先前进行研究所夺回站时严格按照要求将电磁手炮和步qiāng的功率调到了73,然后……他给忘了。 “你给老娘缩回去!这么打你就不怕伤到里面的i和hua?” 更加暴躁的是hiko,她抬手就把Kev拉了回来,伸手就把他手里的手炮给抢了下来。 想想也懂,虽然73的功率没有钻开装甲车的铁皮,但是满功率的可就不一样了啊!Kev又是典型的冲动起来不过脑子的Kasna,看看他刚才在调手炮的动作!真不拦住他估计得给人质收尸了。 hiko攥着手炮随手挥了一qiāng,一道电光就让装甲车的后轮胎爆了胎。 不过很可惜,装甲车本身的设计就是为了应对各种意外状况还能保持原速跑路。爆一个胎也包括其中,看看那密密麻麻的车轮,排排的车lún dà多作为“备用”,被爆掉一个还能继续蛇皮走位。 “该死的,我感觉城卫军今天跟我作对。”hiko狠狠地换弹,拍dàn jiā的声音几乎能拍烂这可怜的qiāng械。 悍马的速度确实快,当然也是因为装甲车在前逼开了许多行人和车辆,两车之间的距离逐渐咬近。 “等等!车门打开了!” 就在hiko准备再次射击时,Ryuba率先发现了异常,刹车,方向盘微错,可当看到打开的车门时,扣着板机的手指抖了一下。 不是攻击的qiāng口,也不是扔来的投掷物。 半张脸的男人将膝盖顶着即墨的背颈,手中的电磁手炮顶在即墨的脖子上。 “他这是在威胁吗?!” 仿佛听见了hiko的疑问,难看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扬起一半,向着他们抛了个飞吻,电光一闪,那根被半毁的抑制锁边被狠狠拽了下来,随着惯性和施力直飞向这俩黑色的悍马! 几乎是同一刻,Ryuba同时踩下了刹车和拉起手刹,方向盘死打右转,轮胎的吱声中,驾驶座的一面直打横出去! “蹲———” 轰!!! 几乎贴面的高爆亮起,热浪和bào pò直将这辆悍马掀起!再头朝下狠狠砸下! 嗵!!! 白, 鸣,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灵魂仿佛被颠出了,毫无根着地飞浮。 终于,一切重回了焦点。 Kev醒了过来,世界是颠倒的。 ——尖叫声。 ——火。 ——粘稠的血。 ——昏迷的hiko和Ryuba。 车颠倒了,但是没有起火。 “i……”这是Kev现在唯一支撑他的信念。他挥着手臂,挣出安全带,吃力地拧开车门,在重新站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甚至失去了平衡,摔在了车厢上。 “i……”他又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鲜血淋漓仿如尸鬼,他只知道一件事—— 救回i! 平板已经毁了,但模糊的视线能看到逐渐远去的装甲车。他强行催动自己的身体,推开一个路人,抢过他刚停下的摩托车,拧着油门的手腕发出了哀鸣,他没有管,他的眼中只有那辆车,只有被bǎng jià的i。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驶出了城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架直升机,他只看到了被押送的i,随后,qiāng响,摩托车翻了起来,将他掀了出去,直直摔在了那个只有半张脸的男人脚下。 他听见了男人的嘲笑,看到了男人的胶底鞋羞辱般踩踏着自己的头,他始终看着i,哭泣的i,挣扎的i,她甚至扑到了他面前几乎触手可碰的细微,又被无情地拽回拘禁,留给他的只有飞奔的泪珠。 他听不清那个半面说了什么,只看到一只蓝色的医疗手套扔在了自己的脸上,随后,是直升机起飞时的狂风。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抬起手触碰那逐渐远离的机影,只有一行哭泣的泪。 因为他的无能。 因为那无法触碰的距离。 喉咙张开,嘶哑,无法辨认的声音撕扯着天地—— “i——!!!!!!” 第二十四章 冲突——新的战场不变的崩坏 葡萄糖,肾上腺素,逐渐浸染体内血液的崩坏能。 当然还有一个全新的“项圈”。 当即墨被带出“笼子”的时候,这些都是他赖以生存的条件。 他身上的肌肉都可以看到干瘪了一圈,如果不是那双仰望着太阳的双眼,恐怕没人会把他当作活着的东西。 他总算看到了太阳。 他也看到了被看押着的hua和i,她们的气色还好,身上也没有什么新的伤痕。 最关键的是,看押着她们的士兵并没有佣兵般的暴戾和混乱的感觉,尽管也带着一股子冰冷的血腥味。 “现在,我们得开始工作了。”身旁半面的雇佣兵扭着自己的笑容,拿出尖嘴钳,很“好心”地为即墨将那些铆钉取出来,当然,先把钳子的尖嘴在烂肉上先钻了钻,再慢慢地把钉子取出来。 是的,慢慢的,不过半面很失望,他只看到已经透染着崩坏能的血液,却没有听到痛苦,这让他有些无聊。 当然,即墨现在的情况已经可以无视疼痛了。 铁衣般的镣铐蝉蜕而下,即墨的身形更加消瘦了,还有显露出来的各种伤痕,还在不自觉地流血。不过,脖子上的抑制锁依旧带着,更大,更笨重。 “她们如果受到伤害……” 苍白,无力的威胁,或者说是病犬般颓丧的吠叫。 “之前可不是我收押的,你瞪我也没用啊。”半面嬉笑着将最后一根铆钉拧出来,看着即墨毫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便将心爱的电磁手炮抵在了即墨的后脑: “走吧,ht先生?” 即使近在眼前,在qiāng口下,三个人质没有任何的机会交流,哪怕是眼神交流也都被冰冷的qiāng口堵了回去。 巨大的客运机,不,是一架巨大的私人飞机。 在即墨曾经的记忆中,这样巨大的空客也就只有波音787可以比拟了。 可以荷载100人的巨大舱室内,没有密密麻麻的客座,只有四张舒适的大沙发,i,hua,还有即墨都坐在那上面,不过i和hua都戴着手铐,而即墨脖上还是那繁重的锁圈。 沉默,很奇怪,他们交会着眼神,但是最终都把视线放在了这个舱室的正中央—— 一块晶莹的金属,就好像水晶一般的质泽,却是乳白的颜色。 即墨能感觉到——蕴含在其中那庞烈的崩坏能! 他见过,准确来说是他被栓绑在铁柱上时在幻灯片上看到过: 这是,Ret发明的——魂钢! “吱——” 门开,一进便是那张可怖的半面。他把玩着那把电磁手炮,说真的,这副样子完全就是个恋物癖。 看看,这么想着,这个半面已经在开始舔那把冰冷的科技武器了…… 好恶心! 这是在座三人即使没有交流就同时敲定的认同。 “嗨,你们好呀,总算看到你们所有人了,说实话这两天我只能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武器,哦,真的太无聊了。” 半面凑到两个少女面前,那张恐怖的面容让i面色发白,hua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哦哦哦,别轻举妄动,武器。” 随意瞟了一眼即墨,qiāng已经指向了他的脑袋。 “你想要怎么样?” i最终问了出来,当着这近在咫尺的半面。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hua并没有遭到一般俘虏的残酷拷问。 她不明白,为什么看押自己的是“看似是雇佣兵”的人。实际上在被绑走后,她和hua反而被半面交给了另一个组织——完全没有雇佣兵的疯狂,只有冰冷的纪律。 无法理解,一直用于做研究的大脑一团乱麻。对于这样一个年轻研究者来说,人与人之间的阴谋太过难以理解。 “哦,我只是收到了委托,来投放武器的。” 半面耸耸肩,对于佣兵来说,只要知道自己的任务,拿到定金,干活完成拿完钱走人而已。 但对于“逐火之蛾”的三人来说,一切都不一样了。 投放?投放到哪?为什么要投放? 忽然,hua注意到,飞机的高度拉低了。 慢慢的,轰鸣声,嘶喊声透进了机舱。 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特别是对于已经经历过战场的hua和即墨来说,这样的声音太过熟悉了。 死士! 崩坏兽! 贴在玻璃上,可以看到 不,是正在被摧毁成废墟的濒死之城。 几架战机几乎擦着客机飙过去,投下的zhà dàn在细小的街道上炸出剧烈的火花! 但是,在炮火之中,大量的战车级崩坏兽无情地碾压着城市的一切;弩炮级崩坏兽围在一起,粗壮的前肢握在一起,硬生生将数栋高楼挤成水泥球! 这样的规模,比七天前所经历的战场更加庞大! 也更加恐怖。 第二十五章 冲突——崩坏之中的失心之人只会向世界报复他的痛楚 “——你疯了,不,你和雇佣你的人都疯了!” i的声音停在了直指的qiāng口前。 “亲爱的,你要明白,你之所以还活着的最主要原因是——你废话不多。”半面将手中的电磁手炮点在i的脸颊上,“现在是我说话的时候。” 他坐在了最后一把沙发上,手里的qiāng在手指间转舞,危险到随时都可能打穿半面的脑袋。 这样玩命般的“嬉闹”更是体现了两个字——疯子。 “啊啊,怎么这么冷清,要不来聊天吧,” 前言不搭后语,半面好像完全忘记了是自己让这三人“保持安静”。 “哦——对了对了,你上次晕过去了呀!我都忘记向你介绍我的妻子了!”看到一旁的即墨,半面拿着电磁手炮敲着自己脑袋,好像在懊恼自己的健忘一般,然后把手伸进了他的衣衬里,伸出舌头舔着溃烂的半边下巴,口水倾出来,“哎——现在你们都在,我就可以给你们好好介绍一下她了,等等哦,我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的。” 他在笑,但是更加充满感情,充满着回忆,充满着眷恋,发自内心,却又诡异无比。 是的,诡异,而且扭曲。 没人会否认自己有或者曾经有过深爱的人,但是这个人光光是现在的动作和笑容就让三人不寒而栗。 可当三人看到半面所谓的妻子时,才明白——“扭曲”的极限。 “我的妻子——north!” i吐了,hua蹬在地上,把自己狠狠地丢进了沙发里,只想离那个半面远点!再远点!即墨的喉头也差点被恶心和恐惧所攻陷。 头。 一颗干瘪的人头。 “嘿,瞧瞧你们,我老婆那么漂亮,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她呢?你们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半面摇着头,好像一个不满意客人失礼行为的主人一般,又仿佛安慰地凝视,充满地伸着舌头,去舔那已经风干的皮肤,“哦,亲爱的,今天你好像咸了点,没事,我会帮你擦干的。”他抬起手,细细抚摸着干小的头颅,眼中丝毫没有任何感到不妥,好像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整个机舱是死寂的,只有这个疯子抱着他亡妻的遗骸,他说着情话,他在热吻,仿佛这个机舱就是一个最精美的舞台,供他宣泄对妻子的爱与忠贞。 他开始觉得孤独了,这样单纯地抒发他的感受太过于干燥,他需要观众的调剂。 他走到了i面前,在这个刚才吐出来的少女面前蹲下来,抱着他的“妻子”,笑着,搓着他“妻子”的颚骨作出“大笑”的表情。 “这位美丽的少女啊,你刚才对我的夫人作出了很失礼的表现,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妻子呢?” 他压着自己的声音,那是幽魂恶鬼的声音! 前前后后,仿佛换了好几个人一般疯狂而分裂。 i的声音终于在这个疯子面前带起了哭腔,但她依旧死死忍住眼泪。 这是她的尊严!她绝不会在任何恐惧面前流出眼泪。 这是她在长空市立下的誓言! “你——这个疯子。” 咔。 上膛声。 半面此刻的表情揉在一起,他在颤抖。 那是愤怒。 那是憎恨。 但此刻,他的声音却异常冰冷。 “我没有疯,”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将“她”贴在自己完好的一侧脸颊上,流着泪,忽然温柔“我妻子永远会和我在一起。” 这一刻,真正上膛的qiāng械指向了i的眉心。 “而你,不应该说话。” 忽然暴戾。 砰! 扳机没有按下去。 准确来说是来不及按下去。 在几乎千分之一秒时,即墨冲了出去,将这个男人狠狠扑倒,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疯子!i博士……” 但是即墨在擒拿上的技巧实在贫弱,他所被灌输的是“如何与崩坏兽战斗”。 天地忽然倒转,即墨颈骨一疼,便被半面拉着脚踝狠狠摔在了地上,“嗵”的一声。 即使如此,半面的一只手上还是没有松开他的“妻子”。 “没有人……可以侮辱我的妻子……”半面将qiāng摁在了即墨额头上,“你是崩坏能的人造体,我看得出来,你身上那种恶心的味道让我想吐! “而我——恨和崩坏有关的一切!” 砰! 门被撞开了,在场面几乎失控的一息前,半面的佣兵团冲了进来,步qiāng和擒拿技控制了这个再次被拖入丧妻回忆的疯子,也控制住了站起的hua,被打倒在地的即墨和瘫在沙发上的i。 i仍没有从恐惧中跳出来,即使她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但也不代表着她有足够的能力去克服。 她很清楚,刚才那个半面,真的会扣下扳机——杀了她! 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咽喉,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呼吸。 “老大,可以投放武器了。” 这些闯进来的佣兵都盯在那个紧紧攥着自己“妻子”的半面身上。看着他貌似回神。 “对,该投放了。”他连连点头,呆滞地好像上了发条一般,将自己的“妻子”拎到眼前,看了看,深深地吸了口气,拽起即墨的头发,拖了出去。 “对了,把那个丫头带上。” 半面指了指hua,“我要她一起来。” “等等……” i想要阻止,却被逼回了沙发上。 “请您在此休息吧,i博士。” 剩下的佣兵扣着手qiāng,不离寸步。 “唔!” hua和即墨都被摁在了飞机敞开的舱门前。锋利的风呼啸而过,扑面而来的是血腥和硝烟味。 “喂!你们要投放我,为什么要拉上hua!你们把她放回去!” 半面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始终相信,”他抢过一把装填金属子弹的手qiāng,晃了晃,“当你在意的人死去的时候,你会坏掉的。” “你!……” 好像讲了个笑话一般,半面畅怀大笑,抬手一qiāng,身旁的少女带着血花和尖叫坠下了高空! “hua!!!!!!” 没有犹豫,没有害怕,即墨直接跳出了机舱,即使那只抑制锁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看到了那双恐惧的,绝望的眼神。 他感觉到了,飞扑在脸上的泪珠。 他也看到了,少女痛苦地蜷缩和肩膀上狰狞的qiāng伤。 还有一点! 少女的手指和他的指尖不过毫厘! 就差一点! 风打了上来,被囚禁了数日的身体直接被切出了血珠! 崩坏兽的饕号投空而来,它们都看到了空投来的“抹杀对象”。 但在即墨的眼中,只有少女一人。 救她。 救她! “bi——overload,energy——” 叮—— 伴随着金属爆裂的脆响,是闪耀此世的紫色彗光! 第二十六章 冲突——这一刻紫耀绽放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为什么,会来到这呢? 为什么,还会活着呢? 在脖上那抑制锁被超越阀值的崩坏能破坏之时,世界再一次在即墨眼前黑暗了下去。 这样的问题却好像这黑暗之中坠下的水滴,清晰地磨打在即墨的心头。 为什么? “问,汝为何而战?” 谁? 这声音很突兀地响起,又很诡异地好似是这黑暗的唯一一般理所当然;这声音很洪亮,仿佛能震慑广宇,却也很低微,宛如耳畔轻风。 即墨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他觉得嗓子好像被砂石压住一般,能说话,但很难。 想——活着。 没有犹豫地说出了口,带着沙哑,这是他五个月来唯一的思考。 即墨觉得自己是兵器,只是个兵器而已。 那么,只要能保护自己,在每场战斗中活下来就好。 “问,汝为何而战。” 依旧是呆板而洪亮的声音。依旧是这片黑暗。 这——算什么? 难道不是吗? “汝入世五月,不知道,不解意,终日惶惶,何以为?” 五月? 对,我已经在这个世界过了五个月了。 我训练,战斗,是为了—— 活下去? 不, 曾经,一个少年在网页上认真的打下了这行字: “——如果我能来到崩坏的世界的话,就会努力去让这个世界——” 这个时候,终于看到了光, 心跳, 身体的实感, “——少一些悲剧。” 在这一刻,紫耀之星光亮于世间! 这一刻,全世界的避难所都检测到了,来自于一块大陆上飙升的崩坏能反应!就好像是一颗启明星一般招眼炫目! 即墨站在废墟之上,他第一次真正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崩坏能从体内泄洪般涌出,似乎每个细胞中都连接着“虚数空间”的大门,让崩坏能海啸而临,沿着他的血管,骨骼,肌肉布满全身,就好像图腾一般亮起紫黑的光晕,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副幽灵的铠甲。 “……即墨?” 是hua,她被稳稳接在了怀里,肩膀上被子弹钻开的豁口喷涌着鲜血,她的嘴唇已经开始有些苍白,高空坠落和肩膀动脉的失血正在剥夺着她的意识。 “我在,”即墨将hua的衣袖撕开,用它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又脱下了仅有的一件被污血浸透的外衣,将她背在了身上,用这件外衣绑好。 “抓紧。我带你去医院。” “……现在还会有医生吗?”背后的声音有些微哑,疲惫。 抬头,天空中是翱翔而过的战斗机。 “既然有战斗机支援的话,那应该是有人在这个城市需要保护和疏散的吧?” “而且,就算没有,我在训练中也被灌输了不少医疗知识。” “……我应该是被伤到动脉了,恐怕撑不了太久。” “有我在。” 少年精瘦的身体亮着复杂的图纹,那是他的骨,那是他的血,那是他的力量。 “我在飞机上看到了医院,东面,不远,抓紧我。” “来了,是忠忍武,7点方向,一只。” 即使受伤,hua依旧能保持着这样的配合。这是搭档训练的成果,也是习惯。 在即墨的眼里,世界变了。 忠忍武很快,它是被崩坏能特异进化近战方面的死士,甚至可以在短距离内爆发出120米的秒速来进攻或者躲闪,在崩坏的初期甚至有一个顺忍武灭杀一支52人特战小队的恐怖战绩。 它雪白的皮肤上溅满了血,双刀甚至还淌着没有流光的血液。 对于它来说,一切“人类”只需要挪步,横斩就可以完美枭首。 即墨看着这个雪白的双刀死士瞬步而来,双刀在空中划出的血线是致死的美丽。 这个时候,即墨是这么想的: 好慢。 这一刻,他看到了在空中“静止”的尘埃,看到了在忠忍武飞驰脚下被踢开的石子。 它的刀势在速度的加成下很恐怖,可在现在的即墨眼中却好像被现实恶意放慢了无数倍。 即墨抬起了拳,右臂的崩坏能纹路更加闪亮,他觉得应该这么做。 轻轻地,挥拳。 嗵! hua虚弱地睁着眼睛,有些不理解状况,她看到忠忍武挥刀闪来,然后…… 就碎了? 即墨也有些愣,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上面崩坏能的光纹沾着正在崩碎的粉末。 ……这,才是自己的力量吗? “抓紧!” hua有些眩晕的视线之中,看到了崩起的水泥石块,楼间残余的玻璃在瞬间震碎,飞扬的碎片就像舞在空中。 是……星星吗? hua在这一刻莫名想到了被叠在玻璃罐里的幸运星,也是那样闪闪发亮。 一切都在飞速闪现,即墨踩踏之间在大楼间飞跃,hua呆呆地看着,感受着风刮在脸上的感觉,眼幕开始沉重,有些想睡觉。 “hua?hua,别睡!帮我看视野!喂!hua!” 即墨晃了晃背上的人,不能让她昏迷过去! “……左边……” Kong! 碎裂的楼层间,一只企图偷袭的突进级崩坏兽被膝盖撞为两半,化作了崩坏能的碎末。 “对!就是这样!hua!清醒点!我们就要到医院了!看到那边的军队了吗?!有人!一定有人的!醒醒!” “嗯……好……” 少女努力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肩膀溢出的鲜血涂满了少年的后背。她第一次感觉到,崩坏的气息,也有温暖的时候。 ——好累,好温暖,好想睡一会。 没人看到,沿途被随手击碎的崩坏兽或者死士的崩坏核心,像是归巢般流进了少年的体内,让那片紫黑色的光纹更加明亮。 近了!更近了! 即墨眼前的医院大楼迅速放大,他看到了神色惊恐万分的士兵和转向的qiāng口。 “等——” 砰! 腹部一疼!飞奔的速度被狠狠撞停! 即墨咬着牙,看到自己腹部被挖出了个碗大的血槽!接着,伤口蠕动愈合,吐出了一颗翻着花的子弹。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军队。 “Fire!Fire!” 冲锋! 蜷缩在医院中的民众们捂起了耳朵,他们又听见了雷霆般的qiāng声。 又来了吗?崩坏兽? 所有人都恐惧着。 砰! 被死死堵住的大门直直破开!堵塞的衣柜和床铺被直接打成两段!废堆在地上。 是崩坏兽!……崩坏…… 不,是个少年。 身上满是子弹洞口的少年。 他的身上闪着不明的紫黑色光纹,身上透着战火的硝烟,有些弹孔甚至透亮,但他还站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们看到这个少年的伤口仿佛时光倒流般愈合! 少年将背上的少女搂在了怀里,她面如白纸,脆弱地仿佛一触即碎,半边身子被浸得红透。 “医生呢?!医生!!!” 即墨叫破了嗓子,另一只手掐着少女的人中,只为留住她脆弱的神智。 第二十七章 冲突——尘埃中的医者 第二十七章 在医院避难的民众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不论是惊慌胆颤的议论还是孩子害怕的嚎哭都断在了空气中。 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崩坏能晶尘,看上去就好像环绕星球的星屑,美丽,却慑人。 那是什么…… 那个少年是谁…… 嘀嘀嘀嘀嘀—— 被安在大厅的崩坏能监控装置像是疯了一般喧嚣了起来,整个医院都笼上了不详的红色。 静—— 半秒,就是惊叫和混乱的突现,仿佛是在逃避瘟疫一般,靠在墙壁上歇息的人恨不得能把自己都塞进墙里。 所有的避难群众都被恐惧俘虏了。 只有一种情况才会让警报如此疯狂。 ——崩坏! “怪物!!!” “崩坏!崩坏又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尖叫的音浪几乎要冲翻屋顶,只为离那个周身徜流着崩坏能的“怪物”越远越好! 这个城市正在被崩坏入侵,而唯一的庇护所又闯进来了这样一个煞星?! 天呐!果然神已经抛弃了我们吗? 年老者甚至放弃了逃跑,跪在地上默念着《圣经。 在这一片混乱之时,qiāng声从门外响了起来,密集地像是救世的雷音。 军队!果然,神没有放弃他们吗? 所有的群众都带着得救的狂热望向从门外突入的士兵。看啊,即使他们满身血污,衣着脏乱,看上去就知道还在抵抗着崩坏兽和死士,但即使这样,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冲回来拯救民众! 这才是士兵啊! 所有人感恩戴德,恨不得这些大兵能立刻将这个怪物击毙当场! 士兵们没有任何犹豫,他们被这个甚至连影子都没看清的存在突破了防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其它崩坏兽和死士趁虚而入。 端平,开火,数把qiāng口的火舌直指即墨,血雾蒸腾,他丝毫不动弹,仅仅只是缩起肩膀,任凭着子弹的倾袭。 qiāng声的交织吓跑了剩下的群众,足足响了三十秒,最后一个dàn jiā也空了,这片大厅被子弹飞行和弹射击起的烟尘所遮盖。 “杀了吗……” “不,看那,快换弹!” 烟尘中透出了紫黑色的光芒,那该死的家伙还没死吗?! 即墨站在烟尘中。 痛! 全身上下都在愈合着伤口,子弹从伤口里被挤出来的过程就好像是用一柄螺丝刀钻开皮肉一般,几乎将所有的痛觉神经全部疼到麻痹一般。 他稍稍侧了侧头,很小心地侧,他很担心动作一大可能会让自己的脑袋掉下来。 因为脖子上被数十颗子弹钻开了皮肉,打出了三指宽的豁口。 还好,hua的身边甚至连弹痕都没有,只是肩膀上那抹恐怖的血红和煞白的脸庞揪紧了即墨的心。 不能再拖了! 叮叮当当。 这是子弹跌落在地上的声音,一颗不少,622颗连成一片,让人心悸的响。 “医生……在哪?” 如果没有愿意救治的人的话,抢也要得到医疗物资! 面对着那仿佛燃烧的紫黑光纹,所有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扣紧了扳机,即使还有些刚刚取下了dàn jiā。 那是恐惧。 这样的怪物不能留在世上—— “我擦,谁啊,把医院搞得那么一塌糊涂?” 随着这近乎粗鄙的声音响起,还响起了“哈呸”的一声吐痰。 这气氛一下就跌破底线了。 即使是即墨,开始渗出杀气的脸都有些绷不住了。而对面的大兵也是一脸错愕,看了过去,随即面色大变: “Kallen医生!现在是紧急情况!请立刻——” “嗯?”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响来,这时,即墨才看起了: 居然是个女人,亚麻色的波浪短发,精致却黯淡的面庞,湛蓝的眼睛泛着血丝,眼窝下还挂着黑黑的眼圈,嘴里叼着香烟,可在看到hua的那一刻,那根香烟直接被吸了大半,一张疲乏的脸又泛起了认真,她的手摁住了昏迷少女的伤口,丝毫不顾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qiāng伤吗?伤到了动脉,血液流失严重,啧。” “喂,医生!请快离开——” “给老子闭嘴行不行!”医生直接将烟头吐在了那个大兵身上,“没看到老子在救人啊?!这丫头快凉了!别拦着老子救人!”直接无视了还愣举着qiāng的大兵们,转向了一旁有些理不清的状况的即墨:“喂,你,伤员是你带来的吧?给老子把她背到手术室去,她撑不了太久。” “哦,好的……” 看着这个医生和“敌人”一起走进了手术室,大兵们还懵逼在原地。 “队长,要不要……” 砰,手术室的门忽然被踹开,Kallen医生瞪着眼睛骂: “别给老子呼吸!吵死了!根本没法静心手术!滚蛋!!!” 砰!!! “……先等援军吧。” 手术室里,即墨还是有些懵。 哎?不打了吗?欸?已经开始治疗了吗? 只见医生掏了根烟衔住,剪子麻利地剪开了hua的衣服,露出了开花的伤口。 “什么血型?” “a型。” 白大褂动了动,血包和血浆袋子挂了起来。 “小子,帮忙。” “哦哦,是。” “欸?是手术刀吗?” “放屁,给老子点上。” “——啊?” 医生的手纹丝不动,转头开骂:“脑子秀逗了?点烟不会啊?火机在老子屁股口袋里!” “噫?这个时候抽……” “提神!赶紧的!” 不知怎么的,此刻即墨完全照做,忙掏出打火机给这个粗鲁的医生点上。 “呼——”一阵烟雾,医生的脸稍稍精神了些,很诡异的,烟灰微微地聚在那,一颗不掉。 即墨却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医生到底靠不靠谱。 探针,手术刀,手术钳轮番上阵,烟雾缭绕间就取出了一颗黄铜子弹,苍白的骨头逐渐被拉起的皮肉遮盖。 嗵…… 一声沉响,就算是在手术室也能感觉到晃动。 医生的手定了定,甩开手术刀,将挂起长长烟灰的烟头狠狠摁灭在手术台上,看得即墨心头直跳,然后拍开窗户,伸头就骂: “我……” 还没说完,就见一只突进级崩坏兽飞袭而至!致命的羽翼展开,正在旋转之时—— 啪叽被即墨摁碎在空中,连窗户都没蹭进来。 “哟,小子,看你一身霓虹灯的,还有点水平。”医生转头就投入了手术,双手依旧精密地仿佛仪器。 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有一个医生救人时的专注。 “去让 这一刻,即墨突然有了种心安的感觉。 ——hua有救了,hua安全了。 “是!” “你t给老子把窗户关上!!!!!” 第二十八章 冲突——逐渐掌控的力量与骑士的阴影 大地贴足而撞,也被即墨狠狠踩在脚下。 反抗着崩坏兽的大兵们都被这一刻颤抖的大地带走了注意力,看向了那紫耀的图腾。 五头战车级,三头弩炮级,还有死士…… 头轻轻一侧,一根弩箭飞驰而过。 血液在躁动着,拳头不受控制的捏紧,心脏的跳跃愈加狂暴。 这是……力量吗? 他深呼吸,感受着体内的奔涌。这一刻他确信自己能够掌握这股狂暴的力量。 那是什么呢? 低下头,血流所至,图腾般的光纹化作了肆意生长的藤曼,看上去神异而奇诡。 不是那些“原力”,“精神力”或者“内力”。 崩坏能……吗? 空气中的微尘,地面轻微的震颤,大兵们战斗时的呼吸和心跳。 在这一秒,即墨真正地沉下了心,感受着,呼吸着。 但也只是这一秒。 身动,踏步,灰尘似乎都被定格在了空中。这一刻,世界失去了它的颜色,被暗紫色的帷幕遮盖。 就算时飞旋的子弹也同样如此,荡出的气波环绕着飞速的轨迹,极其缓慢地爬动着。 即墨甚至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碰了碰那颗子弹的边缘,随即便感受到一股热疼。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还能自由地行动? 不,不是他们“被定格”了,而是自己“快放”了。 就算被“定格”的子弹也依旧能散发着运动的高热,说明能量的转换依旧在进行,只不过被放慢了许多而已。 行走间,即墨感觉到体内的崩坏能像是开闸般泄去,但就像大坝上的小洞,这样的损耗量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他抬起手,看着光纹间飞散的能量粒子,它们蜂拥着扎进天地的每一处角落,将天地染得一片昏暗,紫暗色的世界到处都是崩坏能的气息。 不论是崩坏兽,死士,还是士兵。 停在了高大的“战车级”身前,它粗大的前肢已经踏碎了地面,定格在了起跳前的那一刻。 如果,的确是自己变快了的话,那么能量的转换依旧起作用,而不是那种“时间停止”般的冻结。 “时间”其实是一种相对概念,是物质相对运动速度差导致的一种古怪的“错觉”,倘若真的发生了“时间停止”,那么从本质上来说是粒子上的“停转”,而“能量”这一概念也同样被锁死。 而现在的即墨,换句话说就是以极快的速度进行运动,那么,即使是—— 即墨的手指轻轻叩在“战车级”那即使子弹也难以钻开的坚皮上,仿佛有礼的叩门。 这一刻,包裹此处的崩坏能回潮般卷回即墨的体内,世界的“慢行”再次恢复了它原本的色彩 砰!!! 音爆,热浪,裂纹绽现,这只可以媲美坦克的战车级崩坏兽直接被打成了碎片! 不,这有些过于夸张了,但是那只被即墨叩起的前肢确实化作了碎片,连带着半边身体一同崩作飞灰,但不论怎么说,这头崩坏兽,确实死透了。 不论是大兵,还是即墨自己,都从各种意义上傻了。 拜托,那可是“战车级”的崩坏兽哎!说碎就碎了?! 即墨也有些懵,自己只是叩了一下而已,也稍稍作了些猜想,但实践起来这么恐怖的吗?! 相对速度差都打出音爆了啊!!! 即墨在心里疯狂地吐槽,不过脸上依旧在努力地绷着面无表情。 毕竟,嗯,acD还是得装一下嘛。 但对于大兵们来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个少年在十分钟前突破了防线,现在又转出来直接打碎了一头“战车级”? 都不用领队提醒,qiāng口几乎同时朝向了即墨。 即墨也看向了他们,身上的光纹已经变作了暗紫色,像是水流般缓缓周转,他的身后是那只战车级轰然坍塌的残骸。 没有大兵敢先开qiāng,如果说之前在他们眼中的即墨仅仅只是“敌人”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是真正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怪物”。 谁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现在这的,谁都没有看到这个“怪物”是怎么打碎那头崩坏兽的。 但作为士兵的狠辣和慎重也让他们自己稳定住心神,但是—— “能够杀死它吗?” 看着那个暗紫耀纹的人形,他们都产生了这样的“不自信”。 即墨动了! “小……” 砰! 碎裂声响在身后,这个警告的大兵身侧已经站着那个让他们心颤的身影。 铛。 这是刀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漆黑的顺忍武倒在了地上,随即化作了飞扬的崩坏能碎片。 一声qiāng响,即墨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一会,一颗子弹退了出来,他有些不悦,转头看了过去,将这个士兵吓得倒退了一步。 “离开这里!” 士兵们没有再开qiāng,因为他们的战友就有一个被“扣为人质”,他们害怕失去一位战友,但又恐惧着这个暗紫色的恶魔。 即墨站定,举起手,看着这些紧张的大兵: “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在接受治疗。我需要在这里保护她。” “……我们不相信你……” 话音刚落,突进级崩坏兽的喧嚣砸来,大兵们的qiāng还没转过去,就看到暗紫色的身形闪过,将两只突进级崩坏兽撞成碎片,顺带再踩死了一只守卫死士。 “如果只有你们的话,守不住。” 即墨放下了手,崩坏兽的残骸像是沙砾一般散下来。 大兵看着那轻易被碾成碎片的残骸,咬着唇,这两头突进级崩坏兽需要至少三名大兵的火力扫射才能打下来,绝不像即墨那般轻松。 更别提正在接近的战车级和弩炮级了,能够对抗它们的武器所剩不多。 “你们要保护的人在这家医院里,我也是,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 即墨回首掏出了一块崩坏核心,将其捏成灰屑。 “……你到底是什么?” 少年转过身,这一刻,子弹终于飞越过他,打在逐渐包围的死士身上。 “我叫即墨。” 紫耀所至,皆为飞灰! 废墟深处,士兵紧握着手中的通讯器,一遍遍地摁着。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年轻的脸庞上滚着泪。 巨大的雪白色出现在他身后,但他毫不自知,依旧疯狂地想要接通联络,他的身影在背后投来的影子下是那么渺小脆弱。 通红的矛尖抬起—— “接通啊……撤离啊……这是……这是……炽热闪电啊……” 一道电光闪过,这条街区被犁出了一道深沟。 巨大的骑士崩坏兽拔起它的长矛,转身,长盾翻转间撞塌了一栋大楼。 “呜——” 仿佛汽笛般的长嘶,地面在它的奔跑下被砸出道道深坑。 所有的崩坏兽和死士都抬起了头,不自觉地追随起了那高大的“骑士”。 那是崩坏的骑士。 第二十九章 冲突——此刻如提线木偶 废墟间飞扬的残骸扑在脸上,身前是死士们金黄的瞳孔和崩坏兽的嘶嚎。 我从未想象过有一天我会面对这样的场景。 但命运和现实永远是那么夸张。 深呼吸,那是废墟的气味,那是崩坏的气味,那是战场的气味。 浓郁到让人胆战心惊。 我第一次,如此清醒地面对着这样的战斗。 很奇怪,我居然不在害怕,不在颤抖。一切应该属于“人类”的惊慌应急反应都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了吗? 看着那游蛇般的暗紫光纹,我开始切身实地地明白:也许“人类”这个词确实与我无缘了。 无怪乎身后大兵的恐惧,也无怪乎“逐火之蛾”的民众们对我的恨之入骨。 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了。 “即墨。” 唯有这两个字,成为了我如今存在的证明。 所以,我是即墨。 毫不迟疑地报出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彻底地接受了如今的自己。 一个“兵器”。 但并不是遵照着五个月的训练和命令来执行任务的“兵器”。 我为何而战? 来到此世,那么就算是为了自己那虚妄的梦想疯狂一把又如何呢? 我为反抗那悲剧而战。 我为要守护之人而战。 我迈步,奔跑,在断垣残壁间撑托飞跃,突入了死士群和崩坏兽的战阵之中。 武士死士的双刀,守卫死士的镰锋,突进级崩坏兽的翅膀和战车级的铁蹄。 这是我“看”到的。 避无可避? 不,不需要。 挥手,在这片包围圈中扬起的是致命的暗紫环断! 绽裂! 不论是死士,还是崩坏兽,脆弱得仿佛纸。 “那到底是什么啊?!” 大兵的惊恐是唯一的背景音。 眼前是死士呆板的眼睛,它的刀锋还想再探,却一毫也无法再动,便再无声音。 qiāng声为我指明了方向,我看到了弩炮级崩坏兽抬起了它粗笨的身体,那由钢筋混凝土挤压成的“炮弹”漏出了炽热的浆液,滴在地面上便是一个灰坑! 世界再一次被涂抹上了暗紫色的天幕,那颗炮弹还粘在它的头顶,它的身躯定在掀起前的那一瞬间。 收,时间重新恢复了流速,已经被甩在身后的弩炮级炸起了熔浆! 身后滚热,我甚至能感觉到脊柱被烫开的灼痛。 但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它死了,灰碳下正在愈合的皮肉让我很清楚地知道威力。 没有去补刀的必要。 守卫死士?无视。 双刀武士?无视。 苍蝇般乱窜的突进级?无视。 即使没有交流,我也知道那些大兵能很好地处理好这些杂兵。 我的任务,是排除那些他们没法解决的问题。 嗵! 躲在高楼内的游侠死士被我一个个掐断了崩坏核心。不论是它们的移动还是飞矢都太慢了。 一开始还是在以毁坏头部来突进的攻击方式逐步简化,变成了现在的直取崩坏核心。 很奇怪,仿佛自带了gPs一般,即使没有了崩坏能探测,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崩坏能核心。 杀点……再杀点…… 心底不知为何出现了这样的意念,催动着我击杀一只又一只崩坏兽和死士。 逐渐的,不再仅仅只是游侠死士,那些本应该交由防线的双刀死士,守卫死士甚至在飞血着的突进级都成为了我脚下的碎片。 快乐。 是的,我居然开始感到了快乐,甚至开始享受。 牙齿一嗑,仿佛嚼到了一块硬糖,这一刻,神智才忽然清醒,我才意识到手中的是什么。 ——一块细长的崩坏能核心。 我……在干什么? 脑中的kuài gǎn被理智淹没,我这才看到身前是被肢解的一头战车级崩坏兽,原本核心的位置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沟口,透着地面。 这是……我做的? 脖子僵硬地,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手中的崩坏能核心。 好饿…… 好像吃。 吃?不是……这…… 饿。 可以吃。 这很香。 补充能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qiāng炮声,绝望的嘶吼声,在这一刻,我的神智才真正回归。我几乎完全不敢相信—— 我刚才……居然想要吃崩坏能核心?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看向周围,我甚至已经不自知地跑离了医院的附近! 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声嘶吼,我还会沉沦多久? 看到了—— 白色的身躯; 亮粉的崩坏能曳光。 我从未感觉到,粉色是那么让人生厌。 那是一尊巨大的骑士,端立在医院前,巨大的矛尖亮起闪电和尖噪。 再一次,我将这个世界盖上了暗紫色,但是,这一刻,体内的崩坏能就好像被狠狠砍去了大半截!不再是那可以感受到的,支配着空间中的每一缕空气,在碰到那尊巨大的骑士时,直接消弭殆尽! 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崩坏兽! 退缩? 开什么玩笑! 在暗紫色的天幕再次收起前,我撞上了那电光闪烁的矛尖。 麻痹!整个身体在瞬间失去了控制权,毫不受控制地疯颤。 下一刻,世界恢复成正常颜色之时—— 音爆。 但并不是那骑士受到了伤害。 所有人都看到了,仿佛棒球一般,白色的矛尖在电光闪烁间将暗紫色的人形狠狠抽飞! 一栋破损的居民楼就此粉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刚才那可以击碎医院的矛击被带离了方向,地面上被电光劈开了一道深沟! ”开火!不要让炽热闪电伤害到民众!给我开火!!!二组!你tnD火箭筒呢?“ 大兵们嘶吼着,只希望自己的火力能够转移那巨大的白色骑士半分注意。 他们已经不要命了。 但是,子弹的瀑布仅仅只是在这只崩坏兽身上打出了浅浅的凹痕。 火力已经匮乏了。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给老子看过来啊啊啊啊!!!“ qiāng火照亮了大兵绝望的脸。 而炽热闪电,机械地举起了矛,再一次对准了医院。 这是毫不会失手的恐怖。 ……………… 痛。 麻。 血。 又一次……倒下了吗? 明明说出了这样的誓言……却是这样的结果? 仅仅一击?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是骨折,麻痹剥夺了控制吗? 我努力地想抬起眼,但是只能看到那高举杀矛的白色背影。 起来啊!快动起来啊!hua还在里面! 动一下!动一下啊!!! 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接着,就好像是牵动了细线的木偶。 但我来不及兴奋,来不及站起来。 做不到。 我依旧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但身体却诡异地动了起来。就好像灵魂被丢出了身体,以第一视角看着它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伸展着四肢。 诡异。 不,这是我的身体……为什么?! 我,不,是它趴了下来。 那绝不是人类会做的动作,更像是野兽般的捕食准备。 我感觉到嘴咧了开来。 它在笑,我能感受到它传递过来的兴奋和……饥饿。 我的身体神经元传递给了我一个信号—— 它要捕食了。 第三十章 冲突— — IT 寒毛悚立。 生物对于“天敌”一类的词都会产生第六感般的预警信号,即使是人类,对于极端的威胁生物也会产生类似于“不安”,“恐惧”甚至于“僵直”的条件反射。 即使这些士兵们豁出了性命,但是却依旧产生了这样近乎于昏厥的身体停摆。 那是身体对于极端威胁的本能。 但不是因为那让他们誓死抵抗的炽热闪电。 而是在那废墟之中的——未知。 不,不是未知,而是——不愿意去理解。 逃! 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疯狂地向着大脑传递着“逃离”的信号,但是神经在那一刻仿佛锁死一般,没有给颤抖的肌肉传递任何的指令,即使这些人明白他们应该立刻逃离。 但是身体却冰冷地好像已经死亡。 “假死”,即使神智尚在甚至因为恐惧异常活跃,身体却选择了最后可能躲避猎杀的方式。 烟? 不,更像是“影子”。 暗紫色的“影子”。 士兵头盔上的崩坏能探测仪再一次飙出了峰值,他们只能看着那暗紫的阴影攀出废墟。 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咽喉,拖死了他们所有的反应。 “呜——” 白色的骑士同样转过了身,这一次,它竖起了盾,摆出了最严正的“骑刺”, 影子在废墟间伸展着,看上去就好像失去了生长限制的植物,但又忽然灭了,缩回了废墟。 消失了? 不!是更加—— 轰! 被撞毁的废墟这一次被炸起了仅剩的残渣,混凝土的碎片间,闪过了一道巨大的暗紫阴影。 是的,阴影,甚至在一瞬间遮断了光线。 镰刀? 数十米之距,在这柄镰刀的挥舞间直接被挥断! 太巨大了,几乎和那面雪白的巨盾相近的长度! 更夸张的,是挥舞它的还是那个包裹着暗紫"se tu"腾的人形!怎么形容都像是可笑的蚍蜉撼树,但事实却堂而皇之地无视了人类的常识。 没有这两个巨大兵器相交的震响,但是那面巨盾却被毫无阻碍地剁成两半,就好像被烧红的餐刀切割的黄油,仿佛脆弱地不堪一击。 是的,脆弱,如果在五秒前那只炽热闪电带来的是碾压般的恐惧,那么,这柄巨镰带来的是窒息。 战斗? 杀戮? 不,这是彻彻底底的虐杀。 在这片废墟之城中,它挥舞着巨镰,就好像是外科手术般精准地卸去这头炽热闪电身上被崩坏能加固了无数次的铠甲,白色的铠甲碎片掀飞剁碎,整个天地响彻着这头巨兽的呜鸣。 还有一种声音。 笑声? 是它的“笑声”,或者说是tú shā时的快意。 肢解,它披着暗紫的光纹,在起落间挥舞着巨镰,无声而残忍地切割着,就好像是厨师对待着食材,眼睛几乎抓不住那在崩坏兽身上拆解它的恶鬼。 是的,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那暗紫色的影子了。 它在笑,它在疯笑。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回荡着那刺耳磨骨的笑声,没有任何词汇能够表述出它的笑声,唯一能够勉强概括的只有两个字—— 邪恶。 炽热闪电倒了下去,碎了一地,但这个恶鬼还在挥舞着那把暗紫的巨镰,仿佛就餐前最后精致的拆解。 “它……在干什么……” 终于有人问了出来,但没有回答。 它做的动作毫无遮掩性,非常浅显,非常易懂,但无人能接受甚至理解。 它张开了嘴,捞出了那鲜红的崩坏核心—— 吃。 就好像是顽童嚼碎糖果,玻璃般破碎的声音扯在炽热闪电那被肢解的尸体之上。 它的身上涂上了崩坏兽最后的“血液”,粉红,却将它涂得狰狞恐怖。 那张三疤贯透的脸颊上溅着崩坏核心的碎片粉末,它毫无顾忌地擎着双爪,野蛮地像是最低端恶劣的野兽。 咀嚼声,响着,切割着所有士兵的勇气。 “……求救信号……有没有回应……” “还是没有……等等,有信号了!是……‘逐火之蛾’?” 大兵转过了头: “西伯利亚的安全营怎么会来落基山脉?” 话音还在空中,飞机的轰鸣已经从头顶划过。 …………………… “我们已经接收到了落基山脉的求援信号,并且截获到了一些录制视频,根据视频和捕获到的崩坏能信号对比,确实是ht10086。” 巨大的运输机上,响着被称为“爱衣”的人工智能那冷静且机械的声音。 空荡荡的舱室内,机械臂交叉在一起,红发的女子脱下了她藏黑的旗袍,交给了身后穿着丧服的少女,幽幽的蓝光照映着那莹白傲人的身体。 Rita看呆了,愣愣地接住衣服,好一会才回过神,脸颊飞红一片。 “这就红脸了?之后要是嫁人了怎么办?” hiko看着Rita俏红的小脸,勾起了笑,恶作剧般揪起了她的小脸。 “唔——嫁人?这——这怎么可能?!队长!即墨还在 Rita嘟起了嘴,把脸扭向了一边,但眼睛总是要瞥过去看那抹雪白。 “好了,知道了小丫头。” 机械臂交响中,黑红色的铠甲罩住了hiko身体的傲白,一股凛冽的杀气透出身体,就好像古代百战百胜的杀将。 “队长,这具铠甲只是i博士的试作品,在崩坏能的侵蚀下只有三十四分钟的安全使用期,而且还是理论值……” “我知道,足够了,cecilia他们怎么样?” “cecilia已经捕获了附近偷偷记录的敌人,确实是那个佣兵组织的,已经被Kev撬出了地点,正在赶过去。” “好,那我们也得尽快行动,要是让北美的‘ubrel’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Rita,接入崩坏能。” Rita看着hiko,抬起手,将那抹垂下来的红发撩到了她的脑后,小手静静地停在那张英气的脸上,短短呆了一秒,便亲自为她扣上了那刻画成“鬼”的面甲。 “请务必小心,hiko大人。” “知道啦,像个小媳妇一样。” Rita整张脸都染红了,像是煮熟的番茄,甚至还透出了汗,她不敢抬头,低着头扣下了能源开关,一声沉响,血红色的光流动在了那具铠甲之上。 “唔——” 听见了hiko的低吟,Rita的心提了起来,看向那张被崩坏能充盈的血红鬼面: “hiko大人……” “我很好!” 这一声响起,还有机铠挣脱机械臂的轻鸣。 “从没那么好过。” 精气十足,好似锻造完毕的绝世利剑! 紧攥的双手终于松了半分,Rita笑了起来,舱门也逐渐打开,露出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冷风灌进,吹起了Rita的裙角,也吹起了hiko那张扬的红发。 Rita扶着发,笑得无限温柔: “那么,hiko大人,请务必平安归来。” “放心,我会把那小子打成半死拎回来的。” 声毕,血红的铠甲跳向了天空! 以女武神之姿! “装甲sqR00001——‘地藏御魂’首次投入作战,理论时间剩余33分钟27秒!崩坏能侵蚀率正常!功率运转为52,扫描到目标ht10086!” “不用你多说!爱衣!功率增幅至82!咱们好好打个招呼!” 天地间,亮着血红的机甲直坠而下,向着那暗紫色的巨镰挥出了第一拳! 嗵!!!!! 第三十一章 冲突— —人之鬼将与恶囚鬼镰 嗵!!! 空气炸开了裂痕! 气浪将周围的士兵统统掀翻在地! “队长!这……” “保护好医院!” 大兵伏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奔回医院。 他们毫不怀疑:这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战斗。 半秒。 这是hiko在空中静止的瞬间。 “切……果然没那么容易啊。” 血红的机甲嗡鸣,其下是一双被暗紫"se tu"腾护卫而起的双臂,即使是千米高空坠下的拳势也没有将其折断。 吟—— 空气中的一声丝鸣让hiko的战士反应在瞬间燃烧到极点,仰头,旋身,鲜艳的红发忽地断下一截。 “镰刀”吗? 就像是为了应答hiko的疑问一般,暗紫色的巨镰横握在它手中,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而在hiko的面甲所显示的视野中,那柄暗紫色的巨镰正极其诡异地散发着高浓度的崩坏能,虽然这样的浓度比起“它”来说就像是月下的萤火虫。 ——居然只是单纯的崩坏能聚合物吗?直接将能量“实体化”了吗? 在先前的实验和捕获作战中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是“学习”吗? 看过去,站立于废墟间的是它单薄的身影,在身后的巨镰下更显渺小,但那人形上流转的“图腾”让hiko的警戒心提到了极致。 “hiko,ht10086身上的图纹由崩坏能钩织,运行轨迹贴合其体内的血管与骨骼,可能是为了使得体内的崩坏能更好地利用。” “爱衣,能不能从那些图纹的变化分析出行为模式?” “正在进行,不过在崩坏能峰值变动时会告知,有92的可能是攻击前奏。” hiko站直了身,余光扫视了周围。 除了南面60米处的医院,其它都是废墟。 那么,只需要注意南面就行了。 伸手握住了背后足有两米的刀鞘,刀身的摩擦间,血红的长刀出鞘,和身上的“地藏御魂”相近的颜色,血红的刀身,黑色的刀脊,刀柄转动,一同接入了整个“地藏御魂”的能源系统。 “‘般若’接入确认,载能量达73,侵蚀时间推断为25分钟。峰值反应!立刻防御!” 几乎同时,出色的战斗经验让长刀截住了镰刀的纵斩,裂痕破碎,hiko整个人生生沉入了地面几厘米! “gYi?” “它”第一次收住了那疯狂的笑,甚至出现了“奇怪”的神色。 可以轻易肢解炽热闪电的巨镰竟然没能在那血红的长刀上留下半丝豁口。 “很惊讶?” 吐纳!沉腰!横握长刀,红色刀芒在巨响中将“它”和那柄巨镰一同轰飞! “能耗7,剩余82,正常工作时长为22分钟,侵蚀时长剩余25分钟,已记录相关行为数据。” “爱衣,辅助好!我上了!” 血红之铠前倾,崩坏能运作间爆发的速度直接追上了还在空中的“它”,长刀拖在地上,拉出的火星间直接将剑身一同燃上了火焰! “般若”,武器专家naga所制造的崩坏能武器,可以在内部将崩坏能转化为极高的温度释放,甚至可以轻易地熔断直径10厘米的钢筋。但同样因为材料为合金,无法承载大量的崩坏能,存在侵蚀风险,也因为其过度的长度和重量无法作为“单纯”的武器装配给任何士兵。 但唯独“地藏御魂”。 以崩坏能为能源核心的机铠将这柄武器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急停,旋腰,长刀纵扬,“般若”的剑身在这一刻展开分痕,吐出的高温直接点燃,一道炽热的火龙凭空出现,直扑向“它”,在空中炸起滚烫的烈华! 火星四溅,乘着风扑散,打在那张厉鬼的面甲上,更增添了几分狰狞。 一分钟?不,从落地的一拳到扬起的火海,不过22秒,却将那个能轻松肢解崩坏兽的人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退守到医院的士兵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结束了……吗?” “不!看上面!” hiko也看到了,暗紫的人形滚出了火海,翻在地上,擦出了几道黑烟,空气中带起了肉质被炙烤后的焦臭。 “早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长刀提起,纵斜出最佳的出力角度,hiko没有放松片刻。 “——能耗12,剩余70,侵蚀时间剩余预计17分钟,请——” 爱衣的提醒还没完尽,hiko就已经爆发出了进攻的冲锋! 她看得很清楚,“它”焦黑的皮肤正在崩坏能的环绕下迅速地生出新肌,即使重创也会被“它”利用崩坏能迅速治愈。 但这一定有消耗,也一定需要时间,即使在短暂,再微小也同样是消耗。 那么,就是进攻的机会。 这是经历了无数崩坏战场的hiko所把握的机会,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作战经验让她不会给“它”留下任何的喘息恢复时间。 也就是很简单的“趁它病,要它命”。 “gYaaaaaaa!!!” 烈风助威般的火涛中,响起的是“它”的嘶吼。 惨叫? 不,那是只有杀戮与憎恨的疯狂。仅仅只是这样的厌吼,就已经让人毫不怀疑其“恶鬼”的身份了。 不同于人造出的“地藏御魂”,那是真正的,诞生于“崩坏”的鬼。 所以,这同样不是hiko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它”不是崩坏兽。 “它”更强。 Duang! 势不可挡的“般若”被巨镰阻住了一瞬,爆燃的火焰将“它”的半边身子烧得通红,但是这一瞬间让hiko很短暂地倾斜了平衡。 “gYeeeeeee!!!” 那是几乎野兽般的直觉,在甚至可以以毫秒为单位的时间中抓住了hiko唯一的失误。 随后,反击开始了。 挥舞镰刀? 不,更确切地说是被“镰刀”所驱使,被兽性所驱使,被暴戾和杀意所驱使。 完全没有章法,那柄暗紫的镰刀胡乱地拍向hiko,并且刀刀直指要害! 头,脖,心,腹,被仿佛猎食般的速度层层叠来,让hiko甚至感觉在海啸中搏击。 窒息!难以还手! 巨大的镰刀封锁了一切可能反击的角落,而“般若”又因为重量和长度,一旦势颓就很难再在这发疯的胡乱攻击中找回主场。 但,并不是没有任何余地。 因为hiko是战士。 被所有人惧怕的鬼将。 她足够冷静,即使被压制,也没有慌乱半分。 她在等待着反击。 第三十二章 冲突— —人志恒胜 磐石。 在暴风雨般的进攻中,hiko的坚守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 她将身体斜藏在“般若”的身后,肩膀抵住那厚重的刀背,将身体暴露在刀身外的部分缩减到最小,有用几乎整个身体靠着刀,卸去那疯砸在刀身的狂轰滥炸。 地上,已经被她的双脚犁出了两道印沟,拖了12米。 烧灼般的疼痛甚至燃上了hiko的膝盖,但即使如此她的防御依旧坚韧地仿佛怒涛中的磐石。 她的眼睛依旧冷静如常,她的固守依旧巍然不动! “eaaaaaaa!!!” “它”似乎愤怒于这滴水不漏的防御,嘶吼间的磨牙透出来。 “hiko!检测到峰值!载能提高至87!” 紧跟着爱衣的提醒,暗紫的镰刀带着喧嚣的撕风声砸下! 铛!!! 手腕,肩胛,脊柱和膝盖同时发出了哀鸣! hiko瞪圆了眼睛,只感觉一口闷郁涌在喉间,没忍住,鲜红的血喷在了刀背上,更增添了几分狰狞。 还没完!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方式,更要命的是——同样的力度! 又是一刀! 喀! hiko清晰地听见了脚踝的微响,锐痛扎进大脑,但没有让这个战士的手松懈半分。 不能松开! “waaaaaa!!!” “它”的恶嚎和进攻一样旋风般转起来,并且是以远超人类的速度!拧腰,旋转,镰刀挥舞成风,几乎将这具血红的铠甲和长刀一同碾碎! 多少刀? hiko没有去数,她用着全部心神去抗击着那疯暴的连斩。她甚至不敢呼吸,只要哪怕一点点的松懈就会被彻底在那镰刀的风暴中砍成两半! 更要命的是,“它”居然每次都只斩击在一处! 蹦! 一块细小的碎片从“般若”上分离,很快消失在空中。 “它”兴奋地尖嚎起来!但不知为何,“它”的肩膀忽然沉下了半寸,斜砍的角度突兀地变成横拍。 砰! 声响,红色的战甲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拍进了那栋被严防死守的医院里。 烟尘。 全身的骨头在一瞬间甚至脱离了神经,就好像被剔出了身体,慢慢的,疼痛叼着骨头回归了意识,就好像全身上下都散了架,hiko在一瞬间甚至无法站起来。 但她依旧站了起来,左脚僵着,甚至无法转开,右腕的撕裂感甚至让她握不住那把刀。 “hiko,你的左脚踝骨骨裂,右腕肌肉撕裂,小臂骨裂,建议……” “它追上来了吗?” hiko拄着刀,挺直了身。 “不,没有……” “爱衣,你是想劝我撤离?” “不,我只会告知你的健康状况,并在需要时记录遗言。” “抱歉啊,我只会握紧刀。” hiko的手再次扛起了那血红的长刀,即使上面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但却是战士唯一可以依靠的战友。 “它没追上来?” hiko望向破开的墙壁,看着那捂着脑袋的人形,就好像暂时被断了信号的机器,紊乱,但不再向这个方向踏前一步。 “hiko,我想左边就是原因。” 听见了,hiko转过身,看到了憔悴的医生,和正在被缝合伤口的hua。 医生挂着口罩,头上绑起了头巾,栗色的头发胡乱地翻在外面,被裹得严严实实,漏不出一点汗,房间里是浓浓的烟味,地上丢着五六根香烟头,她的眼睛红得仿佛滴出了血,但她的双手依旧在精密地缝合。 即使墙壁被撞破了,也没有引起她一丝注意,似乎这个世界只有她和她的病人。 “我想,我赢定了。” hiko毫无征兆地笑了,细细地看了眼昏迷的hua,才转过头,轻手轻脚地跃出豁口,落在地上时还有些摇晃。 但她却依旧自信。 “hiko,侵蚀时间剩余12分钟,剩余能量52。” “爱衣,将载能量调至120。” “不建议,那样会导致耗能过快——” “不需要了,只需要一击。” “好,已经开启,维持时间为32秒。” 这一刻,这具血红的铠甲亮起了它可怖的纹路,内部高速运转的能量转化装置就好像是巨兽初醒的低吼。 这一刻,不是她在使用着铠甲,而是铠甲在支撑着她。 “eee——咕——” “它”捂着自己的头,身上的图纹断电了一般闪灭。但是那柄镰刀依旧直指着hiko。 “hiko,它的崩坏能数值反应出现了异常,峰谷值差过大。” 等的就是这一刻! “地藏御魂”在崩坏能过载的运作下发出了咆哮,两米的“般若”轻若无物,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直直砸向那陷入混乱的人形。 “它”倒下去,但不是因为攻击的命中,而是突然像是被抽走了脊柱一般,接着,就是野兽一般的飞扑,那柄暗紫的镰刀不知为何消弭在空气中。 刀势落空,身体前倾,这一瞬间是hiko怎么也无法把控的,更没有想到“它”会如同野兽一般扑来。 重心横倒,背后传来的是地面的钝痛。那张暗紫明灭的稚脸上布溢着杀戮的野蛮。 “它”张开了嘴。 咬? 防御的抬臂被狠狠咬住,掀下了一大块钢甲,就连hiko都呆了半秒,只听见了咀嚼声。 ——能吃吗?! “hiko!它在吸收崩坏能!快阻止它!” 已经不用提醒了,“它”再一次挂起了那捕食者般残忍的笑,“它”的背后仿佛破开的蛹茧,拔出了那暗紫的镰刀,再一次握在“它”的手中。 推测失误? 不!正是在这一刻,一只手握住了那只向着头颅挥舞镰刀的手臂。 或者说是“他”的左手握住了“它”的右手。 这时,一只黑色的眼睛从暗紫的崩坏能图腾中逃了出来,带着疲惫,带着决意。 只一眼,hiko就懂了。 “爱衣!200载能输出!” 毫无技巧的一拳,带着这具铠甲全部的崩坏能功率,轰在了这被“他”阻止的身体上。 天地间,响起了这一声轰鸣。还有飞散的血沫。 人形翻滚在地上,激起一阵尘,直到撞到了一截散断的承重柱,才停了下来,一口猩红染满了他身下的地。 一瞬间,他甚至丧失了“呼吸”的功能,因为胸口的破洞可以直接看到地面。而那诡异的暗紫图腾像是丧失了力气的蟒蛇,再一次潜伏了下去。 喀,喀,喀。 披甲的脚步赶来,他感觉到头顶被一把刀抵住了皮肤。 “即墨?” “是……” 一只素白的手将他拽起,扛在了肩上。即墨抬起了眼,却被红色的长发遮住了眼,他只能看到破损的战甲和一抹动人心魄的莹白。心口因为那一拳而阵阵抽痛,胸口的大洞已经修复出了鲜红鼓动的肺。他呼吸着空气,冰凉地刺激着他翻着血恢复的肺泡,这一刻的痛苦却让他感觉到身体的真实。 当然这一过程实在有些……疼了。 “hiko队长,hua还在……” “放心,我看到了,会把你们全部带回家的。” 少年疲惫地抬起头,看向了那破开的墙洞,他想自己站着,却无奈地被hiko强行摁住了。 不过,稍稍有些放心了。在和“身体”的争夺战中耗费了太多的心力,他现在疲惫地想要睡一觉,但是身体的剧痛强行吊着他的精神。 “谢谢,队长。” “一会我会把你打得半死,不然没法交代。” “唉?!” 头顶响起了风,抬头,一架巨大的军事运输机停在空中,一个个穿着黑色特战服的士兵跳了下来,每个人胸口都配着熟悉的标记—— 逐火之蛾。 第三十三章 冲突——名为“Kevin·Kaslana”的愤怒 森林环绕着这一座小城。 它也有着戍守的围墙,但不像安全区一般宏伟与坚固,因为这座小城最多不过就是一个涌来运输从外界开采的矿产资源的关口和休息站。 这个小城并不繁华,这里的人大多是在北美的安全区过不下去而逃到此处的可怜人,也不乏狠人,这个城市中很多人都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毕竟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从死士和崩坏兽的眼皮子底下抢资源。 而这个地方还有另一样存在—— “FKangle”,最臭名昭著的佣兵基地。 也是这儿一些人赖以生存的唯一依仗。 现在,地面上的一些人已经将目光盯在了那些进入小城的生面孔上。 小城很小,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出现都会引起所有“有意者”的目光。 一个人已经靠在角落里,准备接通“基地”,他的眼睛始终盯在那个独自坐在酒吧里搅动着饮料的独眼少女身上。 天呐,她真是漂亮,真是便宜了吧台那个"yin gun"了…… 还没想完,脖颈一冷,一柄bǐ shǒu已经横在了那,白发少年的眼睛好像一头狼。 “这儿是a122,有何异常?” 看着那双冰冷的瞳孔,他甚至连咽口唾沫都不敢。 “这……这儿是R4221,无异常。” 挂断通讯,他努力做出“友好”的笑,喉头一热,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捂着喉咙,血热乎乎地淌出来,和这具尸体一同倒在了地上。 Kev的神色始终冰冷地像只狼。 “追踪到信号了吗?” 娇小的terisa举起了平板,清晰地显示出了信号的接收处: 地下。 “cecilia,我们找到了,在地下。” 叼着吸管的少女嘴巴微动,起身,走到了吧台,摇摇晃晃的样子看在侍者眼里,那双小胡子下扬起了一丝得逞的笑,很熟络地伸出了胳膊,向着其他几个坐在角落的“常客”使了个眼色,接着脖颈一沉,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在“常客”眼里,侍者接住了少女,拉着她倒进了吧台里,看着甩出去的小鞋,心里骂了几句,便统统出去把风了。 “十分钟。” cecilia趴在昏迷的侍者身上,又将那杯饮料往他喉咙里灌了好几口。 “足够了。”这句话说完的时候,通往地底的电梯旁已经躺倒了两具尸体,他们甚至连qiāng都来不及端起来。 这是,名为Kev·Kasna的愤怒。 拖过一具尸体,翻开他的眼皮,通过了系统的视网膜认证。terisa也站起了身,系统已经入侵成功,监控的画面已经被定格成了30秒前的画面。 足以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入侵成功。 电梯下行,那两具尸体被竖在门口,“嗡”地一震,到底了,门响。 “欸?你……” 出手如电,Kev将那名雇佣兵直接拽进了电梯间,瞬间,又多了具尸体。 和hua,即墨完全不同,这些人全部都是曾经的特种部队,而Kev和terisa更是接受过对人作战的教导。 沉默,交流的只有手势。但Kev总会将视线投在terisa手中的平板上。 “找到了。”接过terisa递来的平板,将夺得的视频放大,Kev不愿意放过任何细节: i被关在房间里,缩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很完整,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但她很害怕,而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似疯若癫。 “走。” 这是Kev唯一吐出来的字。 猫步,整个小队安静地仿佛幽灵,行进在昏暗的走道里,一盏一盏的暖灯从头顶溜过,很快,岔口,还有从岔口里透出来的光,明晃晃的日光灯。 这个基地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在那条狭窄的过道里设置日常的巡逻岗。 近了,甚至听到了谈话的声音,夹杂着脏话的英语,Kev从腰间取下了两枚震撼弹,拔掉引信,握住,一秒,两秒,扬手,两道优雅的弧线,转过身,砰! 这一次,这个基地终于明白他们被入侵了。 可惜,太晚了。 堵在门口的两枚震撼弹直接致盲了门口站岗的雇佣兵,他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把bǐ shǒu抹了脖子。 银发的Kasna带着愤怒踏入了这个设施。 “敌袭!!!” 随即,飞掷的短矛将这个生命和话语一起截断在空中,铁链一紧,那挺短矛带着血再次飞回了那娇小的手中。 离得近的雇佣兵qiāng还挎在腋下,视线就被白影覆盖,刀光一闪,就看到那白发的少年已经甩开了他们,想说话,却发现墙上已经扑满了自己的鲜血。 转弯,Kev正撞在qiāng口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短矛就从Kev身后挥上,qiāng械的零件和血花一同洒在了地上。 没有交流,只有沉默,和同样高效的……杀戮。 Kasna是骑士家族,在现在这个崩坏的世界,他们的骑士道更加高尚:成为守卫着人类的盾,成为消灭崩坏的利剑。 但这也是Kev被从北欧赶到“逐火之蛾”的原因。 他的骑士道所守护的东西太过狭隘,偏离了“高尚”的情操。 更何况,Kasna并不是只有“Kev”。 但是这也使得Kev轻松了许多,对于他来说,所守护的东西只有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挚爱之人。 雇佣兵毕竟不是泛泛之辈,突袭之后就迅速反应了过来,和整个特战小组交战了起来,但是,Kev和terisa就像是出膛的子弹—— 谁也拦不住! 雇佣兵的尸体砸开了被短矛破锁的大门。Kev冲了进来,bǐ shǒu上滴滴答答的血垂了一地。 “哦哦!看看是谁啊!这是哪来的一条大白狗?” 半面的男人将i挟在身前,一把短刀抵在那娇嫩的脖子上,惊心动魄的血珠溢出来,让Kev生生地钉在原地,一双冰蓝的眼睛直盯在那随时致命的短刀上。 “对,这就对了,乖狗狗,把你的刀扔在地上,快点!” 那只坏掉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他淌着舌,好像一条得逞的豺狼,像是在舔猎物一般伸出舌头,舔舐着那已经挂起泪珠颤抖的脸颊,仿佛吸毒般病态的快意,他挑衅地看向Kev: “乖乖把武器扔掉,让你们的人滚出去,不然……” 砰! qiāng响,半面的肩膀飞出了一个血洞。 空气瞬间充满了血腥味,还有焦臭。 Kev最擅长的其实是qiāng械。 没有去理会惨叫倒地的半面,Kev忙将i抱在了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发,拍着她的背,任由着她迟到的嚎啕,前一秒还冰冷煞气的孤狼这一刻慌张地好像一条哈士奇,笨拙地安抚着颤抖的少女。 “没事了,i,没事了,该回家了……都没事了……” 强撑了很久的少女终于放下了她所有的坚强,在少年的怀抱里尽情地哭泣。 第三十四章 尾声——重归风平浪静的大海从不会安静 这场几乎震动中央的bǎng jià草草结束了。 不论是新闻还是报纸都找不到那一天bǎng jià的任何有关信息,只有在街头巷尾有时会成为一些人喝醉后的浑话,算是一些惊起鸡皮疙瘩的消遣。 一行人回到“逐火之蛾”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休息的时间,就被带到了一间密闭的房间内,没有灯,只有拉起的窗帘里透进来的晚霞。 疲乏的神经即使即墨再怎么强撑,也只听得见字,对于这些字组合出来的意义完全失去了理解力。 庆幸的是,这个房间里的会议简单地让人恍惚,很单纯的命令,没有给任何人提问甚至质疑的机会,一锤定音。 “将ht10086暂时交由至第五小队看管。” 接着,是沉默地起身,酒红色的女人扛起了他,hiko的声音响在耳旁: “好了,回去了。” 啊,可以回去了吗? 于是,很干脆的,即墨倒在hiko的肩膀上陷入了梦乡。 嗯—— 糊味? 下意识地起身。 嗯,被子。 嗯,睡衣。 嗯,太阳? 哦,早上了。 嗯,那该刷牙? 摸了摸感觉有些沉的脖子,嗯?项圈? 欸,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h…… 卧槽我怎么会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 难道我一梦穿回原来的世界啦?! “呀!” 少女的尖叫响起,即墨触电一般跳下床,三步两步就跨出了门。 毫不熟悉的过道,房间门,楼梯,大厅,转角—— 厨房,两个披头散发,手忙脚乱的身影。 “hua!hua你看着点火!油呢?!” “hiko队长!鸡蛋已经碎在锅里了!水水水!” 青色的少女直接将水龙头拧过来,哗的一声,一阵蒸雾,焦味四溢。 “额——什么情况这是?” 这个时候,两个女子才发现了即墨,转过来的脸上都糊着一层黑灰。 还有被她们举在手里的,已经被烧成四氧化三铁的锅子,底部粘着块黑糊糊的不明物。 即墨和这两个女人对视了一会,厨房里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锅子的问题,而是因为两个人身上—— 青色的少女穿着大号衬衫,露着一双嫩白的大腿。 酒红色的女子更是一件吊带睡衣,夸张的沟壑若隐若现。 ““出去啊啊啊啊!——”” 别说,即使是四氧化三铁砸在脸上也是很疼的。 ……………… 二十分钟后,即墨将煎蛋和烤面包放到了餐桌上,hua穿上了一条睡裤,上面印着一堆卡通式的肥鸟,而hiko更是披了件纱巾,若隐若现地展示着傲然的身材。 “hua,这家伙什么时候来我们这了?” “hiko队长,虽然之前在昏睡,但我相信即墨就是你带回来的吧……” “欸?是吗?可以把他丢回去吗?” “咳咳,我可听着呢。” 即墨搬来第三把椅子:“我以为我还是会从训练室的地板上醒来,结果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看向hua,少女转过微红的脸,避开他的视线,转向一旁披着头发的hiko。 “啧——”面对着两双目光,hiko摁着眉毛,好像在努力思考什么,随后打了个响指:“哦!我想起来了!上面确实了我能够把你揍到半死,便把你暂时编排到第五小队了。因为需要日夜看管,就暂时把你运到我家了。” “等等等等,什么?我被放出来了?!” 幸亏没喝水,否则即墨一定会被惊地呛着。 他很清楚自己的价值,那些研究员怎么会有胆子把自己给放出来?别说别人了,i博士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hiko把煎蛋夹进面包里,咬了一口,眨了眨眼睛,又咬了两口,有些含糊地说道: “对啊,上面命令的,相关文件都发下来签字了,i可是第一个签字的,我还不怎么愿意自己的屋子再住进来一个呢。你当时也在啊,怎么不知道?” 我能说自己当时几乎睡着了吗?即墨在心里扶额,不过这一句话却让他心里有些乱了。 怎么回事?本来放在听证会几乎吵起来的事情居然被一堆文件和命令直接解决了? 更高的权力吗? “他们怎么放心?” hiko指了指脖子,“你的‘项圈’是那个文件里要求的,只要你在‘逐火之蛾’的安全区,你就必须得戴着那个崩坏能抑制锁,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摘下来,不过这次没有在里面装zhà dàn,但是追踪仪还是有的。” 听到这一句,即墨第一个想到的是: 哇,那以后洗澡岂不是得留着脖子上一层泥? “而且,”hiko一口吞掉那个煎蛋面包,指着即墨,“我拥有随时击杀你的权力。” 如果是之前在那个训练室,hiko的话会让他肝颤。 可这一次,他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安心了许多。 “不过hua怎么也在?” “我一直和队长住在一起的啊。” “哎?是吗?” 早餐结束地很快,hua提出了自己洗碗,端着碗的手没有怎么颤抖,看上去恢复了许多。 hiko则和即墨站在客厅里,离得hua有些远,这样她也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那个半张脸呢?”提到这个人,即墨就感觉到心中一股怒气,让他握紧了拳。 “死了,Kev将他打残,然后被Ryuba的人补qiāng了。” 握紧的拳攥了一会,才慢慢松开。 “其实,以前的话,我非常讨厌你的存在,我认为你很软弱,是个很失败的‘兵器’。”hiko给自己倒了杯酒,又递给即墨一杯白开水,“直到前天,我看到了医院里的hua。” “她现在恢复得很好。”即墨接过去,点头致谢。 “是的,多亏了你,没有你,估计她会失血而死。”hiko喝了口酒,惬意地呼出一口饱含酒精的气,“在看到你阻止了‘自己’的时候,我觉得我不应该把你当作‘兵器’来看,你应该是个人。”她转过脸,那双酒红色的眸子在朝阳下闪闪发亮。 “谢谢你。” 即墨在那一刻甚至忘记了手中的水,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颤。 你应该是个人。 谢谢你。 五个月了,五个月了啊…… 一张方帕递了过来。 “擦擦吧。” 下意识地接过去,按在脸上,才触碰到纵横的泪。 “感觉太阳怎么样?” 即墨抬头,这个时候,朝阳从镶着玻璃的门穿进来,暖融融的。 “很美,很温暖。” 身旁响起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欢迎回家。” ……………………………… 高跟鞋载着i用身份卡刷开了一扇扇门。 “i博士,所长在办公,你不能……” 保镖拦在了最后一扇门前。 “让开。” i的声音低沉,不论是谁都听得出那研究员身体内即将爆发的怒气。 “i博士……” “让开!!!” 几乎是在即将爆发冲突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梳着橙色短发的女人站在里面,叼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让她进来吧。” 办公室很古典,但是i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 “要喝酒吗?威士忌?葡萄酒?还是白酒?” i没有去理会这个女人的问题,她拍着桌子,咬牙切齿: “是你们!对吧!这场袭击bǎng jià的策划人其实是你们对吧!” 女人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又很悠闲地加了一块冰,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椅里,将烟靠在烟灰缸上,小口小口地抿着杯里橙黄晶莹的液体,就像是看猴戏一样看着暴怒的i。 “交通不可能出现那样异常的堵塞情况!城卫军不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耽误巡逻!直升机飞行员更不可能因为拉肚子没有联络然后猝死在厕所里!不可能这么巧合!是你们在引导着这些事!是你们策划了这一切!!!” 抿完最后一口威士忌,女人才放下二郎腿,将杯子放在桌上: “闹完了?” i在这一瞬间甚至有些哑口无言,她摇着头,她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好说的,将胸口的员工卡拽下来,拍在桌子上: “我要辞职!我不打算再参与到这些事情里了!我不打算再参加你们的任何实验项目了!” 她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抬脚欲走,却又被女人的下一句话拉住了脚步: “走出去,即墨就会死哦?” i机械地转过头,不自觉地摇晃着,好久,她才挤出来这一句: “签署的文件说没有zhà yào……” “是啊。”女人转过办公桌,吸了口烟,喷在i的脸上:“只是没有zhà yào而已。” “你们……”i不自知,眼睛已经盈满了泪。 “你为什么愤怒呢?因为那个‘即墨’吗?”女人勾起i的下巴,欣赏着她的表情:“对于自己实验成果的保护?还是……‘母爱’?”随之,就好像讲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弯了腰:“i博士,你以为自己很干净?” “‘昊天’计划,772具人工胚胎,你一个个签了字,把它们融化在降解液里,你真的会对——一个实验品产生感情?可怜?同情?”她拍着i的脸颊,就好像在嘲笑一个天真的孩子一般。 “别开玩笑了,你这不过就是一种虚伪的自我逃避而已。”她凑到i耳边,轻声低语:“你可是背了772条连出生都来不及的生命。” 她抽出了一叠文档,塞在i的怀里: “这是我们下一个计划,santiago他们已经研制出了‘魂钢’,我们也得研制出更出彩的武器,你负责的‘融合战士’计划已经叫停了,有关的实验数据已经收集完备了,你将会被分配到这个研究基因和崩坏能的计划里——” “——圣痕计划。” 满意地看着失魂落魄地抱着资料离开的i,女人正准备嘴角的烟,电话响了起来。 “喂?” “是吗?‘魂钢’原晶已经被带走了吗?不知道窃夺者?我大概知道了,我们之后会召开秘密会议的,你做的干净点。” 咔,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Ryuba将这个一次性手机扔在一旁,转过头,在这个昏暗的,隔音的房间里,半面的男人鲜血淋漓地被钉在x架上。他撇着头,血黏糊糊地往地上淌,混着被削在地上的肉片。他嗡动着嘴,盯着地上被踩得粉碎的干瘪人头: “north……north……” Ryuba掏出qiāng,一qiāng结果了半面的性命,几个士兵进来了,迅速拆下了这具尸体,把他和染血的刑具一同扔进停在一旁的垃圾车里,换了伪装,开向了垃圾焚化厂。 Ryuba看着其他人把这个血腥的屋子洒满汽油,然后一根火柴让这片血腥燃起了熊熊大火。 同样,报纸的一角只贴出了某住宅区因用电不当失火的消息。 什么也不剩。 第三十五章 嗯~ o(* ̄▽ ̄*)o欢迎加入圣芙蕾雅学院~ 雪? 好悲伤…… 爸爸……去哪儿了? “想你的父亲了吗?” 谁? 看不清脸…… 是个——拄着拐杖的大哥哥? 我在哪? “大哥哥,为什么你笑得那么那么难看呀?” 脑袋被手掌盖住了,暖暖和和的揉着头发。 “因为——大哥哥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受伤了,一直醒不过来。” “是那个躺在卧室里的大姐姐吗?”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最爱的人哦,否则就会和大哥哥一样,后悔都来不及——” 醒来,少女捂着自己的脑袋,白发垂下来,阳光下闪着绮丽的光。 这是……什么梦? 琪亚娜有些晕晕的,理不清头绪。 自己怎么会在这? 芽衣,芽衣在哪? “醒了呐?” 嗲嗲的声音响起,望过去,一具黄金般的十字架上坐着一个娇小的修女,也是一样的白发蓝眼,眉眼间和自己还有一丝相近。 “小鬼,芽衣在哪?” 只见那个小修女的嘴巴瞬间撇了下去,身子还有些抖。 “小……鬼?” 童音掐着愤怒的声线,一个响指,她座下的十字架飞出了金色的锁矛,将琪亚娜锁在了病床上。 “你说谁是小鬼呢?!小鬼!” “哇哦——我一进来就看到这种捆绑Py吗?德莉莎阿姨你口味那么重吗?” 闯进来的是一个脸上三道疤痕共纵的少年,身旁是一个穿着极似军服的红发美人,还有一个穿着庄严的女仆。 空气中响起被贯透的炸响,小修女依旧保持着投掷的姿势,一根光矛钉在少年的耳旁,透进墙壁一尺有余。 “混账小子你叫谁阿姨啊?!!!现在就犹大了你行不行呐?!” 比起刚才的质问,这次这个小修女可以用“原地bào zhà”来形容了吧。 不过……阿姨?那个男生是不是瞎了? 琪亚娜郑重其事地思考着。 “喂喂?用得着用犹大吗?会死人的好吗?!” “滚!像你这种祸害不干掉你肯定遗毒千年!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法改变事实啊阿姨!” 嘣。 仔细听,这是理性绷断的声音。 “我这一犹大下去……你今天必死嗷嗷嗷嗷!!!” 瞬间,这个病房变成了追杀的战场。 磅! 正如字面一般沉重的铁拳制裁,少年被红色的女子像是死狗一样拖到一侧,而女仆则将张牙舞爪的小修女抱在怀里,像是洋娃娃一样摆在膝盖上。 “别拦着我丽塔!我今天一定要让这个臭小子好好知道犹大的厉害!” “来啊!你这个将近五十——” 磅! 没说完,少年被姬子摁着头狠狠地撞在床角,然后就没声了。 “抱歉啊,这家伙就这样,你这样轻轻给他来一下他就会安静的,和闹钟差不多。” 琪亚娜看了看钢铁的床角,看了看微笑的姬子,又看到了白色被单上被染到的一点红…… 这怎么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 “芽衣呢?芽衣还有布洛妮娅在哪?她们还好吗?”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哎呀丽塔你别把手放在我胸上。” 德莉莎扭了扭身,把那双作怪的手拍到一边,不满地瞥了眼脸上挂着谜之微笑的女仆,又打了个响指。 门开,是两道熟悉的身影,甚至在琪亚娜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扑了上来。 “琪亚娜!” 少女温暖的身体紧紧拥抱着琪亚娜,熟悉的紫色发梢,烙在心里的体香,还有少女那滚烫的泪水,无不一一在向琪亚娜倾诉着她的害怕,她的欣喜。 “芽衣?” “嗯,是我哟,琪亚娜,是我。” 芽衣捧起琪亚娜的脸,看了又看,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 “太好了,琪亚娜……” 琪亚娜的脸红了起来,但也同样回以更加有力的拥抱,将自己埋在那紫色的发丝中,贪婪地呼吸着她的一切。 “对,太好了,芽衣,终于又能在一起了……” 恋人般的相拥相拥激起了布洛妮娅的不满,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心底会泛起这样的“不开心”,于是她用力踩了一脚即墨的脑袋,将自己挤进拥抱间的沟壑之中。 “布洛妮娅也要抱抱。” “啊呀,布洛妮娅真是的,呀,好痒。” “啊啊,你这个小矮子快给本小姐从芽衣的身体上离开!” “布洛妮娅是不会将芽衣姐姐交给琪亚娜这个单细胞生物的!” …………………… “没想到她们签字还挺痛快的,我以为没多少人会愿意去当女武神。” 走廊上,即墨摁着脑袋上的冰袋,看着新交的三份入学申请,然后弯腰递给了某只伪萝莉。 “哼,你可不要小看了卡斯兰娜和她的朋友们!” 德莉莎昂着小鼻子,好像她就姓卡斯兰娜般接过了这三张入学申请。 “可是德莉莎大人,你姓奥波卡利兹呀。” “哎呀知道了啦,所以丽塔你把手从我脑袋上拿开。”小脑袋不停地在女仆的纤手下挣扎着。 “哎?是摸得不舒服吗?德莉莎大人?” “挺舒服的……不对,我可不是小孩子!你快把手从我头上松开啦呐!” 德莉莎气呼呼地跳出来,鼓起腮帮子,一副“超凶”的样子。 看到这时的德莉莎,丽塔默默捂住了自己的琼鼻,声音有些闷: “不过我们调查了布洛妮娅,她和可可莉亚有关系,千羽学院的事件也应该和可可莉亚有关。” “切,那个狐狸女人,我一定会抓住她的呐!”德莉莎握起了小小的拳,转向了自己的办公室,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小脑袋探出来:“喂!即墨!她们要是上休伯利安服役,你可别再嘴贱了!不然!哼哼!” 示威性地挥了挥小拳头,顶着那副“超凶”的样子关上了门。 舰长和女仆站了好一会,一张手帕从舰长手里递到了女仆眼前。 “把鼻血擦一擦吧,你个变态萝莉控。” 丽塔忙接过去,“舰长大人,这是丽塔对于一切可爱事物的热爱!请不要诋毁!” “三年起步懂吗?” “死刑路上笑着走!” 某龌龊的女仆扬着淌着鼻血的脸蛋,发出了如此危险的言论。 而在圣芙蕾雅学院的教师办公室,戴着眼镜的男教师接过了少女递来的入学申请。 “入学申请,休伯利安的舰长——即墨吗?”男子推了推眼镜,“是新上任的舰长吗?” “是的。这位大人。”樱色的少女点了点头。 “确实是舰长的章,不过很少有男性会成为舰长,我以为是个女武神来着呢——”男子仔仔细细地看着申请,再看了看担保,点了点头:“那么——重樱,你愿意成为女武神,为人类对抗崩坏而作出一切努力,不惧任何牺牲,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吗?” 重樱点了点头,她的神色很庄严,仿佛向着神明祷告的巫女: “是的,我愿意。大人。” “那么,欢迎来到圣芙蕾雅学院,重樱同学。”男子笑了起来,尽管那笑容在他干瘦的脸颊上显得有些没精神,但确实很真诚:“也不需要用敬语了,我姓杨,叫我杨老师好了。” 走出办公室,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看着经过的形形色色的青春少女,再看到玻璃中的自己,重樱忽然有了一种“鬼魂”般的错觉。 接着,又自嘲般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本来就是孤魂野鬼而已。 不过—— 照着玻璃,她抬起手,触摸着头顶,原本那双高高立起的狐耳消失了,就好像她还是人类时的模样。 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作为人类时的样子。 端详了好久,她闭起了眼睛,心神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封印了她五百年,让她彷徨了五百年的小镇。 现在,却是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战斗后的废墟碎瓦,断山涸流。 她慢慢地行走着,行走在这记忆的城市之中。 她曾经想过,“如果这座小镇毁了会怎么样?”,是痛苦,是欣喜,还是悲伤? 但当它真正发生了,她突然发现,这个时候感到的却是一丝丝的——解脱。 走过碎裂的参道,倒伏的鸟居,坍塌的神宫前,那头狂暴的狐狸尸首分离,巨大的沟壑隔断了它的尸首,血漫出来,淌下神宫,一截一截染红了参道和樱花。 四尾的和服少女蜷缩在狐狸的尸首间,抱着脑袋,颤抖着,喃喃自语: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重樱抬起头,看着那道被劈散的云。 究竟是怎么样的力量呢? 她这么思考着,坐在了被打到自闭的四尾少女旁边,安静地看着四处飘散的樱花。 第三十六章新的一天就要从晨跑和胡辣汤开始呢~ “继续!继续跑!快点!” 天边的太阳才刚刚给世界燃起新一天的光,hiko就已经带着即墨和hua晨跑在这座还未苏醒的城市之中。 很辛苦,四点半就被叫起来在门口集合,所配给的也只是运动单衣,但是对于即墨来说却也很新奇,他总算可以好好看看这个城市,这个“逐火之蛾”。 天气即将入夏,但是在这片高纬度的大地上,寒冷依旧无处不在,特别是四点半的凌晨,哈出去的气晶莹剔透。 看一眼温度,12度。 嘶,抖着短衫投入了晨训之中。 不过说是“晨训”,实际上依旧严格,用hiko的话来说就是: “冲刺两小时!落下我十米就没有早饭吃!” 为了早饭,即墨自然甩开了步子,努力咬在hiko身后的第九米。 越跑,体内的热量就好像新掘的温泉,汨汨地涌向四肢百骸,磨着皮肤的冷也不再那么锋利,只是有些干燥而已。 高楼,大厦,都是光滑的黑色,它们通天森林般立着,曾经在城墙之上见过这样的钢铁森林,但是只有深陷其中,才会感受到这片混扰和迷茫。 很少有灯亮着,只有一些彻夜工作的疯子以及夜店酒馆的霓虹灯还孤零零地挂着,被剥得只剩内裤的醉汉倒在门口,红彤彤地打着颤,脏兮兮的小孩子裹着肥大的外套,看了她们一眼,迅速溜进了钢铁丛林阴暗的角落里。即墨想喊,却被hua拉住了。 “专心训练吧。”少女看了眼那个直通向阴暗的甬道,摇了摇头,拉着即墨加快了速度: “管不了的。” hua的身材在那件运动衫下显得很纤细,莹白的柳颈,星丽的芽腕,还有仿弱的盈腰。 好像少了点什么? 再扫一眼,脖,腰,长腿,嗯,什么都没少。 “你在看什么?” 熏眉皱起,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于冥冥中的恶意。 “没什么……”即墨转过头去,看着被甩在身后的醉汉: “我以为,安全区会很和平。” “比起外面来说,确实很和平,至少没有崩坏。” “这样就行了吗?” “嗯,这样就行了。” hua认认真真地跑着,她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认真到能够忽视身旁发生的一切。 或者说,是强迫自己只专注于一件事上。 “快点!你们两个!” hiko的声音催动着她们加快了脚步,远处,太阳好像终于冒出了头,只不过城墙的遮掩下,只能看到渐渐红起来的郁蓝。 “哟~队长!ヾ{☆▽☆}” 十字路口,响来了cecilia的声音,身后跟着一蹦一跳的terisa,而另一边则是微笑着跑来的Rita,看样子,也同样是来晨练的。 “哎?你们也来了?” 即墨有些奇怪,看着她们熟练地排好队,有些格格不入地排在了队尾,当然,也是在hua的旁边。 “当然咯,小伙子,这可是第五队的集训啊,欢迎真正加入第五队咯~?ゝ??}ノ?” 等等,哎?即墨表示自己跟不上思路了。 “就是说,即墨你参加了第五队的集训,你已经被我们所有人视为家人了。” Rita转过头,还是那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微笑,但说的话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温暖。 “家人?” “对呀,” cecilia凑过来,敲了一下即墨的脑袋,又悄悄地指着队首的hiko,“别看队长这个样子,她最先提出来的第五队纲领哦~{?;lt;}” 不过领头的hiko连头都没回,不过队伍拉练的号子响了起来,算是成为了“逐火之蛾”独有的闹钟。 当然,没多少人会醒的而已。 这场晨跑一定是带着hiko式的高强度,直到跑到了城墙上,整个第五队才被命令休息,足足将近五公里的超长冲刺。 hua撑着自己的膝盖,另一只手搭在了即墨身上,第五小队响着的是喘气,只不过是程度的不同而已。出乎意料的是,即墨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体内源源不断的热量让他感觉自己还能再以同样的速度狂奔三十公里。 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即墨发现自己甚至依旧认不出自己的身体了。 崩坏能吗?还是其它什么……更加不详的东西? 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为何,脑子里开始幻想起镰刀的图样,这让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忙将这一“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立正!” 中气十足的叫喊让整个第五队都摆正了站姿,即使是即墨也不例外,虽然他也很好奇hiko要干什么。 检阅般仔细端详着五名队员,hiko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报数!” “cecilia,到!” “Rita,到!” terisa原地蹦了一下。 “hua,到!” 这时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即墨身上,他有些紧张,立直了: “即墨,到。” “大声点!”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带起了微笑,善意的笑容,就好像日常家人间的调笑一般。 “即墨!到!” “很好!” 城墙上,响着hiko的声音,洪亮,清晰。 “今天,第五队已经是六个人的团队了!是一个有着六名成员的大家庭了!我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够一直,维持着今天的样子!十年!二十年!一直到崩坏结束!明白吗?!” ““““明白!”””” “那么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 ““““胡老爹的胡辣汤!”””” 少女们的声音活跃了整个早晨,让即墨忍俊不禁。 看着在队伍前兴致满满的hiko,即墨觉得,自己,也应该好好了解一下hiko,好好了解一下第五队的每个人。 不过胡老爹的胡辣汤也是真的,就在城墙脚下五十米远处,等第五队下来时,一个胖胖的老头正好支开了帐篷,热腾腾的汤气冒在了空中,也扑进了即墨的鼻腔。 hiko大张旗鼓地为即墨点好了餐,不过看着那碗胡辣汤上一层红油和红彤彤的辣椒丝,即墨咽了口唾沫,瞥了眼一旁的hua,又看向吃得满头大汗的hiko—— “队长,我能不要辣吗?” “不行,辣可是胡辣汤的精髓!不可不吃!” 求救般地看向hua,却只得到一个嘴型—— “告诉你自己点的。” 随即,少女就认真地用馒头沾着自己的那份“清汤寡水”。 哎——莫名其妙地开始怀念起那五个月被强行喂食的营养液起来。 在hiko的逼视下,即墨终究还是抬起了勺子,看着那层辣椒油,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 犹如就义般扬起脖子,猛倒一勺—— 哎,你别说还挺好吃的。 一旁胖乎乎的胡老爹裂笑得都露出了舌头,还给即墨加了点粉丝。 “好吃吧?” 看着狼吞虎咽的即墨,hiko笑得很得意。 “嗯——吸溜——如果辣少一点就更好了——” 某位狼吞虎咽之时也要憋出来这么一句。 然后就被摁进了汤里: “臭小子——”hiko抽着嘴:“告诉过你辣是精髓了吧?今天给老娘把这汤给舔干净!” 第三十八章 啊呀作者君好困~但是节操是作者君的动力 悍马开回了“逐火之蛾”的安全区,这个时候的城市开始真正“活动”了起来,车水马龙响了一片。 红灯,悍马规规矩矩地融在车流之中,hiko翻开遮阳板,旋开了一个按钮。坐在即墨旁边的terisa不满地跺了跺小脚,她揣着的平板已经没了信号,只好乖乖交给cecilia,还很不满地瞪了即墨一眼,闭起眼睛睡起觉了。 但即墨却并没有因为terisa那带着幼稚的牵怪而感到一丝轻松。 整个车厢内都是严肃的沉默。 就连cecilia也关上了她最喜欢的hier的歌声。 “即墨。” hiko永远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 “在。” hiko回过头,正视着即墨,那双酒红色的眸子凝着担忧,即墨第一次看到这样的hiko。 “还记得i博士的话吗?” “记得的。” “复述一遍。” 有些疑惑,但是即墨已经认真地听从了hiko的命令: “不要透露这次实验的所有内容;不要在安全区的任何状况下解开抑制锁,” 复述着,似乎又回到了四十五分钟前,i握着那抑制锁,一个字一个字地列在他耳畔和脑海之中: “——不要参与到任何对人作战之中。” “好。记住了,一定要记住了,明白吗?” 面前之人又变回了hiko,但不变的是那双郑重的眼神。 “明白。但是……我觉得就算fēng suǒ xiāo息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吧?” 这是即墨的疑问,他明白那些研究员有多少会将实验的过程透露出去,又有多少会在所谓上层的压力下会将“完整”的实验报告上交。i博士的命令甚至不如用来擦鼻涕的废纸。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我们也有办法尽量淡化一些事,这些实验报告可以写,甚至可以将原版的资料报上去,但是,你不能再让其他任何人在‘逐火之蛾’内亲眼目睹你的‘能力;,明白吗?” hiko也是同样的,一字一顿,只求让自己的话被即墨深深记在心里。 即墨突然理解了这样的眼神—— 不要问为什么,只要记住,执行。这不应该问。 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他选择去相信hiko,相信第五队,相信i。 “好。” 像是舒了口气,hiko转回了头。 “拜托了。” 不知为什么,她说出了这句话,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开始出现了——顾忌。 绿灯了,车又开了起来,直向着训练基地而去。 报告,载有ht10086的车辆在路口红灯处停下,启动了信号屏蔽,无法继续监听。 一切似乎都没有异常,下车,进入训练室,没有任何人的骚扰,或许他们在害怕即墨,或者只是单纯地对第五队的忌惮。 他们,躲得远远的。 第五队无视了这些人畏惧的目光,即墨藏在第五队中,跟着她们回到了第五队的训练室。 “准备开始训练吧,hua和Rita应该早就进行了,虽然你已经成为了第五队的成员,但是该怎么训练还是怎么训练,不会有半点马虎的。” 听着hiko的话,即墨又想起了被殴打的五个月,看着那扇门时,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忐忑起来。 “对,没错,hua,就这样把自己绑起来,对,再扎个蝴蝶结~” “哎?Rita前辈……是这样吗?感觉……好羞耻?” “不,这是柔韧性练习的一种哦,接下来请含住这个球……” 这时,hiko的手僵在了把手上,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门内的两个少女正在以相当糟糕的姿势“交流”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Rita没有把hua的衣服一起骗下来,绳索为hua衣服间勾勒出的曲线添上了一些诱惑的……艺术。 嗯,姑且用这个不需要打码的词汇吧。 五分钟以后,即墨才被允许放进训练室,只不过头顶的吊灯上换成了某个被裹成粽子一样的东西,绳缝间露出来了漆黑的丧服衣角。hua却蹲在一旁的角落里,捂着脸,几乎肉眼可见的蒸汽丝丝冒起。 “hiko队长……” “训练开始了,别想别的!” 一拳招来,直接打断了即墨思维的发散。 ………………………… i再一次打开了所长的办公室。 这一次,她并没有遭到保安的阻拦,也许是她在那份“圣痕”计划上签了字,也许是那个女人早就知道i会主动敲开这扇门。 “来了?实验结果出来了吗?” 所长的手里似乎永远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烟雾缭绕间掩盖了她眼窝下的一些黑圈。 i不喜欢所长那淡淡的笑容,她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被掌握在所长的手中。 但她也没有办法逃离。 “是的,所长。”i稍稍错开了对视的视线,“我们有理由相信,即墨继承了‘昊天’的速度能力。” “速度吗?能够达到17马赫吗?”所长稍稍眯起眼睛,就好像是一只在思考的猫。她想起了那头被称为“昊天”的崩坏兽降临时凌驾于人类一切武器的速度和庞大的体型,那几乎不可能的二者结合使得整片大陆处在温带的国家几乎全部覆灭。 “没有,但确实超过了声速。”i没有正面回答她,但也没有否认,只是递上了实验报告:“这是今天的实验报告,我们有理由相信,即墨可以通过自身的崩坏能来干扰一定区域内的物体内能,影响它们的运动速度,并且同时加快自身的内能,加快运动速度,从而……产生时间流速异常的错觉。” “你的意思是说,崩坏能,甚至可以影响‘时间’的概念?” 不愧是能当上研究院所长的女人,她在瞬间抓住了最科研的一点。 “是的,所以我想申请能够主导接下来有关即墨的其它实验。” 所长却将烟夹在手中,叠起的手撑着脸,在思考,在衡量。 “所长,我在生物学和物理学上的成就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的。”所长摆了摆手,“所以,我才把‘圣痕计划’交由你来主导。” “可是即墨……” “你一个人不可能有分身之力,即使你和开发出的Prothe都不行,”所长又叼起了烟,“不过,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们保密,对吗?” “是!希望能列为最高科研机密!并且能够担保即墨在‘安全区’的生命安全!” 所长的烟叼着嘴中,一直在燃,却没有吸,化成了长长的灰,聚在上面。 “好,我可以担保,而且也允许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和ht10086有关的实验。” 没等i露出任何神色,所长又继续说道: “但是,ht10086的实验将交由我来亲自执行,你的主要精力必须放在‘圣痕计划’上,那才是人类和崩坏抗衡的关键!” 所长的眼神带着不可拒绝的威慑: “你,明白吗?” 第三十九章 emmm善良和圣母的分界纠结中..... 砰! 挥拳的速度让空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最后一头“突进级”崩坏兽化作了信息碎片,重归了数据库。 “模拟训练完毕,122头‘突进级’崩坏兽已全部歼灭,用时88分钟27秒。伤害计算中——确认,无受伤记录。” 电子音响起,由蓝色光粒组成的少女站在了大汗淋漓的即墨身旁: “就Prothe的记录而言,你是从Prothe诞生至今记录到的最好成绩,Prothe一度以为那个记录被类人猿刷新后应该不会再有可以超越的成绩了。” 毒舌ai? 即墨这个时候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能拨开头发,仰视着这个永远微浮站立的ai,不知为什么,才经历过虚拟训练的紧张神经有了些放松。 “小P?你怎么在这?” 努力做个好看的微笑。 “Prothe没有和你这只碳基实验体有那么好的关系,立刻收回你那糟糕的外号。并且请饱含尊敬与爱戴地称呼本机的名字——Prothe!” 啊,果然是毒舌ai啊。即墨悄悄翻了个白眼:“好的,知道了,Prothe。” “不。”这只ai抬起双臂,好似祷告一般,一副神圣庄严的样子像是准备弥撒的圣职人员,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崇尚:“是——Prothe!” “唉?” 似乎不满于即墨的呆愣,Prothe睨了他一眼,电子音里带上了几抹传教般的色彩: “Prothe!!!” 活脱脱一个邪/教ai啊! “Prothe,你是这个虚拟训练场的管理者吗?” 选择性地无视掉某ai的一时睿智,即墨继续他的问题。 Prothe很轻很轻地“切”了一声,不要怀疑即墨的耳力,他敢用节操担保这绝对不是电流的杂音。 “Prothe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维护并记录所有的虚拟训练数据,今天检测到你的出现,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以免你造成设施不必要的损失。” 喂,不要把我说成人形自走拆迁机好吗?我到底在哪招惹了这只ai? 不过hiko的闯入终结了这一人一ai之间的小矛盾。 “好了,Prothe,别玩了,i要你回去帮忙。” 毒舌ai朝着hiko摆了个鬼脸,投影的光粒散在了空中。 hiko没有去管Prothe的作怪,问道:“虚拟训练能习惯吗?” 即墨点了点头,喘了几口气,恢复了些体力:“很真实。我以为训练还是和以前一样。” 以前一样的那种殴打方式。 hiko走了过来,但并没有坐下来,站着,俯视着。 “你现在是第五队的成员了,得接受更加系统的训练才行。” “那么之前算是——训练抗击打能力?” 即墨的玩笑换来的却是hiko的点头认同: “对,没错,我一直认为那是锻造武器的最好方式。” “包括这个?” 即墨指了指脸上的三道疤痕,果然,hiko愣了一下,但她很快点了点头,承认了: “是的,包括这三道疤,以及所有的瘀伤骨折。” “而且,那个时候,我讨厌你。” 即墨挑了挑眉,“因为,是‘崩坏’吗?” 在那五个月中即墨确实是感受到了hiko对自己的一丝厌恶,但他没想到她承认地那么快。 “不,那个时候的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个‘武器’,我只需要捶打就行了。我当时认为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剂,所以毁了你的容。 “我希望你恨我。 “然后你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以这种催化剂来强迫你自己变强,并且我也确实打算采用恐惧来控制你,当时我认为就以一个实验体而言,这样的手段就足够了,毕竟认知浅薄。 “但是你的反应很超乎我的意料。” 这应该是hiko人生当中少数值得铭记的地方。她殴打过,甚至将他毁了容,希望一个出生不到五个月的实验品燃起复仇的火焰,积累更强的力量,从而成为抗击崩坏的主力。 而他的回答居然是微弱的——不恨。 “为什么?” hiko很想明白这个问题。 “我不恳求你的原谅,对于我来说你的人生就应该如此,作为利剑接受残酷的打磨,但我想知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即墨抚了抚额头,他好好地想了想这五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恨的话,实际上,确实有过,但只有一点点,队长。” “大概是因为,看见了队长的迟疑吧?但还是动了手,那么一定是经过了相当的挣扎才打算继续这样的决定吧。” “噗。”听到了即墨的回答,hiko笑了起来,带着一些讽刺,一些无奈: “你知道吗,我们一般会用圣母狗来形容你这样的人。” “这个形容有些过分吧……” “我觉得你挺合适的。还有呢?” 圣母表般的回答似乎激起了hiko的兴趣,她继续问了起来。 “还有一个原因的话,我想,是因为我喜欢这个世界吧。” 喜欢这个世界? 如果是在网上,那么这一定是年度最佳笑话,但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即墨,hiko却怎么笑不出来。 “这样残酷的世界,有什么可喜欢的呢?” “队长有没有呆在培养罐里过?” hiko摇了摇头,她甚至连重伤入院都没有经历过。更不用说重症急救专用的培养罐了。 “我呆过,不,应该说那就是我诞生的地方吧。” 即墨坐在地上,抬起手,虚张着,好像在回忆里触碰着什么。 “那儿是那么的狭隘,困泽,没有自由,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间棺材。当i博士将我捞出来后,我才知道空气可以那么甜美,我才知道有人在身边是那么的温暖,我才知道,真正的世界比冰冷的培养罐幸福地太多太多。” 他笑了起来,即使那三道难看的疤痕也无法掩盖那笑容惊心动魄的美。 是的,美丽。这个由i凝聚了全部心血捏造的武器,捏造的“人偶”在这一刻展露了幸福的笑容,他伸出手,握住空气,或者说,握住了让他触碰感受的世界。 “这样有着那么小小温柔的世界,我又怎么会再去憎恨呢?” hiko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能说的了? 说他圣母吗? 说他愚笨吗? 不,即墨,这个人造的实验品没有产生憎恨的唯一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感受到了世界的温柔。即使是在这一个崩坏末世的世界。 可笑吗? 从他人嘴里说出来真的很可笑。 可从即墨嘴中说出来,却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好像他真的不是武器,只是个善良的少年而已,只不过被装错了身体。 hiko突然觉得,如果这个武器真的被消除了人格的话,她或许会轻松很多,不用再思考太多。 但她又不愿意,她开始真正认同,ht10086,不,即墨,这个生命的存在。 “不过,队长,我可没打算原谅你哦。” 即墨带着些坏笑,甚至有着诡计得逞般的得意:“你可得对我和hua稍稍温柔点。” “呵。”hiko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起来,该教你一些对人作战方式了。” “诶?i博士不允许我参与对人作战啊。” “是的,但我可以教你们。” 第四十章 所以夜宵吃什么呢~ o(* ̄▽ ̄*)o Ret· santiago。 今年52岁,身高167,体重167,属于典型的虚胖型,同时困扰于高血压和胃病。 但是虚胖的身体没有成为他智商的绊脚石,不论是在什么时候,他都是国际上举足轻重的物理学家,在材料物理,高能物理以及凝聚态物理上拥有着极高的权威。 更让他骄傲,让santiago骄傲的是,在崩坏,这个几乎让世界绝望的灾难发生后,Ret成功发现了能够完美承载崩坏能的金属元素,并成功提取合成为金属—— “魂钢”。 这几乎可以说是整个“逐火之蛾”的希望。 没人会拒绝安全高效的新金属,那是真正的工具,在Ret公布了这一新发明后,整个魂钢研究所得到的民间投资翻了至少三倍。比起那个作为官方机密的生物武器“ht10086”,“魂钢”让人放心了太多。 在镁光灯下,这个虚胖的物理学家几乎被推上了神坛,大街小巷几乎都是谈论着Ret,santiago家族和“魂钢”的话题。 这一次,名为“乐观”的情绪终于出现在了民众的呼吸中。 比起领导人一次次在新闻早报中空洞的鼓励,“魂钢”这种实物反而成为了更能让民众扬起笑容。 看看他们的周围,从大型电能转化装置,到小小的打火机,几乎都采用到了崩坏能转化技术。寻常的合金总有一天会因为崩坏能的过载崩溃,然后感染可怕的崩坏能。 人们曾经会害怕他们身边使用的一切机器,很不得将那些贴有“含崩坏能”的机器丢得一干二净,但人们又不可能真正抛弃他们。安全区可用的资源很少,不得不用崩坏能来转化为其它必须的能源。 所有人几乎都提心吊胆地活着,生怕有一天回到家,看到的是四溢的崩坏能,然后变成毫无意识的死士。 但是当魂钢出现后,心中一直吊着的一口气忽然松了,似乎只要用上了“魂钢”就再也不用害怕崩坏了一般,甚至有些年轻人拿着转化崩坏能的机器上街狂欢,疯狂地使用损耗着这些机器的寿命,只为了庆祝“人类战胜崩坏”的旗帜。 已经两年了,崩坏对于民众来说是死士,是崩坏兽,是这些,但似乎也只是这些。 Ret的话也同样让他们烧起了信心——人类终有一天能够战胜崩坏,夺回他们失去的土地和家园。就像是Ret所说的那样,从“魂钢”开始,夺回人类的尊严! 不光光是民众,包括Ret在内的许多科研家也有着这样的希望,他们几乎都投入了无比的精力在“魂钢”的研究上,为了更多的“魂钢”给人类使用,在每间研究室和办公室都挂着一道大横幅,写着“为了魂钢!为了人类!” santiago的魂钢研究所甚至成为了“逐火之蛾”最繁忙的研究所,从没有一分钟黑过灯。 但人不是机械,总需要休息,晚上8点,Ret带着疲惫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已经熬了两天夜了,但是他的精神却无比清晰,即使在地铁和电车上他也从没有停止过对于数据模型的心算和估计。 打开家门,暖气依旧细心地被保姆调到了18度,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楼上小卧室里粉雕玉琢的小公主。 想到这,专注于工作的神经放松了半分,幸福的微笑扬起,就连Ret的脚步都放轻了好多好多。 他有过一个妻子,有了一个女儿。 只是在崩坏后,他的妻子被永远留在了西边的冻土之上。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女儿还活着,和他一同生活在“逐火之蛾”,崩坏没有夺走她幼小的生命。 于是,他立誓要驱逐一切崩坏,不论是死士还是崩坏兽,亦或者是“逐火之蛾”妄图用崩坏能创造的“生物”,他必须要排除掉一切可能危害人类,危害他女儿的因素,只是为了给女儿搏得一个安全的未来。 Ret轻轻踏上了楼梯,温暖让他满意于保姆的贴心,他小声地呼唤了起来: “arl?” 静。 也许是睡着了。Ret不由得觉得自己的英明。但是还是打开了女儿的房间。 哪怕是看一眼自家女儿的睡颜,Ret都觉得他建模都有了无比的动力。 只是,当他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被掀开的床铺,和大开的窗。 ………………………… “呼——” 深呼吸,积郁的胸口清爽了许多,于是咳嗽了几声,才挺起了身。明晃晃的月亮挂在中天。 啊呀,月亮已经爬得这么高了吗? 看着那轮月亮,即墨有了一瞬间的出神。 “怎么了?” hua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即墨回过头,看见她正慢慢地将缠着拳的绷带拆下来,磨下来的皮粘在上面,一掀,疼得她龇牙咧嘴。 即墨忙抢过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红霉素,抹在了她皮开肉绽的手背上。 “你怎么会有这个?” hua有些奇怪,不过绷带拆开时的刺痛让她眯起眼,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从应急箱里顺手拿的,看上去还挺多的,而这支也用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就顺走了。”即墨吐了吐舌头,“这可不算偷吧?”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毕竟即使hiko转回了正常的训练状态,可下手也从来不会留情,一些小药膏总会堆在盒子里随取随用,他贪了支快用完的,但没想到用的时机居然这么快。 “你倒是会贪小便宜。”hua笑了起来,药膏抹上伤口的凉意让她的手缩了缩,但被即墨握住了,不知为什么,温暖的触感下,hua错觉脸有点烧,好像有汗要从头发里冒出来。 “好了。你也太用功了。”即墨将这节药膏扔进了垃圾桶,又用手指将淡黄的药膏抹开,小心地避开绽起的破皮,但还是让hua抽了口气。 “抱歉!”听见声音,即墨忙收起手,那双小手连忙缩回了主人的身后,hua别过脸,留下了有些支支吾吾的话: “没事,以后别再顺走东西了。” “唉?已经快用完了……” “那也不行!”正义感十足的少女点着他的脑袋,一副严肃说教的样子:“小时偷针,大时盗玉!” 即墨忙往后跳了跳,捂着脑袋,别说,戳得挺疼的。 “你这是练了什么啊?” 很轻易地感觉到,hua的出力方式与以往有了些不同,以至于戳在脑袋上都有股透骨的痛。 “寸劲!” 好像激起了极大的兴趣,hua兴冲冲地展示着自己今日的所学,像是个急于炫耀的孩子,扎着马步,打出一次次的直拳,嘴里不停地喊: “寸心!一式!寸心!一式!” 看上去颇像一个中二勃发的青春少女,然而台词却莫名让即墨有些既视感。 莫非还要来套aabaaab再放个龟派气功波? “行啦,走了走了,hiko还要我们回去煮夜宵呢……” “等等啊!还有白虎听风呢!” “哦——知道了……饿死了,下饺子还是汤圆?” “唔……饺子吧,青菜素菇馅的。” hua决定明天再在即墨面前温习一遍,现在还是夜宵比较重要。 第四十一章 震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居然被幼女……(Pia!) 夜宵。 顾名思义,一般是九点以后的小食,对于夜生活丰富的都市来说乃是不可缺少的消遣。 而对于刚经受了高强度训练的青春少年来说,则更是必须的能量来源。 自然,普普通通的小粥面包是满足不了青春的胃的,大碗的水饺才是最好的美食。 从冰箱里取出来,丢进锅里,佐以酱油汤,配些葱,再做些蛋羹。 方便,快捷,十五分钟就可以热气腾腾地出锅,简直完美! 啊~这种食物才是死宅必备的干粮嘛~ “欸?即墨?你说什么?” hua抬起头,饺子皮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含糊地问起来。 “没什么,快吃饺子,一会就凉了。” 迅速岔开话题,成功地让hua再一次投入到了对水饺的作战中,时不时还要捞一勺蛋羹,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 即墨都有些惊了,他原以为只有卡斯兰娜家族才会有这样豪放的吃相。 但hua你是什么时候同流合污的啊?! 也许是感觉到了视线,hua拿勺的手顿了顿,便稍稍放慢了速度,装作细致的样子嚼了嚼,看上去稍稍有些淑女的样子,不过嘴角的葱花还是出卖了她。 抬起勺,将几个自己碗里的水饺盛了过去,果不其然,那装扮的淑女样迅速俏红,迅速拎起勺子,再次恢复了原本的饕餮样。 不知为何,即墨心里盘起了“恶作剧”的心理。 “要再煮一些吗?”即墨很好心地提出这个意见,但果然被少女阻止了。 “不了……吃饱了……” 即使在说话的时候也不会放弃正在往嘴里送的水饺,但小脸也因为自己现在的模样一片窘红,这副模样成功满足了即墨的恶作剧心,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嘴角拉起了得逞的笑。 这当然被hua看在了眼里,她悄悄嘟起了嘴,记下了这个小仇。 别以为会做饭就了不起了……等到训练的时候非给你好看不可,哼哼,寸劲!寸劲!寸劲! 桌子忽然一颤,即墨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事,刚才一不小心碰了一下……”hua忙收拾起碗筷,转身去洗碗。 总不能说是自己想太入神了,摆出了新学的拳法起手式吧? hua偷眼看着坐在餐厅里无所事事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向着他脑袋摆了个手势,做了个敲打的样子,真是的,为什么他来到这个家后就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呢? 心有所想,做事自然有些心不在焉,打开水龙头正要冲碗,一股烫意让她立刻含住了指头,不知不觉开了烫水,便又瞧了眼那个擦桌子的少年,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画了一笔,这样,她才偷偷笑了起来。 即墨当然没有发现这样的小动作,在这一个难得无事可做的夜晚,他头一次在这个世界上产生了“该做些什么”的思考。 hiko并没有限制他在这个家里的自由。 看吗?上网?还是打开电视? 最终,即墨还是将手放在了电视的遥控器上,有些迟疑地打开了竖在墙上的巨大的液晶屏。 和曾经的电视机没有太大的出入,只是屏幕更加宽大了,也许是16K?这么瞎想着,打开了电视。 哟,光屏?这么高级? 看着显现在面前的光屏,即墨退了几步,发现它居然一起飘了过来,便将手里的遥控器前后动了动,果然,这块光屏也调整了它的距离,不过纵向的位移并不会让它产生其它的反应。 哇!超高级啊! 这块光屏和遥控器就让即墨玩了好半天。 “噗。” 忍俊不禁的笑响了起来,即墨才抬起头,发现hua正站在廊旁,捂着嘴,笑意却泛出指缝。 突然感觉有些丢人,忙把遥控器藏到身后,结果那块光屏一同转到了身后,闪耀十足地展示着存在感。 “笑什么啦……” 即墨莫名感觉这个场景十分熟悉,特别是hua现在带着得意的小嘲笑。 “在看一只猫被激光笔逗着玩。” 即墨当然知道这猫是指谁,他装出一副龇牙的样子:“当心大猫咬你哦。” hua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转过来,手指悬在光屏前,语气中还是没有放下那一点点的戏谑: “要看什么?” “有什么好听的节目吗?音乐什么的。” 即墨坐在了沙发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音乐的话,哦,对了,倒是有hier的演唱会,应该还在直播。” hua的手指微动,光屏上列着的节目便翻了起来,到了娱乐版块,果然,大红的就是“公主hier的演唱会”。 点开,宽大的屏幕首先照进来的就是现场各种挥舞的荧光棒,接着,整个大厅里响起了轻柔的歌声。 让人和心一同平静的歌声,一瞬间,宁静覆盖了所有的思绪,即墨甚至不由自主地深呼吸,在听到这歌声时,他都产生了自己置身于空灵清新的精灵山谷之中的错觉。 “真美……” hua叹息着,也坐了下来,静静听着那仿佛只属于精灵的歌谣。 即墨看着镜头焦点的身影,她穿着华丽的紫色长裙,身材高挑,能唱出这样的歌声的人,想必也是极其纯净的人吧。 镜头正要转近,这时,门被敲响了,就像是梦乡外的闹钟。 一声,又一声,很缓的地敲响,很枯燥,打破了这歌声带来的宁静。 和hua对视了一眼,看到了疑惑。 “是hiko回来了吗?” hua摇了摇头,“不像,hiko一般都会带钥匙,而且也不会这样敲门。” 咚、咚、咚。 又是三声,好像催促。 “我去开吧。”即墨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悦耳的铃歌。hua便陷进了沙发里,不过将音量调高了些,即墨已经走到了玄关,也能听见悠扬的歌声。 凑到猫儿眼上,却看到空无一人的街,但是敲门声还是在响。 即墨皱了皱眉,心中提起了一分警戒,从旁边的鞋盒里摸出来了一把qiāng,这是hiko放在这的安全措施。 “hua!” 即墨听见了迅速的起身,hua很快藏到了玄关后的走廊,也同样从景观盆栽里摸出了电磁手qiāng,向着他点了点头。 歌声依旧,但即墨感觉自己的额头稍稍溢出了汗,他在心里复习了一遍今天hiko教授的对人战技巧,身子已经抵在了门上,悄悄隙开了一道缝。 qiāng,握紧;呼吸,拉紧。 静—— 没有破门而入的袭击,只有泛入的夜凉。 即墨在心里默念了三声,猛打开门,qiāng指黑夜,只要有任何异常就会迅速—— 噗—— 肚子被什么撞上了。 袭击? 不,很柔软,完全不像是攻击,更像是有什么人撞进了怀中。 伸手,果然,接住了一个温暖的小身体,但即墨的眼睛依旧盯着外面的黑夜,确认了无异常后,才低下头,旋即,错愕涌上了心头。 小女孩? 不,甚至可以称之为yòu nǚ,外表年龄可能只有五岁,大概只有一米二,穿着白色的睡裙,露出的小肩被冻得通红。 但是,这个yòu nǚ却抬着小脑袋,盯着自己。 一双——金色的眼睛? 眨眼间,又变成了纯净的宝石绿。 看错了? 这时,即墨听见了这个yòu nǚ软糯的声音—— “味道。” 门重新关上了,qiāng械被藏回了远处,客厅里,yòu nǚ被即墨放在了暖垫上,hua给她盖上了毯子,还给那双通红的小脚穿上了大号的暖拖。 这个时候,即使有着hier的歌声,也无心去听了。 “这个小女孩怎么会在这?” “不知道,一件睡裙,看上去很贵,不像是被扔掉的孩子,但现在晚上还是10度,不可能会有家长带着孩子出来玩还穿那么少。” 两个人都有些头疼,她们都尝试过问这个yòu nǚ,姓名,父母,但这个孩子却只是在把玩着手里抱来的小熊,默不作声。 超乖,也超头疼。 “我去打电话给hiko吧,看上去麻烦不小。”即墨站到一边,拿起了电话,hua已经蹲在小姑娘面前,很耐心地问着小女孩。 嘟——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嘟——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在哪?” 嘟—— hua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毛,指了指小熊:“这个是谁呀?” 小女孩像是忽然有了电的人偶,将这个被一针针缝在一起的小熊举到hua的面前,再一次,响起了她奶声奶气的声音: “是妈妈!” 嘟——“喂?” “喂?是hiko队长吗?” “臭小子,你听不出来吗?有屁快放!” 铺面而来的火气。即墨稍稍拿远了些话筒:“是这样的,队长——” “喂!即墨!看电视!” hua的声音吸引了即墨,他转向了电视,看到了一条紧急新闻插播了音乐演出,内容却让他一瞬间有些哑巴。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半个小时前,Ret·santiago博士报警称自己的五岁女儿arli·santiago失踪,身高为一米二二,身着白色连衣睡裙,随身抱着一只布熊,该儿童患有自闭症,难以交流,以下为照片——” 黑色的短发,宝石绿的眼睛,白色的睡裙,小熊—— 看向沙发上那个和照片如出一辙的yòu nǚ,arl·santiago。 “喂?小子?” 即墨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队长,我想我们遇到dà á烦了。” 第四十二章 找呀找呀找蝌蚪找到一只小蝌蚪大青蛙可高兴了 夜,hiko的家中灯火通明,不是为了庆祝什么特别的日子,而是因为这里多出了个yòu nǚ。 而且还是Ret·santiago的女儿。 门又一次响起,这一次进来的是cecilia,背上还抱着一只terisa,她们是最后到达的第五队成员。 进到客厅,hiko,Rita,即墨,hua,都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而在中间,则是那让所有人头疼的yòu nǚ。 不过她并没有如此的自觉,依旧在和小布熊愉快地玩耍着。 cecilia看了看钟,从hiko的通知到现在不过十分钟,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队长,和街道警署打过招呼了吗?” “已经和警署打过招呼了,他们正在派人过来。” “好,那我给Ret打一下电话,就说找到arl了。队长看一下terisa。”这么说着,hiko放下了背上的小姑娘,terisa似乎睡得正熟,口水溜在下巴上,还紧紧抱着cecilia,好半天才扒下来。 “她可真够粘你的。”hiko可没有cecilia那么温柔,扛在肩上把她送到楼上的客卧里去了。 因为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吵闹,既然这个分不开cecilia的孩子也来了的话,把她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继续睡吧。 “喂,Ret长老您好,是我,cecilia……” 即墨看着开始为了报警忙碌起来的众人,不由得有些奇怪,问了出来: “至于吗?只是报个警,需要这么严谨吗?” Rita用手拨了拨yòu nǚ头顶的一簇碎发:“Ret的女儿,又来到了你寄宿的公寓,错误的人,错误的地点,怎么能不慎重呢?比较那个老胖子可无时不刻不打算灭了你呢。” 危险的笑容浮在Rita脸上,便立刻点醒了即墨。 “那,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你回避了可能会更招Ret的怀疑,就在这坐好,别离arl太近,真是的,这孩子怎么会跑到这来……” hiko制止了即墨有些天真的想法,揉着眉心,看着乖乖坐在那的arl,很苦恼。这就像是刚刚摆平和仇家间的矛盾,结果没过几周仇家那甚至连是非观念都没有的女儿就跑到了自己家里…… 拜托!这是哪个三流跑出来的bug剧情? “即墨……这孩子真的是自己跑过来的?”hiko甚至自己都开始有些怀疑了起来。 “队长……我都不知道那个Ret家在哪好吗……” “也是……” 请把您的若有所思收起来啊! “队长,说不定即墨就是个萝莉控呢?偷偷摸摸就……” “Rita小姐还请不要添乱了呀!” 果然,相当糟糕的微笑挂在了Rita的唇边,看上去很满意即墨的反应。 过了几分钟,门外就响起了巡警和军队的车声。呜呜哒哒地连在门口,窗户里都透进来了红蓝交替的警灯。 哐哐哐!一串密集的砸门,急切的声音已经喊了起来: “cecilia小姐!cecilia小姐!” 如果不是顾及到cecilia的身份,恐怕这个急躁的父亲会直接踹开门闯进来吧? 即墨不得不佩服cecilia的心思缜密,或者说她作为一个家族公主的敏锐。 cecilia拍了拍即墨的肩膀,和hiko一同走向门前,而Rita则是稍稍往前凑了凑,将arl拉到了身边,即墨则往后缩了缩,hua则坐在了即墨右边,隔开了他和arl。 这也同样是cecilia叮嘱的。 砰! 门被甩开的声音直从厅外撞进来。即墨望见站在走廊的hiko不快地皱起了眉,但她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冲过去就是一顿打。 她忍了下来。 因为cecilia在这儿,hiko所需要的就是—— 瞪! 胖圆的身体颤了颤,全身的肥肉像是被电了一下,波澜纵横,侵略的步伐瞬间刹住化作了吉祥物般的润踏,就连他身后一同冲进来的巡警和士兵都齐齐压停,差点撞作一团。 “hiko队长,cecilia小姐,失礼了。请问我的女儿……” Ret似乎冷静了一点,才知道要向这个房子的主人打声招呼,但他的眼睛始终在为寻找着骨肉而努力着。 “Ret长老,很幸运,我们找到了arl,请移步客厅。” 这是cecilia的声音,hiko的工作已经结束了,Ret身后的兵警们都变得相当安分,就像是被狼犬盯着的羊,乖乖呆在门口,呆在hiko的视线之内。 “过来吧,Ret,你应该庆幸arl是被我们找到的。” “是的是的,万分感谢……” 即墨听见了临近的脚步,不知为何,在评议会上的声嘶力竭闪现在脑海中。 先看到的就是披着研究员白大褂的肚腩,接着,那个有着斑秃的圆脑袋探出来。焦虑织在沟叠的脂肪间,一双小眼睛瞪得像是滚圆的绿豆,直刺了进来。 在那一刻,他只盯着那个沉默乖巧的yòu nǚ,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存在着这样一个生命。他冲了过来,爆发的速度好似忠忍武士的突袭,但不是为了猎杀,仅仅只是为了将唯一的女儿拥入胸怀。 Ret的身躯比他的女儿庞大了太多,以至于抱上去的那一刻,甚至看不到那小巧的身体。Ret没有说话,或者应该是来不及说话,因为眼泪比任何语言都要迅速地倾泻着他的感情。 “arl,arl,是爸爸哦,爸爸来啦……” 迟来的语言混在呜咽之中,那个在实验所里废寝忘食的博士,那个在评议厅竭尽一切努力去杜绝任何威胁的酷吏在这呜咽中化成了一名父亲。 这真的是那个在评议厅里几次都像置自己于死地的胖子吗? arl被自己的父亲拥在怀里,不哭不闹,乖巧安静地像个木偶,只是在看着手里的布熊。 Ret抬起头,很不巧,他正好看到了即墨,瞬间,红溢着的眼泪下狰狞再,肥圆的身躯猛然站起,将自己的女儿护在身后,一只手已经背到了身后! qiāng?还是? 一只素手按在了那掏qiāng的手上,是cecilia,她的声音有些清冷,带着那属于santiago公主的不容置疑。 “冷静些,Ret长老,即墨才是真正救了你女儿的人,还是说,你打算违背协议吗?” Ret的手僵在腰后,那双眼睛却溺着仇恨,摁在即墨的心头。 这是即墨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眼神。 刻骨的仇恨,恨不得将他撕碎生吃的仇恨,光是这样扭曲的恨意就让即墨产生了一丝恶心感,让他感到有些晕眩。 “呼——”那是略带颤抖的呼气,Ret闭上眼睛,脸颊上的肥肉剧烈地抖了抖,咬着牙,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抽了回来,依然空着。 但是cecilia却从他的腰后摸出了一只电磁手qiāng,即墨认识,五发加强型的弹巢,足够在他身上开个透明的窟窿。 Ret护着自己的女儿,磨着牙,说着仇恨与歧视的字眼: “离我女儿远一点,否则就算是违背协议,我也会把你烧成灰!” 这一次,Ret,这个santiago的长老第一次无视了自己的礼节,无视了当家大小姐。带着自己的女儿冲出了这个公寓,一刻也不愿意多呆。 逐渐的,巡警们做完了记录,也离开了,这间公寓再次沉寂了下来,只是多了第五队的所有成员。 “——这不公平。”像是憋了好久,hua愤愤地跺着脚,用瓷砖的闷响宣发自己的不满:“明明是即墨——” “好了,hua,这个世界上可没有这么多公平。”hiko制止了hua继续说下去,但却是看着即墨:“你的存在注定会招来许多人的仇恨,他们中很多人也和Ret一样,在崩坏中失去了家人,他们不可能会认同和‘崩坏’划等号的生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所以,i博士才要求你不要在安全区内展露任何一丝你的力量,你,明白吗?” hiko的话对于即墨来说有些沉重,他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将仇恨定在自己的身上,只能轻轻甩了甩脑袋,将这些疑问暂时性地抛开。 因为有另一件事他更加在意,那个名叫arl的yòu 的怀中离去前,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双金色的,带来强烈熟悉感的眼睛。 第四十三章 少女的心啊摇摆的蒲公英啊~多老套的言情啊~~~ 即墨爬了起来,愣愣地望着从窗帘外泄来的一点青色的天空。 他是自己醒来的。 看了看闹钟,才四点,但不安的梦境让他无法安睡。 无他,一双金色的眼睛,就横在梦中,不眨,不动,一双瞳只盯着自己,让人发毛。 这种梦简直就是种折磨,即墨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执着于这双金色的眼睛。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下了床,即墨松着脚走出了房门。他觉得其他人应该还没醒,昨天他和hua被赶回了各自的房间睡觉,但是cecilia,Rita和hiko似乎聊到了很晚,现在应该都下榻在了公寓的两间客房内。 脚步再轻点吧,不要打扰了她们休息。 转到楼梯下,却是看到了横倒在沙发上的hiko,她正枕在Rita的大腿上,微微地发出了鼾声。 而身着丧服的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轻轻地为hiko按摩着攒起的眉头,看上去一夜没睡。 Rita立刻注意到了即墨,没有说话,竖起手指点在唇前,噤声的手势后是一个美到纯粹的微笑。 这是即墨第一次看到Rita露出如此幸福纯粹的微笑,一直缠绕在心头的诡异梦境在一瞬间被如沐春风般的感觉驱散,不由自主地,也报以微笑,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家。 出门是为了散心,但不会走出这个公寓五十米外,这是附件监控仪的捕捉范围,在签下那份协议后,一伙工人就火急火燎地多装了好几个。 前几天hiko很不屑,表示反正老娘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又不裸奔,那帮人想怎么在外头安摄像头就安。 然后昨天她就为了那个突然闯进来的yòu nǚ连向附近三个警署打电话备案。 没办法,即墨身份太敏感了。 凌晨,干冷依旧让人感觉不到夏初的温暖,但已经有人扎在了这干寒的空气之中。 hua,还是一身练功服,苍青色的长发束成简约的马尾,干净简洁,扎着马步,认真地摆着拳架,吸气,吐纳,“喝!” 一声喊,一拳挥出,洒出一抹晶莹的汗。 即墨站定了,看着这个认真的少女专注地挥出每一拳,很普通很普通的直拳,就算是没有接受过任何武术训练的人都懂得的直拳。但她却依旧打得无比认真,无比虔诚。 一百次叱喝,一百次直拳,终于拢归为一声绵长的深呼吸。 缓缓地收回拳头,刚想站起,hua扎着马步的双腿忽地一抖,整个身体斜倒下去,接着,她整个人就感到了一个拥抱,然后轻轻将她扶正了,又悄悄离得远了些,只有一双手还驾着她的臂,帮着她分散麻木双腿的压力。 抬头,果然是他。 hua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果然”这样的感慨,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摔倒的话,那么扶着自己的人应该就是这个三条疤痕的少年。 很奇怪的信任感,就像是一直相信着hiko是自己前方的指路明灯。 不过,手臂下的触感终究让她觉得有些发烫,她第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说话,依靠了三秒,才跳起来,抖了抖发麻的腿,不太敢看即墨。 “谢谢……” 即墨也有些懵,他几乎没有思考,就伸出了手,直到温暖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红着脸的少女,稍有些别扭的错开眼神…… 拜托,他曾经是个死宅但可不是个傻子,就算是被浸在罐子里泡了几天也不会把那背诵过shè huì zhǔ yì核心价值观的青春心一同泡没啊! 自然看得出来,那一点点藏在别扭中的好感。 更关键的是……他还真招架不了…… 而且,少女,淡曦,还有藏藏掩掩的朦胧。 真的很动人,很纯真。 即墨喜欢吗?即墨向往吗? 是的,这毫无疑问。 但他不敢。即使是这懵懵懂懂。 这五个月他很深刻地理解了自己的身份,穿越者?算了吧,忘了这个各种中吊打诸天万界的挂壁身份吧。 他是即墨,也是ht10086,即使第五队中,他是人,是战友,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他只是“武器”。 现在,更多的联系只会将她带入深渊。 被拷在评议厅时,他就知道这个在崩坏时代苟延残喘的文明中流淌的黑暗。 即墨退了几步,保持着微笑:“你这也太认真了吧?” hua小心地翻了个白眼,“习武之人心性必须认真!你看到了没?刚才演练的寸心一式拳法……” 偷偷转过眼,却发现那家伙已经准备回公寓了…… 少女跺了跺脚,不快的心情不知为何一早就爬上来,闹得心痒痒,hua甚至做出了她五岁后就忘记的小幼稚——吐了吐舌头。 不过又好像迅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捂住了嘴,发现那个少年没有看到,才松了口气。、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松口气。 “也不知道记住了没……我第一次练拳来着……” hua抬头望向东方,好像太阳要出来了。 嗯,得要晨训了。 正要迈步,突然一麻。 hua钉在地上,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是不是要改一下训练方案了。 ………………………… i站在这个曾经捞出即墨的培养室中。 整个研究所属于机密,深藏在地下,也自然十分庞大。 数百?数千?i没有去刻意数那些泡着实验体或已经空掉的培养罐。它们延出去,根本看不清,i看到的都是那些苍白蜷缩的人体。 只有一个冰冷的数字——11276。 而今天,它们都会被集中销毁。 将这些连生命都来不及体验的孩子们……全部销毁吗? “ier博士,销毁程序已经全部搭载完毕。” Prothe浮了出来,立在i的身边,说得有些轻,似乎不敢打扰i。 “能让我再看看吗?” “好,i博士,需要调出培养记录吗?” “调出来吧。” 博士行走在一个个培养罐间,行走在一具具实验体间。 “这是10223号,他在诞生后的第五个小时心率异常,那那时有女性研究员从他面前走过。” “这是10992号,她在诞生后出现血压异常,血糖偏低……” “这是……” 一路走过,Prothe介绍着每一个实验体记录的点点滴滴,就好像在汇报着婴儿无意识的小动作,i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会抿起小嘴,看着一个个本来应该可能诞生的生命。 直到,走到了最后的实验体前——11276。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实验体,或者说是一对。 双生的少女拥抱在一起,就好像天生的缘,即使最冰冷的机器也无法斩开,让这对双胞胎神奇地出生在一起。 “Prothe,这些实验体,都没有被接入过‘昊天’的基因吧?” “是的,i博士。” “那么,能不能让她们……留下来……” i抚着这个培养罐,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对双生的少女,带着恳求。 “——如果是一个的话,可以掩盖……” i闭上了眼睛,呼吸着,好像在思考,最后点了点头: “好,拜托了。” 11276的培养罐,又空了一个。 i站在高台上,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办法近距离看着他们了。 或者说,Prothe不敢让她离得太近。 i看着手中的按钮,血红色,刺得她眼睛发疼。 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你的手早就不干净了,i,别以为可以用伪善来逃避。 她闭起了眼睛,手指颤抖了好久,按了下去。 细小的,密集的气泡声,i很清楚—— 他们在溶解。 很快,都消失了。 i,迟迟,都没有睁开眼睛。只有一行泪。 无题 金色的眼睛。 手中的筷子无意义地摆弄着碗里的芒果沙拉,就算是这些黄橙橙的甜品,也会让即墨想到那双梦魇。 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不,不是,总感觉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个文明究竟为何会堕入万劫不复?究竟是什么使得它颠覆? 仅仅只是崩坏吗? 即墨苦恼地揉着眉心,他在努力地回忆着,却发现好像莫名其妙地空了一块,变成白纸一张。 没有任何残留的记忆,不,是“不知道”,是认知的空白。 这不正常。 但是他说不出来,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自己——一切正常。 可是,即墨却总有着不安的感觉,那绝不是他应该不知道的东西。 第六感总在跳着预警的频率,还有那总是挂在脑海中的金色瞳孔。 突然,一只小勺子伸进了眼皮底下的小碗里,舀起一勺水果沙拉,即墨抬起头,发现terisa已经爬上了桌子,小手努力地伸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上面的糖浆,水汪汪的满是期待。 似乎感觉到视线,抬起眼,和即墨对视了一小会,然后忙把这一勺沙拉吞进喉咙里,这个时候,即墨的水果沙拉已经被偷得所剩无几了。 看着腮帮子里塞满甜食而高高鼓起的terisa,即墨莫名想到了仓鼠这种只和萌挂钩的小动物,心里的疑惑被这个专注于甜食的小丫头逗得一干二净,忍不住抬起手,想要给她敲个栗子—— 躲~ 嗯?抬手,勾起指节,敲—— 晃开~ 哟呵? 即墨挑了挑眉,稍稍提了提速,而这个时候,terisa喉头一滚,咽下了全部的水果沙拉—— 咔哧! 幸亏cecilia回来得早,还能用筷子撬开terisa那张铁齿铜牙,把即墨的手指头抢救出来,不过一圈深红的牙印还是留在了上面。 万幸的是,没有出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丫头拿捏好了力道,疼得恰到好处。 “怎么又咬起来啦?”就连cecilia都无奈地笑了,似乎只要把即墨和terisa放在一起,把这俩撬开了就变成了cecilia的日常。 抱着terisa,cecilia好像有些嗔怪地晃了晃她:“terisa不可以这样的哦,一直咬人可不对哦,即墨是战友哦,要好好相处哦。” terisa悬在空中,晃了晃小短腿,一双小手捧着自己的小脸,揉了揉,做了个鬼脸,还指了指桌上被吃得一干二净的甜品。 “哦——”cecilia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过身点了点即墨的脑袋: “即墨呀,男孩子不可以这么小气哦?要给女生让吃的哦?” 即墨:“???” 我什么时候不让给她吃的咯? 我连一勺子都没吃到欸! 哦,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从arl事件过去了三天,第五队又接到了任务,同样也是全员出动。 这次的任务却不是剿灭某处废墟城市的崩坏兽和死士,而是护送。 一座处于15公里外的粮食培育基地。第五队的工作就是将资源采集队安全护送过去,再护送回来。 报酬相当丰厚,因为第五队属于这家开设培育基地的公司进行的私人雇佣,足足可以自取500千克的粮食,蔬菜和水果,而且可以随时来公司现取。 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粮食和蔬菜,一斤都不能少。 hiko带着Rita和hua在与公司的派遣人做着最后的交接工作,而即墨三人则是呆在这看管着武器,等着运输队集结完毕。而cecilia则偷偷给terisa和他要了两盒沙拉,美其名曰“给小孩子的礼物”。 自己可不是小孩子,虽然目前实际年龄连六个月都不到。望过去,看着外面指挥车队的hiko,即墨心想这样的距离应该不违反协议。他又看了看放在柜台上的沙拉盒子,趁着terisa和cecilia不注意,偷偷和那个服务员小姐姐聊了几句,便将一盒雪梨沙拉揣进了口袋,又摸了张皱巴巴的纸币塞进她的手里。 作为专门营业粮食蔬菜水果的公司,几碗水果沙拉自然不会太吝啬……吧?即墨这么想到,又悄悄站会了原来的位置,做贼似地,继续看着外面正在集结的车队。 “我以为像我们这样的特殊军队是不会接受雇佣来着的。” 看着外面一辆辆排齐的货柜车,即墨带着一些疑问看向cecilia。嗯,这样不会太心虚。他瞟了眼被cecilia抱着Rita,按紧了口袋。 “为什么不接呢?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们经常接一下雇佣任务赚赚外快啊,而且这次的酬劳还是那么多的吃食,够我们一队吃一年了。” 确实,安全区的米油果蔬肉价格很高,每天晨跑完去胡老爹那享用胡辣汤对于不少普通家庭来说是笔不小的开销。 不过第五队全员都是特殊部队,为着安全区的人拼命,也享有着相当的补贴,饭还是吃得起的,只要不太奢侈,一日三餐不吃合成餐饮是没问题的。 据说,吃上正常的饭菜也是hiko参军的主要原因之一。 所以,这次的雇佣不可不接,也幸亏第五队的强大实力,没有遭到其它雇佣队的骚扰。 想想看,每天都有刚从冷库里拿出来蔬果!即墨觉得自己的口水都在淌。 “滴——” 悠长的车笛,cecilia拍了一下陷入美好幻想的即墨,声音里也带着无比的期待:“出发!” “哦!!!” 不得不说,即墨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有奔头嘛,为了吃饭! 这可比“为了人类对抗崩坏”要有力多了。 当然,他可不敢说出来。 车队出发了。这是即墨第三次离开这座高墙。 风景似乎还是一样的,平原,微微起伏的小丘,还有高大的云杉林,巨人一般站成一片,风过,一涛翠浪。 但即墨怎么也看不腻,他很珍惜这种出来放风的机会。 第五队六个人,两人一组,分别坐守了三辆位置最重要的运输车,以保证她们在面对突fā qíng况时可以及时守卫并支援其它的车辆,而wài wéi则是城卫军常规的护卫队,将12辆运输车保护在最中心。 不知何意,他和hua被安排到了同一辆车上执勤,相对而坐,也在聊天,不过是通过队内通讯和全队聊着天,即使这样的距离,两个人也不太敢让视线相撞。 不过还好,气氛不至于沉默,周围也有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都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这一对少男少女。 一个胡子冒青的男人走过来,摆了摆眼镜,先看了看即墨再瞅了瞅缩着脑袋的hua,“噗哈”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揽过了即墨,猥琐的笑容让即墨hòu tíng一紧,差点一脚给他蹬脸上。 这笑容太恐怖了…… 不得不说即墨确实是个好脾气,也耐着性子打算听听这猥琐大叔打算说些什么。 被揽到另一间,猥琐大叔呵呵笑了两下,让即墨心里发毛,正打算一走了之,却被大叔的一句话定住了脚步: “小子?看样子你和那姑娘之间有点故事啊?” 啧啧啧,卦的眼神和猥琐的脸……即墨对这个大叔的观感又跌破了一个量级。 ”大叔你就不要管这些了,好好工作吧,我们只负责你们的安全和粮食运营安全。” “懂的懂的,大叔都懂的。” 那就好,大叔,好好工作才是…… “大叔也年轻过的。” 嗯??? 不过这个猥琐大叔开始了他的侃侃而谈:“小子,你要知道,你们这个时候的感情是最纯真的,最瑰丽的。” “不是,大叔……” “哎!”大叔朝着即墨后背拍了一巴掌,“别打断我。” “小子,你要知道,一个女孩,特别是这个年纪的少女,她的感情是最为幼稚而美好的,你要知道,当一个少女产生这样的心绪的时候,总会越燎越亮,小子,跟你说,大叔的老婆和大叔也是和你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我们一样年少,一样天真,一样美丽。” 即墨抬眼就能看见大叔鼻子底下一撮黑黝黝探出来透风的鼻毛…… “小子,你要知道,时间不留人啊!要抓紧机会,表达自己!表达这段最美的初遇啊!” “大叔那应该和您的妻子过得很好咯?” 这句话却让这个猥琐的大叔沧桑了许多,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大叔的妻子啊……还是醒不过来啊。” 哎? 没等即墨反应过来,大叔轻轻推了他一把,叮嘱了一句: “抓紧哦,小伙子。” 厢门关上,即墨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地被一个猥琐大叔拉出去做感情疏导,再被莫名其妙地推了回来。 但是——感觉并不糟糕。 抓紧吗?即墨握了握空空的拳头,端详了一会,还是放开了。 他不敢。 不过,还是希望这个奇怪的大叔能幸福吧。 即墨转回了车厢,却发现hua有些奇怪,手盖着脸,缩在座位上。 “怎么了?”出于关切,即墨问了起来。 “唔——没怎么……”声音藏在手掌 即墨看了看她的样子,有些奇怪,刚才那个大叔和自己的谈话很小声啊,应该听不见吧? 这么想着,他从兜里面摸出来了那盒雪梨沙拉,塞进hua怀里。一双青色的眼睛从指缝间溜出来,有些躲躲闪闪地看着即墨。 “这是什么啊?” “沙拉,我背着terisa偷偷拿了一盒,给你吃,别让terisa发现了,不然她可要咬人的。” “扑哧”。 一双玉手终于放了下来,掩住了嘴,露出了hua通红的小脸,却笑得发颤。 “要咬人也咬你,还会先磨牙。” “哈哈,是呀。”即墨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突然听见耳朵里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嗯,磨牙声。 即墨一惊,四处一看,发现terisa没过来啊,随即僵住了,慢慢的,手碰到了挂在耳朵里的通讯机。 “……队长,你们听了多久了?” 沉默两秒,整个第五队的频道被欢笑溢满,一片快乐的气氛。hua几乎瞬间蜷了起来,甚至能看到冒头蓬勃的蒸汽。 “哈哈哈!即墨呀,我们懂的,都懂的!年轻人嘛!” 如果可以,即墨也想蜷起来。 这脸丢大发了! 第四十五章 农业生产要实现实行工业化产业化自动化~ 15公里,一路过去,却是很顺利。 没有崩坏兽,没有死士,安静地好像郊游一般,稀疏平常。 但是没有遭遇到崩坏兽的袭击总归是好事 铁灰色的建筑逐渐放大,越近,它的身影也越加遮蔽天空,等车队驶到了基地前,三分之一的天际都被这所种植培育基地所遮盖。 实在是太庞大了。 即使是坐在车内,也能听到大门重锁层层掀开的巨响,叠在一起,空气都在这开锁声中颤抖着。 安全区是高楼的摩肩接踵的话,那么这个培育基地就是一个人造的小世界。 这可不是即墨觉得的,而是来自于一篇权威的科研观察报告。而在即墨下车后,才明白这个形容完全没有错误,在进入这个完全隔绝外界的基地后,即墨居然又一次看到了“太阳”。 还有扑面的热风,甚至让衣服下的皮肤产生了“瘙痒”的感觉。 抬眼就看到挂在头顶的数字温度计,24度!这一段时间来即墨第一次看到能够突破20摄氏度的温度计,这个巨大的“暖棚”如果能够一直维持着这样的温度,那么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培育蔬果粮食的天堂。 “唔——暖和!” 一听,就知道hiko她们也下了车,即墨几乎下意识地抬起了手,然后—— 咔哧! 啊,果然是terisa呢。 十分钟后,terisa再一次被抱在了cecilia的怀里,吭哧吭哧地亮着牙,而即墨则是少了条袖管,露出来的小臂上一轮轮的牙印,红得发亮。 “小子,那丫头这么整你你都不飙啊?” 还是那个猥琐的大叔,他下车后就在修补轮胎,看到即墨这幅样子,一脸的幸灾乐祸。 莫非在这个世界的观念中,探讨过恋爱观念就能成为朋友的节奏? 看着一票的黄牙,即墨衷心地祝愿大叔能有个幸福的未来,然后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没事,朋友间的小玩笑而已。” 虽然是个卦魂燃烧的大叔,但即墨还是没有拒绝和他的交流。 也许这就是自来熟天生的气场吧? “哎,小伙子,你这样可不行啊,这样子谁都想欺负你啊。” 即墨啪一巴掌摁住了自己的膝盖,大叔吓了一跳:“你干啥?” “没事,神经末梢对变态的条件反射而已。大叔您接着忙,不奉陪了。” 即墨真心觉得这大叔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远离变态,珍爱自己。 “哎哎!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大叔这是在提醒你啊!啊!喂!小伙子!这也是重要的人生经验啊!” 不过这个时候即墨已经离远了,把这个猥琐大叔抛在了后面。 但是——容易被欺负吗? 头忽然有些晕,慢慢的,一个想法冒出来,并且迅速左右了他的思想: 自己是不会被欺负的,如果有人对自己不利的话,那么一定是自己的先招怒了对方吧? 正是因为不经意间的矛盾才会造成后来的仇隙与伤害,不是吗? 这样的念头就好像扎根的树,攀缘于他神经的每一寸。 整个设施里几乎每一米都能看到郁郁生长的植物。它们一个个的长势都极其喜人,光是看着就能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活力感。 这个时候,第五队的成员已经自由分散了开来,hiko队长也下达了暂时解散休息的命令,即墨便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这个高科技的“大暖棚”。 这个形容确实没毛病,恒温恒湿,育种优良,足够庞大,也足够产出维持数十万人两周的粮食。 是的,两周。 不要怀疑这个数字,毕竟这个基地不可能大到能够提供一整个安全区的粮食供给,这座基地只是供给之一,营业粮食的企业也不仅仅这一家,护送运粮的任务也有不少,几乎每周都会有车队在城卫军和雇佣小队的保卫下回到安全区,带着一个星期的希望,它们或许会来自不同的育粮基地,但都带回来足够的粮食,即使可能有人永远地留在那运送的路上。 可以说,这些粮食上凝着战士的血,然后喂给一个个在“崩坏”中挣扎的人,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当然,他不可能一个人瞎晃,hiko自然跟着他,既是一种保护,也同样是一种监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自己理应被监视,自己很危险。 即墨的心里盘旋着这个念头,让他紧紧拴在hiko的身边。 青菜,大白菜,韭菜,油麦菜,一片片分开区域,住在各自的“房间”中,门上还挂着它们的学名和培育土壤,数字温度计上实时调节着房间内的温度,只为了达到最好的培育条件。 几个工作人员操作着搬运机器人,钻进房间,过了一会,便载着满满当当的蔬菜滑了出来,排着队将这些菜给送到车上。 同样的,还有载着稻米麦穗,以及大量苹果梨子的运载机器人也一同排起了长队,有条不紊又极其效率地行动着。 在这个基地里,机器人可以说是全部的主角,只有这些自律ai才能使得这座基地日夜不停地工作着,培育出最合理,最科学的产量。 而人,就只需要站在那,看着它们工作,然后适当地下些指令,或者自行检查一下运输车是否出现问题就可以了。 如果没有“崩坏”的话,也许人类发展的高级科技生活就应该如此吧,让机械进行着重复的劳动,而人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听听音乐,喝喝茶。 就在即墨开始这样的胡思乱想之时,一股绵长的敲击传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这个基地坚固的合金外壁上。 但是,工作人员却没有出现什么惊慌的情绪,依旧很淡定地调整着机器的指令,有些人抬头看了眼hiko她们,便转回了手头的工作中。 而hiko的眼神却变得认真了起来。闲逛的脚步也停在了那边。 这个时候,通讯的频道切入了城卫军的信号: “报告!检测到崩坏兽和死士!请立刻支援!” 这一刻,“逐火之蛾”的鬼将卸下了她的伪装,嘴角甚至扬起了笑意—— 嗜血的笑。 ………………………… “逐火之蛾”,安全区,a1行政区,地下。 这是个铺满了光屏的房间,即使“光屏”这种大大缩减影像必须放映物数量的高科技已经出现,也无法在这个房间找到多余的空隙。 这些光屏,一个个都在播放着实时的监视。 公寓,研究所,还有被崩坏兽包围的培育基地“阿尔法”。 将近122块的屏幕上,主角却是同一类人—— 第五队。 “长官,测试阶段一已经启动了,目前ht10086情绪反应有些许波动,已经通过’项圈‘释放022和076的波长进行了压制和诱导,但不排除有使用药物的风险。” “继续,不用管i怎么跳,我们要的是‘武器’,是条好狗。” 男人始终盯着屏幕,手中拿着一只新鲜冒露的苹果。 “咔嚓。” 第四十六章 谁说作者君只会写水了作者君还会写海~o(* ̄▽ ̄*)b 第四十六章 披上战斗服,第五小队来到了顶层的通道口。 因为崩坏兽的出现,许多重要建筑都在高层修建了这样通往外界的通道,但不是为了逃生—— 而是为了给特殊部队提供拦截甚至进攻的机会。 外壁的闸窗缓缓拉起,身后的隔离窗也已经落下,透过在她们身前最后一扇观察窗,她们看到了—— 密密麻麻的崩坏兽,还有死士,连在一起,将大地遮掩了一片白色。而刚才的一阵闷响则是几头弩炮级崩坏兽的投石,但只是在外壁上留下了些许黑色。 第五队很淡定,即使是hua和即墨看到这一幕也淡定了许多。 “看上去好像没有上一次那么多。” 这是即墨的第一感觉,这些挤在一起的崩坏兽和死士营造了一种数量上的错觉,但实际点起来恐怕不过千位。 但同样,在这儿的也只有第五队,而不是上次那样周全的刺杀组。 地上还有一处黑烟,燃烧的车辆就像玩具一样被战车级崩坏兽滚来滚去,看样子是城卫军用于试探的无人车,一开出去就被扑杀在门口。 “现在来布置一下计划。” 所有人都自觉聚到了hiko的身边,同时,也没有让自己的视线移开地上的崩坏兽一寸。 “我们的任务是护送,刚才城卫军用了无人车进行了侦察,在三秒内就被摧毁,如果要为车队提供护送机会,我们就必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否则即使从相反的出口撤离,崩坏兽也会在五分钟内赶上车队。”hiko指向了崩坏兽中几只奇怪的个体,看上去就像是骑着崩坏兽的死士,但这样奇异的组合却是最危险的。 “那儿的骑士级崩坏兽是对于车队威胁最大的存在,还有这之中手持着紫火长qiāng的,那是重骑士,那个交给我来处理,你们在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尽量打倒另外四头骑士级,我们要争取十五分钟的时间,之后会有城卫军驱车支援,但是搭车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 hiko低下头,看了看表,“车队已经在做最后的收尾了,我们要行动了,十秒准备!” 默数,而最后的观察窗也被拉起,风灌进来,带着崩坏独有的气味——那是杀戮了无数人类凝结下来的血腥味。 十秒好像被拉长了,直到hiko的号令响起,寂静的时间才恢复了流速。 “出击!” 同时炸起的脚步,推着整个第五队跳入空中。 风,带着崩坏兽和死士的嘶嚎,向着她们张开了欢迎的血盆大口。 喷气动力辅助装置,这可以说是所有“逐火之蛾”特殊部队的标配,帮助士兵即使在空中也可以适当地调节动作,甚至可以在三十米的高空范围内安全落地。 而这样的功能对于即墨来说却有些鸡肋。 因为这个时候,他的抑制锁已经被hiko调到了50的抑制强度。 暗紫的帷幕覆盖,一切放慢,只有他依旧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下落,离着地面的那头“战车级”的头颅越来越近—— 触碰,首先是微痛,随即便是电流般窜遍全身的震感,即墨清晰地看见了裂痕和崩碎的外壳。 这一刻,暗紫的帷幕收起,时间再次流淌,也就在这一刻,一同战车级崩坏兽被即墨狠狠踏碎! “这小子——” hiko笑了起来,不服输一般操作着腰间的动力辅助,舞蹈间,降临在了一只死士身前,一根闪着银光的“链带”从腰间抽出,在空中一挺,拼合成了一柄雪亮的长刀! 挥!一刀两断! 不论是由崩坏能淬炼的双刀,还是那具身体,都在那抹从天而降的刀光之中被干净利落地断成两截。 hiko擅长拳脚,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擅长其它的武艺了,这柄藏在腰带中的快刀已经陪伴了她粉碎了无数死士和崩坏兽的核心,即使不是魂钢制作,也锻着无比的锋芒。 更关键的是,它也同样没有嵌入崩坏能核,只是一柄锐利非凡的快刀,在hiko的手中翻飞收割着近身范围内所有死士虚假的生命。 在她身后,一头战车级做出了“起跳”的准备。但hiko没有回头。 因为在这儿的是一整个第五队。 纤长的骑士qiāng挺出,硬生生和一头战车级对撼一击!将这个巨兽即将起跳的步伐打断!当然,cecilia不可能有着和一头战车级对拼的力量,但只要争取到这一瞬间就可以了。 硕大的前蹄扬起,接着,数根短矛飞起,矛尖镶嵌着一块块人造的崩坏核心,让这些武器轻而易举地洞穿了这头战车级的表皮,锁链绷紧,紧拴在地,让这只战车级失去了瞬间的平衡。 战车级崩坏兽的体型相当庞大,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失衡就可能会让它摔倒,而推动这一过程的催化剂则是—— “寸劲!寸心!” hua用出了她一直以来的练习成果,即使只是一式,但其威力足以成为掀翻这头巨兽的最后稻草。 巨响和烟尘间,丧服的少nǚ yōu雅地举起镰刀,那是唯一用崩坏能核制作的利刃,这个时候,Rita的微笑甚至有些崩坏,一镰下去,切豆腐般洞开这头巨兽的尸体,然后拖着镰刀跑了起来,留下一串几乎丧心病狂的笑声,将这头崩坏兽连同它的核心一同纵剖成两半! 如果说在原来第五队的配置中,hiko是王牌的话,那么利刃就是Rita。 不论是镰刀还是Rita自己,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作为进攻诞生的,这就是她为什么会在之前被编为刺杀组的原因,因为她足够锋利! 这是真正的第五队,精妙绝伦的配合,她们确实以hiko为核心,但是是作为hiko的后盾而存在的,她们所做的一切是为hiko排除一切可能的威胁,让hiko方向大胆地冲锋! 即墨站在被他踩碎的崩坏兽的碎片中,望着那抹无畏冲锋的红色背影,和她身后那坚定的戍守,不知为何,有些羡慕。 酥麻感传递到小腿骨和膝盖,他知道自己因为剧烈碰撞的损伤已经完全恢复,并且又变得强悍了些。 这是抑制锁逐渐打开后才能给他带来的感受,即墨能听到,细胞,不,是细胞内崩坏能的欢呼! 呜—— 那是箭矢破开空气的锋鸣! 但也同样,在现在的即墨眼里,迟钝地好像慢放。 偏头,送肩。他同样带上了自己的武器——那柄长度夸张的jū jí qiāng“archer”。 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要发挥jū jí qiāng最完美的威力,就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架qiāng校准。 但对于现在的即墨来说,太过于简单。 一秒?不,风吹的时间就能让他瞄准目标! 让人眼花缭乱的举qiāng间,倍镜已经瞄准了神侠死士那冰冷的瞳。 砰! 他站立着,开出了这一qiāng,气浪涌开,身体却稳如磐石。 弓飞起,那名神侠死士在千钧一发之刻用自己的武器挡住了那枚子弹,也被狠狠击飞。 挡下了? 算是,也不算是。 因为在它还在空中的时候,一个影子已经追上了它,遮蔽了天空。 哧! 即墨一击便洞穿了那藏有崩坏核心的胸膛。 距离作战结束还有13分钟42秒。 而在这2分钟内,战场已经被第五队搅得天翻地覆! 在这混乱的战场之外,披着黑袍的死士幽灵般悬浮在空中,那双干净如镜子般的双瞳中倒印着这个战场的混乱和瓦解。 随后,它消失在了空气中。 第四十七章 溜溜的车轮溜溜地跑~溜溜的远方溜溜的狼~ “砰!” qiāng响,出膛,即墨甚至没有去看有没有命中,借着后坐力一qiāng托甩在疾驰而来的“突进级”身上,一声尖叫,本就是用崩坏能连接的双翼被打散,下一刻,被即墨一指洞穿了核心,淡淡的崩坏能悄悄融入了即墨的身体。 “呼——” 深呼吸,微喘,即墨在瞬间有些恍惚,就好像体内的血管被什么东西系住了,一种微疲感拉住了神经。 这一瞬的恍惚在战场上是致命的,更别说是在崩坏兽和死士扎堆的平原上。一只守卫死士就抓住了这一瞬间,镰刀刮破空气坠下。 但即墨不是一个人。 苍灰色的发丝掠过,稍稍擦过即墨的鼻尖,留下一些清香,一声轰响,就见那头守卫死士如同断线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是hua,这也是即墨放心的原因。 “怎么发起呆了?” 没有之前那些小小的躲闪,这个时候的hua是个足够认真合格的战士,那属于青春少女的情感被暂时抛到了角落里。 “感觉有些闷,像是血液不畅的感觉。” 即墨平复了一下呼吸,感觉到来自体内奇怪的积郁化开了部分,便挺直了身,向后靠了靠。 hua虽然在人情世故上有些愣,但在战斗方面还是有着相当的智商,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是抑制锁的影响吗?” 即墨的后背忽然被贴上了一种温暖的感觉,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hua的背。 没有任何踌躇,即墨便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了她,“archer”翻转,顶在身前,狼顾四周,寻找着最具威胁性的目标——那头骑士级崩坏兽。 如果一定要用人类的审美来看待死士的话,其实很多死士可以说是姿色上佳的“少女皮相”,而骑士级崩坏兽上坐着的“小”骑士更像是个戴着个怪诞帽子的双马尾。 但是,它们终究是死士。 而她们,是站在人类的最前线的战士。 永远的死敌。 “hua,时间还有多久了?” “还有5分钟,我们得打倒那头骑士级,你没问题吗?” “别小看我啊,hua。”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稍稍化解了心中的紧张。 动! 即墨直冲向那头喧嚣着的“骑士级”,而hua则灵活穿梭在死士群中,从侧翼接近。 虽然hua学了“寸劲”,但充其量也只是“寸心·一式”而已,并没有太强的群战能力。 可还有即墨。 “archer”那夸张的火力足以成为暂时的焦点,而在那一刻,hua可以以极快的速度接近那头骑士级,予以关键一击! 这就是她们的计划,不需要言语,一直以来的配合默契间,一个眼神就能敲定。 抬手,瞄准,距离不过百米,瞄准镜钉在了双马尾骑士座下的那头锥子头坐骑上。 准心,空气,还有那苍白诡异的锥子脑袋。 一线—— 嗵! 电磁推动子弹飞奔的声音是如此悦耳,洞开空气,在一瞬间,即墨甚至能看到它自由地在空中旋转。 Pg! 碎响,那头坐骑的锥子脑袋被开了个洞,还有飞起的屑粒。 这就是“archer”,电磁狙击炮的威力,百米之内甚至连“战车级”的壳都会被打出裂痕,更别提区区一头骑士级的坐骑了。 马失前蹄,这个词可以完美地形容此刻的“骑士级”,那头坐骑前蹄忽地一颤,看来这锥子脑袋并不是和那只双马尾死士是一体的。 受到破坏平衡的攻击,也会摔倒。 也就是这一刻! 清亮的啼喝响起,少女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拳势轰在这头“骑士级”的侧肋上—— “寸心!” 仅仅只是一式,就让这头整整三米高的骑士级侧到,即墨甚至看到了那坐骑开裂的腹部,也听到了响在空中的嘶鸣。 他第一次听到崩坏兽的混杂着痛苦的尖呼。 而这,都出自于hua才熟练的一式! 即墨不由得想到了那个活跃于游戏中的“平民战神”。 应该说,真不愧是“天才”吗? 这样的思绪连半秒都持续不到,战士的神经又将他拉回了战场,他已经看出了hua挥出那一拳后的疲态,也看到了她有些不稳的身体。 被洞穿腹部的坐骑虽然倒了下去,而骑士死士却站了起来,有些摇晃,拖着那柄硕长的骑士剑,尖叫着,向着有些脱力的hua横挥! 它和她之间的距离不过三米,而那柄骑士剑则是夸张到了两米五五!甚至不用跨步,一个旋身就能将hua分成两段! 52米,02秒。 但对于即墨来说却不是个绝望的距离。 暗紫的帷幕再次拉下,一切的生物几乎缓慢到静止,横挥的骑士剑甚至静止在了空中。 青筋和汗水同时从即墨的额角榨出,因为这是他最大的出力限度,在血管中奔涌的崩坏能不断冲撞着,恶心感,还有抽丝般的锐痛折磨着大脑,即墨眼前一黑,但依旧踏出了一步。 沉重,一步洼汗。 他想跑起来,可是几乎分割神经的锐痛让他的步伐显得滑稽搞笑,但却坚定地向着被定格的少女挪去。 近了,更近了,但是虚脱感一遍遍席卷脑海,可即墨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 他看到了少女脸上还未褪下的疲累,和尚未惊起的恐惧。 他也能感觉到那柄略动几毫的骑士剑上炽热的温度。 他抬起“archer”,顶在了那只死士奇怪的“帽子”上。 奇怪的造物,即墨再次这么想到。 极像人类的外表,紫色的双马尾,怪诞的长角帽子。 没有任何怜悯和好奇,即墨扣下了扳机。 没有qiāng声,因为在这个领域内,声音还动不了,只有一道电磁炮的烈光。 即墨知道,子弹已经出膛。 时间恢复了正常,而被领域加速了一倍的电磁子弹直接吞噬了声音,光闪间吞没了这个死士的头颅。 巨大的骑士剑颤了颤,最终摔在了地上,连同着破碎的身体,破碎的崩坏核心砸出来,消失在土地中。 没有言语,互相搀扶,互相支撑,看着逐渐逼近的死士和崩坏兽。 她们没有时间休息,更没有时间虚脱。 好像有一道雪亮的刀光划破天际,那头燃烧着紫炎的“重骑兵团长”倒在了地上。 车辆的轰鸣也响了起来,撞开了包围圈,急刹车拉起一片泥尘,扬起手,被城卫军的手有力地握住,甩进了车里。 “时间到!立刻撤离!” 随着hiko的命令响起,城卫军拉起制动,整辆越野车直跳了出去,碾出了一道通道,不一会,又有两辆跃出包围,扬长离去。 被碾到的死士拄着武器再一次站了起来,肢体甚至有些诡异的扭转,尖利的嘶嚎连在一切,就像是鬼枭夜啼,连成一片,直冲了过来。 “该死!果然还得继续打!” hiko骂了一声,被死士追杀是最糟糕的情况,不用怀疑死士的脚力,它们的平均速度甚至可以保持在100公里的时速奔袭三小时! 甩开它们对于越野车来说也许很轻松,但是对于运输车来说却是异想天开。 就连脚程最慢的游侠死士都能轻易追上满载的运输车! “让运输车加速!不用管耗油!更不用管我们!” hiko虽然这么喊,但她深知运输车已经不可能再快了。 必须得把这些死士再拖15分钟! 第四十八章 这方向盘一转呐你连车尾灯都看不到~ “唔!” 被拉进车内时,撞上了车顶,但好歹上了车。 “哟!小子!” 那只大手还没放开,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即墨一惊,抬头,果然是那张猥琐的大叔脸。 第一反应,居然是差点骂出来: “你来干什么?!你是一个维修工人!这个战场不是你能掺和的!” 大叔倒是没有将即墨的话放在心上,将两个人甩进了车里,猛地关上了门,一脚油门,将一只死士直甩在了身后。 “小子!我可是一个汽车维修工!那些城卫军有些开车还没我漂!”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一般,方向盘一个转,整辆越野车就画出了一道托马斯大回旋。 “咕!” hua喉头滚了滚,捂住了嘴,被离心力丢在了即墨肩上,眩晕感一针针扎在虚弱的神经上,她咬住了唇,努力逼下了这股恶心感。 她不希望自己成为累赘。 似乎很幸运,没有人注意到hua一瞬间的失态。即墨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防备所有可能的偷袭。 为了分散袭击的死士,第五队分成了三辆车撤离,但现在她们又背负了拖延15分钟的使命——这让局势更加捉襟见肘。 嗵! 车厢一颤,即墨就看到了身后突出了一截,尽管没有凿穿车厢,但依旧能认出来,那是一支箭头。 死士追上来了! “继续开!跟上队长她们!” 即墨朝着那个楞头猥琐大叔吼了一句,从车旁的支qiāng架上拎起了一支高斯步qiāng,而背上的“archer”则被他丢在了车座上。 这个时候,这柄硕沉的狙击炮只是一个累赘。 掀开车顶,即墨没有立刻探头,果然,两支箭飞掠而过,拉出刺耳的尖鸣。他这才把步qiāng顶出去,估计了一下飞箭的来向,看了眼车旁的后视镜,盲扫了一梭子,再探出身子,压在车顶上,没有多余的考虑,也没有多余的思考,因为一只守卫死士已经跳了过来,橙红的镰刀刀锋直咬过来,一触之毫,便被即墨三qiāng轰了下去。 但冰冷似乎依旧贴在额头上,名为’“死亡”的威胁无处不在。 手却依旧机械地操作着qiāng械,退弹,装匣,拉栓,瞄准——这是几乎刻在身体中的动作。 恐惧?这种情绪即墨甚至怀疑已经消失在了这具身体之中,他的身体和一切反应都像是冰冷执行指令的机械——目标,开qiāng。 退膛的钢巢散着电磁灼过的热气,电光掠杀,撕扯着任何靠近的死士,守卫死士这样的一般货色甚至无法靠近五十米内。 一道雪白忽然横纵死士之间,突然的速度就像是奔马中飞窜而出的豹子,即墨失去了瞄准的第一时机! 雪白的死士——忠忍武死士,眨眼间便已经跳上了车顶,挥刀!横斩! 砰! 即墨连眉毛都没抽,很平静地一qiāng将这个忠忍武死士打成了两截,换弹上膛。 开玩笑,都窜到面前了还打不中那可以把眼睛捐掉了。 hua稍稍松了口气,握紧了另一只步qiāng,透过车窗看着周围,她知道即墨能应付,可总觉得应该有一个人为他守护着身后。 没有抬头,她将40枚钢弹压进弹匣,递了上去,同一刻,手中一轻,弹匣就被接了过去。 没有交流,只有默契。 即墨更加留心了,一柄高斯步qiāng,一个贴在车顶的少年,再也没有让任何死士贴近五十米的范围。 是的,任何。 那只忠忍武死士的突袭就像是录入机器中的数据,让他的动作更加严谨,将任何可能的攻击用弹雨摁在五十米外。 这样——继续下去就能拖延15分钟……吗? tong! 平地惊雷,即墨整个人都被惊得一颤。 不光光是心理上,还有作为支撑的车辆那突然倾斜的角度。 这个声音……爆胎?! “小子!快下来!P爆胎了!” 大叔的声音还是赶不上翻车的速度,本就蛇皮走位加飙车的速度因为爆胎而眨眼间侧翻倾滚,最后头朝下直扎进地里,侧翻在地,发出了最后垂死的吱呀碎喊。 即墨摔在地上,有些摇晃,撑着步qiāng站了起来,视线有些眩晕,但是在体内诡异的崩坏能作用下迅速恢复了清明。 他在侧翻前便死死扳住了车顶,也幸亏这辆车没有整个翻过来。 站着,扫视—— 死士,死士,死士。 周围已经全部被死士所包围。 越野车的保险杠已经脱落,而且他也没有机会把车翻过来。 即墨扫了眼车里的人,那个大叔和陪同的城卫军被安全气垫撞晕,hua挂在安全带上,拼命敲着窗玻璃,她的嘴呐喊般张合着,但即墨选择了忽视,关上了唯一能接触的车顶。 还好,“逐火之蛾”的所有军用车辆全部是氢点装置,并且一旦发生意外,便会自动关停能源,将一切引爆车辆的可能缩减到了最小。 现在,它就是一个可以暂时保护hua的堡垒。 而他自己,则是另一面盾。 朝前迈了几步,站定,静静地扫视着。 一百?两百? 即墨不想数,这些苍白的数字只会让他感觉头晕。 他握住了手里的步qiāng,只有这才能让他感觉到心安。 死士不会留下任何猎物喘息的时间。它们也许脑子不够好,不会将奔袭的速度运用到突击上,但是它们依旧遵从着最血腥的猎杀本能。 “咔!” 手挖穿了这一只率先攻来的顺忍武死士,即墨没有开qiāng,他知道弹匣里还有23发子弹,不能浪费。 “第一个。”冷静而残酷的宣判,手指一紧,握碎了这颗崩坏能核心。 第二个,第三个…… 多少个了?即墨没有去数,在他的脚下,已经堆叠起了一具具死士的尸块,它们没有一个能靠近即墨身后的那辆车一步。 “哈——” 喘气,高斯步qiāng最后像是柴火棍一样被一名死士砍成两段,当然,即墨也同样将这名死士削成两截。 多久了? 望着缓缓聚拢的死士群,即墨切身体会到了“群蚁噬象”。 不,自己可能连“象”都算不了。 温热的液体流过脸颊,血? 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流血了? 他早已没有了开启“领域”的游刃有余,而现在,身体的自愈也已经迟钝。 疲惫感完全吞噬了大脑,他无时无刻不想倒在地上昏睡过去,体内各处肿胀的血管圈禁着迸流的崩坏能,将即墨的身体系统也一同搅得乱七糟。 但现在不能倒下去。 撑着膝盖,即墨觉得很荒诞。 自己居然真的有这样面对死士群的机会。 曾经只是在游戏中面对过十一二只的围攻,但比起现在的数量简直是十弥二三,根本不值一提。 放弃? 不,他可不会这个词。 而且他也已经听到了,他等待了许久的声音—— “给——老娘——从他身边滚开!” 无与伦比的怒火裹着红色的身影踩进包围圈,还有两辆一同开道撞来的越野车,尚还清晰的视野中,看到驾驶座上的不是城卫军,而是cecilia和Rita。 一只死士想要乘虚而入,被一根飞掷的短矛钉在地上,离即墨不足三分! 而最吸引视线的中央,则是那个女人狂暴而无可抵挡的身姿! 她挥舞着利刀,没有任何死士是她的一合之敌,她奔腾在死士之上,宣誓着: “别挡着老娘带他们回家!” 即墨听见了,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看着那英明神武劈波斩浪踏来的身姿,笑了: “真是的……用得着这么帅吗……” 第四十九章 当然就这样回来咯你还要作者君水多少呀 “上车!快!” “别给老娘愣着!快动!发动车辆!踩油门就行!” “蹲下!” 一颤,神智立刻从记忆中逃离,即墨傻傻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他以为摸到了飞溅而上的血,但却干干净净。 是在医院,面前是一扇玻璃,映着窗外微曦的阳光。 他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而自己也已经回来了。 但是昨天的记忆依旧像是毒蛇,缠绕着他,闭上眼,就能从黑暗中爬出来吞噬现实,染上昨日的猩红。 “哧——” 病房的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即墨刚转过头,就被抱在了怀里,很难得的温暖。他闻到了薰衣草的味道,他看到了伽紫色的长发。 是i。 她抱着他,像是一个拥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好一会,即墨才听到了i有些沙哑的声音—— “欢迎回来。” 即墨的嘴动了动,话梗在喉头,脑中一次次回放着昨天那飞血的一刻,好一会,他才出声,轻,低,有些抖: “队长……怎么样了?” i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是在打量什么,她的手指摩梭着他的脸,轻轻拭过贯穿鼻梁的伤疤,有些凉。这才慢慢地放下,说道: “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要带你去看看吗?” 心中的悬石这才放了下来。他慌忙奔了出去,刚出门口,才知道自己不认识路,求救般地看向i。 …………………… 挥之不去的战场记忆仿佛存在于现实的各个角落。 恍惚间,即墨又看到了—— 那个女人帅气的背影。她手中的刀是无法跨越的边境线。 一只只死士在她的刀下分解,所有人都在她的指挥下上车,争分夺秒。 她转回头,喊着挂挡加速。 即墨任由疲惫拖着自己的身体,跨过一只断首的死士,摸上了车门。 而正是在即将脱离的时刻,也就是在唯一松懈的片刻—— 那只无头的死士木偶般提了起来,依旧握在手中的双刀向着即墨的头颅直咬过来! 一切在眨眼间变得那么缓慢,但又那么致命。 即墨想躲的,他的大脑已经反应了过来,但是他的身体却被那只抑制锁给限制了行动,崩坏能粘着他的四肢百骸,迟钝而僵硬地看着那双刀锋递来。 血。 但洞穿的不是他。 而是那睥睨战场的红色女武神。 “蹲下——小子——” 剩下的话变成了滚涌而出的血。 “即墨?即墨!” 他再一次陷入了回忆,也再一次被惊醒,有些茫然,看着面前的铁门,上面挂着惨绿的“icu”。 “到了——”i站在门旁边,即墨觉得嗓子有些干。 他的手指已经碰在了门把手上,但觉得它被焊死了,转不下去。 他想使些力气,却松了劲。 在他踌躇之时,门却已经打开了,闯进视线的是一双浸着血丝的眼睛。 cecilia。 她还是提着优雅的微笑,尽管根本掩饰不了她的疲惫。 “来了?” 即墨缩着头,他甚至不敢看着那双眼睛。因为那里没有责备,也没有恨恼,只有关心和温暖。 cecilia没有注意到即墨的小动作,退了半步,让开了路, “进来吧。” 即墨有些木讷地抬起步子,跨了进去。 i却站在外面,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我和她还是有些……” cecilia的微笑变得有些苦,摇了摇头:“您能来已经很好了,博士,一起去喝点什么吧?” 即墨进来的步伐有些慢,他将一切都小心翼翼地放在眼里。 脚一疼,发现是terisa,她悄悄踩了他一脚,还做了个鬼脸,然后溜到了门旁。 hua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她的眼睛也有些红,看到即墨,眼睛亮过了神采,但很快就把脑袋别到了一边。 是在生气吗? 最后,他才敢将视线转到病床上。 病床上半卧着hiko,本应该戴在脸上的呼吸器放在了枕边,出乎意料,她已经醒了。 但也在想象之中,因为即墨想象不出来hiko昏迷的样子。 在他所有的记忆中,hiko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软弱”,永远像是火焰,强势,不服输。 就像现在这样,躺着,不是她会做的事。 hiko也看到了即墨,她竖起了手指,是一个很眼熟的手势——噤声。 他低下视线,才看到靠在床边的Rita,她头一次穿上了白色的长裙而不是那件黑色的丧服,卧在hiko身边,紧紧抓着hiko的手,眼角还遗着没干的泪珠。 即墨忙放慢了脚步,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轻了些。 站在hiko面前,他想了很久的话盘在舌边,出口,却成了三个字: “对不起——” hiko却摇了摇头:“我是队长,保护战友是应该的。” 她一开口,却透出了空空的疲惫: “你对不起的应该是你自己,再变得强些,能够独当一面,懂吗?” “懂。” “回去吧,带上hua,你们暂时去i家里居住。” “好。” “还有,每天的训练别落下,两周后我要是发现没有进步——”hiko瞪了即墨一样,还是那副煞气腾腾的样子:“有你好看的。” “是!”即墨悄悄打了个立正。 就是这样,这就是她们的会面。 hiko没有接受即墨的道歉,也没有去责怪即墨。 即墨觉得这样却很好。 干脆利落,锋利地像是hiko的刀。 因为她们都是战士。 离开之前,即墨回头再看了一眼,却看到hiko正轻轻为Rita整理着头发,默拭过Rita无意识的泪。 关上门,脸上忽然挨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让即墨连脖子都忘记歪回来。 他听见了抽泣声,看到了流泪。 hua的流泪。 她咬着唇,好像想憋住那丢人的眼泪,却拦不住,让它们像是珍珠一样滚出来,晶莹一片。 即墨在这一刻大脑宕机了,他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 他从没有想过,hua会哭,还是在他的面前。 “太过分了!” hua无视了他的呆傻,让自己的所思所想和眼泪一起扔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啊?! “随随便便就把我锁在车里?! “你凭什么? “我为什么不可以站出来和你一起战斗?! “我是小孩子吗?! “还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很厉害?!牺牲掉自己就可以保护所有人?! “我告诉你!听好! “我是个战士!不是那个只能藏在废墟里,躲在衣柜里的小女孩了! “我也能战斗!你不可以像这样羞辱我!我宁愿死在战场上!我也不要再藏在别人身后了! “你听懂了没有?!” 即墨第一次看到这样激动的hua,也第一次听到她那清冷的声音拉尖拉长,最后破了音。 hua扬起手,却定在即墨脸旁,停了一会,那双不断流泪的眼睛盯在他身上。即墨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hua推在了墙上。他只能看着hua头也不回地跑开,他想追,却不敢。 唯一的话,还是被他咽回了肚子。 默默地靠在墙上,最后只能一言不发。 ……………………………… 醉汉晃晃悠悠地走出酒吧,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发现了剩下的钱已经不够他明天继续喝了。 他也算倒霉,到现在,没有妻子,也没有了家人。 大概半个月前,还被不知哪里的乞丐扒走了唯一的一件西装。 怎么办呢……他抬头望着明晃晃的太阳,还是觉得冷。 似乎除了高楼,就再也无路可投。 像是打定主意,他望着一栋五十四米的高楼,打算从小巷里穿过去。 阴暗的巷子,垃圾桶,但很奇怪,乞丐和醉汉今天却没有聚在一起。 可惜,少了些观众,他这么遗憾到。 突然,空气里浮出了一位“少女”。 “她”的肤色是奇怪的苍白,头发也是一样的骨白,却顶着一双奇怪的双角,高领的长裙遮住了“她”的嘴,增添了高寒和冰冷的气质。 更诡异的是,她赤着小脚,漂浮在空中。 这——喝多了撞鬼了不成? 醉汉想抬手抹抹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最后,只看到了金色的“丝线”。 他连痛苦都没有感受到,就失去了生命。 “幽灵”动了动手指,“丝线”便将这臃肿的身体缓缓放下,就好像往里充气一般,这具尸体逐渐胀起,逐渐溢出了脂肪和水分,一声破响,钻出了一只长着猫耳的“少女”,她低下头,挥着那双巨大的爪子,将这具尸体吃得干干净净,再将最后的皮叼起来,将猩红色翻过来,像是斗篷一样披在身上,遮住了那骨瓷般苍白的身体。 “幽灵”指了指巷外的城市,“猫”点了点头,竖起尾巴,攀援在墙上,几个纵跳之间消失在了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之中。 “幽灵”望着这座人类的城市,慢慢淡化在空气之中。 第五十章 嗯算是新家啦哎这两只双胞胎—— 天空垂下了昏幕,即墨和hua才被带到了i的家。 不光光是因为距离,也是因为层层的安保盘查。在这一片居住着大多数财阀与科研人员的住宅区,两个还没有办理好进入准许的“外来人”自然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即使i在,也没有办法迅速结束这些麻烦,开着车的Kev很不爽地锤在方向盘上,响了喇叭,便立刻得到了城卫军的一张罚单。 “真是的!为什么我来就不需要这么麻烦的盘问啊!” 白毛哈士奇很不爽地嚷了起来。 “您是您,她们是她们,我得按规矩办事,您要是再嚷下去会被住在这的其他人投诉的。” 负责排查的城卫军扶了扶眼镜,继续检索着一张又一张从上级发来的电子文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上级会发那么多文件下来签署。 i在副驾驶上安抚着旁边的哈士奇,他已经无聊到把脑袋搁在车窗上了。 而后座上还是很安静,hua大概气还没有消,靠在车窗旁在外面看风景;即墨则坐在另一侧,他不知道,也不敢和hua说些什么,因为刚想开口,就会撞上那还有些泪痕的眼睛,即墨总觉得自己不论说什么都会招来一顿“寸心一式问候”。 他也只能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和一旁的监控玩起了瞪眼游戏,盯着它们一次次在自己面前卡下镜头。 从早到晚,从医院到这儿的公寓,节约了一顿午饭钱。 下了车,地面的实感终于落实在脚底,微麻的腿才得到了解放。 一栋复试小别墅,大门前的小楼梯连着马路,绕着别墅的则是一圈绿茵茵的草坪,还有一些摆在墙垣的蔷薇,只是似乎没有人打理,自生自灭中颓了一大半。 Kev早就扛起了最大的行李,极其熟练地打开了门,率先跨了进去,即墨和hua也拎着自己的行李,跟着i一同走进了这个公寓。 这也是接下来两周,她们的新家。 一进门,却发现完全没有外表那样的光鲜,一过大门,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客厅,潦草地摆着几件沙发,挂在天花板上的一盏灯,除此,就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墙。 是的,连电视机都没有。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单调”和“枯燥”的味道。 这……就是一个科学家的家吗? 总觉得冰冷冷的,有股说不出的孤单。 即墨看着四处在i身边晃着的Kev,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也会感到孤独吗? “呵呵,有些冷清吧?” i注意到了即墨的视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解释了起来:“毕竟之前很少回来,一般就睡在实验室里了,就不怎么打理,也没有购置太多的家务……” “那——i博士之后也会经常呆在实验室吗?” 这是hua问的,但是i却摇了摇头: “不会不会,这之后我会常回来的,因为你们住进来了嘛,而且还有另外两位——” 另外两位? 就像是为了解答疑惑一般,Kev已经朝着楼梯上喊了起来: “哟!两个小丫头!下来啦!” 先传来的是从楼梯一路响下来的蹦跶,没错,肯定是蹦跶,紧接着的就是相当欢快而且软糯的声音,就好像是鸣柳的莺鹂。 欢快,活泼。 “姐姐姐姐!i回来啦!快来快来!i回来啦!” 和着这声音一起飘来的是一个比较清冷,还带着懒洋洋的声音,就好像没睡醒一样: “嗯——知道了,哎,我自己能走,哎!台阶台阶!” 忽然慌张起来的声音立刻滚在了一起,只见Kev往旁边一跳,楼梯上就滚下来了两只女孩。 真的是“滚”下来的。这两小只应该是因为踩错了楼梯,抱在一起一路咕碌碌速降,最后“啪叽”扑在了所有人脚前。 嗯—— 一样的黑色齐腰长发,一样的身高,一样的白衬衫下露出来的嫩白大腿,对,这两只就披着大号衬衫,不过因为只有一米五的个子,被一件xL的衬衫完美遮挡所有要害。 虽然因为这两只摔趴在地上,暂时看不到脸,即墨却有种相当的既视感。 似乎在整个“崩坏”设定中,好像只有一对双胞胎来着…… 这两只同时抬起了脑袋,一样精致的小脸,不过一双是活力满满的亮红瞳,一双是平静微懒的湖蓝瞳。 “i!i!” “i。” 虽然音调有些不同,但都带着一样的情感——欣喜,就像是终于盼来妈妈回来的孩子。 果然,刚才地上爬起来,两小只就同时扑进了i的怀里,左右两球各枕一只,两只小脑袋不停蹭着,像要将自己完全揉进i的身体里,似乎这样才能表达出她们对i的依赖。 即墨很自觉地捂住了眼睛,不过指缝却隙得挺开;hua红着脸把脑袋转到一边。 i的脸有些红,她抱着这两小只,很宠溺地笑着:“怎么裤子都没穿?客人来了就这样一副失礼的样子?” 活泼的妹妹摇了摇脑袋,还颇不自知地拎了一下衣摆,一片惊人的绝对领域: “没有呀,和i说得一样,好好地遮住了呀。” 说完,又把脑袋扎进了那半边的软肉之中,像只猫一样蹭着。 Kev看着面色逐渐窘红的i,上去把那只撒娇的两只拎了开来,一副英伦绅士的样子:“不可以让i难堪哦。” “哎——喜欢i就要蹭蹭,Kev不是一直那么做的嘛?” 面对着妹妹的质问,Kev绅士地笑着:“是呀,喜欢i就要蹭蹭——” 随即便一头扎在那对丰满之间,发出了猖狂的痴笑: “可是只有我才能这样蹭哈哈哈哈哈哈!” “Kev你够啦!!!” 啊,多么熟悉的铁拳制裁啊。 即墨看着撅起屁股软在地上的白毛哈士奇,心中毫无怜悯,反而有一丝想笑。 过了十五分钟,i才带着两小只下了楼,还是那件白衬衫,不过多了两条睡裤,拖在地上,总有种会自个儿把自个儿绊倒的感觉。 不过这两小只倒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妹妹还抱着i,而另一边的姐姐则稍微淡定一点,不过还是把Kev挤到了一旁,两姐妹毫不犹豫地霸占了i的两侧,只为了能随时感受到i的温度 “好啦,来向客人介绍一下自己。” 活泼的妹妹首先抬起了小脑袋,露出了小虎牙:“我叫丹朱哒!” 姐姐靠在i身上,几乎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苍玄。” 第五十一章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啊眼泪呢…… 有些迷朦地隙开眼帘,盘旋在即墨脑海里的第一件事就是—— 晨训。 第一时间扫了一眼钟,指针已经跳到了六点。 居然这么晚了嘛?!晨训迟了! 嗵! 门被闯开了,有些混沌的脑子被这一声震响,随后奔进来的一只丫头旋转跳跃直跃空中,这个角度这个速度——正好一脚蹬在他肚子上。 “咕噗!” 毫不在意即墨几乎被踩折的身子,小姑娘还乐在其中地蹦着,一边蹦一边喊: “起床啦!起床啦!墨哥哥起床啦!” 这已经不光是把残留的睡意给蹦走了,命也得去了一半…… 抽着眉拎住还在半空中的小丫头,果然是丹朱,那张小脸上还是一脸天真纯良的傻笑,亮红色的眼眸扑棱棱地闪着光: “嘿嘿,墨哥哥,起床了没有呀?” 这,就是即墨在i这第一天的早晨。 活泼到甚至有些过分的闹腾,而且还有着日常被打乱的错觉。 慌慌张张地冲下楼,却发现屋里已经来了熟悉的两个人。 cecilia和terisa。 看到她们,即墨就明白晨训可以放在一边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 terisa似乎还是那副样子,一见到即墨就亮了亮牙。但是cecilia看上去神色透着些萎靡,眼窝下是圈薄薄的黑色,正抱着碗泡面稀里哗噜的唆着,面汤都溅在了她的脸上,不过她毫不在意,把垂下的发丝撩到背后,一仰脖,把剩下的面汤也一起喝了个干净。 在她们的对面坐着i,她看上去脸也没洗,顶着一副黑框眼睛,头发有些乱糟糟地披着,看到即墨,笑了起来,招了招手。 “小墨,来吃面!今天可是我做的早餐哦!” 这么说着,手指点着放在茶几上的红绿黄紫四个纸桶上: “你要吃牛肉面,香菇面,炖鸡面还是雪菜面?” 不都是泡面吗? 即墨心里吐槽了一下,拿了碗香菇面,掀开盖子,还是有着香味的,不过能够分辨出来其中过于鲜丽的合成剂味道。 不过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泡面了呢。 这么想着,即墨端起来纸桶,叉了一卷泡面,眯起了眼睛。 “怎么样,我的手艺怎么样?” 看着即墨这样的神采,i笑得更开心了,她开始打心底觉得做法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只要用热水烫三分钟就行了嘛! 超简单! 即墨点了点头,他在心里想的却是坐在电脑前,吃着泡面,看着番剧或者电影时的悠悠闲闲。 “极好。” 即墨笑着吃这一碗泡面,他觉得味道确实很不错。 “哎——我不要嘛,i一直在煮泡面,昨天是前天也是,我听Kev说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可是i不会做。” 丹朱抱着牛肉面,望着桶里褐红的面汤,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i挂了一下丹朱的小鼻子:“你姐姐呐?” “姐姐去叫hua姐姐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下来……” 丹朱咬着叉子,糯糯的嗓音里带着一点点的含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清冷的嗓音从楼梯上流了下来: “我愚蠢的妹妹哟,女孩子自然需要一点时间来打扮自己的,你这样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呢?” 简直和妹妹是两个极端呀。即墨在心里这么感叹,转过头—— “噗!” 忙掩住嘴,不过还是有面条漏到了碗里,即墨努力压着笑,肩膀不止地抖,直到hua坐到了旁边,浑浑噩噩地端过碗,即墨才忍不住了,拿了张纸巾把hua唇角的牙膏沫给擦了,还帮她把扎在脑袋前面的小辫子给解了开来,拢在后面重新系了起来。毕竟是个简单的马尾,即墨觉得还是很简单的。 而苍玄那一头颇具嘻哈风格和抽象主义的发型更是成为了整个早饭的欢乐源头。i甚至得把面汤吐回碗里才敢笑出声来;cecilia更是把面桶遮住了,一个劲地抖,摸了张纸巾,在纸桶的遮掩下擦拭着。好一会,才放下来,似乎还是那样优雅的笑,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鼻尖上挂着的一小段面条已经暴露了面桶下的秘密;最夸张的当然是terisa,这丫头很干脆地扔开了碗,趴在桌子上很没形象地咧开嘴,要是能配上声音那一定是一串好听的笑。 只有苍玄丹朱这两只完全不明白笑点在哪,颇有些茫然,那副样子让所有人笑得更开心了。 i摇着头,把苍玄拉过来,一缕一缕地将她的头发梳回原位,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收不回去。 “小苍玄呀,你这个仪态可不怎么样呀。” “哎?为什么呀?姐姐不是帮hua姐姐收拾好带出来的吗?” “同样的疑问。” 面对这两双求知天真的眼睛,i感觉自己得抓紧时间给她们灌输一下生活常识了。 要是今后出门还是那样子,不得笑死人? “还有呀,小苍玄你那句‘愚蠢的妹妹’从哪学来的?” i点了点苍玄的脂鼻,有些小好奇。 苍玄抬起头,淡然的眸子里闪过回忆,才说道:“嗯,是i的一本里写的,好像是《霸道哥哥——” 还没说完,就被i挡住了嘴。 “啊哈哈,吃面吃面,大家吃面哈,我花了好大功夫呢!” 似乎苍玄暴露了什么很糟糕的秘密? 而且这面再好吃也是方便面啊! 不过,这段插曲确实让整个早饭增添了不少笑料,算是个欢乐的序曲。 hua的迷糊也总算是醒了,她直勾勾地盯着即墨,让他甚至觉得有点发毛,转过头,却发现hua又把视线挪开了。 即墨还是问了出来:“怎么了?” hua拭了拭自己的头发:“是你帮忙的吗?” “是的,不好看吗?” “嗯,”hua点了点头,但却没有重新系,“谢谢。” 即墨有点小尴尬,但却挂起了一点笑: “没事。” 看着在那张白皙的脸庞上悄悄醒来的晕红,即墨觉得很有意思。 “咳咳,来来来,注意力注意力。” 带着些许故意的小咳嗽拉过了二人的视线,cecilia才重新成为了焦点。 “嗯——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i和我都不怎么喜欢。”cecilia吐了吐舌头,这个时候这个公主才像卸下了伪装,像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少女,狡黠带一点点的调皮。 i也笑了笑,躺在沙发里,示意cecilia自由一些。 “首先要告知的是,hiko已经搬出icu了,接下来两周静养就行了。” cecilia的第一个消息就让两人松了口气,虽然昨天已经了解到hiko没有了大碍,但是今天的消息让最后那一点点担心落回了原地。 但下一句话却让两人瞬间汗毛倒竖了起来: “hiko特意叮嘱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训练,e……” 意味深长的低吟让两人已经可以想象某个红发魔女的狞笑了。 ““实在抱歉!我们立刻开始训练!”” cecilia似乎很满意她们此时的积极,但还是抬手先制止了:“别急别急,这件事呢,我也是想过了,hiko让我监督,但也没有说必须得按照平常的日常表呀~” “哎——也别急着先松一口气。”cecilia很有闲情逸致地喝了口水,眯起一只眼睛,等她把那口水慢慢咽下去,才慢慢说道: “其实呢,我刚才也和i谈过了,她也有些任务要交给你们的哟。” 顺着她的话,两人看到i搬过来了一摞摞的。即墨首先放弃了去阅,他对于上面的一堆鬼画符一样的文字一窍不通;hua则是扫了一眼,有些支支吾吾: “圆周率猜想,自然常数的深入研究,电学,磁力学……什么啊……” “看,这就是我和i一样担心的,你们这两个孩子呀,没有太多的知识基础,你看看,hua你连最简单的速度公式都不会,还有阿墨呀,不说各个国家自己的语言了,夏文,美语,这些你肯定不懂,但是——” i接过了话,指着这一堆:“你可不能连国际通用的阿拉姆语都不懂呀!文盲可不行啊!” 难道说,这两周—— “没错哟。”i将塞进两人怀里:“训练完,就要好好学习哦。” “我会好、好、辅、导、你们的哦。” 突然好想念hiko怎么办?! 圣诞节特别篇~~~ o(* ̄▽ ̄*)o “Jgle bells,Jgle bells,oh Jgle all the ways……” 女仆站在屋子的角落里,看着少女们环绕着圣诞树,时不时把礼物抛来抛去,里面一只白毛猴子跳得特别开心。 呵,现在的卡斯兰娜啊……啧啧啧,一代不如一代。 女仆这样子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忽然看到另一个白毛小萝莉把那只白毛猴子摁在地上一顿教育。看着那娇小的背影和有些幼稚的动作,女仆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烫。 啊……德莉莎大人好可爱……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女仆捂了捂自己的琼鼻,但依旧将自己藏在角落里,注意着少女们不小心扔在一旁的垃圾,还有某个露着肚皮睡觉的醉女。女仆悄悄瞪了那个醉熏熏的家伙一眼,就是她!扔了一堆啤酒罐子! 你看你看!又扔了一瓶! 女仆决定要向奥托大人好好参一本,至少要在圣芙蕾雅学院里行禁酒令。 她叫丽塔,丽塔·洛丝薇瑟,是个努力工作积极向上的女仆。 她很清楚圣诞节的含义,那是纪念圣者诞生的日子,也是信仰圣人的善男信女们得到祝福的日子,更是很多人的狂欢节。 但是丽塔很清楚,这个节日并不欢迎自己,她不信仰基督,更不是什么好人,她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无视了圣诞节好多次。 就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悄悄藏在阴影中,看着她们欢乐的闹腾就行。 突然,灯黑了下去,可是很奇怪的是,开着电玩的电视机却没有黑下去,反而跳出了一个相当幼稚的挑战。 这激起了女仆心中的一点恶趣味,便一同参与了进来。 算是个荒诞的旅途,或者梦境? 不过,看着这些小姑娘不可置信的表情,丽塔觉得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且睡在犹大里的德莉莎大人好可爱啊啊啊啊啊!那件水蓝色的连衣裙也超级可爱啊啊啊啊啊啊!而且只要一动就可以看到裙底下—— 啊啊啊啊!好可爱好棒啊!白色果然最配德莉莎大人嫩白的肌肤了呢! 一想到现实中又变回修女服的德莉莎,丽塔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打算回去亲自做一件这样的裙子,再偷偷藏进奥托大人塞给德莉莎大人的礼物之中。 嗯,对了,一定要换成…… “咕嘿嘿……” 伞下的女仆发出了如此的笑声,雪都不由自主地飘飞了。 “喂喂,丽塔酱,你刚才笑得好猥琐啊,我还以为舰上来了个猥琐大汉呢。” 啊,这么不识风趣撞破自己美好幻想的声音—— 转过头,穿着黑色呢大衣的少年站在身后,雪在他的肩膀上积了一层,果然是这个三货舰长。 哦,你问为什么是三货?贱货二货疯货,这不就是三货吗? “舰长大人,你尾随一名区区女仆是想做什么?” “喂喂,你不要颠倒是非哦!明明是丽塔酱你在我面前一脸痴汉样溜进了休伯利安啊!”舰长不满地争辩着,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间扭捏了起来:“难……难道丽塔酱对我——哎呀,丽塔酱你不用这个样子的,直接和舰长说嘛,舰长不会——” Duang! 女仆小姐满意地收起了从主教那得到的圣诞礼物,不得不说,这柄钟表一样的镰刀还是挺顺手的。 “舰长大人,这么恶劣的玩笑还请不要继续开了。” 丽塔很淡定地打开了舰船的门,她下手很有分寸。 果然,身后传来了某人从雪地里钻出来的声音。 “嘶——那也不用锤这么痛啊……” 舰长龇着牙,看上去确实挺疼的。 不过—— “即墨舰长大人,您的演技太浮夸了。” 丽塔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戏这么多?! “嘿嘿嘿,丽塔酱,作为舰长,我觉得你的小白眼是所有女武神中最撩人的!” “得了吧舰长大人,再呆在外面可就得变成雪人了,快进来吧。” “哎!等的就是你开门!要是用指纹锁的话得把我手冻掉。” 即墨笑着搓了搓手,那双修长的手指看上去和雪一样,但透着一点点红。 进了舰船,恒温装置让即墨舒了口气,丽塔则非常熟练地将那件呢大衣脱了下来,掸了掸上面的雪,落在脚下,一片晶莹,很快化了个干净。 “呼——” 即墨舒了口气,感受着温暖,热气环绕,驱散了寒意。 “丽塔酱,和那些小姑娘过得怎么样呀?” “舰长大人,请让我在此提出异议,您的年龄是18岁,仅仅只比那些‘小姑娘’大一岁而已,而且就年龄来讲您可不是最大——” “喂喂喂!不能乱讲啊!”即墨忙做出噤声的手势:“议论女孩的年龄可不是我的癖好。” “不,舰长大人我觉得您已经足够变态了,债多不压身。” 女仆狡猾地笑笑,又迅速转移了话题: “我过得还行,算是个比较难忘的平安夜,而且——” 她的脸红了红,笑容逐渐失控: “德莉莎大人好可爱——啊,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没事,我没看见。”即墨非常识趣地装作看风景,指了指她背上的华丽镰刀:“这柄观赏镰刀就是你的圣诞礼物?” “我想舰长大人已经尝试过了。”女仆微笑。 除了两双脚步,周围都静悄悄的,除了女仆,所有在休伯利安服役的女武神都已经放假了,包括那四个还在圣芙蕾雅上学的实习女武神,毕竟天命是一个欧洲的组织。 而丽塔还在这的原因是因为命令要求的监视; 而舰长,即墨,则是住在这里的。 走进舰长办公室,这个本来用于办公的地方已经被这个颇有些离经叛道的少年改造成了卧室。 有些小,但在丽塔每天细心的整理下保持得相当干净,当然这也不仅仅是丽塔的功劳,她实际上只是做了个收尾工作,她从来没有想到,居然还有男性能在家务整理上那么出众,甚至有好几次她都扫不出灰来。 可以说,这个小舰长是她见过最整洁的人,在第一次踏入这个办公室{卧室}的时候,丽塔甚至还产生了“自愧不如”的感觉。 丽塔习惯性地搜索垃圾时,扫到了桌面上一张包着纸花的请柬,上面写着—— “致即墨舰长——” 不用翻开,丽塔就知道这是来自于那些少女的圣诞夜派对请柬。 她有些奇怪,原来不是她们忘了邀请他。 但是既然收到了请柬,为什么没去呢? 丽塔第一次对她的监视对象产生了好奇心。 不懂就问。 “舰长大人,既然收到了请柬,为什么没有去参加呢?她们都为你准备了礼物,因为您的缺席只好后天执勤时给您了。”她又想了想,补充道: “她们——都表示挺遗憾的。” “我也没办法呀,可是今天晚上总部就放假了,我想申请出国游就没机会了。” 即墨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很遗憾的样子。 “出行?舰长大人,方便问一下吗?” “就是去看看老朋友们。”拿出一张出行申请,上面写着阿斯特拉罕,这个地名让丽塔轻轻皱起了眉毛,更奇怪的是,签署这份申请的是—— 奥托·阿波卡利兹。 ——为什么主教大人会允许他前往阿斯特拉罕? 如果是别的地方,也许女仆小姐还不会起疑心,但这个地方确实惹起了她的疑问。 不过,主教大人的签名——看来应该致电询问一下。 “阿斯特拉罕吗?真没想到舰长大人您还有俄罗斯的熟人。”丽塔笑着将签证还了回去。 “哈哈,是老朋友了,每年都会回去看看。” “那需要我陪同吗?” “不必了,好好享受假期吧。”即墨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木椅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走到一边,丽塔看到了那边堆着的礼物,很显然,是这个人准备的。 “丽塔酱,我明天就得赶特快了,没有时间送礼物了,能麻烦你帮忙吗?” 少年那双眼睛里满是讨好,如果是第一次看到的人一定无法拒绝。 不过—— 丽塔眯起了一只眼睛: “舰长大人,礼物一般都是平安夜送的,能拜托您走点心吗?” “哎?是吗?算了算了,礼到心到就行。”即墨摆摆手,然后将一只最大的盒子递到了丽塔面前: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现在送给你啦,嗯——怎么说来着?我英语不太好。” 看着几乎和她腹部其高的盒子,丽塔有些愣,她头一次见到那么大的礼物盒,主教大人送的镰刀可没有包装。 “是‘rry christas’,舰长。”丽塔还是接了过去,入手还有些沉。 “谢谢舰长大人,我能打开它吗?” “当然,你一定会喜欢的。” “呵呵,舰长大人,我想我已经过了那种小孩子的——” 挂在脸上优雅的微笑和话同时刹车,丽塔眨了好几下眼睛,发出了兴奋的尖叫,直接扑进了纸箱里,毫不优雅地将腿露在外面晃荡着,然后捧出了一只—— 德莉莎! 玩偶! 等身玩偶! 即墨发誓他第一次见到丽塔这么淫·荡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好软的材质!啊啊啊!还有温度!啊啊啊!简直就和真人一样啊!!!”某个刚才还淡定异常的女仆现在兴奋地像是个小孩子,将这只德莉莎等身玩偶抱在怀里,使劲地蹭,一双眼睛简直能掉出星星来! “舰长大人舰长大人!这真的可以给我吗?!” “那是你的圣诞礼物。”即墨失笑,他可没想到那家名为“米忽悠”的天命偶像计划组织推出的人偶娃娃居然会那么讨丽塔喜欢。 ——或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丽塔确实是个危险的萝莉控? “那这些礼物能不能——” “好的舰长!” “请务必小心并且塞在她们的礼物里面哦,悄悄的。” “没问题舰长!” 看着这个明显大脑温度过高的女仆,即墨相信这事稳了,便把这个明显兴奋过度的女仆推出了房间。 他还得赶飞机呢,可得早点睡。 被推出门后,丽塔抱着这个人偶溺了好久,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拨了电话。 “主教大人主教大人!” “怎么了,丽塔?听上去很开心?” “啊,抱歉我失态了。主教大人,请恕在下失礼,想要问一下,即墨舰长的申请——” “啊,是我批准的,你也不用跟过去,好好享受圣诞节吧。” “哎?可是阿斯特拉罕——” “没事的,他不会对我们在三号的发掘工作产生影响的,放松点丽塔,人总要放放风。” “那个——主教大人,我听到您那儿有些噪音,是怎么了吗?” “啊哈,没什么,只是今天因为一些小意外,发现自己的办公室有些小了,便打算重新装修一下,圣诞节快乐,丽塔。” “圣诞节快乐,主教大人。” 挂了电话,丽塔再一次心满意足地抱住了人偶。 她觉得今年的圣诞非常开心。 “给你穿什么衣服呢?”女仆抱着人偶,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符华便从梦中醒来了。 想着圣诞夜发生的一切荒诞而奇妙的事,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悄悄走出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门口已经堆了好几个礼物盒子了,而其她人的房间前也有不少,看样子确实是昨天互相送的,不过貌似闹得太开心,便直接堆在了门口。 她便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些礼物盒。 这个包扎粗糙的一定是琪亚娜的,但分量还挺足的样子,这个在礼物带里面放了张小卡片的应该是芽衣的,只有她才那么细心。 还有这个,这个—— 翻着翻着,一只银灰色的小盒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来自于舰长的圣诞礼物。” 很好看的字体,符华回忆起那个三道疤痕的少年,虽然见面次数没有几次,性格也糟糕了些,但人的本质却还是不错的。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虽然很多事记不太清了,但是这么多年,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不知为何,她首先打开了这个礼物盒。 里面,是一只银制的发夹,雕刻成了飞鸟的形状,还镶嵌着一只翠玉作为点睛。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莫名觉得—— 这就是她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外面的圣诞歌声还在响着,透了进来: “Dashg through the snow a one-horse open sleigh over the fields we go Laughg all the way bells on bobtails rg akg spirits bright~~~“ 还是圣诞节特别篇哦(才不是因为作者君想换换脑子呢) 阿斯特拉罕是里海的一颗明珠。 她因里海而富足,里海亦为她骄傲。 平原,靠近里海的湿润,还有俄罗斯少有的温暖阳光。 这绝对是俄罗斯最温柔的城市。 也有着最热爱生活的人。 阿加塔一直这样喜欢着这个城市。 她今年刚刚毕业于阿斯特拉罕国立大学,成绩中规中矩,但是在学姐的帮助下,得到了这份在机场看顾的工作。 每个人都是如此热情,不论是在机场的同事,还是每个来往的客人,他们都在这个城市里露出过真挚的笑容。 不过—— 今天是圣诞节。 面前的机场空荡荡的,就剩她一个人值班。 因为她的家并不在这,而且,为了薪水,她放弃了回家的想法,只是给爸爸妈妈打了个电话,聊了半个小时而已。 圣诞夜的雪,下得着实大了些,她有些放心不下家里的农园和老迈的父母,雪灾一直是农民的心头大患。 不过,除了门被埋住了以外,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妈妈没有任何藏掩的哽咽,爸爸更是泛着醉意喊着:“俄罗斯人才不会被大雪吓倒!”,隔着电话,阿加塔都能闻到浓烈的伏特加味。 光从东面逐渐透了进来,阿加塔这才发现,雪已经停了。 一个属于圣诞节的白天来临了。 阿加塔不由自主地想象了起来,这个时候,市中心会是什么样的呢? 广场上巨大的圣诞树?互相问候的人群?还是举行圣诞传颂的教堂? 就在她放飞思绪的时候,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飞机的轰鸣。 飞机? 阿加塔恍了一阵?她伸长脖子,看到了一架私人飞机降落在了跑道上。她想了好久,昨天没有班机在晚上离开机场呀! 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雪,怎么可能会有飞机敢起飞?! 天呐!这个驾驶员一定是莫斯科来的退役空军! 她忙整了整仪态,赶去了眉眼间值班的疲惫,不一会,就听到了玻璃门移开的微响。一个扣着兜帽呢大衣的身影走进了大厅,来到了她的面前。 全身上下,手里的长伞和皮包都是黑色,就算是脖子上的围巾也是一样。 没有一丝杂色,没有一丝浸染的,纯净的黑色。 虽然阿加塔不喜欢黑色,但这个瘦削的身影却给了她一种神秘的美感。 他先将手中黑色的伞靠在橱旁,在将另一只手上的提包稳稳靠住,才脱下黑色的皮手套,那双莹白的手掀开了兜帽和围巾。 她有些机械地说着迎接词:“欢迎来到阿斯特拉罕,请——” 当她看到面前的人时,愣住了。 阿加塔在作为看顾的这段时间,也见过很多人,有长得很帅的,很美的,也有丑陋或者猥琐的,看了一阵子,阿加塔便很少再因为游客的相貌而出神,她觉得自己的工作就是对照护照和游客本人是否相似,就像是小时候梳理菜地里的蔬菜们,看多了,可爱或者不可爱的都一样了,只需要淡定地完成手中的工作就行。 可在看到这个少年时,她才知道自己见得太少。 不是因为这个少年有多惊艳,如果真是这样那也不过如此。 但这个少年脸上的三道伤疤才是让她愣神的原因。 少年原本的皮相极好,甚至可以用“精致”来形容,但是三道丑陋的伤痕惊心动魄地横在他的脸上,一道从左眉贯向右眼角,一道从左眼角纵过鼻梁,直到右耳根才停止那侵略的步伐,最后一道斜抹过他的嘴唇,一直到颚骨才不甘地停下,留下指甲大的褐痕。 那种将美丽和丑陋融汇在一起的惊心动魄。 究竟是谁?居然会那么狠心地在他那原本精致的脸上留下如此恐怖的伤疤? 她呆住了,但少年却没有,露出了微笑,即使贯着伤疤,那个笑容却依旧美丽,又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了护照和其它证件,一个个摆在台上: “你好,我需要哪些手续呢?” 这个时候,她才回了神,为自己的失态红了脸: “啊,抱歉,是,是这些证件——” 啊呀,好丢人,他不会投诉我吧?打起精神来!阿加塔! 她如此给自己鼓着劲,突然想起来了其它步骤,忙将指纹验证仪推了过去,低着脑袋,蠕着嘴: “那个——请——请录制指纹——” 啊……抬起头来呀阿加塔!要给游客们留下笑容不是吗? “哦,好的。” 呜,手好白,而且好修长—— 嗯?护照上写着——神州人? “请问,相关手续结束了吗?” “是的是的!结束了呜!” 这个时候,阿加塔才抬起头,却不小心咬了舌头,眼角泛出了泪。 “呵呵,慢点说,不急。” 啊啊,好丢人…… 阿加塔超想捂着脸,但是职业操守让她压住了这条件反射。 “您——您是第一次来阿斯特拉罕吗?您的俄语好流利。” “啊,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老师住在俄罗斯吧,我今天就是来拜访她的,她教了我很多东西。” “啊,能教出您这样的人,您的老师一定很厉害。” “呵呵。”少年点了点头:“是的,她是个很伟大的人。” 他收回了那些证件,轻轻拿起了自己的伞和包,向着阿加塔致以了问候: “圣诞快乐,小姐,我想,在这儿碰见您,是我愉快旅行的开始。” 少年的话,让阿加塔莫名慌张的心平复了下来,她向着少年,向着升起的太阳露出了今天最美的笑: “嗯!祝您圣诞快乐!nianhua·Ren{任念华}先生!” 她大声喊出了护照上的名字,送出了她今天第一个祝福。 她觉得,这个圣诞节的早上,也是暖融融的呢。 …………………… 在阿斯特拉罕市中心的一角,一家小小的鱼店悄悄立在那里。 一家鱼店,凭什么能开在市中心这样的黄金地带呢? 是因为这家店做的鱼汤乃是整个阿斯特拉罕州一绝,对,整个周,只有这一家的鱼汤最为鲜美。 但是,在圣诞节,本是大量吸引顾客的时间段,这家美名远扬的小店却挂起了“暂停营业”。 很多顾客都摇头叹息,万分遗憾地离去,但他们也理解,毕竟每个人都要过圣诞节。 但是伊万知道,闭店不仅仅是因为圣诞节。 他将鱼店擦拭地干干净净,将贩卖活鱼的水缸收起来,供顾客享受鱼汤的小桌也叠起来,将整个店打扫地干干净净。 伊万,今年已经45岁了,但他依旧在母亲的鱼店里帮工,而且也没有选择成为取代母亲成为店长和主厨,很多人都说伊万的手艺已经比得上他的母亲纳斯佳了,但他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因为有一个恩人,他只喜欢吃母亲的鱼汤。 老纳斯佳早已进了厨房,而伊万则细致地打扫着卫生,等着时针缓缓指向11:30分。 到了。 “叮——” 在分针恰走到“6”时,门推开了风铃,伊万回过头,果然,熟悉的,20年来一样的黑色而瘦削的身影,风雨无阻,准时踏进了门。 “嘿,中午好,nianhua先生。” “中午好啊,伊万。”少年掀开兜帽,和煦的微笑就像窗外的暖阳。 这个时候,老纳斯佳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起飞出来的还有那鲜美的鱼汤。 “nianhua!” “哦{????}??嗨!纳斯佳!” 少年弯下腰,抱住了这个驼背矮小的老人,还夸张的嗅了嗅:“啊,你以来我就闻到了!鲜美的鱼汤!” “哦——nianhua,”老人搂着他,笑嘻嘻地拍着少年的手:“那当然,我早准备好了,现在给你推出来!” 少年和老人一起进了厨房,一只盖着的大锅,少年揭开了,便是扑鼻的鲜香,一条足有斤的大鱼窝在锅里,嫩白的鱼汤就像白玉一般,还镶花菜和豌豆。 “嗯——就是这个味道。”少年陶醉地笑着,摇头晃脑的样子很是可爱。 老纳斯佳还摸出来了一瓶足有一升的酒瓶,上面描着银色俄文奔放地舞蹈其上: “还有伏特加。” “啊——这就是我那么喜欢你的原因,纳斯佳。” 少年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个人都发出了幸福的笑声。 “那么,nianhua先生,还是老地方吗?” 少年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老地方,拜托了,伊万。” 这是位于鱼店后的一颗老榆树,这是整个阿斯特拉罕市里唯一还苍绿的榆树,也是最大的一株,不知道有多老了。 而少年每个圣诞节,都会来到这里,坐在树下,屏开他人,一个人坐在树下,吃着饭,喝着酒,最后再给自己倒杯水,一直到黄昏离开。 至少,这二十年以来一直是这样。 伊万看了眼院中的少年,实际上,他觉得这个“少年”至少已经40岁了,并且一定比他大。 只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这个少年是怎么做到那么好的保养的,莫非神州人都有特别的保养法子?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当你抬起头时,就会发现黄昏已经降临。 伊万听见了通往后院的门响起,才从中抬起头,看到少年,一愣,才意识到,时间到了。 “谢谢招待,代我向纳斯佳道谢,希望我下次还能喝到这么美味的汤。” 少年和20年来一样,笑了笑,拿起伞,就要离去。 “——请等一下,nianhua先生。” 而今天,伊万叫住了他。 出乎他意料,少年停了下来。 回头,还是那温煦的笑: “有什么事吗?伊万。” “就是——”他想了想,组织着语言,看了看少年,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想,带着我的母亲,搬到莫斯科去。” 他很忐忑,他不知道少年会不会同意,因为当年是他救了自己,还将自己和母亲安置在这里,唯一的要求就是鱼汤和照顾这颗老榆树。 “哦?能冒昧问一下,您为什么会想搬到莫斯科呢?” 还是一样的绅士,也化解了伊万心中的紧张。 “是这样的,nianhua先生,我,和我的妻子——就是前妻重新联系到了,”他舔了舔唇,“以前,我是一个hēi shè huì,没法保护好我的妻女,现在,我只是个鱼贩,我想,我有资格回去,重新融入我的家庭去。” 这在他人听来也许是一个无聊的理由,但却是伊万不得不做的事情。 母亲老了,她也该看看自己的孙女,安享晚年了,而自己,也想真正地回家了。 他努力逼着自己看着少年的眼睛,他觉得,就算少年不答应,他也打算再动动情,至少将他的妻女接来也可以。 “哦,是吗。”少年第一句话不是反对,也不是疑问,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 然后他点了点头: “那去吧,伊万。” “哎?nianhua先生?” 伊万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渴望居然如此能轻易地满足。 当年少年将自己救出黑帮火并时,他就知道少年不是一般人,他甚至做好了一生为奴的准备。 但是,居然就那么简单的? “伊万。”少年依旧笑着,但他第一次在这20年来多留了几分钟,说出了他曾经的故事: “我也有挚爱的人。 “也和你一样,为了她的安全区,我让她离开了我。 “她那个时候,因为我,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 “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为了救她,我付出了很多。但我也明白了,现在的我,在她身边,只会让她更加危险。 “我便让她忘了我。 “现在她过得很好,她变得和以前一样纯真,一样善良,一样坚强,一样相信着她的使命。” 少年笑着拍了拍伊万宽厚的肩膀: “所以,伊万,有资格回家,和爱人在一起,就立刻动身吧。” “把握住这个回家的机会。很难得的。” 少年依然在笑,但伊万觉得,那张笑脸重是连哭泣都无法比拟的悲伤。 他忍不住喊了起来: “那——她还爱你吗?” 少年的脚步一停,但又立刻走进了黄昏中。 他没有回答。 第五十二章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主角居然能吃辣了 胡老爹像往常一样,把煮好的汤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掀开了店帘。 果然,冒着汗的少年和少女走近了店,不过,那个看上去风风火火的烈红女子却没有来。 但胡老爹并不奇怪,毕竟能够每天来餐厅享用的人可不简单,不是军人就是高官。这样的人可都是大忙人。 自己,只要能看到吃饭之人的幸福就可以了。 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位少年少女坐在了位置上,再亲手给她们盛上满满的汤,一碗是少女喜欢的清淡,还有一碗红彤彤的则是端给少年的。 少女应该会先吃掉给她夹的青菜,少年则一定会倒杯白水,吃一口汤,喝一口水。 不过,出胡老爹预料,这一次,两人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少年拿出了一本单词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阿拉姆单词,少女则翻出了一本《力学入门,在热气腾腾的汤面间看了起来。 好像这一次,不论是新鲜的青菜还是刺激的辣汤都没有让两人转移注意力,老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娃,当年在高考前也和她们一样,吃饭的时候都不舍得丢下。 他眯了眯有些糊涂的眼睛,他可不是跟上时代的年轻人,体内没有植入高端的辅助芯片,一切都依靠着这逐渐衰老的身体。少年手里的阿拉姆单词本他是看不懂了,毕竟他只会夏文。而少女嘴里嘟哝的质量,速度,时间还有微分什么的胡老爹也同样两眼抹黑,不得不感慨自己已经老到被时代抛弃了。 “胡老爹!能拜托您再盛四碗汤吗?” 胡老爹点了点头,稍稍张了张嘴,动了个嘴型,并且小心地藏起被崩坏兽破坏的断舌。老顾客都知道这是在问有什么需求的意思。 即墨想了想,觉得以hiko现在的静养状态,可不能再吃辛辣的了。 “老爹,都不要放辣子。” 点头,不一会,四个保温食盒便满满当当地盛了出来,交到了即墨手里。再过十五分钟,便被她们安安稳稳地送到了病房。 这,算是她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晨训了。 不过—— “小子,怎么没有辣?” hiko有些不满地看着手里的食盒,令人垂涎的味道中却少了那足够让她食指大动的辣红。 “好啦好啦,hiko,是我告诉阿墨不要拿辣的,你现在可不准吃辣。” cecilia机智地帮即墨解了围,再舀起一勺,塞进了hiko的嘴里。 “呜——”hiko明显有些不满,但最后还是被美食攻陷了,便算是放了即墨一马。 忙窜出病房,即墨还是抹了把汗,心里万分感谢cecilia的及时救援,不然他可不敢面对hiko的质问。 “噗~” 果然,一旁的hua捂着嘴,青色的眼睛弯起,露出了嘲笑的声音。 即墨翻了个白眼,吐了吐舌头,一副你行你上的意思。 应该说,不愧是青春吧,之前的赌气最后还是在悄无声息中化为乌有。 两个人,重新并排前行了起来。 “你单词背的怎么样啦?” “呵呵,你的公式呢?之前连12乘11都算错。” “那你记清楚前五个字母了吗?” “咳咳,学习!学习的事情,急得来吗?” “嗯,对呀,所以要认真学习,急不来~” hua嘴角扬着笑,这个少女展露出了带着一点点狡黠的笑,透着独属于青春的天真可爱。 走了几步,即墨看到了熟悉的人, 但只是熟悉,却绝对不想去相识的人。 有些矮,但却圆滚的身体,戴着一只单边眼镜。 Ret,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arl。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即墨看过去的那一刻,arl也同样抬起了头,翠绿的眼睛盯过来,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即墨看着Ret抱起arl,和护士说着什么,拿过了一张挂号单,便离开了视线。 父亲带着孩子去看病吗? 即墨不由得想起了arl闯入公寓的夜晚,虽然不说话,而且确实有些自闭,但是安安静静的孩子依旧能够让人喜爱。 希望她的病情能好些吧。 ——不过,那双眼睛…… 即墨再回过头,望着已经失去身影的过道,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确实是一双纯洁如镜的绿眸。 那么,那天晚上的金色双眼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还有着奇怪的既视感—— 到底是什么? “怎么了?” hua注意到了即墨的分神,也让他的疑问和思索消失殆尽。 是的,可能连即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转身,自己的思索就泯灭在了脑海深处。 “没事,回去吧,i还要考我们的学习内容呢,我可连字母都还没记熟。” 来的时候是慢跑,但回去的时候,两人还是选择了地铁这样的交通工具。 请相信这不是为了偷懒省事,而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完成i布置的课业。 嗯……课业。 坐在地铁上,即墨翻着这本薄薄的单词,各种各样圆弧型的符号列在那,可惜,跑了一圈后,再翻开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种在考试复习时的无力感为什么在穿越以后还会遇到啊! 而且不是崩坏世界吗?人类都要灭亡了还要背?! 长长地叹了口气,即墨将这单词本扔在脸上,盖住了从头顶打下来的灯光。 “又背不出来了?” hua看到了放弃状态的即墨,有些好笑,拿过了这本单词。 “是啊——整整28个字母,啊啊,像是鬼画符一样,我才只会前5个,更关键的是昨天才学的,今天i就要求我全背出来——”即墨依旧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长长叹了口气: “绝望啊——” 随即,脑袋便挨了一下,换到了hua的白眼: “没事别说这个词。” 她摊开单词本,凑到了他身边,指着上面的一个个字母,说道: “来,我教你。” 发丝的清香蔓入鼻腔,让人有些失神。 “哎?你,会吗?” “按照年纪我可是中学三年级了好吗?虽然没有植入生物芯片,但还是上课讲的内容还是记住的,我那个时候阿拉姆语可是拿了全班最高分。” “那可真了不起——” “别打岔,来,第一个念——” 地铁错开了上班的高峰期,所以人少了很多,隆隆的低鸣和少女清晰的朗交织在一起,安安静静,仿佛这截小小的车厢变成了课堂,莫名地,即墨鼓噪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听着少女的音,看着少女纤细的手指。 还坐在地铁上的人笑了起来,看着两个青春少年间的授课,似乎这个场景让他们回忆起了曾经的纯净无忧。 嗵。 可就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中,即墨的耳里捕捉到了声音。 头顶,地铁之上。 还有一股“恶臭”。 那是让他厌恶,也同样让他极其熟悉的“味道”,同样的味道也在他的体内流淌着—— 哧! 在即墨刚刚连成思维的一瞬间,头顶的车壁在合金的shēn yín中被暴力撕开! 风,骤然下降的气压—— 以及一双滴血的利爪! 第五十三章 所以这刹车系统是哪个鬼才发明的 “各位乘客你们好,本次列车自第5医院出发,即将前往——” 哧—— 机械的导播被利爪狠狠扯断。 一头,两头,三头—— 抬起视线,被抓开的破口外还有不知几头想要钻进来,血红的利爪扒在被撕开的裂口上,在令人牙酸的声音中一点点扩大,露出黑暗中一双双属于崩坏的眼睛。 它们身材矮小,看上去可能只有8岁小孩的身高,但却披着散发着腐臭的血色斗篷,一双几乎垂在地上的巨爪摇摆间就在地铁上留下了惊心动魄的刮痕。 地上已经淌来了血,这些死士出现的太过突然,能够及时做出反应的只有即墨和hua这两个经历过训练和风雨的训练。 而和她们一个车厢的普通乘客,已经出现了牺牲者。 沉默,但是即墨能看到hua身体轻微的颤抖。 愤怒。这种情感就像是发酵了一般从hua身上溢出,即墨甚至能听见她握拳时骨骼发出的轻微爆响。 同样是看着倒在面前的尸体,即墨却没有恐惧,也没有那样的愤怒。即使那其中有着等着回家的老人,上学迟到的孩子。 但此刻的他,心却理智地可怕。他明明是第一次看到“人类的尸体”。 可他第一个思考的却是——这是怎样的死士? 在先前的战斗中,他只见过双刀,镰刀和蹲在远处随时准备偷袭的死士。 但是,这样矮小,形如猫人的死士却从未见过。 不,硬要说的话,“曾经”见过,是作为“利爪死士”并在游戏中扮演着杂兵或者小boss的存在。 可在活生生面对的时候,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hua……敌人很狡猾,速度很快,看上去是抓住破绽一击致命的类型。” 这是他从“游戏”中得到的情报,他还模糊地记得这种猫娘死士灵敏的闪避和几乎可以让血条半空的一击。 hua咬着牙,将愤怒挤在喉间,缓缓点了点头。 即墨背过手,将安全门扣死,将这间塞满死士的车厢和身后逃窜的乘客隔离。 咔哒。 轻响,却好像洪亮的开战号角。死士,人类和兵器在这一刻同时发起了进攻! “请注意,我们还有3分钟到达下一站——” 砰! 一只死士被暴力怼墙,也将这截车厢内最后的广播破坏,只能依稀听见其它车厢的通报。 七分钟?能在那之前灭掉这些死士吗? 两个手无寸铁的萌新战士,面对着至少十名全新的死士。 低头,错让过横抓的利爪,即墨劈手就拿住了这只死士的腕,旋步,提背,掷! 普通的投掷技术只会让这只死士撞在地铁上,恐怕并不能造成足够的伤害。 那么—— “hua!” 少女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压制在紧握的拳中,钉在那还在半空中被牵引的死士身上。 “寸劲·山崩!” 这一拳或许有些毫无章法,或许还有着不成熟,但它有着愤怒。 炸响!这只利爪死士生生被少女愤怒的拳轰成两段! 她的愤怒,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轰隆隆。 地铁的轰鸣逐渐驶来,小男孩被妈妈牵在手里,眼睛里泛起了兴奋的光。 孩子感觉到了风,他非常享受这种飒意的风灵,他的妈妈看在眼里,笑在脸上。 虽然是崩坏的时代,但身边的人总是幸福的来源,更别提自己的孩子了。 “妈妈——” 可是,本应该兴奋等待着列车的孩子这一次却皱起了眉,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妈妈,有一股好难闻的味道。” 难闻的味道? 母亲还没有反应过来,列车便已经呼啸进站,急停在此。 车门缓缓启动,便被疯涌的人群挤开,尖叫和恐惧从车里窜出来,撞倒了一个又一个等待的乘客。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混乱之中很多人还没有理清情况,而知道nèi ù的人就只在乎一件事——逃! 在这样的恐惧与毫不知情的慌张中,一切都陷入了混乱。 而这个时候,期待着地铁的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童真带着好奇望着面前唯一没有打开的车门。 这截车厢里没有普通的照明,只有微弱的应急灯闪着荧光。 在孩子好奇地探出手想要去触碰时—— 嗵! 碎纹!还有一张撞在高强玻璃门上苍白的脸!它张着獠牙,隔着玻璃似乎想要扑出去吞噬血肉! “啊啊啊啊啊啊!!!!” 孩子的哭号和母亲的惊恐一起逃离了这个车站。 接着,这个死士又被拉回了车厢内。 在死板的程序操作下,空荡荡的地铁拢上了门,向着下一站前行了起来。 “呼——” 深呼吸,即墨和hua再一次抵背而御。在她们身周,三只死士的身体正在逐渐消弭为空气中无形的崩坏能碎片。但是,还有四只包围着她们。 刺痛感攀爬在即墨的背部,不用看,即墨都知道背上鲜血淋漓。 一开始,即墨觉得那只独自袭击的死士有些蠢,只会机械般地杀戮,但他万分没有想到,那是它们“学习”的方式。 就在她们打倒了那独自袭击的死士后,又有死士发动了袭击。 即墨原本想故技重施,却被其在微毫间躲过。 更关键的是,那次是“两只”的合作。 虽然再次打倒了那两只“合作”的死士,但为了保护hua,他的背部被狠狠抓伤。 而现在,这四只死士匍匐在地上,小幅度地晃动着,猫科动物般的长尾竖起来,就像是捕食前的猎豹。 从无脑的挥爪,到合作,再到现在的围猎吗…… 仅仅只是两场试探就能达到的——智慧吗? 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告诉即墨,他太轻敌了。 怎么办? 即墨心里疯狂盘旋着这个思绪。 四只利爪死士的围攻,如果脖子上的“抑制锁”能解开,那自然不是问题。 但最关键的现实是,他不能解开,也无法解开,暴力破除对于现在他的身体素质来说根本不可能,而手动调节所需要的密码和组合方式即墨同样不知晓。 该死,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如果就这样裸装上阵,以现在自己的身体素质和自愈能力,能够自保。 但hua活下来的机率——很低。 即墨想到了那天签署的文件,开头写的是——“为了安全区内人类的安全……” 真是讽刺。 “呲呲——能听见吗?这儿是Prothe,呼叫hua与即墨,重复——” 被破坏的广播中模模糊糊拉出了声音,是那个毒舌ai?! 即墨定住神,没有去看监控或者破损的广播,一瞬间错开注意力的表现都会被死士抓住,并给予致命一击。 “呲——Prothe将在5秒内紧急制动,并会在——50米制动距离——” 这个ai的话让即墨瞪大了眼睛。 “5。” “hua!” 伪装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一切都会在5秒内倾覆! “4。” 即墨抓住了hua的手,将她搂紧。 “3。” 他跳了起来,右手直握向面前的支撑杆。 “2。” 死士跳了起来。 “1。” 尖锐的利爪还在空中飞跃。 “制动开始。” 吱———— 尖锐的刺鸣从车底撼动了整截地铁!一切的速度都偏离了它原本的方向! “逐火之蛾”所代表的人类文明科技发展相当高端,它掌握的科技实际上已经远超过了即墨曾经所处的时代,其用于避灾的地铁紧急制动在最高功率下能让急速行驶的地铁在50米内停下。 但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在历史上用这样的功率来制动地铁。 因为它们的地铁在成熟的磁悬浮科技下达到了252米的秒速! 这样的速度,要怎样的制动力才能保证50米的制动距离? 所以从没有人使用过这个疯子般功率的制动。 因为那产生的惯性太过可怕,甚至可以直接将乘客撞死在车里! 而现在,这可怕的制动在一个毒舌ai的操作下,成为了武器。 首先是失重,腾空,接着就是无与伦比的拉扯力! 紧握着拉杆的右臂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面袋般拉扯着即墨和hua,撕裂的痛感袭遍全身。 “啊啊啊啊啊!” 即墨在这一秒体会到了分离般的痛楚,他清晰地听见了右臂骨骼脱臼的声音,肌肉被扯开的声音,就好像暴力拆开的塑料玩具,就好像凶蛮撕开的布匹。 漫长,而痛苦的一瞬间。 摔在地上,即墨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右臂像是破布一样吊在竖直的握杆上,不,这个时候的握杆已经被拉出了明显的弧度,连接车底的螺丝也被拔出了好几颗。 他拉起还懵圈的hua,转过头,吸了口凉气。 那四只死士,稍微好点的撞在椅子上,嵌在里面,团在一起,而还有两只就直直拍在了安全门上,变成了一滩“画”。 “呃——” 这个时候,疼痛感才更加细密地爬上臂膀,让即墨shēn yín出声。 “你,你怎么样?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hua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中学的理科成绩不太好,连力学公式都没有背熟。但当看到即墨被扯长了好几倍的手臂和爆出的血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即墨摆了摆手,撑着hua的手,有些摇晃地站起来,低头看了眼hua,万幸,没有大碍。 “呲呲——Prothe根据监控观察,二位都没有大碍。” 即墨很想吐槽自己面袋一样的手怎么可能是没事的样子,但是感觉到自愈时逐渐拉回的肌肉和骨骼,而且就算吐槽这个ai也会装作听不见,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i博士要求我向你们发布任务。” “第5医院检测到大量崩坏能,并且出现了死士,尽管驱散了群众,封锁了周围五千米,但是还是出现了许多被崩坏能感染而诞生的死士,i博士希望各位能立刻前往参加搜救行动……” “并且,这次的崩坏能峰值从未被探测到过。” 这是——最糟糕的事件。 第五十四章 嗯——负重大也没办法呢 “你闻到了吗?” hiko将喝完的汤碗放到了Rita的手上,突然这么问道。 “闻到了,还是一样的恶心呢。”Rita的语气带着厌恶,但接过的手却依旧冷静沉着。 “是啊,‘崩坏’的味道永远那么让人讨厌。” hiko从床上翻出来,扯下了点滴,将病号服脱下来,从抽屉里摸出了绷带,一道道绕在自己火爆的身材上,因为受伤还没有痊愈,背手有些不方便。Rita便走过来,从她身后帮忙托住,一寸寸绕了起来。 “hiko大人,感觉怎么样?”Rita的脸有些红,手指搓了搓,细腻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沉甸甸的。 “不太闷,也不影响行动了。” hiko拧了拧腰,感觉到胸前的负担稍稍紧了些,但不影响呼吸,而且平衡倒是能更好地维持了。 Rita并没有阻拦hiko简陋的战前准备,她知道劝不住hiko,而且也不打算劝,因为她们都是战士。 “请告诉我你带着武器。” “显而易见,hiko大人。” Rita摊了摊空荡荡的双手,笑得倒是很轻松。 当然,hiko并没有表现出失望,毕竟已经在预料之中了。她扳住床前的护栏,摇了几下,找到了接口,招呼上Rita,两人稍稍使劲,便将两边的护栏都拆了下来,算作临时的武器。hiko挥了挥,眉毛蹙了起来: “轻了些。” “hiko大人,还是请注意安全,您的伤势并未痊愈……” “知道了知道了。”hiko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对付那群死士只要一半的实力就行了。” Rita摇了摇头,她知道这是hiko的自信,也同样是hiko的逞强。 她们不像以往一样,有着完善的方案,有着武器支援,可以说是整个第五队创立以来条件最艰苦的一仗。 但是Rita没有任何不安,似乎只要跟在hiko的身旁,她就能得到无比的动力。 为她准备好一切进攻的有利条件,替她斩开所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威胁。 眨眼间,似乎看到了某个曾经,漏水的天花板,发霉的床铺,肮脏蠕动的男人,已经没有知觉的四肢。 就在那个时候,踹开这黑暗的就是那道烈红如阳的身影。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是这道烈阳的所有物了。 她可以毫不眨眼地将一切奉献给她。就像是阳光下的影子,承载着这道太阳骄傲飞行的轨迹。 Rita拿起hiko丢在床上的病号服,系在她绷带间白洁的身体上,围住了那一块还没有痊愈的伤口上。 手指触碰间,还能感觉到刚刚结痂的凹凸痕迹,不由得颤了颤。 ——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她已经失去了生育后代的能力了。 那个庸医的话突然在回忆中昂起,刺得Rita心惊肉跳,但她迅速将这不愉快甩出了脑海,定睛看着面前的hiko—— 高挑,还有让其她女性都会自叹不如的身材;但是全身上下没有女性一丝一毫的柔弱,挺拔地好像一柄出鞘的利刀。 “喂,Rita,别愣着,系好了吗?” Rita这才回过神,忙将这件病号服打上结,防止伤口在运动中过分绽裂。面对着死士的攻击,衣服的防御力可以直接无视,用来作为固定伤口,维持状态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hiko大人只需要这样就好了,生育还有病弱,这些都不应该出现在大人身上。 这样的大人才是完美的!女人身上的懦弱不要来污染大人! 身着白裙的少女如此坚信着,站在了hiko身旁,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hiko大人,出征准备已经妥当了。” “呵~” 那是让Rita迷醉的笑容,那是让Rita痴狂的自信与骄狂。 hiko一脚踹开了门,朝着一只拖着镰刀的死士当头一棍! 铛! 这,才是属于hiko进攻的号角。 走廊里还是有着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但更是多了一抹血腥味。 尸体,血,在苍白的医院里显得那么的无力。 噌啷啷—— 这是死士的镰刀,这是收割生命的死亡。 坡脚的老人推着一个年轻人,拼命地把他往门外推。 “爸!爸你干啥!走啊!” “莫管老子!你快滚!滚啊!” 镰刀已经来了。 血衣,金瞳,纤长的双腿,白色的短发。 与人类少女如此形似的死士举镰刀它。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机械的杀戮,盯着老人蓝白色病号服下孱弱的身体。 生离?死别? 呛!—— 在这一刻,飞掷的栏杆横扫在这只死士的脸上,将这头死士僵硬的身体猛地甩开! “没事了!” 伴随着这一声的,是火焰般的长发,美丽而又英气的女子像是战神般降临。在她手中,在那根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简陋的床栏下,那头掠夺了无数人生命的死士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青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个上身缠满绷带,腰间系着病号服,如果是平常的女子,这样的服装甚至得用“暴露”来形容。 但这样的字眼却根本不敢放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反倒像是旧时演义中的那些负伤上阵的将领,那样的身姿甚至只有“神武”这样的词语才可以形容。 那是连男子都难以齐肩的武勇! 老人的反应反倒比他年轻的儿子更快,坡着脚,扶着墙,向着hiko躬身致谢: “这位姑娘,多谢——” “别废话,你们还有见到其他的幸存者吗?” 依旧是hiko的风格,干脆利落。 老人却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下意识地踢出了军礼: “报告!未搜索到幸存者!” hiko点了点头:“您以前是军人?” “是!曾参加过第五次世界大战!并带头登上南潮环礁岛!” “好,但是现在不是你夸自己军功的时候,这些死士不是你们能对付的,明白吗?我在医院的其她同伴会将你们带出医院,城卫军已经在五公里外驻扎,并且已经派进了搜救部队,我要你们和她们一起前往,和城卫军会合,不要添乱,明白吗?” “是的!长官!” 面对着hiko的命令,这个退伍的坡脚老兵比他的儿子更精神,也许是觉得有些丢人,还给了他脑后勺一记巴掌。 老人看到了另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走到了hiko身边,她的手中还提着一只死士,然后将它像死狗一样扔在一边,不由得感慨时代的变化。 曾经,他也是战场上的一员,可惜,退伍了,而且在崩坏的战场上,对于崩坏能适应性更高的女性比男性更具有成为士兵的潜力。 hiko拨了电话,毕竟现在所剩的交流手段只有这种,不过幸运的是,战斗没有使手机损害。老人竖着耳朵,警戒着周围,不一会,就听见了脚步声,他先紧张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了,这是人类的脚步。 果然,一个独眼的少女,她的身后也是个少女,不过相当小巧。 “cecilia?这是——” hiko皱了皱眉,不是因为cecilia或者terisa出现了什么意外,而是在她们的保护下,还有一对幸存者。 矮胖的中年人,和他怀里抱着的yòu nǚ。 Ret,还有他的女儿arl。 “又见面了,hiko,能麻烦你护送吗?” 先回答她的反而是Ret。 “请恕我拒绝,我需要战斗,也许还有人困在这里,而且,护送你们的话,cecilia和terisa足以。” “这样吗——”Ret搓了搓眉毛,却没有露出什么不满,只是稍稍躬身,hiko看不出其中有任何做作: “少校,拜托你,在城卫军到达之前,拯救更多的人。” “呵。” 不愧是santiago家族的人。 hiko这么想着,点了点头: “我们在此,为了人类的文明和未来奋斗。” 这是她参军时宣的誓词。 “那,拜托你了!” 矮胖的身体再一次鞠躬,更加恭敬,更加尊重。 虽然他在“ht10086”事件上很激进,但是,他也确确实实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他也是同样的斗士,“科学”上的斗士。 第五十五章 老父亲之间的情感交流 老兵今年82岁了。 实际上,这样的年龄对于120岁才算寿终正寝的文明价值观来说,老兵还不足以用“老”这个字眼来描述。 但是老兵现在的样貌却比那些躺在疗养舱中的“殭尸”更加可悲。他的背佝偻着,左腿因为细菌战的后遗症臃肿化脓。 可即使这样,老兵心中的热血与斗志,从未消逝。 老兵推着他的儿子,牢牢地跟在那两个开路少女的身后,他牢记着那个红发女将的嘱咐,就如同60年前忠实地执行上级命令那样。 “爸,爸!你快到我前面去!队尾太危险了!爸!我已经长大了,可以……” “别嚷嚷!安静点!我是你爸!” 老兵一记抽在自家傻儿子的脑袋上,妈的,老子当年潜伏的时候你连蛋都不是。 “老先生说的对,我们还不知道周围死士的情况,交流还请小声一点。” 听到独眼少女的赞同,老兵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这愣小子似乎也知道了不对,捂住了嘴。 “不用这样的。”少女似乎被这愣子的反应逗笑了,掩了掩嘴,但声音却依旧轻微,“现在周围暂时没有死士,各位交流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要太大声,毕竟死士还是保有人类的听觉的。” 但老兵知道,这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太紧张。 他曾经也参与过不少人质救援行动,在护送时确认周围安全,会让被救出的人员稍稍交流一下,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精神压力。 当然,一切都建立在“周围安全”这一基础之上。 老兵不了解死士,他只知道它们是杀戮的机器,对于少女的推断,他依旧很小心。 他们悄然行走在钢筋水泥之间。 老兵记得自己早上来医院时这儿的拥挤和吵闹,摊贩,乞丐还有呼啸的救护车,但现在这些都消失了,只剩下死静,猩红,还有尸体。 他跟着少女们的步伐,不过却始终盯着身后,年迈的耳朵可还没有聋。 “他是你儿子?” 老兵转过头,是那个矮胖的中年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老兵对于这种人并没有多少好感,只是点了点头,稍稍抬头,却看到那人怀里抱着的小女孩。 天,那双眼睛真漂亮,是怎样的宝石才可以媲美的光华? 被那样映着纯真的眼睛盯着,老兵觉得自己的心也软化了。 “你女儿?” 老兵觉得嗓子眼有些痒,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逗逗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忽然想起来现在可不是做这事的时候,便收了起来。 “是的,arl,很可爱对吧?” 斯文人笑了起来似乎每个女儿的父亲都十分愿意秀一秀自家女儿的长相,在他们心目中,没有什么比自己怀中的小生命还要瑰丽了。 “多大了?看上去才五岁。” “对,今年五岁了。” 斯文人笑嘻嘻地搂着孩子,即使周围是静无人迹的鬼蜮。 “保护好她,谁知道那些死士会从哪跳出来。” 老兵哼了一声,转过了身,一瘸一拐地加快了速度。 “当然,这是我女儿。”斯文人跟了上来,扬了扬下巴,指着前面那个有些风声鹤唳的年轻人。 “你儿子?” “对。”老兵摆了摆手,“没什么出息的,瞧那怂样,放在战场上得让上级打一顿。” 老兵加快了脚步,他并不习惯和陌生人攀谈,特别是这种斯文人。 不过斯文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依旧喋喋不休,压着声音,好像苍蝇。 “别这么说,毕竟是儿子,一样是肉。” “切。”老爹嗤了一声,很想回一句:你懂个屁。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还有个小姑娘,这副兵油子的样子还是藏藏比较好。 “内人怎么样?” 斯文人这一句,让老兵心一僵。 愤怒,苦闷,还有悲哀,这些都因为斯文人一句话钓了出来,但老兵没有发作,只是勾着背,默默向前走着。 他老了,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发火了,就算发了火,也没有那个温柔的影子伴着他了。 “呀!” 老兵听见了身后稚嫩的童音。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小姑娘的声音。那姑娘乖得很,一直都没有吵闹,怎么现在嚷了起来。 “爸爸,妈妈掉下去了。” 小姑娘的话让老兵痛了一下,抽疼,就像剜肉的刀子。 他蹒跚着回头,看到了小姑娘从斯文人怀里挣出小手,想要够地上一只缝缝补补,有些破的小熊。 斯文人忙点着头,弯下腰,将小熊捡了起来,放回了闺女怀里。 “爸爸,妈妈脏了。” 斯文人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 “那我们回去以后给妈妈洗个澡好不好?” “爸爸,妈妈背上有个口子……” 斯文人搓了搓小姑娘皱起的眉毛,想要捋平那幼小的愁虑一般。 “那我们回去把妈妈缝好,好吗?” “好。”小姑娘很听话,把小熊捂在怀里,蹭了蹭。 老兵掩着眼睛,好一会,才隙开手,吸了吸鼻子。 “保好自家的娃。” 老兵只是丢下了这一句,转头就走,有些急躁。 斯文人笑着,点点头: “自家就剩孩子了。” 他低下头,轻吻女孩细嫩的额头。 “爸爸,胡子痒~” 小姑娘似乎没有明白现在紧张的处境,推了推那张长满胡茬的脸。 “Ret博士,请跟上。” cecilia的声音传过来,Ret抬起头,抱紧了孩子,跟了上去。 “您似乎并不紧张。” “小姐,我是个研究者,我在实验过程中也遇到过许多性命攸关的时刻,甚至手指偏了1毫米就会导致整个实验室的人死亡,这样的处境并不会让我太慌张。” Ret表现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嘘——” cecilia忽然抬起手指,看到她的样子,老兵第一个反应过来,将他的儿子拉到了墙根,藏在佝偻的身后,死死捂着他的嘴。 tersia挡在他们面前,而cecilia则是将Ret一家带到了一间衣店里,藏在橱窗下,Ret也一样捂住了arl的嘴。 喀、喀、喀。 好像高跟鞋的声音,一个血红的高挑身影出现在街上,它提着双刀,一路留下血渍。 cecilia下意识地伸向背后,却发现骑士qiāng不在身边。 看着那头浸这血红的白发,cecilia就敲定了这只死士的身份——隐流上忍! 这,也让她心凉了半截。 没有武器,没有装备,没有支援,还带着护送人员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保证每个人都活下来! 怎么办? 大脑拼命地运转着,吸引注意力?调虎离山?还是偷袭? 可一结合这种死士奇诡的移动速度和反应能力,除非有狙击手在五百米开外精准狙击,否则手无寸铁根本不可能有办法! 它近了,更近了,cecilia能听见那含混着杀戮yù wàng的低吟,就在头顶! 一扇窗的距离! 她只能悄悄握紧倒在一边的衣架,祈祷着那头死士不要转头。 正这么想着,却看到头顶多出了一双眼睛。 那个死士低着头,从窗户的破口里伸进来,那双金色冰冷的眼睛盯在自己脸上,微张的嘴里淌着血,落在cecilia的脸上—— 死?—— 呼! 就好像风来了,cecilia看到了一道电光,那是独属于狙击炮——“archer”的子弹轨迹,洞穿了这只死士的脖颈,没有任何反抗地收割了这头死士的生命。 “呼——呼——” 这个时候,心脏才好像刚刚醒来,剧烈的搏动着,她抬起眼,似乎能看到高楼上一双黝黑的眼睛,她努力冲着那双眼睛笑了笑。 她知道那是谁,只有一个人可以如此娴熟地操作着那门狙击炮。 一个纤细的身影跳下,飞着灰亮的长发。 hua。 cecilia长长舒了口气。 援军到了。 第五十六章 好孩子就应该不吵不闹呢是这样吧 叮! 弹壳抛出,带着电磁烧过的温度。 即墨盯着瞄准镜,监视着周围的一切,为hua提供最优先的情报提供。 十二点方向,大约70米,三只守卫死士,绕行。 六点方向,一只守卫死士,哧,目标已清除,可以继续前进。 与城卫军还有1500米,往七点方向。 趴在高楼之上,方圆2000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电磁子弹能够在半秒内精确击杀所有可能的威胁。 但也只能保持着2000米的极限距离,巨量的摩擦热能会将子弹磨损到极致,即使是再怎么优秀的合金也无法维持住固态。 似乎有些远了。 即墨这么想着,站了起来,先猫着腰看了眼四周,没有异常,才站起身来,扔出钩锁,荡到了对面的楼顶,监控还在忠诚履行着它的职责,转过脑袋拍下来那在大楼间飞荡的身影。 一只游侠死士端着弓巡逻在楼顶,独眼里捕捉到了那个在巷路间躲藏前进的小团队,它张开弓,崩坏能凝聚的箭矢停在弓弦上,直指着那领头的灰色身影。 呼—— 风? 在这头死士还在专注目标之时,即墨松开了荡锁,正砸在它身上,撞倒在地的瞬间扳住了它的脖子,卡住了它的声带;这只死士的手想要拉开即墨的臂,另一只手在地面刮擦着,想要够回落在一边的弓,即墨没有给它这个机会,将落在一边的崩坏能箭矢捡起来,一转,刺进了它的脖颈,破开了它的脑颅,这个死士含糊地哼了一声,便化成了崩坏能碎片。 这一套动作,静得几乎无声。 条件反射地环顾四周,大楼的顶端再没有了其它的死士,即墨才稍稍放了心,继续架起了qiāng,为她们开道。 他早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弑杀死士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得像现在这样冷血而高效。 现在的他,就好比对于死士来说的“死士”。 hua领着头,潜藏在大楼间的阴影下,听着耳机里即墨的指向,毫不迟疑地前进。 “hua,你有带武器吗?” cecilia的问题却只换来了失望的回答: “很遗憾,cecilia姐,在我们向城卫军提出放行要求时就被拒绝了,而且武器也不得携带自用武器,即使我们报出了小队番号也被阻挠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上级的要求,才准许我们携带他们配给的武器。”hua挥了挥端在手中的步qiāng:“阿墨倒是借到了狙击炮‘archer’,但也是被限制了子弹的,我们只拿到这些,两把qiāng,还有155发子弹。” terisa踢了一脚墙,好像在发泄心中的不忿,但是cecilia却更是多了一份疑惑: 为什么城卫军会选择这样严苛的做法?即使是再怎么严厉的军火管制,特殊部队的需求也不应当被重重阻挠。 “hua!” 急切的声音让hua一惊,忙按住了耳机:“怎么了?!阿墨?” “不!援军到了!安全了!” hua呆了呆,总算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即墨,他再一次用狙击炮扫视了周围,除了靠近的搜救队,再没有其它任何的人形。 看来,这一次被崩坏能感染的人类并不多,恐怕没有过百。 但是,就这样数量的死士,Prothe为什么会检测到如此巨量的崩坏能呢? 天阴了下来,风打在脸上,让即墨眯起了眼睛。 会合,归途,几乎不需要什么多说,重新接收了Ret父女,严密保护,而将老兵交给了第五队带回。 hiko和Rita也和城卫军会合了,只是暂时还没回到防线内,不过就目前的情报,似乎死士全都剿灭了,完全没有Prothe预估的那夸张的数量。 而cecilia则是暂时代替hiko同城卫军完成了救援下来的人员交接,没有太多的交流,更没有什么疑问,简单极致的命令交接。 第五队和其他的军队都没有太深的交情,恐惧永远是提到她们时第一个关联词。 即使是行走在人类之间,每个士兵都会不自觉地和第五队拉开距离。他们远离她们,他们恐惧她们。 即墨也藏在恐惧之中,或者说他的存在给第五队添上了一层更浓郁的恐怖色彩。 “哎,小伙子。” 他听见了这样一个老迈的声音,低下头,看到了一个佝偻着的老人,他坡了腿,却还是能稳稳地跟着部队。 “那几qiāng,是你开的吧?” 老兵问了起来,这也是即墨第一次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搭话。 “是,是的。” 他有些慌。 “打得好!” 老兵竖着大拇指,夸赞溢出来:“你要是以前在我们连,那一定是拿表彰的侦察兵!” “噗~” hua笑了起来,看着即墨,扬了扬嘴角,马尾轻轻地晃了晃。 老兵并没有因为hua的偷笑而尴尬,只是有些不屑地瞥了眼畏畏缩缩的年轻人,哼了一声:“你比我儿子硬气多了!瞧他那出息。” 即墨摇了摇头,看上去,这老人倒是有趣,便忍不住攀谈了起来: “大爷以前是兵?” “是,我那时……” 或许是回到了防线内,第五队逐渐泛出了笑,这都是因为一个最纯粹的老人。 ………………………… Ret将自己的女儿放到了被城卫军重重戍守的屋内,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心才稍稍稳了些。刚才的一路,他还是很慌的,生怕女儿出现了什么闪失,直到现在,压在心口的不安才得以消弭。Ret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爸爸稍微有些事情,等等再来,好吗?” arl乖乖摆弄着小熊,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似乎根本没听见。 但Ret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常,亲了亲自家女儿的额头: “马上回来哦。” 临出门,还不忘和站岗的城卫军嘱咐: “多和她说说话,她怕孤独。” 这个城卫军还是个年轻人,没当过父亲,虽然应了Ret的嘱咐,但对于怎么逗小孩却没有半点经验。 他尝试过搭话,也试过做鬼脸,却被小姑娘华丽滴无视了,似乎他的丑态都没有那只被缝满补丁,有些破旧的小熊重要。 城卫军有些无力,这个孩子很乖,甚至有些孤僻,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害怕孤独呢? “姐姐!”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这孩子跳了起来,举着小熊,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城卫军觉得自己的伎俩起了作用,不过称呼有些不对呀,他可不是女子。 便想摸摸这孩子的脑袋:“我是哥哥,不是姐姐哦。” arl却扭开了脑袋,那双眼睛还是闪着光: “姐姐,怎么样妈妈才能回来呢?” 这个时候,城卫军产生了违和感,他并没有说到任何关于“妈妈”的词汇啊? 突然,胸口一痛,视线模糊了起来,他看到了鲜红溅在了女孩白净的脸上,还有那越来越亮,越加兴奋的眼睛。 死士从空中浮现,飘在这个已经被掏出心脏的年轻人身后,金色的丝线将这具身体拖到了角落里。它飘上前,抱起这个孩子,那双金色的眼睛盯在孩子身上,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蜂鸣,细微作响。 “这样——这样就能让妈妈回来了吗?!” arl激动地手舞足蹈,亲吻着这个死士苍白冰冷的脸颊,她的身上竟然出现了点点荧光。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即墨!即墨听到了吗?!” 这个时候,i的声音尖叫般响在频道里: “检测到了极高的崩坏能反应!足有1000hw!就在防线内!” 地面,震颤了。 有什么,苏醒了。 第五十七章 理— —分隔与救援 “这就是全部的内容了?地震,然后防线指挥所就变成了崩坏中心?” hiko敲着桌子,听着每一份见闻报告,即使尚未痊愈的伤也无法让她的气质弱化半毫。 她没有理由不生气,从医院赶回来,顺道杀了十数只死士,却被告知防线指挥所失陷了? 她真想把这个临时指挥的军官给铐起来,虽然她清楚,这一系列情况的发生都太过于出乎意料,但这不是城卫军丢掉将近50公顷的理由。 是的,50公顷,还有三分之二是作为居民住宅区使用的土地! 光是居民,就有5万处于崩坏能影响地区,更讽刺的是,事先驱散的“危险区”反而除了那一点点死士,连半分崩坏能都没有。 就好像——所有人都被耍了一样。 hiko非常不爽这样的感觉,以至于简陋的临时营地都无法遮掩住她全身上下的戾气。 而且,还有更关键的问题—— 她的队员,第五队,除了Rita,全部都被困在了那片崩坏能四溢的封锁区! 她怎么能不急! 参差的脚步响来,这个时候,hiko也停下了训斥,只是还凝着不善的目光盯在那可怜的军官的身上。掀开帐篷,这一次紧急会议的正主总算全部到场了。 有很多面孔即墨都见过,那也是参与到曾经“刺杀”圣殿骑士级崩坏兽的特殊小组,还有Ryuba,但最中央却是那绀紫色的身影。 居然是i。 风急火燎,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包括那个临时指挥的城卫军军官,因为现在面临的可能是“逐火之蛾”建立安全区以来最大的危机。 不一会,整个帐篷内就显得有些挤了,但没有人离开,这次会议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作战计划。 “不说废话了,这一次行动,上级安排我担任行动总指挥。”Ryuba的声音和以往一样低沉,给气氛更添了一分压抑。 他点开了投影,一张好似病原体般苍红的斑驳触目惊心。 “受灾区直接覆盖了50公顷,间接影响面积暂时无法估计,我们最大限度地下达了驱散通知,民众反应极其强烈,因为我们相当于撤空了三十分之一的地区,上级要求尽快解决这次崩坏问题,即使这次检测到的崩坏能量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切换了投影,“这是最新的录像,拍摄人员已经全部牺牲或者被崩坏能感染。” 雪白的崩坏兽将人的尸体堆叠在一起,在鲜血之中,一只只死士破开尸体爬出来,随即,摄像之人发出了惨叫,镜头被血覆盖,震颤,关闭。 短短几秒,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只是wài wéi区,到目前为止,城卫军还没有人能成功进入超过千米。” 再一次,Ryuba抛出了这样让人失望的事实。 hiko不自觉地攥起了置在桌上的拳。 “Ryuba,有办法取得灾区内的信号吗?我的队友有四名还在里面!” “稍安勿躁,hiko队长,高浓度的崩坏能歪曲了所有的电磁信号,我们很难通过手机这种民用设备和她们取得联系,而且,这儿也有一个和你一样关心着灾区内情况的人。” 顺着目光看过去,hiko惊讶地发现了“熟人”,不,他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Ret。 原本那斯文做作的优雅全部被粉碎了,只剩下一个蜷缩着的身影。他藏在人群之中,抱着双臂,原本有些秃头却还算健康的鬓发变得灰白,他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空气似乎都能将他压倒。 “在Ret博士被带来询问的时候,他的女儿arl被留在了原处,也就是——”Ryuba抬起手,指在崩坏能中心最为猩红的点: “崩坏能的最中心。” hiko看着这个几乎崩溃的男人,干住了嗓子,好一会,才想起了她的问题: “——那么,还有其它办法了解情况吗?有线的监控?量子通信?” Ret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抬起了头,颤着嘴。 “这——” Ryuba不知道,他不清楚有没有人携带了量子设备,也不清楚有线传输的监控是否还有工作的老古董。 就在这僵局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它: “有的!有一个量子信号设备!”i敲拳,“即墨的抑制锁!” “只要通过信号控制信号灯,打出电码,就能够翻译出来!将我们的消息传过去!” “i博士,你是怎么确定ht10086的抑制锁还在正常工作的?” i沉吟了一下,将手机摸了出来,操作了几下,显示出了一张实时的健康监测表。 这是最直观的数据,看到这,hiko的心放下了一半。 她了解她的队友们,在这种危机下,她们都会抱团在一起,根据心跳来看,暂时还没有遇到紧急情况。 “那i博士能立刻传送消息吗?!” i点了点头: “但我先得打个电话。” ………………………… 即墨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地看着倒下的两具尸体,而hua却掩着嘴,眼睛瞪大,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先前还在谈笑风生的老兵倒在血泊之中,在他的支撑下,年轻人尸体也同样横在那里,同样的伤口贯穿了他们的胸口,凶手则已经化成了崩坏能的碎片。 一头忠忍武死士,普通人不可能捕捉到它的速度,很轻易地被收走了性命。 闭上眼,还能记得老人的耿直和青年的担心受怕,但他们却已经被定格在了最后不瞑目的时刻。 可是却很奇怪,即墨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一种感情宣泄,但他不知道自己少了什么。 “即墨,hua。”cecilia走了过来,terisa则继续警戒着周围。当cecilia看到老兵的尸体是,顿住了脚步,莫名的,即墨觉得她眼中,hua眼中所蕴含的就是自己缺失的。 “清点一下吧。” “报告,127发子弹,一柄“archer”,一柄“hander”。” “唉……” 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钢筋和terisa手里攥着的剔骨刀,她认为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艰难情况。 该怎么—— 嗯? 即墨注意到了cecilia的视线,摸了摸脖子,那还挂着的冰冷抑制锁。他看不到,也不清楚cecilia在看什么。 “cecilia” cecilia抬手按住了即墨的嘴,仔仔细细地盯着那抑制锁忽明忽暗的灯: “这是” cecilia的眼睛闪出了光,名为“希望”的光: “电码?!” 第五十八章 理——孕育 喀,喀,喀。 即墨听着脖子上细微的咔哒声,cecilia的脸近在眼前。 “hua,接着的密码呢?” hua捏着纸,上面记着cecilia刚才记下的全部信号: “左左右上下里外。” 听上去很鬼畜,但这确实是这抑制锁的密码。 而且也不是即墨曾经认知中的字母或者数字。那是一块可以上下左右里外拨动的小摇杆,连接着量子通讯,通过不同的动态方式传递量子信号,得到反馈后进行开锁。 “啊啊,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密码了,还好不长,听说最鬼畜的能拨上半小时。” 这么说着,即墨听见了抑制锁的一声滴鸣,在他的体内就像是开闸的轰响,还有崩坏能终于可以自由流淌的欢呼。 不,应该说是“闸门”抬高了些许,但是绝不是泄洪般的粗放。 可仅仅只是这样,即墨也依然感受到了畅意。 “i只给了三层的密码,是30的抑制强度,感觉怎么样?” “很好!” 即墨觉得现在自己就能和骑士级的崩坏兽单挑!就连声音也昂了起来。 “好,那么说一下i的信息吧。” 拿过了纸,cecilia辨认着接下来的密码,看了一阵,闭了闭眼睛,思索了一下: “因为崩坏能的影响,城卫军还不能立刻进入,而特殊部队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出发,在这期间,我们需要找到武器,并且确认原来防线指挥所的情况,在前往南部商贸大楼和特殊部队会合。所有人必须得集中,尤其是即墨。” “啊?” 即墨还有些沉醉在被解封了70的“力量”中,似乎还打算再好好感受用理智操控它的感觉,可惜,这样的沉迷被cecilia唤醒了。 “你的抑制锁是i她们能够确认我们位置的唯一信号源,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和不掉队,这次绝不像以往一样可以分布很远,我们能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就只有你那抑制锁的定位信号,明白吗?” 换个词,就是生死攸关。 “了解。” 在这个被崩坏能浸染的都市,位置信号可能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就出发吧,阿墨,‘archer’还需要用吗?” 即墨摇了摇头,并且很自然地把它递给了cecilia,她们现在能用的武器就只有两挺qiāng,还有少量的子弹,必须得有最合理的分配。 “好,terisa,跟紧我,出发!” 不过在离开之前,即墨将僵死的老兵放了下来,和他的孩子平放在了一起。 “等我回来,老爷子。”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还行了个军礼。 ………………………… “好了,hiko,别看了。” Ryuba关上了反复播放的录像,hiko已经在那倒人胃口的录像前坐了整整半个小时。 “Ryuba,我真的不能参与到这次行动中吗?” hiko的嗓子有些哑,为了这件事,她坐了多久,就和Ryuba吵了多久。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不会批准的。”Ryuba披上抵抗装置,最后检查了一次所有的武器,依旧拒绝了她: “你被死士偷袭的那一刀已经让你感染了少量的崩坏能,那样高的崩坏能浓度,我不可能让你进去,谁也不能保证像我们这样戴好抗崩坏装置的人能不能抗住,更不用说现在的你了。” hiko听懂了,现在的自己贸然加入整个作战只会从未累赘,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狼狈。 可是—— “我不放心她们啊……” 好像shēn yín,好像在求饶。 Ryuba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紧张的,焦急的hiko。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我会把她们带回来的, “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的。” “把你这副样子收起来吧,这不是hiko应该有的样子。” 收起手,Ryuba离开了帐篷,外面站着的是那个换回丧服的Rita。Rita轻轻向着他鞠躬: “谢谢您能阻止hiko大人。” “不必,我是指挥者,要避免所有不必要的牺牲和不应该有的拖累。” 听起来有些无情,但Ryuba依旧让开了门: “你去陪陪她吧。” “不了,hiko大人应该更需要安静吧。” “那就去保护她吧,她现在需要同伴。” Ryuba留下了Rita,大步向着前线踏去,没有回头。 白发的青年跟上来,持着qiāng,年轻和中年的背影行在一道。 “老师,现在出发吗?” “对,干掉目标,把人都接回来。” Ryuba扣上头盔,忽然问道: “我又跟你说过你多了个师妹吗?” “啊,听说了,第五队的hua,您教她拳法,教我qiāng斗术。” “对,她是个武术天才,今天就也算是一次考核吧,让我看看你们实力如何了。” “是!” ………………………… “接着。” 守卫的死士和崩坏兽都被即墨轻松灭杀,在“帷幕”下发生的一切对于第五队的人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但就是在这“短短”瞬间,足可以淹没一只50人正规军的死士群就这样被抹成了崩坏能碎片。 打开了武器库,一件件武器被拿了出来,即墨当即便取下了一柄制式长qiāng扔给了cecilia。 “只有在看到的时候才觉得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这就是——i博士说的‘时空断裂’?” cecilia接住了这柄长qiāng,挥了挥,虽然有些不顺手,但也能将就。 “应该是吧,对于我来说只是‘它们’的速度变慢了而已。” 其实,就连即墨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技能居然会被i博士起这样一个名字,当看到这个名字时,即墨总有着耳边听见“叮”一声,然后发动闪避技能的错觉。 据i的研究,应该是通过崩坏能影响了“时空”,虽然即墨更愿意相信是崩坏能加速了他的运动速度,不过他的思路并没有被i苟同,i是一个坚定的“时间”支持者,她相信“时间”也同样是宇宙的基本概念之一,就像“质量”,“能量”一样。 绑上战术反曲刀,披上防护服,而另外三个人则去磁消室,将身上沾染的崩坏能简单磁化洗去,她们不是即墨,崩坏能会使得她们存在“死士化”甚至“崩坏兽化”的危险。 时间很短,每个人都异常抓紧时间,短短二十分钟,便已经全副武装。 “有一点很奇怪。” cecilia忽然的话引起了注意,三道视线都转在了她身上,不过整理的手依然不停: “根据i的消息和外面死士的数量,光是这儿的崩坏能就足以让人类转变为死士,但我们刚才在检测崩坏能时发现浓度远低于感染值,相当‘干净’。而且在来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不适,可一旦接近指挥所方圆2公里内,就有着剧烈的恶心感。很奇怪。就像是崩坏能全部聚在了中心区一样。” “难道是崩坏能因为空气流动之类的影响吗?” hua有些天真的问题被cecilia否定了。即墨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崩坏能的聚拢,是为了孕育什么呢?就像是——一个母体为了孕育疯狂聚集能量那样?” 这是个过于惊悚的推论,每个人听到了都汗毛倒竖。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即墨回想着一路看到的死士:“一路过来,所有的死士和崩坏兽都是在有序的巡逻着,既不像猎杀人类那一般搜寻,更不是一般状况下的漫无目的。” “就像在——守卫!” cecilia的声音有些颤,她也开始认同了这个想法: “那么——如果的确是这样的话,那么——” 抬起眼,都是四双带着惊恐的眼睛。 究竟是什么,需要如此巨量的崩坏能?! “走吧!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和部队会合!” 敲定方案,一行人更加急促地离开,就像逃窜一般。 而离开时,即墨转过头,望着西方那处在中心区的指挥所,他觉得,在那聚集的中心,藏着他一直以来问题的答案。 他忘了什么? 那里到底——是什么? 第五十九章 理——70% 死士拖着镰刀,蹒跚在街道上。 它晃悠的样子就好像还有着理智,但是接触过死士的战士都明白,那不过就是猎杀前的搜索罢了。 一只,两只……整整十只死士挤在这条街上,静静地等待着猎杀之时。 咚,咚—— 轻微的碰撞声响起,从地面翻滚蹦跳,还有一颗停在了一只死士的脚边。 那只死士稍稍低了低头,它可能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踩在了这颗圆柱形的“石头”上。 “哧——” 烟幕,还有最新的崩坏能抑制纳米虫,它们在第一时间限制住了死士的行动,也在第一时间封住了它们的声带。 Kev看得很清楚,崩坏能检测仪投射出了那些捂着喉咙倒地的死士,他带头冲入了烟雾之中,bǐ shǒu的雪亮似乎能凿破这层遮蔽的烟雾,直至散尽,还是一片死寂,但是十只死士已经化作了无法寻觅的崩坏能碎片。 站起,手势,这一支小组在Kev的带领下聚拢,藏在高楼的暗处。 一名士兵扔出了无人机,操作着它定在高空。 一个作用是用来监视,但还有更重要的用处——作为一个简易的信号站。 “呲呲——这儿是Ryuba,我看到无人机,能听到吗?” “报告,这儿是Kev,信号良好,但是依然无法连接到外界,就像是崩坏能组成了个罩子。”Kev时不时探出头望一望,小队的每个人都将警觉提到了最高。 “据检测和体感观察,我所处的区域崩坏能浓度相当低,几乎不存在感染人类的危险,但是在中心区的指挥所却聚集了巨量崩坏能,很奇怪。” “第三组报告,情况同样,并且还能捕捉到在向中心区聚集的崩坏能,我们打算继续深入。” “好,三,四,五队继续,Kev,你带着二队和我去南部商贸大楼接应cecilia她们。” “明白,但是,我们怎么通知她们?” “简单,现在我们已经能暂时操作电子设备了。” Ryuba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整个寂静的城市响起了音乐声,几乎每个大楼内安置的播音装置都响起了歌声,独属于当红歌星hier那空灵的声音。 “师傅……您也喜欢她的歌啊……” “现在这世道,谁不喜欢hier的歌?” 空灵,温暖,就像晨曦,飘满了整个寂静的空间,死士没有办法理解,在它们看来这歌声和风没有区别,但是对于人来说,这样的歌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希望”。 cecilia抬起了头,她们也同样听到了这独属于希望的歌声,即墨甚至看到了她嘴角扬起的笑意。 “走吧!援军来了!” 这不需要去思考就能敲定,除了援军,还有谁有能力让这块罢工的电子播音重新工作呢? 脚底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向着立在南方的商贸大楼前进。 不过,说是“商贸大厦”,实际上还是一座没有竣工的烂尾楼,还没建好的半座漏在空气中,原本就动工缓慢,现在更像是一栋鬼楼。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死士和崩坏兽的数量比其它地区要少得多。 “嘘!” 但即使如此,也依旧存在崩坏兽。 而且,极不好惹。 “从未见过的类型——” cecilia皱着眉,看着那呆立在广宇下的巨大身影。 看上去好像在休眠,或者是雕塑,但光是第一眼,就知道—— 它是活的。 总高五米,像是一只抽象的猩猩雕塑,巨锤般的双臂被崩坏能悬在空中,看上去就像是“突进级”崩坏兽的构造,却更加诡异,也更加暴虐。 “都小心些,我们——” 呜—— 光暗了下来,等cecilia再一次反应过来时,却发现她被即墨拖着,而原来的位置已经被那巨大的臂锤碾做尘埃! “这——” “速度很快!低头!” 脖子一紧,整个人被即墨压下,又是呼啸的风,不用看都知道,那怪异的臂锤再次飞过了头顶。 cecilia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看到那对怪异臂锤好似无视了地心引力,漂浮在空中,以完全不符合那笨重躯体的速度颠覆着空气。 万幸,那突然的袭击被即墨操作着“时断”安然躲过,没有人受到哪怕一点擦伤。 “分开吧!不然太容易被击中了!”即墨喊着,却第一个向着这头怪异的崩坏兽发动了进攻: “我来打先锋!掩护!” 另一种在即墨心中悸动的,就是战意。 他想知道,以现在自己的“70”,能不能和这只崩坏兽一较高下?! 嗵!!! 震响!连整栋楼似乎都被吓得打颤,可那道数丈的犁痕连即墨的衣角都没吹到。 他确实很激动,但没有热血到蠢。贴脸和未知的敌人正刚?这在他看来和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砰! 子弹,蜂拥撞在这只崩坏兽身上。cecilia的qiāng法相当有准头,她似乎认为那竖直纤长的白杆脑袋就是那只崩坏兽的弱点。 事实却依旧冰冷,那些电磁子弹就好像弹弓打出的泥丸子,在那夸张的臂锤前甚至连火星都没能撞出来。 强悍的防御吗? 低被崩坏能强化到过分的反应神经将那只崩坏兽的进攻方式拉慢了数分,即墨没有选择使用“时断”,即使有了70的开放,但是即墨依旧掐着这样的技能。 如果用RPg游戏来形容的话,那么即墨绝对是属于被套了数个削弱光环的法师,大招又比较耗蓝,只能选择一条“物理”道路。同时,在拉出cecilia她们时,他感觉到维持“时空断裂”的崩坏能比以往的流失要夸张一些。 他在这只崩坏兽硕朋的身躯绕着圈跑,很快,就发现了这只崩坏兽的攻击方式——全部依赖于那对臂锤,圆柱型的身体却没有进行移动,就像是个堡垒。 呼—— 臂锤的突袭拉起风,即墨奔跑的身体再次伏低,他能感觉到发辫被这只臂锤“梳”过,莫名地,他觉得自己“上瘾”了。 “帷幕”,再一次拉开,被i称为“时空断裂”的能力又一次禁锢了这只崩坏兽的行动。 即墨停了下来,看着它,脸上挂起了汗。 果然,还是能用肉眼捕捉到这头崩坏兽“缓慢”的动作。 而体内的崩坏也流失地更加迅速。 是因为这只崩坏兽体内的崩坏能含量比以往所遇见的更高吗? 但是,在这一刻,都一样。 他握紧了拳头,举起,对着那只苍白的躯壳。 ——就让我看看,70能做到怎样的地步吧! 第六十章 理——猎杀 硬。 这是即墨的第一感觉,微麻感攀上了指骨,这是完全不同于一般崩坏兽的坚固。 不过,裂痕依旧绽放在那苍白的甲壳上。 依旧——不成问题。 时间再次回归,但是这个时候,这只崩坏兽夸硕的腹部已经被连上了整整五个拳印,裂痕更是结成了一片,成了粉碎前虚饰的蛛网。 呜—— 跳开,这个崩坏兽的攻击虽然势大力沉,但是太过于死板和单调了。他确实有着与这只崩坏兽一战的激动,但他始终是第五小队的一名战士。 嗡—— 这是独属于激光的尖鸣,径直洞穿了这只崩坏兽布满裂痕的创口,留下了激光烧熔的红洞。在即墨吸引了它全部注意的那一刻,terisa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将激光切割这种一次性的杀伤武器发挥到了极其完美的地位。 这才是团队,这才是人类的“狩猎”。 不出所料,这尊“堡垒”缓缓倾斜,最终倒了下去,将地面的瓷砖砸出了一片斑驳的碎痕。 “呼——” 即墨稍稍喘了口气,对这个大家伙施展“时空断裂”还是相当耗费崩坏能的。 “阿墨!” hua冲了过来,有些急: “怎么样?别逞强!” 即墨却还是摆了摆手,这样的消耗虽然还是大了些,但还是能够很快回复的。 嗯——怎么这一次的恢复—— 抬起头,却看到本来已经倒下的崩坏兽再次抬起,那暴虐的臂锤又一次运起! 怎么可能?!难道刚才就连激光也没有彻底破坏它的崩坏能核心吗?! 即墨忙捞住hua,正当他想再次打开“时空断裂”时,却听见了降索的声音。 白发的青年从天而降,劈手甩第一qiāng就是高压电网,崩坏能本就可以无条件转化为其它能量,但是一瞬间出现的大功它能也可以对崩坏能的运转造成紊乱。 高压电网对于大型崩坏兽来说一向是屡试不爽的武器。 落地,翻滚,Kev反手就将一颗高爆弹扔进了那直通核心的熔洞内,拉起即墨和hua扑到一旁,落地的一刻,那只崩坏兽的下腹,也就是崩坏能核心的位置开出了绚烂的烟花,彻底化作了尘埃。 “啊——”Kev抬起身,甩了甩落在脑袋上的烟尘,看着两人的眼睛中有些不满: “喂,崩坏兽如果没有崩解的话,那说明核心并没有完全损毁,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 算是有些凶险,但终于,她们和援军会合了。 即墨再一次见到了Ryuba和Kev,他原以为hiko也会来,但并没有看到,这一次的指挥也交由到了Ryuba手上。 Ryuba一看就是那种少言的人,和cecilia在一边交换着情报,并给其它的支援组下达命令。 即墨偷偷瞟一眼那个冷淡的男人,他倒确实没有想到Ryuba还是教授hua拳术的老师,而且还将拳术和qiāng斗术分开来教授。 至于为什么会在另一边,他又怎么知道这些的—— “hua,还有这个叫做即墨的小伙子啊,Ryuba老师一直说的,战士的心……” “哇,我说你们真的是脱离了新手期的战士吗?在战斗完毕时一定要补刀啊补刀!难道你们不知道有多少反派倒在了不补刀这样低级的错误上吗?” 按照设定我们应该是正派啊喂! “还有啊还有啊!师妹你也太心急了!怎么能够在没有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和队友会合呢?检查dàn yào才是第一件该干的事情啊!” 对,现在即墨和hua被Kev独自带到了一旁,正坐在那,看着面前的白毛哈士奇口水连天,虽然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是—— “而且而且!即墨!我也要说说你了!你在拉住hua的时候不能光光只注意速度啊!还要考虑到是否顺手,是否能让当事人感到舒适,这才是一个有着绅士风度的balbaba——” ——这家伙好烦啊! 即墨偷偷低头,瞥了一眼,看到hua正坐的双膝有些抖……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脚脖子也有些酸…… 为什么每个时代都有正坐这种折磨人的礼仪啊?! “咳咳,你们,明白了嘛?” 面前的哈士奇摆出了严谨认真的样子,还特意用咳嗽来强调重点,而且更加糟糕的是—— 即墨居然从hua脸上看到了“思考”的痕迹?! “嗯嗯!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完全搞懂了呢!” 即墨几乎是抢着说出来的,开玩笑,再这样下去整个人都要被带歪的好嘛?! 总算盼到了这家伙离开,即墨忙扳住hua,晃了好几下: “hua!hua呀!能听见吗?!” “哎哎?怎么了怎么了?” “hua,是这样的。”即墨神色认真异常,“请把刚才Kev的话忘掉一半,不然你会被病毒感染的!” “哎?!”hua时代样子好像也被吓了一跳:“病毒?是什么?Kev前辈他——” “不——”即墨按着hua的肩膀,一脸“对不起,可以宣判死刑”的庄严:“那是被称为‘笨蛋’的病毒啊。” “呃——”hua的眉毛耸了下来: “阿墨,你这是人身攻击吧?” “那可是Prothe亲自鉴定的,含有四分之一哈士奇组成的奇葩人类啊。容不得我不信啊!” hua抽着嘴角,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似乎更适合“笨蛋”这个词。 咚—— 地面在震动,不,是整栋楼都在颤抖。 原本还处在“笨蛋”形态的即墨抬起了头,神色充斥着疑惑,但更多的——是惊恐。 “发生什么了?” hua稳住身,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有些慌乱。 可更让她手足无措的,是即墨的声音: “醒来了。” Ryuba和cecilia在第一时间跑到了窗前,瞭望着,因为通讯中那还带着不可置信的嚎叫: “指挥!看中心区!那是什么玩意儿?!” 当看到那一幕时,连Ryuba也感到了荒诞。 是的,荒诞,无法理解。 中心区的指挥所被烟尘掩盖,大概是因为倒塌的原因。 更加巨型的“东西”出现在那里,行走着。 可这东西太过于“荒诞”了。 将近15米,如果是可怖的崩坏兽,那还是很符合这样恐怖的体型。 可挑战三观的问题就是—— “玩具……熊?” Ryuba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怀疑自己疯了,但现实却依旧这么疯狂: 那确实是一只缝缝补补,长达15米的玩具熊。在那看似软萌的身体后,毛茸茸的手上拖着一只—— “棒棒糖?” cecilia很熟悉这东西,她经常给terisa买来做零嘴。 可这看似就有10米的棒棒糖也太过于挑战她的认知了。 似乎现实真的只是一场荒诞的恶作剧,在崩坏区的所有士兵眼里,这只玩具熊拉过棒棒糖,横扫,便是一片废墟和铺天的烟尘。 wuuuuuuuuu—— 掀起的狂风吹下了Ryuba的兜帽,他这才从呆滞中清醒了过来,跳了起来,扯下通讯对着嘶吼: “全部备战!呼叫空袭!” 在那横行霸道的玩具熊上,漂浮的死士抬起了手。 肉眼可见的崩坏能屏障下,一根根冰蓝或者橙红的方柱竖起,在它们的座下,金色的丝线就像巨型蛛网一样,笼罩了整个灾区,将这片人类曾经的居所化作了猎杀的牧场。 第六十一章 理——端倪 想起来了。 当即墨看到那只巨熊时,记忆响起了破碎声,有被掩藏的更加深刻的东西溢了出来,盖住了他所有的感知,渗透在他认知的角角落落。 他想起了整个“崩坏”最恐怖的中心,也想起了终结一个文明的噩梦。 这个记忆也相当简单,只有两个字,但光是这两个字,就被血与泪浸满—— “律者”。 抬起头,那只怪诞的玩具熊正操着棒棒糖横扫着周围的楼房,不论从任何角度,那个毛茸茸的身体都是在以不符合力学的方式行动着,破坏着,颠覆着人类的认知。 可那只熊他认识,他见过,因为一个叫“arl”的小女孩在他面前举起过,将它的每一寸都展示给他看。 那是名为“arl”的小女孩最心爱的宝物,是被称为“妈妈”的精神寄托。而这只怪物身上缝起破口的补丁和记忆中那软萌玩具上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个“怪物”会和那只玩具熊那么像? 还是说,那就是那只玩具熊? 这样的不合理,这样的荒谬,这样的怪诞成为了打开这记忆的铁锤—— 只有“律者”有这样的能力,无视规则的能力。 那个——孩子,难道—— 即墨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如何地翻江倒海,他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如此重要的情报,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过去了将近半年,他却一直保持着认知的空白? 头痛!这些记忆又像是泥水,被不知名的力量沾染,破碎,浑浊,脑子里像是被chā jìn了熟铁棍搅拌着,神经的疼痛折磨着他,可也逼迫着他思考: 如果,这只熊是“崩坏”的产物。 那么,在那只熊的核心处,会不会就是—— “即墨!即墨!” cecilia的声音将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快!辅助狙击!不要愣着——” 几乎没有思考,他就紧紧抓住了cecilia的手: “不要过去!!!” 这是,毫无迟疑的,尖叫。 “唉?” cecilia愣住了。 “不要过去!那是极其危险的存在!已经超出了理解的东西!那是——” 律者。 “” 然而在脱口而出之时,却连声音都无法被辨识。 即墨以为自己听错了,却看到cecilia张开嘴,说道: “什么?” 即墨急了,很着急,他想说是律者,是人类难以理解的怪物,是—— “” 有什么,干扰了声音。 他明明说了出来,他明明将这个词语,这两个字眼清晰地吐露了出来。 但是——被阻止了。 被风,被空气,被一切声音的传导物所扭曲,所篡改,将出口的话语扭曲得神鬼不知。 他被吓住了。一种如堕冰窟的感觉。 是什么? 是什么在阻止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看不见又极其恐怖的存在立在自己身边,立在自己看不见的角角落落,用一双金色的眼睛冰冷地凝视着自己,掐着自己行动的每一丝的边际。 直到这一刻,即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不被允许,说出这个词语,这个世界,在被什么东西,拒绝着这样的认知。 “即墨?怎么了?说话啊?你刚刚说——喂?!” 就在cecilia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看到这个少年从窗口翻了出去,直直奔向那头巨熊出现的中心区。 现在,即墨眼里只剩下那个几乎化作了废墟的指挥所。 他感觉得到,那里有什么在呼唤他。 是的,“呼唤”。 就像是刚才抹杀他声音的存在一样,诡异,却让他身不由己。 他要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律者吗? 不论是召唤出这个诡异巨熊的存在,还是扼杀声音的存在,都是律者吗? 既然不让他说,那就让他找出来!挖出来! 现在,他的思维已经被突然多出的记忆搅得乱七糟,将现在的境况,如今的身份认知一同扭曲地一塌糊涂,可以说是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混乱的,就好像是平静的湖面被砸进了一颗陨石。 第五队的人,却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少年惊慌失措地向着中心区奔去。 最后,还是cecilia拿起了通讯,她打算通报,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这么做。 “cecilia!!!” hua跳了起来,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要将那只通讯机给夺下来。但这有些幼稚的举动被cecilia相当轻松地躲开了。 “冷静些,hua。” “不能告诉他们!如果这样的话,即墨就——” cecilia却一把按住了hua无措的身体,现在的她毫不留情,也依旧理智: “你有其它办法吗?hua。” hua瞬间失了言语。 她不知道,即墨这样突然的离开,冲向那中心区,这,本身就已经违反了协议,就像是圈养在笼里的藏獒挣脱了锁链。 cecilia继续通讯: “报告,第五小队即墨,正在独自前往中心区!重复!这是紧急情况!” 而在那只巨大的玩具熊前方,Ryuba带着他的队伍和那荒谬对峙着,公共频道里到处都是嘶嚎: “第三组报告!‘它’正在靠近!电磁炮呢?!胡子你他娘的电磁炮” 轰—— 呲呲—— 烟尘,那只诡异的巨熊玩具抬起了棒棒糖,再次横挥,那颗糖球上沾满了废瓦和……人的残渣。 “第三组失败!四组五组继续周旋!分散站位!空袭还有多久!” “两分钟!” Ryuba闪身躲进楼内,一截断柱隆隆地在地上犁出一道深痕,带着沉响砸进路尽头的高楼,窗户全部落为碎渣,雨淋一地。 “太夸张了吧?!再怎么样这也是‘公主’牌的玩具熊啊!这么庞大暴力也太不符合那家公司的初衷了吧?!” Kev也躲在里面,飞石正好凿进遮掩的那堵墙上,“笃”的一声。 “你怎么认识它!” “以前给i买过!不过她好像不太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 巨兽肆虐的噪音甚至得让两人大声地交流才能让彼此清晰地听见频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cecilia的通讯插入了,带着那几乎会拖垮整个战局的消息。 “什么?!cecilia你再说一遍?!”那小子失控了吗?!” 这是Kev,但不同于他的质问,Ryuba仅仅只是恍神了一瞬,便稳下了心神,他很清楚,他们现在暂时联络不上外界,而即墨是他们在这场战斗中的关键: “cecilia!能联系到他吗?” “正在尝试和呼叫!需要一些时间!” cecilia举着望远镜,看着那在街道上急速前进的身影,几乎很快,他就会超出视野,转过头,hua正拿着通讯,一遍遍呼喊着即墨。 到底怎么了?那孩子刚才说了什么?又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这些疑问在cecilia的脑海中狂轰滥炸,让她的思维第一次产生了混乱感。 那一瞬间,即墨那好像丧失了感情的,空洞的眼睛,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第六十二章 理— — 迷离 奔跑。 耳朵里沙沙作响,似乎有声音,但即墨没有打算去理解,现在的他是混乱的,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挖出那藏在崩坏中心的隐秘。 死士?崩坏兽?它们在少年飞驰而过之时被“黑色”干净利落地分割,肢解。 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拖起了那柄影子般的镰刀,那被他拒绝,被他排斥的力量,现在却依旧浮现在他手中,任凭他驱使着,为他清理着一切的障碍,切割,屠戮。 近了!他现在甚至能“闻到”崩坏的味道。 鱼虾腐烂,草木枯萎,这股味道能让人联想到很多类似的事情,但都有着唯一的共性——“崩坏”。 那是让生物产生“厌恶”的味道,可现在的即墨心中却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激动? 不,就像是……饥饿。 飞掠过的视线中忽然晃过一根橙红的柱影,甚至在即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bào zhà的热量席卷了他,将他整个人抛飞在了空中,又重重砸在了地上—— “唔呃!” 摔砸在地上,尘土和水泥让他有些眩晕,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了沾染的金色丝线,就像是蛛网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束缚着,刺痛,他感觉到这些“蛛丝”嗜血地钻开了他的皮肤,向着肌肉挖掘着,冲着鲜血涌动而入。 他看到了死士,它们头上戴着幼稚搞笑的兽耳,手中原本的镰刀也换成了恶搞一般的棒棒糖状,拖过来,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被引入陷阱的猎物。 那些棒棒糖举起来,红的,绿的,紫的,还散发着甜腻的气息,却怎么也掩盖不了那暴虐的杀气。 “滚!——” 野兽般的嘶嚎,和圆周撕割空气的黑影闪过。包围的死士呆滞了,接着,分崩离析。 “呼——呼——” 金色的蛛丝,橙红的方柱都和死士一样,化作了崩坏能的尘土,消散了个干净。 他喘了口气,却依旧半跪着,一会,他才抬起头,身体透着些许疲倦,因为一瞬间崩坏能的大量蒸发。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名为“理智”的清晰才再一次擦干了他的思维。 即墨才醒了过来。 让他困扰,恶心的混沌感受从颅腔退潮,看向周围,却发现是一片狼藉。 即墨对于自己到达这一地带的过程有着模糊的认识,但也仅仅只是如此,就像是梦游一样,不,梦游可不会连身体都抛弃了大脑的指挥。 闭上眼,那双金色似乎还在冥冥之中注视着他,似乎还想将他带入混沌的深渊。 “哔——哔——” 脖子上的抑制锁依旧轻微运转着,在这片死寂之中清晰无比。 虽然这副项圈很难让人不产生抵触情绪,但是,他没有丧失全部的自我也归功于这个抑制锁。它封锁了30几乎暴走的崩坏能,也让他的自我维持在了岌岌可危的安全线,最后借由一瞬间崩坏能的失衡再次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暴走。 不同于曾经的崩坏能溢出,他的“自我”醒着,却被强行蹂躏为混沌,就好像有一双充满恶意的手,强行用自己突然解封的记忆和当前自我认知全部糅杂在一起。 而做出这一切的,都是来自于一双金色的眼睛。 即墨无比肯定,在他解锁记忆的那一刻,大楼的一角肯定出现了那双金色的眼睛,不论“它”是否能被看见,是否能被认知,“它”一定存在在那里,制止了自己当时所想表达的一切。 即墨也毫不怀疑,那是属于“律者”的眼睛,金色的,瑰丽的十字瞳孔,太具有代表性了。 不过—— 即墨抬起头,看着周围,崩坏能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雾气状形态出现,能够让崩坏能凝聚为液态雾气状,那这个地方的崩坏能浓郁程度已经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范围里。 那么,自己已经进入中心区了吗? 原本有些亏空的崩坏能已经被补齐了,这一刻,“饥饿”感又一次来临,即墨看向手中,有些嫌恶地皱起眉—— 果然,是那柄镰刀。 没有犹豫,他想“扔掉”这柄镰刀,这本来就是他自身的崩坏能凝聚而出的“武器”,那么要让它消散,自然—— 嗯? 即墨看着这柄依旧存在着的镰刀,它就好像是自身崩坏能的系统之一,崩坏能流经他的身体,也同样围转这柄镰刀,就好像他从未用崩坏能塑造过它一般,就好像它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无法消散,无法抹去,“客观”存在。 这…… 即墨想要施展“时空断裂”,却发现时间依旧照样流动着,没有崩坏能的帷幕,没有任何“放慢”的痕迹。 似乎他被从一条分岔口踹了出来,又被飓风关进了另一条他完全不想触碰的岔路。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如何“出来”。 “呲呲——阿墨?——呲——阿墨?能——到吗?” 有另一个声音传入了耳中,那是嗡嗡作响的通讯机,因为过于浓郁的崩坏能,就连量子通讯也被模糊了,但是即墨还是分辨了出来。 “hua?” “总算——你——哪——” 听不太清,可其中的担忧还是毫无阻碍地流露出来。 这个时候,即墨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hua!能听到吗?!我在中心区!这里的崩坏能相当浓郁!请——” 鼓膜一疼,尖鸣中拽下通讯机,发现它正冒着电花,损坏地相当彻底。 老天爷的恶作剧吗?即墨感觉总有股莫名的恶意围绕在周围。 没有支援,没有联络。 不知不觉,情况已经陷入了相当糟糕的状况了。 该怎么办?如何联络外界? 是坐等支援; 还是——再深入看看? 就这样突然,可以被称为“作死”的念头浮起,是那么显眼,那么具有诱惑力。他低下头,看着手中这柄漆黑的镰刀,之前暴虐地仿佛恶狼,但现在却乖顺地仿佛家犬。 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那里有着疑惑的解答。 想知道为什么认知会被封锁吗? 去看看,去了解,去探索。 有武器的,不是吗,自己也很强,不是吗?现在没有奇怪的饥饿感,更没有丧失“自我”的感觉,一切良好,有这个“抑制锁”,还是能够抑制住暴走的崩坏能的,不是吗? 走吧,走吧,走吧。 鬼使神差地,即墨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向这崩坏弥漫的雾浓深处。 在wài wéi区,hua看着手中沙沙作响的通讯机,她又尝试了几次,却发现对方已经故障了。 “怎么样?” “阿墨他好像恢复意识了,他——” “先说他在哪,hua。” “……他,我只听到他说,他进入了中心区……” hua低下头,不知为什么,她有些害怕和现在的cecilia对视。 好一会,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先去支援Ryuba吧。” “哎?那阿墨……” “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进入,不是吗?那样的浓度,即使穿上防护服也有随时被感染的可能。”cecilia又抬手指向那肆虐疯狂的玩具熊:“而且,比起‘未知’,现在那家伙更危险。” hua看着那在空楼间倾泻破坏欲的玩具,她承认,但是却总提着一口气。 “至少i还是能收到即墨的位置的不是吗?否则还不会这样风平浪静。”cecilia拍了拍hua的背:“即墨也很聪明,如果他的确恢复了神智,一定会想办法通知i的。” “现在,我们得去支援Ryuba,空袭还需要引导!” hua已经听见了战机临近的声音,沉地天空都阴了下去。 第六十三章 理——轰炸 “立刻!现在销毁ht10086!” “你冷静点!Ret!也许即墨只是发现了特殊情况呢?他或许——” “放屁!!!” Ret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和“斯文”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所剩下的只有斑白的鬓发和癫狂,他指着那直奔崩坏中心的信号源,拍着桌子,嗵嗵震响: “你看看他向着哪儿跑?!崩坏中心!除了失控以外还能用什么来形容?!更关键的是我女儿还在那里!那些废物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该死——呜——” 吼着,骂着,最后他掩住了脸,拖塌的身体慢慢地,重重地落在了椅子上,那狂风骤雨暴躁如雷的喝骂化成了长长的,无奈的呜咽。 i张了张嘴,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看着这个低声呜咽的男人,她发现他已经瘦削地太多了,即使他身上还穿着象征着santiago那无聊高贵的奢侈西服,戴着特意从难民窟挖出的金丝眼镜,但是这曾经斯文迂腐的形象现在已经荡然无存,摆在那儿的,是一个丢失了女儿的颓丧父亲。 她能说些什么呢? “博士!博士!” 时刻监视着信号源的士兵喊了起来: “ht10086停下来了。” “什么?让我看!” 对于i来说,现在有关即墨的一切情报都值得她抛开一切去专注剖析。 屏幕上的蓝色荧光终于停了下来,在那一片崩坏能突破危险区的血红色之中。 “那里的崩坏能指数已经达到多少了?……” “已经超过1000hw了,已经超过了我们能够探测的上限了,但是——”士兵张着嘴,舌头停了好一会:“普通人类不可能能够承受这样的崩坏能侵蚀。” 扶着下巴的手指颤了颤,i突然惊觉一件事情,即墨,现在究竟是不是人类? “博士!ht10086在——转圈?” i看过去,看着地图上蓝点的移动,正在进行着奇怪而有序的位移,i看了看,眼睛逐渐瞪大了,嘴角不由得扬起了笑: “他——即墨恢复了!” i认得出来,那是教了他无数遍的单词,也是他名字的缩写,用阿拉姆语最简单的单词写。 这一瞬间,i就知道即墨恢复了神智,她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虽然没法再继续交流,但是至少恢复了神智的即墨绝对要比失神的他要好太多。 “报告!检查到信号弹!是空袭请求!” 又一张画面展开,那是离灾区最近的监控画面,红色的信号弹燃天而起,尽管崩坏能遮蔽了内外电子信号,但是依靠直接视觉的老套传递方式依旧靠谱。 “来自于哪里?联络军部!测算坐标后选择适当的——” “不用这么麻烦啦,i小姐姐~” 轻佻的,带着一股独属于猥琐中年大叔的油腻声音响过来,i一顿,她意识到这不是Ret的声音,他即使再落魄,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为这样的人,这是santiago这样的贵族从小培养起来的自尊。 那么,是谁? 回过头,入眼就是一张和声音完全符合的,油腻,猥琐的大叔脸,戴着老式的黑框眼镜,留着乱冒的胡茬,眼皮耸拉着,似乎一直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嘴角的一抹笑容会让人在第一时间产生报警的念头。 大叔靠近了,似乎很亲近的样子,i只能迎上去,能够进入这儿的生面孔只有上头派来的大人物,很可能会是上头的最新命令,她必须得和这个猥琐大叔交流。 一只粘着黑油的手先伸了过来,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有些恶心,i准备握上的手停了五分之一秒,正要握上去,却被躲开了。大叔将手在裤子上抹了抹,笑得露出了黑漆漆的鼻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修了一下车,哈哈。” 这样的距离,i能看到露出的一口黄牙和有些难闻的……大葱味。 还没等她做出回答,大叔一把拉过了她的手,捧着,摇了好几下,眼镜和眼镜一起盯着她的手看,挂着有些恶心的笑: “嘿嘿,i博士,i博士,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这么说着,一双手还蹭了好几下。 i强压住想要抽人的念头,抽回手,蔑着这个男人: “这位先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上级最新的命令吗?” “哦哦,瞧我,您实在太漂亮了,我都不由得恍惚了,哈哈。” i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背往后稍稍仰了仰。 “是这样的,i博士,上级已经要求军部发动轰炸机了,带着30枚rán shāo dàn和12枚磁化干扰弹,能够进行足够的精确的定点打击。” “05公吨?你们就不怕将特殊队一同烧死吗?!” “别紧张,i博士。”猥琐大叔摇起手指,“所以我来了,特意请你们测算预估信号位置,避免伤及我们的——”他抬起眼,i顺着看过去,那束鲜红的信号弹是那么的刺眼。 “知道了,我们会立刻计算他们的位置,能否请您——” “那可不行,i博士,轰炸机已经在路上了。必须抓紧时间。” i真想一巴掌摔在那张猥琐的脸上,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只能让人将工作重心转到了计算位置上,虽然这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但是—— 猥琐大叔站到了一张雷达图下,即墨的信号源在上面闪着光。 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端详了起来。 “好了。”带着怒气,i将坐标信号放在了屏幕上,将信号位置缩到了小角落里,“这就是大致位置。” “多谢。” 猥琐大叔的笑让人厌恶,他打开通讯,将坐标念了出去。 这个时候,i也听见了轰炸机掠过头顶的轰鸣。 …………………………………… “来了!hua!激光打上去!” 抬起头,cecilia就看到了崩坏能屏障被撞开时的一闪,接着,轰鸣来临,便立刻下令。趴在地上的hua端着激光制导仪,正好打在那头玩具熊的脑袋上。 即使目标相当显眼,但是激光制导能够让zhà dàn中的电子仪器更精准地投向目标。 这个时候,轰炸机的通讯也能接入频道了,第一句话就是: “投弹一分钟准备——” Ryuba拎起Kev就跑,顺手抛了个中指对着头顶盘旋的轰炸机,他不信驾驶员看得见。 其他作战人员也在瞬间收住了攻势,迅速撤离这条街道,就算是拦路的死士他们也没有心情砍上一刀。 开玩笑!头再铁也顶不住轰炸! 一分钟足够快,快到这头玩具熊甚至还没有转过身,就被炸了个头脚两开花。 即使有些距离,hua也看得很清楚,先是投下的干扰弹闪过,高压电流组成的脉冲能量甚至扰乱了通信,也让这只崩坏能驱动的玩具熊呆立,紧接着,rán shāo dàn厚笨的影子落下来,烈焰和高温就像跨越了距离,热风吹起了她的额发。 烟,还有燃烧的焦臭,这条街道烧了起来! “成功了吗……” 看着燃烧的街道,hua这样希望着。 就像是为了扼杀希望一般,就在hua喃喃时,粘着灰尘的棒棒糖划出烟雾,再一次将一栋建筑砸得粉碎! 那头玩具熊缓缓迈出了火焰,它燃烧着,那布匹毛绒般的表皮煅烧着烈火,先前那蠢萌的样子不留分毫,更像是从地狱降临的恶鬼。 “怎么可能——” hua失声惊叫,她害怕了。 但完全不同于这年轻的声音,连响频道的只有男人嘶哑的战吼: “——进攻!!!” Ryuba喊了起来,他没有退缩,他相信这是机会,磁化干扰弹终究会影响到运转的崩坏能,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有一个瞬间,就可以进攻。 第六十四章 理——思路 火焰,炽热的空气。 更让人恐惧的,是披着烈焰的巨熊。 进攻的士兵,在那高达15米的烈焰下,只能用虫蛆来形容。 可恐惧,对于冲锋的战士来说是早已忘却的东西。 沉重的棒棒糖抬起,微微一定,便以无与伦比的威势砸下! 光是风,就已经让人有些抬不起头来。 “散开!!!” 即使不用通讯,都能听到Ryuba的暴喊,同时,甚至还要更快一些,士兵散开的动作就已经完成了。 腰间的动力装置在压缩空气后能够使人短暂地升空,对于训练有素的特战队员来说,这头熊的高度也只是几个纵跳的距离而已。 ——只不过是大一些的崩坏兽而已! 士兵们不由得这么断定。 即使rán shāo dàn并没有打倒它,但是士兵依旧相信这样的高温起到了伤害作用,他们更加愿意相信现在这头巨熊已经被消耗了崩坏能,即使没有想象中那样有效,但是在他们眼中,依旧和那些被他们屠宰了上百次的崩坏兽没有太多区别。 蹬! 已经有人登上了那头巨熊的上身,在他的眼中,那连接着身首的短脖就是明显的目标! “呵——” 火焰,还有这头熊有些笨拙的动作,都被士兵娴熟而灵巧的动作躲开,提在手中的轻量电磁分离刀联通了电路,嗷起那电光闪耀的獠牙! “目标!——” 士兵不由得吼了起来,战士的心鼓噪着,他很快就能在这头怪诞的玩具熊上留下不可逆转的创口!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 在足步踏上毛绒与火焰参杂的肩膀时,士兵突然发现时间变慢了。 这是一种错觉,在特定的情况下,由于肾上腺素的极端分泌,人类的动态视力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发挥到最强的状态。 而一般能够导致这种状况的原因—— 从空中浮出的手臂,还有被鲜血染红的丝线。 以及一双只属于死士的,冷酷的双眸。 这是士兵最后看到的东西—— 死亡。 仅仅是一瞬间,所有人都滞住了呼吸,空气中仍旧运动着的是一截下身,砸在地上,稀稀拉拉地泼了一片,那突然出现的死士幽灵般飘着,提着还连着脑袋的身子,然后像是扔垃圾一样抛起,那只玩具熊突兀地张开嘴,将尸体吞没,那张蠢萌的脸现在却带着莫名的嘲讽。 原本张开电磁的战刀变回了那根柴火棍,直插在地上,“嗵”的一声。 而死士抬起那纤细的手臂,就像是指挥者的舞动。 地面,颤抖了。 就像是破土而出的蛇,金色的丝线狂乱地刺出沥青,看上去似乎很美,却血腥地撕碎了没有及时躲开的身躯,劈作漫天血沫。 “唔!” Ryuba几乎是单脚蹦开了锋利的丝线,腿上却还是少了块肉,血肉绽在空气中,即使在周围腥味的遮掩下有些微不足道,也依旧是足以破坏行动力的伤口。 “老师!” Kev滚了过来,就如字面意思,在这般夸张的攻势下,滚反而是唯一能够避免伤害的行动方式,即使样子丑了些,但Kev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躲开了全部攻击的人。 仅仅只有五米,Kev迅速刹住,在脚趾前,一根攒聚的金色杀将而出,却扑了个空。随后散开来,就像是蛛网一样铺在了地上。 就连Ryuba也不由得感慨Kev猎犬般的反应神经。 “老师,没事吧?!” Ryuba摇了摇头,抽出束缚带绑住了大腿上沿的动脉,粗暴地阻住了失血,咬着牙站了起来,抬起头,望着那突兀出现的死士和蛛网,声音有些沉: “从没有见过的死士类型,你有看到它是怎么出现的嘛?” Kev侧着脑袋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知道,而且它的攻击形式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躲在了掩体后面,在“蛛网”分布较少的区域内。他们不清楚那只死士究竟有怎么样的攻击方式,但背后的钢筋水泥总共能带来些许依靠感。 Kev稍稍探出头,他不知道这些“蛛网”是不是像是真正的蜘蛛一样,能够探测到他们的位置。 还有那头巨熊,即使它现在燃着火焰,动作迟钝了许多,可是—— “轰!!!” 又是一栋建筑被砸得粉碎,这次的废墟还被熊熊的烈焰吞没。 似乎攻击力比之前高了许多。 Kev握紧了拳头,瞥着眼,而更加超乎他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柱子。 冰蓝色的,火橙色的,一根根从“蛛网”的中心处,尸体的堆积上升起。 这是什么? 不论是Kev还是Ryuba心中都升起了同样的问题。 但是这些柱子很快就给出了它们自己的答案—— 微光,渐亮,紧接着就像是电路出现了问题的灯不停地闪烁,随即—— 爆! 橙红色的中央亮起的高温和炽亮在Kev眼前熔穿了沥青;而冰蓝的光亮之后,铺面的冷风打在Ryuba脸上,一地的霜。 就像是为了逼出藏在角落里的所有老鼠一样,接二连三,冰寒与炽热共起,频道被难得的失措填满: “报告!高温反应!” “3组21!有人冻伤!撤离!撤离!” “妈的!”Ryuba,这个一直理智的老兵终于爆出了粗口,也在一瞬间镇压了所有的聒噪:“不要乱!远离‘蛛网’结立区!” 这不是完全之策,却能暂时规避锋芒。 Kev却始终注视着那端立在巨熊肩膀上的影子。 他看得很清楚,来自于第五队的狙击一次次打在了那只死士身上,不,准确来说是“穿过去”。 高爆子弹,钢芯穿透子弹,这些都像是湖面的涟漪,穿过,却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独属于“archer”的电磁光闪过,在那一刻,那头死士就像是被惊扰的落叶,擦着轨迹躲开那气势汹汹的弹道。 它在躲! Kev知道电磁炮的威力,那样的速度除非能感知到一瞬间的能量波动或者磁场变化,否则根本不存在“闪避”的可能性。 可这头“幽灵”般的死士却躲开了。 说明它能感知到磁场甚至其它能量场的变化,但更有可能的是—— 电磁炮轨迹在一瞬间所产生的磁场扰乱和能量会干扰这个“幽灵”自身的崩坏能运转! Kev这一刻的脑子无比清晰,即使他的学术物理知识不高,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第五队!听到请回答!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射击!我们也许有办法了!” 频道里响起了hua的声音:“欸?好,可是……” “有用的!用电磁炮!继续干扰它!” “——明白了!” 传来的,是这样坚定的声音。 Kev再一次联络了盘旋的轰炸机: “喂!这儿是Kev!准备好磁化干扰弹!” 远在战场外的指挥所也同样有些杂乱,各种仪器的泛值警报连成一片,整个区域被崩坏能逐渐染红,而中心区更是亮成了黑色。 i咬着手指,盯着屏幕中那黑色浪潮中唯一的蓝点,那是他们唯一能探查到的联络信号。 而在这一个紧张的时刻,猥琐大叔走到了失神的Ret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Ret先生,对于你女儿的事情,我很同情,上级也同样如此——” Ret沉着脑袋,仿佛将自己丢出了整个世界,但这个猥琐大叔依旧继续着他的话: “上级也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特地让我将‘那个东西’秘密带了过来,Ret博士,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 大叔很清晰地感觉到手掌下的肩膀颤了一下,他抬了抬嘴角,继续轻声细语: “Ret博士,你知道的,你的女儿,arl,现在就在崩坏能中心处,似乎很绝望,但其实并不是的。” 他抬起手,不管Ret有没有抬头,指着那屏幕黑色的中央: “只要我们毁掉崩坏能中心,你女儿也就安全了,不是吗?并不一定要期望——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武器,不是吗?Ret博士,‘那个’是你亲自设计的武器,你很清楚它的威力,不是吗?” Ret终于抬起了头,这一刻,那双颓丧的眼睛终于再次亮了起来,连他的嘴唇都颤了起来: “对!你说的对!” “他们都不可信!” “能救我女儿的,只有我自己!” 肥胖的身躯站起来,抓住了大叔的衣摆:“带我去!你不是把‘它’带来了嘛!快点!等不起!” 猥琐大叔笑了,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 第六十六章 理——显露 “妈妈……” 律者这样呢喃着,仰视这具巨大的人偶,眼里就像有了星星,带着无比的骄傲: “宝宝知道,妈妈一定是最厉害的!” 人偶就像是受到了激励一般,向着那塌陷的泡芙举起了双臂和六只qiāng臂。 骨碌碌—— 律者看过去,见到一个银白色的物件滚了出来,孩子从来没有见过,燃起了好奇心: “大哥哥!这是你给我的玩具吗?看上去好——” 轰嗡—— 强光,聋响瞬间爆发,将律者的尖叫全部掩盖在高分贝的噪声和炫目的光中。 即墨低着眼,侧过身窜出藏身处,他被人偶正面轰中,幸亏体内70的崩坏能解锁,提供了相当的恢复力和行动力,让他能够抓紧所有的时机。 或许连即墨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冷静地可怕。 在短短几秒内,他就已经整理出了线索: 律者还用人类的方式站着,说明“它”现在还以“人”的认知在观察着世界。 那么,对于还停留在“人”这一认知上的感官,震撼弹产生的光声干扰足够去欺骗“它”的认知。 即墨跳跃着,奔跑着,他记住了地形,以至于他能够精确地躲开障碍物。现在的他精密地像是机器。 专门为战斗而生的机器。 呜—— 即使曳声也难以遮掩的风声,劈了下来,不需要背过头去看,缩头,跳跃,转身,翻滚,脊柱条件反射地拉起了全身所有的角度来躲避,余光间,骨瓷般巨大的手臂擦过发梢,将泡芙沙发椅子,奶油的墙壁砸成粉粒! 果然—— 即墨的手chā jìn松软的地面,在奶油和蛋糕间刹住,抬起头,这个时候,律者还捂着眼睛,“它”在嚎哭,她在尖叫,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震撼弹的强光和声音是极具杀伤力的,甚至可能会直接烧穿她的视网膜。 但是,在血线间,“它”在愈合着。 “它”是律者。 即使“它”的认知错误,“它”也依旧是律者。 绝对凌驾于人类的存在。 “哥哥——为什么呀……” 她抬起头,痊愈的双眼还挂着血丝,脆弱的表情和孩子的天真让人心疼。 “它”也尖叫着,愤怒着: “为什么!不肯做材料啊!!!” 嘶—— 这是空气都被撕开的声音,巨大的人偶以完全不匹配其巨大身躯的速度横挥一拳,即墨甚至都看不见,就飞了出去! “咳!————” 在他才来得及咳出这口肺泡和腥血时,他整个人已经被打飞出了那个泡芙城堡,砸进了盛满糖果的玻璃罐里,各式各样的水果糖淹没了他。直到这个时候,扬在空中的血丝才终于落地。 即墨挣扎着,他看到了那具木偶走出了“矮小”的泡芙城堡,他看到了“它”卧在木偶的掌心,就像是拒绝着一切那样抱着自己,藏在木偶的手指间,“它”的嘴巴嗡动着,谁也听不见: “妈妈,妈妈,保护我,妈妈——” 人偶站了起来,它俯视这一片荒诞,以最癫狂的形象,手臂,qiāng指,剑腕,像是从噩梦里走出来的恐惧本身,它伸展那白瓷般灿烂的肢体,它像是在欢呼着它的自由,它像是在愤怒着女孩遭遇的所有悲惨与不快,扬起了那纤长怪异的臂,发泄般横扫着一切。 对,一切,顶着糖果帽子的死士,捧着水果软糖的崩坏兽,的地面,五彩斑斓的玻璃罐子,都被这苍白破坏殆尽。 人偶抬起了身,无声地嘶吼着,好像是在这天真噩梦中唯一的挽歌。 ……………… Kev再次闪开了一条“蛛丝”锋利的抽击,叉开的裂痕离他的脚只有半厘,脚趾头都有些凉。 “右!” 耳机里是Ryuba时刻不停的提醒,提醒着他视线中的盲点。 在这片被“蛛网”层层分割的土地上,每一寸空间都是致命的。 Ryuba因为伤势在腿,没有办法做出太敏捷的躲闪,但是他依旧可以凭借丰富地经验,为Kev指明所有的盲区。 他很羞愧,在这关键的时刻,他却因为伤势无法战斗。 但他依旧很骄傲,因为只有Kev站了出来,他精确而敏捷地和所有致命攻击擦肩而过,仿佛这个少年天生就是为了战斗,在那些轻易绞杀其它士兵的“蛛丝”之中,这个少年惊险地起舞,用他的身体诠释着人类的极限! 难以相信!就连那只幽灵般的死士都被吸引了注意,全部的攻击似乎都专注在Kev身上,似乎这个人类蚂蚱般的蹦跳是对它最大的侮辱! “现在!hua!” Kev·Kasna,他是天才,他对时机的嗅觉敏锐得仿佛神话中的神犬,仅仅是一瞬间攻击频率的变化,他就抓住了死士转眼的注意力偏移! 嗵! 电光再一次贯穿天空,而这一次,真的响起了独属于死士的嘶嚎! “gyaaaaaaaaaaa!” 尖利,刺耳,甚至连Kev都惊了一下,可他还是守住了心神,喊响了下一个命令,就在锋利狂乱的“蛛丝”间! “投弹!!!” 轰炸机准确地掠过,弹舱打开,密密麻麻的磁化干扰弹降临了,好像泼墨般的黑点,可Kev的心却悬了起来—— 时间终究多了半秒! 可那只死士却呆住了,它似乎很痛苦,它的身上还留着电磁炮的破口,但它转过了身,看向了那不可名状的中心崩坏区。 接着,高压电网和扰乱磁场降临了。 这一次,这只死士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被电光淹没,紧接着,泄涌的rán shāo dàn再一次淋下,火雨浇透了整条街,第二次被rán shāo dàn“照料”的建筑终于凄惨地融化了。 而那头恐怖的巨熊终于倒下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声音,甚至没有落地的实响,在落地时就好像化作了四散的飞尘,最后消弭在散开的灰烬中。 空气中还残留着焦味,但即使是高温也没办法让一众战士回过神来。 “结——束了?” hua的声音迟疑地响起,她有些不敢相信,那头恐怖的玩具熊和tú shā的死士居然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呲呲——能听到吗——呲呲——” 这个时候,本不该接入的频道响了起来,让人打了个激灵,Kev最先对这个声音反应了过来,慌忙擒住通讯,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i!是你吗?喂!” “Kev!呼——” 那一头的声音松了口气: “怎么样了!突然间崩坏能的遮蔽效率大幅下降!我们能够接入你们的频道了!各处摄像头也正在接入,我们——” 突然,哑了。 “喂!喂!i!i!你——” Kev喊着,他怕出了意外,可是他发现周围的人都抬起了头,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中央的崩坏区。 他这才望过去,才看到,那遮蔽一切的崩坏能雾区终于散了开来,却暴露出了一个更加挑战世界观的不可名状: 一个苍白的——巨人。 一条苍白抬起,挥下,发呆的轰炸机被扫了下来,炸成了烟花。 这片在空中爆燃的火焰也炙烤着所有人的意志。 Kev甚至没有发现,手中的通讯器已经无力地砸落在地上,而他的脖子,还在无力地托着视线,仰视着那无声咆哮的—— 不可名状。 第六十七章 理——荒诞童话 “各位观众!现在为您播报最新新闻!我现在正在事故发生区域前!大家可以看到,军方已经封锁了事故区,本台的无人机全部被拦截在五百米范围内!可见这一次事故的严重性!我们也无法瞭望到事故区域内部的景象!那儿已经被奇怪的雾区笼罩!请大家看我手上的崩坏能测量仪!” 不要命的记者站在镜头前,擎着麦吼着,举起了手中的民用探测装置,它的指数已经全部满位,最后变成了“错误”。 “我们可以看到!崩坏能数值已经远超正常范围!这是一次严重的崩坏事件!本台记者将为您持续报道——” 就在记者唾沫星子直飞的时候,戍守的士兵就赶了上来: “喂喂!干什么!快离开!这儿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 嘭—— 地面颤抖了,话堵在了记者喉间,他们都抬起头,看到了远方散去的雾,和苍白的巨大身影。 这个时候,坐在电视前的观众也听到了奇怪而熟悉的歌谣,虚无缥缈地溢入他们的耳腔。 一个陪伴了几乎一代人童年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亲爱的宝贝睡吧……” 这样耳熟能详的摇篮曲响在这个安全区,响在这片崩坏的角角落落。 蛛网已经不在了,破坏狂般的玩具熊也化成了灰烬。 但是更加诡异疯狂的现实揭开了它的面纱。 有谁在演奏着,有谁在歌唱着,可仔细听,你能发现这童谣的歌词仅仅只是无数的含混嘶吼连成的诡异音调,这些此起彼伏的音调组合在一起,连成似为人声的响动。 有什么走出来了。 它们苍白的躯体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糖衣,小提琴的琴弦在它们的手指间跳动,空气在长笛的引导下传出怪诞的音符。 人们不敢相信是什么在弹奏,即使它们已经缓缓走上这混乱的舞台。 “开什么玩笑——?” 不知是谁这样呢喃,但这同样是所有人的错愕。 死士,至少它们的形貌和死士别无二致,但它们却是以乐手的形象踏入视线,就和在大崩坏前巡回演出的演奏团。在它们的中央,更是走出来了提着长笛,坐着游乐园木马的崩坏骑士,僵硬地吹奏着单调的音符,连在一起,成为了杂乱无章的乐谱。就像是拉开帷幕的大戏,巨大瓷白的木偶立在那里,摇摆着手臂,像是在起舞,用qiāng与剑的交叉留下毛骨悚然的恶意。 失声了,所有人都觉得语言已经没有办法形容这一切的错乱。 他们想象过所有“崩坏”可能的形式,但绝不会是这样的,这样的…… 荒诞的童话登场。 人在错愕着,但死士不会,崩坏兽也同样不会。 “?!” 提琴的惊叹是它们进攻的号角,呆板地仿佛平推的机器,压向了士兵的战线! “起来!!!” 最先醒来的还是Ryuba,他一巴掌扇在旁边的医疗兵身上,那个医疗兵手中还拿着绷带,却被所看到的一切扰乱了全部的思绪,直到Ryuba的一巴掌才把他扇回了现实。 “是!是!是!” “全员注意!这儿是i!我们探测到了极高的崩坏能指数!就是那个苍白的巨人!立刻撤离!重复!立刻撤离!” i的指令,也是来自于科研学家最理智的判断,这个时候,崩坏能测量装置已经彻底损坏,可现在的情况已经能直观的肉眼判定为最高危的情况! 可是Ryuba却并没有这样下达撤退的命令。 “i博士,如果我们撤退了,谁还能继续守住这里?” 他这样反问着,让i哑口无言。 “i博士!请求城卫军支援!在支援到达前,我们会守住这里!” Ryuba拄着qiāng站了起来,望着那碾压般行进的死士和崩坏兽们,声音从牙缝间磨出来: “一寸也不会退!” 即墨从玻璃罐里翻了出来,跌在地上,又撑着镰刀站了起来: “咳咳——” 血,长长的玻璃从背后chā jìn来,几乎剖开了他的胸腔,他只能扶住身子,扛住半倾泄血的玻璃,咬住镰刀柄,掰住被浸得滑腻的玻璃边缘,深呼吸—— “唔唔唔!!!!——” 洒在地上的血洼还散着热气,即墨跪在那里,巨大的玻璃渣被扔在一旁,呼吸几乎断层,但这个有些单薄的身影还是站了起来,摇晃着,面色苍白。 “呼——咳咳——呼——” 气息逐渐恢复均匀,行进的脚步也逐渐加快,分担支撑的镰刀也重新背回了身后。 再一次,冲锋! 周围已经不再是先前那般的童话糖果世界了,玻璃和糖碎在一起,混合着其它的建筑水泥,沥青和渗杂在一起。 再向远处望去,看到了独属于电磁武器的光芒,在那些崩坏洪流的前端绽放。 即使这个荒诞的音乐剧团拉扯着摇篮曲,也无法遮掩住人类反击的战火咆哮。 吟—— 镰刀的清鸣,即使他没有办法使用熟悉的“时空断裂”,但也拥有了相当的锋锐与力量。 噌! 一镰,数具跳动着怪异舞蹈的死士消散成崩坏能的碎屑。 如果是“时空断裂”,他可能会消耗更多的崩坏能,可现在,他只需要维持住这柄镰刀的存在就行了,微乎其微的消耗,他可以用更多的崩坏能来强化自己的速度和力量。 对于这些明显脆弱于一般水平的死士,是再好不过的“割草”武器。 “???”长笛的声音疾驰而来,玩具木马平移着冲来,骑士转过长笛,风扎过笛口,发出意义不明的尖鸣,向着即墨的脑袋直挥而下! 叮!—— 这是劈碎的声音,长笛和木马一同被分成两半,掀起的还有被裂解的崩坏核心。 “呵——” 即墨有些不由自主地笑了,他觉得这柄镰刀很合手。 在这个碾压建筑物,疯狂推进进的怪异乐团之后,即墨和他的镰刀没有遇到任何可以阻挡他一瞬的“障碍”。 这并不是他变强了,他已经还是那70,只是因为,这些由“律者”捏造的死士和崩坏兽太过脆弱了。 想必前线也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否则不会还能在这样的数量面前坚持。 但是,那具巨大的人偶却是真正的威胁。 光是一次挥击就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因为反作用力被重伤,那绝不是一道防线能够封锁的。 同样,不能让它踏出这片崩坏封锁区,一旦踏出去哪怕一米,过量的人口密度都会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 指挥着攻击的Ryuba也在思考着,他看着逐渐逼近的苍白巨人,眉头紧蹙,城卫军还有五分钟抵达。 五分钟,这个巨人足以带着它的士兵碾入安全区。 所以五分钟,无论如何—— 都得拦下它! 第六十八章 理——停 在巨大的人偶破开崩坏能雾区时,被遮蔽的电子信号终于恢复了正常,那令人畏惧错愕的形象几乎在转瞬间布满了所有的社交平台。 但也正是这破散的崩坏能屏障,让“逐火之蛾”可以不必再两眼抓瞎,手足无措地指挥了。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展露了它庇护人类的羽翼。 比空军更快到达战场的是巡曳弹,在空中划过长痕,钉在那具人偶苍白的身体上,细小,又在瞬间爆出刺目的火光。 即墨抬起眼,巡曳弹的火光点亮他的前方,他离那具人偶很近,看到了从那具精致的身躯上崩出的碎片。 虽然细微地好像尘霭,却足以证明攻击的有效。 轰—— bào zhà的闷响再一次透来,是从前方的防线游来的炸响,很清晰地能看到,整个前进的乐团停滞了几分。在声源处,一栋高楼徐徐倾倒,烟尘掩盖了前方癫狂的乐队,即墨想了起来,在出发前,特战队还配给了塑胶zhà yào,想来就是这个时候用上了吧。 嗵—— 脚下的地面都被吓得颤抖,因为在其上行进的怪物太过超越常理,即墨的个体甚至才到那苍白的脚踝。 人偶依旧在行进着,先前的巡曳弹确确实实激怒了它,条臂膀像是在拍苍蝇一样胡乱挥舞着,不过在巡曳弹的电子制导下,依旧有着太多的破绽,即使它速度再快,对于蜂群一样的巡曳弹也不可能全部拦下。 又是一朵火光,这一次却正炸在那简笔糖浆抹成的笑脸上,染得乱七糟。 人偶咆哮了起来,即使它没有办法发声,那狂暴的臂膀也足以彰显出它出离的愤怒,在凶戾的臂qiāng狂舞间,地面再一次被纵横出可怖的创口,死士和崩坏兽更是成批成批地被抛起,纵断,即使是这样,乐曲依旧没有停下,只是从原本的曲目变得更加单调,也更加诡异。 即墨可不是那些只会吹奏的呆板死士,这只人偶愤怒的挥打险之又险地和他擦肩而过。它的注意力全在于干扰着的巡曳弹,地面和太过渺小的人类对于它来说不值一提。 这也给了即墨更多的观察机会。 人偶有些粗放的关节设计清晰地在他眼前运作着,石块在它的脚步间被卷入关节的齿合之中,被挤压成了屑尘。 第一律者的能力是“具现”,而这具人偶更像是普通玩具的放大版,它更加巨大,更加沉重,但是支撑着它行动的仅仅只是律者的崩坏能而已,否则以现在这具人偶的体型,玩偶的关节设计根本不可能支撑这样的巨型质量和夸张的动作幅度。 石块,水泥,钢筋,一般人看起来坚硬的建筑材料也难以对其产生影响。那么唯一有可能对其产生破坏作用的,就只有即墨手中这柄纯粹由崩坏能聚集而成的长镰。 嗡——— 镰刀发出畅快的鸣,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沉溺于收割死士的屠戮之中,但即墨却在拼命思索着停下这具人偶的方法。 独自一人?他可不是龙傲天,更不是爽文男主,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他死得很难看,他可没有把握被彻底劈成几段后还能通过崩坏能“复活”过来。 需要支援,必须要和其他人取得联系。可又有什么办法?时间在那对bào àn的步足下被压榨地分秒必争。 “喂!喂!即墨!”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连即墨自己都不敢相信现实,就看到Kev提着双qiāng横扫而来,在他的身后更是直接被开出了一条道,各种死士甚至还来不及散成灰烬。 “你怎么在这?!” 心中的疑惑吼出来,即墨一刀将Kev身后的一头崩坏兽砍倒,Kev也是同样的一qiāng,让即墨身后响起了突然的破裂声。 “我也不知道!我就顾着往前冲!刚才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大部队了!那个白色的大家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那头玩具熊和它比起来简直就是萌物啊!” Kev的双qiāng狂躁地倾泻着炮火,以至于两人交流都得扯着嗓子,不过这幅骁勇的模样依旧掩盖不了某只哈士奇的本质,这家伙居然是因为打嗨了才冲进来的! 不过来了总比没来好,而且来人还是Kev。虽然这家伙做了不少看似不靠谱的事情,可他作为一个战士超凡的素养却堪比一个普通的作战小组。 “Kev!帮我!把它拦下来!” “哈?你在开玩笑吗?就我们两个?咱们还没它脚脖子高!” “Kev!Ryuba不是说你是个优秀的战士嘛?!展示给我看看啊!” “那你说怎么做?这家伙的质量居然还能让这么脆弱的关节支撑简直不可思议!” 瞧,三两句话即墨就把Kev哄作了战力之一,毕竟又二又牛的Kasna并不多。 “你尽量让它重心倾斜!让它的踝关节前倾!它要是能注意到地面上的情况一定会这么做!” 即墨指着那正支撑着人偶全部重量的脚板,Kev也看到了那里面疯狂旋转的骨心,点了点头,立刻跳了出去。 果真是个传奇战士啊,几句话他就能理解全部的计划,即墨觉得坊间传言果然没错。看着那灵活跳跃fēng sāo走位的身影,即墨真心觉得这个人确实具备超乎寻常的—— “呔!儿子!” 下一秒站在人偶前竖着中指,大声嘲讽的姿势让即墨一个踉跄,差点栽在地上。 “你这么喊它怎么听得见啊!” 当时即墨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居然还真打算信了Kev是不是脑子抽了,可他还真就看见了那具人偶低下了头,盯在Kev身上。 这一瞬间,连风都那么安静,只是好像还在传递着“呔!儿子”的余音。 不跑干嘛?愣着啊! 就在“你追我赶”的游戏成功上演时,即墨罕见地没有冲上去,只是站在一旁,捂着脸,镰刀都垂在一旁焉巴着。 他忙活了半天都不如人家主角一句“呔!儿子”越想越觉得人生的戏剧性。 “即墨!好了么?!” 就算Kev现在这么喊着,即墨也依旧觉得手里差着一股劲。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画风不对,难道是命运的写手今天脑抽了? 不过他挥镰的力道和角度却并没有受到影响,精准,致命。 就在那只人偶弯下重心的三分之一秒,镰刀成为了毒毒蛇的牙,直向着那承接着大量自重的踝部轴承劈下! 切割,即墨发现要比想象简单了太多,在这一秒,科学站在了他这一边,完美的角度和受力让这只脚踝发出了清脆的折响。 又一次,战场上响起了闷响与震颤,但这一次却来自于战线的彼方,Ryuba清晰地看到,那苍白的巨人斜倒了下去,而频道里响起了Kev振奋人心的消息: “报告!这儿是Kev!我和即墨汇合了!并且似乎成功破坏了这东西的一只脚踝!” Ryuba笑了,他还听见了城为军坦克的轰鸣。 第六十九章 理——BOSS都会有二态 炮火的轰鸣是这个时代科技的战吼,即使在“逐火之蛾”已经研发出了大量的电磁武器,但是大口径的传统热武器依旧没有被淘汰,在覆盖性的区域打击上,460口径可比22兆焦更有效率,当然,也是因为安全区本身的城市面积和耗电期望,更多恐怖的电磁武器还在雪藏之中,并没有被广泛装配至军队之中,也就形成了现在这样huǒ yào和电磁同步轰鸣的怪异形象。 而现在,这样有些怪异的形象支撑起了一整条防线 死士?崩坏兽? 如果是正常版的话,以它们的猎杀本能还是能稍稍抗衡一下。 不过——“弱化版”的? 抱歉,大炮的射程范围就是人类的领土。 前来支援的城卫军有很多是来自于各个国家的陆军成员,他们原本就参与过和崩坏的初期抗争,和一些覆灭过一个国家的崩坏浪潮对比起来,这种程度的崩坏兽和死士有些不够看了,拿个望远镜能看到边确实不算太“夸张”。但还是有些年轻的小伙子被吓到了,想想也是当然,掏出望远镜就瞅见一个死士拉着小提琴跳着华尔兹转过来,这搁谁身上都得吓一跳,而城卫军自然更是需要开一炮来冷静一下。Ryuba当时正好站在一门炮口底下,那一炮打出的震浪直接将他掀了起来,毕竟那是460毫米的口径炮,人都可以躺在里面睡觉,炮口动能就这么夸张。 Ryuba挠着头发,没计较,毕竟看着炮火在防线前遍地开花的感觉确实很爽,原本只有几组人员的防线转眼间壮大了起来,几十门火炮摆在那里可不仅仅是充门面而已。 坦克和装甲车的声音也轰隆隆地碾了上去,这些充斥着暴力美学的钢铁极其粗暴都掐灭了那崩坏中诡异的音符,不论是死士还是崩坏兽,在钢铁洪流面前只能徒劳挣扎着。 在一整支军队面前,这个荒诞的乐团只能沦为履带下的残渣。 “报告!战线正在推进!崩坏兽的反抗很细微,感觉……” 城卫军跑到了Ryuba身边汇报着最新的战况,可以说是给足了他这个指挥官面子,但是还是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了?” Ryuba这个时候终于坐了下来,眼睛还盯着战线和火光,拳头攥紧,医务兵在他的腿上缝针也没有让他跳一下眉头。 “是觉得这些崩坏兽和死士——太脆弱了吗?” Ryuba自问自答般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也得到了传令的点头,在城卫军推进的途中,他们也同样在和崩坏抗争过,可不论是经历了数十场战斗的老兵还是刚刚戴上军帽的菜鸟,这些崩坏兽和死士的攻击性远远低于过去的现实和想象。 总的来说,就是太弱了,它们绝不可能会这么弱,崩坏兽甚至连掀翻坦克的力气都没有,它们砸出的“炮弹”就像是小孩子常吃的巧克力球一般胡闹。而那些死士?比起战斗,它们似乎更专注于手中的提琴和脚步上的舞姿,就算是有能打的,也仅仅只是提着看似仿佛饼干一样的棍状物,甚至有头铁的战士硬挨了一记,除了脑震荡和骨裂以外便没有更多的伤势了。 当然,传令在听到这些战况的时候怀疑前线上的士兵是不是疯了,可当他看到实时监控时,怀疑自己这么说会被揍,毕竟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对独自驻守了一个小时的特战队的侮辱。 “别紧张。”Ryuba倒是很开明的摆了摆手,脸上还带着残存在记忆中的不可置信: “一开始甚至还有死士撒糖呢,没错,还是水果糖,ddy公司的最新产品。” 他们确实在顺利地推进,将这些看上去疯癫怪诞的死士和崩坏兽碾压,说实话,这可能是崩坏发生后人类第一次如此轻松地和崩坏战斗,但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渗杂在其中。 Ryuba和其他的特战队员所感觉到的违和感更甚,他们在初次介入这个崩坏区时,那些死士和崩坏兽和现在这些荒诞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如果将这些荒诞替换成当初那些死士,甚至是那惊鸿一般的“幽灵体”的话,城卫军恐怕不必思考“进攻”,而是选择“壮烈”或者“更壮烈”。 他又拿起望远镜,那里有一具趴倒的苍白巨影,Kev还没有回答,但他不急,他相信着自己的学生。 “喂?喂!Ryuba队长!Ryuba队长!” 频道里chā jìn来了一个稍许陌生的声音,但Ryuba很快反应了过来,那是名叫“即墨”的兵器,应该是抢过了Kev的通讯器,这让他面色紧张了起来,他还来不及问,就被即墨接下来的话顶了回去: “立刻撤离!立刻!那些死士和崩坏兽并不是真的!现在才是!它醒过来了!喂——呲呲——” 接下来的话全部被杂音扰乱,不光光是这个频道,所有的声音都被嘈杂所干扰挤压! 即墨的声音没有传完,但是Ryuba已经明白了—— 他看到了一旁最新赶工出来的崩坏能检测仪再一次被刷新了阈值,而更加让人心悸的是,那些被打倒,甚至被碾碎的死士和崩坏兽,再一次出现了。 毫无预兆,毫无迹象,就这样突兀地在所有人面前,在每辆坦克和装甲车之间重组,再现,而这一次,它们手中不再提着那荒诞搞笑的武器了。 崩坏的刀锋,镰柄,还有利箭。 甚至有些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继续向着前方开进,但这个时候,等待着他们的却是—— 刀锋,还有崩坏兽真正的怒号锤杀! “撤!——” Ryuba来不及说完了,所有人的脑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碾得粉碎。 而在崩坏的最中央,倾倒的人偶再次爬了起来,是的,爬,条手臂像是蜘蛛一样将它撑起,更为怪异,也更加狂躁。 周围?原本还有些建筑的残骸现在则是被扫灭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空荡荡的地基还留存着。 Kev已经被折了一只胳膊,即墨身上也是鲜血淋漓,镰刀挂在一边,散着碎石。 “这算是……boss二段变身?” Kev吸着冷气,咬着牙捂住上臂,一截断骨顶起了皮肤,但即墨更加关心他是否被崩坏能影响,因为现在即使是体感也能感受到再一次飙升的崩坏能。 “我没事,还能撑住,你能感觉到核心吗?” “——能,就在那。” 随着即墨的手指,那具人偶压低的胸口处闪着奇怪的花纹,即墨很熟悉它们,这和自己现在身上流动着崩坏能的怪纹几乎是异曲同工。 唯一的推测,便是属于“arl”的意识彻底沉睡了,而仍旧清醒着的,却是独属于“律者”的意识。 也许这一刻,“它”才真正恢复了巅峰的认知。 第七十章 理——为这疯狂的战斗拉起帷幕 “人类……” 不论是在厮杀纵横的战场,还是在安慰平凡的家庭,只要心中还藏有着“恐惧”,那么都会听到这个声音。 尖利,彻骨,冰寒,这些词都仅仅只能形容这个声音的狰狞一角。它是扭曲的,亦是仇恨的,只要是作为“人类”这个种族,都能从心底感知到这种在生命位阶上的残忍与漠视—— “顺从死亡吧——” 甚至不需要理解,这样的意义就被打入每个人的心头。 “你们所制造的一切——” 在人类科技的残骸旁,虚数撕扯着现实,在空间的裂解和崩坏能的重组中,钢铁突兀地“诞生”,编合,在远超人类的理解中,一台台装甲车在现实中重现,甚至上面的编号都和那些被崩坏兽蹂躏的残骸一模一样。 “你们那令我作呕的造物——” 吱嘎—— “它们”动了起来,那些仿佛从想象中凭空走出的科技产物,那些几乎是从镜子中剥夺下的形象移动了,每个士兵都如此熟悉这些履带碾地的嘶哑,发动机燃烧的咆哮,可这些“战友”此刻却被“复刻”为了杀戮他们自己的屠矛,和崩坏兽并行,与死士接踵! “……” 冲锋的士兵无言了,甚至连扣着机qiāng扳机的手指也随着思维一同暂停了,战车还在无脑地向前冲锋着,将他们带往死亡。 最后,士兵看到了炮口熟悉到极点的加热,过电和白光。 “后撤!后撤!后撤!!!” Ryuba是这片战场上第一个战胜了恐惧的人,但他也只能扯着嗓子吼,因为崩坏能再一次干扰了原有的通讯线路。他一瘸一拐地冲到阵地炮旁,拽过呆愣的士兵,一巴掌抽上去: “开炮!把它们拦下来!!!” “可是——可是有人……” 士兵指着在崩坏兽中间炸起的火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在一个呼吸间卡住了Ryuba的话。 Ryuba动了动嘴,咬住了唇,目龇欲裂: “开炮!维护防线!他们——他们回不来了!!!” 士兵瞠目结舌,他转头看向前方纷飞的战火,无意识地摇着头,他想反驳,可他不知道怎么反驳,有只崩坏兽猛地踩爆了一辆无脑冲锋的战场,他吓了一跳,手指扳了下去,炮弹脱膛,这个少年兵像是犯了错一般疯摇着脑袋,牙齿挤压着舌尖: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Ryuba撞开了另一批举着通讯的人,考虑到崩坏能失控可能会影响无线通讯,采用的光纤传导的通讯设备也一同搬了过来,连接着最近的信号站,这目前应该是唯一能够和指挥部联络的手段。 “报告!这里是——” “立刻防卫!坚守阵线!” 另一头的声音堵住了Ryuba接下来的话,那是i: “你们立刻坚守防线!我们通知居民撤离!!!” “——了解。” 没有再询问,也没有再迟疑,Ryuba首先挂断了通讯。 “Ryuba上尉!指挥部有没有什么——” “守好防线。” Ryuba转头走出人群,一瘸一拐,提着电磁步qiāng: “给活人守好防线!” 在指挥部,一切都变得更加杂乱,所有的情报都像是暴雪一般席卷了每一处空气。 “地区崩坏能增强!需要撤离民众!” “通报呢?!通报怎么还没有开始?!” “i博士!你不能无视审核直接开启避难通知!这会造成大混乱的!” i她正准备直接越过审核,下达避难警报时,被人拦住了。听到这样的质疑,i却被气笑了: “你在开玩笑吗?看看崩坏能指示!它已经远远超过了最低安全域!每一分钟都可能导致成百上千的人死亡你知道吗?!” 那个阻止她的人似乎被吓住了,张着嘴,还想说什么,便被i一把推开,可又一个人慌张地插入了本就纷乱的节奏: “紧急报告!是上级通讯!” i本不想去理,她的手指已经停在了警报器上,可是这倒霉的通讯已经自动接通了,首先传出来的居然还是水果被啃咬的咔擦声。 这种声音突兀到整个指挥部都安静了下来,因为这个通讯切入了广播。 所有人都抬起头,望着喇叭,他们都听到了“咔哧、咔哧”的声音,这是唯一悠闲到让人恨不得唾骂的声音,随后,才慢悠悠地响起这样一个冷静,甚至随意的男低音: “继续保持联络,监控战场状态,不必发送避难通知,情况还在掌握中。” 喇叭里响起了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的闷响: “情况,还在我们掌握之中。” 没有留下任何质疑反驳的机会,这个来自于上级的命令再一次干净利落地断掉。 i立刻冲到了警报旁边,却绝望地发现,启动正常的按钮灰暗了下去,她不死心地按了按,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谁切断了避难通报?!” “谁切断了避难通报!!!!!” 可再一次交纷乱起来的指挥部淹没了她的声音。 不同于防线上的残酷,也不同于指挥部内暂时的混乱,在崩坏的最中心,却是死寂和冰冷。 Kev和即墨一同潜藏在倒塌的废墟之后,压低呼吸。 “你们在哪,虫子们……” 苍白的节肢从他们躲藏的废墟前掠过,巨大的身影遮蔽了天光。 那只人偶现在就像捕食的蜘蛛,四处搜寻着,准备猎杀名为“人类”的猎物。 也许在那只人偶倒下的时候,“律者”的意识就彻底取代了“arl”的人格,以至于现在这具人偶也不再具有原本那精致的外形,变得更加狰狞而暴戾。 周围,那些被打倒的死士和崩坏兽再一次重构,但光从气息上就能明白那远超于平均线的崩坏能。 这,才是真正的“律者”。 没有支援; 没有情报; 更没有多余的队员。 在这片战场上,只有Kev·Kasna和即墨。 “唔!——” 喀! 轻响,Kev将脱离的骨骼挪回原位,但断掉的骨骼却没有办法,他只能潦草地用钢管固定。 “你没问题吗?” 即墨看着Kev上臂那过于简单的包扎,他觉得以现在Kev的状态恐怕只能发挥原本60的战斗力。 “呵。”Kev却是笑了起来,不过吊起的嘴角更像是冷笑: “只是死士和崩坏兽的话——” 嚓。 看上去相当帅气的单手上膛。 “我能打一整天。” “哼。” 即墨也笑了,镰刀横置: “那这个大家伙交给我了。” 是在说大话吗?是在逞强吗? 是的,两个人都在逞强。 但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而且不得不做的事情,就算他们被打断脊梁,他们也会强撑站起来,像疯狗一样进攻。 他们都知道现在出不去,而唯一能将这个“律者”拖住的要因,就是他们自己。 哪怕只有一秒钟。 “我——闻到你们了!!!” 伴随着这样的尖利嘶嚎,一栋废墟被劈成碎片,而唯二的人类也闪出了烟尘,qiāng鸣和镰影同时闪起。 “律者”。 人类。 第一次拉开了帷幕。 第七十一章 理——他很想你 “蝼蚁——” “让我恶心的蝼蚁——” 在这样扭曲的咆哮声中,已经化为废墟的建筑再次碎为土尘,苍白的巨影发泄似的毁坏着一切所超过地平面的东西,只为了杀死一只——“虫子”。 但是这只“虫子”却比想象中更加难捕,他腾跳飞跃,哪怕是仅仅一瞬间与砖石的擦掠也让“律者”感到羞恼。 它觉得这是侮辱,这是对于“律者”这样神圣存在的一抹污点! 人类就应该乖乖地等待着死亡! “去死啊啊啊啊啊!!!!” 嘶吼,这一次,苍白的节肢朝着停顿的人影挥下,巨响,砸开了地面,纵深的裂痕间甚至已经看不到废墟的任何残留,只剩下一片骸埃。 但同样,也没有任何属于人类蛋白质的独有猩红。 又一次,落空。 “在哪——人类!!!!!” “喂!——” 少年的声音从视线的狭角响起,那几乎已经是视线的死角了,即墨站在那里,提着镰刀,就像是挑衅般摊开臂膀: “我在这!!!” Kev需要解决那些成群的死士和崩坏兽,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即墨必须拉开战场,就像现在这样,他的余光瞥过去,已经看不到死士中奋战的白发身影了。 他只能相信Kev,相信他是“主角”。 这个时候,即墨再一次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这只巨大的苍白“蜘蛛”上。 你是否想象过未来? 你是否想象过……糟糕的,混乱的,乃至于只能用“癫狂”来形容的未来? 即墨从没有想象过自己会面对这样疯狂的现实,即使他曾经的部分记忆一个半小时前才重新打开封锁的大门。 废墟在碎裂间遮掩着那令人恐惧的苍白,但无法遮掩那可怖的杀气。 他第一次踏上面对崩坏的战场时,刀锋所指之为战车级崩坏兽;第二次,则是成群的死士;而现在,则是“律者”,“第一律者”。 中间的跨度就好比是迈出新手村的菜鸡勇者,第一战打倒了可爱的史莱姆,第二站驱逐了淳朴的哥布林,第三战就因为莫名其妙的传送站在了魔王面前,而且这个魔王头盔上还顶着“传说”,“数不清的零”等等种种让正常人崩溃的bug。 即墨应该害怕,应该颤栗甚至应该放弃挣扎,但是现在的他却好像丢掉了这些人类的负面情绪,在狂风骤雨的攻击下挣扎,甚至还打算反击。 说来奇怪,这只人偶的扑击变慢了,当然,并非是即墨又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天赋,而是真的,这只原本能在眨眼间拍飞他的人偶——变慢了。 锵! 镰刀横置,即墨强撑了这一击,同样是倒退,还有双臂的酸麻,可却再没有胸口如锤击般的窒息感。 力度,也同样下降了。 除了攻击方式更加有目的性以往,都比先前那“无意识”状态下的人偶状态相差了些许。 那么—— 一个大胆的,几乎可以和“找死”划等号的想法闯进了他的脑海,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一片紧张的汗。 “喂!你!” 再次躲过,即墨的嘴却没停,他的声音清晰而刺耳: “你没有吃饭吗?这么高高在上要把我杀掉,就这点力气?!你之前不说话的时候还有不少力气呢!要不要借你个氧气瓶,可能是缺氧导致的乏力!或者说是——” 即墨抬起眼,望着人偶的胸腔,那里的崩坏能聚集着,发着夺目的光: “你其实不习惯这个身体?!” “闭嘴!人类!!!” 沙—— 空气仿佛都要被割断,苍白的节肢横扫而过,还有“律者”恼羞成怒的狂暴: “只不过是一个幼生体!等我彻底掌握了她,我就撕了这个恶心的蛆巢!!!该死!给我闭嘴!别干扰我!!!你的妈妈关我什么事?!!!” 条节肢开始有些混乱地挥动着,力度也更加失控,其中一只就直斩向即墨。 如果“时空断裂”还能使用的话,那么这样的速度即墨还能应付,但是现在—— 只能依靠运气—— 铿!!! 手中竖直的镰刀猛颤,几乎快要脱离即墨紧握的手,但是这一声金属断裂般的声音在他听来是如此悦耳,让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 面前,那只节肢已经失去了一半,好一会,一截苍白坠插于地,一同爆响的还有“律者”的怒号: “人类!人类!!你这个——居然感破坏‘神’的造物?!!!” “呼——” 面对这几乎摧山蹈海的愤怒,即墨只是舒了口气,深呼吸,摆正了镰刀,这家伙就像真的是灵魂一般,握在手中,骨子里就生出了如何运用的经验,好像他已经挥了这柄镰刀多年一般。 “你可不是神。” “闭嘴!!!” 就在即墨的眼前,苍白的节肢再一次生成,却很奇怪,还是原本的现状,就好像从未变更过一般。 “看着,人类,‘神’的造物岂是你能够破坏的!” 进攻毫无成果? 不,即墨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第一律者”,“理之律者”,理解,重构,再现,既然“它”在设定上能做到这些,那么为什么它不能直接在这个地方具现出那防线上的火炮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将具现出的战车一同搬到这里来? 现在,这个“律者”似乎占据了主导权,操作着人偶,调动着大量的崩坏能,在这片50公顷的土地上重构具现。 50公顷,多大的面积啊。 为什么崩坏能相对稀薄的地方反而能具现出大量的科技,而在这崩坏能充溢的中心区,却只能具现出这具人偶? 而且人偶也虚弱了。 除非—— “arl,能听到吗……”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 同时,节肢砸下,挥下的力道震起了废墟的碎石,然后重回寂静。 “呵,哈哈哈哈——” 人偶响起了这样的笑声: “蝼蚁就该这么死,人类都应该……闭嘴,别烦我,这现在是我的身体!!!!!” “啊,能麻烦你别拦着一个孩子找妈妈的路吗?” “律者”的低笑忽然顿住,那具人偶好像也颤抖了一下,在那节肢旁,站着那个小小的,让它作呕的身影: “你lián zhǔn头都不准了,arl,在吗?” 闭嘴…… “arl,你爸爸,Ret,他很担心你。” “闭嘴。” “arl,起来,别让你爸爸再担心你了,他连头发都花了。” “闭嘴啊!!!!!” 节肢下扯开的罡风一同咬向即墨的头颅,这一次,无比精准,可即墨却站在那里,抬头看着,镰刀也被他提在身后。 哧—— 血,被风刮开,裂开在脸颊侧。 可仅此而已了,那苍白的节肢,刀剑般锋利的边缘,停在了他的头顶。 “大……哥哥?……” 稚嫩的声音,带着仿佛刚刚睡醒的迷糊,从人偶身体里浮了出来。 “你说,爸爸很想我?” 即墨合住了颤抖的手,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直视着人偶的胸口,那里似乎还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对,他很想你,很担心你,他在等你回家。” 第七十二章 理——孩子与父亲 白色是很可怕的颜色。 妈妈被白色变成了红色,一块块的到处都是。 讨厌白色……可是爸爸却喜欢白色,爸爸一直给arl买白色的睡裙和小鞋子。 一直要做噩梦,只要穿着白色,就会做可怕的梦,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 爸爸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是爸爸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一直在流眼泪,妈妈说过的,眼泪是悲伤的,所以爸爸在骗人,可是爸爸为什么要骗人,arl不知道,只知道爸爸和她一起住进了高高的围墙里面,arl也不喜欢这个地方,虽然要比摇摇晃晃的,会跑路的大箱子要稳得多,但是arl看不到日出了,太阳要比以前晚好久才会出来,而且也不漂亮。 所有住在墙里的人都不会好好笑了,arl不喜欢这样。 只有妈妈给的小熊,还在手里,arl便悄悄把妈妈的一部分藏在了熊熊肚子里,这样妈妈就能陪着自己了,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是爸爸不相信,老师也不相信。 这样的,一个没有笑容的世界……好可怕。 arl悄悄把自己关了起来,在这儿只有arl和熊熊,arl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只是每天还要被爸爸带到医院打针,这是arl最怕的,到处都是白色的,还疼。 后来,有一天,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姐姐,问arl想不想妈妈。 arl愿意的话,可以得到做出“妈妈”的力量。 后来她看到妈妈回来了,世界也变得五颜六色,到处都是糖果和玩具,还有好多不认识的大姐姐吹笛子,拉小提琴,还有漂亮的小马驹和奇怪可爱的小宠物陪着她。 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因为arl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和妈妈一起玩了。 可是,可是,可是—— 被妈妈抱在怀里,arl探出头,往后看,却看不到以往那个胖胖的身影。 爸爸呢? 爸爸去哪了? ——“你爸爸,他很想你。” 这句话,从云彩里透进来,arl抬起头,下一个眨眼,她看到了五彩的世界破了个口子,那里穿进来的是灰白的世界,还有曾经见过一次的大哥哥。 他为什么会呆在那里呢?那么灰暗的地方好可怕,难道爸爸现在也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吗? arl不安地在“妈妈”怀里扭了扭,她已经觉得自己正躺在妈妈怀里,和五颜六色的世界一同享受着快乐童话 “那,爸爸在哪?要我去接他吗?” “要,arl,你爸爸很想你,你得下来去见他。” arl含住了手指,嘟着脸,看着那个脸上有着三道疤的大哥哥,有些不愿意地转过头去: “不要!我要妈妈抱着我过去。” 她才不愿意从妈妈怀里出来呢!好不容易,把妈妈做出来…… ………………………… 在那片荒诞的战场外,Ret被带到了一座巨大的发射台前。 实际上,当他看到这尊建筑时,心中就已经了然了,但下车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地问: “这东西的启动至少要半座城的电能损耗,上级真的批准这款……‘试做型’了吗?” “不用担心,Ret。” 猥琐大叔拍了拍Ret的肩膀:“上面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一边说着,一边带他推开了大门。 入眼,就是无数的管道,还有贴满墙壁的镜面反射装置,头顶是聚束天蓬,各种采光设备以最大功率运行着,为面前这座让人脊背发寒的巨大武器“热身”,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像是蚂蚁般在这栋设施内忙碌着,入耳全是计算机疯狂演算的蜂鸣声。 而最夺目的,自然就是那几乎得用“塔”来形容的巨大“炮管”。 “‘52’,Ret博士,我真的建议您为这武器重新起个名,一个数字编号实在是太掉价了。” 大叔咂着嘴,抬头望着这巨大恐怖的武器,其实在接受这个‘52’时,他就被这样巨大的固定炮震撼过,但再看一次,还是能感觉到独属于人类科技的骄傲。 “名字只是个编号,但这武器还在试作阶段,甚至没有经过实战演练……”他转过头,声音还透着不信任的颤抖:“这个武器真的可以救我的女儿吗?” “看看周围!Ret博士!”大叔的手指向每一个忙碌的员工,每一台精确演算的计算机,“我们给你准备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最好的条件,最顶级的数学家,最高级的计算机,你所需要做的——” 他带着Ret,走上了高台,走到了那仿佛王位般的控制台前,那枚标着“危险”的按钮是那样的刺眼。 “您,只需要相信您的武器,按下去,就可以了。” Ret还站着,手在抖。 “想想您的女儿,Ret博士。” 这简直就是仿佛毒蛇的低吟。 “好!” 这句话,让Ret彻底下定了决心: “同步轨道卫星呢?!” “已经准备多时了。”大叔笑着,点开了投影: “而且,我们也为您准备了目标最新情况。” “这是——” “这是ht10086的‘项圈’检测反应,它不光光是用来检测ht10086本身的崩坏能,还可以检测他身周50米范围内的崩坏能反应,并且还运用的是‘最新的’无线传输方式,哦,抱歉,这个是机密,总之,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 他指上去,也就是Ret眼中那触目惊心的黑耀。 那是“无法探测”的颜色标志。 “让我们把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打下来。” “好的!好的!” “但是!” 话锋突转,Ret立刻感觉到脖子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顶住了,不需要回头,冷汗就下来了。 大叔推了推电磁手炮,咧着他自认为“潇洒”的猥琐笑容: “请不要‘误伤’ht10086哪怕一根寒毛,为了您的女儿,也为了我们。” 他又转过去,电磁手炮轻轻拍着那张松弛的肥脸: “您——明白吗?” 看着那张检测图中让人心悸的黑耀,还有独属于ht10086的“空白”,Ret有些挣扎,他的价值观正在“全人类”和“女儿”之间摇摆着。 他是个父亲,他也是个研究人员,更是个“santiago”。 他无法相信“ht10886”,在他看来,那个利用“昊天”来进行“合成战士”的计划简直疯狂到毫无“理性”可言,谁知道造出来的是什么怪物,就他看来,绝对不是人类。 可是,可是—— Ret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好的,我明白了。” “那就快点吧,我就在您身旁看着这伟大的武器发光的一刻。” 不用回头,Ret也知道那个男人有些恶心的笑容。 如果‘52’真的能摧毁那个崩坏源的话,那么,等他接回女儿,就打算暂时休假了。 等着爸爸来接你,arl! 第七十三章 理——这是科技的胜利这是人类的胜利 当理解到对方是“理之律者”时,即墨就想象过无数可能的战斗,无一不是以惨烈而收场,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和律者的第一次对战居然会这样的—— 他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毕竟他现在与其说是在战斗,倒不如说是……哄孩子? 有些哭笑不得,甚至产生了一种这个世界都是荒诞的错觉。一个律者,现在却又是一个幼儿,简直就是再尖锐不过的矛盾结合。 现在,arl好像在闹小情绪一般,即使看不到,即墨还是能从语气中猜出个大概,这孩子估计故意别过头,做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它确实是律者,但不论怎么样,更是个孩子,至少,还有着“arl”的精神人格。 在人类对抗崩坏,乃至于今后对抗“律者”,都会是壮烈到极致的悲惨黄昏,可是在面对第一个律者时,即墨就感觉到了来自于“命运”那恶意的嘲讽。 从“律者”到“孩童”,不过一句话的距离。 他可以提镰横道,向着崩坏展现着自己最凶恶的姿态,但是面对一个孩子,他做不到。 杀死律者和杀死孩子,那是两回事。 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孩子身上“律者”的问题,即墨在这个时代看到了许多超乎想象的科技,有那么多的崩坏能利用装置,在这个时代,即使崩坏像是乌云般遍布了整个世界,人类依旧使用着大量运用崩坏能的工具,大到发电站,小到打火机,虽然崩坏能仅仅只是在其中起到辅助作用,但这也同样证明了这个时代对于崩坏能较为娴熟的运用。 更何况还有太多太多的医疗机构拥有着崩坏能中和装置,虽然不能根治,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一些崩坏能感染。 “律者”,也同样可以视作被“崩坏能感染的人类”吧? 这样的念头从即墨心中涌起,也同样成为了他反背镰刀的理由。 他伸出了手,伸向了那具藏在人偶中的孩子: “这样的话,你爸爸会很难过哦?就像……arl和你妈妈再一次分开那样?” “唉?不要!arl不想再和妈妈分开,”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来,又低了下去:“也不要和爸爸分开……” 恐怕没人会敢相信这是和律者第一次接触的场景吧。 “那先去和你爸爸打招呼,怎么样?” 即墨努力露出微笑,那种轻松的,温柔的笑。 似乎小姑娘确实被感染了,即墨看到一只有些肉嘟嘟的手从那具人偶胸口探了出来,崩坏能就像是大门,或者是湖面的涟漪,波澜着,分开了和外界沟通的渠道,这个孩子战战兢兢地,向着外界伸出了她稚嫩,茫然的手。 {目标已经锁定。} “好,就这样,arl,你也很想你爸爸对吗?”即墨循循善诱着,并祈祷着第一律者不会再一次苏醒。 {“报告!轨道已精确定位完毕。”} 即墨不知道这孩子未来会面对什么,她体内的律者力量又会被如何处置,他只希望这孩子能够重归她的童年。 只希望能救出这个孩子。 {“arl,爸爸来救你了!”} “孩子,回来吧。” 手指,越来越近,就像是传说中人与精灵的接触,神秘,缓慢。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厘米间,“太阳”来了。 只有这个词语能形容这道光。 它突兀地照下,炽热的光柱吞没了即墨眼前的一切,还有他伸出去,准备接回那个孩子的手臂。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太快,这本就是光的速度,来自于太空定轨卫星的恒星聚光和激光折射在重重推算下精确地湮灭了那唯一的崩坏能核源。 它带来了光,带来了热,带来了蒸发一切的毁灭,带走了它所笼罩的一切。 “成功了!崩坏能反应消失了!我们成功了!” 远在“52”发射基地内,响起了庆祝胜利的欢腾声,经过再三确认,那几乎是噩梦般的崩坏能反应瞬间蒸发,“52”自身的聚能激光照射在卫星上,再由卫星反射并投入折射于一点的太阳光芒,这样的激光武器可以说是整个“逐火之蛾”科技的巅峰! 他们在欢呼着,庆祝着人类在对抗崩坏上又一次伟大的进步,甚至有人跳起来舞,接起了吻。 Ret的手指还停在发射按钮上,颤抖着。 他成功了。 他设计的武器成功了。 完美消灭了那处崩坏源,没有伤及哪怕是离它最近的ht10086。 “你做的很好,Ret博士。” “那我……可以去……” “呵呵,去吧,祝您能找到女儿。” 男人的手拍了拍他的肩,Ret听到了离去的脚步,但他此刻已经无暇去关心这些事情了,他立刻站了起来,冲了出去,对于自己女儿的思念成为了现在他脆弱神经的唯一支柱。 战场上,那些死士,崩坏兽,还有那些诡异的战车,全部在同一时间禁止了下来,有些甚至就停在阵地炮最后的防线前,不过几米的距离。 然后,开始崩解,仿佛风化的雕像。 “这是——结束了吗?” 这样的声音逐渐在阵地的角角落落响起,慢慢地汇聚成了欢呼声,“人类不败”的口号逐渐连起,最后成为了所有人一同呼喊的口号。 这是,一个青灰色的身影闪出了战线,Ryuba看到了,是他那位学习拳法的弟子,不过他没有阻拦,只是舒了口气,扶着炮管,缓缓地坐倒在地上,目送着少女奔向那曾经的崩坏中心。 属于人类的欢呼声越来越响,每个人都看到了通天彻地的光,随即,就连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崩坏能的消逝。 成功,幸存的温暖弥漫了几乎所有的人类聚集地,但除了一个地方,那处只剩下废墟的崩坏中心。 “啊,啊……” 依旧冰冷,响起了少年嘶哑的声音。 他仍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但他的整条右臂已经不见了,肩膀上正缓慢生长着肉芽。 在他面前,则是一块什么都不剩的焦土,那巨大的人偶,童真的声音,全部蒸发了,只剩下一颗悬浮着的,灰白的棱形结晶。 痛吗?痛。 明明,就差一点点了…… “啊啊啊……” 干嚎声中,眼泪似乎都被蒸发了。少年像是被抽出了脊骨,无力地跪在地上,还剩下的左臂无力地锤砸在面前的焦土上,仿佛他哀嚎的唯一伴奏。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吗?” 声音,空漠。 一只鸟,纯白色的鸟,停在了那处焦土上,亮着一双金色的眼睛。 “虽然这个孩子确实有些不成熟,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们的科技居然已经成熟到可以直接引动恒星光源进行直射打击了,虽然对于恒星来说只是微乎其微的力量,但也足够可怕了,我确实小看你们了。” 白鸟蹦了蹦,止步在少年的头颅前: “你战胜了我的第一个孩子,可你这副样子却不像个胜利者。” “……为什么……” 少年的声音嘶哑着,摩梭着。 “为什么?很奇怪的问题,你是在问我第一个孩子吗?好吧,我得承认,你们人类虽然讨厌,但确实很有天赋,我在这个幼生体上发现了我的痕迹,想来你们也有人想了很多方法,把我的一部分转移到你们自身吧,就像你一样,不过这孩子适应能力更加好一些,这也提醒了我,我便顺手为之而已,就过程来看,确实起到了相当的作用,比起我曾经的造物来说要好很多。” “她……还是个孩子……” 少年似乎完全无视了白鸟的话,甚至是白鸟说话这一诡异的事实,只是嘶哑着,混乱着。 “嗯?这很奇怪,你们人类幼生体,怎么了?” 恶心,抽搐一同袭击了即墨的大脑和身体,在这一刻完全支配了他所有的情绪,那原本的冷静和理智被破坏地一干二净,就像是一碗清水里倒入了满满的墨汁,让他痛苦,让他癫狂。 在意识即将崩溃之前,涣散的瞳孔终于看向了这只突兀的白鸟,那双金色的十字瞳漠然地看着他: “原来如此,你居然是这样的‘东西’吗?人类可真是可笑。” “你作为这一次的胜利者,就让我给你一个礼物吧,毕竟你确实唤回了那个人类幼生体的意识。” 黑暗,再次吞噬了即墨的意识。可直到最后,他依旧睁着眼睛,盯着那片焦土。 灰白色的结晶依旧在半空悬浮着,一般的崩坏能检测仪都没有发现,但是,如果再精密些,就能发现那浓缩于一点的,极端而可怕的崩坏能。 第七十四章 尾声——笑话 “把这段音频撤掉,立刻!马上!” 痕检部依旧繁忙,即使前天才刚刚经历了极其恐怖的崩坏事件。他们也没有透露出任何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后怕,只是在各种碾成粉末的碎纸和数据残骸间忙碌着。 在这个设施内,广播里一段冷漠而稚嫩的声音还停留着它的尾音: ——作呕的造物—— 即使只是录音,也能捕捉到其中残留的恶意。 “都快点动手!我们需要将相关记录消除,避免给民众带来更多恐慌,动起来动起来!” 面貌猥琐的大叔在中央风急火燎地指挥着,却还能够分心回答着员工的问题。 “部长,这份记者拍摄的战场视频……” “修剪一下,把那些‘战车’给去掉,再进行发布。” “部长,这儿是网络上的一些文字记录,关于描述……” “多派点人水楼刷666,再配上几句‘写得真好,我觉得可以发表到点起’之类的评论,你们都懂赶紧去。” 这才是这个猥琐大叔真正的工作,痕检部部长,修汽车只是他的兴趣爱好而已。 痕检部专门收集各种资讯材料作为大众信息材料,进行修改整合再交给媒体发布,“痕检部”可是一个相当具有公信力的“招牌”。 而他们现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修改一切可能会导致民众情绪失控的情报,毕竟这是发生在安全区内的崩坏事件。 就在繁忙分配的时候,部长的耳朵竖了起来,他听到了属于门外的嘈杂声: “你不能进去!这儿是痕检部!Ret博士你……” 砰! 大门被狠狠推开,拍在墙上发出了巨响,接着,一个颤抖的胖子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他脸上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双目赤红,眼角掺着泪和秽物,胡子好像再没有刮过,那副眼镜上也布起了尘埃,灰蒙蒙的,整个人充溢着颓废,肮脏等等不堪的词汇,原本那个礼态严状的人似乎彻底被抹销了,只剩下这个状如疯魔的男人。 但这个男人突然的闯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只有这个部长抬起了头,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男人的到来。 也并不意外他手中被时代抛弃的左lún shǒu qiāng。 Ret的手颤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而导致的失控,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做什么。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在哪!arl在哪?!” 面对这似鬼非人的嚎问,部长只是耸了耸肩,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那段未知的录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人类——” Ret呆住了,这一刻的他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Ret博士。” “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疯狂地摇着头,极力否定着现实,手中的左轮晃动着,指着部长: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骗我对不对!!!” 部长叹了口气,睨着眼看着五米前那泪流满面的胖子,那只左轮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拙劣的玩具。 “回答我啊!” “啊”这个字眼还停在空气中,Ret就捕捉不到部长的身影了,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掀翻摁到,腕部锐痛,这把他珍藏了20年的左轮就顶在了他的脸颊上。 区区一个研究人员,凭着一把左轮,想要威胁一个特殊作战人员? 简直就是个笑话。 “我对您女儿的事表示非常遗憾,这一切都是一个悲伤的巧合不是吗,Ret博士。所以,现在请你不要再闹了,从这儿安安静静地离开,可以吗?” 但是,部长那柔和的话语似乎并没有被Ret听进去,Ret只是在那泪流满面,声音嘶哑: “女儿……arl……还我女儿……” “你们还我女儿!!!” “呼——”部长叹了口气,很失望的样子,将qiāng口顶住了那张不断倾吐着诅咒和哭号的嘴,摇了摇头。 砰! 经过调查,我们很遗憾地发现,这一次崩坏的起因,源自于一个人类感染力崩坏能…… 在安全区每一个广播新闻中响起,那是独属于这个安全区议员会的声音,在每一次重要公告时都由这个声音进行宣传,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现在,我们人类在对抗崩坏的战场上又多了一个全新的敌人,我们称呼其为——“律者”。 哗—— 水声。 城市各处流来的污水汇聚于此,而在这满城的污秽之中,臃肿的男人挣扎着爬到了岸上。 他咳嗽着,哽咽着,污水完全掩盖了他的面容,褐色的污物中掺杂着猩红,淌在地上,依稀可以看见男人脸颊上对穿的透明窟窿。 “嘎……啊……”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就像是垂死之人,或者是癫狂的野兽。 值得欣慰的是,我们研发的最新武器成功击败了它,为人类的胜利再一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他的手颤抖着,从湿透的衣服中翻出来一张彻底被泡软的照片,依稀能辨认出来上面娇小可爱的笑颜。 “aR……L……” 他的声音混杂着各种各样无法理解的音节,唯一能被人理解的是他锯子般参差不齐的嘶哑心音。 他捂着自己的头,揪着自己的头发。 但我们也非常震惊的发现,“律者”原本是著名研究人员Ret·santiago的女儿,我们有理由相信,Ret的女儿在逃难时期被感染了崩坏,但是Ret罔顾人类存亡的危机,将这巨大的威胁掩盖潜藏!若不是这个最新武器,我们甚至可能会再次失去我们的家园!这,即使是一个优秀的学者,也无法抵消的丑恶罪行!对此,我再次呼吁,请所有人以人类存亡为第一,防范身边所有可能的崩坏感染!为了人类的未来! 是他的错…… 是他杀了自己的女儿! 是他造的武器抹杀了自己的女儿! 他是多么多么爱自己的女儿啊,他可以为了她牺牲一切,他甚至可以用生命去救自己的女儿! 可是,杀了她的凶手,居然是自己…… 就像个……笑话一样…… 由于Ret的拒绝配合,我们不得已将其诛杀,而santiago家族也表示,这样自私的人是他们的耻辱,已将其从家族除名,我们希望以此为戒,并…… 是的!这他妈就是个笑话! “嘎——呵——嘿嘿——” 声音,扭曲了。 他捂着脸,掰开自己的眼皮,露出血红的眼球,那里淌着血泪,凝聚着痛苦,可那被子弹撕开两个豁口的脸颊却扬起了恐怖的弧度,一直拉到眼角: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诡异的狂笑彻底埋葬了他所有的哭号和哀泣,也埋葬了他所有的…… 人性。 休伯利安的时间线哦~ “根据各地的遗迹发掘,我们发现了众多城市和科技的残骸,最晚的存在也可以追溯到五万年前,几乎可以断定,在五万年前,确实存在着一个辉煌的前文明时代。” 在圣芙蕾雅学院的课堂上,一节历史课正生动地配合着虚拟投影展开着。各种各样对于古代遗迹的探索照片被显现在黑板前。 它们中任何一张的泄露都会导致普世历史观受到巨大冲击,但在圣芙蕾雅学院,这些照片能够毫无保留地展出,因为在这里的每一名学生都是未来的女武神,她们所接受的一切知识都是为了对抗“崩坏”。 樱色的少女也同样坐在其中,坐得很拘谨。 500年前的重村可没有私塾,她所学习到的知识仅仅只有神社的祈祷文和巫女的舞蹈。现代的课堂和教学方式让她有些不适应,但是这个杨老师的课程却让她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凝神聆听着上古历史的遗音。 “上古历史的资料依旧稀少,他们的文化,他们的历史全部湮灭于崩坏之中,唯一留存的是他们的文字——阿拉姆语,这是我们唯一能够解出的字符,很神奇,这种文字涵盖了基本字母,象形,组成语法和音调,但却没有发生逻辑上的排序混乱,几乎可以称之为全世界性的通用语言,于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前文明不论是在科技还是在文化上都具备着相当的先进性——” 杨老师的话忽然拉平,那双眼镜下露出了锐利的视线。 每个合格的老师都有一双发现偷懒的眼睛,杨老师也不例外。 重樱顺着老师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一个竖着麻花辫的白毛友谊下没一下地点着脑袋,就算是竖挡的历史也没法遮掩住她轻轻的鼾声: “呼——呼——” “琪亚娜同学。” “呼——嘿嘿——” 某个小朋友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笑声,显然梦到了什么好东西。 “琪亚娜小朋友。” 看上去睡眠要比听课有意思的多。 “琪亚娜,琪亚娜!” 如果重樱头顶的狐耳还在的话,那么一定会看到它们敏锐地抖动,不过即使是现在,也没有影响她的听力。 那个紫发少女,和她一样的故乡,极东,虽然这座学院名为“极东支部”,可位置却离极东有着相当的距离。 她很想去问问,在那儿,是不是还有漫山遍野的樱花。 芽衣将自动铅笔转过来,她的笔记本上满满的都是课堂记录,她一向是个好学生。 不过,偷懒的家伙可就不是这样了,笔记本似乎还特意挑了本软纸的,只为枕着舒服些。 然而她并没有睡得太死,在笔帽的袭击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唔——芽衣?吃饭了吗?” 刹那间,整个课堂都静止了,在这寂静和憋笑之中,下课铃声欢快地响起。 十五分钟后,在圣芙蕾雅学院的食堂里,琪亚娜·卡斯兰娜,这个来自于欧洲的大小姐一脸颓丧地搁在桌上,咬着吸管,耸拉着眼皮: “为什么让本小姐抄笔记啊……本小姐不喜欢上这种无聊的课啊……” 看来,摆在桌上那热气腾腾的红豆燕麦奶茶并不能打消琪亚娜的焦虑,毕竟在芽衣面前被抓包可不是个美好的回忆。 “哼,讨厌的老师……” 少女就这样不爽地吐槽着,可当她看到那抹紫色的婧影时,所有的烦恼便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少女的打闹嬉笑响了起来,琪亚娜的腻歪,芽衣的无奈与纵容,还有布洛妮娅的小别扭。 这才是属于少女们的日常。 重樱坐在一角,她的身周有些冷清,但这并不妨碍她观察这些温馨的日常。 不论时代如何变化,人的美好和幸福从来都是相同的,一样香甜,温暖。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樱花飘落的日子。 不由自主地,就连手中的筷子也一同停了下来。不过,她还是从这短暂而幸福地回忆中醒过来,默默地拿起餐盘,放好,独自离开了这个餐厅。 似乎是漫无目的地散步,可重樱的方向却始终向着图馆而去,这个时候,来到图馆的学生可不对,她拿出学生卡,有些迟疑地放在感应器的位置上,嘀鸣声让她微微一惊,但她很快明白了,这不过就是时代进步的科技而已。 宏亮的大厅,还有沿着墙壁矗立的橱,以及满满当当的籍,重樱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在她的认知中,和知识是必须珍惜的,在五百年前的重村,一个游学的士子都会被整个村子重礼相待,更别提在她眼前那密密麻麻的籍了,毫不夸张的说,这些籍恐怕比重樱五百年前见过的人还要多。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单纯地出于对“知识”的敬畏。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在那艘“休伯利安”上,为了卡莲的遗言,她答应加入那位“舰长”麾下,而来到这座学院,进入这座图馆最核心的机密,则是任务之一。 虽然她只是个巫女,但是在潜行方面也稍稍有些心得。 按着被告知的情报路线,她沿着柜向内前行着,越往里,越能感觉到整座图馆迷宫般的布局,忽然,她听见了脚步声,忙屏息藏起,一个学生拿着几本,从她面前走过,随着脚步的消失,这座图馆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等你到达后,就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了,那是唯一没有籍摆放的地方。 这是即墨的原话,但重樱并不觉得这种形容有什么靠谱的地方,直到踏入了这个拱门之后。 圆形的房间,中央则是一张突兀的环柜,这个时候,重樱才明白了那句话的涵义。 那是唯一一处,没有籍摆放,而又独立存在的环柜。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迷路了吗?” 背后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几乎条件反射地纵跃,手停在空空荡荡的腰际。 “哦?倒是优秀的反应能力呢。” 那是带着些许惊叹的轻笑,一个女仆优雅地站在那里,拄着一根拖把,看上去很谦逊: “这位同学,这儿可不是一般学生能够进入的地方哦?” “抱歉,我,我迷路了……” 情急之中,重樱想出了这样的理由。 “不要紧,需要我带您出去吗?” “好的,拜托了。” 为了摆脱嫌疑,她迅速跟上了那个优雅的女仆,直到重新打开图馆的门,看着冬阳下的学子们,提着的心缓缓放下。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鞠躬,做出诚恳的学生道歉,换来了女仆的微笑: “呵呵,期待你能成为a级或更强的女武神哦~” 就这样,丽塔轻而易举地送走了这个有些可疑的学生,那离去的樱色背影似乎很镇定,可在女仆看来,不过是强装出来的而已。 似乎,又是一个值得注意的角色呢? 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这个少女防卫的姿势,那一瞬间的动作,和一把极东的武士刀再合适不过。 思考了一阵,她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直连总部的秘密线路。 远在欧洲的天命总部,大主教放下了电话,翠绿的眼睛看向了对面的少年。在刚才的电话时,少年则在欣赏着他新装修的办公室。 “看上去大了很多嘛,奥托先生。” 少年眨了眨眼睛,即使有那恐怖的三道疤痕,也遮挡不了其中的一丝丝贱笑。 “呵呵,这装修说起来还得算到你头上,即墨舰长,你为了请圣诞假可把我这拆了大半。” 奥托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当然,即墨面前也有一瓶,不过那家伙似乎更喜欢“Vita”系列的茶饮料。 不过这也不要紧,奥托从来不是个太拘束的人。 “所以你把我从休假中叫来干嘛?我可不接受加班哦。我才刚刚从阿斯特拉罕出来就把我拉到总部,实在让人不爽。” “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奥托一反常态地直接,因为在将近五百年的接触里,他深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和面前这家伙扯皮,否则以这老狐狸年年挥霍的节操,恐怕整个话题会被他带到天涯海角去。 一张入学申请的复印件被奥托放到了桌上,一推,便滑倒了即墨面前。上面是一个樱色的少女,姓名是“重樱”,而在担保人上写着即墨的名字,还敲了个休伯利安舰长的章。 “我想刚才丽塔的通讯你也听到了,你怎么认为的?” “你居然不怀疑我?” 即墨拿过这张申请表,仔细看了起来。 “我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我的朋友的。” “呵呵,这张表除了签名和印章外,全部都是打印出来的,而且——”即墨耸肩,放开手,让这张复印件落在了桌上,可就在他准备再说下去时,却被奥托接过了话: “只有名字和印章,本来就足够生疑了,但你的名字和印章却是这张申请通过的唯一原因。” 奥托停了下来,看向了对面的即墨,即墨放下了手中的柠檬茶,回望了过去。 冬天的冰冷似乎跨越了厚厚的玻璃,凝结着这一片寂静。 “呵——” “哈——”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那么,即墨舰长,你觉得是谁把这个‘重樱’派进来的?” “不知道,也许是‘世界蛇’,也许是‘米高扬’,但是能够伪造我字迹和专章的人,想必一定经常出没于休伯利安上。” 奥托点了点头,喝着红酒,眉头罕见地皱进: “你觉得需要监禁起那个‘重樱’吗?” “适当监控就行了,不要打草惊蛇,神州有句老话,叫做‘以不变应万变’。” 即墨这么说着,站了起来: “没有其它事的话,那我先离开了。” 等他走到办公室的门前,手都搭在门把上时,忽然又回过了头: “对了,‘老朋友’,我真的是因为你原来的办公室有些狭隘了才这么做的,你看,这样不就宽敞多了?” “那可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去享受你的假期吧,还有一天你可就得继续回去工作了,舰长。” “你小子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起,这一次,才算真正恢复了冷清,过了一会,角落的暗门打开,白发而又戴着橙色面罩的女子出现在那里。 “主教大人,您觉得即墨可信吗?” “我说过,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我的朋友的。” 奥托摇晃着酒杯,欣赏着其中猩红狰狞的液体: “更何况,如果他真打算撕破脸,绝不会和我玩这种弯弯道道,而是直接打一架而已。” “那么,休伯利安和圣芙蕾雅内部确实——” “嗯,让人排查一下吧,逆熵现在藏起来,就有其它小角色到处跳了。” 第七十六章 不是跟你吹这全息投影聊天起来老带劲了~ 数据线,硅玻墙,还有一根根垒堆在一起的信号转换器。 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科技的冰蓝色,压抑着人的呼吸。 这儿是自律作战单位,城市统战唯一单位——爱衣的演算核心建筑。 没错,“建筑”,这个控制整座城市安保的智能单位所需要的演算核心已经被改造成了一栋特殊的建筑,它的一砖一瓦甚至流动在其中的空气都是这个自律单位的思维演算路径,一旦进入备战状态,它就是整个城市最可怕的掌控者。 而这里,也同样是“议会”的举行中心。 虽然这个安全区以“逐火之蛾”为名,但是实际上,这个名字也只是属于缔造此处的国际组织。而在这座安全区进行管理的,则是来自避难于此的各个政治嫡系,财阀家族,就像是古代的贵族长老会,他们聚集在一起,商讨着阳光与阴影,毕竟只有他们才有这种闲情逸致。 象征着权力的圆桌摆在中央,全息投影立了13位,唯一真实的就是封存与中央的棱形结晶。 “这就是今天会议的目的吗?” 夹着女士香烟的身影指着那微闪的灰白色光芒。 “是的,各位,还有一段录音。” 执苹果者似乎总能成为焦点,那咬了一口的苹果放在一旁,同时,一段被他们反复播放了数十次的录音再一次响起,而且是完整版。 正是一周前那个“律者”的声音。 即使痕检部已经消除了大众间一切相关记录,可在这些人手中依旧保留着原始资料,他们是统治者,必须了解一切。 “还有最关键的——” “苹果”说话间,周边的液态金属自动聚合,在众人眼中构成了一台精密的崩坏能检测仪。这并不值得惊讶,液态金属,纳米重构,这已经被应用,只不过因为资源和政治问题,并没有普及而已。 夺目的,是那精准仪器上显露的数字,难以置信的数字,以至于全息投影都清晰地重现了当事人的倒抽凉气。 “这么高的崩坏能……” “远超一千的安全阀,居然还没有引动崩坏吗……” 类似的低语声交接而起。 “这是‘钥匙’,各位,这是我们征服崩坏的钥匙。” 只有“苹果”没有被这个恐怖的崩坏能数值唬住,他的话也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我的实验很成功,各位。” 他再一次举起苹果,就像在欣赏一般,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他取得满意的成果时,都会摆出这样的姿势,不论他手里的是什么,他只是在欣赏自己的成果而已,接下来,就是他骄傲的讲解时间: “我们都知道,普通人感染一定崩坏能时,都会成为死士或者崩坏兽,但是,当一些拥有特别抗性的人类感染了一定量级的崩坏能时会有什么反应呢?出于这个疑问,我将眼光放在了这个女孩身上。” arl,这个可怜的姑娘唯一的遗像被摆在了这些投影面前。 “‘律者’?这是你的实验成果吗?” 面对着提问,“苹果”只是摇了摇头,但并不反感,因为他痴迷于这种向众人揭秘的过程。 “那只是实验中一个小小的‘意外’,而这——” 他指向了那散发着灰白荧光的棱形晶体: “这个‘律者核心’才是我的成果。” “在调查了所有居民之中,我发现Ret·santiago的女儿,arl·santiago,是唯一一个感染了高浓度崩坏能却并没有被‘转化’的幼体,她的情况是最符合我所需要的实验条件,年幼,基因具有动摇性,于是将每日注射的药物中替入微量崩坏能,一点点一点点地增加,最后——” 他打了个响指,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可你怎么确认,这柄钥匙打开的就是希望呢?” 面对着“香烟”的提问,“苹果”的声音依旧不急不躁: “这个钥匙,只会通往希望啊,想想看,这颗‘律者核心’蕴含的崩坏能足够颠覆我们的认知,还记得那场战斗中凭空出现的战车吗?我们发现这颗‘核心’即使处于现在这种状态,也能够‘复制’周围接触的物品,桌椅,qiāng械,这完全无视了物理规则!各位,想象一下,你们能够想象到崩坏能还有这样的运作方式吗?直接跳过了能量转换,蛮不讲理地具现物质!呵呵,天哪,那个‘律者’不懂得自己的力量,可是我们理解!那么!我们就能利用它,去更好地开创崩坏能的运用方式!这!就是人类的未来!” 他的话语让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种,似乎都看到了那远超他们想象,远超他们现在文明的时代。 只要——战胜崩坏! “你们的‘圣痕计划’进行地如何了?” “苹果”向“香烟”问道。 “还在进行中,i已经同意加入计划了,不过基因工程依旧是个难点。” “抓紧时间吧,要动用这些钥匙,‘圣痕’必不可少。另外还有一件事。” 桌上出现了一张小巧的芯片,不过这次是投影出来的,这也侧面显示了那不足一平方厘米的复杂性,目前的液态纳米重构无法复现。 “这是最新的生物芯片,可以发射不同的微波控制人的情感波动,我建议给大众更换为这种最新形式的芯片,以避免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情绪失控问题,Ret那样的例子不希望再一次出现。” 这个名字让整个议会稍稍停顿,没人不会承认,这是个伟大的名字,若不是最后他因为自己那过激的情绪,一定能因为魂钢的发明而载入光荣史册。 可惜,他疯了,但所幸他发现的魂钢也完整地记载了全部步骤,并且再造成功,那么他不得不死了。 这样的例子不光光只有Ret一个,在崩坏初期也发生了太多太多,不过直到Ret的例子发生,才让这些人真正注意起来。 “这种技术有没有投入试验?” “有。” “苹果”挥手间,一副奇怪的“项圈”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在ht10086的抑制锁上,我就令人加入了这项技术,同步发射的β和∑波成功影响了他的负面情绪,在初期,hiko对他进行了五个月毒打训练,对方并没有产生任何不满,甚至还出现了‘谅解’的情绪,并将其加入了‘使命感’来扭曲自身情感波动。” 这么说着,他漏出了笑声: “我说过,我们会养条好狗的。” “好的,那么这种类型的生物芯片……” “技术已经足够成熟了,但不会像ht10086那样直接封锁,只是在一定情况下进行抑制,并输入‘为了全人类’的强制指标。各位怎么看?” “我同意。” “复议。” “复议。” “好,那么这项计划会投入生产,这块‘律者核心’暂时先进行初步解析,解散。” 连接中断了,“律者核心”再次沉入了黑暗之中。 而在它散发的荧光后,是一只被咬了一口的红彤彤的苹果。 男人走上前去,荧光照亮了他有些糟乱的头发,可他的眼睛却如此痴迷地盯着这块结晶。 全息投影已经进入以假乱真的时代,有一个坏处就是,真的有时也会被当作假的。 男人将这块结晶虚握着,随着手的移动,这块结晶也一同静静飘到他眼前,闪着神秘的光,照得他双眼更加狂热,以至于让他伸出了舌头,舔舐着这块结晶体: “啊啊,希望,你就是人类的‘希望’啊,多美,呵呵……” 第七十七章 同一首歌不同的听众这大概就是云村火起来的原因~ 商城。 街道。 人群。 熙攘。 嘈杂。 在这片纷乱之中,长椅是唯一安静的场所,就像是rén liú中不变的礁石。 即墨坐在着“礁石”上,捧着头,没人发现他的痛苦,也没人会在意这个少年的动静。 这座城市是冷漠的,这里的人,是木然的。 “呼——呼——” 颤抖的呼吸,他在被回忆反复蹂躏着。 {目标信号强度差值异常。} 拒绝,他在拒绝着这种回忆,那涂满自己血液的记忆。 {正在进行干涉,微波调频进行中。} 想想别的,自己做了什么?捍卫人类的战士中也有自己一份不是吗? {干涉中,目标情绪激动,正在加强。} 你是战士,你收获了感谢,这是你需要受的苦,这是成为战士的—— {警告!突破一级安全线!} 放屁!这不是你!你只是个武器!你只是…… 不不不,想想在公寓里,你有可以一起做饭的人,想想在战场上,你有可以交托后背的战友。 但她们也对你拔刀相向不是吗?那个叫“hiko”的人…… “唔——” 即墨捂着自己的头,靠着自己的膝盖,蜷缩着,发出低低的shēn yín。 脑子里就像是同时拌入了强酸强碱,矛盾的极端在此发生了激烈的化学反应。 痛苦吗? 痛苦吗! 杀了她吧,她的虐打,她的唾弃不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语言就能化解的!她也说过不需要你的原谅不是吗?来吧,拿起刀,扣扳机,杀了她!把她施加给你的一切伤害统统,成倍地还给她!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你不能这样,她也救了你的命不是吗!不论在战场的哪个角落,她都会把你背回来不是吗?你忘了那个替你挡下伤害的身影吗? 你恨她! 你感激她! “吵死了……” 这是即墨现在唯一能说出的话,自从那一天过后,他的脑子每天都像这样争吵着,交锋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紧紧缩起来,努力收起自己的四肢,哪怕仅仅只是一瞬间的碰擦,都有可能让他产生过激反应。 {警告!目标情绪反应越过第二等级,正在采取二号方案,并进行第一次药物注射。} 疼,浑身上下都疼。 脑子,好像要炸开来了。 谁……谁来…… 救救我? 这是无助的时刻,这是失控的边缘,少年藏在双臂间的眼中闪着危险的光,唇角被他咬出了血,牙龈猩红。 “啦——” 歌声? 在周围冷漠嘈杂之中,响起了歌声。 那是静幽而空灵的,好像风中轻摇的铃,好像山间潺动的溪水,带来的是这个世界,这个时间唯一的宁静。 那些在他脑子里吵得不可开交的声音好像停住了,慢慢的,平静下来的是暴躁的神经,等他终于能够松开自己的身体时,肌肉紧绷后的疲惫感窜上了神经。 可他却感到了难得的平静。 是谁? 即墨从不会认为这种纷杂的市场会有这样空灵平静的歌声,除非—— 抬起头,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站在他的身边,海紫色的眼睛,深蓝幽谧的长发,还有一条典雅仿古的长裙,如同深蓝之海,印着几条活泼安逸的鲸鱼。 这个少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即墨面前,就完美诠释了“茕茕独立”的意义。 “你还好吗?” 她开口,就是那空灵的声音,在这样的声音衬托下,整个人就仿佛是从深海踏上陆地游历的精灵,典雅,独立,出尘。 “好——好多了。” {目标情绪反应降低,警报取消——} 即墨不由自主地回答着,下意识地回答着事实,而且没有办法拒绝,只要听到这声音,就会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 “那就好。” 少女舒了口气: “你是士兵吧?我经常会看到你这样受到心理创伤的人,现在你能感觉好一点真是太好了。方便扫一下吗?这里是我的歌,很多人都说能带来平静哦。你要试试吗?” 即墨呆呆地拿出手机,扫码,一整个歌单就被传入了手机中,等到他抬头想要致谢时,却发现那个精灵般的少女已经不见了。 低头,手机里正自动播放着她的第一首歌,也是即墨很熟悉的歌。 因为这首歌是少女的成名作,也是最著名的,以至于现在还在整个安全区的大小时间段中自由播放。 少女的名字是——hier。 这个安全区唯一的,公认的歌姬公主。因为她那让人平静的空灵之歌。 “谢谢。” {目标情绪平静,正在数据反馈。} 在这崩坏的时代,没人不会喜欢hier的歌,因为她能给人带来希望。 从摩天高楼到流浪小巷,只要有播放声音的设备,总能找到她的歌。 即使是在墙下的边陲小屋里。 “hier,hier,hier,每个人都喜欢hier,我也喜欢,呵呵,哈哈~” 一只手夸张地拧动着老式播音机的音量开关,然后抬起脑袋,就像沉醉在歌声之中一样,摇头晃脑。 他穿着破烂的西装,不,或者说是各种颜色的西装缝补在一起的怪诞服装,绷在他有些肥硕的身子上,但最惊悚的是他的脸,可怖的豁口贯穿了他的脸颊,露出了苍白的齿槽和猩红的血肉,但这个人甚至没有采取任何包扎手段,却用猩红的口红重重描出这两个豁口,看上去更加可怖,更加扭曲。 “嘿嘿,嘿嘿嘿。” 他像是抽风一样嬉笑着,他的手里搀着一个孩子,另一只手拿着老式剃刀,抵在孩子稚嫩的脖颈上。 “求求你,求求你,把我孩子放下,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放开我的孩子……” 寡妇跪在地上,她不敢哭,自己孩子手臂上那道可怖的划口就是她哭号的代价。 “嘘嘘嘘——来,一起听,一起听——” 男人拿着剃刀的手折过来竖在耳边,垂下来的刀锋在孩子眼前晃荡着,明晃晃的雪白让这个只有4岁的孩子连哭泣都不会了。 “告诉我,你觉得平静吗?” 男人眯着眼睛,侧过脖子,就像是陶醉一般,痴迷,癫狂。 “不要动我孩子……不要动我孩子……” “哦——看来妈妈感觉不到呢,你呢?来来来,看着我,看着我,孩子。” 男人粗暴地握着孩子稚嫩的脸,强迫他抬起头。 “告诉我,你觉得平静吗?” 孩子的脸颊不住地颤抖着,裤子湿了一大片,拼命地点头。 “是啊——平静——” 男人舔着嘴唇,舌头在嘴和两个豁口里钻进钻出,然后,他将刀横在了孩子的脖子前,笑了起来: “那么——让我们感受疯狂吧!” “不要啊!!!” 血喷在窗户上,女人的哀嚎响了一会,便消失了,最后只剩下男人癫狂的笑声: “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疯狂!疯狂!” 他嘴里不住地吐着音节,和着音乐的拍子,在尸体间舞蹈着,那柄剃刀一次次地切割着尸体的残骸。 第七十八章 商场就是女人的战场~ 今天又是晴朗的一天。 太阳挂得正好,散发着夏日的干燥,不过,因为处于温带大陆性气候区,就算是“炎热”的七月,整个城市的最高温度也不会超过30摄氏度。 这是整个安全区最好的季节。 充沛的降水,适宜的温度,街上的流浪汉不必担心夜晚的低温,边陲的流民可以将水桶放在屋顶上,等着充沛的雨水补给。 总的来说,每一个在安全区的人都很喜欢这样的夏天,他们都能在这样的天气中想起几年前还在的温暖故乡。 hua正站在街上翘首四顾,今天那干练的马尾难得放了下来,展露着少女柔顺的华发,也衬托着少女纤细的身影多了优雅的倩丽。 “啊,在这!” 看到即墨,少女便挥起了手,快步走上前去: “一会就不见了,去哪啦?” 看到hua的那一瞬间,即墨愣了一下,似乎没认出来的样子: “hua?你……换发型啦?” 几个月过去了,即墨对hua的印象依旧停留在“低马尾”这一刻板的形象上。 “什么话。” hua对于这样愣头愣脑的提问有些哭笑不得: “我也是个女孩子好吗?而且今天难得‘奉旨出门’,不换个形象?” 没错,奉旨出门,即墨也想起来了今天来商场的原因。 一大早上,敲开门的不是早报员,而是cecilia,眼睛似乎因为熬夜而变得通红,可本人却似乎并未被疲乏所感染,倒完全符合“年轻人”的地位。 似乎是因为家族内部出现了些问题,正在处于“戒严”阶段,对于外来住户都异常敏感,就算cecilia贵为家族的“公主”,也没有办法和整个家族的压力对抗,出于无奈,便将terisa送到hiko家,也就是hua和即墨居住的公寓,做一个暂时住户。 但由于送来时有些匆忙,被褥等等并没有全部一起打bāo guò来,作为公寓的主人,hiko破天荒地取消了这次训练: “去买东西去吧。” 就这样,即墨迎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采购旅行。 “对了,手机怎么打不通啊?之前我还给你打了电话,却没有接。” “哦,其实刚才是手机掉了,就想去找来着,没和你说,抱歉抱歉。” 这当然不是实话,但还好,这个时候hua正拉着他往前走,并没有回头,直到他说完,才转过头来,这个时候,即墨脸上的不自然已经藏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这个时候,不光光有丢财物的,甚至还有丢命的!一旦丢失什么东西,一定要向城卫军报告,就算找不回来也没有多大危险,可要是独自一人去找的话可能会直接没命的你知道吗?!” 即墨很想说hua有些太小题大做,可看到hua现在那副认真的样子,最终咽下了这句话,点了点头。 “嗯——我还要和hiko说一说这件事,你对于安全区内的一些危险不太了解,其实在各种小巷里有太多太多的危险了,你必须得知道,快走吧。” hiko……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那黑色阴暗的情绪似乎又有涨潮的趋向,但又潜了回去,因为心头还萦绕着一段空灵的旋律。 可这样子能保持多久呢?即墨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推测,只能默默握紧手机,那里的歌曲也许是唯一的良方。 还有—— 面前,一只皓腕握住自己的手,向前引领着自己,这个背影没有给即墨带来任何压力,也没有任何烦躁,看过去,感受到的却是缕缕平静。 他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他格外喜欢这个时候的平静。 即使整个世界依旧吵闹喧哗。 {目标情绪起伏——非警报激素,正在计算,目标处于安全阶段。} 一个小时后,即墨才明白一件事情,不论哪个时代,对于购物,女性似乎都有着异乎寻常的狂热,即使是第五队也同样不例外。 即墨为什么这么认为?数数看他身上的包吧,从鞋到饰品,从口红到内衣,挂在他身上的袋子足够去开一个精品女士百货地摊了。 似乎,不论时代怎么变,女性总能在带动消费上独占鳌头。 即墨也看到了不少在衣物店内试穿衣服,对比口红色调的女子。 奢靡?不思进取? 不,在这里并不只有衣着光鲜的家族成员,也有穿着朴素的老百姓。曾经驰名的品牌和不知名的裁缝糊口作品摆在一起,这里依旧没有了高低贵贱之分,不会因为某某牌子或者是某某设计师而价格高昂。在这里,所有的产品都褪去了一切可能的附加值,变为了最简朴的——“衣物”。 购买的目的就是凉爽易干燥或者保暖透气,“实用”这个字眼已经比“时髦”更加昂贵,只不过女性还是会出于爱美的心理去挑选而已。 但请不要用“不知安危”,“毫无危机感”这样的字眼去形容她们,在如今这个时代,这个“崩坏”的世界,依旧能够保持着爱美心,恰恰是“希望”的一种体现。 她们还期待着美好,期待着重归日常平静的生活。这样的“爱美心”并不是“奢靡”,它甚至不是贬义,而是一种勇气,一种敢于在困境之中想象希望,追求美好的勇气。 而那些嘶嚎着“一切从简”,“将一切的资源全部投入防御建设中”的声音,在大战的初期,是有效的,最直接的,可在几年的抗争下来,还在持有着如此论调的人是可悲的。 因为他们对于“崩坏”的恐惧远大于他们敢于直面自身“人性”的勇气,以至于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加固城墙,抵御崩坏,拒绝踏出这个“鸟笼”哪怕半步。 “hiko大人!这件大红色的舞袍真适合您!” “哎?是吗?Rita你也可以试试这件黛蓝色的。哦,对了,terisa你看这件泡泡群怎么样?” “唉——hiko大人为什么那么喜欢裙子系列呢?那条牛仔裤我觉得挺好的呀。而且terisa似乎也不喜欢这件呢。” 站在服装店里的男生目前只有即墨一个人,他有些手足无措,毕竟是一家女性衣物店,总有些不方便,而且还能感觉到店员的目光,这让他有些窘。 “阿墨。” 帘子和声音一同响起,少女走了出来,黑色的t恤和白色的帆布热裤,一双长腿嫩白地展露着少女的青春美丽。 “怎么样?” 这个时候,hua依旧完全褪去了战士的外壳,少女的俏皮和这件衣服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还有一对微笑中浅浅弯起的酒窝。 “很漂亮。” 这句话就这样毫不迟疑地从即墨嘴中脱口而出,似乎每个人都忘却了笼罩着世界的苦楚,享受着这一瞬间的平静美好。 第七十九章 一帮人也在悄咪咪地开会这种东西真的那么好玩嘛=~= “就……就只是一个吻哦,不准作怪……” Kev闭着眼睛,双臂虚抱在胸前,他还能回忆起早上在自己怀里那温暖软白的身躯,绯红的脸颊和那双绀紫色的双眸,沾染着晨起时有些迷糊的水雾。 当然,还有湿润的,甜美的,来自于爱人的吻。 不论是什么情况,想到这个情景,Kev都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 “喂,Kev。” 来自于同事的招呼将青年从这样的美好中拉回现实,虽然有些不快,但确实应该要工作了。 是的,工作。 他们拉开门,走入了狭窄的房间内。 这是很干净的房间,干净到除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外就再也没有其它可以填补人类精神空虚的物品。 就是这样的空白,这样的无趣。 而在他们面前,那张桌子对面,那注定被视线钉袭的位置上,安静优雅地坐着一个少女,一个“公主”。 “抱歉,突然请你到这儿来,但这是相关步骤,请你谅解。” Kev熟练地坐下,打开视频记录: “对于santiago家族第一次审查现在开始,对象,santiago第一顺位继承人,cecilia·santiago。” “逐火之蛾”的安全区是相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是相当巨大的安全区了,有着宽阔的河流,还有着可以用来进行耕种的农田,就像上一代牺牲在前线的领导班子门刻在城门上的话那样: “水和粮食比人命值钱。” 河流流入这座城市时被人工开凿出了几条支流,用作交通航线使用,从边陲一直到城中心,这种古老而有效的运输途径一直是大型货物运输的最佳方式。 而在边陲,整条水运的起点,码头内的人员全部站在外面,在里面的不是什么来自于城中心或者官方的大人物,而是民间之人。 民间的破落财阀,帮派头领统统聚集在这里,交头接耳,就像是躲避阳光的蝙蝠。 他们也拥有着资产,不过他们每个家族的资产对于盘踞在城市中心的大家族来说不过一爪;他们也有售卖垄断的产品,可完全不是烟酒之类的要素;他们也购买了土地,不过却只是边陲的实验土地;他们也掌控了重工业,可却依赖着煤炭等等需要从外界补充的矿物。 原本这里还有服装店的老板,前石油巨头,但他们现在全都销声匿迹了,甚至还有人看到他们的孩子醉死街头。 “日子越来越难了……” “资源搜集队拉回的矿物含量又低了一成,光靠煤矿我们可能撑不过下个冬天,而那些资源采集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外踏出百里了……” “粮食收成也不好,自从‘议会’统一收购农产品后,越来越少的农户会来我们的地里种粮食了……今年光我这就少了233户。” “还有……santiago,他们支援的钱财也越来越少了……听说今天还被上头喊去喝茶了……” “那以后……” “谁知道,唉……” 窃窃私语最后都化成了一声长叹: “日子越来越难了!” 他们的钱,他们的权,他们曾经光鲜外丽的生活。 因为崩坏,全没了。 “妈的!” 不知是谁骂了一声,一拳锤在桌上,却那么苍白无力。 “哦,哦,哦,瞧瞧,瞧瞧,瞧瞧你们……” 仿佛漏风的声音就这样突兀地插入了这个秘密的谈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几年下来他们几乎都熟悉了彼此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少,根本不可能会有“新人”。 如果“新来的人”和他们有仇,完全不必给守门的人小费,直接动用武力撞进来就行。 而连门都不能撞开的“仇人”,有必要去担忧吗? 就这样,他们都带着好奇和不快看了过去,但很快被诧异和嫌恶所取代。 那确实是“漏风”的声音,看看那张被开了两个口子的脸吧,这个疯子居然还用口红来彰显它们的存在,似乎嫌不够惊悚似的。他的身上穿着各种颜色的衣服缝制成的怪异西服,略胖的身体挤开安全门,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就像嗑了药似的。 他完全自来熟一般地挑了个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曾经属于一个贩海盐的私企老大,但今年他的全部资产被彻底盘查,只剩下了一根上吊用的绳子。 “给你五分钟说明来意,不然我锤爆你的头!” bier攥着拳头,即使是大号西服这个时候也绷得像是紧身衣,描勒出那夸张的肌肉。 他和那些破落财阀可不一样,他靠的是拳头,暴力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最直接的解决方法,而他今天来到这里更多地是为了能从这些破败的家族中分一勺残羹冷炙。 毕竟他打出来的地盘里,也有不少人等着饭吃。 “哇哦——这儿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混混来说话了?” “你他妈——” “等等!听他说完!” 在bier对面,耸拉着嘴角,流着口水的男人制止了他,这家伙的嘴角也曾经在火拼中被开了个大口子,不过却选择补好,而不像这个怪胎一样敞露着,但作为一个前hēi shǒu dǎng,他愿意听建议,只有它有用。 “嗯,这个我喜欢。” 豁口之人躺在椅子上,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但看上去却依旧滑稽而可笑: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大白天龟缩在这个船坞而不是市中心歌舞升平的宴席上;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在担忧着下个月的收成而不是在思考着hóng dēng qū的女人,这些,我都知道——” “我们也知道,但问题是,我们无法得知的答案,你这个怪胎有吗?” 这个疑问让豁口之人转过了头: “我不是怪胎,但我有法子。” 他舔着自己的嘴巴,还有那两个用口红浓抹的豁口,这样的动作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毛骨悚然,但更惊悚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我们,为什么不能取代……那些住在城市中心的人呢?” 寂静,然后是一阵阵嗤笑。 “且不说能不能成功,”有人这样问道:“倘若真能做到,你怎么不行动呢?” “你知道的,如果有能力做什么,就别把自己变成免费劳力。” “那你想要什么?” “哦——”豁口者将手指插入豁口之中,搅动着,似乎在思考着,伴随着恶心的口水声: “一半吧。” 哐!这是拳头砸陷铁桌的声音,bier窜了起来,砂锅大的拳头发出了骨骼的爆响: “我受不了这个疯子了,看我——” “哦哦哦~” 豁口者站了起来,似乎在躲闪,可他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却让bier愤怒的步伐猛然刹住。 “爸爸!” bier看到了那手机中,自己儿子稚嫩欢快的笑脸,抱着他的是从未见过的——小丑。 视频戛然而止。 “你t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面对着bier的暴怒,豁口者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等我回去才有结果,还有——” 他又在手机上操作着,展示给桌前的每个人看,每个人的家人。 这让那些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离开,还有愤怒站起,却不敢有任何动作的身体。 “看来咱们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那么,这个手机里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人想找我,打,我,电,话~” 放下手机,直到这个怪胎离开,也没有人敢留住他,除了bier暴躁的怒喊: “一个月的吃喝!” “我供一个月的吃喝!要这个怪胎的脑袋!” “要他的脑袋!!!” 第八十一章 一个要糖一个要毒众口难调糖里掺毒 “你憎恨着,憎恨着……” 闭上眼,黑暗之中,这样的低语悉悉索索地啃食着寂静,只有当即墨睁开眼睛时,这种低语才会被来自于视觉的那百分之七十的巨大信息量所覆盖。 但是即墨知道,这个声音依旧存在;他从地板上挣起来,慌张地把手机从角落拿了过来,连耳机都没塞,下一刻,房间里便充斥着那空灵的歌声。即墨就这样紧紧握着这台手机,闭着眼睛,半跪在那里,安静地聆听着。 暴躁的心跳逐渐抚平,窜莽的血液趋于冷静,理性再一次彻底掩盖了那细琐繁杂的低语,让他重新站了起来。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即墨捡起昨天扔在地上的毛巾,甩在肩膀上,身上透着些许睡地板时带来的酸痛,走进了这个训练场的配置卫生间。 他昨天并没有回去,而是在结束训练后申请了加训,因为是在军方设施内,所以并没有违反看护协约,毕竟外面一直都有站岗的士兵和不知疲惫的自律智能。 更何况,这本来就算是他的“故乡”,那阴暗的五个月记忆的发生地。 在即墨看来,这是唯一能使得自己战胜如此情绪的方法。 要战胜它,就必须直面它。 这里的每一寸地板,都让即墨想起了曾经泼洒在此处的鲜红。 所以他才站在这里,忍受着灼烧脑膜的低语,那被称为“憎恨”的情绪。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压制着情绪,即墨没有去思考,或者说是他压根就忽视了这个原因。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不正常”的,他排斥这种转变,潜意识的。 当然,他也没有去咨询心理医生,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心理医生会愿意接纳军人。 这个城市里心理问题的病人实在太多太多。更何况即墨自己如果私自去看医生,那么就属于违反协约条例,而如果被带入研究医院…… 呵呵,即墨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整出来。 拧开水龙头,清水涌出来,掬起来,泼在脸上,眨眼的一瞬间,双手,水池,都是一片血红,还有一双金色的十字瞳从血海中睁开,直盯着他看。 打了个激灵,可一眨眼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又是,金色的眼睛。 那个“存在”到底是什么? 言语间就让自己凭空多出了一种情绪? 简直比“律者”还要夸张啊。 即墨的手湿漉漉地贴住了头发,全部撩起,那双困惑的眼睛映在镜子里。 他的舌头抵住了牙根,微张着嘴,让气流涌出: “hi——” 当这个词刚刚露出第一个字眼时,他的牙齿就已经咬紧,声音变得嘶磨: “——” 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他的表情皱起,扭曲,双拳攥紧,就好像这个名字就是狂暴的理由。 锵! 拳头击打在镜子上,平静再次绽开裂痕。他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镜子中裂痕破碎的自己。 {目标情绪产生波动,已记录。} 城市的高楼森林,是众多平民的居所。虽然不像边陲墙垣下那般破落,但却异常拥挤,甚至一栋高楼内50平米的空间就可以挤进去3户人家。 这儿不是贫穷者的栖息穴,也不是贵族财阀的安乐窝,这儿只是一群群普通人挣扎度日的居所。 “蚁穴”,这个词语用来形容这片拥挤繁杂之所是最为贴切的。尽管这个词被带上了嘲讽的语义。 而这儿,也充斥着贫困与贵富难以触及的混乱。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居住在这样拥挤的高楼之内,上楼与下楼之间,对门与对门之间,乃至于一所住房内房间与房间之间,随时都会爆发出冲突。 因为有无所事事的人,有丧失希望的人,有孤苦伶仃的人,更是因为压抑。 在这样的蜗居之中,物理上的距离早已逾越了心理科学上的“安全距离”。 因此,越来越多的人自发或者无奈地组建“帮派”,用来á zuì自己,虚饰一种“集体”的归属感。 毕竟,地区,民族,国家,在“崩坏”来临之后,统统被压缩在这一栋栋高楼之中。 bier,他就是一个统治着十二栋楼的帮派首领,在这种数以万计的帮派之中,掌握着十二栋楼的bier是其中的“王者”。 他个头极大,又有一身雇佣军的肌肉和战斗素养,更关键的是,他有着足够的“包容心”。 他不是那种带着歧视的民族主义者,也不属于那种归属感极其强烈的“爱国者”,在他的帮派之中,你可以说你的家乡话,不必因为自己的肤色而惨遭无端痛打,更不会因为一面不同于他人的国旗而遭到排斥,只要遵循bier的话,那么你可以不受任何干扰。 bier就是这样的“好人”,当然,对于敌人他一向暴躁。 一间摆着游戏主机的屋子便是bier的“行宫”,他拥有着整整一间100平米的公寓,足以用行宫来描述了。 游戏机是他从他“敌人”的“遗产”中缴获过来的,这个几乎还是上个科技时代的遗物现在已经成为了他儿子的快乐源泉。当然,他自己也喜欢玩,特别是这种款式能给他带来童年的快乐回忆。 嗵嗵嗵,门响,bier的小弟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是几个模样轻佻的混混,环顾着bier的“行宫”,然后将一捆人形的黑色塑料袋搬到了桌子上。 bier走了上去,当着他孩子的面撕下了塑料袋,露出了那豁口者的头。 “哼!” 这就是惹怒他的下场。 “爸爸,这家伙不红。” 小bier撅着嘴,不爽地看着那具尸体,没有露出一分害怕,这让bier很自得,这才是他的儿子,注定能继承他十二栋楼房。 “好的,死的,我保你们一个月吃喝……” 话音未落,bier听见了身后塑料袋子撕开的声音,就好像是信号一般,那几个混混掏出了小刀抵在小弟们的脖子上,而他自己的脖子前被一柄雪亮的剃刀轻轻摁住。 “那活的呢?” 豁口者将bier扳过来,那张可怖的面容直视着他: “bier,bier,bier,你知道,啧——” 他的剃刀是如此冰冷,以至于bier的话全部都被塞在了喉口: “你知道我脸上的两个洞是怎么来的吗?” 他的舌头很恶心地穿着那两个豁口,翻着眼,像是在回忆: “我以前也有个可爱的孩子,她天真可爱,就是不太爱说话,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要是我再多两张嘴,不就可以帮她说话了吗?嘶——” 他转过头,看着小bier: “那么紧张干什么?” 剃刀闪过,bier的血将豁口者染得猩红。 第八十二章 听说雨伞和情侣更配哦 “这就是目前ht10086的报告吗?” 橘发女子拿过 i递来的报告,仔细地看着,薄荷味的香烟细慢地燃烧着,卷到了手指,灼烧的痛感惊醒了她,一阵烟灰洒在报告纸上。 “镰刀……这是你们观察到的新型态吗?” 在那些报告中,一张照片各位醒目,那是跪坐于焦土之前的少年,只有背影,真正的主角是被丢弃在地上的那黑色的镰刀。 那是怪异的镰刀,漆黑的仿佛夜空的碎角,镰刀柄是奇诡但科学的受力弧度,最引人瞩目的是它的刀脊,那以相当不可能的方式悬浮着,却能将黑色的刀锋牢牢定在空中,除了“崩坏能”,女子想不出其它方式可以这么诡异。 “是的,部长,但在回收即墨之后,他就失去了这样的能力,再次变回了那种……” “时空断裂吗?” “是的,部长。” i点头,看着面前的橘发女人,不过部长的神色有些散漫,看上去对这件事并不太在意,看上去她还有要问的。 “那么,对于ht10086的‘时空断裂’,你们有分析出他的崩坏能运作形式吗?” 这大概才是部长关心的,或者说是拥有着正常理智与求知欲的科研人员都关心的。即墨那通过崩坏能来控制周围运动速度的能力就像是一柄钥匙,只要拥有着好奇心,就会想方设法地去转动它。 毕竟,现在的人类对“崩坏能”的认识很多,但理解太少。 “分析出了大概,能量运作模型已经建立,但实际复现还处于瓶颈状态。” “已经得出理论方式了吗?” “已经计算出来了,通过意识活动对崩坏能进行虚能转化。” “居然能够通过意识活动对崩坏能产生直接影响?” 这个话题明显引起了部长的兴趣,虽然被打断了话,但i也没有办法流露出不快: “是的,意识活动从另一种角度上来看也属于能量活动,可能是他大脑中产生的电信号含有一定的……频率,抱歉,目前我们只能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从而影响到崩坏能的虚能转化形式。” 虚能转化也同样是这个时代对崩坏能的一定认识,对于崩坏能这种虚数能量来说,转化为各种物质界实数能量是可以无视一切实数物理规则的,这样不讲道理的模式被他们起名为“虚能转化”。 “那么,转化成了什么?” “单位上来说很小,甚至难以察觉,但数量上极其庞大。” 这句话让部长皱起了眉头,作为一个科研者,对于越微小的东西越谨慎: “是什么?” i似乎在思考,然后深呼吸: “是干扰,他干扰了分子级的热活动。” “——” 哑然。这个结果让部长缓缓瘫坐在椅子上,双目空然,连手中的香烟也掉落在地上,熄灭。好久,才笑了起来: “呵——我们到底造出了——什么怪物?” 她似乎是在问自己,也在问i,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他还没有接受科学教育吧?” “不,暂时还在接受初级——” “可以了!” 部长挥手下令,有些慌乱,这是i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上司出现这样的情绪。 “对于他的科研教育不用太多!甚至不用让他识字!你必须灌输给他‘时间’是宇宙基本元素!不是那什么该死的运动距离计量单位!明白?!” 看着面前那急躁慌张的部长,i只能点点头。 “好,接下来是关于‘圣痕’的,我们在理论方面做到了相当的成功,崩坏能抗性基因已经进入了试作阶段了,愿人类长存。” “愿人类长存。” 这则“圣痕”计划开始进入实验阶段的消息也许才是今天部长要说的重点,可是如今却被i带来的消息砸得七荤素,恐怕思维还得停留在即墨身上好一阵子,不过那也是个好消息,至少“他们”不会因为一点点琐事就随意抹杀即墨了。 “时空断裂”的秘密,这足够上级采取措施来保护即墨了。 走出研究所,却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雨,i叹了口气。 该怎么回去? 正想着,一把深蓝色的大伞遮盖了雨帘,白发青年那讨好的傻笑出现在眼前。 “Kev!” 看到他,i那阴沉的心情悄悄转晴,扬起了笑容,轻轻踮起脚,踏进雨伞下那无雨的安稳之处。 恋人并肩走在城市之中,青年将倩影护在身旁,时不时有车擦过,溅起的水能溅湿街道,但没有触及i一点。 也有匆匆跑过,缩着脑袋淋雨的行人,大概是出门忘记带伞了。Kev将i护在怀里,轻轻躲过那些神色匆匆又有些莽撞的身影。 “扑哧。” 听到了i忽然的轻笑,Kev有些奇怪地望向怀里: “怎么了?” “你太小心啦,现在怎么可能还有人会袭击一个科研家?” i掩着嘴。对于自家男友的小动作她还是很清楚的,之前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还硬是要送自己上下班,说是怕有黑势力挟持自己什么的,一问才知道是电影看多了。 “那也是关心你。” Kev撇了撇嘴,他一直都是这么回答的,带着男孩般的倔强,不过这种倔强i并不介意,而且有些喜欢。怎么说呢?就像养了条奶狗一样,一直围着自己转,要亲亲要抱抱,甚至可以寸步不离,更重要的是,只要他在,就永远不会孤独和惶恐。 “说起来,看你眉毛一直皱着,怎么了,研究部门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Kev那因久经训练而磨出的老茧印在i额头,搓着她的眉毛。 “没事啦,只是——” i闭起眼睛,享受着恋人温暖的抚摸,想了想: “只是看到路上的人没带伞,想起以前的城市里,各处街道上都有便携伞可以租用,现在就——” “啊,这样……” Kev的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这不是任何城市建设的问题,而是“崩坏”。 已经被摧残成如此程度的社会不可能再有剩余资源来丰富人民的生活需求了。 似乎怕i情绪更加不好,Kev一把i揽在了怀里,揉着她的头发,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声音又扬了起来,盖住了雨声: “可总会天晴的,不是吗?” 靠着那宽厚有力的胸膛,熟悉的,让她心安的味道弥漫在身周。i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总会天晴的。 因为人类永远不会放弃希望的啊。 i这么想着,抱着Kev,细细说道: “回家吧。” 第八十三章 话说这两只出场好像都是“啪叽”一声摔过来的呢 “啧,我讨厌下雨。” Ryuba罕见地在工作时期发着牢骚。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太阳没出来过。 城卫军正在高楼的森林下,那狭窄的甬道中寻找着受害者的残骸。如果是一般的流浪汉也就罢了,可这一次的死者是这附近的一个帮派头目和他的几个小弟,那些打手在附近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而这个帮派头目还没有找到他的脑袋,不过城卫军又从角落里翻出了一些腐烂的尸骸,大概是一些倒毙的流浪汉或者醉鬼,各种掺杂在一起的痕迹,污秽,还有雨水,将这片尸场冲刷地一塌糊涂。 不论谁站在这样的环境中都会感叹天公不作美。 “报告。” Ryuba转过头,一瞬间的大雨有些迷眼睛,他便甩了甩头发,问向来人: “怎么了?” “bier的儿子失踪了,五岁。” “他还有儿子?五岁!人口普查的时候可没有!” “可能是普查没到位,毕竟当时……” “尸位素餐!” Ryuba骂了一句,但他也只能这样骂了,总不可能去把当时做普查的调查员拉过来训一顿,那得时光倒流六个月。 “把周围清理一下,那些流浪汉的尸身拿去烧了,被害人的尸体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遗落,再去几个人把附近的所有监控调过来,我要这一周所有的记录!” 这是他们目前能做的全部了,尽力去寻找线索。 撇头间,Ryuba在垃圾桶里看到了今天的报纸。 因为突如其来的凶杀案,他一早就赶到了这里,并没有去关注今天的新闻,而这张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来自于北欧安全区的最新消息,研发出了最新的崩坏能承载核心,该核心——” 啪! 硕大的雨滴从高空砸下来,彻底将这张被雨水浇透的报纸打穿。 但Ryuba却还是没有挪开眼睛,那条新闻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迅速映射着无数的情报和思考。 最后,他叹了口气,将雨衣的帽子拉好,扎进了滂沱的雨里。 这座城市,或者说这片大地很少有这样的大雨。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大雨,也不会打扰人们的活动,比如说—— 这场灯火辉煌的聚会。 虽然听上去很扯,但不论是在怎样的时代,人类总有方法来á zuì自己。 这完全不是一种敢于面对人性的勇敢,而是用于á zuì恐惧的纵乐。 即墨是这么想的,站在这里,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当然,觉得不痛快的应该不仅仅只有他一个,还有到场的所有第五队的成员。 在大厅的一角,站在酒桌旁边,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青年男子的是hiko,她难得穿着最衬托她气质的酒红色礼裙,背后开叉间露出的雪白脊线让那些贵胄目眩神迷。不过她本人更加在意桌上的酒水,一杯一杯地喝着,虽然量不多,但比起市面上她经常喝的那些勾兑酒要好很多。 在hiko身旁,站着的是黑色礼裙的Rita,领口别着一朵白花,神色冷淡地站在那里,那些青年原本也有搭讪的想法,可面对那万年冰山般的Rita,终究还是把话憋在了喉咙里。 而即墨自己则被换上了青色的标准礼服,在所有到场的男性之中反而是最不起眼的,因为他的装束实在是“太普通”了。 至于第五队为什么会在这里? 随着即墨的目光望过去,可以看到穿着蓝丝绒露肩礼裙的cecilia。她是这场聚会的主角之一。 或者说,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 没错,婚礼。 这个消息即使是第五队,也只在五个小时前收到的,那个时候太阳还没站出来,指针才溜到4点。正当即墨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训练时,便被门前盛装打扮的cecilia和她身后那辆豪华轿车给惊到了。 当然更让人天旋地转的是她的第一句话: “请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应该说不亏是大家族吗?一场婚礼,即使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还能举办地如此豪华。 第五队不可能不来参加,盛装打扮,从箱子底翻出来的礼服,两三年没打开的梳妆盒子。 这不光光是面子,更是第五队给cecilia的“勇气”。让她知道,即使情况紧急,第五队也会拿出最好的姿态陪伴着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不过,好在这个时代似乎并没有“红包”,“份子钱”,或者“新娘必须穿婚纱”之类麻烦的规矩。但可惜的是,这场婚礼确实举办地太过突然。 第五队确实知道cecilia订婚的事情,但没想到婚礼居然会来的那么快。 “阿墨,阿墨。”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即墨的思考,看过去,hua端着个小盘子,上面装着菜肴,递到了自己面前。 她也同样穿上了礼服,不过不是她自己的,而是cecilia友情提供,是一条白色青瓷纹的长袖礼裙,裙摆上再勾勒着竹叶,走动间露出一双小白鞋,晶莹的拇指好像镶在上面的珍珠。 纯白,结净。 “我找到了些吃的,好像是炸鱼肉丸子,你尝尝看,味道好像不错。” “啊,谢谢。” 即墨接了过去,味道没有尝出来,只是觉得面前的女孩出尘地漂亮。 “刚刚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别的,只是觉得——”即墨往四周看了看:“这个婚礼有些仓促吧,毕竟早上才得到的消息。” “想这些干嘛,大家族的事情各种乱七糟,我们就来蹭个饭吃。” hua倒是相当看得开,或者是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这种弯弯道道上迟钝的思绪,便不去理,靠在墙上,盘子被她端着,横在两人之间,两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算是填肚子。 “啊,发现了!姐姐姐姐!发现hua姐姐和即墨哥哥了!” “唔,渔村的妹妹哟,不要拽着咱——唔呃!” 人群里窜出来齐腰高的两小只,似乎因为脚绊在了一起,栽了过来,即墨手快,忙搀住了这两只。 都不用看了,苍玄丹朱,似乎她们和自己见面时的出场方式都是摔出来的? “小心点。” “你两怎么也在啊?” hua的声音倒是透着些无奈,即墨想起了自己住院的时候,hua经常跑来吐槽,不是别人,就是面前这两小只闹事精。 “因为Kev哥哥收到请柬了呀!” “所以i就带着我们一起来了。” “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呀!” “嗯,嗝儿~” 丹朱指着大厅的另一边,苍玄掩着嘴,两小只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说了个大概。 看过去,果然,i也在那里,也穿着一条相当普通的标准礼服,不过似乎在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聊天,她身旁的Kev倒是发现了即墨,遥遥眨了个眼。 即墨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i姐姐在和一个老爷爷聊天,但好无聊的!” “因为妹妹无聊,又看到了你们,就过来了。” “什么嘛,姐姐也觉得无聊对不对,姐姐也想玩的嘛!” “唔,妹妹哟,姐姐我可不是这种还保留着低级趣味的人哟。” “唔~姐姐不要揪我的脸啦……” 将开始打闹的两小只分开,即墨示意她们安分一会会,指向了二楼,那边已经被打上了聚光灯,而周围也已经安静了下来。 “小声点啦,好像有什么节目哦,一会再玩。” 虽然hua的语气里有些无奈,不过倒是很熟练的样子,两小只便乖乖地安静了下来,不过丹朱抱住了hua的裙子,苍玄倒是拉住了即墨的裤腿。 二楼的帷帐分开,随之亮起的是那空灵动人的歌喉。 “那是——” 即墨定住了眼睛,看着二楼上那抹精灵般的身影: “hier?” 不过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那些贵胄的欢呼和掌声之中。 第八十四章 无论何时都会有幸福的微笑哒 在她的眼下,是这场有些仓促,又十分堂皇的婚礼。 但不论这一片小小的天地如何喧哗,少女的目光只注视着唯一一人。 那个蓝丝绒礼服的倩影。 不论是什么时候,当双目捕捉到那抹倩影时,心都会因为那份爱恋填满,容不下一点阴暗。 是什么时候,自己陷入了这样无可自拔的情感之中呢? hier不由自主地想着,舌头轻弹,吟唱着今天的第一首歌,用的是她故乡的语言,已经没有外人能再听懂的婉转方言: “Ko Du die Rose sehen?{你能看到这玫瑰吗?}” 对,玫瑰,第一次的相遇,就是从你送我的玫瑰开始的呀。 hier想起了那一天,在崩坏席卷整个世界的那一年,在可以用黑暗来形容的安全区里,一朵鲜红的玫瑰点亮hier全部的世界。 ——你唱的歌很好听哦。 所有人都说hier的歌是安全区的希望,但谁知道hier的歌来源于一支玫瑰呢? “b so schwad so kle。{我是这般虚弱渺小。}” 她不伟大,也不坚强,她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女,就像玫瑰那样,但她有了坚强的翅膀。 “ist das?{是谁呀?}” 观众们看到歌姬抬起了纤细的手臂,他们以为是即兴表演的一种,但cecilia知道,那是hier向自己的特别致意。 她也同样在凝视着她,她们都明白这首歌是彼此之间共同的秘密倾诉,不足为外人道。 cecilia不知道是谁请来了hier,也不在意这场婚礼宴会父亲究竟邀请了多少苟延残喘的财阀和虎视眈眈的城卫军,现在她只关心那个在高处纵情歌唱的少女。 这首歌的语言确实已经只剩下唯一一个会使用它的人了,但还有一个人听得懂,那就是她自己。 她们认识了整整三年,从hier登上舞台,到成为万众瞩目的歌姬,一路上那甚至被奉为“圣歌”的声音,不仅仅出自于hier那空灵至美的声音,还来自于cecilia那一支妙笔。 自然,cecilia也学得了这样的语言,这种独属于她们之间的,美丽的语言。 对于大厅里的其他人,乃至于整个安全区的居民来说,hier的歌都是神秘而优雅的,他们听不懂歌词,但可以从曲调中寻觅平静。 但又有谁知道,那一首首空灵的歌曲,其实是情歌呢? 这当然是她和她之间的秘密。 而今天,hier用这样的秘密,在大庭广众之下,在cecilia的婚礼上,在即将成为cecilia的丈夫的男人面前,温柔地唱出了: “ich liebe dich。{我爱你。}” 这是独属于她们的语言,她们的爱。 在这首歌最后绕梁的余音中,每一位观众都奉上了最真诚的掌声,抿着嘴,除了掌声,没人希望有其它任何声音去打扰这尚未褪色的柔音婉调。 cecilia轻轻掩住了嘴,藏着自己的眼泪,动着嘴唇: “ich liebe dich。” 她们彼此对视,绽放着最明媚的笑。 “姐姐姐姐,那个大姐姐刚才说的是什么呀?好好听。” “妹妹哟,你应该多,这是一种叫做‘歌’的东西哟。” “那什么是歌呀?” “唔咳,就是……就是艺术!” “姐姐姐姐,艺术是什么呀?” “呃姆——艺术就是种很厉害的东西。” “哦——”丹朱张着小嘴,仰头看着绚丽的歌姬,好一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啊!” 苍玄的面部难能可贵地出现了“骄傲”,虽然这个情绪微小到仅仅只是让她稍稍抬起了小鼻子: “嗯!所以妹妹哟,姐姐这里有一本,你要多学习学习——” 当然,这本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被hua没收了,手速之快和熟练甚至连即墨都没看清那本的全貌,只瞄到《和妹妹的—— 算了,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整个宴会,也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在向着歌姬hier致意诚挚谢意后,这场婚礼的两位主人公终于携手走到了最为瞩目的灯光下。 男方是个……很没有特点的人,至少和cecilia相比实在是一个普通的人,甚至第一眼都没法让人记住,即使他的穿着是不知哪个财阀特意购置的豪华礼服。 他说的话也相当普通,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新郎官,普通的激动,普通的忐忑,还有普通的紧张,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普通。 这家伙说了很多,不过即墨全都没有听进去,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阿墨,你觉得,这个人……和cecilia姐姐真的合适吗?” hua也皱起了眉头,不快的气氛萦绕在她的身周,这样的问题脱口而出。 同为第五队的成员,对于cecilia的性格也有相当的了解,可这样一个普通的男子,真的像cecilia一直说的那样吗? 最终,即墨还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这是他,或者是他们所有人唯一的答案。 毕竟选择站到那个男人身旁的,是cecilia自己。也许她受制于家族,但她依旧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cecilia永远不会是那种会选择后悔的人。 那么,作为她的同伴,除了祝福,还能做些什么呢? 莫名觉得有些闷,即墨转身走到了窗前,稍稍隙开了条缝,裹挟着雨的空气扑进来,带着丝丝的凉爽。 烦躁和闷热消散了好多,就连婚宴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潇潇雨声。 “下雨……是个好日子呢。” “是啊。” hua站在旁边,在两人的身侧,苍玄和丹朱乖乖地站在那里,似乎感觉到氛围并不愉快,虽然她们不懂,但很乖巧地保持沉默,只是分别抓住了沉静的两人,靠得很近。 “总感觉……不搭……” hua看着聚光灯下交换戒指的二人,似乎透着些不满。 “……可cecilia依旧在笑着呀,不是吗?” 是啊,那是相当幸福的笑容,充斥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这样的笑容,又怎么能说存在着不和呢? “阿墨,” “嗯?” “帮我拍张照吧。” “哎?怎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即墨很奇怪,毕竟话题的跳跃幅度实在是太大了,可hua却没有解释,只是将脸上的阴霾抛到一边,露出了微笑,语气里甚至还有些撒娇: “帮我拍一下嘛,我今天很漂亮的。” 这也许就是女孩子的任性吧,稀奇古怪,而又突如其来,并且——无法拒绝。 “用你的手机哦。” 这个时候,hua的表情透着真挚的幸福和对未来那无限的遐想,就算是窗外的乌云和阴雨也无法遮掩这一刻无限的光华。 确实,很美。 第八十五章 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 这片区域幽深而寂静,电子在其中交错流溢,窜动着各种各样的信息流。人类如果深陷其中,会被这些在集束光纤中的流光异彩吸引全部的注意。 这是科技的美感。 这儿是“爱衣”的大脑,也是收容着“律者核心”的“完美盒子”。 没有人类驻守在这里,但是每一米管道上都游曳着监视机器,每一块地砖都记录着踏入此处的脚步,每一个角落都假寐着致命的武器。 神经毒气,高压电网,激光裂解,定向bào zhà,真空缩爆……一件件致命的武器铺满了这看似美丽的空间,在这里,科技的美感和恐怖完美结合。 “律者”的情报已经被其它安全区的上级知晓,会存在交流乃至于询问,但更多的反而是存在于黑暗中的那些不可告人的行动。 不要以为在“崩坏”降临的时代,这种间谍行动会自行消弭,相反,如果有人去刻意记录的话,从“崩坏”到“安全区时代”的三年,所发生的间谍行动甚至比“和平年代”还要夸张。不是因为“金钱”这种几乎毫无用处的东西,而是“生命”。 每个经历了三年封锁的安全区都发展出了自己独到的技术来对抗崩坏,有的发明了高产的粮食作物,有的发明了可以笼罩整个安全区的电磁屏障,有的则是电磁武器,而“逐火之蛾”的“魂钢”和“律者核心”这两样独到的技术已经成为了众多安全区眼中最为珍贵的“情报”。 他们没有时间去等“逐火之蛾”取得进一步的技术进展,因为时间不等人,“逐火之蛾”那先进的技术是很多安全区的救命稻草。 只要偷过来,那么自己安全区内的人民就多了一层生命保障。 这样的事情各个安全区内都不需要遮遮掩掩,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像“逐火之蛾”自身栽种的农产品,虽然不像大陆另一头的安全区那样,即使土地酸碱度不同也可以保证每月富足的收成,但这种植粮的原生种子和技术确实是盗取自那个安全区的机密。 确实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粮食紧张。 而现在,同样也有人盯上了“逐火之蛾”内的“律者核心”。 溢彩的光纤忽然暗了下去,黑暗降临,三只夜视仪亮起了微光,好似鬼火,直到地面暗红的应急灯亮起,才模糊地映出了三个蜷缩在管道中的身影。 “情况怎么样?” “暂时用病毒侵入兹格片系统,格一块邦格咂ai来讲依旧维持着五分钟前的原样。” “那也就是说没问题了?” “否,仅仅是‘木呗意识到’,绝非可小心大意,‘爱衣’是偶见过格最结棍格人工智能,稍微的异动就会让它顾觉到这廊厢不对劲。” “那咋整?” “侬覅慌,里厢格么事听伊港完,那么偶们叟一步步来,总归来噻格。” 不同的口音响起,但似乎并没有交流的障碍。只不过其中一个保持着沉默。 “格种病毒只能起效15分钟,因为格哉ai每15分钟叟会重新检测过来,里厢格病毒会被检测出来,时候非多。” “那你还不紧赶着。” “侬现在过去就似死路一条!非要看阿个亮了应急灯就没有事体,里厢个电网激光全部都有备用电源!侬一碰就翘辫子!” “被踏马扯犊子!事情咋办得这么不瓷实?!痛快点!” “挨个讲起来简单,只要偶们不碰到地板过去,就不会让ai发现,不够个件事体只是讲起来简单——” 话还没说完,沉默的最后一人扬手飞出一物,吸在了对面的墙壁上,架起了一条锁桥,奇迹的是,警报居然没有响,等有人望过去,才发现绳索的另一端是电磁铁,吸附在墙壁上,并没有造成破坏。 这个人才稍稍站起身,显出了纤细的身材,罩在作战服下突出了稍稍的曲线,是个女子。她轻盈地翻上绳索,荡到安全门前,用伪造的卡片打开了门。 “滴——” 一声蜂鸣,连人耳都可以捕捉到武器收入安全槽的声音。 脚步踏上散发着暗红色应急灯的地面,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瞧瞧,人家办事比你瓷实多了。” 重锁的储藏室在打开的一瞬间,苍白的雾气溢出,那是冷却液连带的低温气体,扑过来,让人一哆嗦,起了身鸡皮疙瘩。 可三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中央那散发着灰白光晕的“盒子”上。 “那就是——‘核心’?” 女子沉默着,走上前去,打开了崩坏能检测装置,刚接触时指针还趋于平静,可当其贴在“盒子”上时,终于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是格,只有那种高崩坏能才会被如此的材质和‘魂钢’封锁,把它带回去,让我来。” “你靠谱吗?” “侬放心,偶老手。” 几句话之间,机械手就自觉放下了“盒子”,将其稳稳放在他手里。 “好哉!走!”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那纤细沉默的女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好像发锈的机器: “确定没有问题了吗?” “是的!快走喽!要是——” 他们都没能把话说完,扎穿喉咙的bǐ shǒu断绝了他们剩下的话和生机。 女子拾起了“盒子”,转过身,现在,她只需要悄悄潜出就行了。 当她打开门时,脚步停住了。在管道里,站着另一个人。 “谍中谍,真没想到,我原以为你们是一伙的。” Ryuba只看到这个女子出来,多年的职业经验已经得出了结论,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把它留下。” 女子停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看着Ryuba逐渐逼近。十米,五米,三米! 这一刻,仿佛毒蛇般的刺击猛攻向Ryuba的喉间,在十几秒前就是这样的速度终结了那两名“同伴”,她坚信,这样的—— 喀! Ryuba再一次打开门,将断颈的尸体拖回了现场,摆在了一起。 “Ryuba长官,这一次的反间谍行动非常成功。” 室内响起了爱衣的声音,它并不是没有发现,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场戏。 而“老鼠”就这样乖乖地入套了。 “行了,将安保调回原有警戒,继续监视吧。” “明白,另外,我根据他们的假冒磁卡追寻到了制作机,需要告知您吗?” “不用,给其他城卫军干部吧,我想回去休息会儿。” Ryuba将“盒子”重新塞回了机械臂的指尖,退出了这间密室。 镭射光网烧过,碳基物质彻底汽化,不留一丝残余。 新春特别篇 关于除夕的二三事 “嗯……谢谢丽塔啦,哎呀不要再摸我的头了啦~” “欸~不用谢啦德丽莎大人,您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呢~” “呜——再戳就要生气了哦!” 女仆小姐自然相当识分寸的,手指恋恋不舍地从德丽莎柔软的小脸上移开,只不过她那文质彬彬的笑脸上多了一分心满意足: “好吧,德丽莎大人,祝您春节愉快。” “必须哒!丽塔你也要开开心心地过春节哦!” 门在丽塔面前关上了,不过在关阖的门缝间,那温暖而吵闹的少女们是如此的耀眼。 喀。 门关起,丽塔独自站在了飘雪的春节之中,不过她抬眼间,看到了泛光的窗户上,有一行淘气少女呵出的雾气,写着有些别扭的—— “新春快乐{_}” 女仆小姐的笑不自觉地更加轻柔,暖洋洋的。 今天似乎很美好呢。 虽然女仆小姐并不是神州人,对于“春节”的了解并不深,但她觉得今天确实是一个开心的日子。 毕竟,觉得“开心”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瞬间。 比如,今天和德丽莎在商场的偶遇。蓝兔兔斗篷的德丽莎绝对是丽塔最兴奋的原因。 而且还是和德丽莎大人难得的二人世界! 啊啊啊,这种幸福的时刻,就像是一个人独自享用香浓的阿萨姆红茶,再作以荷兰的风车牛奶,还有一块卡布奇诺,只有这样才能形容先前那可爱的幸福啊~ 丽塔从来都是个热爱可爱事物的女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爱好不是吗? 衣橱里还有好多几年前给比安卡定制的公主裙,也许可以给德丽莎大人穿起来试试? 不行不行,德丽莎大人是白色,和比安卡的发色不一样呢,这样不能搭配出更好的效果呢…… 要是比安卡和德丽莎大人都能在自己面前换上公主裙就好了。 某个女仆如此许下自己的新年愿望。 啊,希望比安卡也能变回小孩子的样子,这样子就更可爱了。 还悄悄补上了一句,女仆难得的小贪心,如果真的有可以实现愿望的存在,那也会宽容地实现吧? 不过…… 女仆背过身,走向飘雪的黑夜,但还是回头看了眼那散发着浓浓喜庆色彩的宿舍。 算了,回去…… “喂——丽塔!” 门又隙开了一条缝,伪萝莉那可爱的小脸探出来,她的声音拉住了女仆小姐沉入黑暗的脚步: “怎么还不来呀?一起来吃饭嘛!” 一会,又好像是为了解释般带起了慌张:“只是为了答谢你帮忙挑豆腐哦,而且还有个混小子放鸽子……” “荣幸之至!” 只不过,女仆小姐有些兴奋的语调打断了德丽莎的支支吾吾。 就这样,在休伯利安第一次的年夜饭上,多了个女仆小姐。 就像神州家家户户一样,团团圆圆,热热闹闹。 而远在美国纽约,即使不是神州,也挂起了带有浓厚神州色彩的红灯笼,给在外的神州游子填上了些许“故乡”的色彩。 “这样好吗?按照你们神州的农历来算,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去不要紧吗?” 在高楼所触及的黑暗中,娇小的少女穿着蓝色的大衣,迎视着寒冷,细雪飘在那乱糟糟的天蓝短发上,像是点缀着宝石的星钻。 “年夜饭要一家人团团圆圆才能吃,否则一个人吃也没有意思。” 少年的声音接着响起在少女身旁的黑暗中,他依旧是那身纯黑色的大衣,如此之深,甚至于连黑夜都无法包容。 “还是说,丽瑟尔你并不想看到我?” “请不要用这个名字称呼我,我们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好吧,抱歉,丽瑟尔·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博士。” 浅蓝色的少女转过身,冰冷冷地看着少年,那双深蓝的眸子里凝聚着比冬天还刻骨的冰寒。 “我确实不希望看到你,或者说,整个纽约都不欢迎你,即墨舰长。” “好吧。” 即墨耸耸肩,却依旧在眺望着这座城市: “我原以为‘逆熵’会对它的盟友友好一些。” “允许你踏入这座城市已经是最大的友善了,不论是我还是特斯拉,都觉得你站在这座城市上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区别只是她会用赫拉克勒斯直接向你开火,而我还会和你交流。” “听上去特斯拉博士还是和以前一样暴脾气。” 不论是爱因斯坦的敌意还是威胁似乎都没被即墨放在心上。 “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是为了度假,你那种恶趣味只会恶化我对你的容忍程度。” “好吧,新情报,要听吗?” 爱因斯坦没有正面回答,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只是盯视着即墨,然后从提包里拿出了一只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针管,里面全部都是浸溢紫光的崩坏能溶液。 “渴望宝石,这里是相关资料。” 就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般,药剂和情报资料同时交接,在这之中,爱因斯坦眼中的不信任就像刀子一般剜在面前这给少年身上。 交易完成,即墨打开盒子,细细数了一遍,却听到了爱因斯坦的声音: “一共32支,7712的浓度,足够你使用‘限定功率’32次。” 即墨摆弄着这些药剂,甚至还举到眼前观察着它的透明度: “那么‘超额状态’呢?” “4次,每次8支,大约能提供15分钟的崩坏能支撑。” “那可真不错,这一次交易也是共赢啊博士。” 即墨的嬉皮笑脸并没有让爱因斯坦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似乎‘世界蛇’也对渴望宝石有了兴趣,你们多多注意哦。” 即墨很快离开了,爱因斯坦依然站在楼顶,直到那抹黑色的身影重新出现在rén liú之中,火红色的马尾才和那乱糟糟的天蓝卷并肩而立。 “每次看到他我都想激活所有武器。” 特斯拉的声音这一次不光光像以往那样带着zhà yào味,还浓溢着憎恶。 “如果这种程度就能杀死他的话,我们早就不需要和他合作了。” “我刚才在你们谈话的时候就检测过了,他的崩坏能含量比去年又下跌了012,他一年比一年弱,也许我们——” “我也何尝不想?特斯拉博士。可我们需要他,我们不得不与他合作。” 嗵! 暗红色的机械臂砸在墙上,直接砸穿了一半砖瓦。 “可恶!可恶!!” 爱因斯坦任由着自己的朋友发泄着怒火,过了五分钟,特斯拉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好一会,才捡起眼镜,声音也稍稍平静了些: “那这家伙给的情报呢?渴望宝石?你觉得这可信吗?” “可不可信并不重要。” 爱因斯坦看着手中的资料,实际上,她甚至都没有打开过。 “只要有人相信就可以了。我要把它透露给可可莉亚。” “哈?——”特斯拉张着嘴,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告诉那只母狐狸?” “因为,要摸鱼,得把水搅浑。” 爱因斯坦远眺着那逐渐融入rén liú中的黑色,仿佛自言自语: “就像‘世界蛇’那样,不是吗?老狐狸。” 第八十六章 思念确实是勇气的来源呢~ 几张巨大的投影映在墙上,北欧安全区所宣布的新崩坏能承载核心全部细节都被详细公布其上,不论是网站上的,还是来自于阴暗之中的信息,都是如此详实地陈列于此。 “各位,就如你们看见的,这是召集你们的原因。” 华发侧鬓的秃顶老人站在台上,如果即墨在这一定会想起那个在议事厅的糟糕日子,因为这个老人当时掌握了他的生死大权。 似乎这个老人是整个“议会”的喉舌,而今天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依旧是传达命令。 在这片投影之下,则是落座于此的一个个精英战士。 Kev,hiko,cecilia……每一个在对抗崩坏的战场上搏杀出相当战绩的士兵全都列座于此,而一切个人电子设备全都被收走,就连这座建筑也被技术手段屏蔽了所有的无线信号。 “这则是来自于一周前,北欧安全区公开的情报,根据其附带的实验数据,我们发现那个‘承载核心’的数据与‘魂钢原石’的数据匹配度达到9921,于此,我们断定,在两个多月前发生的极恶性入侵事件中盗走的‘魂钢原石’北欧安全区确有插足。hiko,你有什么问题。” hiko放下手,站了起来: “在我前往救援同样被挟持的i博士等人时,发现那些雇佣兵并非来自于北欧,为什么这块‘原石’会出现在北欧安全区?” “我们也同样有这样的疑问,但是更重要的问题是那块‘原石’。接下来将要公布的是最新情报,以及卫星拍摄。” 投影切换,一张卫星照片被放大在屏幕之上,而这张照片出现的一刻,Kev站了起来,那是因为情绪的过激反应。 而其他人也同样感觉到重压临头,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是……” 在这张照片中,北欧安全区被灰白色覆盖,再放大至十米级,可以看到整座安全区内所有的建筑被灰白的金属覆盖,再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生命活动。 整座城市都像是被彻底扭曲成了金属的森林。 而在这森林之外,则是“海”。 由死士和崩坏织而成的“海”。 只有站在台上的老者还保持着原先的泰然自若: “根据我们检测到的崩坏能余波并进行回溯,计算出在北欧安全区爆发的崩坏能值到达了2215hw,因此,我们需要一次‘远征’。” 会议只持续了十五分钟,实际上用“通知”更加好一些。 现在,则是这些精英自己的考虑了。 是加入这一次远征,还是留守这一片围墙。 Kev却独自一个人,靠着墙,呆呆地,手里夹着一根烟,飘飘袅袅地从他眼帘前晃过,他有些狼狈地吸了一口,却连连咳嗽。 一只手劈过来,夺走了那根半燃的烟,跺了几脚,彻底踩灭。 “丢人,不会吸就别吸。” “hiko?” 这个时候的Kev却丝毫看不出来原本的那种乐天派的风格,眼皮耸拉着,语气也有些拖拉,整个人就好像没电的发动机。 hiko叹了口气,站在栏杆旁,侧身望着笼罩天空的阴云: “那儿是你家,对吗?” 这是Kev失神的原因。 Kev·Kalsana,不论他对于自己家族的厌弃如何,他现在在不在Kaslna家族,但他依旧是Kasna家族的人。 而那北欧的安全区,就是Kasna家族的驻守之处。 每一次眨眼,瞬间的黑暗中都会复现出被灰白覆盖的家徽。 “我要参加这次行动。” Kev抬起了头,这个时候,青年独有的活力在他那双湛蓝的眸子中沉没了,剩下的仅仅只有那深海般未知的颜色。 “这可不是出城巡逻或者绞杀崩坏兽,想清楚了。” hiko眯起了眼,看着Kev。她并没有任何要去安慰的意思,只是告诉他更加冰冷的现实: “现在Kasna就只剩你这一个独苗了。” “但我必须得去看看,那儿是我家。” Kev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变为了一次叹气,转移了话题: “你们第五队呢?” “当然要去。” 不同于Kev,hiko笑得很张扬,似一朵绽放着利刺的艳玫: “我手痒了。” 听上去似乎更加猖狂,但Kev知道这是hiko战意狂猛的表现。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忌惮第五队。 “那第五队的其他人呢?比如我师妹。” “她不会加入,太危险了。” “那……即墨呢?” “也不会,又得把这两个小家伙交给你心上人看顾了。” “不要紧。”似乎只有说到hiko,Kev才会轻松一些:“她挺喜欢照顾小孩子的。” “对了,Ryuba呢?” hiko忽然想起,今天并没有看到那个“前”情报人员,按照通知标准,作为“精英战士”的Ryuba也应当出席。 “师傅他今天要出勤巡逻,就没有来参加了。” 远在城墙之外,今天的城卫队在巡逻时少了些许玩笑和懒散,难得的认真。 因为在其中一辆车上,坐着管理几乎半个城卫军的指挥官——Ryuba。 年轻的士兵坐在沉默的Ryuba旁,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抖腿,只是额角不停地往下流着汗。 “……怎么紧张成这样?” 小兵转过头,有些胆怯: “第一次参加巡逻,所以有些……” 说着,持qiāng的手终于开始了正常的颤,年轻人的害怕总算是流了出来。 “呵呵。” 小兵的肩膀被拍了拍,Ryuba淡淡地笑着: “我第一次面对崩坏时也一样害怕的,你知道我是怎么解决的吗?” 传奇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可以向他提问,小兵的心里有些惊喜和忐忑,点了点头。 “有家人吗?” 小兵脱口而出: “有,妈妈,还有一个妹妹。” “那就在害怕的时候想想她们,你自然就能鼓起勇气了。” 小兵似懂非懂: “那,长官那个时候也是在想着家人吗?” “对。”Ryuba点点头:“我想我的母亲,我想回去见她。” “长官的母亲现在在安全区吗?” “不。”Ryuba似乎在苦笑:“在另一个安全区,很远。” “所以长官就有了勇气去战斗吗?!” 小兵似乎恍然大悟,也正在这个时候,警报响了起来。 “这是——” 小兵条件反射地跳起,而Ryuba则沉稳了多,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接过了小兵紧张的话: “大概是游荡的崩坏兽吧,自己注意些,这会是你的第一战,加油。” Ryuba完美表现出了一个前辈该有的风度,整备武装,迈出了车厢。 这才是自己应当成为的模样。 小兵在心中暗暗立誓。 一个小时后,Ryuba注视着平原上的火光,在那里,燃烧着战车的残骸和崩坏兽的尸体。 他的作战服已经破烂,涂着血,但仔细看,能发现衣服的破口下,皮肉完好无损。 思念亲人确实能使人鼓起勇气。 甚至是那触犯禁忌的勇气。 “抱歉了。” Ryuba这样低语着,手在口袋里翻了翻,然后将这东西拿了出来——一个“盒子”,透着灰白光泽的“盒子”。 “等我。” 第八十七章 小丫头+咖啡=呸呸呸 男子快步行走在被电子信息淹没的管道内,叼着一只苹果。 指纹,身份,脚步判定,一切都安然无碍,畅通无阻地通过了爱衣的层层安保。 当站在“大脑”的密门前,他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身份验证已通过,欢迎,Ltan大人。” 安全门滑开,在露出的气雾之间,Ltan才放下苹果,长长舒了口气,走了进去,就像是新郎踏入洞房般激动。 自从看了一眼那枚“律者核心”,他每周都会来到这里欣赏那神秘的结晶,并且呆站在那结晶前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那是探索‘崩坏’的钥匙!” 心里一直盘旋着这样的声音,让他迷醉,他甚至想要一直站在那“核心”旁边,似乎呆看就能让他参悟到崩坏的秘密。 就像现在这样,他放下了苹果,以往在议会上运筹帷幄的自信,推演方案的机敏这个时候好像都蒸发了,只剩下这个呆站着的痴傻。 可慢慢的,他的神色出现了裂痕。 不对! 他紧张地看着那被机械臂架起的“盒子”,那灰白的光芒依旧那般楚楚可怜地夺人心魄。 可——声音呢? 没有,没有那个声音!我的“钥匙”去哪了?! “Ltan大人,请不要直接触碰该核心……” Ltan没有理会爱衣的警告,冲了上去,甚至都没有开启自载措施,便将整个“盒子”徒手掰了下来。 “在哪……” 他慌张着,颤抖着,就像是得了癫痫的病人,撕开盒子,捧着那灰白色的晶体。 “Ltiana大人,这块核心的能值过于——” 这一次,这个智能ai第一次出现了“惊异”的停顿: “122w——” “在哪?在哪?!” 男子像疯了一样将盒子甩在地上,嘶吼着: “谁拿走了它!!!” “在三天前,Ryuba曾在此制止了一次间谍活动……” “通知他来见我!立刻!马上!” “可是——”这个ai忽然哑了一秒:“他正在带队进行城外巡逻……” “找到他!!!” 愤怒的挥手拍飞了搁在机械臂上的苹果,砸成了几瓣。 这是有人疯狂的下午。 这也是同样一个带着日常气息的下午。 至少,i的屋子里是这样的,洋溢着雨后初晴的味道,淅淅沥沥的雨总算停了下来,太阳从云里漫了出来,温吞吞地立在那里,洒下一片光帷。 “hua姐姐hua姐姐!” 一双红宝石般的大眼睛惊扰了hua一瞬间的愣神,手里的咖啡壶晃了一下。 “怎么了丹朱?” “hua姐姐这个壶里面黑不拉揪的是什么呀!” 一双大眼睛blgblg地闪,好奇这种情绪几乎快溢出来了。 hua倒没有一点被打扰安静的困扰,只不过有些小小的,迁就的无奈,晃了晃咖啡壶: “这是咖啡哦。” “是什么味道的呀!给我看看嘛!” 1米54的小丫头跳得还挺高可惜,在1米65的hua面前,抬高手臂就成为了丹朱无法逾越的高峰。 “不行啦,你应该不会喜欢的,是苦的哦。”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伸出手指抵住了丹朱的小脑袋,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压灭这个小丫头旺盛的好奇心: “唔——不要啦,让我尝尝嘛让我尝尝嘛!” 这几乎是熊孩子的共性,越阻止她反而好奇心越旺盛,用尽全部精力来诠释“生命不止作死不息”这条金律格言。 也许在职妈妈对于这种任性有各种根治法子,可惜,hua只不过是个15岁的少女,对于这样的撒娇,她只能—— “好吧,给你尝一杯哦。” 瞧,只能迁就了。 丹朱高高兴兴地捧过了玻璃杯,望着杯子里黑亮的饮料,一双大眼睛滚圆圆地满是欣喜与惊叹,她先把小鼻子凑上去,动了动,好看的细眉悄悄皱起: “嗯……闻起来好像有点奇怪唉,这就是咖啡吗?” 然后,一只手插着腰,仰起脖子,张开嘴巴,咕嘟—— 可以说,小丫头的唇舌和黑咖啡接触会产生极其剧烈的化学反应,不需要任何催化剂,具体反应就是—— “噗——咳咳咳!!!” 丹朱在半秒内就经历了好奇,震惊,惊骇这一系列感情变化,随即那一小杯咖啡被喷得干干净净。 幸好,她是朝着厨房水槽里吐的,虽然台子上也溅了些,但好歹收拾起来不麻烦。 hua早就料到一般,手里已经抬起了一张纸巾,擦拭着丹朱的嘴角,微笑里不光带着无奈,还有些小小的狡诈: “早和你说了吧,不听。” “嗯——好难喝,呸呸,不喜欢苦的东西。” 丹朱吐着舌头,就好像苦味还残留在舌头上那样,还拿着小手擦了擦。 “哟,怎么了?脸都苦成这样子了。” 即墨的声音响了过来,丹朱马上换上了一张可怜巴巴的样子,拽住了即墨的裤子: “墨哥哥,hua姐姐她骗我说咖啡很好喝,结果苦的要命。” “呵呵,又贪嘴了?” 即墨倒是很快识破了小丫头的算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就见那张小嘴立马撅了起来,一副被戳破小计较后不爽的样子。 “哼!墨哥哥偏心!” “行行行,那你要吃什么好吃的?” “要吃水果沙拉!要放很多很多蜂蜜的那种!” 果然,丹朱脸上的不快立马烟消云散,这一切果然都只是为了一份甜食的小恶作剧而已。 “行吧,那你乖乖的。” 即墨也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摸了摸丹朱的脑袋,小丫头柔顺的长发手感确实好。 说实话,他有一阵子没这样轻松了。 “好!!!” 虽然丹朱满口答应了,可却还是赖着不动的样子,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等着即墨开工。 “在干嘛呀?” “在学呀!” “你学这个干嘛?” “学会了做给姐姐吃!” “噗~” hua掩着嘴笑了,便把丹朱搂了过来:“说起来,苍玄去哪了?” “姐姐和i在一起处理——文件?”丹朱咬着手指头,一副思索的样子:“姐姐是这么说的,好像是很麻烦的东西。” “那丹朱帮我把咖啡一起送上去好不好?” “唉?——可是我要看墨哥哥做沙拉!” “回来看也行哦,来先帮我把咖啡一起送上去,乖啦~” 被hua揉着脑袋,丹朱小脸上虽然有些不快,但很快就释然了,像只猫一样反过来蹭了蹭hua的手: “那说好了哦?” “嗯。”hua端起餐盘,将咖啡壶和两个杯子放上去,又把牛奶杯和砂糖罐交给了丹朱,朝即墨眨了眨眼睛,转身带着小姑娘出了厨房。 这当然是为了防止丹朱因为好奇瞎摆弄刀具,据i说上次丹朱在看了电视以后出人意料地要烧水,结果整个房子都跳闸了。 即墨自然懂得hua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下一刻,准备切开水果的刀顿住了,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着窗户中的倒影。 笑? 自己,好一阵子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仅仅只是在这里一个下午,那种阴暗的情绪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为了抑制这种情感,他逼着自己呆在那间训练室里面对着自己的回忆,可感受到的情绪却没有半分化解的迹象,直到早上接到hiko等人参加特殊任务,他和hua交由i暂时看顾后,他似乎才开始忘记这种盘踞了他精神的黑暗。 是因为——hiko暂时的离开吗? 叩叩叩。 突然间急促的敲门打断了即墨的思绪,他只好放下水果刀,擦了擦手,赶出去打开了门。 “呃,你好?” 门外是一个气喘吁吁的传令兵,似乎还没缓过气来。 “你是要找i博士吗?” 即墨正想转头去叫,却被传令兵拦住了: “不,请问——呼——是即墨先生吗?” “欸?” 即墨疑惑地转回头: “是的。” “那太好了。”传令拿出了一台手机,递了上去,声音压得很低: “机密任务,指名你的,即墨先生。” 特别篇 阿符生日篇~ 圣芙蕾雅学院还在节日的余韵中徜徉。 节日?自然是春节咯,不过因为圣芙蕾雅学院本身就属于“天命极东支部”旗下的学院,院长本人也是个欧洲人,虽说“春节”在亚洲是个相当重要的节日,只不过作为院长的小欧洲人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个节日的重要意义,便将七天长假缩为了三天。 也亏得圣芙蕾雅学院里的神州人少之又少,否则非得闹起来不可。 而对于剩下的神州人来说,也许,春节,除了这个字眼以外便没了更多的意义,就像符华,如果真的有这么多的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和谁度过。 “团圆”,这个词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字眼。 与其去思考这些东西,拿本温习课程或许更加能打发时间。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意愿而已,对于其她那些奢求着更多假期的学生来说,德丽莎的做法就有些太让人扫兴。 比如说—— 在符华面前垫着发牢骚的某只草履虫。 “班长——” 琪亚娜撅着嘴,挂着笔,拖着调: “考试我已经通过了为什么还要留堂补习啊……” 符华微微叹气,对于这样一个不热爱学习的少女任何辅导者都会感到头疼,更别提—— “琪亚娜同学。”符华从一旁摸出了一叠试卷: “仅仅只是补习的历史到了60分。” “已经到60了嘛……” “可你的数学,物理,化学加起来都没超过60分。”符华架着眼镜:“这意味着接下来我不光得负责你的历史补习,还包括数学,物理和化学。” “啊!——” 果然是惨叫,紧接着响起的是怨天尤人的哀嚎: “为什么本小姐还得学这些东西啊!本小姐是要当超s级女武神的人啊!这些东西学了又有什么用啊!!!” “琪亚娜同学,文化成绩对于女武神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资格,姬子少校作为a级女武神的同时也获得了加州理工大学的博士学位。” 瞧瞧,有理有据,这就是符华班长的风格。 “可是我就是学不会嘛!学不会为什么一定要学啊!” 桌子对面的草履虫已经在以头锤了,铛铛作响,可惜里面似乎并没有一颗好脑子,至少在文化学习上面。 “符华同学,这是你让我复习的作业和笔记。” 与这只自暴自弃的草履虫完全相反,一双手稳稳递来了一份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有些蹩脚的简体汉字里夹杂着相当古朴的日语辞藻,不过这并不影响符华阅,相反,对知识的执着认真从这本笔记里浓浓地透了出来。 这就是差别啊。 目光从已经放弃希望的草履虫身上挪开,看着虚心求教的樱色少女,符华真的是神清气爽。 这才是好学的人嘛! 虽然没有一门及格,但这样的好学态度就足以引起符华这个小老师的好感了。 “重樱同学,笔记做得很好,不过你似乎还没有分清n和h的区别,字母表记全了吗?” “呃——”重樱似乎有些尴尬,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并没有,才背到……g?还是n来着?” “不要心急,相信你那么努力,一定能及格的。” 重樱双手接过递回来的笔记本,向着符华行了礼。虽然符华先前已经要求她不需要这么做,但这是重樱从小养成的习惯,对于“知识”的敬重,久而久之,符华也没办法,便由着重樱去了。 看着面前这两个努力向着及格线摸索的学生,符华又又一次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脑子不笨,就是不爱学习,想着法子偷懒,一副草履虫不怕亚甲基蓝的样子。 一个对知识有着相当的虔诚心,可似乎和现代教育脱节了一般,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更别说ā lā bó数字了。 就在符华打量着这两个学生的时候,重樱也同样在观察着她。 一个——有些古板,有些顽固的人,却有着意想不到的温柔。 这是重樱得出来的结论,她并不擅长识人,最多是依靠巫女的直觉来判断。 但独坐在对面的少女,是少有的让她感觉“清澈”的人。 是的,清澈,就像曾经前往滋贺县祈祷时看到的琵琶湖,毫无掩饰,毫无阴暗地倒映着蔚蓝的天空。 只是……有点“空”。 不像琵琶湖那样有着灵动的鱼虾和舒缓的水草,而是什么都没有的空。 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 这就是,那个人要求自己看顾的人吗? 重樱有些不明白,她在这个学期里并没有发现这个少女任何的可疑之处,每天这个班长都会准时到校,维持着优异的成绩,领着奖学金和表彰,就像个完人,也像个普通的学生。 只有在实战训练的时候展现出高超的搏斗技巧。 可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优异,但也普通的女武神候选。 这样的人,又为什么会被那个男人如此珍视呢? 三个少女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学习着,却悄悄地各怀心思。 这也同样是一种风景,至少在即墨看来是这样的。 就像是一群普普通通,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好好学习的女孩子那样。 即墨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轻按在了窗户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甚至不会打扰空气。 他回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正要向德丽莎递交报告,可在瞥眼之间看到这一幕时,便走不动了。 或者说,看到那道身影时,便走不动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些古板的认真,是不是会皱起眉头来思考的样子,但即墨知道,也许她的思绪只是被“这道题该怎么解”给绊住了而已。 就像以前她会因为“今天吃什么一样”在厨房困扰一整天。 认真,但透着些傻傻的可爱。 “呼呼。” 符华忽然抬起头,转向了窗户。 她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轻笑声,那种带着些纵容,带着宠溺的笑,甚至还能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好熟悉好熟悉。 可记忆中却没有任何一点关于这笑声的记忆,干净地好像这窗外的雪。 什么都没有。 咯吱,咯吱,咯吱。 皮鞋映在雪地上,发出来的声音永远都那么好听。 “咕咕。” 一只白色的红雀立在枝头,虽然是“红雀”,可只有头翎和尾羽上有一道鲜艳的亮红。 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即墨失神了,呆呆地伸出手,一人一鸟,枯枝与伸手之间,只是一瞬间短短的对视。 枝丫一震,那只奇特的红雀就没了身影。 ——你诞辰是什么时候呀? ——听母亲说,好像生我那一天有一只很漂亮的小红雀立在冬雪上,其它……就记不清了。 即墨脱下手套,从黑色的大衣里拉出了一块水晶,里面是一张仍然完好的老照片。 少女的倩影立在其中,穿着一件很有神州风格,但也不尽相同的长袖礼裙,绣着优雅的青花瓷纹,以及俏脸上一张没有古板,没有忧虑,只有洋溢着青春的纯净笑脸。 “生日快乐。” 他有将水晶小心地塞回衣下,重新走了起来。 光秃秃的雪地上,只留下他一双毫无滞涩,却孤零零的脚印。 第八十八章 这绝对是作者君最修仙的一章 重装运输机飞行的声音轰响着,对于坐在机舱内的乘客来说,这样的噪音觉不好受。 但他们是士兵,是精英,他们保持着同样的沉默,眯着眼,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直线距离2722公里,不需要停机场,直接空降,这样的旅途只会留给他们52分钟还算安稳的准备。 没人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什么,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去等待和面对。 只不过,在这其中,白发青年并没有选择闭上眼睛休息,呆呆地缩在狭窄的座椅上,好像在发呆。 “Kev?” “唉?” 突然的问话让Kev醒神,他转过头,发现cecilia也同样睁着眼睛,只不过她的肩上还靠着一个小小的脑袋,terisa一直很依赖cecilia,即使她是一个战士。 “没休息吗?” “你不也是吗?” 对视,沉默,似乎无言以对。 他们想不出来该怎么和彼此交流。因为两个人太像太像了,都同样出身于贵族,同样接受着精英教育,也同样,被名为“家族”的东西钳制着。 家族…… 不,cecilia看着那沉默的青年,他全身上下都浸透在无法透析的悲伤之中。 也许,这个世界上可能已经不存在“Kasna”这个骄傲的骑士家族了。 cecilia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婚礼怎么样?” 没想到的是,Kev先打破了沉默,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让cecilia愣了愣: “……还好吧。” 说是这么说,可cecilia却不由自主地逃开了视线,下意识地拢了一下头发,稍稍抱起了手臂。 很典型的一种防卫逃避姿态。 “你应该姓Kasna。” 很突然的,Kev说了这一句。 也许别人听不懂,但听者却是cecilia,拢发的手指颤了颤,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就像是无声的叹息: “都一样。” “不一样。” 几乎同时出口,接着,Kev的话更像是卷岸的狂潮,短暂而压抑: “我有真正的爱情,并且我愿意为了她逃出家族,而你没有,你没有反抗的勇气,你更愿意为家族奉献,而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幸福。” cecilia没有回答Kev,只是将靠在肩上的terisa滥入怀里,这让terisa别扭地挣扎了一下,可似乎是闻出了cecilia的味道,便乖乖地躺在cecilia的怀里,仍由她抱着。 哑然般的默然,接着,cecilia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至少你现在永远不会被束缚了。” 可就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cecilia才像是醒悟一般,有些惊恐地转过了头。 这是气话,她不认为Kev有权力干涉她的选择。 可这句气话却太过伤人,就好像伤口上擦过的锉刀。 然而,Kev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侧过身子,擦了擦鼻子,接了下去: “是啊,再也不会了。” cecilia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说不出口了,Kev又重新缩回了椅子里,很干脆地结束了这场有些huǒ yào味的谈话。cecilia也靠回了椅子上,揉着terisa的细发,感受这离她最近的温度。 这是现在唯一让她觉得心安的温度,但她还是不敢闭上眼睛。 因为一个挂着“丈夫”名号的男人成为了她的梦魇。 手无意识地按紧腹部,那是一个夜晚暴力的遗祸。 现在,高度9000米,剩余33分钟。 不论飞机的目的是哪,士兵任务的结果究竟会如何,这都不属于普通民众的关心范围。 墙会不会被打破,今日三餐有没有着落。 这是他们的心头大问。 而他们中有些人,则因为曾经的辉煌,眼界更高些,他们关心的是自己能吃下多少资源。 比如现在老船坞里的Karo。 在他面前,堆在一起的粮食,蔬菜还有一些煤炭都垒在他面前,这样能够养活至少5栋楼的资源从卸下来的一刻开始就让他乐得叼不住嘴角的烟。 “嗨!朋友!” 怪诞的声音响起,穿着奇怪西装的男人从粮堆上滚下来,即使一看就知道是个精神病,可Karo却觉得那两个脸颊上的豁口是那么可爱,忍不住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哦!你真够可以的!居然真的把bier的私藏全搬过来了!哈哈!不枉我告诉你bier的住地和警备情况了!” “呼呼呼~恐怕那傻大个到死也不知道是谁透露了他的小秘密?” 豁口者,转过头,看了看Karo,然后又笑了起来。 “嘿,嘿!老兄!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把这些搬到我的仓库里去?” Karo跟着豁口者的脚步,向着船坞的深处走进去,双手兴奋地搓着。豁口者先没理他,不过Karo很有耐心,他目送着豁口者坐在粮堆上的“宝座”里,顺带还向着椅子旁被拴着的光屁股小男孩打了个招呼。看上去好像是bier的儿子,不过那一身仿佛野狗般的秽物让Karo没有半分想要深究的yù wàng,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些粮食上,盘算着价钱。 “卖掉?呼哈哈哈哈哈!” 就好像Karo讲了个笑话一样,逗得豁口者前仰后合: “为什么?” 话音落下,Karo就看到一个个化妆奇怪的畸形人走进来,因为崩坏前的世界大战和崩坏的降临,畸形和残疾的数量也被空前增加。而现在他们或迟疑或缓慢地往那金黄的谷堆上泼出液体。 味道刺鼻,居然是汽油和煤渣! “喂!你!——” Karo看到这一幕几乎要脱口大骂,可却被豁口者抬起的电磁手炮吓回了喉咙。 “这这违反了我们的约定。” 三分钟前还满是火气的Karo现在却打起了抖。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豁口者拿着手炮拍了拍Karo的脸颊,拿下了他叼着的烟,丢在那被泼满汽油的粮堆上。 “所以我只烧我那一份。” 腾! 火焰一瞬间长了起来,吞噬着这些粮食,飞快地将它们化作焦炭。 Karo呆了,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这些珍贵的粮食陷入火海。 “瞧你,瞧你,你,还有和你一样的那些破落户,都一个样。” 豁口者舔着他那两个口子,抽风机一般嘲讽着:“从国家到安全区,你们的眼里到现在还是这些东西,资源,维持富贵和规则的一切资源,你们都那么得崇拜这些东西可你看。” 豁口者指着火海: “一把火以后,什么都不剩了。” Karo擦着唇颤,毕竟那把电磁手炮就抵在他的下巴上: “你究竟想干嘛” “h……我?我是一个艺术家,向你们展示一下——绝望。现在,告诉你的人,他们归我管了。” Karo咬起了牙: “他们,不会跟你这种,怪胎混的!” “哦……”豁口者叹了口气,却将手炮放了下来。就在Karo以为自己被放了一马时,豁口者解开了拴着小男孩的链子: “我为什么不把你交给小bier呢?他一定想和你说些什么。” Karo还想说什么,就见一个黑影一闪,随即,他感到喉咙磨刀一般地痛。 豁口者靠着烈火,兴高采烈地看着他新养的宠物扑杀了Karo,血柱压出的场景更是激动得他哈哈大笑: “来!烧!烧!烧!” 第八十九章 作者君觉得自己该重新做人=-= 夏天,冰霜终于消融,露出了广袤的苔原和招摇的针叶林。 越野车狂暴的引擎撕扯着整个荒原的宁静,车辙下是被碾过的苔草。 Ryuba紧紧握着方向盘,是不是张望着周围掠过的针叶林,驾驶着这辆车在荒原之上狂奔。作为一个优秀的“前”间谍,辨别方向,记住地图和最优路径是必须做好的功课。 哧—— 引擎刺耳的摩擦中,越野车急刹,撞在一旁的树上,Ryuba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右折90度的线型记号,以及一个数字5,看湿润度和苔痕,大约是一周前的。 在失去了能真正覆盖全世界的信息网络后,间谍的活动也越来越古朴和低效,唯一支撑着他们的就只有还牵挂着他们的亲人。 要把“希望”带回去,不论这其中有如何的艰难险阻。 这就是如今每个“间谍”唯一的信念。 希望接应还在。 Ryuba这样期望着。毕竟以现在的信息交流形式来说,双方的会合完全基于信任和运气。 而这些东西甚至在崩坏降临前就被Ryuba扔在了职业生涯中不知哪个角落里。 四顾,辨别方向和其它特殊的位标,在常人看来一片片的针叶林和苔原是那么重复而单调,可在Ryuba这样的人看来,能够留下细节的小东西太多太多。 折断的树木,横置的枯干,一圈烧过的苔草遗痕…… 往南。 独特的密码造就了现在的“语言”。 可就在Ryuba准备再次启程的时候,又有轰鸣的噪音压来,这次是从天上压来的。 Ryuba在“逐火之蛾”工作了三年,并且跻身为城卫军高级将领,不可能不熟悉这种引擎的轰鸣。 重装运输机st215,听名字就知道,是用于运送武器的大型飞机。 但在现在这个时代,这种运输机出现的目的只有一个—— 毁灭一片地区,不论敌我,没有任何残留。 仅仅是为了自己手中的“盒子”吗? Ryuba思索着逃生的路线,眼睛死死顶着即将从头顶飞掠的运输机。 空袭吗?坍缩弹?电磁抹消?还是—— Ryuba在脑海中过滤着一个又一个产自“逐火之蛾”的致命武器,在他的视线中,飞机的舱门缓缓打开。 侧面? 这让Ryuba有些错愕,因为那是给“人”降落的舱门,正如同Ryuba所想的那样,一个人影从内跳出,没有降落伞,甚至没有任何缓冲的动作,就这样直直从高空砸进地里! 砰! 25米外塌陷产生的震动让Ryuba的神色更加严峻。 到底是—— “嘶——痛痛痛痛——就不能给个降落伞吗——” 突然的一句话让Ryuba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少年从土坑里爬了出来,光这种出场方式就让Ryuba心中的十二万分的警兆化为了十分。 当然,仅仅只是一瞬间的错愕而已。 “你应该好好学学缓冲方式,至少不会那么难看。” 似乎三年里确实养成了说教的毛病,不过,面前这个少年就是“逐火之蛾”派来的“武器”吧。 即墨。 不,ht10086。 这,便是“逐火之蛾”投放的武器。 “呃,并没有学习到相关知识,我会回去补习的。”即墨终于走出了凹坑,这个时候,冲击带来的骨裂已经全部被崩坏能修正完毕,并且更加坚固。 “Ryuba长官,请您束手就擒,另外请您不要抱有您的支援能够抵达的想法,运输机已经空降支援部队和您的接头人接触了。” Ryuba望向南方,可以看到在天际的降落伞花。但他有些无谓的耸耸肩: “也许我可以打倒你,用你来做人质。” “看上去我们没有再交涉的余地了?” “从来就没有过。” 话音刚落,Ryuba电速般从腰际抽出了两柄电磁手炮,昔日的战友和长官彻底变成了敌人。 呲—— 电磁子弹在空中拉出的弧音擦着即墨的脸,电流和高温甚至碳化了出了一条深灰的痕迹,但在崩坏能的运转下,眨眼间这道碳化伤痕便消失不见。 躲过子弹? 不,没有那么夸张。即使即墨再怎么被崩坏能强化,以他现在的实力也根本不可能和电磁武器的速度相提并论。 只是,人在瞄准和扣动扳机之间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反应时间,Ryuba是给强大的战士没错,可那被长久的战斗压缩到极致的反应时间依然存在,也同样没有超脱“人类”的范畴。 一个下意识的眼神,抽qiāng的侧步,都足以让即墨提前做出反应。 铛! 这是战术bǐ shǒu磕在Ryuba双qiāng上时发出的震响。 25米,052秒。 就连即墨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崩坏能已经将他的身体改造成了多么恐怖的武器,也许只有地上的脚印才能稍稍体现出那种夸张的爆发力。 不过,即墨的大腿已经出现了一个正在合拢的血口。 Kev都能做到032秒的拔qiāng速度,更不用说作为老师的Ryuba了,只不过即墨瞬间的爆发力和惯性让这本应该朝向胸腹的qiāng口偏移了不少。 “看上去,hiko教了你不少。” 听到Ryuba的话,即墨的注意力稍稍分了一下。 砰! 接着开qiāng的后坐力,Ryuba成功在即墨分神时摆脱了这对他不利的角力。 这就是qiāng斗术,不光光是子弹,qiāng械的一切都是这种体系的构成要素之一。 而唯一能抗衡这种qiāng斗术的方法,就是—— 极近肉搏! 即墨就像是影子一样紧紧贴着Ryuba的每一步,双拳潮汐般得向着Ryuba展开一轮轮轰击! 胸口,腹部,肩胛,即墨就像是凶狠致命的野兽,向着能够一击制敌的要害不断突袭,只要被打中一次,就会失去至少一半战力。 可以说,在这一段时间内,即墨的对人战斗学习得相当出色。 可惜,在他面前的是Ryuba。 如何在即墨极致的爆发速度前防护要害? Ryuba用的方法很简单。 臂,肘。 这两个关节用最小的角度,错开了即墨一次次的打击,将其击打的方向错以毫厘,目标便失之千里。 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能够在052秒完成25米突袭的爆发力不光光在于速度,还有更加恐怖的力量! 所以,在拳臂交接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响起骨骼裂开的咔擦声。 但Ryuba依旧选择这样的方式并不属于自残,因为每一个在“逐火之蛾”的士兵都被注入了“纳米增殖剂”,只要不属于重大创口,类似骨裂的伤口会被纳米机器迅速催化补和。Ryuba则精确到了将损伤维持在能够修补,但几乎将近骨折的临界状态。 可这样的状态能持续多久?只需要一次失误,就会满盘皆输。 正是因为这一点,即墨才在察觉到Ryuba的防守思想后依旧进行着追击,甚至还加快了进攻节奏。 纳米机械有疲乏上限,Ryuba也不可能一直维持着如此高强度的精确规避,而自己只需要进攻就行了。 现在,极近距离缠斗已经封住了Ryubaqiāng斗术“开qiāng”的重要手段,只要—— “砰嗡——” 就在即墨如此思考的时候,耳边震响的qiāng鸣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行动,一瞬间就像宕机了一般呆住了。 中弹了? 不,Ryuba的双qiāng只是横置在即墨两耳旁,开了qiāng。 可仅仅就是“qiāng声”便让血从双耳中溢出。 这是“气压”。 Ryuba的双qiāng属于手炮系,但却做了特殊改装,qiāng口的特殊改装可以让其在开qiāng时将qiāng口附近的气压达到最低,而这,也同样是“qiāng斗术”的武器。 在一瞬间接近真空的外环境使得内外耳道的气压差过大,强力的压强破坏了即墨的三半规管,失去了行动力。 “将军。” Ryuba这一次将qiāng口抵在了即墨的脑袋上。 这一招是他的杀手锏,没有人能够从三半规管破坏后的失衡状态中立刻恢复。 而这短短的适应期,足够从活人变成尸体。 可惜,Ryuba忽视了一件事。 电光火石之间,即墨再一次站了起来,拽住了Ryuba的衣领。 他不应该用“人类”的标准来看待即墨! “什?——” 即使听觉毁坏,即墨也同样知道Ryuba在惊讶什么。 就连透背的伤口都能在10分钟愈合,更不用提区区三半规管破坏了。 旋腰,转身,提! 这是“投掷”,在搏斗技中属于“制胜手”,只要将对手摔出,那么脊柱破坏足够瘫痪他! 掷—— ! 不动?! 在这短短的刹那,即墨瞥见从背后飞出的两柄手qiāng。 “投掷”的精髓在于瞬间倾倒敌方的重心,从而得以对其造成毁灭性打击。 可如果在那一瞬间,对方的重心“下移”了呢? 比如—— 马步。 这个时候,即墨想起来了一个被他忽视的致命问题。 Ryuba不光光是Kev的老师。 “寸劲——” 背后,贴上了一双肉掌。 “瞬尘!!!” 第九十章 嗯——道阻且跻啊 警告!遭受袭击!警告!遭受袭击! 高度4550米!4000米!3800米!跳机准备! “走走走走走!!!” 呼—— “6点钟方向6点钟方向!” “227失联227——” “速降速降!滑翔翼准备!” 城市“活”了过来,银白的藤曼狂舞,一架侵入它领空的运输机顷刻间被缠绕,挤压,随后的bào zhà更是席卷了整个城市天空的中心,剩下两架成功逃离的运输机也在bào zhà的余波之中颤了颤。 这是接近毁灭性的打击,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要不是驾驶员足够老道,恐怕三架运输机都会被这些银白的“藤曼”扫下来,迎来全灭的badend。 可空中还是多了那些在藤曼中灵活扑闪的滑翔翼,那些“藤曼”对于飞机来说极其致命,可相对于人类来说就太过巨大和笨拙了。 收翼,全身团起,滑翔服立刻充电,使收拢在身上的滑翔翼迅速硬化,紧接着,就是地面的冲击。 翻滚,侧身,滑步,迅速转进掩体,这一套动作娴熟无比,而滑翔服已经被Kev脱了下来,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又是一阵滚地声,随后脚步向着Kev身旁迅速踏来。 “情况怎么样?” 声音中带着些喘息,是cecilia。 “不算糟糕,新的通讯系统运转正常。” Kev藏在这块水泥后,侧着脸瞧了一会,在护目的扫描下,街上和缠绕着建筑的银色“藤曼”并没有出现哪怕一厘米的动作。 cecilia试了试,听到了频道内一个又一个汇报讯息,便放心了一些,又竖起耳朵,听到了teirsa,hiko和Rita的名字,也同样状况正常。 “这里是cecilia,现与Kev会合,情况正常。” 等汇报完,cecilia才松了口气,抬起头,也同样看着那些盘踞在城市之中的“藤曼”。 “已经12人牺牲了,他们没躲开,正好撞在那些藤曼上。” 空中的情况太过复杂,即使那些“藤曼”并没有理会他们这些速降的“小东西”,可其本身在“捕获”飞机时所构筑的复杂枝躯就足够危险了,更何况人不是鸟雀,在空中迅速改变方向太过困难,即使能反应过来,也无法制服惯性。 “12个……运气真不好。” Kev说得很对,这种情况下的速降实在太依赖运气了。 他又拨动着眼前的护目,打开了虚拟定位,看到整个城市的投影和其中分散的信号定位点,不由得舒了口气,接入通讯: “这儿是Kev,现与cecilia会合,崩坏能值1022hw,定位信号正常。” 经历了一次“律者事件”,“逐火之蛾”迅速制造出了新的通讯方式来应对高崩坏能地区,这种仪器本身就嵌入了崩坏能作为动力核心,通过不同的频率在崩坏能大环境之中传播,就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水,传播迅速,并且不会被大环境转化寂灭。 实战看来,暂时没有大问题。 只不过,唯一的隐患就是,这种仪器在高崩坏能环境下寿命相当短暂,32小时后就会物理崩解,甚至产生bào zhà。 扔出一颗磁化干扰弹,也没有使最近的“藤曼”产生任何反应,Kevz壮起胆子靠近,甚至伸出手碰了碰。 “嗯?” “怎么了?!” Kev的惊讶让cecilia屏住呼吸,可却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是——”Kev脸上还带着惊讶和疑惑,回过头:“金属。” “什么?!” cecilia连忙走上前,摸上去,那‘藤曼’带着金属似的冰冷质感,又不相信似地打开了分析视窗,检查它的微观状态—— 原子堆构,毫无疑问的金属物质。 “这——怎么可能?” cecilia的声音满是不可思议,她怎么也无法将之前毁灭飞机的灵活藤曼和“金属”联系在一起。 “822hw的崩坏能指数,别用普通观念来看待这种金属。” Kev扫了眼护目镜中显示的数值,拉着cecilia退开了几步,能够承载如此高崩坏能的金属本就不正常,不过他们不是学者,不打算去研究。 “走吧,暂时没有威胁。” 被这种金属笼罩的城市在天光下反着银光,没人会愿意欣赏,因为这是致命的。 “没有死士。” “没有崩坏兽。” 行动着,观察着,cecilia蹙起了眉,不光光是没有以上二者,她还发现了更奇怪的一点,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 “没有尸体。” 整座城市都是如此,干干净净,没有血迹,更诡异的是,一路上,马路没有崩坏兽横扫的裂痕,没有死士留下的刀痕,除了缠绕着这座城市的金属,一切都保持着一座城市原本的样子,除了人类。 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遗留。 这样的诡异感,让所有人心头发毛。 Kev的眉毛自从降落后就再没有松开过,这座安全区是由他长大的故乡改建而来的,可现在,这种死寂让他心里没底。 “先去Kasna家族总部吧,我父亲作为实际领导者,还是有这个城市的监控信号的。” 好在不论多久,Kev还是记得故乡的路。 cecilia点了点头,眼下,Kev的建议也许是最有效的。 而在一栋被金属彻底覆盖为“银树”的建筑前,terisa和她的战友悄悄地摸了过来,紧攥着手中的武器。 他们不了解这座城市,所以也越加小心,但也捕捉到了“无人”这样诡异的细节。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离他们最近的,就是这几乎通天的“金属银树”,之前毁坏飞机的枝丫就是它的一部分,直到现在还在缓缓收回。 可似乎,这整座城市的金属,都对这些闯入的人类不感兴趣。 可如果这些“金属”不对人类感兴趣的话,那么又是什么让整座城市的人“消失”了呢? “terisa,进去吗?” 在terisa身旁的是服役于他队的士兵,不过,由于第五队威名太盛,很多士兵都更愿意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听从“前辈”的建议。 望着面前这高大的银树,terisa攥紧了短矛,点了点头。 这座建筑原本应该是一座高级政府办公楼,被“金属”缠满的大门上还能看到露出的“管理”二字。 只不过,踏入其中,人类建筑的痕迹已经被完全被“金属”扭曲了,看不出半点属于人类审美的规则,只有无尽的错杂和扭曲。 “唔——” terisa的喉咙里发出了不舒服的声音,这种视觉上的错乱是一种相当的精神污染,不过还好,很快就适应了。 战友同样也漏出了干呕,比terisa稍稍糟糕了些,但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又一座门阻挡了他们的去路,只不过这次,密密麻麻的“金属”封住了这扇门。 两人队对视了一眼,terisa便让开道,站在她身后为其掩护,而战友则脱下了左手的手套,露出了一只机械义肢。 很多士兵都在抗崩坏的战场上残疾,但由于兵源问题,只能装上义肢重返战场,不过好在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足以制造出堪比原版的义肢,还可以为其搭建多种不同的功能,总算保住了大量士兵的战力,甚至还有了些提升,就像这个士兵的义肢内就装载着金属激光熔焊的功能。 只不过手掌心的激光焊切还是花费了一些力气,那种“金属”实在有些诡异,耐温性和坚韧性超过了大多数人造合金,但15分钟后,封锁大门“金属”还是被熔开了。 挥开焊烟,义肢战士率先钻了进去,可只看了一眼,就在terisa面前生生吐了出来。 terisa也同样好不到哪去,只不过损坏的声道发不出任何害怕的语言,喉咙只能无力地支吾着,含混着。 “呕——咳咳——” 义肢士兵挣扎着抹开嘴角的秽物,颤着手指点开了通讯,不敢再抬头: “报告——我们发现——尸体了——呕——” 第九十一章 “魂·钢”——果子 “这儿就是Kasna家族如今的聚居地吗?” “是,我记得在我离开前,很多Kaslna氏族都搬到这一块来,父亲买了这一整块小区,22栋202室就是我家。” “怎么这么多2……” “好像是要图个吉利来着。” Kev引路,cecilia跟在后面,跨过了一条条金属蔓枝,进入了这仿佛金属花园一般的聚居地。 和santiago家族的豪宅完全不同,金属藤曼下还能依稀看出朴素的公寓楼群,就和一路上看到的居民楼一样,若不是Kev这么说,恐怕cecilia都会以为又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而已。 不愧是“骑士”家族啊…… 看着被“金属”占据的建筑,她叹了口气,大概是哀叹。 同样,这里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 “门被堵住了,怎么办?” “这儿,如果这些‘金属’的缠绕没有太过于复杂的话,还有一条‘捷径’可以通到我卧室的小阳台。” 绕过正门,Kev带着cecilia走到了“金属”错杂的盘根旁,望上去,依稀能看到挂在外面的一些衣物,这也侧面说明了异变发生的突然性,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消失”了。 “从这儿上去。” 在cecilia有些惊讶的目光中,Kev轻车熟路地翻到了一楼的阳台上,那些金属藤曼就像是辅助锁,乖乖承载起Kev向上的脚步。 “快上来。” cecilia还在愣神的时候,Kev已经打开了二楼小阳台的窗户,看上去他这一系列的行动都根植于习惯之中,完完全全变为了身体记忆。 “你怎么这么熟练?” “小时候就是从这里溜出来去上网吧的,22元一小时,挺贵的。” Kev对过去的絮絮叨叨并没有引起cecilia的厌烦,相反,cecilia还有意要引出Kev更多的话。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á zuì,尽量减轻Kev现在的心理负担。 毕竟,从面色就可以看出Kev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故乡的陷落绝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忘却的事情。 实际上,Kev现在还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是远超常人的勇气了,他现在更需要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窗口,可Kev自己却选择了忽视,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情绪。 但眼睛是藏不住情绪的。 “来吧。” Kev转过了头,有些佝偻地站起,走进了房间,但cecilia知道那是逞强。 踏入这个房间,Kev的脚步顿了顿,cecilia以为这是他情感崩溃的前兆,但是当她也踏入这个房间时,甚至发出了惊呼声。 房间已经被“金属”扭曲改造成了怪诞的“腔室”,但最让人惊讶的,是原本隔出楼层的天花板被这些“金属”强行打通,抬起头,直接能看到盘绕在顶楼的“金属”枝干。 从外面看,也许还有一些“建筑”的样子,可迈入其中,就像是沉入了植物巨大的腹腔之中,再没有半分能归属于人类曾经的风格。 “唔——” cecilia作呕般地捂住了嘴,这种在面前扭曲错乱的“金属”实在是一种精神污染。 而在她面前的Kev则什么都没说,只是脚步更沉了些。 这一次,他再没有说话了。 突然的沉默使得整个“腔室”凸显出原本的诡异,甚至更加压迫人的心神。 “这……是……” 走出这个“腔室”,悬挂于二人前的事物更加地颠覆三观。就算是经历过大小数十余血腥战场的cecilia在面对这种“扭曲”之物时也差点没有按捺住呕吐的冲动。 那是人吗? 是,从物理角度上来说还保持着“人”的残余,可理性和情感上都不愿意接受眼睛所看到的事物。 “金属”的树枝缠绕着这个可怜人的躯体,倒吊着,可以看到更加细小的“金属”扎进这个人的身体之中,皮肉下凸出的血管化作了灰色的纹路,更诡异的,是有一颗球体彻底包裹了这个人的脑袋,非要比喻的话,那就是一颗树枝上的果实。 这只是“其中一个”。 之前就已经说过,这些“金属”藤曼在内部彻底改造了这栋建筑,走出“腔室”,巨大的空洞连接了地面与顶楼,而在两人面前的,不光光只有“金属”的虬枝,还有在那金属之上被倒缚而起的人形,一颗颗悬在空中,动都不动。 毫无疑问,都已经是尸体了。 “Kev……” “Kev!” cecilia现在已经被恐惧这种情感感染了大半,高声呼喊着Kev,可这个青年现在就像是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最先看到的人形,好一会,才看到他的背影颤了颤,发出的声音就像被切碎的纸,苍白无力: “——爸——” 绝望。 这种黑暗的感觉第一次笼罩了Kev全部的心神。 Kev一向是个自由的人,所以他对于Kasna家族中严格的“骑士守则”嗤之以鼻,他向来认为“骑士”更应该守护自身所信仰所热爱的事物,而不是单纯地跟随着古老的守则一同变得僵硬死板,所以他对于以自己的父亲,整个“Kasna”族长为首的“守旧派”抱有末分好感。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否定他不认同的信条,可这不代表他不爱自己的父亲,不爱自己的家人。 相反,家人,亲情,爱情,友情,这些东西都是Kev·Kasna发誓要守护的东西。 可现在,这些被“金属”折磨地全失人元的尸体像是发锈的刀,迟缓地将他的信念拉出血淋淋的伤口,记忆中温馨的往事就像是锈毒,渗透了他一切情感的角角落落,生长,爆发。 “如果——我没离开——” 他的声音如此沙哑,可并没有眼泪能够滋润他,因为现在的他甚至无法哭泣,只有一种干涩的,苦辣的味道从他的大脑一直电向舌尖,然后沿着喉管游进全身上下,最后彻底淹没了他的心田。 这是Kev从来没有过的悔恨,从来没有过。 cecilia也哑住了,那当然不是因为被Kev的异常所感染,而是周围突然的变化让她瞬间收住了一切声音。 就在她喊出“Kev”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些倒挂的人形动了起来,绝不是风,也绝不是什么偶然。战士敏锐的感官已经发现了危险。 可惜,还是晚了。 原本被认为已经是“尸体”的人形抬起了手,像是拔萝卜一样将自己的腿脚从“树枝”离挣了出来,跌向地面,硕大的金属圆头砸在地上,发出了金属般的叮响,一颗,两颗,三颗,雨落般砸下来,叮叮当当响成了一片。 慢慢地,它们手脚并用着爬起来,光滑地金属脑袋转动着,即使没有眼睛,cecilia也知道—— 它们在看她。 第九十二章 “魂·钢”——倔强 砰!!! 这是爆燃干扰弹的炸响,这类投掷zhà dàn专门用于制造高爆热量来进行对崩坏能的干扰,只不过,比起电磁干扰,这种方式效率更低,也更危险。只是,在相对狭窄的地方,其破坏力要比电磁弹好很多。 哗!!! 一小段盘绕着二楼的金属藤曼炸裂,两个人一同跃出了破口,而还有一只长着圆形金属脑袋的“人形”紧抓着Kev的脚脖子,一同跌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cecilia下意识地松开了Kev,转体,松手,护身,落地,咚!顾不上膝盖的刺痛,忙转过头看向Kev,还好,出于那异于常人的战斗天赋,就算Kev现在正处于浑噩状态,还被一只“人形”抓住了脚踝,他的身体也自发反应出了应对方式,只不过无意识的自发反应还是使得他多少有了些擦伤。 而那人形的头直愣愣地砸在地上,脊背弯了过来,一双脚反垂下来,支着地,颤着,抖着,似乎想要翻过来,可似乎是那脑袋太过沉重,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缠绕在它身上的金属藤曼逐渐收紧,发出了骨骼错移的“喀嚓”声,手脚便在这样的声音中扳折了过来,以背为腹,以腹为脊,摇摇晃晃地立了起来,过度弯折的肋骨就像是即将破巢的鹰翅,狰狞毕露。 cecilia毫不犹豫地开qiāng了,即使电磁步qiāng还没有达到全自动化的技术水平,可每一颗的威力也足够撕裂普通的死士。 同样的威力,也同样洞穿了一只“金属人形”的脊梁,但完全不像死士那般绽出硅基碎片,而是一个通红的孔洞,往外滴着炽热的浆体。 哧—— 一滴通红落在地上,刺耳一响,便干结为了一颗银灰的金属球。 而它,还在蹒跚前行,伸出了攥紧的拳头,指向好像还在发愣的Kev。 “Kev!!!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 cecilia这一刻叫破了嗓子,她听见了Kev先前错愕的低语,“父亲”这个词语也同样让cecilia震惊,可作为外人,她很明白,这个“父亲”的遗体早已成为了“崩坏”扭曲的产物。 现在不是家长里短,苦伤春秋的时候! 准心瞄准了那颗银灰的金属脑袋。 如果躯干无效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炸响的嘶嚎让cecilia一瞬间甚至扣不住扳机,那是Kev的嘶嚎。他猛地抬起身,像是保护一般将这金属人形拥入怀中! “Ke——” 轰!!! 独属于改造版电磁手炮的轰响炸亮,Kev面前的金属脑袋顶像是被烧穿的易拉罐。 “啊啊啊啊啊啊!!!” 一qiāng,两qiāng,三qiāng!在Kev那几乎将灵魂烧穿的嘶嚎中,qiāng声一次又一次地炸响,直到变为了最后扳机空扣。他这才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左臂,让这具失去了脑袋的金属人形无力地瘫倒在地。 右手,还紧紧扣着电磁手炮的扳机。 cecilia忙冲上去,她本想再补一qiāng,却发现补无可补。 “愣着干嘛?走啊!” Kev没有回答,只是蹲了下去,cecilia以为他发癔症了,看过去,只见那倒地的人形已经开始崩解瘫软,那仿佛甲胄,又好似铁链的金属藤曼逐渐解开,连带着僵死的肌肉一点点拆解。 这个时候,cecilia看到,那人形攥紧的拳头中,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芯片。 Kev弓起身,捡了起来,只是cecilia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走。” 他的声音就像喉管被利刀划过,声音都被裂开了。 撤离的途中,cecilia回了一下头,她看到金属藤曼间还残存的窗户片片绽碎,玻璃如天空的碎片般落下,折射了光,将那些楼上探出的“人形”印射地更加怪诞。 一颗颗圆硕的金属脑袋伸出来,被撞破的窗口就像是发脓的伤口,钻出来了一匹匹恶心的菌虫。 它们伸展着四肢,就现在的“它们”而言,肢体已经不存在“手脚”的概念了,它们就这样互相推搡踹动着,一只只地从那“狭窄”的窗口挤出来,一只只掉在地上,依旧是那让人毛骨悚然的金属闷响。 简直……就是打开了妖魔的牢笼。 闷头,逃离。 到处都是那些金属藤曼,cecilia不知道哪里才算是真正安全的地方,但好歹算是找到了一处没有那些“果实”的平房,才敢在此稍作休息。 cecilia又在周围细细检查了一边,又爬上楼顶,确定没有任何追兵的时候,才敢稍稍放松一些。 在刚才的一路上,她确实没有打算申请支援,即使这一次是“远征”,但是胡乱申请支援只会使各小队之间产生混乱。 “Kev,你还好吗?” 瞥过眼,看到沉着头的Kev,cecilia有些担心。 听到声音,Kev有些木然地抬起头,好一会,像是口渴般舔了舔唇: “cecilia,有没有影响记录仪?” 他摊开手,那枚芯片正躺在战术手套里。 “这是——” “……他到最后,也要攥着这个,我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光学信号记录芯片,取并不困难。” “……”看着这么芯片,cecilia忽地觉得有些闷,深呼吸,却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看这个芯片内容的时候,我们需要先和其他人联络,收集情报……” “拜托了……”Kev坚持道:“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留下什么无聊的东西,一定是对眼下这种事情有价值他才会抓得……那么紧。” 那双湛蓝的眼睛有些红。那其中的恳求让cecilia有些不敢看。 “……好。” 她伸出手,捻起了那椭圆型的小东西。这个时代的“芯片”实际上已经超脱了“端口接触”的时代,运用特定形式进行标记,通过反射频率来达成记录信息的芯片也已经投入了使用,就比如cecilia手中拿着的小圆片。 “希望这里面的信息不要被崩坏能干扰了。” 这么说着,cecilia掀开了自己的鸢尾花眼罩,一只和俏丽完全不符的电子眼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应该没忘掉作者君这个设定吧?} 许多残废士兵为了保有战力,选择了义肢手术,义眼也同样不例外。 取信号不过几秒,但cecilia自身阅却耗费了五分钟,到最后,身子微微一颤。 “怎么样了?” 面对着Kev的疑问,cecilia稍稍抬起了手,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说道: “这里面是……你父亲在这几天来记录的所有相关情报,这儿发生了什么,从这里面可以了解大概。” “那……” “别急,我现在转述给你。呼——” 调整着呼吸,cecilia尽量用着陈述的语气: “据你父亲猜测,是有些民间自发集合的间谍组织盗取了‘逐火之蛾’的某样东西,并且发现了其能承载相当崩坏能,便将其用作新的‘能源中心’,可是在三天前,‘金属’的枝蔓突然蔓出那家能源公司,随后就像海啸一样席卷了整个城市,第二天,就出现了‘孢子’。” “‘孢子’。” “对,根据你父亲最后的记录,那些‘孢子’应该就是包住尸体脑袋的金属圆球,只不过很小,并且也不能进行‘人人’传播。” “似乎已经过了‘孢子’阶段,它们在5个小时内就感染了这座城市的所有人类,在这个芯片的最后2个小时,已经没有‘孢子’再继续传播了。” “这样……”Kev不停地点着脑袋:“那就去……那就去,汇报吧,把这些情报都——” “还有。”就在Kev撇过头,打算接入通讯时,cecilia的话让他顿住了,手就那样虚按着护目,虚拟链接也没有呼出。 安静,但可以听到Kev哽咽的呼吸。 cecilia闭上了眼睛,咬着牙: “你父亲说——你不在,真是太好了。” 喀。 这是Kev手中的qiāng掉在地上的声音,他慢慢地回过头,可以看到他的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了血,鼻涕和眼泪一同无声地冒了出来,把这个20多岁的青年变得像个五六岁的孩童,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缓缓地靠在墙上,慢慢地滑坐在地,掩住了脸,很小声很小声地嚎啕了起来。 cecilia也同样悄悄掩着嘴,藏着眼泪。她是取了那段视频的第一人,也是看到最多的人。 她没有说出来,在最后的最后,那个浑身被金属藤曼缠绕的老男人是如何挣扎着跨过一具具尸体,蹒跚着走到摄影前,一字一顿地说着他所了解的情报,所记得的一切细节,直到那金属藤曼彻底包裹住他的头颅,他还是用那最后微星的力气,伸向了摄影机芯片的所在之处。 这是属于Kasna家族那骄傲到骨子里的倔强。 第九十三章 “魂·钢”——“力”与“技” “ht10086……你以为,像是我这样的军人,只会单单依靠‘qiāng械’这样毫无可靠性可言的武器吗?” Ryuba横步而扎,苔原上甚至可以看到清晰的裂痕从其双脚下绽放龟裂。 “无所顾忌地反叛,并且还敢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即使没有援军我也没有选择偷袭,是因为——” 即墨踉跄着从横断的树木中挣出来,手臂有些颤抖地拭去嘴角的鲜血,听见了那冷漠而笃定的话语: “我赢定了。” 12米。 这是“寸劲”将即墨轰飞的距离。 3棵冷杉,截腰而断。 这是“寸劲”贯透即墨后的余威。 如此可怕的威力并非超能力,只是一种特殊的武学技巧。 运用一部分的力学来说,就是“冲量”,即力的大小与其作用时间的乘积。和普通的拳打脚踢一样,发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从结果来说,“冲量”却有着相当的不同。比如说肌肉魁梧的拳击手迅速而沉重的一拳与Ryuba的“寸劲”一样具有相同的力量,可是,Ryuba的攻击却能够长时间持续。就像是地震一般,深源于板块的波动能使十楼的水发生震动,即为“寸劲”中更加可怕的——“透力”。 而现在,这股力量正沿着骨骼和肌肉,一步步缓慢地撕扯着即墨的内脏。 “这就是‘透力’吗……咳咳,听hua说过,没想到那么难受啊……” “粗通拳脚而已。”Ryuba稍稍变换了拳式,彪悍的杀气沐体而至,就知道这所谓的“粗通”不过是完全的谦虚自贬而已。 “你还要阻止我么?” “这是任务。” 这四个字,让Ryuba的眉毛直接团了起来。 “看来你——” 12米,在一个武学大师的步法之中也只是个呼吸的距离! “终究只是个武器!” 哐! 这绝不应该是贴身肉搏发出的声响,很难想象,臂与骨的碰撞能撼出如此惊悚的撼响。 “作为‘武器’来说,你的耐久度足够优秀了。” 吱—— 这是骨骼的哀鸣,即墨几乎是跪在地上,架着Ryuba的一记鞭腿轰击。 请注意,是“几乎”。 内脏撕裂的痛楚仅仅只能使即墨在半秒内无法发挥出正常战力,可这半秒在Ryuba看来就足够致命。 踏地,劈脚,83千克的重量与184厘米的势能融合的威力绝不是区区相加能够形容的!这一脚,就让即墨的膝盖被迫弯折。 即使被hiko训练了一段时日,即墨比起Ryuba来说也区区只是个小学毕业而已。膝盖的弯曲在对人战斗中时极其致命的,这将直接导致人体发力时的弱软和动作的失衡,哪怕区区一个膝盖。 就算即墨是“武器”,其形体现在在物理上依旧无法超脱“人体”的限制。 这一刻,身经百战的Ryuba完全压制了即墨,即使力量,反应速度不是“武器”的对手,可在技巧上,可以说Ryuba是毁灭性地碾压即墨。 胜负皆在此刻! 绝不能再被如此压制着! 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二人同样敏锐的战斗嗅觉。 “喝啊!!!” 一声喝响,Ryuba皱起了眉,右拳空空。 转过视线,针叶林下,即墨刚刚滚停,稍稍气喘。 “战术翻滚?这救了你一命,小子。” Ryuba的右拳始终攥着,扬了起来: “本来这一拳会直中你的太阳穴,破坏迷走神经,我想,再强的自愈力也没办法克服脑死亡吧?” 从即墨脑袋上流下的是消耗后的排汗与事后惊弦的冷寒。 “小子,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来的时候一定被解除了一定限制,约束条约签订的时候我也同样在场,以现在我背叛的场合,你被‘解封’到百分之百都不足惊讶,所以——” Ryuba扎下腰,蓄拳于身,怒目圆瞪: “别小瞧我啊!!!” 怒意和杀意凝成了惊人的气势,而即墨也站了起来,他无时不刻不再观察着Ryuba,也同样在审视着自己的身体情况。 内脏破损已经自愈了,而更重要的是——面前这个男人的武技究竟是到达了怎样的巅峰造极的程度?!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即墨还是没有选择开启他的“时空断裂”,即使现在的他已经被解封了百分之七十。 因为他很想知道,自己本身的搏斗能力究竟达到了怎样的程度,而现在,他觉得还可以一试。 或许有着年轻人的自大,但即墨也确实是动了脑子,在被击飞和翻滚的时候,Ryuba和即墨已经转移了战场,对峙在这片针叶林之中。 既然空旷的苔原能够让你毫无阻碍的话,那么树林呢?! 即墨再一次挥拳,可这一拳,却是直挥在他背后的树上! 咔! 三人围抱之粗的树干应声折断,又受了即墨一脚,在让人牙酸的声音中,足有33米高的冷杉带着尖啸直向着Ryuba砸来! 还没完。如此高大的冷杉在倾倒时同样会动撼其它杉木,而即墨则用他此刻最快的速度,极其野蛮地将周遭的冷杉全部踹断!这一刻,倒塌的冷杉们结成了避无可避的“穹顶”,狠狠压了下来! 简直就是怪物,这是形容即墨的,哪怕是超速的跑车也很难将一棵成熟的冷杉撞断,即墨这样几拳摧折一片冷杉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 但这就是“武器”,远超出人类常识的“力”。 盯着倒塌的冷杉和飞扬的枝杈,即墨没有半分三心二意,他相信,像Ryuba这样的“宗师”,绝不会被倒塌的树木所困杀。 弯曲,发力!在冷杉的轰砸间,即墨杀了进去。 没错,这才是即墨的最终目的,这些树木仅仅只是障眼法,而利刀,永远是即墨自己。 看到了!在纷乱的树枝间招架的人影! 这些树枝或许会阻碍人类的步伐,但在即墨的横冲直撞前不过也是些脆弱的木质纤维。杀近,挥拳,直指腹腔! 空! 这个声音响彻了整个杉林,而那倒塌的冷杉中,一棵横砸的冷杉凌空断裂。 打中了吗? 打中了。 可是—— 即墨的拳撞在Ryuba身上,在那一瞬间,他错以为自己打在了一块无处使力的棉花上。 紧接着,头顶的冷杉却直接断裂。 而唯一触摸这棵冷杉的,只有Ryuba抬指的右拳。他的脚下,是被双脚踏出深坑的龟裂纹。 “运用树木,确实是出色的策略,你要是没有多余的袭击,活血真的会让我受伤,可是啊,小子——” Ryuba的眼睛钉过来,有血从嘴角溢出,但似乎无关大碍: “你知道——‘借力打力’吗?” 嗵!!! 即墨再一次被踹飞,而从倒塌的杉木之中,Ryuba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在纳米增殖的帮助下,那过于庞大的力量传递时造成的内损伤正在逐步修复。即墨的陷阱,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祈祷吧,小子。” Ryuba的右拳攥紧。 随后,不动了。 因为,“帷幕”降临了。 在这一刻,即墨终于使用了“时空断裂”,那被刻录在基因中的能力。 在这一片崩坏能彻底封锁的区域中,他成为了唯一能行走的存在。 作弊吗?算,而且是“人类”难以翻盘的作弊手段。 毕竟,Ryuba的武技,就人类而言,已经可以用“最强”来形容了。 可不论再如何精湛,没有崩坏能,也无法在这片“帷幕”之中移动分毫。 “呼——呼——” 即墨深呼吸,加速自愈的过程,走到了Ryuba面前,准备将他彻dǐ zhì服。 “嗯?!” 这是惊悚的疑问。这是不可置信的呼鸣。 这一刻,即墨感觉到了别的崩坏能。 而且,还是熟悉的崩坏能,那个在光柱下泯灭的小女孩同样肆意挥洒过同样的“味道”。 “这就是‘时空断裂’吗?原来如此,通过崩坏能来抑制分子乃至更小的粒子之间的热活动,从而催停运动反应……” 就像是鬼故事一样,在这片无人能动的“帷幕”之中,Ryuba抬起了头,而那只攥紧的右拳,终于稍稍松开,一颗银灰的结晶像是发芽的种子,扎在了他的皮肉里。 “我,理解了。” 第九十四章 “魂·钢”——情报 在还算完好的高楼上,hiko剥开了一包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干巴巴地吃着,那被“藤曼”镂空的残垣外,空荡荡的天光照在她的眼帘上,有些呆愣的样子。 “hiko大人。” 突然,一张带着稍许愠怒的瓜子脸映入眼前,还有Rita她有些不满的声音: “hiko大人,请把衣服撩起来。” “我没事。” “请务必立刻掀起来,hiko大人!” “哎!Rita!快放手!” 这绝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而且在战场上也不存在这样没脑子的人。 不过,hiko的衣服确实被一双玉手掀开了,当她的腹部暴露在空气中时,Rita皱起了她好看的黛眉。 因为,在她眼前,那坚实的腹肌沟壑中,一道可怖的伤势正在缓缓硅基化,独属于崩坏能的紫粉色纹路悄悄冒出,看上去诡异而狰狞。 “hiko大人,伤口已经恶化成这样了,还要再逞强吗?” “啧。” 完全就是“被发现了,真麻烦”的咂舌,hiko把脸扭向了一边,像是在闹脾气的小孩子: “不影响我……” 现在这副样子,真的是又臭又倔。 “唔!” 一个爆栗敲在hiko的头上,这一个有些微麻的瞬间让这个仿佛烈火的女子龇牙咧嘴: “Rita你皮痒了是不是?!” “请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hiko大人!” 这简直就是天塌地陷的新闻,一直以来占据着绝对威势的第五队队长,被普通人敬如鬼神的hiko居然被回怼了。 就连hiko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Rita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稍一用力,就扑在了hiko的身上,随后,就掏出了医用纱布和抗崩坏能抑制剂,朝着那细小的伤口上倒了整整一瓶,将整块纱布和作战服的下摆全部浸透。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拍了拍,将顽留在瓶口的药滴彻底倒空。 “真是的,hiko大人一直不会照顾好自己。” Rita就像是在出气一样,将最后用来收束的纱布小心地拍实,只不过这轻柔的动作也让hiko微微蹙眉。 “又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hiko的嘴巴还是梆梆硬的。 “都变成这样了还没大碍,hiko大人您的神经该有多粗?” Rita还不忘在这块纱布上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她的小脸就被一双铁手揪了起来。 “咕姆!” “小妮子胆子肥了是吧?嗯?” hiko狠狠地团着手中的小脸,各种蹂躏,自己也是一脸不爽,看着这张小脸在手里各种变形,终于,她绷起的脸被一声笑给彻底揭穿。 “hiko大人不要玩了咕咕咕咕……” “外面情况怎么样。”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玩得有些过,hiko带着一种“恋恋不舍”放下了手,当然,最后还是忍不住再在Rita的小脸上弹了一下。 Rita悄悄嘟起了嘴,踩在凌空探出的“藤曼”上,望了出去—— 圆球。 密密麻麻的圆球。 或者说是“脑袋”,它们招摇着,晃动着,在这座危楼周围的各个角落中游荡着,就像是随风涨起的蒲公英。 “还是一样的恶心。” 她们来到这座残楼之上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休整,也是要观察这些诡异的人形。 来自于cecilia的情报已经在频道中第三次循环播放,hiko揉着睛明穴,再一次回忆着cecilia提供的一切细节。 可以抵御大口径jū jí qiāng弹的金属“藤甲”,无视觉死角的“大脑”,质量大约为三个成年男性,目前唯一能够造成杀伤的只有电磁武器和爆燃手雷。 对人攻击性极强,常见攻击方式有扼喉,扑击以及高速奔跑后带来的巨大的惯性冲撞。但发现“人”的方式尚未得知,有可能在百米外就锁定目标,也有可能即使保持5米视距也安然无恙。 最重要的是,必须破坏其头部球状金属才能造成杀伤,否则会迅速恢复行动。 “hiko大人,进来了一个。” “放它进来,我们看看能不能得出其它的情报。” 低下头,可以看到一个曾经“窈窕”的女性身躯晃进了这座破楼,只不过,被“金属”完全改造的身躯看上去更像是一具诡异的铁偶。 cecilia的情报固然极其重要,可并不完善,hieko想要知道更多,比如那些“藤曼”和“人形”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那些“藤曼”会不会修补这些“人形”,以及这些“人形”的侦察手段。 这些都是急需了解的,而hiko的胆子向来很大。 “Rita,准备电磁干扰弹。” 举起,默数,放。 鸣—— 独属于电磁干扰弹的尖啸,几秒后,hiko探出头,发现这个人形依旧在楼梯上爬行着。 “崩坏能诱导剂。” Rita从战术腰带中取出了一支装满亮粉色液体的试管,稍稍拧开,一滴可以吸引数十头崩坏兽的药剂就这样坠落,滴的一声摔在这个人形面前。 人形抬起脚,摇晃着踩了过去,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这……” Rita哑然了,她从未想到过会有“崩坏”的造物对崩坏能完全不敢兴趣。 “hiko大人,会不会,这种东西就没有类似于‘五感’的侦察手段?” “不——” hiko咬起了指甲,这个有些稚气的动作却是hiko的思考标志,虽然她更愿意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可要用到智商的时候也同样不会茫然。 “也许,它所侦察的不是‘多出来’的东西,而是‘少了些什么’呢?” “hiko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Rita的询问,hiko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Rita,你身上除了通讯仪器外,还有什么是依靠强崩坏能运作的东西?” “欸,没有了。” “那就把通讯摘下来。” 虽然有疑问,可Rita还是立刻服从了命令。就在她刚摘下通讯护目时,楼底那圆圆的金属脑袋瞬间拧了过来! “这!” Rita明显被那180度转的脑袋吓了一跳,而那具人形完全没有了先前摇晃漫步时的滞涩,竟然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甚至攀上了承重柱,在一片水泥被扒拉下的烟尘上,那颗金属脑袋像是飞一样向着头顶的二人窜来! “果然!” hiko拉起了笑,握紧了手中还未启动的大剑: “我们大多数人体内不可能蕴含高额崩坏能,在这一片高崩坏能区域内就像是一个个礁石一样显眼,这才是它们的侦察手段!” “那么。hiko大人,这个样本还需要留着吗?” “当然——” 镰刀和大剑同时挥起,崩坏能电流般充能,向着这疯狗般的人形轰上了致命一击! “不需要!” 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远征小组们都在用着各自的手段进行探索和抹杀。 但也有些不走运的。 “呼——呼——” 失去了义肢的士兵耗尽了她最后的体力,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报告——terisa小组,遭遇袭击,全——” 轰! 直接淹没她的巨大铁拳砸下,像是蝼蚁一样将这个士兵彻底碾碎。 那是上百个“人形”接合起来的“巨人”,它身体的每一角都摇摆着金属的圆球,像是在搜寻着什么,随后,齐齐定在了一个方向,驱使着这巨大身躯站了起来。 毕竟,还有太多的情报是“超出想象”的。 第九十五章 “魂·钢”——“重现” “妈妈,为什么蛾子会一直往火里飞啊?” “Ryuba啊,因为蛾子喜欢温暖啊。” “唔——” 那只蛾子一遍遍撞向烛火,最后终于烧了起来,化成了灰。 “蛾子真傻。” 这是——多久前的记忆了? 大概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吧。 这段突然的回忆并没有干扰到Ryuba,因为新的力量正在肆意奔流在他的血管中,这是种让他颤栗的享受。 “这就是——崩坏能吗。” 这个被无数人类畏惧害怕的名字在他口中一字一顿地流出,承载着这个词语的表情居然是一种扭曲般的陶醉。 因为有一种最令人上瘾的毒品,它的名字叫做“力量”,越强大的人,就越陶醉于每一寸摇浮的力量,更别提这种涨潮般递进的强大感。 “呼——” Ryuba长舒了一口浊气,一口还残留着“人类”余韵的浊气。 “这就是一直在你体内的力量吗?感觉出奇的好啊……” 就算是Ryuba这样的老战士,也不由得沉迷了一瞬。 好像夜白一般,笼罩这一方天地的暗紫帷幕升起了银灰的“光”,仿佛击穿玻璃的子弹,沿着那灿烂的光辉散出去一道道裂缝,沉默地撕扯着那禁锢一切的暗影。 通过崩坏能来干涉分子热运动,从而使得宏观物体运动速度变慢,听上去很无敌很强大,但作为使用者,即墨是最了解其缺陷的。 “时空断裂”再怎么说,都绕不开“崩坏能”,这种不讲理到极点的虚数能量确实能够做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如果目标本身就具有崩坏能呢? 就即墨自身来说,每一次使用“时空断裂”时,死士以及崩坏兽数量的多少都会带来倍数级增加的负担,那是因为这些“崩坏”造物本身所蕴含的崩坏能。 虽说崩坏能是一个大统一的名词,但它是形容所有来自于虚数空间的能量总称,它们拥有着各自不同的振幅量级和频率信号,不同的崩坏能形式便是造成即墨释放压力的原因。 “人类”本身是不具有崩坏能的。 但是,现在的Ryuba已经无法用“人类”来形容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 “这么明显你也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你已经忘掉了?” Ryuba摊开右手,竖起来,在他的手掌心出,一枚银灰色的结晶是如此耀眼,一道道硅基崩坏侵蚀纹路绽开,即使非常细小,还是能看到那正在崩解的碎片。 那得以“微小”来形容的晶体在即墨眼中是那么突兀,又一次,那在光柱中泯灭的小小身影闪现在他的记忆之中。 那是“律者核心”。 这才是Ryuba的最终计划。 背叛,盗取,出逃,寻路,会合。 这是整个大计划的简要步骤,可对于实际执行者的Ryuba来说,有太多太多的未知因素在其中,成功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最关键的就是面对堵截该如何是好。 唯一有可能起到帮助的,就是最为强力的武器。 这种东西,也只有在“内部”才会获取。 所以,从“盗窃入侵”事件开始,Ryuba就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而到现在,他所有的计划才仍由事情发展。 如果ht10086释放“时空断裂”,那么就使用这颗“律者核心”。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几分钟还是几秒。 他也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自己是否还能重新回归“人类”的身份。 他更不知道这样的选择究竟会产生什么后果,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打开这个盒子后,一切都会失去掌控。 那为什么还会这么做呢?主动使得事情偏离计划对于任何一个反叛者来说都是致命的。 因为他要回家。 他必须回家。 从“崩坏”将这个世界分离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他看到了妻离子散,看到了白发丧子,看到了孤幼熬寒,看到了寡母失骨,他看到了太多太多。 他也许真的曾在那“逐火之蛾”的旗帜下发过誓,要守护全人类。 可现在,他更想去守护他唯一的,仅存的亲人,即使已经三年没有任何交流。 所以—— “挡我者——” Ryuba抬起手,此时此刻,那只能在仪器中观测到的崩坏能是如此清晰地在他的视线中游离着,之前ht10086施展的“时空断裂”就像是公式一样重现在他的脑海中。 “死吧!” 喀! 一个响指下去,却什么都没发生。 空气有些尴尬的沉默,只有那“律者核心”接触空气时的微鸣。 Ryuba有些疑惑地触摸着空气,或者说是空气中到处飘逸的崩坏能。 即使理解了,也难以重现吗? 他在思考,可即墨却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吟!—— 这是镰刀在空中骼裂的低鸣! “哦?这就是你的‘镰刀’吗?没记错的话,上交的任务报告中已经说明了你并不能娴熟操作它,甚至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现在怎么说?重新掌握?还是隐瞒?” 即墨没有接话,竖劈斩空,迅速拉圆,第二击! 然而,现在的Ryuba,已经被崩坏能重新塑造了身体机能,至少在现在的阶段,他的反应速度和力量是完全能和即墨平起平坐。他更多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这柄“镰刀”上,顺便躲开了即墨的第二击。 “时空断裂”是干扰热运动,那么这个镰刀呢? 也许,都是出自于那只崩坏兽的血统,有着异曲同工的崩坏能运作方式呢? 嘶—— 与这声音一同飞起的,还有一滴血。 一滴被涂上粉紫色崩坏能的血。 微痛感,打断了Ryuba的思考。 怎么会? 镰刀那冰冷的触感还停留在脸颊上,甚至让Ryuba的思维有些短暂的失衡。 “别小看我啊!” 这是一次“技击”诞生于即墨现在的理智和无数次的训练之中。 伤到他了! 这个小伤口也同样让Ryuba的思维重新回归理智,这个时候,他才惊觉,留给还是“人类”的时间不多了。无论是刚才的沉醉,还是战斗时无意识地进行崩坏能操控,都是那块“结晶”想要彻底占据自己身体的表现。 面前,即墨攻击的速度已经不再雷厉风行。 望着那柄纤长的镰刀,Ryuba摊开了手,一双空荡荡的手,虚握。 这块核心是“律者核心”,但是在接触到它的时候,Ryuba才知道自己打开了怎样的魔盒。 在即墨看来,或许只是一个眨眼。 但在Ryuba眼中,崩坏能的重组再构却是如此清晰,一点点地,凭空捏造出钢制螺丝和零件,就像是从虚空之中浮现一般,一对武器握入他的手中。 这是“理之律者”。 “qiāng?!” 没有留给即墨躲闪的机会,扳机扣下。 轰! 第九十六章 “魂·钢”——突兀 分散的战术小组是在细致地追索情报,而当这第一阶段完毕时,会合交流便成为了必然的选择。 毕竟,有一些东西光光靠通讯交流是无法理清的。 有的会议是单纯的浪费时间,有的会议里是肮脏和龌龊,但这个紧急的战场会议却是单纯地为了生命。 不要怀疑军队的效率,特别是在这已经崩坏的城市之中。 当然,这样的紧急会议也是属于各个小组的代表,其他人则要忙活他们的晚饭。 属于白天的亮光已经落了下去,月亮藏在云下,无与伦比的黑暗吞噬了这座城市。 微橙的照明灯亮起,在墙上印出了一个个人影。崩坏能诱导剂洒在这些照明灯上,发出了金属被缓缓腐蚀的滋滋声。 他们没敢使用火源,这种活跃的能量还不清楚是否会与崩坏能产生干扰反应,出于安全起见,所有外出的军队都很少使用火源,照明都是使用这种相对温和的灯光。 哧—— 自热罐头被刀子划开,热腾腾地蒸出来,当士兵看进去时,原本期待的眼神瞬间垮了下来。 “靠,豌豆和合成蛋白,真点背。” “你也不用看我的,咸鱼干碎咸菜,要跟我换?” “算了,这太重口了。” “切。” 白了豌豆饭一眼,咸鱼碎苦着脸舀了一勺罐子里灰呼呼的饭,一股子咸到灵魂的气味就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熏得他眼泪都快溢出来了,只好转头求救: “要不这样吧,你这豌豆饭没什么盐,我这个又太咸,咱俩互相拌一拌,估计能吃了。” 另一个人嚼着白蜡味的豌豆饭,瞅了眼那虽然重口但确实有味道的咸饭,终于还是递出了自己的罐头。 这是士兵间的日常,一日三餐也许是他们在任务中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刻。 将罐头里难以下咽的饭粮装在一起,浇些热水,拌了拌,总算,咸味不那么难闻了,稍稍透出了些许鱼肉老旧的味道,但总算能入口了。 “哎,看那。” 听见声音,抬过头,视线中捕捉到了一抹火红的影子。 “这不是hiko嘛,她不是应该在和其他队长开会吗?” “谁知道这个疯婆娘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往嘴里塞着拌饭,士兵还是在盯着那在昏暗灯光中妖娆的影子,舔了舔唇,觉得这饭还是不够滋味,悄悄地说道: “她真的骚。” 急忙点头,这是独属于雄性的荷尔蒙作祟,甚至连手中的饭食都忘记了,眼睛跟着那抹红色的倩影一路飞。 “欸等等。” “她怎么过来了。” 几乎条件反射地撇开视线,可凌厉的脚步直杀了过来,不用抬头都能猜到那傲视一切的霸气,人未到,可已经让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小年轻缩紧了喉舌。 嗒。 眼下,地面上出现了一双鞋,还没等hiko询问,就见这两个士兵自发地立正,敬礼: “报告!” hiko呆了呆,她没想到这两个小兵会这么规矩,但她的声音在每一个战场上都是这样咄咄逼人: “有没有看到第五队的terisa。” “报告!没有!” 两个小兵腰杆挺得笔直,虎视狼顾。直到hiko点了点头,火急火燎地离开后,才再一次弯了腰,带着些痞样吃饭,偷偷望着那抹背影远去时带起的弧度,咽着青春尾巴上的口水。 “hiko,怎么样了?” 面前是同样匆忙的cecilia,她也是成功汇合的组员之一。 原本,她应该抱着罐头,喝着烘好的热水稍作休息,但她没有。 hiko摇了摇头,又听见了Rita的脚步,cecilia带着希冀望过去,得到的却是失望的摇头: “全都不知道,除了5个小时前的报告安全外,再没有她们的任何通讯,也没有人看到她们,痕测中心也无法定位到她们的位置信号。” “怎么会……” “冷静点,cecilia。” hiko的手按在cecilia的肩膀上,摇晃着,努力使得那双眼睛不要失去希望的光彩: “terisa也是第五队的一员不是吗,我们是最强的小队,terisa即使真的遇到了危险情况,也能够做出正确的应对不是吗。” “可是,terisa她,她还是个……” “冷静,cecilia,你要做的是相信她。” 还有其它更好的安慰吗?hiko想不到,她也同样不知道terisa到底处于怎样的境地,但她依旧强迫着自己去相信希望。 哪怕这是种毫无理由的信任,也足够支撑起现在的理智。 cecilia捂着耳朵,蹲了下去,就像是个在逃避的孩子,hiko的手依旧在抚平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害怕的颤抖。 好一会,cecilia才敢抬起眼睛,那里面是恐惧和不安: “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一个妹妹了。” “不会的。”hiko努力作出微笑,将自己的焦虑掩藏起来:“我们一定能平安见面的不是吗。” 接着hiko的话,Rita递上了一个热好的罐头。 “先吃饭吧,吃饱了,有力气去找她,”hiko帮着cecilia打开罐子,拌了拌,递到cecilia面前:“我队伍里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几乎是强行塞过去一般,将这热腾腾的饭食推到了cecilia的手里,完全不给她任何推换的机会。 就是这么霸道,hiko说一个都不会少,那么,就一定会全员平安。 就好像重新燃起了勇气,cecilia舀起了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对。” hiko也坐了下来,吃起了自己的晚饭,还不忘继续打劲: “吃好了,一起去找。” 这样的蛮横,也许就是hiko魅力的所在。 晚饭的味道洋溢在整个临时营地之中,甚至有的地方还想响起了玩笑声。 “卧槽!” “怎么了?” “嗯……没事,我刚才还以为这玩意儿动了一下。” 发出惊叫的人露出了尴尬的笑,闪开了,一条金属藤曼趴在那里,在灯光下像是条银色的长虫。 “啧,尽说些不好听的话。” 同伴们松了口气,把qiāng大大咧咧地靠向一边,坐了下来,继续端起一旁的罐头饭。 发出惊叫的人还是有些疑惑地望上去,他有些奇怪,刚才好像看不到月亮了。 应该是错觉吧…… 嗯?怎么这么多个圆球……! 轰!!! 这声炸响,掀翻了整个营地的平静。 和一栋楼齐高的“巨人”无声地站立着,在它的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金属圆球,而它的脚下,则是一片流淌的血沫。 在这一秒钟,所有人都懵了,无法理解般地望着那遮蔽月光的巨大身影。 咕啷啷。 这是罐头摔在地上的声音,军粮滚了一地。 第九十七章 “魂·钢”——最后的消息 庞大,扭曲,荒诞,恶心。 一切的褒贬义词都难以来形容那遮蔽月光的巨人,也难以清调所有人心中的错愕。 那是什么? 银色,在这个夜晚,第一次成为了“恐怖”的代名词。 这是一次突袭,在踏上征途前,就已经制定下了详细的反袭击计划,而落地后的奇葩情况也让她们所谓的“计划”全部成为泡影。 可她们终究也是想象过的,用尽一切思绪去想象会出现怎样糟乱的后果,比如山呼海啸的死士,比如淹没地面的崩坏兽。 但是,这可以与22层楼相高的巨人绝不是她们能够想象到的。 咚。 这是沉闷的脚步,没有轰炸般的音效,可这其中沉重的压抑,却最能扼杀人的呼吸。 在这种烧却理智的瞬间,普通人可能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甚至会直接放弃抵抗。 所幸的是,这些士兵并不普通。 而其中,更有一团烈火般跃动的存在。 “规避!!!” 在这样紧急的状态下,不论如何优秀的士兵都会下意识地选择听从指令,这些精英也同样如此。 hiko则不光光是一个优秀的战士,更是个优秀的指挥官。 在这一刻,正确的命令足够挽救数十条珍贵的生命。 是的,珍贵,即使战士们的生命在苟延残喘的政治家眼中已经明码标价,可在战场上她们都是不可能用“价格”这种低廉的名词来衡量。 事实上,这种用资本来衡码的思考本身就是对战士的羞辱,它们会下意识地选择最保险的方式来保有剩余资本,更何况,在现在的大环境下,没人敢玩“风险投资”。 但是,一个指挥官,永远只会追求胜利! “照明弹!把崩坏掩藏剂抹上!” 雪亮的光烨照明了黑暗的头顶,“巨人”的全貌才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害怕吗? 这个问题本身就存在歧义,事实上,每个人都在害怕,无时无刻地害怕着,恐惧着。 可精英之所以成为精英,是因为在如何紧张恐惧的情况下,都能扣下扳机,永不投降!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战吼,这是独属于士兵鼓舞勇气的方式。在战场上,野蛮更能在残酷种生存下去。 qiāng声成为了破坏夜晚平静的唯一鼓噪,也是人类文明向着崩坏发起反抗的不灭号角。 在照明弹的光焰下,这个巨人高大的身躯靶子般清晰。 电磁流膛的声音雨滴般清晰悦耳,每个准心都紧紧锁在那银辉四展的金属球之上。 橙红色的火光在“它”身上炸开,或者说是那些组成“它”的无数人形被一个个点爆,电磁子弹强悍的冲击力直接熔开了那些光滑的金属圆球,一片片熔开的铁水泼下来,就像是这个巨人通红的血。 如果还是“偷袭”这一情况下,“巨人”的体型和重量是毫无疑问的大杀器,可现在,所有的精英都已经反应了过来,“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压过了恐惧这一对战争无用的东西,如果真有中靶记录的话,那么这些中弹率绝对会超过以往所有的世界纪录。 hiko也同样是喧嚣步qiāng的一份子,那柄阔剑当然被竖在背后,斜挂在地面,这是用于分担后坐力的暂时性方法,她一向喜欢火力猛高后座的武器。 阔剑震颤,背阔肌挺扎起那笔直的身体,稳稳驾驭着那后坐力狂暴的qiāng械,就像是一头虎,精准而残忍。 吱—— 这是那些“人形”相撞的声音。即使再如何巨大,它也是那成百上千的“人形”集合体。 “它”抬起了手,做出了第一个动作——挥。 这是所有人的盲区。 散了。 是的,散了,就像是凋零的花朵,又像是被狂风全部卷落的枯叶。 65米,这是所有聚合成“巨人”的“人形”砸下的距离! 它们张臂驱腿,向着地面的人类致以最可怖的扑击! “hiko!” “hiko大人!” 两声娇叱,Rita和cecilia同时扑了过来,长时间的共同行动早已将“默契”这种东西化作了第五队的最核心。 Rita瞬间解开了阔剑分担后坐力时的暂时束缚,而cecilia的鸢尾花眼罩已经飞在了奔行的轨迹后,那只义眼顷刻间分析出了所有“人形”的坠落轨迹,而hiko则完全靠在了Rita身上,手却将那柄步qiāng交到了cecilia手中,转而揽住了cecilia斜躺的身子。 嗵! 在离hiko头顶三米,一只人形的脑袋凌空粉碎。 巨大的后坐力直透过cecilia,穿过hiko,推着Rita向着后方倒去,一双丧裙下纤美的大腿码开了一字,带着三人偏开了人形坠落的轨道,撒手,翻滚,又是一qiāng,将hiko和cecilia同时再次推开了另一处致命的坠落地,又一头人形被轰开圆头。 “人形”的雨还没有停,一头又一头砸下来,Rita刚抬起眼,又是一头迎面扑来! 质量,势能,这些都成为了必杀的武器。 Rita条件反射地跳起,可奔跑需要接力,需要时间,哪怕零点一秒。 生命最关键的零点一秒。 嚓! 就在她的眼前,一柄厚脊阔剑横斩而去,将那坠星般的人形硬生生撞为两半! 那火红色的身影,再一次站在了Rita面前。 “站起来!” 火红色的长发飞舞,在她的两侧,是被高温熔开的火花,交织成了最灿烂的颜色。 hiko。 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又迅速站起,几乎用攀跑的方式窜挥Rita的身前,取回大剑,挡下了这一击。 这一系列的互相保护,正是第五队的默契。 所以,她们都无比坚信:一个人,都不会少。 这个解体确实太过于猝不及防了,受伤和牺牲在所难免。 感谢武器和优良的作战素质,它们没有让精英们产生更多的伤亡,除了一些倒霉鬼被直接砸死,其它坠落的“人形”统统被电磁步qiāng轰杀。 临时营地依旧着了火,那是属于电磁武器和这种金属相撞时产生的高热,很小,一堆一堆地点着,摇摇摆摆地在那些人形残破的头颅上燃烧着,露出里面焦黑的骨骼。 “cecilia!快来看!!!” 声音那,围着一群士兵,只是,他们的眼中都被不可置信和悲伤所涂满。 在他们中间,躺着一个被子弹滑开金属圆头的“人形”,很奇怪的人形,少了一个胳膊,断臂上还残留着金属的痕迹。 不,不是那种崩坏的“金属”,而是切切实实的人造合金! 是…… cecilia冲了上去,她知道这个人,金属的义肢实在是相当独特的特征,而让cecilia如此激动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人正是和terisa同组的队员。 “terisa!terisa在哪?!” 她撞开人群,拉起那个“人形”的遗骸,那巨大的金属圆球之中,是一张仿佛被强酸“消化”过的人脸。 五官已经无法看清了,各种脓水溢在里面,难闻的气味钻出来,可这个人还是动了动,侧过了那被改造地毫无人形的脑袋,将唯一能透入月光的裂痕转开,痉挛着,仅存的一只手抬起来,弯着手指,指着一个方向。 cecilia看到了那里面已经被融出牙龈的嘴颚张着,摩擦着,一条发黑的舌头弹着软黄的牙齿: “树……大树……树……” 她只听懂了这个词语。 cecilia还想再问什么,可这个时候,那抬起的手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了那可恶的“金属”碰撞之声。 第九十八章 “魂·钢”——“家人” “咳咳。” 三年前,崩坏刚刚降临的时候,没有要塞般坚固的安全区,能够对硅基生命产生更强杀伤的电磁武器还没有进入大量制备阶段。 那个时候的天空是阴沉沉的,总会有灰尘在湿润的空气中钻入人的呼吸道,引起一阵阵难过的瘙痒。 那个时候的cecilia还只是个被叛逆期点燃的少女。 家族的内部压力对于这个刚刚开悟的青春来说太过沉重,而崩坏这种蛮不讲理的灾难出现,点燃了这个乖顺公主心中的一团烈火。 ——“去上战场了。” 公主留下的这封信被她的父亲粗暴撕碎,年迈的将军从未这样生气过,他从来就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战场上的一份子。 可这多余的愤怒再没有了半分作用,对着一张纸发怒完全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从战场上瞬移回家,也不能止住她此刻难过的咳嗽。 她沉默地跟在离散的军队之中,贯穿只眼的可怖伤疤和灰扑扑的脸蛋遮盖了那原本玉洁的美丽,也将那可以说话的漂亮眼眸变得死气沉沉。 看过去,没人能将那曾经贵族的公主从这群沉默的士兵中分别出来。 能看到没有穿军装的人了,士兵行进在一头,他们站在另一头。 有一个士兵的脚步加快了,两个,三个,慢慢地,整个队伍将cecilia抛在了后面,和那些迎接的人融在一起,慢慢地,哭声溢了出来,只是离cecilia很远很远。 那是距离,和家的距离。 足足一个小时,从阴天变作雨天,从熙攘互拥的人群变为空荡荡的广场。 少女cecilia就站在那里,看着士兵和他们的亲人们互相搀扶着远去,那依靠着彼此的背影被cecilia目送着,直到看不见为止。 雨打下来,还没有人来接cecilia。 ——“如果你去参军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父亲那几乎失控的怒吼在记忆里直响,果然,这一次,也同样是父亲的怒火。 除了她,大概家族中没有人敢再反抗父亲吧? 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空荡荡的四周,这个时候,年少的cecilia才注意到了另一双空寂的眼睛。 是的,空寂,空洞而死寂。 一个个头甚至才1米4的小女孩站在那里,她是那么的纤细,完全就是营养不良的那种瘦弱,还穿着不符合季节的短袖,破破烂烂的,唯一干净的地方大概只有她那张被雨水洗干净的脸。 她的手中,还有一朵被雨水打湿的纸花,那是淡黄色的广告纸叠成的郁金香。 这个时候,cecilia闻到了“孤独”。 那是种干涩的,杏仁般的味道,有些苦,还带着让人不舒适的湿润。 无声地,她走了上去,冲着那个乞丐小女孩伸出了手。 她需要一个一起生活的“家人”。 “——cecilia。” “cecilia!” 独眼的战士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耀眼的红色。 太阳破开了郁闷的天空,从hiko的发间点燃了希望的光华。 “队长——” cecilia有些迷糊地爬起来,下意识地向怀里摸去,却发现以往那一直依偎着自己的小小个子化为了空气,什么都没碰到。 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僵在了那里。 可就在情绪即将颤抖的前一刻,火热的手就强行填满了cecilia空虚的手握之中。 “走吧,已经找到目标地点了。” 一句话,一个动作,强硬地将cecilia从呆愣中扯了出来。 “找到了?!” “准确来说是找到遗言中的位置,真不敢想象到最后她居然还能够辨认出正确的方向。” “那我们……” “去找。”hiko扶起了cecilia,拍了拍她身上的灰,这个时候,cecilia注意到了hiko泛起血丝的眼睛,那是一宿没睡的眼睛。 “那出发吧。” 没有去询问hiko有没有睡好之类的问题,cecilia知道,hiko从来不会回答这种会透露出她疲弱的问题。 收拾起武器,紧紧跟着hiko,向着目的地走去。 如果是在以前,cecilia还会说说话,聊聊天,带动一下气氛,Kev也许也会说些笑话,但现在,他们两个都没有任何活跃气氛的微丝动作。 沉默一直延伸到那柱巨大的“树”。 对,这个量词没有错误,“柱”,也只有这样的字眼可以形容那颗由“金属”虬扎而起的巨大异形。 实际上,她们离目标还有500米以上的距离,而负责侦察的先遣队也已经和她们会合,因为在所有人面前,属于人类建造的路已经被“金属”全部掀翻,平整的水泥地被截断在cecilia的脚下,暴露着狰狞的金属枝蔓,地面好像被这些“金属”挖空了数十米,而在这个“深坑”的中央,那棵金属巨树巍然而立,即使陷落了数十米,也依旧达到了所有人必须仰视的高度。 有人害怕地吸气,有人漏出了惶恐的叹息。 可cecilia没有一丝一毫地动摇,仰起头,死死盯着那柱远在百米之外的“树”。 “hiko,我不记得在降落前有这么大的一个坑,也没有这么粗犷的‘树’。” Kev终于说话了,并且切中了所有人都差点忽视的要素。 确实,不论是在出发前的卫星图上,还是降落时的俯瞰,没有任何情报显示出这个城市出现了如此宏异的景象。 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那短短的12个小时。 可是如果要造成这样的异象,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动静发生?即使距离再怎么遥远,只要是在这个城市里,出现直径以百米计算的坑洞绝对会是一个震天撼地的过程。 “记不记得我们那位牺牲的战友?” 这并不是个好回忆,确实那位战士值得钦佩,可她最后一刻实在太过凄惨,可hiko敏锐地注意到了其中一件事: “应该是强腐蚀性液体,之前那‘金属’就腐蚀了人类的头部取而代之,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些‘枝蔓’也同样可以腐蚀地面呢?” 这个猜测也许是最符合实际的,而在同时,cecilia也提起了那来自于Kasna家族最后的情报: “生长的藤曼,繁殖的‘孢子’,还有那些戍卫的‘果实’,队长,如果用植物的角度来看待的话——” “少了‘开花’。” hiko拧着眉,探出了身子,把住了断裂的路面边缘,向下伸出了脚,踩住岩壁和‘枝蔓’,又一次身先士卒。 时间不多了,而且…… 呼出通讯界面,果然,运用崩坏能的通讯装置依旧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状态,看样子,过高的崩坏能环境进一步磨耗了这些仪器的寿命。 但是,现在她们的注意已经被一个多余的信号源所吸引。 照着位置看过去,她就在那棵巨树之中,一动不动。 也许,真的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了。 cecilia第一次在心里向着先祖发出祷告,随后便紧紧跟着hiko的脚步,攀下这错àn jiāo叉的渊口。 第九十九章 “魂·钢”——“花”开 风。 地形的轰然变化使得这片区域的空气流动也发生了弧度变化,夏季的白天在这片纬度得到了相当的释放,金属覆盖的大地上,热量的传递和流失使得干燥的空气从谷底扑上,令眼睛也不得不眯上,暂时规避这干扰视线的旋风。 嗒。 脚底传来的坚实感并没有给人带来任何踏实的安定,心被警惕悬挂在最高点,逼迫着士兵们揣紧她们的扳机,刺激着她们所有的感觉器官,这一片银白的“金属”在她们眼中就是最致命的威胁,即使它们就没有在士兵的眼中移动过。 出奇的是,无端惹起一身鸡皮疙瘩。 hiko第一次再前进的路上站住了,她在观察,在思考,她觉得这一切都透露着诡异的扭曲。这种不适感第一次拖住了她坚定的步伐。 就在她一瞬间的愣神时,一双脚迈过了她的身侧。cecilia走到了最前面,架着qiāng,挪着步,朝着那柱斜立的银树一步步迈进。 “cecilia。” hiko伸出手,按住了cecilia的肩膀,手掌上传来的颤抖一闪而逝,但很容易地分辨出来,cecilia那端正qiāng械的手僵直了,手指离扣下扳机不过毫米之微。 “terisa应该就在里面,cecilia,我们小心点。” cecilia停住了,没回头,梗着脖子盯着前方,从hiko现在的方向可以看到cecilia被灰尘沾染的脸颊侧留下的汗。 hiko稍稍用力,将cecilia带到了身后,又一次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五百米的路程被谨慎所步步拉长,正是因为脚下那鳞次栉比的金属藤曼带来的压迫感。 “!” 停住,离信号闪耀之处还有三百米。 动作,还有呼吸全部暂停,震惊和恐惧成为了扼住行动最有力的黑手。 但没有人会让这种情绪成为声音溢出,因为这很有可能将这个队伍推入深渊! 在她们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些看似安静的“藤曼”了。 还有“果实”,那些被金属取代头颅的苍白人形。 但它们没有动,或者说是它们无法动。 “缠绕”。 原本应该是共生关系的二者此刻仿佛猎物与猎手一般,藤曼裹缠着这些本应该跳起tú shā四方的杀戮怪物。 整个队伍都静默地盯视着,因为那人形并不是特殊的情况,在所有人眼前,在每一双脚下,都张着一双狰狞的手。 它们抬着,伸着,在这藤曼的囚笼之中仰着那细弱的脖子,怪诞巨硕的头颅是唯一露在藤曼之外的零件,可也仅仅如此,雕塑般凝立着,一动不动。 hiko稍稍移开了准星,看准了最近的一匹,踏近了第一步。 没有声音,目光统统盯着hiko和“人形”的距离,cecilia的qiāng口跟着hiko一寸寸地移动,手指却虚扣着,甚至不敢去触碰那被捂出微热的塑料。 qiāng悄悄移了上去,触碰在那颗光滑的金属脑袋上,完全没有人类骨骼该有的关节感,整个“人形”就像是被焊死在了上面。 一匹,又是一匹。 有些人大着胆子凑到藤曼的空隙里去看,那些藤曼和人形的肢体已经完全融合,直接钻开了它们的皮肤,扎根其内,可以看到那皮囊下银灰的轨迹。 现在的它们,连原本人形的本质似乎都失去了,只有这个面目全非的皮囊。 “hiko?” “继续前进。” hiko这么回答着,稍稍撇过qiāng,将注意力再次转向了前方的巨树。 这才是她们最终的目的。 不过,紧随其后的士兵们还是在那些人形与藤曼相联之处动了手脚,以防万一。便携zhà yào,干扰装置,一切能够干扰崩坏能的武器都拿了出来,在退路上堆砌起雷区的通道。 现在,一行人已经不光光可以用“安静”来形容了,“幽灵”这个词语更能形容她们现在的状态。 巨树那银虬扎团的根茎已经清晰地显露出它扭曲的条形,交错间露出的幽暗是吞噬光明的深渊,即使是白天,也无法窥视其中内部半点痕迹。 “等等,hiko!看信号!” cecilia的惊呼让hiko第一时间打开了信息接受界面,护目上的虚拟视界打开,本应该还显示一百米的距离已经被缩至了74米,而且还在缩小。 hiko抬起头,面前这主巨树死去般僵立着,不动丝毫。 她们没有再移动,可距离却越来越短,那么…… “terisa……” 这个名字和名为“希望”的光瞬间点燃了整个第五队的情绪,cecilia更是垂下了qiāng口,连自己正处在战场中心都忘了。 “terisa。”这个声音里沾染了虹彩; “terisa!”这个声音里亮起了欣喜。 cecilia,无疑成为了所有人中最兴奋的一个,还有什么能比知道自己的“妹妹”平安无事还要令人激动宽慰呢? “喀,喀,喀。” 脚步声,从幽暗的深处传来,像是敲响的铃铛,只有足够轻小的身躯才能—— 等等! 才想迈开步子,一股力道拉住了她前冲的倾势。 “hiko队长,是terisa!她要……” “不对!” 长时间的作战经验和理智让hiko瞬间抓住了违和感。 “脚步不对,太慢了!” 慢得,根本就不像是逃脱汇合的脚步。 “那是terisa啊!hiko!” cecilia就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想要挣开那只紧紧箍住的手,向着那处传来脚步声的阴暗之处努力望过去,想要通过那一点点的光线看到那安然无恙的身影。 有光。 但不是天光。 是从那处阴暗的裂痕之中亮起的一点橙红点耀。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抹橙红也涨为了一抹艳光。 她们看到了,沿着那一处阴暗,缠绕的金属藤曼上攀起了橙红的光纹。 “崩坏能指数异常!崩坏能指数异常!1000hw!立刻撤离!立刻撤离!” 在这一瞬间,连hiko也忘记了这个系统警告。 她们看着,橙红色裂开这一片银白的金属大地,她们看着那些人形的圆脑袋沿着橙红的纹路绽裂,散为了六瓣型的张形。 “‘花’……开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 一双脚,终于迈出了黑暗。 接着,是娇小的身子。 还有夺去目击者话语的半张脸。 金属,彻底改造了“她”的身体,不是银色,而是流动着赤金般的橙红,就像是燃烧的血。 手掌般的一片“叶子”盖住了“她”的左脸,一朵金色的金属花从原本属于眼珠的位置探出,盛开,释放出惊人瞩目的颜色。 花蕾般的金色。 第一百章 “魂·钢”——怪物和“怪物” 时间拉回到昨天太阳斜沉的时候,广袤荒芜的苔原之上,到处都充斥着“崩坏能”,野蛮地将这片土地拆解撕裂。 嗵! 空气忽然炸裂,声浪带起的空爆震碎了疮痍的土地,苔藓早已被撕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言承伤的泥块。 这一次凶蛮的对撞之后,两个贯坑再一次给大地犁开了新的疤痕。 Ryuba最先从其中跳了出来,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全身上下都溢绽着苍白的硅基物质和粉紫色的崩坏能流动痕。 也许,现在只有“灵魂”这种虚无的概念还在顽强支撑着“Ryuba”这个人类意识最后的火苗。 “呼——” 刚才的一击,Ryuba占据了上风。 可即使如此,那双原本老辣冷静的眼睛也燃起了疯狂的火星。他听得见,从他触摸到那个“盒子”开始,蚊子般扰动心神的嗡鸣就一直在嘈杂着,从语言的角度来说,这些只是无意义的噪音,可是,狂躁和疯狂像是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理智,仿佛汞,流动着,撕扯着那“人类”卑微的灵魂。 这一声长喘,不光光是因为战斗中造成的损伤,还有精神上巨额的负担。 “你这个怪物啊……” 这不是在说Ryuba神经中那流脓的污染质,他对于“崩坏”早有足够深刻的理解,也许对于“崩坏”这种现象本身而言,他的思考太过单纯,可也足够透彻,那就是“疯狂”。 让他如此感叹的,是那个在对面凹坑中顽强站起的少年。 看那双眼睛,即使他全身上下都是“崩坏”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可他的眼睛还是清澈的,“崩坏”根本就没有在他心中产生任何狂躁的推动力。 Ryuba还记得第一次接触ht10086时的情景,那个时候的少年伤痕累累,在囚室之中却依旧坚持着那个虚妄的名字。 …… 开什么玩笑! 怒火借着狂暴的流毒燃烧着Ryuba的情绪,将他的不满与不甘同时放大。 这不是来源空空的暴走情绪,而是因为Ryuba确实产生了“嫉妒”这种情感。 明明是个怪物。 明明就是用崩坏兽的血统强行揉搓出的怪诞之物…… Ryuba咬紧了牙,他的右手已经被崩坏能彻底改造成了硅基质的爪子,即使他再怎样于“律者核心”的摧残中维持着脆弱的心神,现在他的外表也越来越脱离“人类”这个概念。 “一个怪物,就不要用‘人类’自居啊!!!” 妒火成为了燃料,推动着Ryuba向着即墨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这不是简单的“进攻”。 “律者核心”,详细来说是“第一律者”的核心,其本身就是“理解重构”这一概念的具现化。 仅仅只是一次冲锋,空无的平原上,崩坏能撕开了虚数和实数间的现实壁垒,聚合,换能,分子裂解重组,仅仅只是一个眨眼,“逐火之蛾”研制出的战车与重型武器凭空出现,不过只是一个瞬间,一支堪比200人中队的重火力部队就这样被“崩坏能”生生“捏造”了出来。 咔。一道裂痕从Ryuba半张已经硅基化的脸上绽开。 叮! 一个中队标配的52门火炮齐齐落下了撞针,合成了同一个颤惶的轻响。 火光淹没了天空,向着那片被犁开深痕的大地淋下! 即墨抬起头,此刻,内脏破损的血还没从喉中流毕,正要拭拂的手转出去,捧一般摊开。 墨水般的帷幕再一次以少年为中心泼开来,那些致命的弹头一触即那片阴幕,就慢下了那无可比拟的冲锋。 “没完呐!!!” Ryuba的声音已经被拉成了一道辨析模糊的咆吼,那些“拟造”出来的突击战车轰起了引擎,载着Ryuba冲向了即墨那片“时空断裂”的帷幕。 银灰色的条纹也同样发起了进攻,Ryuba已经“理解”了“时空断裂”的运作概念,那么操控崩坏能进行反制也同样可能。 只是,受限于“人类”这个死结。 他最多只能够“重构”出这些武器和略微上风的身体机能,可他并没有“律者”那般无解的崩坏能体质,这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再承受高压的崩坏能,更不用提压制一个区域内热运动了。 他只能通过不同频率的崩坏能,来干扰破坏即墨的“时空断裂”。 可这样的程度也足够了! 即墨在炮火砸下的最后一刻冲了出来,高爆huǒ yào将他身后的一切吞没,热浪瞬间点着了他的衣服。 同一刻,Ryuba架着战车群撞了过来,即使出自于Ryuba记忆中的车型,也是能够在全马力运转的情况下同“战车级”对撞的冲锋车型。 噌! 这是合金被割裂的脆响,漆黑的镰刀横起,紧接着,被崩坏能完美模拟的车辆燃料箱瞬间bào zhà,震天的巨响和直噬天空的焰柱绝对是最为恐怖的战争景象,而这一幕,却发生在仅仅只有两个个体的战场上。 哐! 被崩坏能彻底改造的“爪子”和镰刀对撞,切割般的闷响,连空气都被撕开了波澜,火焰在两个“人”身上燃烧着,却只会使得他们更加狰狞。 “人”? 不,他们现在也只是“像”人而已,但只要亲眼见证到这场战斗,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片缕,相信,也没有人会将这两个怪物和“人类”这个物种联系在一起。 “值得吗?!” 看着面前这个“怪物”,即墨不由自主地大声问道,Ryuba看不到,但即墨看得很清楚: 硅基鳞片覆盖了所有的皮肤,一只眼睛已经被崩坏能扭曲成了疯狂的血色,更不用提就在几厘米外的那只彻底成为“崩坏”的臂爪。 这就是人类使用崩坏能的代价,彻底地,不可逆地成为“怪物”。 “你懂什么!” 吱吱吱!—— 高温,还有崩坏能,Ryuba现在每一秒都只是依靠着镌刻在骨子里的战斗经验来进行疯狂的进攻,可即使如此,即墨也难以掌控上风。 呼!—— 在即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和那只爪子的角力上时,Ryuba的一记鞭腿再一次将他抽了出去。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锤炼到极致的人体”产生的力量了,在崩坏能粗犷的裹挟下,骨裂声清脆的像是风铃。 但是,Ryuba没有立刻追击上去,而是从仅剩下的战术腰带中摸出了三根药剂管。 那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粉紫色药剂。 每个士兵都会在外出巡逻时领得的崩坏能诱导剂。 正如它的名字,本身就含有足够诱导崩坏兽和死士的定量崩坏能。 对于“律者核心”来说,这些小小的试管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但对于Ryuba来说,却是致命的,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能这么做。 理智本应该这样制止他,但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只有这条路可走。 对面,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啊! 再拖下去,只会因为身体的无法承受而彻底崩溃,还不如搏一搏! 要回家。 要回家! 这个执念在短短数分钟内,像是猛毒一样彻底攻陷了他的理智。 要打倒怪物,只有,只有! 他看着手中的三只试管,看着那其中诱惑而剧毒的药剂,也再看着那只还没有彻底被崩坏转化的左手。 然后,他张开嘴,将这三支药剂,和装着它们的玻璃管一同塞了进去! 嚓! ——要打到怪物,只有自己变成怪物。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然而下一刻,“人”这个概念再也不存在于这个战场之上了。 “Ruaaaaaaaaaaaa!!!!!!” 第一百零一章 “魂·钢”——“跑” 喀。 咔。 嗒。 “她”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从阴影踏入天空下,“她”踩过明暗的交界,凌驾于那些可怖的“金属”之上,向着每个人缓缓地碾压而来。 “ter……isa?” cecilia的声音摇摆飘渺地像是针尖上的气球,但回答她的只有那太过锋利的脚步。 “她”没有任何迟疑,只是前进着,面前的“生命”和“金属”都一样在“她”眼中空空地倒映着,没有半分区别。 那朵金色的“花”散着夺目的光,沉重地压侧了少女纤细的脖颈,招摇着,蔑视着一切般盛放着。 单单从“美学”而言,这一片都是灿烂的美丽,可只要是站在“人类”的角度,毛骨悚然便是唯一的旋律。 “她”向着cecilia抬起了手,被“花”根植的小脸斜着,舌头从张开的小口中露出一截,没有声音,可却好像还有意识的样子。 “terisa……” cecilia不由自主地踏出去,想要触碰那只被“金属”彻底包裹,又露出那抹苍白的小手。 砰!!! qiāng声。 cecilia向后倒去。 后领,被揪在hiko手中,在cecilia的视线中,短短半秒的时间被拉得无限长,在hiko的后拽中,她那头火红的长发拉到眼前,裹身的战斗服下可以看到清晰的肌肉绷紧,还有那把被提起的电磁步qiāng,以及被抛飞的弹壳。 独属于电磁武器的能量冲鸣像是令人痛苦的耳噪。 “进攻。” hiko说出这句话的时候,cecilia只能从她的背后看到那抹坚硬的唇角,焊死般贴在一起,而这个命令也是如此轻微,即使是在通讯频道之中,也轻浅地仿佛一抹空气,只有仔细去寻找,才能找到这封锁了所有感情的声音。 一瞬间,hiko的声音和“她”那呜咽的低语在cecilia听起来是那么像,都是难以区分的冰冷。 qiāng弹和电磁能量的冲撞的曳光闪在这个战场的角角落落。 现在,完全是远征队的进攻。 在qiāng林弹雨之下,“她”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娇小又狰狞的身躯仍由着电磁子弹的撞击拖残,猛烈地摇摆着,人眼看不见子弹,但这几乎被打折的身子却用“金属”和金属之间的火花精确地向每个士兵展现着他们扣下的每一次扳机。 只有一个人,她没有选择扣扳机,而是选择躲在所有人身后,抱着脑袋,蜷着身子,就像是个害怕到极点的小姑娘,无助地颤抖着,原本早被她娴熟使用的步qiāng像是烫手的柴火棍,被她扔在一边。 “不要……不要……不要……” qiāng声的轰鸣完全淹没了cecilia的shēn yín,没有人去注意这躲藏着的身影,只是随她逃避着。 咔擦。 弹仓空了,可hiko的手指依旧紧紧扣在扳机上,对抗“崩坏”的三年来,她第一次出现了扣空qiāng的情况。 “她”的上半身就像完全断折了脊柱,270度倾倒着,可脚却生根般扎在地上。 没有血,也不可能有血,只不过那一身缠裹的“金属”上窜流的金色纹路更加密集,远望上去简直就是电路芯片上的铜蚀刻痕。它们一条条从“她”的身上衍飞而出。 是的,“飞出”,她身周的空间都成为了这种颜色的画布,金色的电纹从“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绽开,又消失在了空气中。 虚无之中,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了“她”折断般的腰身,“咔吧,咔吧,咔吧”,每一声响起,这个纤细的身影就会拧直一分,在骨碎似的脆响中,那朵“花”又一次挺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之前那电磁子弹的聚射从未发生过一般。 没有任何伤痕。 ——“不可能” 这三个字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他们相信自己的武器,但面前这个扭曲之物就这样用最嘲讽的姿态粉碎了他们的自信。 换弹,上膛,准星。 可就在他们的扳机准备再一次扣下之前,洪水猛兽般的“异常”涌了出来。 不是死士,不是崩坏兽,但也同样奇诡,甚至更加致命。 “活”了过来。 所有的“金属”都活了过来。 这些“金属”的藤曼从静止到狂舞只用了仅仅一秒,也就是这一秒,整个平静的盆地化为了蛇藤的地狱。 战士们闪躲着,开qiāng掩护着,突变实在是太过突然,“恐惧”这种情绪甚至还来不及控制心神,身体已经采取了最紧急,也是最有效的撤退方式。 这些都是战士们最下意识的反应。 可惜,在他们面前,不是死士和崩坏兽,而是将他们彻底包围,覆盖着他们脚下每一寸空间的“金属”。 在这片“金属”捕杀之时,cecilia却好像失智般蜷缩在原地。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全是“回忆”。 将那个幼小的女孩捡回来的回忆。 第一次做饭,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就餐,第一次拥抱着入眠。 这么多“第一次”,这么多温暖,全部都是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给予的,最温暖的美好。 可现在—— 那朵金色的,扭曲的,崩坏的“花”,彻底将这些美好摔得粉碎。 噗!—— 这是鲜血的声音。 它飞扬着,涂在了cecilia的眼中。 这个因为害怕现实而逃避的女子终于醒了过来。 这不是她自己的血,她甚至没有受伤,但血已经飞起。一柄阔剑猛地扎下来,撑在她身边。 还有一抹火红,这段发丝被鲜血染得艳红,垂下来,拂过cecilia的脸颊,黏糊糊的。 cecilia还能听到一个撕心裂肺的尖叫,好像是个熟悉的人,但那尖叫太过破嗓尖利,几乎撕开灵魂,以至于难以分辨,更主要的是,现在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面前之人夺去。 一截“金属”扎穿了面前这具火辣的身体,离她自己只有致命的三厘米。 脖子以下全是黏热,那是来自于被扎穿的溅血,还在奔涌,淋在她身上。 天光仍在,从这个人背后照下,耀出她垂下的发丝,刺得cecilia的眼睛有些疼。 “hiko……” hiko说不出话,只是按住了cecilia的肩膀,她的嘴巴轻轻动着,仅仅只是嘴型,也能出她的意愿: ——“跑。” 第一百零二章 “魂·钢”——分歧 夜晚又一次降临了。 但地上还是有光,橙红的光。它们是“崩坏”的枝蔓,将这片土地沾染地扭曲可怖。 “呼——呼——” 恐惧驱使着他们奔跑,几乎是连骨骼都一同榨为体力的疯狂。 直到现在,这些残兵败将才敢稍稍停下来。 因为直到这个时候,“疲惫”才赶上了他们惊慌的速度。 “hiko,hiko……” cecilia慌乱地爬起来,转向身后那具被一路抬来的身体,通透的创口张裂着,医疗纱布和止血药剂全部都用在了她残破的身体上,才堪堪吊住了她的命。 “滚开!!!” cecilia没有靠近,在她正要触碰到那奄奄一息的胸膛时,沙哑的尖喝响起,手一疼,被狠狠地拍开。 是Rita,这个原本第五队的队友现在像是头发怒的雌狮,而獠牙所向的第一个,就是cecilia。 因为过分的尖叫和激动导致了Rita的喉部粘膜损伤,但也同样使得她的声音混杂了更多的令人闻而生畏的愤怒。 “我……” “滚啊!你离hiko大人远一点啊!” g! 撕扯皮肉般的刮声砸在cecilia的侧脸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翻在地上,慢慢地,火辣辣的疼攀上了右脸。 cecilia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扬着手的丧服少女。 Rita咬着牙,她的眼泪拼命憋在眼眶中,染红了眼角。 “都是因为你啊……” “你还想怎么样啊!!!” 失控。 最爱之人的重伤濒死让Rita的神智处于随时可能崩溃的状态,使她排斥一切可能造成hiko伤害的原因,也将所有的根源推到了一个人身上。 一个同样因为所爱之人“失控”的可怜人身上。 “你还呆在这里干嘛!——” 但这只手没有再落下,因为第三人制止了这场几乎崩溃的闹剧。 Kev握住了Rita离cecilia不过几厘米的巴掌: “够了,hiko的伤势可不够你们继续闹下去。” “你们别靠近她!” Rita歇斯底里,可还是被Kev巧力推开: “医务兵还有剩的,别妨碍他们。” 戴着救护臂章的士兵们撞了进来,电磁除菌障扎在周围,又在地上铺了条毯子,杀菌消毒液洒了一遍,就将伤员搬上来,开始了手术。 感谢这个时代的科技,特别是对于电磁技术的运用,否则如此简易的“手术室”只会加速伤员的死亡。 这个时候,争吵和责怪也没有任何作用,Rita想要冲进去,哪怕是帮忙端一下手术钳或者盛放仿生脏器的冷藏盒,可Kev站在那里,连同理智一同将她们拦下,让她们只能站在那里,咬着牙看着。 “又是这儿,这家伙的肚子怎么老是这么倒霉。” 主刀医生清理着烂肉和掺杂在伤口中的止血布,眉眼一直皱在一起,似乎在说明,又想是在自言自语: “啧,整个胃部都废了,肠也是……喂,Karl,把冷冻箱拿过来。” 捧着箱子的护士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有人推了她一下,便带着箱子一同倒了下去。 主刀医生眼疾手快地捞起了箱子,没有去看这个倒地的医务兵,冷漠地继续着手术。 “你们别愣着,把这家伙带出去吧,妨碍手术了。” 主刀医生没有抬头,可的确是在通知Rita和cecilia。 “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Kev也这么说着,将两人推了开来,但他自己却依旧守在这里。 “你们应该都回去冷静一下,还有参加一会的作战会议。” 以这样的理由,两个第五队的成员被排斥出了抢救她们队长的手术室。 气氛,完全抛弃了两人,紧张的手术将两个最关心伤员的人排除在外。 愤怒,不堪。 cecilia甚至能直接看到这样的颜色从Rita身上溢出来,cecilia自己也同样担心着hiko,可Rita却是——摇摆在理性边缘的疯狂。 Rita站着,看着那场近在咫尺的手术,背对着cecilia,她的后背离cecilia只有半米,但只给cecilia带来了“冰冷”这唯一的感觉。 “……走吧。” “唉?” Rita的话出乎cecilia的意料,她原以为Rita会当场发怒,或者固执地值守原地。 可Rita却听从了指令,抱起了倒在地上的医务兵。 “帮忙。” cecilia下意识地走上前,抱起了那个士兵的腿,可就在触及的一瞬间,她停住了。 “他……” cecilia望上去,看到了这个士兵永远合不上的眼睛。 “过劳死了。” Rita的声音却依旧冷得像冰。 确实如此,高强度的撤退,再加上需要高度集中的手术急救,最疲累,最危险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奋战在手术台上的医务兵。 可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惋惜能够从她们心中浮出来。hiko是队长,也是朋友乃至于更重要的人,但这一次,倒在她们面前的,是个相对陌生的人。 麻木的心,很难再提起劲对一个陌生的人产生怜悯了。 “cecilia……” 走得远了,埋葬了这名士兵,回收了他的铭牌和武器,Rita终于回过了头,霜雪似的月光下,那双紫红的眸子里,野兽在咆哮: “我啊……一定要杀了‘她’{terisa}呢……” 所谓友情; 所谓信任; 所谓“第五队”; 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离开了碍事者的手术室再一次恢复了平静,摒除了糟糕的氛围,手术速度也快了不少。 Kev站在那里,看着那蒙着呼吸辅助器的俏脸,等了会,说道: “她们走了。” hiko的眼睛颤了颤,睁了开来,但也只是微微睁开。 她的动作却没有使医务兵产生任何惊讶。 “ht-s722,注射吧。” 气若游丝,但Kev还听得见。 “你确定吗?这种药剂可是从‘昊天’那里提取出来的!‘逐火之蛾’还没有进行人体实验……” “注射吧……她们没我不行。” 微睁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永不会熄灭的火。 又是一个箱子被医务兵捧过来,打开,一支支药剂立在里面,透着紫粉的光。 那是“崩坏能”的光。 “你现在的伤势,必须得注射6支才能保证你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战场。” “几率?” 主刀医生言简意赅地回答了hiko的问题: “952的感染率。” 没有迟疑,hiko点了点头。 “注射。” 医务兵打开了针管的封塞,而Kev也拿起了他的电磁手炮,抵在了hiko脑袋上: “愿神灵保佑你。” “哧。” 即使倒在手术台上,气若游丝,hiko还是对这句祈祷发出了嘲笑。 或者说,是在嘲笑Kev所祈祷的那个虚无的存在。 第一百零三章 “魂·钢”——计划 “活的‘金属’在蔓延,预计还有五十二分钟会彻底覆盖这个城市,到时候我们无处可藏。” 纸质地图摊在石头上,照灯打在上面,血红的墨水几乎涂满了整个地图的中心,只剩下周边的角落还没有被鲜红的大叉涂满。 “可能更加严重。” 又有一根手指点在了地图上,或者说是在地图的边界。 “三十二分钟后,是这座城市,按照这种增殖速度,27个小时后就会蔓延到‘逐火之蛾’。” 这句话,让整个会议的空气都冰得让人发颤。 军事资源问题。 如果是在正常世界,从正常的战争角度来看,没有空军支援,没有车辆代步,只依靠“人类”自己的“远征”,这种事,和“送死”是划等号的。 可在这个“崩坏”的时代,大型作战载具因为资源的稀缺而被抬上了更加需要珍视的地位。 微观电气,航空煤油,高功马达,平衡轴承,在全球化的时代也许是贵重但“足够生产”的零件与燃料资源,可对于一个被“墙”保护圈禁的社会来说,没有,也无法分出精力去制作这些零件。 唯一能做的,是日复一日地维护保养,帮助这些机器撑过一年又一年。 驰援轰炸2722公里? 做不到,上层的决策者也不愿意去冒险将这些用一次少一次的战争机器投入这样的风险之中。 实际上,如果军方还能站在决策的中央,如此失智的决策一定会遭到废弃,可惜,“军方”在安全区几乎是以“逐火之蛾”来担任,这个联合组织虽然保护了很多人,但也的确鱼龙混杂,在“保护”上他们或许能万无一失,可在“进攻”上,还不如一个刚下战场的新兵作用大。更别提即使现在还乌烟瘴气的“议会”了。 其实,每个报名参加“远征”的战士都知道,那是张单程的飞机票。 “如果我们在五十二分钟后全灭,那么安全区也可以说是沦陷了。” 有人提出这样毛骨悚然的意见,但没人反驳他,即使他们对于整个“人类社会”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个分子,可在这一片土地上,如果他们挡不住,那么“安全区”的覆灭可能将会被无限放大。 因为现在,这些“金属”还是以平方米来进行计算的,如果他们失败了,那么“安全区”要面对的,将会是横贯2772公里的庞然大物。 更何况,他们现在能够战胜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设下的侦察仪传回来了最后的检测报告,15分钟前的。” 传入护目中的录像在每个士兵眼中展现了开来,就好像转眼之间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藤曼”之中。 没有灯光,也不需要,在录像中,到处都是金色的“蛇”,再看,就会发现都是那些活过来的“藤曼”,在金色的纹路照耀下,可以模糊地看见它们卷起了一具战友的尸体,在黑暗之中,清晰地响起了骨骼碎裂的声音,一些金色的纹路被染成了暗红色,它们就这样纠缠着,静止着,几分钟后,一个被金色纹路填满的圆球冒了出来,那是给他们带来过恐惧的东西。 先前这些圆球是那些“人形”的脑袋,但现在,战士们更愿意用“花苞”来称呼它们。 还有。 在视线的边角,是一朵灿烂的“花”。 而那些“藤曼”就像工兵蚁,捧过来一具具尸骨和“花苞”,在那花座之下,可以看到堆叠在一起的血涸。 录像到此结束。 “还有一件事,那些‘金属’的材质已经被分析出来了。” 对于大多数士兵来说微观结构图解就是天,但这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知道的只有——结果。 “不是世界公认表上的任何一种金属,也不是合金,但是——在最新资源报备表中,我们发现了唯一与其有相同分子构架的物质——” 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他们前一段时间才了解到的,被称为“人类希望”的新发明—— “魂钢。” 这个消息,让所有的思绪都陷入了“静止”。 死寂。 没人想要继续思考下去,去思考事件的本源,去追寻一切的起因,去思考“崩坏”。 “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把‘她’拦在这里。” 这个话题非常轻易地切入会议,也同样非常轻易地使他们转移了思维。 他们不想知道“真相”。 “‘她’是要‘进食’的吧?” 有人将画面定格,放大了那抹在夜晚中模糊的恐怖。 “你有什么主意吗?” “……有一个。” 那人敲着桌子,带着不安的节奏。 “我们是不是dàn yào还充足?” “是。” “那我的主意就是——” 他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会,将这个可以用“疯狂”来形容的计划简单迅捷地描述完毕。 不多,甚至简单地连“计划”都算不上,可这需要付出的“代价”给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留下了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cecilia和Rita也在其中,她们也在这场会议中,很安静,可这个“计划”的摊牌,让cecilia捂住了嘴,也让Rita抬起了眼。 “这……” “我同意。” cecilia后脊一凉,看向Rita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怎么……” “我同意。” Rita再一次重复着自己的回答,而她的回答,也是第一个同意这个“计划”的声音。 她没有转过头去看cecilia,只是这样解释: “要杀了‘她’,只有这个方法是有效的。” 一只手举了起来,又是另一只,陆陆续续,除了cecilia,所有人的手都抬了起来。 他们都无视了那个在角落中瞠目结舌的女子。 “那么,能动弹的伤员够吗?” “不要紧,不够的话,我会带着其他人补上的。” 提出这个计划的人说道: “Rita说得对,只有这个办法,才是最有可能给‘她’带来伤害。” “疯了……你们都疯了!” 只有cecilia喊了起来,可那些人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计划本身的残酷性,而Rita的眼睛,更是冰冷得可怕。 恐惧。 cecilia第一次对“人类”产生了这种情况。 她摇着头,反复念叨着“疯了,疯了……”,逃走了。 毫无思考,抛弃一切般逃跑了,微寒的夜空撞在脸上。 她被绊倒了,摔在了一处坡下,她挣扎着站起来,这个时候,在她眼前,是被金色花纹覆盖的城市。 她跪坐在那里,紧紧抱着自己,她第一次感觉到夏日的夜空是这么冷。 脸颊逐渐变凉了,然后滚落在地上。 cecilia蜷缩着,咬着唇,呜咽着: “我该怎么办……hiko,terisa……” 第一百零四章 “魂·钢”——伏击 “金属”在爬行。 它们在收集着一切碳基生物的遗骸,只为了奉给它们所承载的唯一—— “她”踏足于这些蛇行的“金属”之上,那朵金色灿烂的“花”即使在黑夜之中也依旧灿烂地盛放着,像是真正的生命一样转动着,不,它就是一个扭曲而真实的“生命”,从“捕食”到“成长”,都符合一个“生命”的定义。 现在,已经完全是这个寄生般的生命掌控着那纤细的身体了。 “花”的茎干已经完全覆盖了这个少女的身体,只能从它的缝隙中看到一只无神的眼睛挂在“花”的根茎旁,当看到这一幕就能明白,这个女孩已经再也回不到“人类”这个物种的存在形式了。 “她”停住了,因为“她”感觉到了气味,一种让其迷醉,使其贪婪的气味。 “她”不知道自己生来是为了什么,“她”行为的一切都遵循着“本能”。 而在“她”的感知中,这种两脚生物的味道是“她”最喜爱的。 不论是从其需求本身,还是意识奢求上,“她”都倾心于这种“食物”。就像是人类诞生后以淡水为饮,“她”以“人”为食,都不需要思考“为什么”。 “她”游了过去,在“她”脚下,是波浪般起伏的“藤曼”,托着“她”如一艘平稳的舟,向着最刺激“她”的地方驶去。 转过遮蔽的高楼,在残楼和废墟的衔接处,月光终于通彻地照满了“她”的全身,露出了那以“恐惧”为全部的潮蛇之身。 潮水般的“蛇群”之身。 月光也照耀了“她”不远处的一切。 都是那些两脚生物! 以“她”现在的全部意识活动,只能辨别出来:“两只脚的是食物”,可这就足够了,那朵金色的“花”像是欢呼般张开了它的瓣叶,花蕊似的倒刺就是“它”兴奋的大嘴。 就连“藤曼”挪动的速度也加快了,蛇行一样的刮擦声聚在一起,是“她”每一个细胞的欢呼。 在混沌的意识里,忽然闪过“撤退失败”,“全灭”的字眼,不过“她”不理解这些词语的含义,可“她”还是微不可查地停了百分之一秒。 “她”能听见那些“食物”的呼吸。 “她”能捕捉到“食物”擂鼓的心跳。 这都让“她”食欲大开! “藤曼”淹了过来! “食物”在“她”的肢体间发出的痛哼让“她”感受到了一种飞翔感,“她”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这种时刻更让“她”愉悦了。 愉悦? 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要吃更多!更多! “她”卷着一个“食物”顶到了头顶,下一刻,“她”就能将“营养物质”全部挤压出来,仍由“她”沐浴享受! 嗯? 这个“食物”,为什么以外地——健康? 没有缺什么东西,就连热量也比“她”先前进食的要高一些。 滴。 那是从“食物”口中滴出的血,带着被挤出来的内脏碎片。 他满眼血红,眼珠子几乎要滚出来般,爆吼出声,一如平地惊起的炸雷: “就是现在!!!” 他狠狠握住了一截从脖下伸出的引信,在025秒内,“她”的全部感知被光和热填满! tong!!! “成了。” Rita看着脚下燃烧炸连的bào pò,声音没有一点起伏,眼睛还死死盯着那个“她”原本的位置。 这就是计划。 用全部还有意识的伤员当作诱饵,在他们的身上和土地之中埋上全体五分之四的zhà yào。 就所有的采样和数据分析来看,面前这个“怪物”看似有着媲美“律者”的崩坏能量级,可其本身所泄露出的崩坏能纯度远不如已记录在案的“第一律者”。 更像是一群崩坏兽聚在一起散发出的崩坏能,只是换成了“魂钢”而已,而从“理论值”来讲,“魂钢”的能级过载量与现在的侦察数值别无二致。 那么,做一个假设,只是从“魂钢”的角度来看的话,该怎么销毁“魂钢”? 再如何传奇的金属,也依旧是金属。既然电磁武器能够造成一定伤害,那么高爆也同样可以,如果出现问题,也只是当量不足。 这种思路实际上可以用“鲁莽”来形容,毕竟还有“崩坏能”如此不讲道理的存在。 可脚下在高温中熔化的金属确实证实了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一个有效,而残忍的方法。 因为这 ——“为了人类”。 每一个绑好zhà dàn的伤员都如此起誓着,只留下了曾经代表他们存在过的铭牌。 cecilia背过脸,不敢看。 她原本以为,以人类为食的崩坏战场已经足够可怕了,可今天的一切再一次刷新了她对“残忍”的认知。 “进攻!!!别浪费这个机会!!!” 不知是谁喊响了进攻的号子,在他们眼中,只有那被烈火焚烧的“金属”。 Rita,第一个扣下了扳机,电磁子弹连成了瀑,浇进了这片火海之中。 毫不留情,此刻的她冷漠无比地对待着她的敌人。 “cecilia,开qiāng。” “……” “开qiāng。” cecilia听得见Rita的声音,她感觉有冰灌进了她的耳道,以至于她抬qiāng的动作有些慢,这片火海在她眼中是如此灿烂,还向着“金属”熔化时的爆裂声,就好像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全部的压力爆发了,她就像疯了一样,扫射着,毫无准头地扫射,与其说是进攻,但更像是发泄。 也像是自暴自弃般的逃避。 “就是这样!cecilia!那是我们的敌人!那是人类的敌人!” Rita好像完全没有发现此时cecilia的异样,或者说,她只是完全沉浸在开qiāng时带来的——复仇般的kuài gǎn: “消灭崩坏!!!” 火海吞没了一切,包括那些子弹,电磁的轨道仅仅只是穿透出了一瞬间的空洞,便再次被烈火填满,实际上,很多战士也不知道是否确实消灭了那个东西。 周围的城市依旧被“金属”覆盖,他们仅仅只是伏击了“花”而已。 扳机扣空了,除了火焰的燃烧以外,再无别的动静。 寂静。 可这种寂静,却使得“不安”翻腾地更加剧烈。 “解决……了吗?”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滴, 滴答。 鼻尖一凉,cecilia一个激灵,伸出手,一片湿。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 仿佛是为了彻底摧毁所有人的妄想一般,一声真正的响雷在空中炸响,深暗的夜中划过一道绝望的闪电。 没有给人如何骂娘的机会,暴雨,下来了。 带来的,是一种“绝望”的情绪。 第一百零五章 “魂·钢”——雨落 雨,暴雨。 尽管对于战士们使用的铝热弹来说,这样的暴雨根本不可能熄灭这片战火,可还是带来了一点点的变数。 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变数,都可能使这个走钢丝般惊险的计划付之东流。 “接下来……怎么办?” 这场雨淋在每个人身上,冷得发寒,在这一秒,他们忘记了换弹,呆呆地注视着雨,和在雨中熊熊燃烧的火海。 继续进攻。 Rita想要继续下令,可没人发现,在这个时刻,电磁子弹交织成的幕网出现了空挡。 子弹总有用完的一刻。 对于“她”来说,这个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足够了。 “ZhYaaaaaaaaa!!!!!” 好像金属撕裂时的尖鸣,几乎洞穿所有人的耳膜。 哧!—— 士兵说不出话来,血珠飞在眼前,和雨珠连在一起,猩艳。 他说不出话来,想低下头,可这个时候,剧烈的痛感忽然分上来,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两个人,向侧边倒去。 噗! 尸体拍下雨水,也将他身后的恐怖全部暴露。 虫? 当看到这个“东西”时,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可当看到那束艳放的“花”时,才会发现真相永远是那样血淋淋地站在那里。 “那个东西”还在,只不过“她”已经完全抛弃了原本寄生体的原型,彻底改造为了扭曲的存在。 只是,还有一张稚嫩的脸,木楞地睁着仅剩下的眼睛。 死了,毫无疑问。 “ZhYYYY!——” “花蕊”颤抖着,撕展着,像是无数弹簧片奏响般发出最尖锐的噪声。 这是“它”的宣战。 嘶!—— 这不属于任何发声器官的尖叫,这是空气被切割的锐响。 “它”已经完全解开了自己全部的肢体,一如一只节肢爬虫,不论是肢体的哪个角落,都是最锋利的刀芒。 轻柔舞蹈般的动作,便将离“它”最近的战士轻易分解成零件。 “它”太快了。 快到——Rita还来不及转开qiāng。 她听见了风。尖锐的,带着血的风。 这一个刹那,她只想着一件事—— “hiko……” 哐! 阔剑。 燃烧着的阔剑。 就像是听到了求救的骑士,Rita都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一抹火红的身影。 可是,她难道不应该是重伤脱战吗? “掩护射击。”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那个让她痴狂的火红再一次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是……幻觉吗? 可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背影回过了头,不是沾着血的狼狈,更不是无力的虚弱,就像刚出征时那样,燃烧出那最灿烂的活力! “有我在!” hiko就站在Rita面前,这三个字,让Rita直接选择放弃了思考,全身心地,就像以往那样,将全部信任交予了hiko,甘愿成为她的武器道具。 “有我在!” 这句话,就是稳定一切的锚,钻开了沉沦一切的痛苦,牢牢地将“战斗”这一勇气凿在每个人心中。 是的,只需要一个hiko,只需要她的一句话。 只需要她,再一次像利剑一样,站在最前线。 hiko站在“它”面前,紧紧盯着这副狰狞。 在看到那张无神又熟悉的面孔时,她那锋利的眼神才稍稍软化了一分,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在“崩坏”的战场上,她不知一次斩杀过变成“死士”的同伴,现在,只不过面对着更加扭曲的“崩坏”而已。 一股暖流,从腹部涌上来,那撕裂身躯的重创全部消失,被流逝的鲜血带走的精力再一次重燃,甚至还带来了更加强大的感觉。 视觉放慢了雨滴的落速,听觉拉长了空气被切割的嘶鸣,嗅觉还能捕捉到“它”节肢上残留的血腥味。 更重要的是——反应速度,原本那用速度屠戮人类的肢爪在hiko的眼中,有些慢。 注入了那些“试验药剂”后,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改变,hiko现在并没有选择去思考它,她只要知道,现在,她能战斗! cecilia,再一次目睹了这场几乎颠覆她对“人类”认知的战斗。 为什么说是“再”?因为,在对即墨的压制战中,她就已经近距离地感受到那形似人类,却是“非人”的碾压实力。 而现在,那抹火红色的身影再一次卷起了相同的威势,虽然没有即墨那般各种诡异的能力,也不具备那种超常的反射神经,可也足够她在那金属巨虫之下灵活反击。 也许,能赢! 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了这样的希望,接着,他们又听到了qiāng声。 “别愣着!没听见hiko要求的援护射击吗?!” 是Kev,不光光是他,还有他一同带来的支援,也是整支远征军最后剩下的人。 hiko头顶再一次爆出一串电弧,挖开了这“金属”又一寸骨骼。 这是远征军最后一次发动如此密集的集火攻击,也是镇压“它”最后的机会。 沿着腹部的暖流灌进血管的每一处,她感受到四肢百骸都洋溢着无法压抑的力量,这几乎是上瘾的kuài gǎn。 “它”很脆弱。 这不是错觉,而是阔剑斩击时带来的实感。 之前那的bào zhà陷阱几乎完全摧毁“它”的核心,即使暴雨为其营造了逃生的空隙,但是高温氧化最终还是破坏了其独特的金属平衡。 “它”有着高度成熟的崩坏能,可“它”不是“律者”。也许“它”有这种潜力,可现在的“它”不过是一个连逃生都不会的弱智造物。 在这一秒,hiko看到了那张被“金属”彻底同化的小脸。 “安息吧。” hiko抿起了嘴,抬起头,瞄准了“它”的核心,那朵花,和紧缚着同伴最后一刻的“养料库”。 “它”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境况,“它”只知道现在很危险,“它”的本能催促着“它”逃跑,可却被电磁弹幕阻挡了全部的动作,四面方的疼痛让“它”嘶吼着,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阔剑,从下而上,凌空划过,只有一声哧响,轻得连雨都能盖过去。 hiko没有再动作,而“它”也没有。 忽然,玻璃一般的碎裂声响起,在那噩梦般纤丑的肢干上,道道裂纹绽放,紧接着,那朵吞噬了无数人类的“花”,折下了它的脑袋。 赢了? 有人的嘴唇颤抖着,有人哑着嗓子,有人甚至还僵着握qiāng的动作。 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几乎将整个城市吞没,碾压了一整个战场的可怖造物,就这样简单而直接地,被一柄阔剑,一片弹幕所压制斩杀? hiko捡起了地上一名战友遗留的qiāng,上膛,瞄准,一连串响,将这片失去了灿光的金属打了个粉碎,也再没有任何异动。 轰—— 沉闷的巨响震起,转过头,却看到一处缠绕着建筑的“金属”脱离,砸在地上,却不像它们的核心一般脆弱炸开,可也一样没有动静。 就好像是战斗最后的鸣金。 低低的咽泣声响起,终于,战士们有了声音,也慢慢传染了周围。 这不是欢呼,而是哭泣,死里逃生的哭泣。 hiko依旧站着,默默地看着面前的残骸,以及在那残骸之下,彻底粉碎的尸身。 又少了一个。 手中的阔剑,莫名沉了些。 后背忽然一重,有人抱住了她。 “请让我靠一下,就一下,hiko大人……”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Rita,衣领里,滚进来了湿凉。 hiko回过头,看到了cecilia,一个和她一样,没有哭泣。 可是,却更加呆滞,她跪在那里,望过来,望着hiko身后,眼睛里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看,又或者,完全不敢看。 雨胡乱地拍着,也将hiko那滚烫的热血逐渐浇冷,她抬起头,望着天,仍由那些雨打湿她的眼睛。 这才敢闭上眼睛,努力地将一个幼小的身影,从“第五队”里抹去。 第一百零六章 “魂·钢”——归乡之人 即墨站在这片荒原上,已经这样默默地站了12个小时。 太阳已经破开了黑暗,照在他身上,却没法将他从泥泞中挖出。 心中的泥泞。 在他面前,悬浮着一颗灰白光辉的结晶,它是如此神圣,如此美丽,可即墨知道这玩意儿的内在究竟是如何的恶心。 “第一律者的核心”。 在这块结晶下,还有一堆在晨风中慢慢滚动的灰。 他听不见Ryuba一直说的“低语”,因为在他自己心中,更加黑暗的东西在诱惑着他,将这块结晶吞入腹中,并且将曾经血腥的回忆翻出来。 只要吃下去,就能将那片城市烧起来。 心中的低语如此重复着,挑拨着他“仇恨”的柴火,想要将它彻底烧亮。 可惜,它们就像是在妄图点燃一根潮湿的柴,搓得出火星,却始终无法燃起。 他曾经坐在那间“囚室”中,直面着内心的阴暗,发狂过数十次,也自残了十数次,现在这狂暴的心魔已经能被即墨忽视。 而这块“核心”的蛊惑,比起在他心中魔鬼的低语,轻柔地可以无视。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这是Ryuba在12个小时前,留下的话。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根植着“律者核心”的右臂被斩断,落在一旁,而他自己,都不需要去看,就能听到碎裂声。 瓷器般的碎裂声。 月亮照下来,他能看到天空中剥离的飞尘。 已经开始在崩解了吗? 果然,“人类”就是“人类”啊…… 他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看到了那笼罩着黑幕,提着镰刀的身影,说出了这句话: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即墨听到这句话时,顿了顿,他闭上眼睛,吃力地压下了在心中鼓噪的阴暗,轻轻喘了口气,看向了这个倒在地上,缓慢崩解的人。 “你不应该用‘核心’的,‘崩坏能’会在你发挥它全部力量前彻底摧毁你,你连转化成死士都来不及。” “呵——”Ryuba没有睁开眼睛,他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你害怕了。” 四周,都是硝烟和高爆留下的熔坑,在十分钟之前,这一片地区几乎被当代军火填满,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战斗的痕迹,就是满布着的崩坏能粒子。 如果不是Ryuba在最后关头被崩坏能彻底摧毁了身体,恐怕,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吧。 “是,我害怕了。” 即墨很简单地承认了,也正是这一情绪,让他在Ryuba被崩坏能彻底腐蚀的一刻,砍断了那只连接着“核心”的手臂,加速了Ryuba的崩解。 “我不是‘律者’的对手。” Ryuba忽然笑了,一种嘲讽般的笑,就像是嘲笑井底之蛙: “你,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啊……” 即墨没说话,他确实不知道。Ryuba好像在自言自语,继续说着: “那柄镰刀,是基于分子键上的破坏吧?” “……我不懂。” “你不用懂啊,就像是鱼不用懂自己为什么会游泳一样……真是,让人嫉妒啊。” Ryuba似乎想要抬起左手,去触碰即墨,但他做不到,也听到了臂膀开裂的声音。 “你,是用什么来战斗的啊?愤怒?仇恨?还是其它什么更加阴暗的东西?” 这个时候的Ryuba,虚弱却又好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似乎教师这个品性被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即使他从未真正从事过这个职业。 即墨怔了怔,却还是没有回答,握在手上的镰刀却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他已经可以自如地控制这把镰刀了。 “我‘理解’了很多,真不敢相信啊,一颗核心,就能带来这样的洞察力,在我记忆之中的一切武器,能源,乃至于物理定律,全部都像是乘法表那样,简单,随时可以用来拆解重组世间的工具,可你——” 即墨能感觉到Ryuba的视线,即使Ryuba的眼珠已经因为失水消散。 “你的力量本身就已经是那根植于‘原理’之一的力量啊,你只需要去探索就行了,只要你继续成长下去,‘第一律者’那种程度……对于你来说,也不过如此吧?” 即墨没有去打断他,甚至都没有去思考Ryuba话语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像个树洞。 如果他真是个人类的话,一定是个很好的听众吧?Ryuba仅剩的思绪如此想着,话也还在絮叨着,只不过越来越轻: “去‘黑狱’吧,最了,但埋葬在那里的永远都在,去找吧,当你看到那里的东西后,要是还能坚持你那可笑的认知,还能觉得自己是‘人’的话……” 他忽然停住了声音,只是顿在那里,即墨知道他在看着天上那轮月亮。 “为什么?” 即墨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有家吗……” Ryuba的声音,已经能被风带走了。 “月亮升起来了啊。” 他的话已经失去了逻辑性,可那双空洞的眼中,盛上了月光,一汪银: “妈妈……” 最后,他只留下了这一句话,彻底化成了一堆朽灰。 即墨就站在这堆灰前,默默地,等到了太阳升起。 最后一刻,Ryuba还是用尽全力地露出了笑容,很幸福的笑容,就像是多年的夙愿得以圆满的幸福。 “……为什么。” 家吗? 这个词,好像有印象,可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到这个词语。 自己是谁? 即墨。 还有吗? …… 不知道。 “哦,结束了。” 扑棱棱的声音响起,有什么落在了肩上。 一只很普通的鸟,只不过眼睛却是异常瑰丽的十字金瞳。 它摆了摆自己的脑袋,说着话: “看上去,将人类直接转化成‘孩子们’实在是失败的尝试啊,比‘第一个孩子’还要孱弱啊。” “……” 即墨没有理会,望着这堆遗尘,出神。 “你的变化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我的‘礼物’足够动人,真没想到你能全部收下来。” 它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惊赏,就好像夸奖会使用工具的猴子一般。 “惧怕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得去面对它。” 噌! 镰刀挥舞的黑芒,可这只有些肥硕的小雀轻易地躲开了,连一片羽毛都没乱: “真是粗鲁。” “为什么,要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哦?看来你收到第二份‘礼物’了呢。” 这一刻,即墨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就和那一次一样,被肆意掌控着。 肥鸟拍了拍翅膀,落在了他的头顶。 “感觉怎么样?‘愤怒’。” 它扣着他的脑袋,就好像有根绳子,缓慢地吊起他的脖子,一寸寸地,将即墨的视线转向了西面。 那是“逐火之蛾”的方向。 “看到了吗?肮脏,堕落。” 它耳语着: “当人类把自己关在墙里的时候,‘崩坏’就已经开始了啊。” 第一百零七章 尾声——火星 “安全区”内,还是一样的风景。 没人关心昨天的士兵是为了什么而出征,他们现在只想关心今天能不能填饱肚子。 粮食银行,才是他们的“神”。 “我觉得那家伙真是疯了。” 就在粮行的门前,一辆普普通通的私家货车停在那里,中年人探出头,叼着烟,看着聚在粮行前,排着队,拿着那些干巴巴的,可怜的粮票,祈求着无情的机器能够漏出更多的粮食,可从掌控着这个性命攸关的机器却不可能犯半点错误,将粮食极其精毫地分配,不留下任何希望的空隙。 “我觉得,那家伙说得很对,至少我家的孩子,靠这些配给,绝对撑不到明年春天。” 坐在驾驶座上的另一个人一次次地轰着油门,摩挲着方向盘: “你还记得那家伙说的计划吗?” “记得。” 两人的目光都定在了车上的两只面具上,涂得像是恶作剧般的劣质面具上。 “这儿就是连接电板了,把它截断后,信息回流会暂时断绝,我们至少有5分钟的时间。” 在粮行的楼顶,又有两个人侵入成功,土质的干扰装置在第一时间废掉了楼顶的监控和电网防护,一根荡绳挂在旁边,连着一条街外的高楼。 “你确定‘爱衣’不会发现我们?” 站在捣鼓电路的人身后,警戒的人死死握着手中的老式左轮,就算是从街上传来的车声也会把他吓得四处张望。他的脸上罩着一个卡通牛面具,可这个牛战士怎么也遮掩不了他的慌张。 “不会的,这一片的电路就是我设计的,自然清楚。” 戴着狸猫面具的人狠劲将一块电板撬了下来,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火花,却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瞧,我就说吧。” 狸猫瞥了眼牛战士,很不屑:“没这个胆就别来,想想你的孩子。” “你也是,有孩子要养吗?” 牛战士颤抖的声音让狸猫有些不耐烦,他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完成拆解的最后一步: “没有!老子自己都吃不饱!” 吭哧! 最后一步随着扳下的合闸,彻底隔断了信息流,宣告着侵入的完成。 他们不需要多余的数据情报,只要粮食,足够饱腹的粮食。 没有正经工作的他们,被工作竞争淘汰的他们,只能铤而走险。 “好了吗?” “当然!” 狸猫很不满这家伙的胆怯,这绝对是拖后腿的表现。转过头,脑袋却抵上了一块冰冷的铁。 那把左lún shǒu qiāng。 “你……” “那个人说……少一个人,我孩子就能多得一份口粮。” 砰! 粮行的大门被一辆私家货车狠狠撞上,突然的巨响震傻了很多人,下一刻,车厢bào zhà,是定向bào zhà,将坚固的大门直接掀飞,可却没有对周围的贫民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合金大门的破口中,亮起了qiāng火,在20多年前的老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冲锋qiāng吐着火焰,将一个可怜的年轻城卫打成了筛子。 “安静!专业打劫!” 这么吼着,在老旧而致命的武器针指下,所有的顾客和工作人员都听从这两个匪徒的命令,排坐在地上,每个人手里都被塞了个塑料罐。 带着柴犬面具的人一边塞着,一边喊着: “这里面有一个化学小机关,别瞎动,不然你应该懂。” 另一个戴着黑猫面具的人拿出了几筒牙膏,挤在操作室的安全大门上,通电,肉眼可见的腐蚀迅速将这个合金门融了个大洞。 砰砰砰! 不用再去看,就知道藏在里面的操作人员全部丧命。 淡淡的硝烟味和血腥味飘过来,引出了低低的啜泣。 警笛声响了过来,隔着门,就能看到全副武装的城卫军跳了下来,电磁步qiāng的幽蓝亮起,但柴犬知道城卫军不敢开qiāng。 他拉起一个妇女,挡在自己的面前。门外已经响起了警告,要求他放下武器,吵得他脑袋嗡嗡响。 不需要去理会他们,只需要—— 柴犬望向操作室里疯狂按键的黑猫身上,就好像在看一个癫狂的指挥。 “搞定!!!” 胜利般的欢呼,紧接着,是潮水声。 对,潮水,接着,粮食涌了出来。 拦截着仓库的机械锁全部失灵,本来就失去了中央联络的信息流,现在,一道程序,一只数据处理器,一个顶级黑客,就让这个设施的智能ai完全开放了它的闸门,将库存中全部的粮食都“推”了出来。 这是一片,金灿灿的“海”。 “你们在干啥!” 这样第一声尖叫的质问却是在粮行内响起,或者说,是这些匪徒之中出现了分歧。 牛战士不知从哪下来了,颤抖的手指扣着左轮,指着还坐在操控室里的黑猫。 “你咋把这些粮食放出来了!” 因为过分的激动,牛战士撤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憔悴的脸。 一个过早衰老的女人。 “你把这些粮丢出来,我的那一份咋办!” “你也可以去拿啊,反正都在那里。” 黑猫似乎并不畏惧抵头的qiāng: “qiāng不是你这样握的。” “你管得着!” 女人的手颤抖着,又死死握着qiāng,扣在扳机上的力道只要再进半寸就能让面前这临时的同伙血溅当场: “我要200……不,300斤粮食!你把这些都放出去,那么多人,我怎么……” 咔! 手腕碎裂的声音。 在痛觉还没有撞进女人的神经时,黑猫就已经将她摔开,并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嘘——听。” 黑猫侧过耳朵,无视了女人含糊的惨嚎,去倾听外面的声音。 “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外面疯了。 无业者,低收入者,在看到粮行奔涌而出的粮食时,彻底疯了。 规则?秩序?还是说城卫军的qiāng械? 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在他们眼里,这些粮食是能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唯一。 民众全部淹了过来,撞向粮食的浪潮,将城卫军这纤薄的阻碍毫不费力地推开,他们都涌了上去,争抢着,斗殴着,只为了这些金灿灿的,救命的粮食。 “成了。”黑猫笑了,隔着面具都能听到他低沉的笑:“那些城卫军不可能对民众开qiāng的,我们救了所有人!” 线路以接入,正在检测状况。 冰冷的钢铁声音响在这个设施内的每个角落,它的出现,让黑猫刚刚扬起的笑瞬间消失: “怎么会……” 确认,以违反城市安全协议,属于紧急状况,允许抹杀。 “等一下!爱衣!等!——” 空中闪过一道电磁脉冲,将黑猫和他还没说完的话一同抹消在空气中。 整个设施的防卫系统在“爱衣”的操作下超载运作,电网和自身搭设的电磁守卫炮全部运作,而它的目标,则是—— 已确认城卫军身份信息,未识别信息522个,列入抹杀目标。 机器,是无情的。 还在争抢着粮食的人连头都没抬起来,就在电磁解离中化作了飞灰,而被掩埋在粮行中的人质绝望地看着黑洞洞的炮口,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在“爱衣”眼中,只有违反协议的抹杀目标和遵守协议的保护目标。 它就是如此被设计的。 于此,捕捉着一个个拖起粮食,想要逃窜的身影,将他们一个个蒸发在空气中,连血都不留。 在这个混乱的粮行不远处,豁口者嬉笑着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一群孩子,懵懂无知地看着那里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被电光消弭。 他甚至强行将两个害怕到极点的孩子揽在怀里,逼着他们抬起脑袋,看着那绝望的一幕。 “爸爸,妈妈……” 他们的嘴巴细动着,舌根颤抖着。豁口者微笑着闭上眼睛,像是在欣赏音乐般摇头晃脑: “烧吧,烧吧,烧起来吧。” 他如此喃喃自语。 第一百零八章 这一下子就跳了半年Σ(っ °Д °;)っ 雪。 大雪。 半年过去了,冬天如约而至,带来的是这几乎死亡的严寒。 冰霜盖满了这片苔原,压在所有人的身上,掠夺着他们的体温。 雪盖住了很多东西,崩坏兽的残骸,死士正在崩解的身体,还有战友的遗骨。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血却已经冷了。 士兵们搓着手,戴着手套也不太敢摸qiāng,低着头,时不时跳着,抖下一丛雪,整个人就多出来几块黑色。 “哎!那家伙来了!” “快让开,小心点……” 寒冷中的窃窃私语,迅速让开了一条路,只不过,结冰的血还留在上面,是一条涸红的路。 战士们自觉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可他们三分之二的注意里都放在那逐渐靠近的踩雪声。 黑色。 这是在这半年来,最让这些士兵恐惧的颜色。 士兵见过很多次tú shā,崩坏对人类的tú shā,常常都是一头崩坏兽,一只死士灭了一支小队,对于这样的崩坏tú shā,士兵甚至开始麻木,开始习惯。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目睹了黑色的tú shā,那些末日生物在黑色的帷幕和镰刀下毫无还手之力。 第一个从他心底凝聚的不是震惊,也不是对胜利的希望,而是恐惧。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脚步声从他身后漫过,雪凹陷下去的声音让他心惊胆战,连装模做样都忘记了,定在那里,眼角向后张着,只能瞥到一抹过背的黑影。 脚步远去了,世间又跌回了寂静,士兵这才敢稍稍转回头,看到身后的血路上,多出了一串脚印。 即墨走回了车上,一路上没什么人挡着,当然,也可能是他手里这柄镰刀的原因。 打开车门,即墨手里的镰刀乖乖消失,他坐了进去,脱了手套,卸了战术面甲,才敢好好喘口气,飞出一片雾。 一杯热腾腾的水递了过来,即墨忙把嘴凑上去,他听见了一声噗哧轻笑,不过杯子还是倾了过来。喝了一大口,身子暖和了起来,即墨这才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暖着。 “谢啦,hua。” hua笑得很安静,她也捧着一杯水,坐在即墨旁边,只是脸颊上还有些血污,大概是在战斗中沾上的吧。即墨便倒了些水在手里,抹开了这抹血霜。 少女的脸蛋有些干燥,还带着些枯糙,冬天的风像是刀子。 hua颤了颤,但没有拒绝即墨的擦拭,她稍稍偏了偏脑袋,也许只有几度,可肌肤也让指腹稍稍地陷了些。 引擎的启动声响了起来,窗外的雪开始往后跑了。 回去了。 窗外是一成不变的白,时不时会有还没清剿干净的崩坏兽闪过那紫色的崩坏纹。 车倒是变了很多,新的金属成为了运载车的防御材质,为其增添了更多的颜色。 魂钢。 在半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们的远征收获了整整覆盖了一座城市的魂钢,经历过那场战斗的人或多或少都能猜出魂钢与“崩坏”之间的联系,可却没有人排斥使用这些魂钢。 因为,这是目前少有的能够支撑他们和“崩坏”战斗的武器。 就现在而言。 肩膀忽然一沉,撇过头,发现hua靠了上来,闭上了眼,看来,疲惫终于胜利了。 即墨轻轻从她手里取出了水杯,hua空着的手无意识地揽住了她靠着的肩膀,像是抱枕一般抱在怀里。 即墨怔了怔,他似乎,好像,确实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柔软。 不过,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只是更加安稳地沉浸在睡眠中,气息微涂在即墨露出的脖颈上,稍稍有些温热的痒。 “辛苦了。” 有些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忽然,巨大的墙壁闯进了窗外的风景中。 快到了。 即墨第一时间掐掉了hua的通讯,紧接着,他自己的通讯中就炸起了刺耳的尖鸣,这是“第三律者”留下的磁场影响。 一道纵深的豁谷贯穿了路,延伸到高墙之上,可以看到一处颜色和周围完全不同的墙体,那是“第四律者”最后一击,“她”曾经破开了城墙,波及了这座城市的四分之一。 更近了,即墨感觉到自己的重心靠上了座椅,因为车在上坡。 更贴切点,应该是“攀冰”。 冰,足有三米高的冰覆盖了安全区大门前的土地,算到今天,它已经覆盖了42天。 冰的剔透和坚固远超正常观念,更像是水晶,它埋葬着数以百计的尸体,有人,有崩坏兽,还有死士,他们都被冰封其中,以各种姿态,但唯一不变的是战士们即使死也不会放下的抗争。 城门缓缓张开,机械齿轮的咬合发出刺耳的声音。 门旁,一根魂钢炼制的长qiāng贯穿了这堵恐怖的冰墙,串着一具被砍了半身的尸体。 那是“第五律者”,那截断脊柱的伤痕来自于他的镰刀,贯穿心脏的是hiko的阔剑,掀开头骨的是Kev的子弹,最后,被愤怒的的群众挂在了这柄长qiāng上,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反抗。 一晃而过,即墨想到的不是这个“律者”曾经的模样,也不是那冰寒刺骨的大战,而是一种庆幸: 幸好,不是“冰之律者”不是在这个严寒的冬天降临。 欢迎回来,巡逻卫队7729,任务完成。 雪还在下着,将地面抹得苍白。 独眼的女子站在雪地之中,面前立着一块木制的碑。 她没有撑伞,仍由着雪落在她身上,在肩膀上堆了一层又一层。 一抹火红的身影踩上了台阶,站在了她的身后。 “cecilia,还打算这样下去吗?” 是hiko,她也没有撑伞,可她就好像一团火,雪都来不及着陆,就被化成了水汽。 可这团火,并不能点燃封闭一切的冰。 cecilia就这也立在那里,颓废地像个人偶。 呼! hiko拽过了她的领子,硬是将cecilia拉转了过来,逼视着她的眼睛。 她真的再也忍受不了如此颓废的cecilia了! 整整半年!cecilia别说踏上战场,连qiāng都再没摸过! g! 一记耳光,扇在cecilia的脸上,鲜红的印子在cecilia苍白的脸上透出来。 “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啊!以前那个自尊骄傲的你呢!你现在连一个人偶都不如你知不知道!你想想看,要是……要是terisa看到现在的你,该有多么伤心!” “terisa” 这个名字,就像是敲向寒冰的铁针,终于,凿出了一点点的裂痕。 “她……到最后,都没认出我来……” 空白的眼睛里,沉没着悲伤的巨轮。 hiko的手停在空中,她只看到了一个悲伤到再也哭不出来的女人。 最后,愤怒还是烧了起来,是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hiko没有再打下去,只是放开了手,任cecilia跪在那,她指着她,咬着牙,像是要骂,可cecilia细微的声音先飘了起来: “hiko,对不起……我还是,放不下……” cecilia,依旧无法逃出她的梦魇。 hiko无奈地闭上眼睛,最后,只有一声叹: “cecilia,记着,杀了她的人……是我。” hiko抚着cecilia肩上的雪,很细致地扫了个干净,却没有扶起她,默默地转身,离开,并不回头。 第一百零九章 这两活宝又来啦Σ(っ °Д °;)っ 车难得将归人送到了家门口。 对,家,现在即墨已经不由自主地用这个字眼来形容这个两层楼的小公寓。因为这个房屋内,开始堆积起了回忆,值得开心,值得品尝的回忆。 “到啦,我猜hiko应该在喝酒。”即墨朝着hua眨了眨眼,“要不要打个赌?” “是吗……我觉得她可能不在家里。赌什么?” “谁猜错了谁洗碗?” “居然不是做饭?” “不了,你要是又烧糊了怎么办?” 肩膀一痛,hua踮起脚锤了一下,嘴有些不满地撅起。 不过还是挺可爱的…… 当然这句话即墨可不敢说出来,不然又得被照脸呼几套寸劲了。可观赏一番hua这副透着稍许不爽的可爱表情,莫名奇妙地有着愉悦感啊…… 回神回神。 即墨敲了敲自己的脑袋,hua也没反驳这个赌约,想来是默认了。 虽然这个赌约对即墨自己来说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公平,赢了没什么收益,毕竟本来今天就不是他洗碗,输了反而多了样工作。 即墨侧过身,让开了道: “女士优先。” “你还跟我绅士啊?” 说是这么说,还带点小小的不满和一个白眼,可hua还是上前摁了指纹,推开大门。 “嗯——看上去是我猜对了。” 即墨探过脑袋,看到公寓里没有开灯,在这个阴雪天里显得有些暗。 不过这可不代表没人,因为一开门,空调的暖风就扑了出来,带着浑浊又酒醉的闷气。昏暗的客厅里,依稀还能看到一个瘫在沙发上的女子,屋子里又是群合成酒罐子。 轻手轻脚地绕过这些易拉罐,果然是hiko斜靠在沙发上,似乎是不久前才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有些湿漉漉,随意地披着,身上的浴袍也滑了一半,挂在高耸的一对玉峰上,闪着晕暗也无法遮掩的皙白,随着呼吸微颤。 “又喝醉了,又是这些合成酒……” 即墨背过身去,将地上的易拉罐捡起来,不用想就知道是hiko随手乱扔的。 这种合成酒并非来自于粮食酿造,而是工业合成的副产物,对健康的损害很大,但唯一的好处就是——很容易醉,不论你体内的乙醇脱氢酶有多少。 他将一只只酒罐压片,没发出半点噪音,叠在一处,打开一旁的垃圾堆放盒,里面也都是一个牌子的酒罐,他垒进去,手臂闪了几下,把它们拍实,可这个箱子还是满了。 该是时候卖到回收站了。 “阿墨,来帮忙。” 回过头,hua已经替hiko整理好了衣物,擦拭头发的毛巾也放在了一边,托起了hiko的上半身,不过脸还是有些红的,毕竟她的手还碰着了两个大团子。 即墨倒是有些无所谓,揽住了hiko的腿,虽说确实凝脂留香,不过即墨倒是出奇的镇定。 毕竟都几十次把这个女人搬到她的卧室去了,更何况她在家里完全没有一点想遮掩的意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差不多了,最多也就是一件丝织品的距离。 可他还是瞥了眼那两个大团子。 确实挺有魅力的…… 搬进卧室,hua很细心地为hiko盖上被子,再帮她把头发顺好。hiko发出了微沉的低吟,把脸埋进了被子里,漏出了舒适的鼾声。 “噗。” “呵~”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泄出了一点轻笑,也同样不约而同地回归平静,不再打扰酣睡如婴的hiko,悄悄退了出去,默上了门。 “现在也稍微闲点,出去买几瓶红酒给hiko囤着吧,总喝这种酒,她身体会垮掉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帮她戒掉。” “算了吧,堵不如疏,而且,你觉得她要想喝酒,我们挡得住?” hua想了想,点了头,不过她始终觉得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喝醉什么的…… “不过红酒很贵啊,或者说,只要是酿制酒,都很贵。” “我们这次任务下来应该也有工资到账了,买几瓶应该不是问题。” 即墨将剩下的一些脏乱整理起来,最后叹了口气: “咱们也可以独自出任务了啊……” “是啊,真快。” hua也这样感叹着,半年前,他们还是需要跟着第五队到处跑的“萌新”,现在,已经能够自己走出去,执行着一场又一场的任务了。 不过—— hua看了眼即墨,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此时此刻,即墨还在认真地打扫着屋子,很安静。 真不敢相信啊,这个少年居然就是那个和“律者”正面搏杀的恐怖“传说”。 “传说”,现在军队之中已经开始流传起了“深渊镰刀”,“漆黑噩梦”之类中二到报表的传说,几乎都出自于即墨每一场扫荡崩坏的战斗。 可别人再怎么说,即墨也还是即墨啊。 看着那打扫着的背影,hua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微笑。 “怎么了?” 即墨回过头,一双眼睛正好撞过来,那双黝黑的眸子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湖,填入了五彩斑斓的石子。 “没事,就是感觉……” hua没有遮掩自己的笑: “感觉你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呢!” 这个回答让即墨愣了愣,摇头笑了:“我以前就没有人情味?” “现在更多了几分。” hua的笑,让即墨看得有些着迷,他不由得倾过了身,想要靠得进些。 这个时候,门响了,还透进来了小姑娘的声音: “开门开门快开门!哥哥姐姐快开门!我要进来玩进来玩!” “哎,是丹朱,我去开门了。” hua转开身,错开了距离,转身去开门了。 即墨拉了拉眉,等到他把扫帚归位,垃圾收拾好了以后,才从客厅兜出来。 “hua姐姐hua姐姐!我们来找你玩啦!” 一开门,huawei就下意识地摊开手,果然,丹朱一脑袋撞了过来,不停地叫唤。 “嘘,hiko在睡觉呐,小声点。” “哦——”丹朱一脸恍然大悟,然后转向身后的苍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坏女人在睡觉哦。” “说谁坏女人呢?” hua拧了拧丹朱的小鼻子,引得一阵吱呀呱啦。 “愚蠢的妹妹哦,别闹啦。” 苍玄揪住丹朱的头发,拽了拽,鞠了个躬: “叨饶了。” “哟,这礼节学得不错啊,要吃什么?我准备下厨。” 即墨也转了出来,果然一个身子就撞进了怀里: “墨哥哥!我要吃豆腐脑小笼包马兰头煎饼果子北京烤鸭臊子面五香牛肉……” “停停停!” 即墨把丹朱从身上扒下来: “这都是故事,我只会做点家常,萝卜炖排骨。” “切——即墨好菜啊。” “你吃不吃?” “吃!” 瞧这两活宝。 第一百一十章 欢迎回到噩梦来 David·santiago戴着他的老花镜,辨识着旧报纸上的文字。 当然是旧报纸,现在这个崩坏的时代,只有周报才算是可以正常周转了,电视和广播反而更加具有时效性。 不过老一辈们还是更喜欢报纸这种东西,几百年都没有被各种信息设备所淘汰的原因就是在于它能带来“触碰信息”的美妙感。 翻过来,上周五的版块还列着一则“逃妻启示”,老人叹了口气,指腹摩挲着这一片墨印。 他想起了自己老朋友的一句话: “已经不是过去的时代了。” “爸……” 怯生生的,仿佛孩子般的低语响起,让David一下子有些握不住手中的报纸,他的唇颤了颤,还是回过了头,看着他的女儿。 以前那个自信的她呢…… 前天,管家在门口捡到了只披着一件睡衣的cecilia,她没有穿鞋,全身冻得通红。 哪个父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 “爸……我明天就……回去吧……” cecilia低着头,抓着裹身的裙,就像是寒风中缩成一团,独自冒寒的雀。 “你要是不愿去,就不愿去吧——” cecilia猛然抬起头,就像是没听清一样。 David往旁边挪了挪,将沙发让出来了一边,拍了拍: “坐吧。” cecilia带着迟疑,坐在了沙发上,可还是离David有些远,她张着嘴,似乎还想再问什么,可却被David揽住肩,抱住了。 她呆住了,让那双臂膀抱着自己,听着那苍老的心跳。 这是——父亲的味道。 “对不起。” 这三个字,就像是炸开堤坝的huǒ yào,磅礴的泪,全部都涌了出来。 “为什么……” cecilia将脑袋埋在自己父亲的臂弯里,任性地哭泣着,肆意地嚎啕着。 为什么要夺走自己的爱情? 为什么还要再夺走自己珍视的人? 为什么,要经历如此的不幸? 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摧残着她精神的问题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全部化成了泪,将她融成了一个在父亲怀中无助哭泣的孩子。 如果是在以前,David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如此软弱地哭泣吧。 可在想起女儿那挨冻受饿,无神无望的身影时,心,揪疼了起来。 是啊,时代不一样了。 那种带有利益性质的家族问题,就让它去吧。 David抱着女儿的手,紧了紧。 他老了,心也软了。 可他不后悔。 “好了,呆在家里,就去整理一下账本吧,资金估计会紧张些,还有人等着援助。” “哎,那我丈夫那里……” “你还当他是你丈夫啊!”David哼了一声:“我不去找他讲道理就算是给他面子了!他敢过来!” “那,合资……” David看着自己的女儿,抚着她的头顶。 ——时代不一样了。 “家族还是有钱的,该援助的,该支持的,都能运作起来的,少他们也不要紧。” 原本坐镇家族的老人此刻却任性地像个孩子,cecilia都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 不过她还是笑了起来,轻轻地吻在父亲那褶皱的脸上,顺手帮他捋顺额角的白发: “那我去看账了。” cecilia的眼角还挂着泪,还带着红,可能够很直观地感觉到,那困扰着她半年的阴云似乎终于开始消散。 家,永远是缓解情绪的港湾。 “你还打算回军队吗?” David忽然这么问。 这完全出于一种担忧。作为一个父亲,他真的不希望女儿再陷入任何陷阱,或者再一次受到伤害。 cecilia,站在那里,David看着她,希望她摇头。 叩叩叩。 一串敲门声响起。 这让David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不知是哪个让人不快的雇仆。 cecilia像是转移话题一般,冲着David笑了笑,走过去开门。 这个笑容,让David原本那些不快烟消云散。 好久,没看到女儿的笑了。 他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继续看起了旧报纸,但却在回忆。 回忆着过去,将女孩抚养长大的点点滴滴。 砰! qiāng响,震碎了回忆的梦。 叮! 弹壳撞地的声音,惊醒了一瞬的幸福。 David从沙发上直窜了起来,可他还是只能看着cecilia捂着腹部,倒在地上。 她倒下的动作一帧帧放下,她的尖叫一层层迭起,血,一点点从她的腹部灌出。 “cecilia!” “呀呼!David!” 怪诞的男人跳了进来,他的穿着完全就是由各种废弃材质拼接而成的正装,橙紫黄绿白,全部都溅了猩红,他的两颊各开了一个洞,可以看到森怖的牙根和颚骨。 他张开拥抱,就像是在热情招呼老友,手里还握着一把左轮。 银色的左轮,santiago的荣誉礼qiāng,他当初亲自奖励给这个人: “——Ret……” 老人咬牙切齿,好像狂怒的雄狮,他抄起拐杖,一根细剑就抖了出来,可才跨了一步,就刹住不敢再动寸毫。 “哦哦哦哦哦~冷静,David,你瞧瞧你都一把老骨头了,就不要再这样操劳了。” 豁口者踩在cecilia的腹部,微一用力,一声哀号,更多的血溢了出来。 “你敢动她!” “别担心,David,你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儿~还有特殊部队的自愈纳米机械,这个小窟窿带来的出血很快就能止住的,不过嘛……” 他的皮鞋碾了碾: “脊柱怎么样,我就不太知道了。” “你把我女儿!——” 老雄狮跳起来,可他的剑和他的心早已不能一往无前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倒地的女儿身上,现在的他就像是个拎着玩具的孩子。 哐! 孱弱,无力地被几个戴着卡通面具的人摁倒在地。 “h——” 豁口者转过身,从柜子里拿下来一瓶酒,笑嘻嘻的,似乎很满意这个牌子——最后一家红酒厂出品,而且年份还是“崩坏”前酿造的。 他倒了一杯给自己,端起来,对着灯照着看: “说实话,我的专业可不是医学,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这种外科问题如此痴迷。” “咕!” 在他身后,老人被一脚踹在腹部,又被锢住后脊,几拳头下去,老花眼镜彻底碎了,又是几拳头,就没了声音。 “喂!你们轻点!”豁口者不满地回过头,踹了施暴者一脚:“咱们的贵客都老胳膊老腿了!那经得起你们这么折腾?!” 他又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cecilia: “真是抱歉啊,cecilia小姐,毕竟我们在建场时没有考虑到残障人士,看来你是不能参加我们的狂欢了~” “你们……我爸……” “哦哦哦,别担心别担心,虽然你到不了现场,但你还是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和你父亲见面的。” 他打了个手势,一个有些瘦削的男人走到他身边,戴着山羊面具。 “来,这是给你的奖励,顺从自己的yù wàng吧~” 这句话就像是山羊解开的镣铐,让他直扑了上去,趴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无视了她的眼泪和尖叫,撕开她的衣物鞋袜,将她素白的身体和鲜血的伤口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是如此的罪恶。 不知谁打开了广播,那是hier的歌,它的名字叫“希望”。 “哦吼,来来来,cecilia,来,看镜头~” 豁口者跟着歌,跳着舞,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摄像机,举在正被侵犯的cecilia眼前。 “不要,不要!不要——” 她拼命挣扎着,可脊柱洞断让她难以发力,只能任凭着屈辱一次次洞穿她的身体,泪流满面。 “来,笑一个。” 恶魔狂笑着,如此低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恶毒 嚓—— 医院滑门的声音有些刺耳,可挡不住一行人急匆匆的脚步。 hiko当先走进了病房,接着就是即墨,hua,Rita三人。 他们都没有说话,脚步也压得很轻。 医生和看护的警官见相关亲友来了,都抒了口气。 “情况怎么样。” 警官望了眼身旁这个火红的女子,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冷得像氮冰,连医生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大概都是军人。 他瞄了眼那三个年轻人,极为相似的低气压交织着,压迫着。 “很糟糕。”医生摇头:“脊柱被打穿了,虽然纳米愈合机制防止了大出血,可她的脊柱已经被大口径子弹打断了,不进行手术的话这一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报案人是一个来送外卖的,除了她,整个santiago家族里的人都被杀了,而族长David则失踪了。”警官咽了口唾沫:“报案人发现她yī sī bù guà地躺在地上——” “yī sī bù guà?!——” hiko的声音压在一起,好似快要引燃的zhà dàn,捏紧的拳头一阵爆响。 警官很紧张,但这不会阻止他说出调查到的一切。 “是的……现场发现了相机的盖子和——,我们推测罪犯可能,可能拍了些——妈的!” 警官也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已经当勤了数十年,即使在这崩坏的三年,他也依旧在干着他的老本行,可这是他见过的最恶劣,最恶心的犯罪。 他们仔细勘察过现场,从侵入痕迹,杀人留存上来推测,凶手们都极其谨慎,力求不留下任何痕迹,而唯独在这个女人身边,留下了所有可以追踪的证据。 这就是一种挑衅!以最变态的形式! “警官,医生……让我们单独呆一会。” hiko咬着唇,可以看到她的肩膀因为难以抑制的怒火而颤抖着。 医生和警官对视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你们也出去。” “hiko大人,我们怎么……” “她不会希望有那么多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出去。” hiko极其粗暴地打断了Rita的话,没有转头。 Rita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当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cecilia时,却说不出来。 黏稠的回忆翻了起来,勾得她一阵恶心。 转头,她第一个离开了。 很快,病房就留下了hiko和cecilia。 hiko站在病床旁,看着cecilia,看着那双几乎干涸的眼睛。 Rita被捡回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眼睛。 不,是更加绝望。 “cecilia?” hiko轻轻将手塞进她的掌中,一下子就被攥住了。 她知道cecilia是醒着的,身体是醒着的,可她的精神却抗拒醒来,强行封闭自我,拒绝一切。 “cecilia,是我,hiko。” “hi……ko?” cecilia颤了一下,仿佛重启的电脑,慢慢地转过头,干瘪的嘴唇抖着,一双眼睛钉在hiko身上,只是为了确认。 “hiko……” “hiko!” 她终于认了出来,猛地扎进hiko的怀里,死死抱着她,hiko能听见自己的衣物被撕攥时发出的细微破裂声。 她并不在意,只是抱着cecilia,给她营造一个平稳的,安全的怀抱。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他要做什么,他要干什么,我爸爸,我爸爸……我……” “冷静,放松,cecilia,会没事的,我们……” “不!不会的!” hiko衣领被cecilia拽住,这个女人现在几乎歇斯底里,原本的骄傲,原本的自尊,全部被粉碎地一干二净。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他就是个恶魔!他就是个魔鬼!为什么!为什么……” 她将脑袋抵在hiko胸膛,撕心裂肺: “我原以为,我原以为我从噩梦里走出来了,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恐怖啊……他要干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 hiko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控诉冰冷的现实? 她早已失去了这种任性的选择。 “cecilia,听我说,我现在需要你冷静下来,告诉我,你还记得哪些线索,这是我们帮你的前提。” 这句话,让cecilia松开了紧攥的手,一种陌生的感觉突然钻了出来,横在hiko和cecilia之间。 cecilia抱住了自己,蜷缩了起来,紧靠着床栏。 hiko愣了一下,咬住了唇: “告诉我,cecilia,我们来帮你。” cecilia抬起眼,这一瞬间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 “Ret……是他。” “那个……被你们剔除的长老吗?” hiko记得的,那日在评议会上宣布“魂钢”发明的胖子,那个寻找女儿的父亲。 cecilia没有再说话,缩藏在阳光找不到的角落。 拒绝…… “好好休息。” hiko站了起来,她准备离开了,可走到门口,又回过头。 cecilia没有看她,依旧蜷缩在那里,不躺着,也不坐着。 咔,门彻底关上了。 “hiko队长!cecilia姐她……” 面对着即墨的急迫,hiko第一次陷入了踌躇,但也只有几秒: “让她先静一静吧,她需要安静。不过罪犯之一已经确定了。” 这个情报让警官转过了注意。 “是Ret,Ret·santiago……” “小姐!这位小姐!前方是重症病房!您不能——” “放开我!让我过去!让我过去啊!” 忽然传来的争执打断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一个深蓝的少女努力想要挤开护卫,闯入这片严密防护的区域。 “她是……hier?” 即墨认了出来,而旁边的hiko走了上去,声音带着丝坚硬: “请不要大声喧哗,病人需要休息。” “求求你!那是我最重要的人!让我进去看她一眼好不好!” hier原本那空灵的声音这一刻终于被染上了凡尘的色彩。她的双眼中满是恳求的泪,完全没有一分那独属于“歌姬”的圣洁独立。 “hier,cecilia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重要的人,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更需要安静。” “那让我进去也可以啊!我可以唱歌!我可以安慰她!我可以——!” 她的话刹在一半,便软软地倒了下来,被hiko架住了。 hier还只是个普通人,而hiko此时也有些恼意,她只希望能给cecilia一个安静的地方。 将暂时昏迷的hier交给了一旁的护士,此时此刻,更多的怒意酿造: “立刻fēng suǒ xiāo息!不允许任何记者出现在五十米范围内!” “是!” 作为护卫的城卫军应了下来,筑起了更安静的防线。 “等一下,这位队长!” 之前的医生赶了过来,有些气喘吁吁: “确认一下,伤员的名字是不是cecilia·santiago?” “是的,怎么了?” “我们从现场的残余痕迹和刮擦物中提取了基因,在基因库匹配后发现,呼——” 医生大大地喘了口气,拿出了化验单和一张照片: “施暴者——是她的丈夫。” 一瞬间,整条走廊,死寂。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污染 腹部在抽痛。 大脑在哀号。 David很熟悉这种感觉,在早年的服役生涯中,敌人拷问后留下的遗痛是同样的刺骨。 “唔——” 这些疼痛让David细吟。他老了,不再是那冷对拷打的战士了。 “起来!起来!起来!” 尖利的声音忽然拔起,他感到脖子一紧,脑袋被强迫着抬起。 鬼? 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视线中忽然映入三只狰眼狞牙的圆脑袋。 一个激灵,他看清了,那是三个被剃了光头,化着诡异妆容的小孩。 他们穿着怪诞暴露的衣服,脖子里挂着宠物栓一般的刺环,像是野兽一样爬行窜动着,他们手里拿着皮束,锢圈和电棍,环绕着他,尖叫着,嘶哑着。 “滚——开!” 他壮起那苍老的肌肉,想要将这几个人鬼不分的小人甩开,可电棒点在他胸膛上,一瞬间,麻痹再一次攻占了他的身体。 这群小人像是抢食的狗,窜到他的身上,撕扯着他的衣服,将这个老人原本还算光鲜的外表给剥成了最原始的形态,将那些象征着地位身份的外衣撕得粉碎。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有理清现在的情况,脑子里乱糟糟的。 “怎么回事儿?哦呼呼呼~David,David,老David~” 这个声音打着旋儿,飘了过来,凿开了David那苍老的思绪强硬地将噩梦扒出来,扔在他眼前,抹在他身上。 “怎么了?睡一觉,就不认识我啦?老David?~” 豁口者扬着嘴角,三张嘴都是最愉悦的笑,左手的左轮是他的乐谱,右手的手杖是他的舞伴,他抖着那微胖的身躯,扭着极不规范的舞步,来到了David面前,笑着,唱着。 David这才“醒”了过来。 “是你,我想起来了!是你!” 绷! 这是束缚皮带拉直的弧响,老人整个身躯发出了干瘪的怒吼: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年迈的狮子怒吼着,要从那束缚之中挣脱出来,力道之大把那几个手握皮束的小鬼掀翻在地。 然而,这样的愤怒,这样的怒火,在电压下脆弱得仿佛白纸。 “瞧瞧你,瞧瞧你,David,怎么这么不冷静呢?” 豁口者一脚踩在他身上,这个时候他扔开了缴获的手杖,换成了那逼供用的电棍,蜻蜓点水般点在这个老人的身上,欣赏着他每一次麻痹的颤抖。 “你到底要干什么……Ret……你要是想复仇的话,来找我啊!不要碰我的女儿啊啊啊啊!” “哦哦哦,不不不,复仇?那是Ret·santiago该干的事情,我可不会~”豁口者倾听着老人被电击时的惨叫,好像聆听音乐般认真仔细。 “来,扶我们的贵客起来,今天我是来请你看电影的,而不是做什么……啧,‘复仇’?这种没意义的理性活动。” 被掀开的小鬼们爬了过来,拉着那束缚的皮带,像是拖尸般将这个老人拉扯着,跟在豁口者身后。 “唔!” 老人本就被扒光了衣物,粗糙的地面折磨着他的皮肤。 哐—— 这是老旧的闸门推开的声音,只有在大型废置仓库中还保留着这样的建筑。 光。 雪白的人造光从头顶打下来,只有那一束,通亮地分割着黑暗和深渊。 在这光束之中,一张残破的木椅立在那里,而在光的边界,则是一块块被临时搭建的投影屏。他还看到了更多的眼睛,那些本应该属于孩子们的眼睛早已丧失了天真,只留下兽性和疯狂。 “来来来,快,把我们的客人安顿好咯,快快快,这把椅子可是我们的头等席!” 小鬼们尖叫着涌了上来,像是蚂蚁一样攀在David身上,将他牢牢摁在椅子上,将拘束带胡乱地绑在他身上,勒进那苍老的皮肉之中。 “干什么!Ret!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不不不,我可不会做什么,呼——”豁口者拿来了一个话筒,吹了一口气,一瞬间,整个仓库里溢满了尖锐的嗡鸣,将他的声音拉扯变形,最后失真: “我,只是想请你看个电影,和你分享一下观后感而已,可惜我们的男女主角都不在!而且男主角也很不给力,所以我们只有42分钟的观赏时间,不过这不要紧!这本来也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时间足够了~呼呼哈哈哈哈!说起来,David,你刚才说的‘想起来’就我看来是绝对绝对糟糕的一件事情。”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女儿怎么样了!我女儿在——” 忽然,他哑住了。 投影屏亮起了,包围着整个仓库的投影屏全都打亮,他听见了歌声,那被广泛传唱的“希望”,他看到了暴戾的侵犯,和女人无助绝望的哭吟。 “cecilia……” 每个屏幕,每一帧,都是噩梦! “cecilia!!!” 老人的嘶吼几乎是扯出了他的灵魂,他想躲,他想藏,他想拒绝这病态疯狂残忍的现实,他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可这没有用,每一面投影屏都十分贴心地张显在每一处角落,充斥着他感官所能捕捉到的每一缕信息。 那些小鬼疯笑着,爬过来,摁住他的手脚,掰住他的脖颈,翻开他想要紧闭的眼帘,强迫着他去看,去听。 “啊啊啊,cecilia,cecilia啊啊啊啊……” 这原本该用“绅士”形容的老贵族哀号着,颤抖着,眼珠子带着泪和血,牙齿磕破了唇,血染猩红。 他在惨叫,他只能惨叫,无力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cecilia,cecilia,cecilia……” 这里是地狱。 42分钟,游荡在悔恨,痛苦,愤怒交织成的“崩坏”边缘。 “哦……瞧瞧这个家伙,42分钟前他还像个年轻人一样,现在呢,蔫了~” 他凑过来,那张可怖的脸离David是如此之近,可这个老人已经没有了半分反应。 “所以我就说,不要被‘想’这个字眼给困住了。” 豁口者拍着David的脸颊,作剧般夸张地皱着眉: “‘想’,啧啧啧,这个字眼只会基于记忆这个玩意儿,可是记忆这玩意儿又有什么用呢?它只会给你营造出一种过去美妙的错觉之中,你上一秒还以为自己万人之上,操控权力金钱,可下一秒!——” 他揪起David的头发,一片花白拽下: “现实就会把它击打的粉碎!” “看看你!你现在这副模样,被记忆这种残忍又任性的小家伙操控玩弄着,可你为什么不看看这美妙的现实呢!你为什么要让记忆给你留下的人格和理智制约着你呢?David?啊!David!来!抬头!看着我,看着我!” 他摇晃着那呆滞的老脸,搓着,揉着,似乎想要将疯狂和扭曲灌进这失神的大脑中: “来!听着!干什么要让自己被理智所束缚呢?!啊!族长大人!你把理智丢掉!来!统统丢掉!看看咱们演员优美的表演!来!看!你应该跟我学!这个世界,现在这个世道哪哪都是崩坏,战争,饥荒,qiáng bào,这么多事情,肯定有一件能让我们痴狂!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干什么还有执着于那些小美好?啊?不不不,你不是为这种东西努力,也不是为了维护这些什么见鬼的美好!看看这个世界!那些你们所逃避的玩意儿才是我们该热爱的啊哈哈哈!” 他那疯癫的口水忽然停滞,很细致,很小心地为David抚平头发: “还是说——你,还以为记忆是你的快乐源泉?” 他抬起手,凑到David耳边,像是在说小话: “嗨,你还好吗?David?族长?你的女儿现在还在家里等你吃晚饭呢?嗯?” 砰! 震响,仓库的大门砸下,火红的身影站在黑暗的尽头燃烧着。 “哦——” 豁口者眯起了眼睛: “总算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虚假 “咕!” 一个偏颇瘦削的男人被hiko甩在地上,以头抢地,一声含糊的痛鸣。 “不,不,我是她的丈夫!这事儿是——咕唔!” hiko又狠狠给了他一脚,将他踹飞了几颗牙,一瓢血扬起来,溅落在地上,只剩下代替痛楚的呼吸。 “你是个畜生!” 丢下这一句,hiko便不再看这个男人一样,视线咬在了那仓库之中目光阴鸷的男人。 “啊——hiko长官,你好呀,不过,无票入场可是不道德的行为。” 他打着招呼,拖着滑步,想要蹭到人质背后。 嗵! 水泥地上,一个被电磁弹熔出的洞口点在那,这是hiko最后的克制。 “再动一步,就死。” 豁口者看着地上的洞,圈着嘴,创口和唇形一同连成了“惊讶”的样子,但不论他再怎么做作,都只会表现出“可笑”和“虚假”。 “哦哦哦,你看上去很激动,冷静点,要是真的伤到谁就不好了……” 他看着那牢牢指着自己额头的qiāng,摆着头: “还是说,其实不论杀谁你其实都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呢?毕竟——” 他促狭着眼,享受着这种将记忆中的骨刺挑出的愉悦感: “你已经让‘你们’少了一个——” 哧!—— 电磁弹解离肌肉的声音。 豁口者讶异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仅剩下的右肩。 电磁弹擦过的高温彻底蒸发了他整条右臂,也焦黑地封住了头顶创口。 “呼——呼——” 他喘着气,居然还是扬起了笑: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倒在地上,狂笑着,眼泪溢了出来,这是疼痛,可却怎样都抑制不了他的疯狂。 “哈哈哈哈!你做到了!你做到了!” 他在地上抽搐着,面容在痛楚与疯癫之中扭曲到了极致。 他笑着,哭着,喊着,就像是看到了一个进步悟道的学生,兴奋无比。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他倒在地上,向着hiko张开臂膀: “来!开qiāng!杀了我!就像你杀崩坏一样!来啊!来啊!” “hiko!冷静!冷静点!” Rita冲了上来,横拦住hiko握qiāng的手臂,死死把住那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豁口者倒在那里,看着那些城卫冲上来,将他铐起,狠狠拽起来,将他推出这肮脏黑暗的仓库。 “呵呵,哈哈哈!你没动手啊,你还是不敢。” 经过hiko身边时,豁口者如此低语,他依旧在狞笑。 “hiko,hiko大人……”Rita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hiko身旁,带着丝害怕挪开了她的手。 “您……还好吗?” 深呼吸—— 这是hiko的最先回答,她闭上眼睛,她听着那狂笑逐渐远去,被塞进囚车里,直到车轮远去,她才将这口淤积之气缓缓吐出。 “我没事——你阻止得对。” 这是事实,因为hiko军职在身,她必须得守法。 似乎有点可笑,在如今这样的时代,居然还在偏执于“法律”,但事实上,不得不,且必须去遵守。 半年前的粮行事件已经使得民众与城市防卫的矛盾达到了巅峰,这半年来,城市内部管理每天都行进在钢丝线上,哪怕是稍微的颤抖,都会把这个城市推入混乱的深渊。 如今,“法律”成为了最后一道维系着平衡的脆弱稻草,再也经受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David,你还好吗?” hiko扶住了这个老人,原本那自信自傲,虎视群雄的老枭雄现在好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做不出半点回答,只是在抖着。 绳索被拆了下来,老人一下子就倒了出来,被hiko一把拦住,她错觉自己只是拦住了一张纸。 老人缓缓地抬开自己的头,颤抖着双臂,像是在逃避一样挡住了自己的脑袋,蜷缩着,逃避着。 “” “什么?” hiko没听清,身子侧过去,听见了好似蜂鸣般连在一起的颤音: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hiko能说些什么呢? 她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将毛毯披在这个可怜的老人身上,扶着他起来,送到城卫军处。 即使santiago家族被袭击杀戮,可他们的财富还在,总能找到愿意为他们卖命的人。 “长官,周围排查了一边,没有找到同伙,但地上留了不少痕迹,想来人数不少。” hiko喘了口气,闭上眼睛,沉吟了好一会: “主犯抓到就行了,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崩坏’。” “明白了。” “消息记得做好封锁,别让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得逞。” “了解!” “那些家伙”自然是指的“民间新闻”,因为报纸刊行量的不足和广播电视的局限性,很多民众更愿意去听一下“民间新闻”,来源自然就是那些像耗子一样,扛着相机在下水道里搜刮一切新闻的家伙为了吃饭,他们可以去打探一切消息。 脚下一绊,老旧的话筒尖鸣一声,噪得hiko心头火起,一脚将它踏了个粉碎。 —————————— “嘀——嘀——嘀——” 这里是“爱衣”的大脑,在这里,灰白色的结晶悬浮着,透明的盒子掩盖了它的光辉,乖乖地呆在机械手臂的束缚之中。 Lta的苹果依旧咬了一半,搁在一边,痴迷地看着这块结晶。 终于,终于回到自己手上了。他这么想着,不由得伸出手,一厘米一厘米地靠近—— ! 像是忽然惊醒的人,青年抓住了自己的手,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行呢,不行——你不能这样诱惑我啊……” Lta舔着自己的嘴唇,有些艰难地挪开目光: “爱衣,其它的核心呢?” “报告,其它的核心依旧保持着低压活跃,崩坏能值未超过安全线。” ai非常贴心地展出了三张监控,一颗震荡着电流的紫耀,一片切割着空气的风,还有一抹绝对零度的冰点。 “真好啊……爱衣,你说,如果我们全部掌握了它们的秘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成为神?” 整片区域忽然沉默,只有信息交会的丝鸣。 “抱歉,资料库并未设立有关情报,对于您提出的概念无法理解。” Lta没有听进去,看着这些安稳的核心,不由自主地又扬起了笑。 他要带领人类掌握“崩坏”,成为全新的,至高无上的物种。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审讯 “情况怎么样?”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在笑,真他妈吓人,你知道那两个豁口和嘴巴连在一起时露出的笑有多惊悚吗?啧——” 值卫打了个颤,看着面前相貌猥琐的新任上级。 原来的上级Ryuba已经失踪了,这个在五个月前空降的上级虽然猥琐了点,可也不像Ryuba那样严格。 “是吗……痕检怎么说?” 痕检的技术人员报告道: “santiago家族的光荣授勋qiāng,指纹痕迹,牙齿全部都符合Ret·santiago,可是——” “什么?” “犯人应该是产生了人格解离症,他的一切行为和习惯全部都和原本的档案记录不符,就像是——换了个灵魂。” 上级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当时可是他对着Ret的腮帮子开qiāng的。 女儿惨死,家族抛弃,换谁都得疯。 不过这个长官并没有任何同情,他算得上是凶手之一,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后悔之处就是自己当时为什么没对着他脑袋打上一qiāng,而不是为了一些恶趣味给他嘴巴开两个洞。 不过问题不大,现在已经逮捕他了,那么从这个时候开始,这个疯子的命依旧握在他们手里。 “你们打算这么办?” hiko,这个男人知道她,在先前和ht10086接触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个烈火般的女子打过照面。 当然,不可能让hiko发现自己,作为一个足够优秀的特工,这是必须的职业操守。 “自然得根据法律来提审他,hiko少校,他是重犯,根据安全区协议,我们可以给他立绞刑架了。” “就像那些‘律者’一样?” hiko指的是那挂在城门口的“冰之律者”,按照“安全区协议”,这个人形生物严重违反了“人类保护法”,企图袭击一个安全区,绞死暴尸是它应得的刑罚,不过暴怒的民众将绞索换成了魂钢而已。 “是的,袭击santiago家族,使得灾民保障金来源遭到严重破坏,这确实违反了‘人类保护法’。” hiko拧着眉,看着囚室中嬉皮笑脸的Ret。 隔开他们的是一扇观察窗,按道理来说,囚室内的人看不到外面的一丝一毫,可这个男人却扬着那可怖的脸,豁口和唇齿一同拉扯出恐怖的笑容,盯在hiko面前。 就好像知道,在玻璃的那一面立着一个人一样。 hiko没有选择对视,她选择了放弃。 “你还要继续审讯吗?” “是的,这是常规条例。” “那就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hiko的手按在玻璃上,在那一头是Ret的脖颈。 “这个城市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如您所愿。” hiko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离开了,因为这个男人的语气和面容让她有些不快。 ——太假了。 总感觉,越来越多的牛鬼蛇神窜了出来,在这片本就糟糕的土地之上肆意爬行。 “真的……不能再乱了。” 门关上前,她如此喃喃,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那个男人还在笑眯眯地看着她,毫不退缩,亦不遮掩。 哧—— 安全门,关上了。 “好了,让我进去和犯人谈谈,把记录仪关上。” “欸?长官,按照规定。” “关上吧,你难道觉得我会放水?” 男人转过头,此时此刻,他那猥琐的笑容染上了一丝恐怖的色彩。 值卫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打开了牢门。 他整了整衣服,走了进去,合上门。 男人特意再看了眼监控,都已经乖乖垂下了头,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影像留存。 这个时候,豁口者已经坐回了他的位置,看着对面的男人谦逊有礼地坐下。 他们都在笑,一个张狂而疯癫,一个意义不明。 “嗨,Ret博士,还记得我吗?” 豁口者咯咯直笑,整个人都在发颤。 “哦,对了,我们上一次的相遇可能并不太愉快,都忘了自我介绍来着,我叫Karan。” Karan微笑致意: “我仅在此代表‘议会’向您询问,Ret博士,您是如何发明魂钢的?或者说,您是‘发明’魂钢,还是‘发现’魂钢?” “嘿嘿,呵呵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Kara,听着他的疯笑,致以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吧,看来我们得换种方式聊聊。” 刷!—— 衣料摩挲着铁桌子,Ret整个人被提了过来,然后被狠狠贯在桌上! “哦!” 如注的鲜血淌了出来,滚在桌上,红了一片。 牢房外的值卫忙闭上了眼睛,背过身。 “呼!呼哈哈哈哈!”Ret按着自己的脑袋,像是坏掉的娃娃一样扬着脖子:“你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审讯犯人的?” “是啊,更重要的是,效果一向不错,我力度把握的很好,绝不会出现脑震荡导致的昏迷,反而会使你更加诚实。” 说罢,他的手又扣住了他的脑袋。 “停停停!” 出乎Karan的意料,Ret似乎没有再打算坚持下去的意愿了,他摆着手,挣扎着撑住了桌子: “我当然,并且百分百地愿意告诉你,‘魂钢’是发现的。” “那么——” 衣领又是一紧,Ret离那张猥琐的脸近了几分。 “请如实回答。” “如实回答的话,啧啧。”他舔着嘴巴,将那从额头渗下的血液扫干净,似乎很迷醉: “其实也就是一句话,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崩坏’的产物啊。” 拎着衣领的手忽然停住了力量,喉头一松,涌入了大量的空气。 “你——说什么?” “呼——呼——”Ret伸着脖子:“就像你们有些人猜测的那样,不是吗,第二个律者制造的那么多‘魂钢’不就是最明显的证据吗?你以为凭借实数区域的能量和物质能够和虚数界能对抗?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能够如此承载崩坏能的玩意儿本身就是‘崩坏’的一种啊!” 手,不由得送了,Ret倒在地上,哈哈大笑,就像是个恶作剧胜利的孩子。 有趣吗? 在现在的Ret看来,当然有趣!人类抵抗崩坏的“希望”恰恰就是他们的“绝望”,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你居然去过‘虚数空间’吗……原来,你早就疯了啊……” “不不不!我理解的是‘现实’!是‘现实’啊!兄弟。呵呵呼哈哈哈!” Ret将手指塞进豁口里,咬着,尖笑着: “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你们有没有去查过,粮行的那些受害者,他们的孩子去哪了?” Karan这一次,真的愣住了。那似乎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哈哈哈哈哈!” 而Ret,豁口者,就像是一个讲了最好笑的笑话似的,笑得跌在地上,拼命打滚。 第一百一十五章 烧起来了 嗵! 厚实的铁门被zhà yào爆开,精英们冲进这封锁的小库房之中,根据豁口者的情报,这些沿岸的废弃小屋之中都关押着他虏来的孩子。 他要做什么? 没人有兴趣知道,只要将那些孩子救出来,那个疯子就没戏可唱了。 “不要误伤人质!不要误伤人质!” 领头的是Kev,一头白发就像是从白昊中冲进来的陨星,杀破黑暗,长驱直入。 屋内的匪徒就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戴着那可笑的面具,呆立在那里。 在他们包围中央,则是那些瑟瑟发抖的孩子们。 这些人渣! 愤怒燃烧着,成为了Kev进击的最大动力,即使Kasna家族已经覆灭,可他的骑士精神却依旧保留了部分。 保护弱小,不论是那曾经迂腐的家训,还是Kev这特立独行的遗少,在这一点上永远不会产生冲突。 也许是进攻的迅速,也许是这些匪徒太过孱弱,在血与泪浇灌出来的铁军突袭下,连qiāng声都没漏出来,就已经将这些人渣彻dǐ zhì服。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Kev忙接住一个向他跑来的孩子,将他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队长!你看这!” 扣押着匪徒的队员忽然喊了起来,打了灯,在光影交错的视线中照亮了这个颤抖的匪徒。 面具已经被掀开了,露出的却是一张被胶带封嘴的脸,扭动着惊恐,一双握qiāng的手也被胶带死死绑在一起,挣脱不得。 “这怎么唔!——” 话没能从Kev嘴里全部说出来,血就从喉中堵住了他剩下的词汇。 他诧异地低下头,看着那柄插在胸膛中的bǐ shǒu,那个躲藏在他怀中的孩子抬起脑袋,在他的血溅涂抹之中,孩子的笑容纯真而狰狞。 bǐ shǒu一转,透出的血泉更是给这张小脸抹上了残忍的猩红。 ==================== 羁押所内,Ret躺在牢内,靠着墙,身旁是碎开的玻璃。 Karan走前又摁着他的脑袋,朝着观察窗狠狠来了一记,使得他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 不过这似乎阻止不了他的自娱自乐,他把手指塞进自己的豁口中,玩弄着齿舌,唱着意义不明又恶心无比的歌谣。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喇叭里终于响起了别的声音: “请保持安静。” 听上去真是个谦逊有礼的声音,是那个小值卫。 “哦哦哦,是你吧,harbor,对吗?我知道你,我还——” 豁口者拖长了自己的声音,眯着眼睛: “我还知道你的哥哥,一个光荣的正式城卫军,对吗?” 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喇叭那一头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说实话,真的挺光荣的,牺牲在城卫ai手上,啧啧啧,说真的,槽,一听就想笑,呼哈哈哈哈哈!” 就像是在表演一般,整个牢房内被恶意的嘲笑填满,这是在用最纯粹的恶意来碾碎一个人的心。 吱—— 果然,门打开了,应急灯也亮了起来,看来电源被暂时切断了,接下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被记录。那个老实甚至有些胆怯的小城卫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根镇暴棍,冰冷地像一块铁。 啵,豁口者将手指从创口里拔了出来: “难怪说别惹老实人生气。” 在羁押所的楼下,则是这一片区的城卫署。三个小孩子背着童趣包,一蹦一跳的,执勤员看了一眼,就继续忙起了和其他片区的联络: “喂,你们这儿怎么这么吵?” “没事,就来了几个小破孩,在闹着找爸爸呢” “你们也有走丢的小孩吗?” 羁押所内,应急灯闪着枯瘦的黄,地面浸了一片莹泽的红。 豁口者将染血的玻璃渣丢在地上,跨过了这个小值卫的尸体,摸走了他的电话,拨响了号码: “爸爸来找你们了哟~” ====================== 死寂的病房。 cecilia呆靠在病床上,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任由着自己干瘪着,只有那呼吸还暗示着她灵魂的苟延残喘。 哔—— 电视,忽然开了,传出了熟悉的歌。 hier的《希望。 这原本应该是希望的歌。 可cecilia就像是被一把拖入了泥潭之中,她在这首曲子刚刚亮起的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刺猬般紧紧团起。 却挡不住。 哭吟像是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撞入她的脑海。 这是她的哭泣。 这是她的哀鸣。 她抬起了眼,电视那宽宏的屏幕将那摧毁她所有灵魂实在的噩梦完完本本地重现在她眼前,冰冷,无情。 手,放下了。 好像是玻璃裂开的声音,cecilia知道,她碎了。 嗵! 轰响,医院的大楼抖了抖。 是zhà dàn吧。 理性崩溃的神智无序地思考着。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她没有去管那电视屏幕上正在上演的不堪梦魇,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到窗前,轻轻推开。 风,裹着霜冻,撞在她身上,刺骨的寒。 她看到了硝烟,bào zhà;她听到了尖叫,疯狂;她闻到了死亡。 “cecilia!” 一抹深蓝忽然闯了进来,是她灵魂深处的挚爱之人: “cecilia!快下来!别做傻事!” 啊,你还是这么美啊,hier,真好。 “cecilia!快过来!快啊!” “嗯嗯——”就像是撒娇一样,cecilia摇了摇头,轻轻褪下了她的病服,将屈辱的青紫暴露在寒冷之中: “别过来哦,我脏了。” 风这个时候更烈了,扬起了她干枯的发。 “我不管!总之你快给我下来啊!” cecilia只是在静静地笑着,很安静,就像是被打落凡间的天使,看着身后肆意翻滚,吞噬天空的硝烟: “呐,hier,你说,人类,有拯救的必要吗?” 这个问题,让hier怔了02秒。 这一个怔神,极短,短到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在这个风吹过的瞬间,cecilia飘了出去。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下去。 那些痛苦,那些屈折全都化作了模糊不清的嗡鸣,她看到了爱人拼命伸展的手,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手指,和从她眼角四散的泪。 呀,你怎么哭了呢?hier。你哭了,就不好看了呀。 可惜呢,我很想帮你再擦干最后一次呢。 cecilia张开了双臂,不是去握向那生命的手,而是赤条条地去拥抱这个天空。 这个灰蒙蒙的天空。 “真脏啊……” 风中,留下这样的叹息。 素白的身体扬过这片哭泣的寒冬,砸向那黑暗的土地。 砰! 豁口者踹开了那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大门,晃晃悠悠地来到了街上。 烧,杀,抢,掠。 实际上,这三年来,“崩坏”带来的精神压力早已使人们不堪重负,而当bào zhà的焰火在城卫队,医院这些至关重要的秩序维持点绽放时,就成为了点燃这个zhà yào库的最后一颗手雷。 彻底的,烧了起来。 忽然,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撕开了天空,可混乱的人群没有谁注意到,他们早已陷入了难以挽回的疯狂之中。 只有豁口者站在那里,在这片疯狂之中,他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孤独的哲学家。 他望着立在废墟前的崩坏能指数器,看着上面的数值像是上吊般踢开了千瓦的大门。 他笑了,侧过身,支着耳,听着这个安全区四处响起的疯狂,仿佛是在听最优美的音乐剧: “来吧,烧吧,烧起来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们没有时间踌躇亦没有时间悲伤 混乱。 当看到象征着法理威慑力的城卫军署发生bào zhà时,一切的理性都被抛飞了。 这并不是被“崩坏”影响产生的破坏yù wàng,而是自主的,癫狂的。 数年来崩坏带来的恐惧和不安在这一秒全部爆发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化作了最为暴虐的疯狂。 他们,已经化为了不受理性约束的野兽。 尸体,已经开始出现在了街道上,被火焰舔舐着,被bào àn的脚步践踏着。 男人摁着奄奄一息的少女施暴,可就在他到达疯狂的巅峰时,一柄滚烫的利刀将他和少女一同扎穿。 死士。 苍白的皮肤,斑驳的头发和一缕象征着杀戮的血腥。 男人还在疯狂的边缘徘徊,他身下的少女含着血沫尖叫着,可一柄巨大的镰刀划过,彻底断绝了他们所有的生机。 喷涌而出的鲜血在诡异的崩坏能作用下化作血雾,聚在猩红披风的死士身边,让它发出了近乎“欢愉”的尖叫。 有人在奔逃,空中忽然闪过金色的裂痕,将这些人凭空打成碎末,溅了一地。 持弓的身影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在它周围全部都是车辆堆积的残骸,冰冷的独眼扫过四面方,拈弓搭箭,就是猎物断裂的瞬间。 金色的丝线钻出,缠绕着尸体和血肉,聚合出了更多的恐惧。 隐流上忍,禁卫军统领,神侠上尉,冥灵,这些仅仅用名字就能描绘出的恐怖死士在这一天全部出现于这个安全区中,并且越来越多,冰冷无情地向着人类扑杀而去。 幸存者拼命挣扎着,忽然,他们感觉到了风。 接着,开裂。 就如同字面意思那般,肌肉,骨骼,组织,细胞,全都凋零,使得这些要素的统合体像是泼了水的泥塑,崩解为风中的有机物残渣。 在宁静的黑暗降临前,有人看到了那深海中裂谷般的幽蓝,在这仿佛深渊般的噩梦中,抱着一个素白的身体,毫无声息。 “她”无声地踏过,在其脚印之上,宣告着“死亡”的沉默。 警报响彻整个城市。 在指挥中心,hiko也同样被笼罩在警报的鲜红之中,背后是监控最后的画面。可这一秒,她却在盯着手中的验测仪,愣着。 上面“829”的数字和警报一样鲜红。 但这个愣神也仅仅只有一秒,战士那倔强的心注定了她不会在任何事情上驻足。 哪怕是死亡。 她沉默着解开衣裳,妖娆的身躯在刺红的警报灯下显得惊心动魄。 警告,使用者体内崩坏能指数过高,请停止使用“地藏御魂”! hiko任由警报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在机械臂的帮助下,将这危险的装甲搭载在身上。 欢迎,hiko少校,请问您有什么遗言要嘱咐吗? 这是爱衣的声音,冰冷无情。 hiko的手指在“般若”的刀身上停了一瞬: “——没有。爱衣,我能使用地藏御魂多长时间?” 因为您本身体内的崩坏能侵蚀量过高,从您启动动力核心开始,只会为您计算崩坏几率。 “什么意思?” 您现在根本不能使用任何崩坏能驱动装甲,可如今状况必须使您着甲,您现在正在自杀。于此,停止装甲安全使用时间计算,正在计算您的侵蚀度,并对您的崩坏转变几率进行计算,一旦崩坏,便通知离您最近的武装机关将您抹杀。 “” 请问您有什么遗言要嘱托吗? “告诉Rita,对不起,等崩坏结束后,找个好人嫁了吧。还有——hua,即墨,第五队交给你们了。” 她走出门,打开了动力核心,荒红的鬼面罩住她的脸,驱使着她走向宣告的高台。 现在的她,依旧是那轮太阳。 她注视着台下的战士们,她看到了即墨,看到了hua,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些稚嫩的少年少女了,而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士了。 “安全区出现了千瓦以上的崩坏数值,第六名律者出现了。这是监控最后捕捉到的律者影像。” 亮起,抱着苍白人体的少女立在街道中央,虽然模糊,但很多人都在瞬间确定了“她”的身份。 “那是” “怎么会” hiko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惊讶时间: “第六律者,确认为hier,暂时未捕捉到其怀抱中尸体的身份,已确定其能力为有机物裂解,能保持距离时绝对禁止近距离接触。 “议会因为恐怖袭击遭到了严重破坏,逐火之蛾暂行最高决定权,开展伊甸园计划,接下来是小队分组,务必听从指令。 “Rita,你为第一队队长,带领城卫军护卫民众登临方舟,hua,你为第二小队队长,前往52发射基地,这是我们最有力的攻击手段,其余人,随同我一同征讨律者!分组已通过网络下达,现在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整备!立刻行动!” 完全不给人留下任何疑问的机会,便将所有人拴上了自己的战舰。 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犹豫了。 可还是有两个人冲了上来。 即墨和hua。 “即墨,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立刻联系Prothe,它会告知你——” “不是这样的,hiko!” 不知是借用了多大的魄力,即墨强行打断了hiko洪水般的命令,跳出了她的强行命令: “hier她怀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 他抖了起来,hua也是,他们都用同样的眼神看着hiko,质问的眼神。 她当然知道,能够让hier律者化后也无法放下的人,从那天看来,除了cecilia,不可能有别人。 “是的。” 她甚至有些粗暴地回答了他们的疑问,也同样野蛮地摧毁了他们所有的奢望。 藏在面甲下的眼睛,冰冷沉寂的仿佛死水。 因为—— “我们没有时间悲伤。” 她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将沉默丢给那两个茫然失措的少年少女,带领着战士们跨入新的战场。 迎面擦过Rita的小队,她们都没有停,可hiko还是听到了Rita的声音: “请务必回来,hiko大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不给hiko留下任何回答的空隙。 转化率55 爱衣冰冷地倒数着她的生命。 她依旧踏步前进,因为没有时间踌躇,亦没有时间悲伤。 血,火。 一辆轿车像是利剑,冲开了烟,狠狠撞在被bào zhà掀开的铁皮房顶上。 穿着白大褂的倩影从车里跳了出来,她的额头滴着血,赤着脚冲入这被烈火和浓烟吞噬的废墟之中。 “Kev!Kev!” i几乎摔进这堆废墟之中,也许是幸运,她看到了爱人的身影,也许是不幸,Kev被远远抛在这片废墟上,口鼻流血,意识飘飞。 i慌忙地按在他的胸膛上,她低下头,去仔细听着那代表生命的心跳,可仅仅只能捕捉到微乎其微的颤抖。 人工呼吸?胸外心脏按压? 不,这都难以挽救这即将熄灭的生命。 手在发抖,握着一根药剂。 ht-s722。 “活下来!我不能没有你!” 针,狠狠扎了进去,代表着崩坏的紫色药剂灌入了这脆弱的身体之中。 “Kev!” 第一百一十七章 毁灭程序 为什么 即墨喘着气,这三个字像是茫茫黑夜中的白炽灯,刺眼得发痛。 ——“你的任务是护送律者核心,因为能够抵抗核心侵蚀的人只有你,这是重中之重的任务,就算伊甸园计划失败,你也要保证核心的安全,明白吗?” hiko的嘱托就像是接入电源的复机,嗡嗡作响。 即墨知道,他的理智在告诉他要执行任务,要忠诚地完成每一道命令。 可还有一种更加晦涩的低语在他心中呢喃,让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绕在心头。 脚底没来由地一绊,将他整个人掀在地上。 他没有立刻站起来,只是跌在那里,趴着,突然一拳锤在地上,发出了没来由的干嚎。 ——cecilia死了。 一帧录像,一句冰冷粗暴的陈述,将这个事实无情地铺展在他面前。 他触碰不到,他无法听闻,甚至难以直视。可这个残酷的现实就这样无情地立在这里,不留下任何残余的温度。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无力。 站起来,你还有任务! {警告,目标情绪模版出现异常,信息纠缠严重,正在处理处理失败,正在进行微波抑制} 这里是Prothe,即墨听到请回话!这里是Prothe—— “——我在。” 少年有些颤抖地站了起来,咬着牙。 监控显示你停止了运动,是否出现麻烦?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到那让精神哀鸣的情绪缓缓淡下,稍了口气: “不,并没有。告诉我方位,Prothe。” 继续前进,第一目标是黑狱地下十九层,那里存放着冰之律者的核心。 黑狱十九层 ——如果你看到了,还能坚持着你那可笑的认知的话 嗵! 踹开门,脑子里回荡着Ryuba最后的遗言,好像诅咒。 火,看上去是几个人最后的疯狂,用zhà yào涂抹了鲜血的结局。 一层,两层,三层…… 尸体越来越少,鲜血也逐渐消失,疯狂的遗骸也消逝为了虚无。 鲜红的“19”立在黑暗的中央。 Prothe的投影立在即墨身旁,已经变得黯淡模糊,只有她的声音还保持着清晰: 所有障碍已排除,安全门防护锁也全部占领,但那里面已经被切断了通讯渠道,我没有办法再进入。 “你去过吗?” 即墨望着面前这鲜红的数字,没来由的恐惧拖住了他。 确认,这里是i博士曾经抽取实验体的地方,也是你的诞生处。 手,按在了那抹血色的数字上,停住了。 有什么,拉住了他,不让他再继续前进,甚至阻止了他任何可能的想象。 逃离。 这是他内心最真挚的嘶吼,但绝不是理智。 “Prothe,能告诉我,一旦我打开了这扇门,我还能回来吗?” 在他身旁的毒舌ai第一次沉默了。 好一会,她才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信息不足,无法确认。 吱—— 难听的噪音中,理智逼迫着他打开了这扇禁忌之门。 苍蓝的世界。 这片被光明遗忘的世界绝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被严密的视光灯晕染了淡淡的蓝色,可这种颜色绝没有任hé píng静的感官印象,只有一种冰冷的刺寒,使人如芒在背。 滴—— 水声? 从淡蓝之中显现的,是一排排的“罐子”。 深埋于记忆之中的“既视感”溢了出来,吵得他脑子昏沉,可他还是强行挣了出来,迫使自己细细去看这些瓶瓶罐罐。 未知的溶液,溶着噩梦的红丝。 它们没有一个被破坏,甚至没有一个出现裂痕,可却都空空如也,浸着绝望的血色。 玻璃罐反射着即墨行走的身影,仿佛诡镜般将他的身影扭曲成种种陌生的姿态,也折射出了无数双死寂的眼睛,看着,望着,盯着。 即墨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幽灵注视的唯一生命。闭上眼,似乎都能听到飘渺的哭号,刺得他心颤。 就像是——被目送着推上绞刑架的死囚,周围都是仇视生者的亡灵。 奔驰的脚步缓缓放慢,最后停在了一块冰蓝的结晶前。 实际上距离还是比较远的,目视距离大约有20米。那承载着冰律核心的钢铁王座遥遥而立,周围的空气都霜结在这钢铁之上,光是目视就能带来窒息的错觉。 还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那钢铁王座之下,地上则是一只被啃了一口的苹果,身旁还放着一只脑袋大的冰柜。 ——之后你可能会遭遇议会领袖Lta,不要犹豫,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一定很危险,绝对要从他手上夺回核心! “啊,你啊,ht10086,果然是你,也是,除了你,他们也找不出别人来夺走这些钥匙的吧?” Lta抢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撕开了喉管,漏风般的难听。 呛! 波纹,镰刀就好像被空气堵住,足以削铁剁铜的攻击化作了可见的动能波纹,散逸在空气中。 “通过崩坏能运作的流体防护系统,借鉴了风之律者的完美流体能力,看上去,你这柄镰刀也不是什么问题啊……” Lta终于转过了身,漠然地看着咫尺之遥的即墨。 “第五小队,即墨,奉命保护律者核心,无关人员请尽快撤离!” “无关人员?不,我现在在法律形式或者紧急任命委托上都属于最高领导人!而你,或者是逐火之蛾,才是应该离开的无关人士!” “你想要做什么!律者核心普通人不可能承受它的崩坏能辐射!” Lta完全没有去关心即墨的质问,在他看来,只有自己能够享有这样的权力。 “我早知道你会来阻止我,一个拥有着超强自愈,时停能力,可以在分子级别上造成破坏的武器,不可能用物理手段来打倒。” 他完全陷入了这样的自我陈述之中,在他眼里,在流体屏障之外奋力攻击的即墨就好像一个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稍稍往前倾了些,脸和撞击的镰刀之间不过一道流体屏障那透明的距离: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Kong! 雪亮的照灯直射了下来,在这一刻,连脚底的地板也变得通亮! 试图破开屏障的攻击刹住了。 因为“那个东西”,终于从脚底显形了。 “这是……” 就连即墨自己,都感觉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 那是巨大,那是庞然,那是山峦都难以比拟,那是120度的视线都无法遮盖的恐怖! 就这样,无声地贴在自己的脚底,冰冷地凝视着自己。 血,好像也被脚底充盈的液氮所封闭。 “破坏人类文明的第一头崩坏兽,葬送了33个国家,2个洲的存在,ht001——昊天!” 好像是恶趣味一般,Lta勾起了嘴角: “也是你的‘父亲’。” “不!不是的!不是的!” 镰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即墨连连后退,就像是在逃离那早已死去的视线,疯狂地重复着,强调着: “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 “你对自我的定义仅仅只是在于对于周围人类的模仿和学习而已,可你自己,呵。” Lta很镇静,他知道脚下那曾经抹杀了三分之一文明的“巨人”已经彻底死去,也知道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稳步推进,包括现在即墨的认知混乱。 是的,认知混乱,当物理手段难以奏效时,精神打击则更加有效。 这也是抹杀ht10086的唯一手段。 他拿起了箱子,站在即墨身前,此刻,他已经不需要这个屏障了,当这个手提冰柜里的“破坏程序”启动时,ht10086就彻底报废了,不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 “来,抬起头。” 即墨有些茫然地服从了这项命令,在理性几乎停止的状态下,项圈则通过微波来迫使他服从命令,看向那被打开的冰柜。 接着,他看到了,一切的终结。 一个被砍下来的头。 他自己的头。 ——如果你还以为自己是人的话 “aaaaaaaaa!!!”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命的意义 哒,哒,哒 火舌舔舐着城市。 这是地狱般的景象,hiko早已想过这个城市会不会被崩坏彻底攻占。 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一刻会来得那么快。 “救救我,救救我” 哀嚎很虚弱,被神侠上尉一箭射断的伤者正在痛苦地煎熬着。 砰! hiko一qiāng结束了这在地狱之中翻滚的生命。 “前进。” 沉默之中,其心早已坚硬如铁。 ——生命是什么?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这样问过自己。 呼! 稍稍错让,一根箭矢擦面而过,在“地藏御魂”的面甲上划出亮火。 ——生命,就是能自由地呼吸着这个世界的空气。 这是那时自己的回答,可在“崩坏”发生时,一切都化为了飞灰。 嗵! 冲锋! 战甲运作,令她的瞬时速度踏破了百米!空气都被拉出了尖锐的刺鸣,只有一道弧光抹眼,“般若”刀芒,神侠上尉的首级冲天而起。 ——现在的答案是什么呢? 密集的冲踏,镰首刀背的磨刮声嚓,致命的锋刃直指hiko的颔背。 叮! 清脆到有些好听的金吟,“般若”已经抬起了头。 半圆的刀弧闪过,五个可以剿灭一座小城的上尉死士在这柄阔剑下化作崩坏的粉末,不留下任何偷袭的可能。 可hiko,第一次分心了。 她看着身边这些飞扬的尘屑,呆呆地站着,拄着剑,铁面上是灰蒙蒙的天光投下的冷芒。 她已经看不懂这个世道了,只有良知还在支撑着她继续前进。但对于生命的答案,她只剩下一片茫然。 “继续前进。” 这句话,完全是喉管习惯性运动构成的气流,随后,她就看到了战友们一个个走上前去,机械般地警视着周围的碎砖片瓦。 只不过,在他们的眼中,都麻木了对求生的渴望。 这是死路。 hiko知道,跟着她的脚步行进的战士们也同样知道,可他们都选择用自己构筑那脆弱的防线,仅仅只是为了转移而争取更多的时间。 是高尚的情操? 不,这只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用尸体,铺就一条微薄的希望之路。 哪怕这希望渺小到不过是黑暗中的火星。 可这,也足够成为“逐火之蛾”的勇气。 没人会给他们立碑。 没人会为他们悲伤。 甚至,没人会再留下关于他们的记忆。 可他们依旧选择前进,因为这是他们生命的意义。 “前进。” 尸体是崩坏从虚数踏入现实的最好的阶梯。这些碳基尸体在崩坏能的肆意改造下成为了硅基体结构的基本素材,很小的空间撕裂,这些硅基结构便在转瞬间成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数生物的现实载体,于此,崩坏兽站立在了这片血与火的战场上。 如果是在三年前,乃至于半年前,那么崩坏兽的出现都足以成为逃命的理由,可如今这个已经被五名律者洗礼过的时代,早已凝聚出了对崩坏足够的认识。 这是一头骑士级,甚至是一头魔骑士,那硕长的qiāng尖上挑动着崩坏能凝聚的幽火,一种低温火焰,能够让冻伤仿佛火焰燃烧般摧毁目标。 嗡—— 风的轻吟。 肉眼能稍稍捕捉到淡绿色的气流刀锋般划过,便在那子弹难以洞穿的硅基壳皮上撕开了纵痕。 紧接着风的是紫耀的电光,扎进这被风撕开的裂口之中,手臂般粗厉的电流蛇滑而过,这5米高的崩坏兽直接被破坏了运动中枢系统,带来了致命的麻痹僵直。 一根需要两人协同操作的炮管抬起,扣下扳机,冰蓝一闪,便将这头崩坏兽冻成了冰雕。 风之律者,雷之律者,冰之律者,崩坏能和魂钢使得人类“窃取”了那堪比神明的律者能力,尽管只是少许,可对付这些崩坏兽,也容易太多了。 而在他们面前,站起了更多的死士和崩坏兽,魂钢爆发出的崩坏能余波将它们的注意力统统拉了过来,一瞬间,几百双眼睛盯来,满是冰冷的杀意。 而这些崩坏面对的,不仅仅是破获了“律者”的战士,还有那血红盔甲下“最强的人类”。 “继续前进。” hiko的声音和“般若”的割裂声一样冷。 雪,莫名开始飘落了下来。 它落在尸体上,人类上,也落在“她”身上。 曾经“她”的名字是hier,一个鼓舞希望的名字。 但现在,“她”是律者。 手指抬起,细微的黑色萦绕着,毫无疑问,这是“死亡”。 看着指尖的这抹黑雾,“她”却没有任何嫌恶的感觉。 也不对,准确来说,此时此刻,“她”的心已经生不出任何负面的情绪了。 在看到那抹最爱的身影坠落大地时,心,就已经死了。 死了……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这具重新鼓跃起心跳的身体。 “她”能感觉到温暖,能看到呼吸时散发的热气,在掌握了那操控有机物聚合能力时,“她”就用尽一切方法去修补爱人的创口,将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修补得完美无瑕,就连那夺走一目的疤痕也一同抹去。 可这个身体,依旧没有醒来。 cecilia死了,就算她的身体修补得完美无瑕,恢复了正常的机能运作,可她不可能醒来,因为名为“灵魂”的东西永远的消散了,就像是机器失去了它的动力核心,即使电力再如何充足,也不可能让它转动。 这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即使成为最被恐惧的存在,也无法拯救你…… “她”失去了自己的目标,无神地抱着自己的爱人,踏步在飞雪之间,“她”的每一步都是死亡,都代表着有机物的凋零。 这是条寂静的死亡之路,无人陪伴的孤独与绝望。 只有死士和崩坏兽与“她”一同前行,它们没有神智,亦没有自我,甚至都产生不出“陪伴”的概念,但这一刻,“崩坏”是“她”唯一的伙伴。 “她”瞥到了一个人,或者还暂时能用“人”来形容,因为那贯穿两颊的伤口实在有些恐怖。 这一秒,“她”的眼睛闪过了光。 “她”知道他,那个将“她”的爱人折磨致死的直接凶手。 可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对这个单独的个体产生更多的厌恶情绪。 同样,“她”也没有去听这个人类在疯狂地叫嚣着什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些语言,文字,理念,疯狂,都不值一提,就像人不会去在意蚂蚁的社会结构一般。 “她”只是走了过去,“死亡”轻轻拂过那个疯子的半边身体。 “她”没再回头,即使那身后的惨叫是如何地凄厉。 因为,“她”找到了一个能支撑起“她”的信念,或者说,一个希望“她”能完成的愿望。 ——人类,有拯救的必要吗? “她”轻轻低下头,吻着爱人的额头,微笑,低语着肯定: “没有。”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灵魂 “aaaaaaaa!” {目标持续性反应过激,神经分泌物破限!正在进行高功率微波调剂!} “aaaaaa!” {警告!微波抑制失效!正在尝试药理抑制!} “aaaaa!” {警告!药理抑制失效!正在计算可能……} “aaaaaa!” {失败!确认执行毁灭程序!抑制措施自我崩毁!} 叮! 这一声响,代表着束缚着怪物的项圈彻底崩解,也代表着疯狂那最后的发泄。 黑色。 不存在“人类”任何形体的污浊之形,被“项圈”压制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瞬间将自我认知化为了一片混乱的泥沼。 这是“崩坏能”,准确来说,这已经上升到了“虚数能”的层面。 “崩坏”是人类对“虚数能”的一种朦胧的统称,可实际上,“虚数”绝不可能仅仅用“崩坏”就能概括的,就像“1”是数字,却不可能代表数字的无穷奥秘。 如果如何研究“崩坏”的学者捕捉到现在的任意一幕,都会被撼动他们积累三年的研究理念。 现在,这团漆黑的“物质”已经不光光能用“崩坏能”来形容了。 “虚数”。 这种与“现实”呈完全相反概念的“世界能量”以“崩坏能”为枢纽,狂暴地撕扯现实空间。 而这一个缺口,就是即墨。 或者说,这块黑稠液体般的“不可名状”之物。 这是“毁灭程序”的最终结果,也是唯一的走向。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对于哲学和科技的研究理解已经到达了相当的高峰,他们通过自我认知的混乱,使得即墨这一存在本身的信息要素产生了毁灭性的动摇,也颠覆了能量构成基础。 最简单的就是“我思故我在”,虽说这种唯心主义观念是极端的,但却是“认知崩毁”的条件之一,从心理一直到“物理认知”之上全部崩毁。即墨本身就是一种“崩坏”的集合体,即使他是“可控”的,可这种强烈的精神崩溃使得组成他的基本能质暴走,毕竟,他本就不是“人类”。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如同“铁”这一物质失去了“密度”这一信息概念,那其本身就难以维持“物质”这一存在。而“即墨”这一存在形式也因为相同的原因,失去了“自我”的认知,彻底崩溃为了难以束缚的能量游离体。 没有理智,没有行为准则,更没有人格,只剩下这不停破坏,发泄着崩溃情绪的“堕落之物”。 强度合金玻璃碎裂了,那些“罐子”也成为了片片垃圾,一切都在坠落,摔砸在“昊天”的尸体之上,可依旧难以停止这自杀式的疯狂。 是的,自杀式,在失去了“形态束缚”的基本能质,能量散逸体在疯狂破坏之时,也在破坏着现实与虚数之间的墙壁,虚数能不光在侵蚀着“墙壁”,也使得这些能质逃窜入虚数空间之内。 换句话说,“即墨”的根本组成就在从现实世界之中“自我删除”。 就这样如此结束了吗? 到目前为止,“毁灭程序”正如其名,完美地摧毁着即墨的“本我”,癫狂着他的“自我”,如果即墨确确实实是一个“实验产物”,那么他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幸运,或者是不幸,即墨不光光是一个“实验产物”,他还有一个来自于宇宙之外的灵魂。 也许在融入这个躯壳时,“灵魂”就已经丧失了部分的认知概念,又在培养罐中被各种实验抹杀了大部分的记忆,他已经忘记了原本的由来,身世乃至于名字。 但有人给了他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我”。 他还抱有着原本那个身体的潜意识,即使那些表层意识已经化为模糊的泡影,可还依旧牢牢坚守着“人类”的潜意识认知;更重要的是,还固执地坚守着一个独作为“人”的良知。 这是即墨的灵魂,也是一个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超我”。 于此,这一整个“毁灭程序”只能进行到百分之九十九,而这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成为了即墨唯一的希望。 当然,这一点,即墨现在并不知道。 他只感受到了一片冰寒,粘稠,和无穷的恶意。 又是这些吗? 少年的灵魂在黑暗中如此发问。 他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瞬间,黑暗的负面情绪曾经一次次冲刷着他的理智,然而,这一次,他才明白,摆脱了抑制锁的负面情绪究竟是有多么恐怖。 憎恨吗?愤怒吗?痛苦吗?怀疑吗? 数个细长地仿佛能拉成钢丝的声音溢出,却都同样地嘶哑尖锐。 黑暗之中,诱导堕落的声音如此低语,灵魂甚至能感受到肮脏的触手缠绕,要将他拖入这混沌的深渊。 他知道这些情绪在发泄着,在破坏着,在疯狂着。 他也能“看”到,在黑暗之中,浮现出了一切他曾经害怕,曾经拒绝的一切痛苦回忆。 那些实验驯养性质的殴打,还有那“毁灭程序”的初等执行步骤,脖颈的裂疼和血腥的画面被从各个角度记录,残忍地铺在他面前。 他本应该憎恨的,他甚至拥有着复仇的权力,这代表着最高级的道德良知的“超我”此刻孤独地仿佛海啸中的浮舟,随时可能沉默。 这一切黑暗的回忆似乎都在告诉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复仇? 忽然,仿佛珍珠般的一滴坠入了这片黑暗之中,晕开了奶白色的涟漪。 一个倩影立在这黑暗之中,她穿着秀有竹林的礼服,回眸一笑。 一瞬间,整个被黑暗填拥的世界,被辉光照满。 “我确实有权力去憎恨,去复仇。” “超我”睁开了眼睛: “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去守护。” “哪怕这些所谓的美好渺小到不值一提?” 那个声音有些低沉,可却不再带有那疯狂的嘶哑。 “是的,即使这美好渺小到只是沙漠中的一滴水,脆弱到只是极寒中的一点火星,我也愿意去守护这么一点渺小的美好——” 他伸出手,去触碰那幻影般的少女: “哪怕是付出生命。” 那个声音罕见地迟疑了: “——哪怕,你所追逐的只是幻影?” 少年笑了起来,抬起了头,即使伤疤错面,也无法遮盖这希望与坚强: “对,哪怕这只是幻影,仅仅只是个美好的幻影,可人类不就是这样吗,哪怕那美好如何渺小,甚至只是闪烁而逝的幻影,为了那一份希望,我们都会忘我地努力啊。” 现实之中,那颗坠入“昊天”尸体之中的头颅缓缓睁开了眼睛,在那一刻,那具崩坏兽庞大的尸体与少年最后的灵魂链接在了一起。 如果说“崩坏能”是虚数凿穿现实的利刃,那么“灵魂”就是现实链接虚数的桥梁。 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链接”的一幕,“它”的声音出现了难得的颤抖: “多么美丽的灵魂!” 在虚数窥探的窗口之中,“它”伸出手,想要突破这“墙壁”最后的束缚,十字金瞳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果然,果然!来自未知宇宙的灵魂啊!最瑰丽的灵魂啊!” 那双非人的双瞳中,闪耀着贪婪,和痴狂。 第一百二十章 补完 “不可名状”的疯狂忽然静止,就像是被掐断发条的闹钟。 那些在疯狂扑食的触角也同样停了下来,它们那侵蚀着现实的虚数伤痕仿佛蓄势的蛇,抬起脑袋,全部盯着那一块塌陷的玻璃砖。 用于冷冻的液氮正在疯狂四溢,紧急疏通装置依旧打开,可这里的低温和氧缺失足以杀死任何一个踏入这极寒地狱的人类。 视线无法穿透这奔涌的液气,可原本那属于巨兽的阴影此刻却也淹没其中,化为空白。 咔! 一只手。 一只还缠绕着低温液氮的手握住了玻璃的崖口,在一阵阵的破裂声中,撑起了一个素白的身躯。 出生婴儿般的素白,身躯肌肉线条绷直而瘦削,刚刚冒出的短发紧紧贴着额角,三道疤痕贯穿这原本柔俊的面容,一双夜瞳睁开,这一切的容貌细角,身形姿态,都属于一个人——即墨。 泥沼之中,慢慢聚集起了一个人形,它扭曲,混沌,不具容貌,只有那浸透着一切怨毒的嘶嚎裂出,向着这仿佛新生儿一般的少年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站出来!为什么你还要那样子坚持!这个世界有什么好!” 它如此唾弃着,伸手之间找来了一柄血腥狰狞的镰刀,裂开那诡异的刃口,一如那恶意,想要扑在这个世界之上,去撕咬凌迟才能发泄那积郁的憎恨: “你他娘就这么圣母吗!!!” 它的嘶嚎中喷洒着酸液般的腐毒,甚至连空气都被融出了一道创痕。 “我一直认为,压抑着你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希望能面对你,去感受你,去理解你——” 少年张开手,也是一柄黑色的镰刀,却刃口平滑流畅,原本属于这种凶器的邪弧不再,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但我们之间总得做个了结,不是吗?”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两个极为相似,不,应该本为一体的身影举起了镰刀,同一个角度,同一个方向,同样的力度,挥动! 铛! 即墨持着镰刀,看着那一面镜影般的黑稠,看着那黑稠人形断层般的脖颈: “没有凭什么,只是我觉得,我应当这么做,而不是去疯癫地报仇。” “可笑!迂腐!脑子有病!” 凶狠的镰刀抽起,将即墨挑飞,“它”此刻化身为穷追不舍的狼,向着那黑池之中唯一的白扑以最暴虐的追杀! Dang! 这一刀直向头顶! “你就那么软弱吗!” g! 这一刀直向脖颈! “你就那么没种吗!” Ka! 这一刀直指心胸! “你是不是项圈戴久了,就变成一条狗了!” 这一声怒咆,将只在防守的即墨狠狠轰进了墙里,烟尘,混着低温,变成了散坠的冰砂。 “看!看看我身上的伤!再好好想想我们经历的一切!他们从来都只是把我们当成狗!甚至连狗都不如!他们虐打我们!甚至把头都给砍下来了!你有多恨他们,我就有多强!你感受到了吗!啊!你的恨!我们的恨!你他妈在这里装什么圣人!biǎo zǐ!” 白影一闪,镰刀瞬间踏到了“它”的眼前,甚至“它”还没有停下那愤怒的号骂,就被连人带柄锤在地上。 咫尺之内,是那个有着相貌的“自己”。 “就像你说的那样,有多恨,就有多强,我也差不多——” 镰首下压,隔开“它”竖挡的镰柄,镰尾猛抬,就将这一坨黑稠砸进了另一面承重墙里,又是一片冰砂。 “——我们还留有着对这个世界的多少希望和爱,那么我就能站在这里多久。”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裂缝之中,随着这凝毒的嘲笑,黑泥一般的恶意溢了出来,沾染着它们所触及的每一缕现实。 “放屁!放屁!放屁!” “它”挣了出来,可那些黑泥依旧在墙体蔓延,笼罩了整个“第十九层”。 “你只是个脑袋!被扔进箱子里的尸块!那我就把你的脑袋再砍下来一次!看你痛不痛!” 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响彻,牢固的沉石固铁砸下来,因为承重墙的破坏,这一座地下牢笼终于支撑不住了。 刹那间,相同的紫黑色帷幕拉开,罩住了这个崩裂地下的每一个角落,急速坠下的断砖碎铁都静止在时间之中。 唯有那一对黑白在挥舞着凶器,你死我活。 第十层,第十七层,第十六层! 声音在这片“时空断裂”之中都被静止在能量的基本形式之中,只能看到被破开的钢筋水泥被撞得停在那翻滚的轨迹前,而这两个身影已经打穿了第六层! “你有什么希望!有什么爱!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世界!管他们做什么!” 面对着“它”的斥骂,即墨沉默不语,承住一记,第五层和第六层之间脆弱的墙壁便再次破开。 可即墨无视了背部那触目惊心的创口,伤痕眨眼间愈合,似乎连神经都来不及将疼痛传达给大脑,双眼定定地看着那疯嚣之中割来的刀锋。 “你赢不了我!你赢不了我!” 过度积压的负面情绪终于撑开了“它”的眼帘,那是血一般的红。 “你只是个赝品!我才是真货!我才是!” 这样的声音,不光光只有疯狂,还有一种渴望被承认的痛苦。 痛苦,同样是即墨的一部分。 这些被仪器剥夺了的情感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咬牙切齿,只是为了告诉他自己—— 他是人,不是可以被任意驱使的兵器,也不是必须遭受歧视的怪物。 “咱们没什么不同!时断,镰刀,你要做什么我都知道!”它狞笑着,猩红的血瞳滚圆:“我永远都!——” 一口黑泥,径直从它喉部滚出,带着不可置信。 他们的距离本就很近,因为“它”自以为摸准了即墨的每一个动作,他们都不可能伤害到彼此。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它”确实是即墨过去黑暗情绪的集合体,可却依旧是“过去”的意识。 即墨的手穿透了“它”的胸膛。 “——怎么——可能?……” “它”笃定自己不会受伤的原因更是在于此刻自己“虚实混乱”的状态,可这穿插胸膛的手,彻底击碎了“它”的妄想。 “没什么惊讶的。”即墨却有些波澜不惊: “既然你能转化成‘虚数能’,我又有何不可?” “不!不!你不能!——” 沾染着黑雾的素手抽出,甚至都没给这个黑影任何遗言的机会,简简单单地,就将这一混乱的存在抹去了全部的痕迹。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混乱数字”,将“虚实数”混杂的“混沌”,那么,只需要用“崩坏能”这一连接虚实数空间的能质再次理清,就像橡皮擦炭笔一般容易。 此刻,手中,就只剩下了一枚荡漾着黑色的核心。 极其纯净的黑色。 他抬起手,定定地看着。 “——考虑清楚了吗?只要现在的你和这颗核心结合,那你就永远不是‘人类’了。” 突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谁。 “——我该称呼你什么?‘律者’?‘崩坏’?还是——‘神’?” 他没有回头,也不需要,那双金十字瞳就印在脑子里。他将视线集中手中这滚珠般的核心,如此发问,这是他第一次向着身后的存在提出如此质疑。 “——我不是那种夸张的东西,我只是种‘意识’而已。” 如此,身后的存在含糊不清地解答着: “倒是你,应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为什么?” “听着,”身后的声音忽地冰冷下来却没有任何杀意,只有一种浓烈到极致的警告:“只有‘人类’能和‘我’抗争。” “呵,知道吗?”少年旋转着手里的珠子,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是以“昊天”为原材料的“崩坏产物”,而一旦吞入这颗“核心”,那么,从内到外,他就完全和“人类”失之交臂。 “把它放下,异界的灵魂。” 这一刻,声音出现了颤抖,和一种恳求: “请,维持自己人类的身份吧。” 少年顿住了,笑了起来: “原来你知道了啊。” “确实,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就像充满惊喜的量子和虚空,不要,为了这种无谓的事情,失去你最后拥有的。” “我所拥有的,我会自己把握,只是,有人告诉过我,要战胜怪物,只有自己也变成怪物。” 手指将这枚核心按入胸膛,仿佛死亡的静谧和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最后,一缕狂风扎过,就像是那无能为力的愤怒。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残忍 战场是死寂的,因为尸体不会说话。 “报告阻击三组失败……‘律者’能力疑似为细胞再生掌控——” 这唯一的报告失去了他的后续,但hiko也不需要再去思考士兵未说完的遗言了。 她看到了那在深蓝噩梦之中化为飞灰的最后一刻。 “已经收到了。” 向着不可能回答的灰烬之处,hiko如此低语。 “她”注意到了战士们,深蓝的眸子里不再是曾经那一汪空灵的世外仙湖,只有无尽的仇恨。 不过“她”并没有动手,冰冷的眸子只是静静盯着战士们,压来无言的极寒。在“她”身周的崩坏兽和死士却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秒发动了进攻。 hiko没有动手,在她身后,仅剩的战士们喊出了最后的战吼,扑向了那沉默压来的崩坏。 雪,还有血,它们交融在一起,展现着一种暴力绝望的美。 战友的嚎叫彻撼着整个空间,连空气都在这种血腥之中恐惧颤抖,只是,这样的动静却没有使对立的少校与“律者”产生任何动摇。 “又见面了。” 先开口的是“她”,这个曾经滋润过希望,如今又化身为人类永远公敌的少女: “看上去你是个很厉害的军官呢。” “她”的声音和以往一样,有些俏皮,可没人会因为这一声转产生任何旖旎的念头。 hiko握紧了刃,在这一瞬间她并没有采取任何进攻的前奏,反而也接下了话: “现在的你,难道不会感到恶心吗?” hieko的话自然是指那些地上还未涸血的尸体,血盖在他们身上,来不及闭上的眼中倒映着雪幕下“律者”那孤独的身影。 “她”笑了起来,一如“她”曾经在公演上摆出的笑容那般,纯真,美好,但绝不是善良: “你经历过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吗?” “她”抬起臂弯,怀里的女子倾了过来,露出了那在死亡中才得以安详的睡脸。 hiko握刀的手收紧了,这不是沉默,而是悲伤。 “我曾经确实是你们的歌手,呵呵,去给你们带来什么希望……” “她”在战斗的残酷背景之中如此低语,仿佛二人之间真的很安静,足以聆听对方的絮语,低着头,只有在望向怀中女子之时,那双深海般的眼瞳中才会闪过无尽的温柔,然后,旁若无人地轻轻印上一吻。 可“她”的话里始终吐露着不寒而栗的词语: “都怪你们啊……我见过那么多那么多的肮脏,丑陋,却还以为你们有救,还以为这个种族能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哧,”她静静摩挲着cecilia冰冷的脸颊,擦拭那仿佛永远也无法消失的泪痕: “告诉我!你们有什么可以存在的理由!” 嗵! 这一声怨号并没有得到hiko的回答,而是她义无反顾地突进。 雪花在这一秒扭曲了方向,雪幕之中,一道直弧的轨迹直指向“律者”的心胸,在雪道的尽头,则是那深红的盔甲,和一往无前的“般若”。 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顾及,曾经挚友的尸体只是一道可以轻易摧毁的屏障,曾经万众瞩目的“歌姬”现在就是刀锋的目标! 这确实是残忍,但如果不残忍,就没有赢的机会。 在和“崩坏”抗争的三年来,hiko已经抛却了悲伤,困惑,她可以躺在家里酗酒烂醉,站在战场上,她就选择抛弃了人性。 “地藏御魂”的全力运转和双方之间本就十数米的距离转眼消失,再加上被“ht-s722”强化后的体格更是将这个爆发速度再次拉高了一个档次,只留给地面一个深深的踏痕。 hiko知道面前的律者绝没有“风”或者“雷”那样的速度,也没有“冰”那样瞬时冻结的强大防御,这一刀,这个律者躲不开! 可“她”也没有选择躲开,虽然难以躲开这极致的刀锋,可还是能稍稍做点小动作的。 比如——垂下手,让怀中的身体悄悄下坠。 噗—— 沉闷的穿透声。 “般若”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律者的身体,可却没有伤到她怀中尸身一丝一毫。 “什!——” “真是丑恶啊……” 律者的低语打断了hiko的震惊,“她”再次稍稍偏开爱人的身体,将她彻底和那致命的刀锋挪开,垂眼,双目相对。 “!” 这一刻,hiko到了“死亡”。 她下意识地想要拔出刀刃,可却发现一股粘滞力拉住了刀身。 仅仅半秒的迟滞,就已经决定了生死。 照着脸,律者轻轻吹了口气—— 代表着死亡的黑风瞬间覆盖了整条街! 警告!表皮细胞组织衰裂!呼吸道破损!内脏大出血衰竭!—— hiko在这黑色的旋风中被狠狠扬飞,她看到了在这死亡之中凋零成灰的战友,也看到自己暴露在铠甲外崩解的皮肤。 在最后的视线之中,她看到了那提着长矛的骑士级狠狠撞来,举起重盾,砸下! 轰! 律者没有兴趣去看这些人类的下场,“她”握住了还插在腹口的刀刃,缓缓拔出,蕴含着崩坏能的魂钢在“她”身体中好像烧红的烙铁,折磨着“她”的神经。 那张小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在拔出长刀的一刻,“她”咳出了口血,染在了爱人的身上,便是惊心动魄的红。 “她”没有立刻去擦拭,而是看着自己的血流淌在爱人苍白的尸身上,慢慢凝固成可怖的图腾。 “她”觉得这样很美。 “抱歉呀,差点让你受伤了呢。”律者低下头,蹭了蹭爱人的脸颊,然后跳了起来,几步就踏上了高楼的顶端,站定,望着那座隔离外界的城门,依稀能看到曾经“姐姐”留下的封冰。 “——就,利用一下吧。” “她”抬起手,就像是在招魂: “苏醒吧,我们的仆从!” 先是稍稍的沉寂,接着,大地颤抖了起来。 “她”不希望再让那些人类染指“她”的爱人了,哪怕靠近十米,“她”都觉得这是对爱人的亵渎。 那么,就让“它们”来送葬这座城市吧。 砰! 砰! 砰! 接连的轰响撼动着整个城市,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野蛮地冲撞着城市的大门! 就在人们带着惊恐和不解望过去的时候,那固守了三年的巨门轰然倒塌! 在冰屑之中,人们看到了——一头冰蓝的巨兽! “帕凡提!怎么可能!它明明和‘冰之律者’一同被消灭了啊!” 曾经参战的士兵认出了这死而复生的巨兽,可接下来,他看到了更多冰蓝的身影—— 死士,崩坏兽,都带着冰蓝的颜色,从那倒塌的大门,高绝的冰墙中跳了进来,那是令人窒息的数字! 死之律者站在高楼上,看着这些苏生的“死者”,抱着自己的爱人,坐了下来: “去吧,去吧,去给他们带来平等的死亡吧——” 轰! 律者的低语被一声炸鸣打断,“她”有些惊讶,那是先前埋葬那名战士的地方! 带着些许悚然的目光看去,是崩坏兽和死士四散的尸身,还有站在爆震中心,燃烧着火焰的身影。 警告!ht-s722已注入!生效!过载值92!内脏组织再生!肌肉组织再生!表皮组织硅晶化!—— 爱衣,这个无情的ai第一次出现了哑顿: hiko少校—— 永别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间幕 Lta喘着粗气,紧靠在阴暗的巷内,死死抱着怀里的魂钢盒,可刺骨的冰凉还是穿透到了手掌上。 “大人!您的手——” 护卫队中响起了惊呼,在他们眼里,Lta的手已经被冰霜牢牢封冻,就算医学知识匮乏的人也在第一眼就能知道—— 这双手没救了。 “别管!快!带我上‘方舟’!” 逐渐麻木的空洞和冰封的裂痛让Lta很难再维持原本的波澜不惊,狰狞的面容代表着那过额的痛楚,以至于士兵在接收命令之前首先感到了恐惧。 “愣着干什么!” Lta却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是如何的可怖,事实上,这颗律者核心在剥夺着他生命的同时,也在逐步消磨着他的理智。 毕竟,冰寒蚀骨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强度。 Lta确实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可他终究还是个人,还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是……是!” Lta看着士兵们冲出巷道,颤抖着手臂,将这个盒子贴在身前,冰寒在第一秒甚至麻痹了他的呼吸,窒息伴随着战栗,好一会,才吐出呼吸。 “这是……最后的希望,”他盯着这冻霜的盒子,仿佛在直视其内危寒的核心: “进化的……钥匙……” 就在他还沉浸在无序的思考中时,巷外忽然响起了士兵们的警告: “你们干什么!” “立刻停下!喂!不然我们咕!” “开qiāng!开qiāng!——” 可qiāng声并没有响起,只有身体倒下时砸在地上的闷响。 从巷外飘进来的雪忽然止住了,有人挡住了它,这个时候,Lta才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 “Kev?”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白发的青年。 巷外的士兵如何了,为什么Kev会出现在这里,Lta已经完全忽视了,狂喜已经完全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快!Kev!立刻护卫我离开这里!到达‘方舟’!人民还需要我来指引!我已经找到了最正确的道路!我——” “够了,Lta。” 这是独属于科学家的理性之音。 “i?……” 青年和女子并肩立在这个曾经的领袖面前,看到了他呆滞的表情,也看到了他为了那飘渺的理想噬魂枯骨的模样。 这一眼,触动了i的怜悯,她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仅凭自己的头脑就将整个liú wáng到此的财阀阶级牢牢把控在手心,也保持了这个安全区整整三年的表面太平。 这样的执政能力和计划方式,i必须承认,是整个人类社会中绝无仅有的天赋,可惜—— 再怎么聪明的人,也会犯错,而且他们的错误,会更加致命。 “Prothe已经调取到了你的观察记录,你的想法——非常危险!请立刻将律者核心交给我们!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错?你懂什么?!” 这句话本应该喊出来,可是,在几小时的崩坏能侵蚀下,他的声音仿佛冰面下的睡鱼,连挣扎都是那么的微弱: “你懂什么……靠着人类自己,怎么可能和‘崩坏’斗?!只有进化……这才是我们该走的路……”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似人非鬼!崩坏能几个小时就能给你宣判死刑!这种强度的能量怎么可能来给人类进行基因改造?!” “呵……愚昧!匹夫不足以谋!立刻……将我带到‘方舟’去!人类没有时间再拖沓了!” Lta此刻几乎被霜封盖了大半身,可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离死亡不过几厘之毫。 也许科学家和政治家非得要进行口头交锋,通过论据来打倒对方,但Kev是一个战士,而他们现在置身之处也是战场,而不是什么议会大厅。 所以他做的事情很简单,上前,按在了那只保存着“律者核心”的封存盒上。 “喂!Kev!我命令你放下!这是!——” 喀! 断裂声,毫无滞涩地响起。 被冰封的小臂轻而易举地折断,这被Lta拼命保护的“钥匙”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易主了。 冰屑和肉末的飞扬,让争执停止了。 Kev没有说话,只是抓住了i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巷子。 i有些混乱,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夺得这颗核心,回过头,她只看到了一尊钉在那里的冰雕。 是的,冰雕,崩坏能在摧毁他的同时,也达到了他苟延残喘的平衡,而在这颗核心被彻底夺走后,自然,这脆弱的平衡也随之崩溃。 简直就是讽刺,这个似乎将整个安全区玩弄于股掌上的青年,就这样被崩坏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了生命。 “——只有‘崩坏能’才是人类得救的钥匙!” 那脆弱如丝的呼喊就像是诅咒,还飘荡在冥冥之间。 “Kev。” 拉着她奔跑的青年依旧在前进,没有回头。 “Kev?” 也没有回答。 而在他手中的封存盒却没有任何侵蚀冰冻Kev手臂的迹象,可i却还是能感到丝丝凉意。 不安感,忽然漫上心头。 她突然想起来,注射了ht-s722后,苏醒的Kev再也没有正视过她。 即使刚才在巷子里阻拦Lta,夺走核心封存,他也小心地将没有转身。 “Kev!” i猛地刹住,几乎是蹲在了地上,拽住了Kev的手臂。 带人奔跑本就是一个需要配合的运动,i这一顿几乎将两人的重心带倒了一半,即使是Kev,也不由自主地踉跄了。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 一张被崩坏能纹满的脸,被硅基化独特的皮肤纹理,还有一只仿佛死士般的金瞳。 ht-s722,终究是具有极端风险的药物。 远在市区的另一头,虽然没有被律者光临,但崩坏兽和死士依旧能展开tú shā。 “呀!——” 娇小的身体跳起,战术bǐ shǒu扎进了一只禁卫军死士的脖颈,女孩抱紧这柄bǐ shǒu,踩着镰刀柄,在她的嘶喊中,狠狠拧腰,死士体内的崩坏能浆喷涌,淋了她一身,蓝色的眸子不由得眯起。 幸亏如今的魂钢投入足够,绝大多数武器都换为了魂钢材质,否则连那硅基皮肤都难以破开。 蓝眸女孩踹开死士消散的尸体,搀起了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却因为害怕而不知所措的红瞳女孩。 “姐姐——” 丹朱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哭腔。 “别松手!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苍玄又拔出了一柄bǐ shǒu,叼在嘴里。随身携带的数据终端投影着Prothe的迷你投影。 东南方向的河道!那里是入海河道!是‘方舟’的停泊点! 姐姐紧紧握着妹妹的手,拼命挤开周围慌不择路,无头苍蝇般乱窜的人潮,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她们身边死去。 好可怕。 好可怕! 丹朱不敢看,不敢听,只能紧紧拉住那和她一样大的小手,盯着那引领前路的小小身影。 ——姐姐!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死不休 “执念……” 律者站在楼顶,俯瞰着那冰潮之中绽放的火莲。 “呵呵——呵呵哈哈哈!!!” “她”笑了,狂笑,就像是看到了最好笑的疯剧,就像是听了最讽刺的笑话,双眼紧紧盯着那抹在行尸中不断屠戮的火红,仔细地仿佛在看登场的主角。 她彪悍地仿佛无物能敌,那些从冰墓之中再次苏醒的死士们还没靠近就被粉碎成了四溢的尘沫,拖着冰霜的崩坏兽表现稍稍优异了一点点,但也很快消失在了那红莲的爆发之中。 这就好像是一场最荒诞最豪华的英雄剧,主角在乱军之中所向披靡,带给观众最爽快的视觉体验。 可作为唯一的观众,律者看得很清楚: 那绝不再是人类的“主角”了。 爆炎中是让律者熟悉无比的能量流动,身体上也是和崩坏兽如出一辙的流动能纹,还有那一双已经空洞无神的眼睛。 她的动作也完全不像是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更像是头野兽,完全无视战斗之中的任何伤害,只是攻击,将一切的可能都扭为攻击的牺牲品。 律者很清楚,这个为了守护人类可以牺牲一切的战士,终于牺牲了她所拥有的一切。 唯一支撑着她站在这里,是守护的执念,那深深烙在潜意识之中的执念。 “你——连我都不如了啊……” 律者摇着头,嘲讽一般喃喃自语。 轰! 爆鸣,席卷的热风打去了雪,最后的余波也荡开了律者的发丝。 可却仅仅就是这样而已了。 在荡开周围的死士和崩坏兽后,这具身体停在了那里,没有再继续进攻,宕机了一般。 律者瞥了眼包围的死士,其中一个便拖着镰刀,走了上去。 慢慢地,踏步,冲锋,抡! 嚓! 律者看清了,hiko的身体已极其迅猛的速度扬起手臂,空中划过滚烫的裂痕,将这只死士融断两半! 然后,便又不再动了,像块石头,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呆板地立在崩坏面前。 “原来如此……已经丧失神智了吗?” 律者抬起手,感受着指尖的寒风。 嗵,嗵,嗵—— 楼房倒塌,街道崩裂,冰蓝的巨兽出现在律者身旁,侧过头,仿佛宠物般轻轻呜咽着,当然,这种呜咽和撒娇砸塌了半个楼顶。 律者抬起手,触摸着巨兽坚硬的皮甲。 “她”第一次触碰崩坏兽,可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彻底地,从内而外地变成了特别的存在吧? “她”不介意这样的变化,轻轻将脸靠在巨兽的獠牙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小小的牙签。 “去吧,帕凡提,就像‘姐姐’之前让你做的那样。” 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巨兽兴奋地抖了抖身子,撞翻了几座楼,活动着被冰封了一个半月的身躯: “hooooooo!” 天地都在这巨浪般的咆哮中失色,黑色的冰从巨兽脚下绽放,飞速覆盖着这片城市。 曾经属于“冰寒”的士兵,在“死亡”的带领下,再一次,向着这座奄奄一息的城市发起了进攻!而它们冲锋的第一目标,则是那火莲之中呆板的身躯。 hiko,依旧没有动。 “我在哪……” “动不了……” “战场……” 她不可能忘记这些,她知道自己的意识还在,可怎么也动不了。 就像是溺水,无能为力。 好像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像是深潭之中的泡沫,逐渐清晰,浮现在了她的身边。 “……死……” “最终还是死了……” “早说了,这种虚数能绝对大有裨益,肯定能够解决能源问题,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张白布,慢慢地浮出了深浅的线条,随后便静止了,一动不动。 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变成了学生的模样,还带着本《虚数与现实的相对概论。 私语声,开始变得嘈杂了起来。 甚至开始有影子漫了出来,它们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迹象,甚至都是混乱的影子,可它们的声音却一个比一个刺耳: “阻碍进步……” “落后分子……” “活该,死刑了吧……” 只有她一个人,立在这躺下的白布前,定定地看着,立着,手里的课本带着皱皱巴巴的痕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噩梦。 低下头,课本封面上还撰写着镌刻在血脉中的名字: “爸爸……” 她来不及说出全部,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又一次,一切从眼前消去,就像是风浪卷走了旧浪,将新的海潮推入。 门。 房间的门。 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门把手上,那是一双中学生的小手,颤抖着,不敢开。 门外,是骂战般的争执: “博士!你得明白!这种虚数能是人类进步的唯一阶梯!现在全球有百亿的人口!每个国家都面临着严重的能源匮乏!电这种东西已经没有办法再支撑人类继续周转了!它连把我们发射到外星球殖民的能力都没有!在虚数能面前,电能这种低劣的转化率根本不值一提!”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答应!” 哐! 那是父亲将茶杯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她被赶回房间里多少次,就有多少盏茶杯被摔碎。 “这种虚数能你们考虑过辐射害处吗!光光是接触到这种能量的余波我就牺牲了整整52个学生!如果真的投入使用你知道会诞生多少怪物吗!” “那只是理论可能!我们能够将这种危害缩减到最小!” “放屁!现在捕获的虚数能就像是大坝里漏出来的丁点水汽!光这样的程度就能够造成77的死亡率,一旦打开能量泄口你知道有多么恐怖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再不运用虚数能人类在50年内就会陷入能源内战!那个时候人类社会只能灭亡!” “你们现在运用这种能量就是在自杀!整个种族的自杀!还是把高斯步qiāng抵在脑袋上扣扳机的那种!” “迂腐!顽固!我们能够控制这种能量的!” “这是慎重!我们就算取得了如今的成就也绝不是对于未知骄傲自大的理由!” 风浪,又一次席卷,这一次,她更矮了一些,拿着块抹布,站在墙外。 墙上是鲜红的大字: “打倒落后分子!” “签字!签字!签字!” “人类的未来不是你一个人敲定的!” 女人的哭喊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我受不了了!你就不能签字吗?!那群人天天来我们家门口闹,我实在受不了了!” “哪能那么简单啊……根本就不知道这种能量的构成形态和转化形式我怎么可能签得下去?!那是对人类的不负责啊……” “行,行!你就这样继续犹豫下去吧!” 家的大门被打开,女人就这样冲了出来,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男人瘸着腿,跟不上,抬起手,想喊,却留不住,只能依靠在门上,那一瞬间,原本伟岸的背影苍老而佝偻。 他回过了头。 忽然,两人之间出现了玻璃。 她又长大了,这一次,他们隔着玻璃,她看着他被绑在雪白的床上,绑着黑色的皮带,一根针管缓缓扎来。 “不要……”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她终于得以行动,她扑在玻璃上,抓,挠,砸: “不要!不要!不要!” 可玻璃内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看着那根针管扎入苍老的皮肤之中,慢慢的,代表着心跳的曲线—— “爸!不要啊!——” 归零。 这一刻,厚重冰冷的铠甲,出现了一丝裂痕。 “aaaaaaaa!” 在崩坏兽与死士的海潮之中,燃起了无与伦比的火焰! 帕凡提停了下来,冰蓝的眸子里倒映着一个那披着火焰的身影—— 她在流泪。 她在痛苦。 这种揪心的刺痛将她的神智拉回了现实,使那张原本坚毅的面容扭曲狰狞,浸透杀意: “你们{崩坏}啊!!!!!!” 她们注定,不死不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经节 想象一下多米诺骨牌倾倒时的场面。 而在眼前发生的,则是那连倒下扑从的高楼。 冲天而起的烟尘,漫住了帕凡提巨大的身躯,仅仅只能从这些砖尘之中看到那冰蓝的纹路。 “huuuu——” 巨兽的低鸣轻轻搅动着覆盖的尘埃,它是如此巨大,仅仅只是呼吸都能让地面微颤,来自于“冰之律者”的遗赠让它在成为“帝王级”的同时也拥有了掌握“黑冰”的能力,作为一头“上位崩坏兽”,它拥有着一定的灵智,虽然依旧停留在“野兽”的范围,可它清楚,这场狩猎会非常危险。 那个女人的双眼清晰地印在它短暂的记忆中,更重要的是那来自于其体内疯狂攀升的崩坏能,甚至给了它一种错觉,一种面对着主人的错觉。 哧—— 庞大的身躯上,一个个细小的孔张开,仿佛呼吸般吐出层层黑色的冰雾,很快,这片尘埃便被冰尘覆盖,却完全没有自然界的那种晶莹剔透,而是属于崩坏的黑色。 不要以为这些崩坏的造物和即墨一样,能够通过崩坏能的流动来进行感知,就像这头帕凡提,它能操控一定的“黑冰”。可剩下的崩坏能,它只会加固自己的硅基皮甲和体重了。 所以,它选择了用黑冰来改造环境,那个女人身上的极度高温在低温的黑冰之中将无处可藏! 然而,这头巨兽始终没能将自己的思维从“捕猎”之中解放出来,它始终将那个女人当作一个猎物,最多就是个“危险的猎物”。 但这是场无所不用其极,见面即是拼命的——死斗! 轰! 这是瞬间爆热的炸响。 火焰如刺穿黑暗的朝阳,那正是hiko,她身上的“地藏御魂”因为过载损毁了,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在一步之内追上了声音! 火红色的长发卷着火星,烈火在她的身躯之上裹颤为熔烧的炎铠,而那柄由重新用魂钢炼造的“般若”在火焰之中被反复蹂躏,几乎化为了一团胶状物。 尖锐?切割? 在这样的高温前,一切“冷兵器”的定义都不再重要了! “喝啊啊啊啊啊!!!” 在帕凡提的感知中,从那声爆鸣传入身体的每一处骨感器官,到这支灿烂的火剑斩向自己头颅,全部都是同时发生的! 全身上下每一处骨感器官都向着脊柱中枢传来疯狂的警告,它几乎要迈动自己的右蹄时,视野“分开”了。 接着,转为了两种分割的世界。 “这!——” 站在楼顶远观的律者也愣住了。 “她”确实目睹了hiko“转化”的全过程,知道了她已经恢复了神智,也感受到了那恐怖的高温和逐步攀升的崩坏能。 尽管hiko体内爆发式增长的崩坏能几乎达到了律者自身的一半,可终究只是一半,最多让“她”产生警觉,而不是重视。 可这一秒,看着那傲立的女人,还有她脚下那被熔开脑袋的帕凡提,律者那莫名堆积出的,对人类的蔑视遭到了动摇。 就在律者眼下,hieko举起了刀,火焰在刀锋划过的每一寸空间尽情燃烧着,最后指在那个律者的脑袋上。 管她以前是什么“歌姬”! 管它曾经的歌声带来了什么“希望”! 只要是崩坏—— “统统都消灭掉!” 望着 依旧是那种嘲讽。 “统统消灭?” “她”强忍着笑意,指向了hiko,不,是hiko的脚下: “你连帕凡提都没有杀死,还敢夸夸其谈?” 就像是为了响应律者一般,横倒在hiko脚下的巨兽再一次挣了起来,全身的冰蓝仿佛愤怒的冰洋,如小舟一般的hiko即使在如何强大,也会在体型的巨大落差下被狠狠掀翻! “怎么可能?!——” 这当然可能,或者说是必然。 帕凡提,作为一头总长达百米,以万吨计的庞然巨兽,怎么可能是用头部作为最主要的神经器官?! 脊柱,这根从头到尾,连接着身体各个部分的超长神经中枢才是这头巨兽最重要的神经器官! 轰! 当巨兽扬起正在迅速愈合的头部时,在它脚下的hiko才真正体会到了这种夸张的庞大——遮天蔽日! 不过,还有“火焰”! 这种无缘无故出现在意识之中的“火焰”就好像是灵魂的一部分,如臂驱使般灵活,只要通过“爆发”产生的瞬时速度,这种压击完全能——! 什么时候,脚下多出了死士! “呵——” 律者腾出了右手,虚握着: “别当我不存在啊……” 不管你这个人类究竟被崩坏能改造成了什么东西,在帕凡提的压砸之下,不可能——! 同样的停顿,同样的不可思议,同样的——被袭击前的警觉尖叫。 有什么锋锐到极致的东西在向着脖颈砍来! 危机感顺着律者的毛孔传遍了整个身体,“她”用尽全力地拧转腰肢,冰冷的锋忙杀过她眼前的空气,刺得她上涌出了一阵恐惧的呕吐感。 谁! 猛稳住几乎失衡的身体,一个裹着研究员白大褂的少年与其不过五米之遥,一柄黑色的镰刀将光线全部吞没,这种黑暗带来的是毛骨悚然的锋芒危机。 这个人是—— 忽然,“她”的思维停滞了,因为“她”看到了在那少年怀里安静沉睡的爱人,还有空荡荡的左臂。 轰! 世界震了一下,这是那头帕凡提沉重的躯体砸扑的巨响,在它身周的大楼全部被压垮,而自己脚下的楼面也岌岌可危,依旧倾斜了几度。 即墨悄悄瞥了一下眼,看到滚滚烟尘中烧起的一道亮光,就知道hiko躲开了这山崩地裂的一击。 还好,之前打断牵制很及时。 “还给我——” 这是嘶哑的声音。 这是终于凝聚的憎恨。 在这个声音咬来的一刻,即墨连呼吸都忘记了。 就连控制着眼球转动的小肌都僵住了。 原本,hier那还近似于人的形象彻底消失了,只有阴暗在徘徊扭曲,那被斩断的左臂突兀地长出了蚯蚓般的黑芽,接着拧成了狰狞的巨爪! “把她还给我啊!!!!!” 一张凝结着死亡的黑爪带着无可匹敌的狂暴,向着即墨头顶狠狠抓来! 这一秒,连空气都腐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对王 空气真的在凋零。 没有任何夸张成分,因为“崩坏”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规则的无情破坏,在律者漆黑如雾的黑爪崩临中,难闻的铁锈味弥漫了这片空间,这是腐朽。 这是律者,第六律者,“死亡”的律者。 不仅仅代表着有机物的凋零,而是代表在“她”意识范围内,一切物质都被其紧紧攥在生死的quán bǐng上。 属于“死之律者”的quán bǐng。 即墨立刻转上了镰刀,他没有选择动用“时空断裂”,因为双方之间的崩坏能总量差距依旧存在,动用“时空断裂”将会产生巨大消耗。这是“制胜手”,在律者尚未陷入颓势前,即墨绝不会轻易动用。 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律者”作为崩坏的孩子,在崩坏能汲取和聚合上的天赋权限比自己这样的“伪造物”高出了太多。 哐! 镰刀狠狠格开那以“死”为名的重爪,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对撞,即墨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一侧脸颊了。 这格挡时尽管没有直接接触,可不过数厘米的距离就已经让即墨遭受到了腐蚀伤害! “唔!” 一击即走,即墨捞起cecilia的尸体,跳向了大楼倾倒方向的对面。 在抱起这具尸体时,触感带来的温度惊得他一颤,可在看过去,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不可能被颠覆,哪怕是律者。 没有生机,亦不存在灵魂,只是一具空壳。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移开啊!!!” 怨毒的咆哮,即墨从来没有想到过,曾经那个赠送给她安神雅曲的“歌姬”居然会有这样扭曲的声音。 甚至要比之前自己面对的那“污泥”还有扭曲。 她究竟沉淀了怎样的恨意?! 在腾跃的空中,律者的爪击重重撞在了即墨的背上,这一刻,即墨听到了脊柱腐朽的声音。 他不能躲,一旦躲开,那么cecilia就…… 即墨不是个优秀的战士,cecilia对于他来说是值得尊敬的前辈,引导自己战斗的老师,也是个贴心的朋友。 即使是她已经丧失生机的躯体,他也不会让其受到损害! “咕!” 落地,膝盖几乎是凿进地面的,可大腿的肌肉依旧瞬时弹起,逆着动能,将他整个人再次掀起数米,翻腾,落地,即墨环抱的手依旧没有松开,镰刀牢牢护在cecilia的遗体前,稳稳当当。 背部的撕裂感迅速撞入神经中,可并没有让即墨露出哪怕一点疼痛的表情,仅仅只是落地时的一声低呼。 背上,五道撕痕的痕迹在白大褂的裂口中向着皮肤四周攀援,可原本能崩解一切碳基生命的可怕力量在即墨身上就好像被滴了盐水的蚂蝗,一道道紫黑色的能量光纹从他的四肢百骸流来,将这黑色的“死意”绞杀殆尽。 甚至连伤口都没剩下。 ——“只要结合了这颗核心,你就永远不是‘人类’了。” “它”的话并没有带上任何抽象色彩,就是事实。 他的身体消耗了“昊天”全部的骨骸而造就,再融合了原本的“核心”,现在的他,别说是“人类”了,即使是基本构成,也依旧由碳基生命转化为了硅基生命。 他还有体温,可这是崩坏能在硅基体中迅速转化时产生的热量。 他还有感触神经,可这些近似于人的器官组织已经被硅基结构完全替换,转化为了更高效的结构模式。 他也有“血液”,可这些殷红的液体实际上已经变作了崩坏能液,其中游动着大量的硅基细胞,只要有任何损伤,这些堪比干细胞的硅基体就能迅速补充,立刻修复伤口。 只要他体内还有崩坏能,只要他的崩坏能核心没有损坏,他就不会倒下。 即使他现在看上去还像是个人,可从生物角度来分析,他更像是个“崩坏兽”。 自然,那可以凋零碳基生命,乃至于现实世界内一切物质的可怕“死亡”,对于同出于“虚数”的崩坏能所能够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现在的即墨,想要打倒律者,展开“时空断裂”很难,但律者想要通过“死亡”来直接杀死即墨,也同样困能。 崩坏能在每个个体上都会展现出不同能力,就像不同律者不同的能力那样,而即墨也同样如此。 往大里说,是“时空断裂”,而在这将近一年的运用中,他对自己能力的认知也逐步加深,直到融合后,他的理解又踏上了新的台阶。 不仅仅是“时空断裂”,而是通过崩坏能来影响更微小的“运动”,手中的这柄镰刀也是如此,于其说是“切割”,倒不如说是干扰所触碰之物内分子的运动形式,从而造成“断层”,最后达成“切割”的外像。 “死之律者”对于“凋零”的运用太过粗糙,很简单就被即墨的“停止”化解。 最终崩坏的战斗,只能通过崩坏能来解决。 最纯粹的,崩坏能对撞。就看谁的总量大,谁的操作更加精细。 虽然在崩坏能总储量上处于劣势,可在运用技巧上,即墨绝对能够碾压这个年轻的律者。毕竟他自“诞生”伊始,就已经和这种来自于虚数的能量作伴了。 自然,比这个“两小时速成律者”要熟练地多。 轰! 又是一阵bào zhà的狂响。 不用低头,即墨也知道是地面那头巨兽和hiko的死战。 他不知道hiko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在他的感知中,hier就像是熊熊燃烧的巨型篝火,帕凡提就像是被浇上柴油的灰烬,而这个时候的hiko,就像是薪柴上的火种,在即将爆发的边缘摇摆徘徊。 他不知道hiko能坚持多久,但很明显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这是他第五次面对律者了,第一律者因为其本身的认知问题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而Ryuba更应该被称之为“伪律”,在面对“第三律者”狂暴的雷霆时。他才明白“律者”是怎样的开挂存在。 对“第三律者”作战时,有Kev的牵制,有hiko的辅助,更有一整个军队的火力压制和磁场干扰。 对“第四律者”作战时,他,hiko还有Kev并肩作战,同样还有军队新开发的流体武器进行能力压制,才勉强达到了这个操控流体的律者。 对打到城墙下的“第五律者”,更是举全城之力,才将这恐怖的低温弑杀在城墙之下。 而这一次,面对着“第六律者”,只有即墨一个人。 不过——他也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他横过了步,举起了镰刀,挡在cecilia和hier之间,镰刀的峰刃始终跟在hier的黑爪之前。 来吧,看看自己现在的实力究竟到达了怎样的地步! 即墨握紧了镰刀,下一刻,踏碎了地砖! 冲锋! 第一百二十六章 融合 脚下是区政大楼,这原本用于城区内政治管理的巨型大厦成为了战斗的牺牲品。 好在它的材质足够坚实,占地面积也足够大,没有立刻化为废墟,可飞扬的砖石始终在消耗这巨大建筑的生命。 倒塌不过是时间问题。 嘶!—— 空气被拉扯出了余音。 即墨的冲锋在律者的眼中只剩下残影,“她”下意识地举起左爪,将自己藏在这柄“可以依靠”的武器之后。 可呼吸还在绵延之时,毛骨悚然的惊觉从背后窜起来,那是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锋锐感! 该死!这家伙就这么喜欢背刺吗! 本能驱使着律者向前倾倒跳挪,在这短短的眨眼间,“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只为朝前跑跳一步。 痛! 镰刀的利刃擦过背脊,律者清晰地听见了衣服切割时的轻响,还有皮肉被撕开的刺痛。 躲过了! 律者第一个念头不是愤怒,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清晰地感受到,在那柄镰刀怪异的锋锐前,即使是自己如今的躯体,也不可能完好无损! 有些狼狈地翻滚,站起,不论是hier,还是“死之律者”,都没有关于战斗的任何经验或者记忆,除了那“创生与凋零”还有律者的身份,“她”便一无所有了。 即墨收住镰刀,带回身侧,拖在地上,左手背握柄身,右手托住柄尾,像是头扑击前的豹。 果然,“她”完全没有任何战斗意识吗? 看着那龟缩在黑雾之中的律者,即墨电光火石地思考着。 在刚才的一击中,即墨就将这个律者的战斗风格摸了分清楚。在律者眼中几乎避无可避的“背刺”实际上只是即墨再普通不过的先手攻击。 如果同样是使用镰刀的Rita,会立刻圆挥镰刀,制造出一个难以靠近的空间,然后在即墨调整的瞬间跳脸一套;如果是hiko,那就更简单了,阔剑一撞能直接把他扫下来,毕竟这一招在hiko眼里都用烂了;而如果是Kev……对不起,qiāng斗术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既然如此的话—— “!” 律者眼中,那尚在五米之外的少年像是踏破了空间般跳到了“她”面前,紧接着,即墨拧转腰背,拖刀直掀向那只竖防的黑爪,不,那弯曲而致命的锋芒更是瞄准了那躲藏在黑爪后的脑袋! 铮! 就像是一记敲在琴弦上的噪鸣,律者只感到脑中嗡响,接着就控制不住脚底,甚至失去了和地面的接触。 还远未结束! 凑步,即墨的身躯始终保持在律者那护身黑雾前数厘的距离,横扫的镰刀去势尚未延减,便被带到即墨肩膀,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击! “啊!!!” 这一次,律者终于发出了惨叫,一道纵深的伤口狰狞地剖开了“她”的胸膛,鲜血和跳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随后,“她”整个倒了下去,跌满了尘,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被打落凡尘的“精灵”。 不得不说,“死之律者”是强大的,就权能上,是碾压“姐姐”们的。 可惜,“她”的对手是即墨,而不是任何一种碳基生命。 这是相性上的不适合,换句话说,就是生物锤异能。 即墨拖着镰刀,走向那被鲜血染红的律者,镰刀刮擦在地上,发出嘶哑的低鸣。 怜悯? 不,即墨很清楚,即使“她”曾经是hier,曾经给自己带来了平静的歌谣,可在“她”宣泄出深渊般的怨恨时,即墨就知道,“她”已经完全抛弃了“人类”了。 “呵呵哈哈哈——” 突然的笑声让即墨提起了警觉,哪怕hier被即墨一套连招打得如何狼狈,“她”也依旧是律者。 绝不能因为任何一点优势而懈怠,谁也不知道律者能通过她们怪异的权能制造出来什么诡异的攻击! “她”到底在笑什么? 就像是听到了即墨内心的疑问,律者撑了起来,狰狞的伤口迅速复原,恢复成原本那洁白耀眼的肌肤,可“她”的笑声却像是讥笑的蛇: “你终于离开她身边了……” 离开?—— 等等! 即墨忽然意识到了被他在之前战斗中下意识忽略的“人”,他忙转过头,可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cecilia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你做了唔!——” 疑问还没出口,一股贯体的剧痛彻底封住了他的声音,只给他留下一注涌口而喷的鲜血! “Zh——” 艰难地低下头,他看到了一截漆黑的qiāng头! 撕裂般的痛!他被狠狠挑了起来,然后丢在了地上。 “呵呵——看来,你也不擅长对付背刺啊……” 律者嘲笑着站了起来,在“她”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cecilia。 只是她现在披上了黑色的纱裙,提着一杆黑色的长qiāng。 这些黑色,都和即墨胸前的破口一样,游动着“死亡”。 “咳咳咳!” 吐开一口碎渣,即墨站了起来,他调动“停止”的力量,让它流动在伤口外,包围在剥夺着生命力的“死亡”上,不过眨眼间,这恐怖的豁口便恢复如初。 他盯着重新站起来的cecilia,可她带来的感觉已经是一种灵魂上的虚无。 就像是被提着吊线的木偶。 “干什么……呵呵。” 律者轻轻靠在cecilia的胸膛上,“她”本就有些娇小,这一靠,更是稍稍陷了下去,看上去,就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hier,依偎着爱人。 只不过,在即墨看来,这更像是恋尸的疯子。 更让他恼火的是,cecilia即使是死了,也没办法得到安宁吗! 律者显然无视了即墨眼中的怒火,“她”只是靠在那温暖的胸膛上,似乎在回忆着曾经的温存: “就和以前一样啊,保护我吧。” 接着,就在即墨眼前,颠覆他对“生物”这一概念的理解发生了! 原本属于cecilia的身体和律者,两者就好像产生了化学反应的凝胶,搅合在了一起,即墨想过在第一时间打断这一过程,可是倾巢而出的黑雾笼罩了她们,那是浓烈到即墨也无法贸然进入的屏障。 实际上,如果即墨咬紧牙关,他也许能够破坏这个过程,可惜,他犹豫了。 哪怕仅仅只是一秒。 哧—— 这是腐蚀的声音。 在即墨的感知中,律者体内篝火般熊熊燃烧的崩坏能再一次猛拔一大截,就像是将全部的燃料投入其中,只为这一刻的璀璨光华。 “她们”走了出来。 就像是正常的人类那般的线条,只是在其腋下,又伸出来一双手,像是拥抱一般紧紧抱着“她们”的身体,在其心口,停着cecilia的脸,微张着嘴,好像还在呼吸。 粉紫的崩坏能纹毫无滞涩地在其苍白的身体上流动着,即墨知道,这一刻,律者将自己彻底改造成了“崩坏”的存在,就连形体上,也不再保留着“人类”的一丝一毫了。 “你很强,可在cecilia的记忆面前,你的战技又有多强呢?” “她们”的声音就像是双声道一般,融着cecilia和hier的声音,听上去矛盾突兀。 “她们”举起了手臂,在其双臂之前,则是长qiāng般的尖峰。 空气在这一刻被“死亡”填满,哪怕只是闻,即墨也能感受到毛细血管的“凋零”。 他只做了一件事: 握紧镰刀。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运动与静止 “怎么了!现在的你就只会防守了吗?!啊!刚才的气势呢!来啊!战斗啊!” 混合了两种少女的双声道可不会带来什么美好的双重快乐,只会留下让人作呕的混乱感。 噌!—— 拖着长音和震颤,即墨手中的镰刀护在身前,推着他硬生生在地上后犁出了一双深痕。 身上的一些边边角角,沾染着黑色“死亡”的细小创口飞速愈合,将细微的“泥污”甩出他的躯体,这种感觉就像是从体内去除了有害杂质,接着,整个循环便再一次复通流畅。 再看着那怪诞的“律者”,此时此刻,那具身体上糅合着“创生”与“凋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很显然,这种情况并不能十分稳妥地在“律者”体内周转共存—— “呵哈哈哈哈哈!我感觉得到!cecilia!她在我身体里面!呐!你看到了吗!现在我们是最完美的状态!哈哈哈哈哈!” 原本那压制着疯狂的声音此刻彻底失去了制衡的理智,一听就知道,在律者身体里乱窜的“生死”之力已经彻底使得其理智崩溃了。 可是—— 哧! 律者双臂上的长qiāng沿着精妙的轨迹挥舞,毫无疑问,这是cecilia的qiāng法。 即墨皱着眉拉开距离,心中暗恼,失去了理智,为什么还能拥有这种娴熟的qiāng法?他实在有些搞不清现在这个律者的脑子里到底还剩点什么了。 不过,原本那还偏向于“人”这一部分的思维惯性也一定被消磨殆尽就是了。 意识根植于形象,在律者彻底抛弃了人类的躯壳时,就已经证明“她”堕化为了更加恐怖荒诞的存在。 是“律者”,但远超乎人类理解的“律者”,一个人类不可能从任何角度去揣测其意识的存在。 而唯一能做的,只有杀戮! 是的,杀戮,“战斗”这个词已经肤浅到无法形容这个战场的残忍与血仇了,不论是即墨,还是律者,她们都动用了一切可用的力量,只为彻底杀死对方! 人类和崩坏,永远那么残酷。 镰刀在碰撞中被狠狠隔开,腰侧一麻,即墨知道又一次和致命的qiāng尖擦身而过,熟悉的“凋零”攀锁住伤口,随后又被“停止”围剿消灭。 律者同样也好不到哪去,腹部一道狰狞的伤口摆在那里,可没有血,也没有看到任何脏器,只有少许的崩坏能液漫溢出来,填补着伤口,在“创生”的能力下,这硅基皮甲迅速愈合,转瞬间就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凹痕。 即墨的攻击包含着“停止”,这种直接切断细胞间联合的攻击即使是“创生”也无法轻易地全部修复,那只是使其体内组成的硅基“细胞”加速分裂,而被即墨施加了“停止”的细胞则会像是死去的细胞,毫无动作,可却不会被其自身的内循环系统发现,只能强行再填充新的“细胞”,可由于这些“停止细胞”的存在,这道伤口始终不能完全愈合。 也许只是微不足道,但群蚁噬象! 这就是即墨的方式。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双方的“能力”都很难使对方立刻产生伤害,除非积累到一个阀值。 即墨能感觉到,这个阀值,不远了!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现在可是在和我,和cecilia跳舞哦!怎么可以这么三心二意啊!” 双qiāng挑起,呈x型插下!任何生物都会被残忍枭首! 喀! “哦——你这次倒不跑了?!” 律者似乎很兴奋,拧转脖子,脑袋旋转的角度极其诡异,扬着嗜血的笑,双臂用力,双qiāng一寸寸将镰刀压下去,那双眼睛绽出了光,“她”已经开始在想象鲜血溅在脸上时带来的极端愉悦,光是那种粘稠感,就让“她”升起了灵魂深处的颤抖! 不,或许已经不存在灵魂了,只剩下吞噬了一切的崩坏。 “让我看看你的血!让我看看你的血!!!” 恐怕,“歌姬”的粉丝也没有想到过他们心中的公主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吧。 扭曲,邪恶…… 即墨皱着眉,让镰刀顶着双qiāng慢慢靠向自己的脖颈,独属于崩坏兽硅基皮肤的腥味充斥着鼻腔,也仅仅只是没有使他动摇片毫。 “让”,这个词没有用错。 “怎么了!你刚才的气势呢!你马上就要死了哦?!” “即使你剽窃了cecilia的技术,可是你还是没有战士的意识啊……”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 轰! 一瞬间,大楼倾倒了。 重心,颤抖了! “什!——” 律者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可即墨很清楚。 hiko。 在楼脚下的hiko与帕凡提陷入了无视周遭地形的死战之中,庞大的体型和高温都轻易地粉碎了沿途一切的障碍,直到将这栋防御坚固的大楼彻底打穿! 律者想要稳住身形,来自于cecilia的身体记忆想要把握住那一瞬间微小的平衡,可惜,即墨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卖了这个破绽才抓住的时机,绝不会因为一点点“身体记忆”而毁于一旦! “运动吧——” 崩坏能的波纹,拂过了脚下的楼顶。 被即墨“静止”的楼顶这一刻终于回归了正常的运动速度,这片看似平稳的钢筋混凝土终于显露了它原本的样子——早已在律者和即墨的战斗中化为了碎渣! 这一刻,平衡彻底被打破了,重力拽着律者和即墨向下坠去! “不!” 律者拼命想要调整姿态,想要找回cecilia的战斗记忆,可惜—— “绽裂吧。” 即墨看着律者身上的道道伤痕,同样的,这些原本被“静止”的细胞再一次恢复了正常的运动,忠诚地执行了原本早该完成的命令——增殖。 “噗!” 浓郁的崩坏能液从律者口中,鼻中,还有伤口中扬了出来!这一瞬间的“逆增殖”彻底打乱了律者体内的崩坏能流动,成为了最致命的一环! 即墨,踏住了坠下的砖石,镰刀所向,即为头颅! 嚓! 在楼坠的光影之间,黑色的锋刃雷霆般剖过那尚在空中挣扎的身体,紧接着,“她”的颤抖刹住了,随着砖石摔入了崩塌的深渊。 即墨攀住了一角还屹立着的承重柱,忽然,一阵嘶吼声杀入了天空,刺得他鼓膜生疼。 他没再去管律者了,因为这个声音很熟悉—— “hiko!” 她没事,可看上去,却不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她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 这是场虐杀。 hiko已经丢掉了“般若”,双手扎进了帕凡提那撞倒数十座楼房的铁头之中! 通红的熔洞就这样轻易烧了出来,但还没完!hiko伏在帕凡提的头顶,嘶吼着,硬生生地推了起来! 巨兽的痛嚎,hiko非人的咆哮,还有高温熔穿帕凡提皮肤,捣碎脊柱的声音杂响在一块,交织成无法用任何拟声词形容,却独属于狂暴的乱乐! 雨。 准确来说,是从帕凡提脊柱中泉飙出的能量液,幽蓝而冰冷地溅满了天空,将飘雪一同冻成了冰块,又在那燃起的高温之中燃成水雾。 “hiko——你到底变成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方舟” 在安全区唯一的河道旁,幸存者聚集在一栋巨大的“建筑物”旁,向着那怪物巨嘴般的入口涌进去,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拥挤,也没有出现任何混乱。 或者说是“不敢”。 看看那些横在河道旁的尸体吧,他们就是无声的榜样,立在那些尸体旁边的丧服少女就是忠诚的死刑执行者, 她的镰刀上已经不仅仅只有一条人命了,可唯有这样的血腥和暴力才能将恐惧彻底镇压。 真是讽刺。 Rita握着镰刀,挂着冷笑,看着面前这些人像是牲畜一样被赶到门内,她没来由地想到了这个词。 二十分钟前,他们还在哄抢,推搡,只为那唯一的求生之路,可在这柄镰刀饮血之后,没人敢再破坏规则分毫。 一个个排好,走进去…… 莫名其妙地,头开始痛了起来。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那阴暗恶心的街道之中,又站在了那些狭窄的房间之内,穿着暴露的服装,脖子里挂着项圈和锁链,像是狗一样被人牵着,男人付钱,男人牵过链子,男人关门,…… 她忙从裙子内袋里翻出小小的药片袋,将小小的药片倒出来,没数,也没有就水,只是一股脑地倒在嘴里,干嚼,咬碎,苦涩的味道冲进鼻腔,将这种记忆彻底盖了过去,她深呼吸,将自己暴动的心跳压下来,再一次睁开眼,看着那些鱼贯而入的缓慢人潮。 ——都是畜生。 “Rita队长!” “?” 没有立刻回答,少女只是将疑问写在眼中,转过头,带着不耐与冰冷。 “咕噜——” 传令兵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响,紧张和恐惧缠绕着他,身为一个男子,更身为一个战士,他开始莫名地对这个刚刚见面的丧服少女产生了畏惧感,因为那张不以为意的脸,那柄滴血的镰刀就像是噬人的野兽,染着飘下的雪,就像是才饱餐一顿般,虎视眈眈,在它注视下的人群压低他们全部的声音,生怕成为这头野兽的甜点。 他不敢和少女对视,那双眼睛带来的是让他窒息的畏惧。 可低下头,就能看到少女脚下的鲜血,即使是白雪也无法掩盖这片猩红。 尸体还热着,堆在少女脚下,瞪眼睛,似乎根本没想到防卫的军人居然会向他们举起镰刀,开膛剖腹。 难道——真的只有恶魔才能将混乱压制吗? 传令兵如此在心底质疑着,但是他不敢提出来。 他很清楚,在这个崩坏兽肆虐的疯狂背景下,每个人的神经都被压制到了极限,有的时候,暴力或许是唯一的“秩序”手段。 “报告——‘方舟’启动程序已经准备完毕,另外检测到高崩坏能反应已经推近至城区,与拦截军发生大战,并召唤出了帕凡提,并且破坏了32的地区,整备策划要求撤离速度加快!” “好,我知道了。” Rita轻声答道,如果不是她脚下的尸体,恐怕真像是个文静的少女。 传令的声音不光光被Rita所听见,也同样被幸存者捕捉。 sāo àn似乎又要涌起,队伍中甚至出现了拥挤的现象,不安又一次被放大,可就在他们即将爆发之时,镰刀敲在地上,叮响—— 仿佛真的有死神走过,所有的声音全部都缩紧在喉咙之中,就连那刚刚冒出的苗头也被扼杀在触发前的最后一秒! 与之带来的,是死寂和失去自主性的服从。 ——恶魔。 看着身旁的少女,和飘雪逐渐掩盖的尸体,传令兵如此定论。 他真的,不想在这个少女身边多呆哪怕一秒了! Rita没有注意到身边传令兵的异常,也无视了幸存者的恐惧,她只是摁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缓解着精神药物带来的阵阵头痛。 望向城区方向,她能看到硝烟,建筑物倒塌的烟尘,还有飞扬的冰尘。 ——hiko大人,您还好吗? ——你究竟变成了什么啊……hiko? 冰尘,雾埃,雪…… 还有在帕凡提身上,尽情宣泄暴力的怪物! 那是火焰! 她在燃烧!她在烧熔!帕凡提那侵吞了将近三分之一城市的巨大身躯在这恐怖的火焰下迅速汽化,蒸腾,这头不可一世的巨兽现在发出了哀号,在它的背上,火焰以一切可能的方式破坏中销毁着,将这头巨兽硕长的脊柱一寸寸烧断! 是的,一寸寸,火焰在hiko手中仿佛有了灵魂,将隐藏在那坚厚硅基皮甲下的中枢神经一点点地烧毁,然后捏碎! 在帕凡提的哀号中,奶油饼干般的碎裂声更加刺耳,响在即墨耳边,也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hiko,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恨意?! 如果说之前hier的怨恨仿佛城墙般将她的人性封闭,那么现在的hiko带给即墨的感觉就像是在面对着海啸! 避无可避,只能任凭其将一切和其本身一同毁灭! 这种恨意—— 比hier更加可怕啊…… “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样的咆哮之中,帕凡提巨大的核心被彻底拔出,然后,就在即墨眼前,生生烧成了气体! 寂静—— 这一秒,帕凡提彻底变为了尸体,那巨兽撼动天地的惨嚎彻底掐断,而hiko此刻也像是烧完的柴,变成了沉默的灰烬。 她站在那里,却好像丢了魂,垂着头,缓缓前倾。 “hiko!” 即墨跳了下来,落在帕凡提正在解离为崩坏能粒子的身躯上,接住了这正在倒下的躯壳。 入怀,冷得让他心惊。 原本那狂暴的火焰这一刻就像是彻底燃尽,她的双目无神地定在那里,如果不是即墨还能听到那微弱的心跳,感受到轻微的呼吸,他真的会以为hiko已经死去。 “振作点!我们得离开了!” 他瞥到了hiko身上还没冷却的崩坏能纹,也触碰到了那层硅基化的皮肤。 崩坏化。 可即墨没有犹豫,将她背了起来,向着“方舟”的方向跑去。 他没有再去查看律者的生死状况,将hiko送回“方舟”,立刻撤离是更加重要的目标! 轰—— 轰—— 轰—— 忽然,雷霆似的震响,就连地面都颤抖了起来。 “怎么!——” 当即墨抬起头,他的双眸被震惊填满! 北方的护卫墙,倾泄出了数以吨计的水瀑,连成了巨大的人工海啸,向着自己所在的南方扑了过来! “‘方舟’已经启动了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后耀眼的光 “方舟”。 “伊甸园”计划。 这些《圣经中的神话名词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中也作“希望”。 人类最后的希望。 在崩坏发生,建立安全区时,“逐火之蛾”就已经将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情况纳入了全部考虑范围,当然,“安全区沦陷”也同样包含其中。 解决方案不是“固守”,“反击”,而是“以最大限度保护人类文明的火种”为中心采取的紧急措施。 因此,以“延续”为第一要义,“方舟”,只为了运输,护送而存在的巨舰诞生了。 平日里,它们是穿城而过的河道沿岸上那些深黑封闭的巨型建筑,而在真的发生最糟糕的情况时,它们就会化身为最坚固的舰船,装载着所有的幸存者。 当然,谁都不会希望这种情况真的发生,可是在崩坏面前,一切美好的祈望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然而,要使得这些“方舟”在最短时间内撤出安全区,驶入海洋,仅凭一条河道是很难实现的,于是,不论是城市建设,还是“方舟”停泊点,全部都进行了极其详细的规划。 河流从北到南而下,在出城时又被拓宽了三倍的河道,直通入海口,而整座安全区在建筑时,地基也从北至南逐步降低,更是将水库,地下湖等等全部可以储存的水资源联通在城市高处一切可能的出水口,只为在最关键的时刻,用这些万吨计的水瀑将“方舟”推出这沦为废墟的安全区! 虽然“冰之律者”的攻击使得部分地下水变成了冰封墓地,可还维持在淹没这座安全区,推动“方舟”的理论值之上,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这储藏的水彻底化为了吞噬一切的毒蛇,在这酷寒的冬天向着这座城市扑嚣而来! “hiko!抓紧,我们得立刻离开!” 地上已经积起了大腿深的,冰寒刺骨,水流汹涌,从城市的高楼之间扑过来,要不是因为各个街区的分流,恐怕这凶猛的浪潮会直接将即墨和hiko瞬间吞没! 但也只是现在如此了,即墨知道这只是第一波浪潮,连自己所在的中上游区域都已经积到了小腿,那么下游的“方舟”应该已经可以驶入水道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半小时,作为主动力的第二波浪潮将会彻底将这座城市淹没,如果在这之前没有赶上“方舟”,那么就只能坐等葬身鱼腹! 现在的即墨在战斗中损耗了大量的崩坏能,毕竟要从律者身上做些小动作可比直接战斗困难地太多,一旦第二波浪潮来袭,他绝没有多余的力量“时断”吨级的水压。 他现在只能一步步分开积水,带着hiko向着下游挤进,时不时还在张望着周围,希望能看到什么当作“浮舟”的道具。 哗啦—— 背后忽然传来了浪花的推力,很沉,让即墨都;踉跄了一下。 怎么回事? “henhenhenhenhenhen——” 在浪潮后,是翻腾的声音,是含糊的,憎恨的,即墨绝不希望再听到的声音—— “hier……” 当然,这只是这个“东西”曾经的名字而已。 “东西”,在浪潮推出这扭曲的憎恨时,不可置信成为了即墨心中唯一的思绪。 你对于生者的憎恨究竟凝聚到了怎样的程度,“死之律者”! 律者,或者说“这个生物”根本不可能回答任何问题了,那无序性的咆哮和音节只组成了一个字——、 “恨”。 “henhenhenhen!” 律者,或者说是律者核心将那头还未消散的帕凡提尸首强行拖入了它的操控范围,那被即墨破坏了内循环,又被狠狠斩断的躯壳被“崩坏”肆意地捏造,变得如此荒诞,如此不堪。 它发出无意义的吼叫,那融合了巨兽的巨大躯体向着即墨倒了下去,只能这么形容,它已经完全失去了一般意义上的“形体”概念,看上去更像是一块蠕动的肉。 轰! 浪墙,巨硕的肉块砸下时掀起的层层波澜像是翻叠的猪犬,扑食向周围的一切。 “咕——咳咳!” 狼狈地从水中挣扎出来,可也就是即墨咳水的瞬间,这头巨兽以完全不符合体型的速度再一次扑了上来!阴影压在了即墨头顶。 崩坏能的差距使得“时断”难以对其起效; 小腿深的积水增加了躲闪的阻力; 还有那肉块庞大的躯体。这三者连携在一起,造成了唯一的结果—— 避无可避! 哧!—— 空气中,带着焦味。 肉块的碎末像是烟花般洒在四周,溅落出一片片水花。 光? 不,这道刺眼的激光曾在即墨记忆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正是歼灭了第一律者的武器——“52” “hua!” 带着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即墨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hua队长!” 远在“52”发射炮台上,hua的手指还在扳机上颤抖着,脱力般趴在操控平台上,瞄准镜中那可怖扭曲的巨大肉山在“52”无与伦比的威力中炸得粉碎。 其他工作人员的欢呼声包围了她,也使得她紧张到极限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做到了 其心中,荡漾着如此的慰藉。 自己也终于能够在抗击律者的战场上出一份力了! hua,这个在被捡回来后就有些木讷,有些内向的少女,终于在心中提起了一点点的自信。 “等等!报告!依旧有崩坏能反应在聚集!” ?! 来不及惊疑,甚至来不及出声,hua看到那些被炸碎的肉块伸出了触角,向着自以为脱险的即墨轰杀而来! 忽然,火,从即墨背上燃烧了起来。 hiko跳了下去。 她什么时候醒的? 即墨不知道,等他转过头,才看到那铺天盖地,想要将自己完全吞没的触手。 以及,在其间燃烧的光。 “aaaaaaaaaa!” 这些肉末发出了最后垂死的咆哮,向着那唯一的光和热施展了最后的攻击。 可是,那可怖的肉枝在火焰之前好像烤熟的奶酪,轻而易举地融化,露出了那深蓝的结晶。 hiko的脸上只有平静。 她坠向那颗垂死挣扎的核心,耀眼的光以她的愤怒和灵魂作为燃料,只为了将这个崩坏的产物彻底消灭。 “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她如此低语。 即墨想要释放“时空断裂”,想要伸出手将那璀璨到最后一刻的火光拉回,想要阻止这一切悲剧的终末。 可留给他的只有一道耀眼的,炽热的光。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hiko每次出征前的口头禅: “我会带你们回家。” 耀眼炽热的火焰吞噬了一切,紧接着,第二波浪涛打来,高低温的碰撞间,则是吞噬一切的蒸汽bào zhà。 第一百三十章 尾声——余烬 “快让开快让开!” “我们需要输氧装置!还有高浓度的崩坏诱捕液!浓度越高越好!” “该死!这家伙的皮肤已经彻底硅基化了!魂钢解剖工具!立刻把魂钢解剖工具拿过来!” 手术室被担架和白大褂们撞开,劈里啪啦地来回撞着,通红的“手术中”亮了起来,只留下一群还没反应过来的人。 “喂,你看到了吗?” “不知道……好像是烧焦的……” 人们陷入了好奇的讨论之中,没人发现呆立在一旁的少女,她始终盯着那间手术室,没靠着墙,也没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丢了魂,呆呆地立在那,那双手术室的门隔开了她的视线。 “请问是第五队的hua吗?” hua机械地点了点头,可视线还是没有离开手术室紧闭的门。 “请跟我来,希望你能详细汇报一下ht10086与‘第六律者’的战斗,并且我们还需要您确定——” 传令的声音顿了顿: “需要您确定,hiko的生死情况。” 少女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同样的颤抖也在手术室中的一双手上发生着,但更加轻微,更加小心。 i掀开了白布,可面前的焦躯让她瞬间失守了冷静。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i博士,你是ht10086的直接研究员,我们需要你冷静下来!” “我直到……” 接过了魂钢手术刀,对准了那焦黑的胸膛。 她知道这很残忍,强行将他从死亡的平静中拉回来,只为再次投入地狱般的战场,没人会愿意接受这样的生命。 可她必须这么做,因为人类需要他,需要这个战士。 魂钢切开了那层硅基皮肤,蕴含着大量崩坏能的诱捕液从导管中灌入伤口,粉紫的光晕充斥了这被烈火焚烧过的躯壳,慢慢转化为了紫黑的暗华。 “不可思议,他的自愈在加速!诱捕液不够!他的崩坏核心需要更多的崩坏能来支撑!快点!” 手术室内,研究员和医生的惊叹声杂在一起,带着新奇的目光看着那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全新,只有i独立于这样的气氛之外,看着那具疯狂吸收着崩坏能的躯壳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她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 大义,文明,这些对于“个人”来说庞大到过于夸张的词语在这个少年诞生时就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逼迫着他去接受一切痛苦与不堪,并且毫不顾及少年本身的意愿。 生命,应该是自由的。 可这个少年依旧没有怨言,坦然地承接了这些沉重的负担,即使被污蔑为“武器”。 哪怕是奄奄一息,也得被拖回来继续成为那根至关重要的承重柱。 所以,i觉得自己很残忍,或者说,整个人类都有些残忍了。 可你必须得醒来啊,现在,没有你,人类的战力经不起损失了…… 脚下稍稍传来了细小的颠簸,也许是一些风浪吧。 是的,风浪。 现在,装载着安全区幸存者的13艘“方舟”正行驶在海洋上。 而它们的目标,则是在海洋另一头的大陆,被称为“阿尔利嘉”的大陆。 即——“野蛮之地”。 这仅仅只是一个古称,只是因为在发现这片大陆时,近代文明并未出现在这片的大陆的土著之中,而由于文明的缺陷和外来文明的植入,使得这片土地并没有积累太多的历史,甚至保留了原本的野蛮,曾经大闹安全区的佣兵团也出自于这片大陆上。 可是,在这个崩坏降临的时代,文明的薄弱反而是一件幸运的事。 崩坏伴随着文明,而文明就像是引来崩坏的饵食,所以,在这个崩坏肆虐全球的大背景下,这片曾被冠以“野蛮”称号的土地却没有得到“崩坏”的青睐,虽然也发生了许多城市的毁灭,国家的灭亡,可至少比其它那些延续了古文明的土地好上一些。 那里,就是“伊甸园”的方向。 舰船在海面上逃窜,即使已经远离了身后那被“崩坏”填满的土地,可幸存者的心理创伤不可能轻易消除。 “又来了……” “为什么又找过来了……” “好可怕……” 每个人都沉浸在恐惧的余韵之中,每艘船都不例外。 军医们匆忙地给伤员包扎,手法极其粗犷,但对于一些伤势过重的人,就将他们扔在一边等死。 更多的医疗条件应该留给能活下来的人。 “呼呼呼呵呵呵——嘶——呵呵呵……” 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灯光交错的阴暗中响起,这个声音让周围的幸存者离得远远的。 没人愿意去招惹一个疯子,哪怕他奄奄一息。 更关键的是,在军医揭开那包裹了他半边身的医疗防菌布时,恶心感彻底将“好奇”扼杀在每个人心底。 腐烂的,爬满蛆虫的,简直就好像埋入污泥中多年的尸骨,横据了这个身体的一半,而另一半,却诡异地还保留着“生命”的形象。 一道分界线沿着头顶,鼻子,脖颈一路向下,将“生”与“死”平衡在怪诞的一点上。 他的手指生生抠碎了自己的指甲,在钢铁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咧着豁口嘴,不停地在笑。 因为折磨。 生不如死的折磨。 “呵呵呼哈哈哈——想死想死好想死——” 不光光是这么说,他也尝试过,可整整半个身体的腐朽让他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要一有动作,抹杀一切思考的疼痛就会让他连呼吸都难以继续,可又恰到好处地维持在将死不死的界限上,这就是“死之律者”的诅咒—— 生不如死! 他做不到移动,干渴,饥饿,疼痛将他的疯狂也一同击碎,只留下了在苦痛之中颤抖的,罪恶的灵魂。 他堕落而肮脏,丑恶而疯狂,他抛弃了人理,抛弃了一切的善念,可就在这一刻,不论是再如何扭曲的灵魂,也在这个诅咒面前求饶了。 水……给点水,哪怕是一滴水…… 忽然,唇边传来了湿润感,他睁大了眼睛。 即使是混沌的恶意,也震惊了。 他忙扭动着半边还完好的身体,去饮用这甘甜的清水,一瞬间的美妙感甚至盖过了“诅咒”的痛楚。 等喝完,他才抬起头,看向伸出援手的人。 一个小女孩。 她的脸上还带着害怕,漂着恐惧,可她依旧选择递出了这个水碗。 更重要的是——她也失去了一只眼睛,用纱布绑了起来,透着一点红。 一直紧攥的手送了开了,露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肮脏的灵魂第一次吟诵起了这个被他唾弃的名字: “神啊……” 船长室里,来自于主舰的通讯一直在响: “13舰!听到请回答!你们已经脱离航线!立刻掉头!重复——” 喀! 相貌猥琐的男人将它挂上了,手依旧在定位仪上细致地操作着,将航线一步步偏离。 “这样就行了?你确定那儿才是‘伊甸园’?” 他回过头,跨过船长的尸体,看着立在墙角的棺材,那上面还覆盖着薄薄的冰霜。 “=========” “好吧,我知道了,进化吗……真是有点期待啊……” 男人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二郎腿翘起来: “Lta,就让我看看你说的‘进化’吧。” 身后的棺材依旧盖着冰霜,只是细不可查地震了震,落了星星点点的霜尘。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耳光 冬末,这片土地也不像原本的“安全区”,因为高纬度而不得不忍受低温,面西靠洋,暖流带来的温度使得这块土地从没有低于0度,即墨身上也只穿了件大衣,衬衫打底,面对7度的怡人气候,这样的穿着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比起零下的低温,这个海岸已经是相当怡人了。 即墨对于这个世界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片荒芜的苔原上,直到他踏上了这片土地时,他才知道,这颗星球并不是到处都是混乱与疯狂,也存在这美丽怡人的一刻。 或者说,人类灭亡与否,对于这颗星球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它不在意自己身上人类和崩坏的生死相搏,自行转变着每寸土地上的气候,该寒冷的地方刺骨,该温暖的地方欣欣向荣。 不会因为人类的兴盛而青睐钟爱,也不会因为人类的衰亡而落井下石。 “呼——” 吐了口气,暖雾在干燥的冬末中散去,即墨走在前面,手里牵着穿戴整齐的hua,走在这片刚刚落户在这片海岸的城市上。 说是“城市”,但用“泊船”更加适合一些,12艘“方舟”在靠岸时翻开了它们的甲板,露出了其中蚁巢般密密麻麻的居室,连接了一条条悬空通道,将主要过道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座简易的都市。 “伊甸园”到此为止,算是成功,也算是失败了。 成功的地方在于,幸存者成功登陆,新的“安全区”也没有出现意外。 不幸的地方在于,只有12艘舰船登陆,还有一艘偏离航线,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不知所踪。 可这失去的十三分之一并没有让幸存者们产生任何不安,实际上,他们已经被各种糟糕的情绪冲击得麻木了,现在即使在阳光下看到人,也没有打招呼的声音,他们行走在太阳下,机械性地重复着以前的营生,不是因为“想要这么做”,而是“想要活下去不得不那么做”。 就像hua一样,只不过他们上了发条而已。 走在变形为钢铁大道的甲板上,即墨的手还牢牢牵着hua,只是少女一点都没有抬头,任由着牵引,跌跌撞撞地坐了下来。 对,坐了下来。 一张临时搭建的休息长椅,面朝着大海,阳光细碎地剥临在海面上,很美的景象。 虽然不知道是谁将这只椅子摆在这里,但即墨很赞赏这样的人,至少他还有愿意去追逐美的希望。 和那些被打击到只会浑浑噩噩麻木度日的人好了太多。 hua却是抖了一下,蜷缩了起来,靠在了即墨的肩膀上,像是在躲避,像是在逃避,她将脸藏在他的肩膀上,不敢去看那片大海,或者说,不敢去看那起起伏伏的波浪。 这是阴影,重要之人就是被同样的浪涛吞没,这是hua的噩梦。 即墨的心随着少女的呜咽沉了一些,可他必须得将少女带出沉沦的深渊之中。 他自己也产生过阴暗的情绪,所以他很清楚,逃避绝不是解决的方法,反而会让人越陷越深。 “hua,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少女没有回答,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即墨也不意外,只是斜了斜肩膀,让少女靠起来更舒服些。就这样,他们互相依靠着,少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个时候你就躲在训练场的角落里,也不说话,给你饭你就吃,有水就喝,训练挨打也不叫,我还以为你是个布娃娃。” “虽然我当时吃的是营养流质,不过还是很馋那些漂亮的,一看就很吊胃口的饭菜,啊,对了,那个时候的土豆炖肉我感觉应该是土豆炖马铃薯。” “然后有一天,我又被hiko抽了一顿,中午饭的时候,我累得爬不起来,就抬头看看你,还有你手里的碗。” “那一天,那个中午,你终于动了,把半碗土豆拌饭匀给我吃了。真的,我从来没有觉得土豆炖马铃薯那么好吃。当然,我也在那一天知道,原来这不是只布娃娃。” 即墨往椅子里挪了挪,将自己全部瘫在椅子上,脑袋不由自主地偏了偏,靠在了hua的脑袋上: “慢慢的,你的话也多了起来,虽然也只是寥寥数语,可比之前好太多了。你知道嘛?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对你有兴趣了哦。” “额,好吧,这个词用在这里确实有些歧义,不过我真的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当时的感觉了,抱歉呀。” “那一段时间真的很压抑,能撑下来不光光是因为那个‘项圈’的原因。” 这么说着,即墨的手不由自主地触碰上了脖颈,那圈冰冷的触感已经彻底脱落了,也代表着名为“自由”的奇迹开始降临在他身边。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那东西可以影响我的情绪,但是,在那一段时间里,我想,你才是光吧。” “虽然你有的时候挺傻的,还倔,做菜的时候也会烧焦或者忘记放盐,但是你一直在我旁边,陪着我的。” “在我受伤的时候,你是第一个替我包扎的,即使你知道我的自愈能力,你也依旧倔脾气地把我摁住,让我乖乖包扎;” “在我疲惫的时候,你也总会拿出毛巾和水,偷偷地躲开hiko喂给我喝;” “更重要的是,我在你身边,就没有孤独的感觉。真的,我知道这个世界,包括i和hiko,她们也没有将我视作真正的人,我也有这个自知之明,可是只有你,只有你” 即墨不由自主地揽过了hua的身躯,他第一次主动去做这件事,这个和五名律者对峙过的“兵器”在面对这个纤细的少女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知道自己在干嘛,准确来说,这样的情感早已在双方之间慢慢发酵了好久,hua有着这样的感情,他也有,可在即墨“同化”了自己全部的负面情绪后,原本那些害怕,迷茫全部消失了,也终于让这种情感完全地爆发了出来。 在这个阳光温暖,海潮波澜的岸边。 “hua,我喜欢你。” “你身边,不光光有你重视的人,也有重视你的人。” “所以,为了我,回来吧。” “我离不开你。” 稚嫩的少年,将少女深深拥抱在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耳边一遍遍说着过去的回忆,一遍遍重复着——“不要离开”。 太阳,从升起时的炎热,到沉落时的余温。即墨也感觉到了怀中身躯的起伏,呼吸,还有开始重归活力的心跳。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温润的泪。 直到落日余晖,将这片大海染上灿烂的暖金时,他终于感觉到了少女轻微的抬头。 泪,还在hua的脸颊上肆意流淌着,她看着他,仔仔细细,甚至还有些凶狠,声音有些沙哑: “真的,不会,离开我了吗?” 少女真的很恐惧,她已经被“失去”折磨了整整两次,还是凌迟般的凄痛。 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不会。” 这个词语如此浅薄,却让少女毫无理由地选择了相信。 这一刻,她终于倒在了他的怀里,尽情地嚎啕大哭。 即墨只是抱着她,抿着唇,吸了吸鼻子,眼眶也有点红。 只是他忍住了,因为哭泣只应该是一个人的权利。 小剧场咯。 本节目由无节操小聆有偿赞助~欢迎大家来茶舍三三五三七零五来逛逛哦~ hua:那个衣服是你帮我换的吗……{////~////} 即墨:哎?哎!额是的{小声} {。﹏。} hua:那个罩{超小声} {////~////} 即墨:唉?{°ー°〃}{左顾右盼,悄悄靠近}你有买吗……{超超小声} hua:{////へ////} hua:女孩子的当然是分开放的呀!{ ̄ε{ ̄}☆╰╮o{////口////}Pia!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耳光。 第一百三十三章 融合战士 各位晚上好,现在是晚上0:00,正式宣布,进入崩坏历四年,播报完毕。 广播死气沉沉的,就和外面的城市一样,漆黑,无光,对于很多人来说,做噩梦要比盯着空无一人的胶囊房好很多。 即墨听到了这广播,也只是叹了口气,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抬起头,电子表已经跳过了一分钟,不能再迟了。 即墨吸了口气,调整了心情,打开了面前的门。 “有什么事吗?i博士。” 是的,这么晚却执意召来即墨的不是别人,正是i。 学者的双眸浸染血丝,代表着疲惫的黑痕伏于其下,可她依旧强撑开眼睛,站在密密麻麻闪烁一片的信息管信号前,皱着眉思考着。 这里也不光光只有i一人,十数名白大褂也同样在忙碌地晃来晃去,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同样印着黑色的圈圈。 但最吸引即墨注意的,是那些白大褂环绕之中的培养罐,是培养罐中那熟悉的青年。 ——Kev·Kasna。 可那曾经被称之为“卡斯兰纳的骄傲”,“双qiāng的勇士”乃至于“人之子”的强大战士,现在,反而和“人类”这一概念出现了距离。 他的皮肤上,已经随处可见暴躁跳动的崩坏能纹,还有一条已经被白色硅基包裹成爪的右臂。即使这填满了罐内空间的抑制液不停更换,即墨也感受到了随时准备吞噬Kev的崩坏能。 他站在i身后,等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出言打扰了i的思绪。 “i博士。” “啊?” i很明显愣了一下,转过头,呆呆地看了即墨几秒,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哦,你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迟滞,听上去像是处在用尽电力边缘的机器般。 啊,这个花了两小时才会站起来的笨蛋终于来了吗? 啊,当然这儿确实有个真正的ai罢了。 “你也在啊,Prothe。” 即墨冲着电子虚影笑了笑,就见这个毒舌ai颇为不爽地甩了甩双涡轮,似乎挺不适应即墨这么笑: Prothe当然在这里,现在整个城市都得交给Prothe来进行统筹管理,还要演算这个类人猿的改造可能,你还要来烦Prothe吗? 不是你先挑起话刺的吗…… 不过这个毒舌ai的强词夺理并没有引起即墨的不爽,毕竟和毒舌ai接触的日子不短了,反而培养出了一定的涵养来,更别提现在即墨早已今非昔比,至少,对于自己的情绪,已经自由控制了。 另外还得说的,便是Prothe成为新的“城市管理ai”这件事。 原安全区的毁灭也使得那操控城市的超智ai“爱衣”也一同被埋葬,因为其过于巨大的“光脑核心”不可能随“方舟”一同带出那座城市,而现在,唯一能够立刻接手城市,并接收大型智能逻辑模块的ai只有Prothe,于是,这个原本只是作为“科研助手”的毒舌ai成为了这座新安全区的“管理辅助ai”。 值得一提的是,变化不光光发生在“管理辅助ai”上,更重要,更值得商榷的事项也同样发生在了管理城市的人员职位分配中。随着13号“方舟”的失踪,大量的财阀及旧政治家也消失了踪迹,虽然这么多“旧统治阶级”居然会踏上同一艘“方舟”。里面的阴谋甚至不需要闻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可没人会愿意去理会那艘方舟的去向。 “逐火之蛾”更关心如何治理好这座新的安全区。 随着旧安全区的沦陷,也代表着人类文明的“高级产品”彻底绝户,货币,金钱,这些一般等价物彻底失去了它们原本的意义和价值。 文明的秩序,已经被摧毁了大半,就算是最乐观的“逐火之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现在,“逐火之蛾”必须得建立一种新的秩序,不论是“治理”还是“保存”,旧时代的一切已经灰飞烟灭了。 就算是重建,也只能基于废墟的基础上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管理层全部进行了大换血,这15天来,也进行了无数次的讨论和演算,才总算敲定了结果。 而i也从原来的“天赋惊人的研究员”升级为了主管,不过说来奇怪的是,那喜欢抽烟的所长倒也随着12艘方舟来到了新安全区,不过,其本来的权力被解除了个干净,成为了i的副手。 倒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即墨瞧了眼在白大褂中一同忙碌的橘发女子,也没再说些什么,将注意力重新转到了Kev身上: “是ht-s722吗?” “是的……” i的眼中出现了波澜,她深知Kev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完全是因为自己为他注入的药剂。 可如果不注入,Kev就会因为失血和烧伤直接被判死刑。 作为一个人类死去,还是变成一个非人之物苟活? 这是个i不愿意面对的矛盾。 可她最终还是下了决定,这也是她直到这个时候才召来即墨的原因。 “小墨,我打算重启‘ht’系列。” “唉?” 轮到即墨惊讶了,他清楚“ht”计划需要“昊天”的尸骸作为基因样本,可是,那巨兽的枯骨已经被自己融合,并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应该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这一秘密。 这到底…… i并没有注意到即墨绷紧的神经,她只是抚摸着培养罐,继续说了下去: “或者应该是‘融合战士’计划。” “融合战士?” “是的,融合战士。”i回过了头,指着即墨:“和你一样的融合战士。” “您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能作为参照扫描,因为你是现在唯一一个和崩坏能完美融合的战士。”i看着即墨,眼中是诚恳,祈求和无奈: “我求你。” 她害怕即墨会拒绝,可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忐忑还没从思考中彻底脱离,她就得到了回答: “我知道了,去哪进行参考扫描?” 即墨没有停顿地答应了下来。 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在i眼中的一汪悲伤和迷茫中浮出了欣喜,还有不可置信: “真的吗!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再把你……” “会切片吗?” 即墨似笑非笑地打断了i。 “怎么会!只是单纯的扫描,甚至不会挂下你一根汗毛的!” “那不就得了。” 即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事不宜迟,Kev应该等不了多久的。” 培养罐里,崩坏能的纹路又向着Kev的心口和大脑爬动了一层。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作者君不知道该怎么起名就叫这章“水章”吧 又是天明,hua从床上爬了起来,在这第16天,她总算起得比闹钟早,也代表着她重新回归了原来的生活规律。 拉开胶囊房的窗帘,一望无际的海洋就这样闯入了她的视线,冬末开春的朝阳活跃海上,这种活力的健美却让hua握着窗帘的手颤了颤,下意识地想要把窗帘拉上。 那被淹没在浪涛中的火焰和眼前这幅壮景重合在一起。 她带着些许害怕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这回忆继续折磨着自己。 少年昨日的安慰已经成为了少女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这并不是说曾经那抹火红色的身影被抛却在记忆深处,hua很清楚,hiko不光光是救命恩人,更是让她神往,崇拜的对象。 对于即墨来说,hiko给他带来的“敬畏”基于曾经不愉快的回忆;可对于hua来说,那份强大,那份自信才是hua所憧憬的原因。 她更愿意去记忆那将自己拉出黑暗的身影,那递来援手时的自信,那才是hiko,而不是那被浪潮吞没时的绝望。 就算是hiko,也一定不会希望自己是以这样的姿态被怀念的吧? 更何况—— ——“我离不开你。” 哧—— hua觉得自己脸都快烧起来了,她忙捂住脸,躲开了太阳,不过她还是能摸到自己唇角的笑。 原来,还是有在乎自己的人呐…… 那么,自己更不能再像先前那样颓废下去了,hiko也说过,为了重要的人,就要昂首挺胸地活下去! 更何况,自己是个战士! 少女这样给自己鼓劲着,忽然,她意识到一件事—— 被告白了。 …… 被告白了! 直到这个时候,木讷的少女才意识到这一点。 紧接着,刚刚消退的红颊又一次飞上了羞霞,似乎烧得更加严重,令hua直接蹲了下去,捂着嘴,又把眼睛遮了起来,只敢从指缝里漏出视线来,瞪着光秃秃的地板。 呜啊……被,被告白了?! 被那个木头告白了?! 居然是那个木头先告白的吗…… 唔—— 等等等等!男生告白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自己会那么,那么…… 陷入混乱状态的hua完全没有意识到,过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发现被告白的自己其实也属于神经粗大的一类。 现在更加困扰她的是,该怎么面对那个木头呀?! 像一只浣熊一样搓着脸,好一会,把整张脸搓得红彤彤的才放下手,又泼了些冷水,望着镜子里透红的小脸,马上把脸浸在水池里,咕噜噜地冒着泡,好一会,才仰起头,喘了口气,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然后仔仔细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觉得满意了。 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如果是以前的hua,那早就迈上晨训的计划了,可现在,少女情绪已经悄悄萦绕其心田,她想了一会,便有了主意: “去买早饭吧!” 少女第一次主动做出了如此“无效率”的决定,尽管她完全没去问隔壁的胶囊房的主人是否还在。 嘀——嘀——嘀—— 即墨睁开了眼睛,头顶的扫描仪器正缓缓退去,很快,研究室内的天花板就出现在了眼前,还有i那双疲惫到几乎滴血的眼睛。 对于即墨来说,这不过只是一觉而已,可对于这些研究者来说,绝对是极其痛苦的脑力燃烧。 抬头间,到处都是倒伏的白大褂们,轻微的鼾声遍布,只有几个人还围在培养罐下,似乎还在进行着收尾工作的样子。 “i博士,实验成功了?” 虽然看到这样的情景就已经明白了大半,可即墨还是选择出口询问。 i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她这副样子就足够让即墨放心了。他翻身从铁床上下来,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见i已经靠坐在墙垣下,闭上眼睛,睡着了。 Prothe警告你不准多嘴,i博士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毒舌ai跳了出来,恶狠狠地指着即墨的鼻子,一幅“你要是敢大声就打屎你”的样子。不过这幅“超凶”的样子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性。 当然,即墨依旧很自觉地收紧了声音,步伐踏在地板上时也是静悄悄的,好似漂浮。 他没有打扰到任何疲惫而坚守岗位的研究员,只是默默地看着那悬浮在数根输送管中的Kev,蹙起了思索的眉。 那是“同类”的味道。 帕凡提。 “什么?” 一时间,即墨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Prothe却是难得的严肃: 为了稳定Kev体内的崩坏能,我们不得不将猎取的帕凡提部分核心与其进行同调手术。 “同调手术?” 是,这也是你睡了4个小时的原因。 “哎?四个小时?” 即墨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自己只不过躺了半个小时。 怎么?害怕我们对你做些什么? 即墨的惊讶让这个ai露出了“恐吓”般的奸笑,一副发现了快乐源泉的模样。可即墨的表情也维系在了“惊讶”的台阶上,没有进一步的慌乱,反而挑了挑眉,恢复了镇静。这让Prothe感觉相当地无趣。 “现在主管这里的可是i,不是其他疯狂的家伙。” 你这家伙倒是一门清,要是能把这点小聪明放到学习上来就不用i那么操心了。 这句挖苦让即墨无话可说,也可算让Prothe稍稍开心了些,有了心情继续刚才的话题: 同调手术,即是将你体内的崩坏能波长进行详细记录,再将其投射到Kev身上,使得其体内的崩坏能波长无限接近于你,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做出调整。 “也就是说,Kev他——” 对,你猜的没错。 仿佛是为了佐证即墨的猜想一般,崩坏能捕捉仪定在了Kev身前,描绘出了密密麻麻游动着崩坏能的血管网络。 虽然阻止了这个类人猿继续崩坏化,并且消除了其躯体的硅基化,但他体内的血液终究成为了运转崩坏能的载体,也使得他掌握了部分属于‘崩坏’的力量。 水温仪扳了过来,上面“-34”的数字横在那里,并且还在步步降低。 融合战士,成功了。 ======= 叩,叩,叩。 hua敲了敲门,手里拎着两笼馒头,心里在打鼓: 他开门了该怎么办? 我该说些什么? 之后,之后该怎么相处? 是战友?朋友?还是 一想到这,她就觉得两颊飞红。 可敲着敲着,hua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即墨不可能听不见,于是,她做了原本绝不可能做的事情—— 取出即墨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唉?” 面前,空无一人。 “不在吗……” hua的声音中出现了些失望,可当她看到那张整齐的单人床时,心中却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他昨晚根本没有回去,甚至没有休息过。 一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吧。 她倒在床上,闷在被子里,有一种小小的不快漫了出来: 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明明说是“离不开她”,却又不愿意让她一同分担,这让hua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快。 她就这样缩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被枕,慢慢地又红了脸,在这张床上打起滚来,好一阵子才平静了下来,烧着脸将被褥归整好,坐在椅子上,望着半掩的门,等了起来。 吱—— 带着些欣喜望过去,可hua期盼的惊喜被丧服色的惊讶所取代: “Rita?!” 第一百三十五章 啊啊啊明天会计期中考试怎么破QAQ “你是说,完全没有任何通知,Rita就已经回来了吗?” “是的,而且……一来就睡着了。” 即墨和hua蹲在房门口,捧着早餐,白粥馒头就咸菜,还是那个卖胡辣汤的胡老爹出品,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可总归也是好事。 至于为什么不进屋,自然是有人已经占据了房间内的空间了。 Rita就躺在那张原本属于即墨的床上,陷入了沉睡,怀中抱着一具残破的火红铠甲。 可就算那具铠甲如何残破,即墨还是认了出来—— “地藏御魂”。 身着丧服的少女蜷缩在床垣,纤纤小手死死掰住那破败的铠甲,不安而可怜。 即墨看到hua站了起来,走了进去,轻手轻脚,将薄毯盖到了Rita的身上,又停住了,定定地看着那具几近解体的铠甲,沉默不语。 年少的双眸中凝着眼泪,聚着痛苦,但最后都化成了一声无声的长叹。 她仅仅只是再触摸一次那副铠甲,然后站起身,走出了门,眼里闪过的锋芒让即墨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这一刻,即墨知道,名为“战士”的利剑终于在hua心中历练出鞘了。 他也只是笑了笑,跟在了她的身边,在这一秒,即墨捕捉到了hua肩膀的一顿。 忽然,他想到了之前那有些昏头昏脑的告白。 两条同样迟钝的木讷神经难得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上,气氛在一瞬间出现了一丝难言的暧昧。 可即使如此,她们依旧并肩前行。 “这里正在进行搜索汇报整合,无关人员请——” “我们是隶属于第五队的hua,即墨,我们需要了解所有的搜索情报。” “第五队,Rita参与了这次行动,并且带回了相关物品,你们应该去问她。” “她正在休息,所以由我和hua代为出席,”即墨看过去,和守卫的士兵对视了起来:“我想,这应该是我们的权力吧?” 士兵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但过了一会,还是让开了路: “谢谢。” 礼貌地点了点头,少年和少女一同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第五队交给你们了。” hiko录制的遗言似乎还在耳边滚动着,也成为了令他鼓起勇气,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迎着“逐火之蛾”的一切目光,坦然地接受着好奇,厌恶或者忌惮的视线,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 “第五队,报到。” ================== “你在这里就是供我们享受的!快点!躺好!” “妈的!你别把她玩死了!该我了!” 痛。 肮脏。 头被按住了。 四肢被困住了。 又,没有知觉…… 不,是不想有知觉! 不想去听那令人作呕的喘息,不想去闻那那散发着可恶体臭的皮肤,更不想…… 去接受这可憎的现实。 嗵! 黑暗被踹开了一道光,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站在光的尽头,燃烧着名为“希望”的温度。 那些围绕着她的黑影燃烧了起来,它们在凄号着,翻滚着,可它们的惨状没有让原本的厌恶得到解放。 不,应该说,原本应该解放的厌恶“消失”了。 一切的憎恨全都消失了,剩下的,是仿佛救赎般的解脱。 她不顾一切地向着那火焰般的身影扑过去。 可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前,那引蛾般的身影倏地燃烧了起来。 不要! 她用尽全力想要去抓住哪怕一点残渣,可转眼间,世界的光被这团烈火烧为了虚无。 “hiko!——” Rita惊醒了,呆愣愣地,怀中不是那希望的烈火,而是破败的残铠。 ——“找个好人嫁了吧。” 她抱紧了这副铠甲,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头,很痛。 心也很痛。 我已经……没有可以爱的人了啊,hiko…… 哧—— 门滑开了。 泪还停在脸上,Rita原本娇丽的面容此刻在眼泪中显得狼狈而狰狞。 “即墨……hua……”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抱着“地藏御魂”: “你们……想干什么……” 即墨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伸出的手有些颤: “Rita……请你,把‘地藏御魂’交给‘逐火之蛾’吧……” 即墨的声音,迟钝而嘶哑,好像这些字眼带着刀子,滚出喉头时会留下道道伤痕。 “唉?” Rita,傻住了。 hua,别过了头,握紧了拳。 即墨咬着牙,走上前,伸手,想要将这件铠甲拿走。 刷! 果不其然,Rita就像是护崽的母鸡,将这几近废铁的铠甲拥在怀里: “不行!不要拿走它……” 这是Rita第一次显露出的恳求。 “……” 沉默。 Rita的颤抖。 即墨的停顿。 还有hua压抑着什么似的握拳。 “抱歉。” 即墨的轻声道歉终究打破了这一僵局,带着暴力和不忍,强行夺下了这具铠甲。 出奇的是,在发现即墨的决定时,Rita仿佛丢失了灵魂一般,没有去阻拦,甚至没有哭闹,仅仅只是默默地流泪。 可就在他们上交了这具铠甲,再一次回到这个房间时,Rita,这个丧服少女消失了。 只有那联通着外界的窗户大开着,挂着床单和被褥。 一张浸透墨痕的纸被钢笔扎在墙上,上面的字眼晃在那里,飞扬着怨恨: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那只定上去的钢笔就像是尖锐的感叹号,想要剖开他的心。 港口响起了警报声,一艘小舰驶出了港口,只留下一道绝不回头的白浪。 ============== 这是一处临海的土地。 它曾经是片富饶的财富之地,甚至被冠以土语“奥斯特里安”的称号,可在“崩坏”降临后,这片被称作“丰收之神”的乐土也同样成为了废弃的海岸线。 但人总得找法子活下去,如果没有足够的补给,就只能冒险。 海洋,也同样是食物的王国。 男人扛着简陋的捕鱼网,在沙滩上推着他藏了许久的小舟,望着海洋的眼中带着畏惧。 这是每个渔夫都不得不面对的恐惧。 但是,为了自己的妻儿,必须得挣命! 男人正准备冲入海洋时,他听到了翻腾的声音。 紧接着,就在他面前,海洋沸腾了! 正是字面意思,就是物理上的“沸腾”。白沫翻飞,煮熟的鱼虾漂起,仿佛一场海底末日。 “这……这到底……” 话还没说完,男人看到海浪之中升起了一个女子。 一个chì ǒ妖娆的火红女子。 哪怕男子已经已婚多年,也依然被那抹如火般艳丽的身躯所吸引。 可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甚至来不及呼吸,就“凋零”了。 组成他身体的碳基结构崩溃,塌倒,紧接着,凭空燃起了一道烈火,将这具尚未消散的尸体烧成了闪闪发亮的金刚石雕塑。 “她”深呼吸,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紧接着,露骨的嫌恶浮起,“她”望向内陆,那里,聚集着令她厌恶的味道: “该烧干净了……” 沙地上,留下了一层水晶脚印。 又跳时间线了不要问作者君为什么QAQ 天空阴沉沉的,模模糊糊的雷声压了过来,窗户上震起了雨点的声音,有一阵没一阵的。 本来应该是在考试的,可重樱同学却趴在咖啡厅里,没精打采的样子,如果那对粉色的狐耳还在的话,那一定是耸拉着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一次准备考试。 第一次紧张复习。 本应该是双倍的学习快乐,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叮。 瓷杯轻轻放在桌上,抬起脑袋,咖啡泛着清香,她皱了皱鼻子,捧了过来,感受着温度,却不喝。 重樱觉得自己会被琪亚娜嘲笑处刑的,虽然这个一同补课的同学常常会做出让人怀疑智商的事,可她照样能大摇大摆地走进考场,就算是交白卷她也能拿到试卷啊! 哪像自己…… 重樱觉得连空气都苦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首先,我们得知道,这个名为重樱的少女来自于五百年前,即使现在她已经去掉了古语的口癖,可在跨越了五百年的科技面前,她比白纸还无知。 众所周知,在先进的科技水平和教育结合时,半自动化教学就这样横空出世了,只需要网上点一点,你就能成为这堂课的听课学生! 多方便啊~ 可对于重樱而言,她连输入字母表都困难至极,更何况去网上自主报名?! 于是,相当悲伤的事情发生了,她没有按下那小小的“确定”按钮,因此丧失了考试资格…… 可怜她认真学习了九周啊!!! “唉……” 抿了一口杯里的咖啡,重樱表示难过异常,九个月的努力挥在空处的悲伤让这杯咖啡从喉咙苦到心里去了。 又想到自己的班长老师,重樱更是撅起了唇,满脸的委屈都快滴出来了。 这能怪她吗,明明是“电脑”这种东西在为难她。 而且…… 咖啡好苦。 如果有狐耳,那么一定在重樱同学头顶卷起来了吧。 “怎么了?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在考试啊。” 瓷杯的声音,一样也是咖啡,顺带还有一小盒糖。 是那个舰长。 “别提了……” 嗯,重樱同学的话里都流着满满的难过呢,整个人都像是熟透的银杏果,里里外外都是苦味呢。 能不伤心吗,准备了九周却连考场都进不去,监考的老阿姨还油盐不进,真是迂腐! 五百岁高龄的重樱同学如此吐槽道。 银勺忽然伸了过来,里面是白晶晶的糖,洒进了她的咖啡杯里。 “不开心的话,喝点甜的好啦。” 即墨又往重樱的咖啡杯里满满添了三勺糖,又倒了一小杯炼乳,带出了些许好闻的味道。 不过即墨倒没给自己加糖,只是加了三分之一的炼乳,又倾了些水,晃了晃。 重樱有些狐疑地闻了闻加料的咖啡,最终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喝了一口,咖啡的清雅,牛奶的丝滑和糖分的甜蜜让她的眼睛不由得瞪圆了,沉浸在这颠覆性的美味中。 仅仅只是糖和牛奶就能将这难喝的饮料变得那么好喝吗? “这是浓缩咖啡,你直接喝的话可受不了呢。” 即墨也低下头喝着自己的咖啡,缺少了糖的微苦从他杯中轻轻透出来,重樱有些奇怪,这个少年难道不觉得苦吗? 不过,倒是觉得那三道疤顺眼点了。 重樱同学晃着手里的瓷杯,心情也稍微好了点。 “虽然觉得你不会被考试这种东西绊住,但还是想说一下,觉得不开心的话,加点什么东西进去,自然能变甜起来。” 即墨耸了耸肩,一副懒散的样子,说出的话倒好像很有哲理的样子。 不过重樱同学并不打算听进去,你瞧瞧那一脸贱笑,刚刚积累起来的丁点良好印象瞬间被破坏了呀! “那么,学校生活感觉怎么样呢?” 咖啡杯在重樱的手中停住了。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这里体验“新时代美好校园生活”的。 双手捧住这只瓷杯,重樱忽然觉得这个小巧的杯子有些沉。 最后,她还是放了下来,身子稍稍离开了沙发,将她这段时间的目睹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她没有任何作为“忍者”的经验,不过,就她而言,大概和回忆没有太多区别吧。 即墨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咖啡杯也放在了一旁,翘着的二郎腿也松了开来,听得很认真,很仔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种倾听带来的被尊重感让重樱觉得很舒服,因为这不是刻意的礼仪,而是种沉淀的教养,很奇怪,面前这个少年明明会做出让人讨厌的事情,可也会变成现在这样安静的倾听者,就好像一颗经历了时间长河洗礼的老树,默然而平静。 如此矛盾,却在这个少年身上极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重樱甚至有点好奇,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咖啡,逐渐凉了,香味也悄悄散了,可冷不了这片谈论的小小天地。 连重樱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倾吐她在这个学院的见闻时,笑得有多么开心,好似一树繁华的樱絮。 在离开的时候,那承载了五百年缺失的脚步,也稍稍轻快了些,看上去,更像是个少女了。 咖啡馆,又恢复了寂静。 即墨静静喝完咖啡,走到了吧台前,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吧台后的小门打开,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女走了出来,带着股香风。沉默,只有洗碗的水声。 “她笑得很开心,不是吗?” 即墨靠着吧台,忽然问。 少女擦咖啡杯的手顿了顿,却没回答。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她的。” “……我已经见过她了。” “那至少得把帽子给拿下来吧,还有你身上这浓浓的香水味,你是用了一整瓶吗?” 即墨好像嫌弃似的捂住了鼻子,夸张地扇了扇。 “去掉这香水,樱会认出我来,而且,现在我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难道你喜欢死人的腐臭?” 看着少女,即墨没说话,忽然伸出手,摘下了这顶大帽子,一头枯白的长发垂下来,浓郁的香水味砸在鼻上,还有一点点淡淡的尸臭。 “她很爱你,你真的拒绝去和她再见一面,哪怕中间隔了五百年。” “卡莲·卡斯兰娜。” 卡莲摇了摇头: “这是这具身体的名字,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五百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死在崩坏首的爪矛下。” 她转过身,盯着即墨的眼睛里好像能拔出刀来: “可‘我’为什么又站了起来?” 回答她的,只是即墨的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 QwQ还有两门考试千万憋出问题啊咱想进考场啊…… “救救我,救救我……” 逃窜着,哀求着,随后,火焰无情地带来了平等的死亡,只留下停留在祈祷时的钻石雕塑。 火。 这座有些简陋的安全区被那无处不在的大火疯狂吞噬着,将一条条生命炼化成最稳定的碳结构。 “她”行走在这片焚烧中的城市,周围的惨叫就像是拂过的风,连她火中燎翻的长发也难以触动。 “她”只是盯着前方,恍惚间,看到了六道同样向前迈步的身影,她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她们都在笑,身后是累累白骨。 “她”却没有产生任何的不适。 “她”依旧是有着记忆的,“她”能清晰地回忆出自己在她们面前挥舞着武器,只为守护身后的那些蛆虫。 蛆虫,是的,“她”现在毫不犹豫地给那些两足碳基生命起了如此的蔑称,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曾经做的一切是那么可笑和不值。 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去保护那些东西? 并不是“崩坏”的影响,甚至,“她”已经坚信“崩坏”是清理世界的良药,清理这个星球的“癌症”。 而“人类”,就是这个世界最恶性的癌。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思维? 很简单,在那片海底的黑暗中,“她”的记忆只在反复播放这一段画面。 一段最为黑暗,最为痛苦的回忆。 在那片黑暗之中,极具前瞻性的父亲被愚昧判处了死刑,每一个围观的人都只会留下冷嘲热讽和如狼似虎的偷窃。 他们偷了父亲的研究,偷了父亲的思想,更将他曾经取得的一切都贬得体无完肤! 世界上最残忍的死刑不是折磨的酷刑,而是从社会上彻底抹杀,让整个人类的价值评判去厌恶,去唾弃他。 而这一极刑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科学家负责的谨慎。 可这种谨慎,对于一个浮躁的时代来说,除了被误会为“拖累”,再无其它的可能。 “她”记得沉沦大海时的绝望,那种剥离一切的漂浮感让她回忆起了自己的弱小,正如同自己亲眼目睹父亲被行刑时的无力感一样。 ——“你应该憎恨的是‘崩坏’吗?” 无根之声在黑暗中响起,在这片孤独的空旷之中拷问着她。 她不想回答,可回忆一遍遍轮回着她的噩梦,仿佛自己的意识也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第十遍,她的指甲在窗玻璃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第二百三十二遍,她瘫坐在玻璃前,摇着头,脆弱地仿佛一个孩子,眼眶里的泪已经渗入了血;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遍,她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能力,也变得麻木,呆,楞,翻开的指甲下,血止不住地滴落。 ——“你还觉得,‘崩坏’是你的憎恨之源吗?” 那个声音还在,慢条斯理,循循善诱: “你应该很清楚,这是你自己的噩梦,而人被困于噩梦之中只有两种原因。” “它”的声音就在耳边,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 “一种,是恐惧,恐惧拖住了一个人‘醒来’的脚步,让她不敢触碰那逃离的门扉。” “还有一种,就是否定,当事人不敢去接受这一噩梦,因为一旦她接受了这噩梦背后的真相,她会发现——” 有什么撩起了她的头发,似乎很怜惜。 可这个动作,却让她抱紧了自己,这个在安全区,第五队,乃至于整个人类种族面前以“最强战士”的姿态出现的女子,居然在这一秒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 “不要,不要说……” “不,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很清楚。” “它”的声音轻柔地撕开了那覆盖心灵的坚强铠甲,露出了那几乎腐烂的伤口,再撒上最后一勺盐水: “你更加厌恶,那些将你父亲送上死刑的愚昧。” 这是击溃壁垒的最后一锤,让她抱紧了双膝,蜷缩在这片黑暗之中,无声地嘶嚎了起来。 于是,火烧了起来。 从此,过去的她死了,只剩下迎来“新生”的“她”。 或者说是——“第七律者”。 这座令她作呕的城市,就作为第一个祭品吧。 仅仅只是一个抬手,代表着“凋零”的黑色旋风瓦解着一切碳基生物,毁灭的灾炎将这座哀号的城市彻底吞没,将其彻底化作一汪只有硅与碳的荒土。 “就是这样啊……” 律者站在大火中间,伸展着手臂,像是狂热的指挥家,尽情演奏着她的愤怒,她的复仇。 优雅而癫狂。 鲜红的颜色烧红了一片云。 “求救,奥斯特里安第3安全区求救,我们遭到了律者袭击,请求转移……” 这则通讯最终消弭在了高温之中,无人可知。 只有一串水晶脚印漫步过灰色的大地,向着下一个城市走去。 “逐火之蛾”的新安全区内,倒是保持着难得的祥和。 除了原第五队成员Rita的叛逃。 “我请求收回处分决定!Rita只是去搜寻与hiko有关的情报!绝不是叛逃!” “逐火之蛾”的军事法庭前,第一次迎来了一个少年的反驳。 即墨并不是犯人,法官也并没有太多的耐心继续审理这个连犯人都不在的案件,锤子一响,不给即墨留下一点辩解的机会,拂袖离去。 很快,本就空零的法庭便散得一干二净。 即墨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这个看似高大的法庭,他确实想要抗争,可现实根本就没给他留下任何机会便哑口无言。 一群群执刑官压着逃兵涌出来,擦过即墨的身边,那些被逮捕的逃兵就像是即将被屠宰的鸡,垂着脑袋,按在海边,这些犯人中间还有一个稻草人,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Rita”这个名字。 上膛,砰! 电磁步qiāng连全尸都不会留下,一秒钟的事情,行刑官们便离开了行刑场,只留下一片血色的尸体和浸着血的稻草人。 即墨默默地捏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这种死刑有什么用!每一个人就算作“人力资源”都无比珍贵,怎么能够如此草率地用死刑了事? 究竟是自己理解错了这个时代,还是这个世界越来越靠近疯狂的边缘? 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胶囊房,那海岸上的死刑却牢牢印在他脑子里。 “啊!是墨哥哥!” “墨哥哥好。” 清脆的童音,即墨抬起头,眨了眨眼,木木的眼里忽然融出了疑惑: “苍玄?丹朱?” 这两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请教我们如何和‘崩坏’战斗吧!墨哥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求佛脚带躺考QAQ “请教我们如何和‘崩坏’战斗吧!” …… 哈? 即墨搓了搓眼睛,看着面前两只小萝莉,有点懵。 “呃,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懂,你们是说——” “就是教我们怎么战斗啦!真是的,墨哥哥好笨啊!” 面对着红瞳小萝莉的嚷嚷,即墨不自在地抽了抽嘴角,伸出双拳—— 电光螺旋转! “呜呜呜!痛痛痛!墨哥哥把我放下来啦!” 尽管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即墨还是装出了一副冷漠的样子,无视掉丹朱的求饶,拎着这小丫头,转向了更靠谱的姐姐: “你们俩又打算玩什么?” “唔——墨哥哥把我放下来啦。” “如哥哥听到的那样,我想要学习战斗的技巧。” 苍玄很淡然地接过了话题,对于似乎玩得很开心的妹妹也采取了一样的措施——淡定地无视。 “我想要战斗,哪怕只是帮上的忙微不足道。” “呀——姐姐救我嘛qaq” “你说的是……‘我’?” 即墨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从“我们”过渡到“我”是一个范围变化的问题。 虽然苍玄多数时候都会用她那张无机质的小脸做出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可在说出这句话时,即墨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决意: “是的,墨哥哥,我要成为一个战士,能够保护妹妹的战士!‘” 即墨顺手将丹朱夹在臂弯里,打开了房门。 “进去说吧。” “臭哥哥把我放下来啦!” 丹朱对于自己像个挂件一样被随意对待表示强烈抗议。 四杯热水,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相当高级的饮料了。 “呜……为什么不是甜的……” 丹朱把脸搁在茶几上,似乎对于白开水的寡淡相当不满。 素手伸来,一小勺白糖加进了丹朱的玻璃杯里,当然给苍玄也来了一勺。 “谢谢hua姐姐!” 瞧瞧,丹朱立马就变成了满气的气球,开心得都快飘起来了,苍玄虽然没那么夸张,但即墨知道这两丫头没一个是能让人省心的。 至于hua为什么会出现在即墨房间里,喂!别想歪啊!现在的情况是这两小只居然会想接受战斗培训?!怎么考虑都应该让hua过来一起看看这两只是又发了什么人来疯。 围着一张小茶几,两个小丫头坐在对面,一个撅着嘴巴喝糖水,一个捧着糖水正襟危坐,自己和hua沉默地将视线压在这两只身上—— 怎么有种家长和子女谈心的既视感? 即墨偷偷瞄了hua一眼,却没想到对方也同样看了过来。 倒颇有些“苦恼的家长”的样子。 清了清嗓子,看来这场“家长会”正式开始了。 “说清楚怎么回事?” 即墨同学准备扮黑脸。 “现在战场很可怕,绝不是你们能够适应的。” hua同学心有灵犀地扮起了红脸。 “hua这杯水好好喝哦!我还要一杯~” “啊,哦,好的。” 丹朱的可爱攻势效果拔萃!即墨与hua的黑红脸攻势直接败北! “唉——” 苍玄叹了口气: “哥哥姐姐,丹朱,别玩了。” 苍玄的脸依旧冻着,拿出了一张信纸,上面娟秀的字体密密麻麻,但末尾的签名却抓住了即墨和hua的注意: ——“i”。 一封信,完不过五分钟,其实这些内容用电子邮件更加方便快捷,可i似乎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上固守传统,而其诚意,也确确实实从这封力透纸背的墨迹中溢了出来。 现在的i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这两小只了,可她环顾过自己熟识的人,除了在墓碑上的名字以外,她居然只剩下即墨和hua可以拜托了。 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悲哀。 与其说是“训练”,倒不如说是“请代为好好照料”。 “呼——”即墨有一点点苦笑,看着手中的信,真是一个难题。 Rita的出走,hiko的失踪,现在又多了两个小家伙。 “请不要只是单纯地照顾我们,i说的很清楚,要‘训练’!” 苍玄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请将我训练成一个足够强大的战士!” 她居然跪了下来,俯首帖额,居然是一个再隆重不过的拜师礼。 “唉?唉!姐姐!姐姐!难道不是单纯地搬家吗?!” 丹朱开始手忙脚乱了起来: “既然姐姐要这样,那么我——” “别闹!丹朱!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苍玄咬着牙,一字一顿,牢牢盯着即墨和hua: “我希望能够得到足以保护丹朱周全的力量!” 这一切,似乎已经超出了i信中的请求,不,这已经不是i的授意了。 ——这是单纯的,来自于苍玄这个少女的自我意识。 “你坐着,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苍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拉着丹朱一同坐下,在妹妹诧异的目光旁,hua疑惑的注视下和即墨质疑的皱眉下,语出惊人: “不论人类能不能战胜崩坏,我们的文明,都已经危在旦夕了。” 哐! hua捧着的水杯砸在地上,泼了一地。 ============ i醒了,现在,研究室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身上多了件薄毯,是原本即墨在扫描时盖着的。 自己睡了多久了? 她有些摇晃地站起身。 口渴,饥饿,过度疲劳后的头晕目眩,可这些都不能阻止她,她一步一步地向着那培养罐走去。 “Kev……” 她靠在冰凉的罐壁上,闭着眼睛: “我好累啊……” “圣痕进入了瓶颈,城市安抚又陷入了停滞状态,hiko死了,cecilia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求求你,醒过来吧,我想你了……” 她紧紧贴在那层玻璃上,寒冷冻不住她的眼泪。 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展现出了让人心疼的脆弱,但没人能看到。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i忙擦拭着眼角,将白大褂的衣摆撩起来,狠狠地搓了搓,便立刻冲上去打开了门。 “怎么了!” “紧急情况!i博士!我们收到了奥斯特里安第3安全区的求救信号!第七位律者,出现了!” i忙撑住门框,才没有立刻倒下去。 才15天,就又有新的律者了吗…… 这个世界,真的,要将人类赶尽杀绝吗…… 她抬起头,却只能无助地看着天花板。 看不到天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五一哎可作者君依旧选择了码字( ̄??) 轰轰轰—— 飞机的引擎噪音让耳膜有些鼓涨,但即墨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应该说是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重型飞机的颠簸。他只是看着窗外的云层,出神。 他发现,不论这地上是如何地战火连天,人理崩坏,这片天空始终澄清。 “少年,你是第五队的成员吧?” 这句话让即墨转过了头,聚回了注意,看向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老人。 他曾经见过这个老人一次,仅仅只是远远地观望过一眼,在医院里,在cecilia的病房前。 David·Kalsna。 据说他曾经是一个以一敌百的强悍战士,也是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将,可即墨对他的第一印象却是个“伤心欲绝”的枯槁老人。 是的,枯槁,就好像一张被揉得稀烂的废纸,团在那里,被苦难刻画满了全部的皱纹。 如果不是hiko的告知,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将死之躯居然是曾经的将军。 这是他对David·Kasna的第一印象。 而在这架重型飞机上,即墨又一次见到了David。 原本那颓败的,苍白的面容仿佛又涨回了原本的模样,端坐在那里的将军一副威严的模样。 可只要盯着那双眼睛看,你会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光,那双眼睛黯淡地像是得了白内障,透不出一点希望。 支撑着这个老人的,仅仅只是那份责任感,而他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已经葬身在黑暗与疯狂之中了。 现在,和即墨一同坐在这个狭窄机舱内的老人不再是所谓的“将军”,而是一个“士兵”,他放弃了运筹帷幄的骄傲,选择了武器和血战,他选择去做一个随时可能淹没在崩坏之中的炮灰。 他在求死。 有人阻止过他,很多人阻止过他。“逐火之蛾”的高层希望他成为代替hiko成为优秀的指挥,军队中也希望这个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将重振军威,至少也能让人有个底气。 但老人拒绝了,他说他作为指挥的经验只在于对人战斗,对于如何抵抗崩坏一无所知;他说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岌岌可危,随时可能会做出极不理智的决策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他从各个角度进行分析,理智到可怕,却只为证明一件事情——他不可能再去担任指挥。 可最有说服力的,依旧是他的那双眼睛,这双窗户被残忍地打破,漏出的是满满的绝望。 他得到了武器,战甲和一张机票,这就是作为“士兵”的全部了。 所以,现在即墨才得以和这个老人近距离接触。 ——“你,觉得cecilia是怎样的孩子?” David的声音都好像能滴出血来,他乞求着答案。 “cecilia……cecilia姐她……” 看着这个老人,即墨即使有着千言万语,也无从脱口。 他踟蹰了很久: “cecilia姐她……是个很好的人。” “有多好?” David的眼睛有些充血。 即墨顿了顿,并不是想不到说什么,而是可以说的有很多。 他刚想说,话就被David截断了: “是不是很善良?” “是不是很温柔?” “是不是为人正直,善待幼小,不惧强贵,誓以仁爱,平等为己任?” David的问像是倒出竹筒的豆子,密密麻麻地淹向了即墨。 如果不熟悉cecilia的话,恐怕会被这样急切的问题淹没,不知所措吧? 还好,即墨不仅仅是cecilia的队友,也同样是朋友,更关键的是—— 老人说的全部,都是即墨认为cecilia好的地方: “是的,cecilia她很温柔。” “是的,cecilia她善良正直。” “是的,她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就像月亮一样,即使身处黑暗也会发出温柔的指引之光。” 听到即墨的回答,老人闭上了眼睛,紧紧抿着干裂的唇,坐在椅子上抖着,好一会,长长地叹了口气,居然笑了起来。 但不是那种疯狂而崩溃的笑,是一种解脱的笑,是一种放心的笑,他全身就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一般,轻轻地,放松地靠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这样啊……” 他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年老再一次涌现在他身上,可没法掩盖他的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 好一会,他睁开眼睛,即墨分明看到了其中的濡湿,David却没有管,也没有去擦拭,仍由着它流淌下来,平静地诉说起来: “我记得cecilia刚生下来的那天,天气刚刚转晴,局部能源战争刚刚结束,我刚刚回家……” 即墨没有选择无视老人的回忆,他抬起头,看着老人,仔仔细细地倾听着老人的絮语。 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David在这个时候不再是一个骄傲的将领,也不再是一个寻死的士兵,现在的他,只是个在回忆过去点点滴滴的老父亲。 “我常让她不要去接触军界,不要投身军伍,可她是那么的优秀,又怎么可能坐看他人牺牲呢?” “她一直都不回来,以为我会骂她,不待见她,可其实啊,不论怎么样,她当兵与否,都一直是我骄傲的女孩啊……” 这个时候,倔强了一辈子的老头卸下了他全部的坚强和固执,化成了一声叹息和一个无奈的微笑。 “少年,你叫即墨,对吗?” “啊,是的,怎么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唉?!这——” “别支支吾吾的,老头子我是过来人。” David这个时候的笑带了些善意的嘲弄,也让即墨稍稍放松了些,他点了点头,就像是在面对一个亲切的长辈般承认了: “是的,还主动告白了。” “哦?那比我勇敢的多啊,当年我可是一直闷着,要不是那天喝多了,我和孩子她妈也不可能在一起。” 这句话,让这个有些沉闷的机舱静了一下,随后,少年和老人之间的空气便被笑声填满。 嗵!!! 随着这一声爆响,整个机舱也摇晃了起来。即墨紧紧贴在椅子上,David却把住身体,侧到窗边去望: “看上去到目的地了,准备速降了。” 就像是遵从命令的士兵,跳伞前的警铃震响,安全钮松开,舱门升起,将通红的大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 即墨的惊呼被刺鼻的燎烧味把死在咽喉,在他们脚下,是在烈火中焚烧的大地。 刚才的炸响应该是一处加油站的bào zhà,滚滚浓烟更将这片大地涂上了一层撕裂般的伤痕。 “看上去有的忙了,希望这件防护服能抵御足够的高温。” David已经站在了即墨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有了爱人的话,就好好珍惜自己的这条命。” 这里是Prothe!检测到的地面温度已经超过了220摄氏度!请自行选择合适区域跳伞!请随时准备!注意!请随时准备! “走了!小子!相信科研部的防护服!” David老当益壮地拉开了降落伞,紧接着,便打开了滑翔翼,向着地面的火海扑去。 即墨紧跟着这个老人,跳向了这片燃烧的大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 焚火——老少 热。 滚烫的热从脚底的防护下杀上来,就算战术护具牢牢地保护着身体的每一寸,连头发都不放出来,即墨也有一种随时会随时会熔化在护具里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而已,实际上,以即墨现在的身体,说是扔进岩浆里泡澡虽然有点夸张,但这样的“高温”绝对在即墨身体的忍受范围内,还有不少富余。 “难以忍受的灼热”仅仅只是还存在的人类潜意识的错觉而已。 即墨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并不仅仅是震惊于这片炼狱的世界,而是身旁这个标杆般挺立的老人。 他还是个“人类之躯”。 “又是地狱啊……我想起了最后一战,那个时候我正带着军队踏上联邦的第一港口,空中盘旋的轰炸机还没离去,城市的废墟上还燃烧着白磷的恶臭,做出那些事仅仅只是为了720吨的纯净水,呵……” 老人摇了摇头,迈开了步子: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这儿不会有人求救的。” 这句话很对,在这片化为熔炉的土地上,不可能有碳基生命还保留着原本的组成结构,所以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听到求救与哀鸣,只有在沉默中燃烧的死亡。 “吱吱吱——” 仿佛苍蝇般的絮鸣响起,毕竟这个世界不光光只存在着以人类为代表的碳基生命体。 突进级吗?! 警兆大作,镰刀瞬间从即墨影子里跳了出来,倒持在手,大腿绷紧,随时都会向着崩坏兽可能出现的方向施以致命一击。 按理来说,区区一只突进级崩坏兽根本不会给即墨带来任何紧张感,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不是独狼,还有一名年龄60+的队友…… 砰! 电磁步qiāng的炸响将突进级还未钻出火海的身体直接崩下! 吟! 魂钢制的刺剑弹出,在极其优雅的弧度中洞穿了这头崩坏兽的躯壳,将它钉在地上,步qiāng调转,电光闪烁,轰鸣间将这头突进级打成了渣。 行云流水,作战服勾勒出了那苍老但依旧活力的肌肉! “喂!别愣着!继续前进!” David似乎不满于即墨的愣神,喊了一句,一qiāng一剑分外显眼,那头让普通士兵焦头烂额的突进级就这样被老爷子轻松斩杀。 可本人似乎觉得做了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毫无波动。 即墨觉得“再老的狮子也有口牙”这句俗语还是有他的道理的。以David刚才展现出的战斗技巧来看,哪怕是曾经的Ryuba也很难压制这个老爷子,如果让这个老人重回年轻时的巅峰状态,恐怕“最强”这个称号就没hiko什么事了。 不过——hiko…… 一想到这个名字,即墨总觉得有些不安,可他说不清这种不安的预感究竟因何而起。 踏过正在崩解为碎片的崩坏兽,即墨赶到了David身前,小小的距离将这个老爷子挡在了身后。 他知道老人在寻死,可他不希望老人会因为无意义的杂兵而牺牲,想必老人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喂,小子,我还没杀够本呢,别挡着。” 瞧,这就是这个老人的答案,和他想的一样。 呼—— 沉闷的呼吸,地面在颤抖,滚石般的脑袋脑袋钻出了火焰,笨重地蹭向了即墨的方向。 等等! 轰! 火焰中摔出一栋燃烧的房屋,接着,在烈焰的残骸中,又是一只崩坏兽钻出了烈焰——战车级! 吱!吱吱——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蚊噪,而是一群十数头的突进级! 一头碾压,一头战车,还有这些苍蝇般乱飞的突进级。 绝对能团灭一支装配全魂钢的22人小队。 “小子,那些苍蝇和战车交给你了,我就负责那只胖子了。” “唉?” “怎么?有意见?” “不,我以为您会说——‘全交给我’,‘不要插手’之类的。” “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面对着让常人战栗的恐怖,一老一少反而相当无所谓地交谈着,全然没有将这些可怖的巨兽放在眼里。 David果然如即墨所想的那样,绝不会将自己的命丢在无谓的杂兵和不经头脑的冲动中。 就算是“寻死”,他也希望自己是以最有价值的方式去完成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真是个理智到让人觉得有些可悲的人。 “了解,那那头碾压级就交给您老了。看上去有些奇怪,可能对于炎热有着较高抗性,请务必小心。” 说完,即墨就转向了那些突进级,还有耀武扬威般的战车,抖了抖自己的镰刀。 对于即墨来说,让这些崩坏兽仅仅是磨刀的劣石。 仅仅只是劣石而已。 战车级弓起背,通白的腹部胀起,甚至能看到条条流动的红纹,突进级的翅膀扇动间拉起了飞焰,似乎在这片炎炎地狱中,崩坏兽也得到了新的力量。 可有用吗? 收起镰刀,即墨看都懒得看,转过了身,没有什么意义,在他挥动镰刀的那一刻,这些杂兵的下场就已经注定。 而David的战况却吸引了即墨的注意。 老人的身躯在碾压级笨重的身体下不断跳闪,电磁步qiāng一次次在它那圆滚滚,仿佛容纳了岩浆的巨石脑袋上留下道道深痕,碾压级那短小的前肢连支撑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困难,更不用提保护自己那硕大的头颅了。 一qiāng,两qiāng,三qiāng,老爷子就像是个耐心的猎手,将这只巨大的“猎物”缓缓折磨着它全部的底力,就连即墨都看出了那头碾压级脑袋越来越闪亮的光纹。 三,二,一! 就是现在! 和即墨心中的计时完全一直,老人猛地拉开身位几颗电磁干扰弹丢向了那颗紧悬在安全线上的岩石头颅,高bào zhà药想来很难给这种诞生自烈焰中的崩坏兽产生足够伤害,那么以扰乱崩坏能运作为目的的干扰弹呢? 轰! 在震天动地的bào zhà和热浪中,结果很明显。 David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毫发无伤。 但即墨还是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因为他看出来这个老人的动作协调性带着不符合年纪的灵活。 ——xīng fèn jì吗? 对此,即墨也只能叹口气,这是老人最后一战,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小子,你发现了吗?” “……是的,这火焰很不对劲。” 顺着David的话,即墨转向了周围,不论是建筑,路面,还是刚才被消灭的崩坏兽,都带着极端高温的火焰,而更让他不解的,是这些火焰燃烧的原因。 他随手抓过了一团,是的,随手“抓”过来,在手心里,这团小小的火苗像是极其不安的动物般跳跃,溅射着火舌: “是以崩坏能为燃料的——这一片,都是。”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即墨点头,承认了老人看似荒诞的推测:“这几乎蔓延了半个国家的大火,全都出自‘律者’的手笔,而且还在继续。” 手猛地握紧,将这团火苗彻底攥爆: “老爷子,这次的律者,更强了。” ——嚓啷啷—— 锐器摩擦着地面的声音。 即墨和David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也都看到了战术面甲内飙升的崩坏能显示指数。 两人对视,都是严峻的脸,却都没有后退,反而捏紧了武器。步qiāng和镰刀都对准了那发出锐响的火海深处。 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火海本身是以大量崩坏能为原料燃烧,导致了战术面甲对于周遭的崩坏生物的探测模糊了许多,能够让面甲起到如此反应的虽然不是律者那样的层次,却也比杂兵要高出太多。 是什么呢? 神侠上尉?禁卫军统领?还是冥灵?——! 火海中,走出来了一具怪异的人形。 它几乎半边身子变成了金刚石一般的瑰丽颜色,另半边身子却诡异地保留着碳基生命原本的样貌,一柄镰刀拖过来,啷啷啷地响。 即墨,愣住了,David听到了这个少年不可置信的颤音,仿佛被这高温蒸干了喉咙: “——Ri……ta?……” 第一百四十章 焚火——人偶·祭品 少女喜欢黑色,因为这能遮掩自己的残破。 少女倾心丧服,因为这样就能随时给自己送葬。 可当生命中那抹燃烧的火焰消失后,少女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害怕的事情。 害怕那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光从自己身边消失。 ——hiko死了。 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告诉少女她生命中的辉火已经完全熄灭在崩坏中。 可她不相信,即使有一百人,一千人给她掰开头发讲事实,她也不愿意去相信,她捂住耳朵,遮住眼睛,拼命地用“直觉”催眠自己——hiko没死! 她疯了般到处寻找,驾着搜寻舰在航路上来来回回了整整14天,却只捞回了那具残破的铠甲,甚至还没捂热,就被敌人残忍地夺走! 是的,敌人,对于少女来说,阻挡她去寻找hiko,蛊惑她“hiko已经不在”的人都是敌人! 她已经偏执到几乎疯狂了。 这也是她独自一人抢走搜寻舰的原因。 没人理解她,没人相信她,没人会愿意再为hiko努力最后一次,就用“她已经死了”来欺骗自己,hua,即墨,这两个恶贼也和其他人一样! 原来这个世界早就如此丑恶不堪了。Rita在心底咆哮着,指责着,唾弃着。 可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时,她也同样陷入了迷茫。 该去哪? 她沉沦在自己编造的梦境中,即使毫无目的地漂流,她也拒绝醒来。 她全部的精神支撑只有一个人,为了维持“Rita”这一人格存在,她不可能打破这个骗局。 即使是死路,她也必须想象出一道光辉灿烂的门出来! 当搜寻舰漫无目的地靠上了邻近大陆的海岸线时,她看到了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准备通过船只跨越国境的逃难者们,也听到了他们恐惧的源头: 火,红色的女子,死神…… 光光是这些只言片语,就让那颗迷茫的疯狂找到了锚点,重新燃起了动力,向着那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天际下奔跑了起来。 很像一条被抛弃的狗又找到了家,不要命地狂奔着。 火焰?尸体?崩坏兽? 这些都不重要。 身上的衣裙在燃烧,火舌灼痛着皮肤。 这都不要紧! 在少女的眼中,只有一个方向!那裹挟着火焰,仿佛君主般傲立在焚烟之上的身影! 不需要确认,不需要观察,仅仅一眼,少女就好不迟疑地断定了那个身影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种种不合理,条条怪异都被那偏执的神经抛之脑后,只剩下一件事—— 抓住她!不要再离开她了! 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近了!更近了! 少女伸出手,她忽然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而自己的皮肉也变成了金刚石般亮晶晶的色泽。 她仅仅只是顿了一下,随后,选择了无视,继续向着那近在咫尺的身姿艰难地迈进。 身子很沉,思维也开始混沌了起来,但少女没有将这些异况放在眼里,因为她眼中只有那唯一的存在! “hiko——” 呀,自己的声音怎么如此难听? 自己的身躯现在变成了这样,你会怎么看待我? 莫名其妙的问题浮现在脑海中,最终,化为了燃烧灵魂的催化剂。 “——我爱你哦。” 在烈火焚烧之中,Rita的存在到最后只留下了这短短的一声轻叹,随后消散在黄泉深处,再不见踪影。 ——惊愕。 ——愤怒。 看着面前人偶般毫无生气的躯壳,即墨的心再一次搅起了情绪的惊涛。 连他的身体,都开始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不可原谅……” David清晰地听见了即墨的咬牙切齿,他才接触这个少年,可在短短的时间里,少年给他的印象就是稳重,从他那耐心倾听自己的回忆就可以断定少年如此的特性了。 可现在,又为何如此愤怒? 难道—— “这个人,是你的熟人吗?” “——是……” 牙齿磨响的声音从头盔下透出来,即墨的双拳攥紧,作战服都发出了濒临撕裂的闷响。 “怎么说?看上去那姑娘连神智都不存在了。” David紧紧盯着即墨,少年没有多说什么,但镰刀从其影子里钻出来,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的手中。 看上去,不需要再做什么交流了。 “请不要插手,这是我自己的事……” 少年的话语重归平静,但老人听得出来其中压抑的风浪。 仿佛暴雨前最后的平静。 “不需要我来吗?这明显不是正主。” “不需要。” 老人扫了眼即墨倒持镰刀的姿势,又看了看那个无意识的人偶,心中了然。 “注意些,毕竟不是正主。” 老人的话很简单,毕竟现在已经和这只人偶进入了视距范围,这样的距离就算是周遭的热能也难以再遮掩崩坏能。 检测出来的崩坏能数值也稳定在了一个阀值上。 这个阀值,虽然高出那些将领级崩坏兽和死士很多,但也低于那令人望闻色变的律者。 老人没去插手,一来他很清楚,这是即墨自己的事情,二来,这样的崩坏能含量还不是即墨的对手。 于是David便准备好了武器,站在了一旁,警惕着周围,因为他总感觉有股莫名其妙的视线在盯着他们。 即墨的脚步有些慢,而面前的Rita就像是游戏中的野怪,在安全范围外不会引起其任何攻击,只是持着镰刀在火海中晃荡。 这副模样,即墨看在眼里,咬住了唇。 加速! 镰刀在火焰中拉出了空痕,撕裂的轻吟仿佛风声,直向着人偶的脖颈而去! 这是必杀之刃,仿佛划过夜幕的流星。 他足够快,快到让Rita的躯壳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也心软了。 仅仅是那01秒,他的手轻轻偏了方向。 呲—— 金刚石割裂的刺鸣。 碳结构飞扬的尘屑。 还有人偶那呆愣的,正在退后的身躯。 果然,没中吗? 人偶摇摇晃晃地站定,它的脊背诡异地后仰在人类绝不可能维持的角度,然后一点点掰回来,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响。 一道裂痕贯穿了那金刚石般瑰丽的身躯,看上去有些残破,可这人偶终究反应了过来,镰刀摆出了同样的姿势,机械地维持着那起手式,一动不动。 就只剩身体记忆了吗…… Rita,我绝不会放过那个将你变成这副模样的家伙,所以,安心去吧! 就在即墨即将展开狠下心肠的一刀时,突兀的掌声响了起来。 不是David。 而是源自于那片奔腾的火焰之中。 这一刻,面甲提示的崩坏能检测数据彻底崩溃! 第一百四十一章 焚火——屠龙者终为龙 掌声。 单调而突兀的掌声。 就好像是独站斗兽场高台的看客,一切的残忍对它来说不过是取乐的笑话。 1000hw。 这个数字不仅仅只是能量的计量,更是“恐怖”的代名词。 ——律者。 人类的掘墓人,文明的敲钟者。 这一瞬间,火海也变得乖顺了起来,这些无意识的元素集合仿佛拥有了生命,向着那唯一的存在让开道路,空出一条被被烧得干干净净的路。 但是温度没有半分散逸,反而更加凝实,就好像空气都被一堵厚重的热墙所填满,明明只是一片空洞,透出的高温几乎连空气都要一同烧为虚无! “它”来了! 身披烈焰吗? 带着数不尽的崩坏兽和死士吗? 蔑视着人类吗? 不论怎样,对于这样扭曲人类的存在,即墨绝对—— ——! 不论是愤恨的内心,还是坚定的誓言,全都被现实震荡为了呆愣的虚无。 当看到Rita活死人一般的形态时即墨有多愤怒,那么再看到这个律者时他的精神就有多么空白。 因为过于夸张的现实。 火红的头发,英丽的脸庞,以及一双冰冷的眼睛。 “hiko?” 那张脸,毫无疑问是她。 可那双冰冷到忽视一切生命的眼睛,却让即墨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的“存在”是hiko。 律者。hiko。 这原本在即墨概念中完全是死敌的两个概念居然如此突兀地结合在了一起,形成了面前这个矛盾体。 崩坏! 又是崩坏! 即墨想到了那双带着戏谑,浸着冷漠的金十字双眸。 “干得不错,人类。” “人类”。 这个词语将即墨仅存的幻想打入深渊。 是啊,“律者”是由人转化的,除了那“钢之律者”是扎根于死者之上以外,其它律者具有相当的交流能力和智慧,它们都拥有着身为“人类”时的知识,但“常识”却烟消云散。 作为人类的常识。 即墨冷静了下来。 或者说是沉寂了下来,那种抛却了全部期望的沉寂,近似于心死。 他握紧了镰刀,朝着“hiko”,不,律者。 同样,他也听到了身后David拔出刺剑的轻吟。 “我的记忆里对你有那么点印象,虽然我很不屑去翻阅它们,但你的存在就像是中折角的厚页一样显眼。” 即墨持着镰刀,眼帘垂下: “以前的‘你’从来没那么多废话。” “呵,只是感兴趣而已,如果你对一只线形虫有印象的话,也会好奇的不是吗?” 砰! 冲锋时燃灼的空气发出爆响! 镰刀很快,可律者更快。 一柄实心钢筋拧条握在她手中,从挥起到格挡这远短于一秒的时间内,火焰就将这根拧钢炼制成了一把粗厚的阔剑,在碰撞中将即墨震开,而律者自己仅仅只是一幅轻松的表情,似乎仅仅只是挥了挥一张手绢而已。 “你真的就这点实力?” 现在的律者带起了些许不耐烦,她不认为能使自己原本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家伙只有这点实力。 即墨没接腔,只是再次飞掠上去,同时,暗色的帷幕在这片火焰的舞台上张开。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力量?!” 律者兴致勃发地看着那片笼罩着自己舞台的帷幕,就像是一个兴奋的孩子: “来!让我看看你还能做些什么!” 她疯狂,她躁动,她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这绝对是律者出现至今与人类交流最多的一位,也许是因为其本体特殊的记忆,也许是她本身的疯狂。 火焰,停止了。 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停止”,而是运动上的“静止”。 温度,燃烧,化学变化,这些“概念”统统静止,David在这片帷幕下感受到的是死寂。 没有温度,没有疼痛,甚至不需要呼吸。他还能在这片帷幕下如常行动,想来应该是得到了“允许”,却不需要消耗任何正常活动所需的一切能量消耗。 他抬头,眯起眼睛看着那掠向律者的少年,带着些许惊悚。 这绝对是比“火焰”,“冰雪”,“雷霆”更加可怕的能力。 但律者不同,很明显,即墨的力量能够“静止”这些火焰用作燃料的崩坏能,但不可能抑制一名律者,哪怕他现在至少比以往强了三倍。 锵! 火星。还有空气荡开的轨迹,电影慢镜头一般停留在这片停止的时间之中,像是被接在一起的连环画,周围苍白的火焰是这片暗幕下唯一的背景,火星还带着稍许颜色,但很快也变为了毫无生气的灰白。 即墨和律者就在这片灰白与阴暗的交织中“舞蹈”。 这个词语有些过于美化了,这场“舞蹈”绝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涉足的,单单是间接激发出来的崩坏能震荡就能将靠近的普通人直接震死。 忽然,就像是交响乐中忽然断弦的小提琴,这场致命危险的“舞蹈”突兀地停止,而笼罩着这片区域的帷幕出现了火焰般的裂痕。 ——外界的颜色。 “喂喂,这种力量,你该不会是和我是同胞吧,或者说——” 律者的冷酷淹没了她全部的好奇: “你体内有我‘姐妹’的一部分?” 她伸出手,结果一片落下的阴幕碎片,火光亮起,即墨清晰地感受到那块碎片上属于自己的崩坏能瞬间被烧成了碎末。 这个律者,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可怕,即使自己的“时断”正在破裂,但依旧充斥着自己的崩坏能,将这片火场暂时性地改造成了自己的“领域”。 可现在,这片“领域”即使破碎,残存的力量依旧能够封锁一般的崩坏能异常流动,而律者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更关键的是,从炼制了那把阔剑,到现在焚烧“领域碎片”,她都没有将自己的火焰施加在战斗之中,完完全全是用着单纯的崩坏能增幅在同自己战斗! “好像……有点没意思了。” 律者偏过脑袋,眼睛飘向了别处。 “先杀了那个人类吧,不然太无聊了。” 这个律者! 即墨刚想用尽一切方法去拦截律者所有可能袭杀背后老人的手段,但他的余光却瞥到了另一道身影。 那个用Rita躯壳炼制的人偶! 不好! 他想喊,甚至想要挪动身子去回援,可律者只是一个扫视就将即墨钉在了原地! 不可以!一旦自己把背后暴露,那么极有可能被瞬间重伤! 锵! 不是Rita斩杀老人的破肉声,反而是剑刀交错的金鸣。 律者的眼皮也抬了起来,露出了一点点意外的神色。 “我还没有老到可以任人宰割的地步啊!” David的怒吼仿佛暮狮,即使年迈却依旧凶戾十足。 第一百四十二章 焚火——游戏 镰刀,刺剑,火海,人偶,老人。 看似不相干的元素此刻交织为了悬命的战场。 即墨回不了头,可光听身后响作一团的碰撞就知道战况有多么激烈。 不,现在不是专注于战况的时候,而是—— 即墨的注意力小心翼翼地分开,在这片火海中四处搜寻着。 而律者,却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了自己的人偶与老人的斗兽戏。 不,是专注于老人手中的刺剑。 刺,撩,挑,律者不屑于这些脑海中的知识,但它依旧选择了观察,它想知道靠这些所谓的“技巧”,这个老迈的人类能做到什么程度。 一分钟?两分钟? 在它的认知当中,人类太过于脆弱,和人类有关的一切也同样不堪一击,不论是那些高楼大厦,电磁武器,还是那个被他们当作武器的“同胞”。 是的,“同胞”,那个少年身上的味道绝对是“崩坏”钟爱的痕迹,但他却宁愿当一条狗! 律者根本不会将这个懦弱的同胞视作敌手,尽管那家伙打倒了它的姐姐们,可现在是它的主场,不会有那些讨厌的“科技”,和吵闹的人类。 更何况,它绝不像自己的姐姐们那样弱,它有这样的自信。 或者说是——狂傲。 可老人的坚持却出乎意料。 狂风骤雨,作为执掌“炎”的律者,它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刺剑在老人手中抖出一片银光,律者有些自满的“人偶”居然在这个老人的剑下躬起了身,将镰刀横在身前,可却挡不下那火海中流星般的刺击。 指头大小的孔洞绽裂在人偶金刚石皮壳上,人偶吼叫着,缓缓地单膝跪下,巨大的镰刀成为了它行动的障碍,只能凭着坚固的外壳抵御着魂钢的攻击。 铛! 人偶毕竟是人偶,即使它曾经是一个优秀的战士,可人偶只是人偶,没有神智,没有应变能力,唯一驱使它战斗的仅仅是镌刻在身体中的战斗本能。 稍稍一个疏漏,甚至不能算是疏漏,不过是人偶在面对这样“既定程序”外的进攻时出现的宕机,连一秒钟都不到的呆滞,被David牢牢抓住,一脚穿过镰刀的空门,在这钝响中,人偶在火焰里翻了好几个滚,才停在律者眼前。 律者低下头,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便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即墨和那个老人身上。 熟悉的味道。 “崩坏”的味道。 律者盯了那个老头一会,忽然笑了。 是那种开怀大笑,仿佛发现新玩具的笑: “可以,可以!我还真没想到你们能做到这种程度!” 它瞥了眼即墨,又瞧了眼老人,来来回回,却又叉着腰,没有一点动手的先兆。 它抬起手,那张狂的笑聚起了戾气,包围着他们的火焰颤抖着,齐齐舞蹈了起来。 “我喜欢舞台!我喜欢这种氛围!我喜欢这种——在自己的剧场虐杀的kuài gǎn!” 律者的双眸在火光之中倒映着疯狂的颜色,它扬起手臂,像是在歌颂着破坏与暴力,旁若无人地抒发着令人不安的恶意。 hiko曾经有多么淡漠,那么这个律者就有多么具有“表现欲”;hiko曾经有多么期望平静,那么这个律者就对破坏有多么热爱。 完全不是hiko,那是占据了hiko身体的,与其完全相反的怪物。 “在这样的舞台上,怎么可以只有这些演员?!” 火焰缓缓拉起,就像是最盛大的舞台剧,请出了一名名震撼人心的演员。 但绝不是因为外貌的迷人或者是演技的逼真而震撼人心。 钻石的色泽。 枯瘦的残躯。 无意识的低语,还有它们手中死死握着的武器。 电磁步qiāng,魂钢制冷兵器,还有清一色的抗崩坏防护服。 “……22个,一个不少。” David靠在即墨身后,声音沉哑。 侦察队,除了即墨和David,全军覆没。 “准备一下。” “听你的,小子。” 律者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们,它花了半个小时灭了这些降临在它王国的蝼蚁,而现在,它打算好好欣赏这场大戏。 它想看看年老的狮子究竟能抵挡多少只豺狼。 至于那条猎狗……呵,它想好好玩玩。 好的!那条猎狗动了! 看看他的镰刀!看看他决意的双眸! 来吧!让我看看你能让我愉悦到什么程度! 即墨冲过来了!他扬起了镰刀! 对!就是这样!然后律者会抓住他的镰刀,再用火焰洞穿他! 他的血液会是什么颜色?会是什么味道? 律者无比期待将这头猎犬杀死的瞬间,它从未杀死过“同胞”,因此期待非常。 可在下一秒,空洞感让律者愕然了。 不见了。 就是字面意思,不见了。 原本向着自己冲过来,扬起镰刀的少年从面前消失了,也包括被自己“士兵”包围的老人。 空气中,律者能感觉到淡淡的崩坏能,但绝不属于自己。 “呵,呵呵呵——” 被愚弄了。 但律者却没有大发雷霆,它挽起头发,笑得很灿烂: “捉迷藏,新玩法。” 嗵! 被烧得黑黝黝的大楼里撞进来了一对身影,残余的楼面上拉出了一道犁出的深痕。 “喂!David!没事吧!” “咕咳咳咳!还好!咳!——” 老人从即墨背上翻下来,剧烈的咳嗽,吐出了一大口粘稠的血痰。 “呼!——感觉好多了,真有你的啊!没想到真骗过那个律者了!” 这是个小把戏,即墨在发现自己的“时断”能力后就一直在想,既然在“帷幕”下一切的速度都被拖慢,那么,在“帷幕”外的人看到的情景是什么样的呢? 经过i的几次实验,才终于确定,这一段“速度差”将会很难被人眼捕捉到,对于“帷幕”外的人来说,他们就像被偷走了目视时间一般,这是人眼的极限。 即墨做出这个决定其实是在赌,赌这个律者是不是足够傲慢。 律者很强,也不再是人类,可它现在依旧凭依着人类的躯体,眼睛依旧是“人类的器官”。 实际上,只要律者愿意,随时能发现即墨的小动作,可惜,它太自傲了,自始至终将这场战斗当作一场游戏,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咳咳,向总部发送位置信号,我们得需要前所未有的支援,空袭,导弹,电磁干扰,要多少给多少,这个律者超乎想象的——咳咳!” 即墨没说话,也没有立刻打开通讯,却是冲到老人面前,拉开了他的作战服。 “喂!你干嘛?!” 很快,便沉默了。 果然在老人的皮肤上,是一道道崩坏能光纹。 第一百四十三章 焚火——无法触及 崩坏能纹。 崩坏能在生命体内流动时留下的固定回路,也是转化为崩坏硅基生物的重要特征之一。 “ht-s722……” 又是这个药剂。 “为什么……” “咳咳,我老了……” David的笑有些尴尬,他吃力地低下头,看着衣衫间蛇腾般的纹路,顿了一会,维持的笑容中带起了苦涩: “真没想到,会侵蚀到这种程度……” 老人摇着头,看着自己的胸膛,缠绕皮肤的崩坏能纹里流淌着随时能带走他生命的能量。 害怕吗? 老人的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波澜,很平静,他嘴上说着“没想到”,可又是一幅不出所料的表情。 “你一开始就注射了吧……在‘突进级’出现的时候。” “怎么发现的?” “纹路,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些能量的流动形式了,构成这样深度和颜色的崩坏能纹绝对不会是半小时内能形成的。” “嗯……” 老人吐了口气,不再强撑着,靠倒在柱子上,肩膀也垮了下来,手中紧攥的刺剑也被丢在一边。 转眼间,垂垂老矣。 “情报复述。” 崩坏能蚕食着他的身体,可这个老头的精神依旧在做这最后的抵抗,好像以往站在情报工作人员面前一样,引导着他们说出逻辑性的情报。 不需要多问,即墨就懂了,他忙蹲下来,平视着老人,语速很快,吐字清晰: “律者是由原第五队队长hiko为素体进行转化,推测可能能力与热能相关,已造成412万平方公里的高温破坏,其中,12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持续燃烧,温度已超过300摄氏度,燃烧后的废墟残余依旧维持着89摄氏度的高温,律者身周已达到1200摄氏度,电磁子弹无效,热能武器不可能起到作用,充有崩坏能的魂钢制武器能够产生一定杀伤力,最后,律者还拥有疑似‘尸体改造’的能力,与‘第六律者’相近,考虑到‘第六律者’的核心并未回收,鉴于以往‘第一律者’核心被重新吸收的事件,推测‘第七律者’可能是第一例‘双核律者’。” 在火海中傲慢肆虐的律者可能根本没想到,在它眼中只能算作玩闹的接触战居然被分析出了自身实力的大半。 “好,就这样汇报吧。” David稍稍躺了躺,便不再继续动了,呼吸也慢慢缓了起来,细密的粉紫色纹路从他的脖颈爬上来,盖向了他的脸颊。 即墨站了起来,拾起了镰刀,刀锋朝来: “要送吗?” “请吧。” “……值吗?” David偏过了脖子,脑袋靠在柱子的一端,似乎很舒服地假寐着,但蠕虫般扭曲的粉紫色纹路清晰地表示着他的痛苦。 老人脸上那苦涩的笑淡了,最终化为了一个安稳的微笑,仿佛不再受折磨的平静。 这就是他的回答。 “走好。” 即墨举起了镰刀,捅下,锋利穿透了老人的心脏,他颤了颤,便不再动了,一股血从他嘴角溢出来,那些纹路的亮色也逐渐黯淡,最后消退为了死亡的苍白。 即墨弯下身,拾起了老人的剑,再将剩余的电磁子弹匣取下来,向着老人的尸体举了个军礼,便在尸体上点了把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令人悲伤的熟练。 “报告总部,这里是侦察队11号即墨,除我之外全部队员牺牲,已知情报为……最后,我会尽力拖住律者的脚步,请派遣足够强力的支援,完毕。” 喀—— Proth表示,通讯已中断,根据生命维系终端信号稳定,判定士兵即墨无碍。 “真是……相当让人不安的情报啊。” “这个律者是目前最强的一位,一周不到就烧了大半个奥斯特里安,122万的持续燃烧范围……” 会议室里,新任的决策者们根据情报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红色的影响范围几乎覆盖了整片奥斯特里安,也离“新安全区”越来越近。 “不,根据崩坏能密集度来看,这个律者的影响范围大约只有1公里,剩下的燃烧范围全部都是以积余崩坏能为原料进行燃烧的,你们看烧剩下的废墟崩坏能残量,不足100w!也许我们可以——” “但是半径1公里也是前所未有的威胁等级!你再看看那些废墟!崩坏能是烧没了,土壤也没了!那片区域能变成沙漠都算是好的了!更何况这次是双核律者!第六律者一口气就让上万人‘凋零’,再加上1公里的燃烧范围,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律者!” “够了!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尽快给即墨配置最顶级的支援!绝不能让‘第七律者’靠近安全区10公里范围内!i博士。” “……” “i博士!” “唉!在!” i茫然地抬起头,在听到律者的素体是hiko时,她就变成了如此呆愣的状态,这一吼才回过神来。 “Kev必须作为主力投入这次支援,请立刻前往进行最后调试!” “可是,可是Kev还没进行崩坏能平衡测试!” “来不及了,i博士!这是命令!” 压力。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统统聚在i身上,逼迫着她说出肯定的答案。 她的唇在颤抖着。 不能答应! 不论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在阻止着i说出“明白”这个词语,没有提前测试就让Kev进入战场的危险性几乎和“必死”划等号,可在这些目视之下,所有的担忧都被挤成了一句话—— “我明白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研究室,打开这扇门的。 i觉得自己很卑鄙,明明下定决心想要用自己的智慧保护一切,可现在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难以保其周全…… “怎么了?你看上去气色很不好。” 面前的隔离玻璃上印出了一个手掌,沿着掌印围起了一圈冰霭。 “没什么,没什么,Kev。” 她悄悄擦了擦眼睛,走到了隔离窗前,玻璃上的雾气抹开,Kev疼爱的眼睛出现在她面前: “这可不是很好的表情,要我去战斗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 “窗外就能看到从对岸飘来的滚滚浓烟,看来新的律者脾气很大啊。” “是的……” i低下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Kev。她只能抬起手,同样将自己的手按在Kev的对面,静静地感受着,想从冰冷的玻璃对面感受到一丝属于爱人的温度。 深呼吸,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踮起脚,隔着玻璃,他们对视着,慢慢地,"qing ren"的脑袋靠近,隔着玻璃,相互抵在一起。 i觉得唇上一片冰凉,可她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她回忆着曾经接吻时的热烈和爱意,想象着玻璃另一边的温度和怀抱,她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双唇分离,却仅仅只能在玻璃上留下无法触及的唇印。 “出发吧。” 滴下的泪还没来得及从唇印旁滚下,便结成了冰。 第一百四十四章 焚火——暴虐与人智 “是谁杀了种稻的牛? 是我,是我,驴子吃着稻,摇头晃脑。 谁看见了牛的死? 没看见,没看见,猪啃着稻,屁股翘翘。 谁来敲丧? 不来,不来,乌鸦啄稻,翅膀挠挠。 启示,启示。 没人给可怜的老牛善后。 我来审判。 我来敲丧。 谁也逃不过呀,谁也逃不了~ 给老牛的骨灰撒上一把盐。” 燃烧的大地上居然响起了歌谣。 可歌唱者却是律者。 它跳跃,旋舞,火焰是它的舞伴,人偶是它的观众,它在此自娱自乐,唱着灭世的丧歌。 火和它一路向北。 噌! 余音。 飞扑的人偶,还有人偶刀裂的纵痕。 “哦——果然,果然!” 律者欢呼似的尖叫着,它像是得到了神谕般抬起头,看向那持着镰刀的身影: “我就知道你会来!” 即墨却没有再回答,也没有再拎起镰刀再战,只是遁入火焰与废墟之中,像是老鼠一样无影无踪。 “逃?呵!你逃得了吗!” 律者没追,只是抬起手,轻蔑地望着那藏匿即墨行踪的火焰,它甚至没打算去追踪即墨的崩坏能遗存。 它不会去追,因为它知道即墨还会再来,而那一次势必就是死战了。 哦,不,对于即墨来说是死战,对于律者来说可能只是一场热身。 律者就是如此自信,它依旧保持着北行的方向,向着那让它厌恶的源头迈进。它知道那里一定是人类的聚集地。 这是阳谋,如果不来阻止它,那么它一定能给那片城市施下审判的烈火,即墨无论如何都必须与律者决一死战。 人类? 律者不屑一顾,这种爬虫它动动手指就能毁灭一大群,飞机与战车对它来说只是蚊子和蚂蚁的区别。 仅仅过了十二分钟,律者又感觉到了雷霆般袭来的崩坏能。 独属于即墨的崩坏能。 “呵?!这么着急来送死!——” 它回头,抬手,燃烧着的阔剑正要挥出,却扑了个空,只留下一具倒地的人偶。 即墨却不知所踪。 律者皱起了眉,神色阴沉。 15分钟后,又是一具人偶倒地,可律者依旧没能抓住即墨。 明明近在咫尺,可转眼之间,这老鼠就逃得无影无踪! 律者对即墨的形容已经从“猎狗”降阶到“老鼠”了。 愤怒,第一次出现在了律者的心柴上,随即熊熊燃烧了起来,原本那近乎于玩闹的心态被一同烧干,只剩下浓郁的虐杀欲。 “出来!出来啊!只要我闻到你的味道,我就会将你烧成基本粒子!来啊!” 这一声怒吼顺带烧毁了最后顽强支撑着形体的废墟,将它们彻底融成了滚烫的石浆。 “我看你还怎么躲?!” 百米之外的废墟上,即墨凝神看着发疯的律者,计算着那一片熔成白地的范围。 至少突破了2000摄氏度才能将建筑材料如此熔毁,范围半径为50米,崩坏能消耗大。 这是即墨得出的新情报,并且也不限于此。 人偶的警戒范围,火焰是否能为律者提供探知加成,以及现在律者的强力熔毁范围。 即墨很清楚自己应该阻止律者,但绝不是现在。 所以,他先前一系列的干扰作战全部都是以打探情报,尽量转移律者注意,拖慢律者行进速度为目的。 他绝不会做白白送死的事情。 抬头远望,在火海和浓烟的尽头是一片蔚蓝,隐隐约约能看到对岸的弧线。 这是分割两洲的海峡,宽却仅有14千米。 但这14千米,是决定安全区生死存亡的距离。 那短短的海峡,才是真正的决战之地! 这里是Proth,笨蛋请注意,支援还有7分钟32秒到达!务必将战场固定在海上! “了解,请求提供支援方情报。” 是那个类人猿,Prothe决定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明白了,希望Kev能带来惊喜。” 即墨弓起身子,像是扑食前的豹子,紧紧盯着那已经站在海边的身影。 ——快下去!下去! 他不由自主地收聚起崩坏能,黑色的独特纹路攀上了他的脸颊。 就在这一秒,律者半只脚已经站在海崖上的那一秒,它回转了头! 即使隔了百米之遥,即墨也能感觉到那石磨般沉重的杀气! 它扬起了笑,那是猎人抓到猎物的狂傲。 扬手—— 轰! 那是光。 那是炽热的焰柱! 那是律者将全部的光和热聚集在一点而迸发出的焚灭炮! “卧槽——” 即墨反应很快,在脊梁发怵的瞬间就相信了直觉,让他馅之又险避开了这道吞噬一切的光路。 可原本脚下的大楼被生生熔灭了一半依旧让他骂出了身。 嗵! 音爆的声音! 即墨想都没想,拉出镰刀就格挡在身前,他只看到了飞撞而来的火光,就像是被导弹正面轰中,镰刀柄几乎撞裂了他的胸口,背部更像是被拍在了砧板上,整个人仿佛被菜刀劈飞的鱼。 吐气,鲜血,即墨这才发现自己被轰在了地上,头顶是一轮燃烧的“太阳”。身边的建筑残骸纷纷崩裂,身下的路面更是被压出了蛛网似的花纹! 哐! “太阳”砸了下来!律者将这段龟裂的路面和崩碎的建筑齐齐烧成了熔化的红浆。 “你再跑啊?!” 它侧过脑袋,盯着躲在一旁的即墨,笑容几乎丧心病狂。 警告,作战服已达临界值! 就好像是为了多增添一分绝望般,即墨的防护面甲自动脱离,落在地上,成了一滩铁水。 炽面的空气在这一秒压得即墨根本无法呼吸。 但也是这一秒,无法呼吸的这一秒,致命的一秒。 律者挥手,火焰燃烧中的阔剑向着即墨狠狠拍来! 灼痛,窒息,即墨撞碎了几座废墟,又像皮球一样在地上弹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但他依旧还活着,甚至没有受到重伤。 律者留手了? 不,是这个律者打算用最残忍的方式虐打死他。 它看到自己的猎物跳了起来,向着大海的方向逃去。 呵,可笑,以为大海能救你? 它没有冲过去,而是任由着即墨跳入大海,用“停止”在大海上奔逃了七分钟。它这才闲庭信步,兴致盎然地走到了岸边,望着已经远离了大地5千米的小点,嘲笑着,似乎面前的大海不是它的阻碍。而是一望无际的猎场。 接着,燃烧的双翼从它背后展开,托着它飞了起来。 是的,飞。 它漫步于空中,尽情感受着猎物的绝望。 “你的反抗到此为止了!来,告诉我,你想怎么死?是炭烧烤还是蒸杀?” 它的笑容残虐至极,带着恶意的戏弄。 “你知道吗?”即墨气喘吁吁地站起来,似乎有些吃力地靠着镰刀,这幅样子更是激起了律者的胜利荣耀,它决定听完这条看门狗的遗言。 “我自诞生开始便一直在思考着,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守护人类对于我来说究竟是使命还是一个单纯的任务,我站在战场上究竟是出于责任感还是成为了整个社会的加工品?”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律者饶有兴趣地问,它也需要时间思考怎么虐杀。 “在得出答案前,我也想问问你。” “我?”律者挑了挑眉,在空中虚坐下来,火羽四散,很放松的样子。 “那就是——Kev你搞定了没!我没词了!” “什么?!” 这一刻,律者的头顶出现了一片突兀的阴影。这是一架遮蔽崩坏能的新型运输机。 冰寒感忽然砸在律者的崩坏能感知中,也就在这一刻,冰幕降临! 第一百四十五章 焚火——死斗 脚下的运输机带来的是令人不安的颠簸。 但更令人不安的,是那悬空在海面之上的火翼。 毫无疑问,那是律者。 飞翔,新一代律者居然拥有了如此可怕的能力,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律者完全没有抬头去看,否则,就算是隐藏装置和光线折射也很容易被这名律者发现的吧? 机舱内,冰霜攀起,Kev有些仓促地挪开脚,可冰霜却并没有停下侵略的脚步,将整个机舱变得晶莹剔透。 仅仅一个不注意,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了吗…… Kev将这股冰霜的力量再一次压下去,他现在可不会什么精致的操作,仅仅只是释放与压制,就像是酒瓶塞子,拔掉就要将酒倒出来,塞住则一滴不漏。 “Kev!我们还要再继续前进吗?!” 广播里传来了驾驶员的声音。 “继续!距离越近越好!” 什么距离最近?垂直距离。 Kev知道律者没注意到头顶的运输机绝不是他们运气好,而是律者被吸引了注意。 那么,就要抓紧机会。 近了,更近了! Kev已经能感觉到那让海水蒸腾的炽热,他握紧了拳头,打开了舱门。 “Kev!——” 就在这声号喊的同一刻,青年扑向了天空,白银的碎发在扬风中挣扎,以及——冰! “什么?——” 对于律者来说,这是突变。 它的傲慢在冰霜漫天的强压下片甲不留,那双蔑视一切的火翼被挤压得仿佛煮熟的鸭翅。 脚下,是吞融高温的海洋;头顶,是压制焚却的冰寒。 嗤!—— 水分子的嘶鸣,伴着从天而降的冰幕将执掌火焰的律者压倒在冰与海的包围中,bào zhà将海面整个荡起,遮天蔽日的蒸汽也扬了起来,将这块海面变成了高汤,藏匿在深海中的鱼虾和崩坏兽浮了起来,各种味道聚在一起,形成了难闻的臭味。 “喂!即墨!没事吧!” 即墨听见了Kev的急问,除了脚底“静止”的海水,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冻上了一层冰,一只手要将即墨拉起来,同时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让他猛打了冷颤。 “啊!抱歉……” “没事,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 即墨挣开Kev的冰握,将手臂上的冰狠狠搓了下来,带着些血肉,目光依旧盯着那片蒸汽中的未知: “律者没那么脆弱——躲开!” 黑色的龙闪灭,横在海面与冰层中的动物尸体瞬间凋敝,化为朽灰。 这道代表着“死亡”的黑流将“冰”和“静止”分离,火焰沿着这条死亡之路席卷而过,将水蒸气全部卷开,炽热再一次降临,更加暴虐,更加疯狂。 它悬浮在水与气之间,火焰是它的铠甲,为它推开海水,怯除冰寒;死亡是它的利刃,为众生带来平等的审判。 “果然是……” “双核律者……” 高温和死亡摆在他们面前,这是前所未有的绝境。 双核律者,这本来应该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恐怖活生生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但他们没有选择逃离,因为他们是战士。 “我负责牵制,你来输出。” “打乱节奏就行,总有机会的。” 特制的双qiāng,黑夜般的镰刀。 tangggggg! 海涛,在镰刀和阔剑碰撞中颤起,随即被烈火汽化,律者那双金瞳睁在即墨眼前,那双眼中已经放弃了“玩闹”的傲慢,只有欲杀之而后快的暴怒。 “去死!!!” 黑色的“凋零”在火焰中爬起,毒蛇似的咬向即墨的眼睛!即墨一掌拍在镰刀背上,这一过程甚至连他双脚还未沾到海水便再次将他整个人送回空中,紧接着,一连串冰霜子弹将试图追击的烈火钉回了原处。 Kev这一次的子弹全都是纯粹的魂钢,还有灌注其中的“冰律遗产”,这是和“炎律”截然相反的极端。 即使不能杀死律者,但足够牵制其节奏了,这种相反的崩坏能给律者带来的绝对是噬骨的疼痛。 很奇怪,也很可笑,一个律者的核心,对于另一个律者来说可能是实力飞跃的增幅器,也可能是令其痛苦不堪的毒药。 仅仅只是几颗子弹,便带来了疼痛和憎恨。覆盖海面的火焰因此更加躁动,这是爆发的前奏。 可就在这仿佛引信点燃的前一刻,飞机的引擎声压了过来,像是雷雨。 警兆从律者的记忆中跳出来,那是属于它摒弃的“人类记忆”。 危险!极其危险! 几乎没有思考,律者便无条件地相信了自身记忆中带来的警告,它抬起手,直指头顶,那是飞机的必经之路。 “不会让你得手的!” 即墨再一次冲了上来,镰刀的弧度让律者毛骨悚然! 原本准备拦截飞机的力量不得已拉到身前,和切割“静止与运动”的刀锋撞在一起,火焰和凋零在这一秒头痛统失去了颜色。 这是即墨的全力一击,连律者强行改换方向的力量也陷入了“静止”的苍白。 “给我滚开!” 这是近乎尖叫的喝骂,律者双持阔剑,核心全力运转,粉碎了这片封锁运动的苍白。 “还没完!” 就在律者抬头准备再次拦截飞机时,Kev在律者背后挥出了封锁大海的冰尘! 这脱胎于帕凡提,源自于冰之律者的冰霜成为了致命的阻碍。 就在这半秒,头顶的飞机打开了投弹舱——不是rán shāo dàn,而是干扰崩坏能运转的电磁干扰弹! 就好像雷暴在头顶炸响! “喝啊啊啊啊!!” “咕唔唔唔唔!” “Yaaaaaa!” Kev,即墨,律者的嘶喊在这片雷暴下交织成一片,将海面搅得天翻地覆的烈火与寒冰在雷暴下分崩离析,到处都是肆意混乱的崩坏能,大浪卷来,将三人裹入其中,淹没在海洋生物的尸体中。 但即使如此,战斗依旧没有结束! 被卷入大海中的感觉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翻地覆,可即使是这样头晕目眩的视线中,律者和人类毫无差别地厮打着。 干扰下的崩坏能紊乱使得他们都暂时无法运用他们的能力,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即使子弹会被狂暴的波涛卷走方向也依旧选择开qiāng;即使海浪会卸去劈砍的力度,镰刀和阔剑依旧向着敌人的要害义无反顾。 这是死斗,哪怕用上牙齿也在所不惜! 愤怒,染红了律者的眼睛。 不过是群人类! 火焰,从它骨子里烧了起来,既然外界的崩坏能无用,那么就用自己的骨肉! 以自己为柴薪,也要烧尽这污浊的世界! 嗵! 惊天动地的bào zhà中,大海被掀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焚火——拥抱只为仇恨 这一天是1月16日,是这片海峡内所有海洋生物的灭顶之灾。 煮沸的海水,冻结的海水,碎冰和火幕这两种极端无情地肆虐,对于这些普通的生灵来说,只有唯一的结果——死亡。 雨落的声音? 不,是海落的声音。 在暴燃中被甩出的两道身影迅速调整姿势,留下了停止和冰封的海路。 “咕!” 即墨接住了Kev,在静止和冰封上又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卸掉了这股冲力。 Kev的伤势很严重,近距离爆发的高温将这个青年煮得半熟,整张脸都变得肿胀通红。 他依旧还活着,绝不是什么英雄传记中的“不屈精神”,而是他体内流动的崩坏能。 哦,如果偏要执着于人称代词的话,“它”才是形容在场所有类人生物的最佳选择。 即墨吃力地扶住Kev,实际上他的伤势更加严重,他才是离律者最近的那一个,更是在接住Kev时承受了他那不可控的冰寒。 冰与火在即墨身上的双重打击几乎摧毁了他全部的表皮,他活着的唯一理由仅仅是“比Kev更像一个怪物”而已。 “人与崩坏”的战场? 别开玩笑了,这只是怪物间的死斗而已。 “喂,Kev。” “唔?——” 青年努力睁开眼睛,原本湛蓝的眸子被血色覆盖,即使崩坏能在全力修复着他的身体,即墨也知道,Kev现在看不见。 毕竟Kev是“融合战士”,也只是“融合战士”。 不是“兵器”。 “我想,支援应该不仅仅只有你一个吧?” Kev偏过头,尚在工作的耳朵努力地接收着即墨的悄问,然后,他用尽全力,点了点头。同时,在血色的视觉中,Kev感受到了一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还带着湿热的触感,大约是没干的血。 接着,他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崩坏能。 那不可控的洪水猛兽好像被细绳吊住了咽喉,被强行引导着,在他体内分流,散步,充盈他体内大大小小的伤口。 居然……能做到如此细微的操作吗? 视野中的血红逐渐褪去,他看到了即墨正在愈合的身体。崩坏能好像野兽一般撕咬吞并着烂肉,再像是产卵一般将新生的皮肉种在身上。 很恶心,不是吗? 但这确实是最快速的自愈方式。 仅仅一年,仅仅一年而已,居然能将崩坏能运用到这种程度,甚至可以引导他人体内的崩坏能? Kev看着即墨,看着这个兵器少年,心中没来由闪过一丝恐惧。 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Kev不敢去想象。 “好的,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安排吗?” 即墨的话拉回了Kev的神。 Kev当然记得: “我来打乱节奏”——我负责辅助。 这就是他优先恢复眼睛的原因。 同时,看向了那浮出海面的火焰。 这是最为疯狂的律者。即墨毫不怀疑,他看得到崩坏能的流动,而在他眼中,“炎之律者”体内的崩坏能更是将其整个躯体当作了燃料。 从里到外,由骨至皮。 只为了—— “灭了你们,灭了你们!” ——这无尽的,对人类偏执的憎恨。 来了! 海“塌”了下去。 那是燃烧到极致的火焰,那是纯粹的高温。 冰。 这是Kev的余力,也是Kev的殊死一搏! 痛! Kev咬着牙,拼命催动着体内制造寒冰的崩坏能,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内脏乃至于血液都成为了崩坏能运作时的燃料,这种拆解感带来的疼痛像是蚂蚁一样啃食着他的痛觉神经。 但他不会停,只会更加拼命! 在那连空气都要一同烧穿的恐怖火龙面前,一片寒冬! 攀爬,蔓延,填满这条火龙所能经过的角角落落,就像是群聚而动的狼,层层叠叠,延绵不绝。 可还是脆弱了些。 毕竟Kev不是“冰之律者”。 然而,这个战场可不仅仅只有Kev,甚至不是作为进攻的“矛”。 冰,不光光是用来阻挡高温的缓冲带,更是一条便捷的直达通路! “吼啊啊啊啊啊!——” 即墨扯起的咆哮和拖行的镰刀几乎在急速中压成了一条黑线,向着律者直冲而来! “为什么你不去死!为什么!!!” 律者的咆哮已经癫狂,它终于动摇了。 它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似弱小的“同胞”还能站起来,还能向着自己挥起那柄镰刀?! 律者将自己所能掌控的全部火炎聚集在手心那一个点上,黑色,那是不详的黑色,那是让整个世界都开始恐惧的黑色! 抬手,这团压制到极限的不详在第一秒便彻底崩溃,紧接着,律者眼前的海洋,空气统统被卷入了灾难性的bào zhà中! 听? 不,律者已经听不到了,源自于人类的听觉器官在bào zhà的同时彻底破碎,就像那封冻海水的冰原,在自己这凝聚了全部的聚爆中化为纸屑。 这一次,总该死了……?! 呼!—— 这是律者绝不愿意看到的身影,他燃烧着,跳出了燃烧的一切,高举着那致命的镰刀! 怎么可能?! 律者,看到了冰。 本应该被焚烧殆尽的冰却在燃烧着即墨的烈火中透了出来,带着晶莹的蓝。 这才是Kev拼尽全力的成果,这副抵御了律者最强焚烧的冰铠! 律者慌了。 它想将运作的核心转至“死亡”的核心上,可来不及;它又忙拎起阔剑,可在一瞬间各种繁七杂的记忆涌进来,“她”有十几种格挡的方式,但都不完美,以至于它在这瞬息之间出现了致命的停顿。 噌! 挡住了! 律者举起了阔剑,镰刀纤长的弧度插入了律者的后背,但不是要害! 挡住了就行,只要挡住了,就可以—— ! 刺痛。 疲累。 无力。 它有些困惑地低下头,那是即墨的左手,持着把冰蓝色的小巧bǐ shǒu,刺入了它的腹部。 这把bǐ shǒu上镶嵌着一块湛蓝的结晶。 “咳!——” 张嘴,便是一口血渣,里面混着已经结冰的沫。 “这是……” “神之键,用第四律者的核心打造的武器。”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由Kev带来的,真正的支援。 截然相反的崩坏能,就像是b型血输入a型血病人的体内,绝不会带来任何补救,而是不可逆转的猛毒。 冰蓝的纹路从律者的腹部慢慢攀爬了起来,接着,它听见了结冰的声音。 细微的嗤声从它身体的各个角落里传出来,那是冰,细微,小巧,致命,一根根从它体内钻出来,剥夺着它最后的生机。 “不能……我还没……” 律者伸出手,好像要扼住什么的咽喉,凌空握起,一点点地靠近即墨。 “还没有……复仇……复仇……”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即墨眼前。 只剩下在生长的寒冰荆棘中,逐渐僵硬的尸体。 第一百四十七章 焚火——“英雄” hua站在窗前,看着天空那一抹淡淡的火红。 它正在消失。 她能看到脚下的城市中忙碌的士兵,匆匆加固的防御工事,还有藏在胶囊房里,无助祈求着的普通人。 究竟怎么样了? 战况到底如何? 她不知道,目光的尽头只有那在彼岸燃烧的黑烟。 “一定要注意出力的角度,这是救命的关键……” 熟悉的声音从虚拟屏中响起,那是曾经自己的老师,也有一个禁忌的名字—— Ryuba。 而现在,他的声音被锁在记忆盘里,配合着模拟的人体动作,教导着他遗留的知识,他领悟的无双武学。 托付给他最后的弟子。 而现在—— “hua,我出拳的角度对吗?” 苍玄扎着马步,小脸上汗水盈盈,摆出的出拳姿势很生硬,也很别扭。 hua看过去,伸出手,纠正小女孩的姿势,却在问完全不同的问题: “你难道不紧张吗?律者,即墨,还有我们的未来……” 苍玄在hua的怀抱里,顺着她的扶持调整着姿势,眼睛盯着屏幕中定格的人体,声音却平静地回答着hua的问题: “紧张又有什么用呢?” hua的手一颤。 只到胸口的小脑袋却没有因为自己的话出现任何不安,依旧盯着屏幕中摆正的武姿: “不论这场战争是否胜利,我们都要面对‘崩坏’,不是吗,hua姐姐。 输了,那么我们现在就会迎来崩坏的铁蹄。 赢了,也只不过换来片刻的安宁。 人类文明?hua,不论你再怎么欺骗自己,你都必须得面对一个事实—— 我们的文明在衰亡。 尽管我‘出生’才不过半年,但我到的籍告诉我,人类曾经的过去是如何辉煌。 我们的足迹遍布这个星球的每个角落。 我们踏足月球,我们窥探海渊。 我们曾经数以亿记。 但现在呢?hua姐姐?” 苍玄终于抬起眼,那双眼睛中的沉痛让hua甚至产生了惧意。 “这是现实,hua姐姐,当我们人类龟缩在这片狭小的‘安全区’时,我们的文明就已经没落了。” 她叹了口气: “迟早我也会踏上战场,像墨哥哥,像你一样,为了人类文明最后的留存而战斗,那么,我要变强,哪怕比五分钟前的自己强上那么一点点也行。” 苍玄抹了抹汗,看着一旁吃饱喝足,开始睡觉的妹妹,一直冷冰冰的小脸上扬起了宠溺而又无奈的微笑: “只要是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 hua愣愣地看着苍玄,突然觉得这个一直陪着妹妹胡作非为的小丫头是那么的陌生。 那双湛蓝的眸子里,盛满了冷静,那种几乎将理智放大到极限的冷静。 而自己呢? hua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茫然。 她记得即墨的话,她记得即墨的告白,那简直就是天崩地裂后重新支撑天地的门柱,但她总觉得还是少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还有人一同陪伴着,但她却发现,自己缺少了那么一些前进的动力。 保护所爱之人? 是一个理由,但还不够…… 呜!—— 这是!—— hua忙跳起来,奔到窗口,苍玄也走了过去,踮起脚,努力地往外看。 她们看到了,破开海浪,直冲而来的舰船。 哐! hua把门甩开,只留下在过道里远去的“啪嗒”声。 “呜,怎,怎么了?” 丹朱眨巴着眼睛,一点点口水还挂在嘴角,脑袋上还顶着一只拖鞋。 苍玄拉起还处在懵逼状态的妹妹,拿过手绢,帮她擦了擦脸,将她牵了起来: “笨蛋妹妹,走吧,去迎接英雄们。” 英雄。 每一个站在港口的人,都是如此笃定的。 一艘回归的船,仅仅如此,就足够成为承担这个词的理由了。 在无数双眼睛中,在众多翘首企盼中,在热烈响天的掌声中,舱门缓缓打开。 少年走了出来,手中空空如也。 掌声,慢慢停下了。 “律者呢?” “那个该死的律者呢?” “把它的尸体吊起来!让它知道人类是不好惹的!” 但回答这些人愤懑与质问的,只有两只收容着核心的封印盒。 “律者已伏诛。”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他记得在那片海域上,站在律者面前,Kev如此的询问。 一黑一红两块核心悬浮在空中,带着点诡异的美感。 “别看。” 即墨出声,喊回了Kev的魂,一双眼睛仿佛刺刀: “也别听。” Kev的面色闪过惊疑: “你也……听得见?” 面前这个少年,曾经向他切磋战技,仿佛师弟的少年,此时此刻严峻地仿佛老师: “‘我们’都听得见。” 他伸出手,Kev能感觉到奇异的崩坏能,独属于即墨的崩坏能。 随即,那在耳旁细碎的低语停止了,而那对核心虽然依旧诡异,却不再那么具有——诱惑性。 但他更加好奇的是,如果即墨确实听得见,那他是怎么面对那种低语声的? 那种激发内心阴暗面的低语。 “Kev,你说过,现在总部暂时无法用卫星来实时监测我们,对吗?” “是的,你想怎么样?” 当他看到即墨将律者的尸身从冰柱上取下,为它整理好遗容,再为其披上一件残破不堪的战衣时,瞬间理解了。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Kev看着即墨,看着他合上律者的双眼: “‘逐火之蛾’对于律者的尸身也很感兴趣,他们需要更多的研究。” “带回去做什么?吊起来,作为人类公敌,示众唾骂?” 即墨摇了摇头: “hiko已经死了,给她最后的安宁吧。至少她曾经是个英雄。” “那,上面追问起来怎么办?” “卫星暂时没用,不是吗?”即墨指了指天,“那就让它烂在我们肚子里好了。” 看着面前的群众,听着他们的议论,感受着他们无法发泄的恨意。 熟悉的身影钻出了人群,扑到了他的面前,即墨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少女接在了怀里。 “——欢迎回来。” hua的声音有些颤,那是一点后怕,还有再次见面的欣喜。 “啊,我回来了。” 这是很短暂的温暖,但却让人沉醉。 “很抱歉,士兵即墨。” 有人打断了他们。 抬起头,果然是个传讯员。 “请你现在上交律者核心,并与第五队士兵hua,立刻前往汇报厅,报告这一次律者的全部有关细节。” 啊,果然,不论是什么人成为统治阶级,都会变成嗅觉灵敏的豺狗。 “我知道了。” 他将盒子交给对方,然后牵过少女的手,将她拉在身后,像是在保护她。 “是……发生了什么吗?” hua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 即墨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这个秘密不能瞒着她。 这是属于少女必须经历的蜕变。 “没事,我还在。” “我还在你身边。”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又是秋天所以为什么又跳了半年时间线啊喂 黑暗,窗户的透光度被调到了最低,即墨窝在床上,头发有些散乱地披下来。 他刚醒来,疲累感依旧缠绕着他的身躯。 崩坏能仿佛枯竭的泉源,缓缓地,吃力地挤出那些能量,涌进他全身的血管,支撑着他站了起来。 床单粘稠,不用看,即墨知道是血。 他颤着身子,从床上翻了下来,染血的伤口让他龇牙咧嘴。 “别动,我来。” 一双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抱住了他,制止了他看似有些胡闹,又仿佛自残的举动。 “……hua?” 即墨转过了身,有些讶异,看到了身后白色的发丝: “……你没离开?”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离开?” 那是责怪的语气,让即墨后颈一凉,随后,他就感到那双手按在了自己绽裂的伤口上,刺痛让他打了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咬住了牙,没漏出一点声音。 “逞强。” hua的低语依旧被即墨听在耳里,绷带取下时撕裂伤口的疼痛几乎让他蜷起来,可他最终只是牢牢抓住了椅子,低着脖子,喉咙闷响。 “你不必帮我挡那一击的。” “没事的,我的崩坏能要比你多得多,这些‘约束’……呜!” 果然,绷带勒紧,那是少女的不满: “我没你想的那么弱小!现在已经不是了!” 即墨被身后的人扳过了身,对视着—— 确实,不一样了。 雪白的长发。 赤色的瞳眸。 容貌,还是原来的样子,不,应该说是少了曾经的那点稚气,只留下一份血气。 那是在战场上摸滚打爬出来的血气。 真的,物是人非。 面前的少女,倔强地和即墨对视着,反倒是即墨先移开了视线,好像认输了一般: “为什么……非要如此呢?还接受了‘融合’实验……” 一根指头伸过来,抵在了即墨的嘴唇上。 “你说过的吧,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 hua赤色的眸子离得很近: “那么,我也需要足够的努力,保证自己能够跟在你身边。 而且,我还想知道,hiko为什么会变成‘律者’的原因。” 她又低下头,帮即墨将新换上的绷带打好了结,拍了一下,站起了身: “‘十一律者’的死刑,其他人发来了邀约,你去吗?” “算了吧,看着恶心,就说我在养伤吧……” 即墨倒头又躺在了床上。 “好好休息,晚饭见。” “嗯,晚饭见。” 咔哒,门关上的声音,胶囊房又恢复了寂静。 扬着头,正午的太阳在折光窗里泛着垂死的白,挂在空中。 “叽——” 一只红雀落在窗前,叼着片金黄的叶子。 即墨忽然意识到,已经又是一个秋天了。 不过,这颜色倒是很可爱的颜色,像一个人的眼睛。 “——” 红雀像是被吓到了,丢开了落叶,展翅飞走,即墨能依稀听到嘈杂的愤怒和侮辱。 ——开始了吗? 即墨闭上了眼睛,幸好隔音措施极好,不会打扰他继续养伤睡觉。 毕竟太恶心了。 “烧死它!” “烧死它!” “烧死它!” 在废墟之间,人们围在刑场上,大声呼喝,手中的脏乱秽物一股脑地砸在正中心的十字架上,砸在被紧紧绑缚着的少女身上。 带着倒钩的锁链勒在她chì ǒ的肌肤上,血痕道道,重力撕扯着她的身躯,这是最耻辱,最痛苦的刑罚。 少女痛苦地扭曲着,但她的痛苦只会激起更加激烈的喝彩和兴奋,她的胸口被开了个洞,却没有血,原本在她体内的律者核心被完整地取出。 “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 原本她是在大声唾骂,用尽一切语言去诅咒围观的种族,可在被挂了三天后,她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瞧,这律者已经没力气了,真没意思,当初那个‘大地律者’被吊死前还在骂呢,这家伙怎么这么软?” 在这些残楼的废墟间,也有几个人站在楼中,看着死刑前最后的示众。 “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有人皱着眉。 “哈?过了?!” 依然是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一个面容干净的男人,可那张绅士的脸此刻却被仇恨挤作一团,这是让人心悸的表情,他指着 “看看这片土地,有多少裂痕是律者的杰作?!当初‘第十律者’出现在安全区时杀了多少人!再想想你们自己,难道不是为了复仇才选择成为‘融合战士’的吗?!” 是的,‘融合战士’。 站在这里的七个人,都是‘融合战士’。 “Kev,你觉得呢?” 男子转过头,盯着靠在一旁的白发青年。 Kev只是撇过了头,不去参与这六个人的讨论。 “呵,心慈手软的废物。” Kev只当作没听见。 “说完了没?” 突兀的声音闯了进来,为首的男子忽地一颤,那绝对是硕鼠听见鹰唳的反应。 男子看着来人,原本的愤恨变得畏畏缩缩,双腿更是夹在一起,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 “赤鸢……” hua冷冷地看了眼这聚在一起的六人: “该执行的就快点执行,别浪费时间了。” 男子听了忙跳起来,直接从断楼上跃了下去,区区10层,对于这些“融合战士”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这个男人只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个被称为“赤鸢”的少女而已。 他更享受行刑的时刻,观赏律者那痛苦扭曲的表情,倾听它们无力的诅咒。 而不是面对那个“赤鸢”…… 胯下忽然一阵幻痛,害得他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Kev已经靠在角落里,而在剩下的人敬畏的眼光中,赤鸢走了过去,也同他一样,靠在角落里,闭起了眼睛,仿佛在假寐。 见到她这样,剩余的五个人松了口气,但还是离得远远的,站在断楼口,翘首望着行刑场,脖子像鹅一样,提在空中。 “hua……” Kev刚开口,就被hua瞪了回去: “我说了,从今以后,我是‘赤鸢’。” Kev只是耸了耸肩,明明还有一个人叫你原来的名字,不过他也没有在意,继续问了下去: “即墨没来?” 就在这个时候,欢呼声响了起来,还有夹杂在其中,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一道冲天的火光。 “他当然不会来。” hua的声音也很低,两人的眼里都是那道炽热的火芒。 “真不敢相信,裸刑,示众,火刑,出自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文明……” Kev似乎在叹息,又好像在嘲笑。 “不,”hua摇了摇头,她的眼中不是那堆燃烧的柴火,而是那些围着火刑狂欢的人们: “我们只是苟延残喘的残渣而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总算考完了趴~~~~~ “啊啊,天天都是集训好烦啊……” 男人抹着汗,哀号连天,不情不愿地拎着武器,摆着架子,没个正形。 不过他很强,因为他是“融合战士”的一员,自然就要比那些普通士兵要强得多。 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 不过融合战士确实是站在整个安全区战力的首列,而在融合战士中,他也是排名第似的存在,也算得上是顶级战力了。 虽然融合战士一共就个人。 不过也不要紧,各有各的专长,毕竟每一位融合战士的崩坏能属性都不尽相同,就好像拿一杯冷水去和一盆烤得旺盛的炭火比温度,自然没什么合理性。 当然,这也是他自己判断的。 他自认为长得还行,不过被人按了个很讨厌的外号——“白面老鼠”,所以在接下来的人称中作者君将会用“老鼠”来称呼他,请各位者不要声张,不然会被这只白面老鼠咬的。 老鼠身子还在训练,可眼睛已经瞄到了其它地方,比如说那抹挥洒着汗水,认真训练的窈窕少女。 白发,赤瞳,以及发梢上那一抹火云般的红。 这幅倔强的模样几乎勾去了老鼠的魂儿。 赤鸢本就是个漂亮的女孩,更重要的是她那一身认真沉稳的气质,使得她整个人增添了一份耐看的韵美。 女性的气质美在少女的身上得到了极其完美的展现,这也是让老鼠魂牵梦绕的原因。 当然,这魂牵梦绕依旧是有原因的,一是这个年芳17的少女确实有着独特的魅力,而是嘛…… 看看老鼠那双下意识夹紧的腿吧,毕竟有的时候,追女孩的方式不正确会导致一些永久性创伤。 后怕是必然的,毕竟那一脚的威力让老鼠躺了三天,不过那之后,他反而更加……兴奋了。 好吧,也许他确实是个变态,男人都有种征服欲,特别是这样傲气的“猎物”。 “请问关于‘赤鸢’……” “她?你是变态吗?难道真想变成孤睾战士?” “不,我只想了解一下……” “放弃吧,她有男朋友的。” 老鼠还记得被称为最强的“融合战士”,Kev·Kaslna那副嫌恶的表情,不过这不要紧。 赤鸢居然男友? “是‘我们’中的一员吗?” “大概……不是吧……” 老鼠放弃了吗? 不,他更兴奋了! 然而,他可能没注意到“最强”说“不”时那微妙的表情。 直到训练结束,老鼠都没有将他窥视的目光从赤鸢身上离开,不过他有自信不会被发现,毕竟赤鸢到现在还没来揍他。 ============ 赤鸢离开了训练场,一天的计划便到此为止了。 可天没黑,甚至连夕阳的时间都没到,赤鸢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巡逻侦察?不,曾经还敢于踏出安全区,扫荡周围崩坏兽的巡逻行为早已不复存在,他们更愿意呆在安全区内,挨家挨户地拿着崩坏能检测仪,去看看谁身上产生了崩坏能反应。 而走在街上,赤鸢都能感觉到各路形形色色的指指点点。 恐惧,赤鸢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情感以及它衍生出的各种负面情绪。 街上各个角落都立着崩坏能检测仪,这玩意儿现在比路灯还密集,随处都能看到跳红的数字,和人群恐惧厌恶的眼神。 少女只是冷着脸,习以为常。 如今已经出现了十一位律者,谁对人类的打击最大? 是吹响律者降临号角的“理之律者”?摧毁旧安全区的“死之律者”?烧毁一个洲的“炎之律者”?拆分了整个穆大陆,葬送了六分之一人口基数的“大地律者”?还是刚刚被烧死,覆灭了几乎全部崩坏能运作仪器的“约束律者”? 不,是“第十律者”,“支配之律者”,“千人律者”。 一个奇怪的律者,可以操作各种能量,却远远不如它的“姐妹们”那般威力惊人,可最关键的问题在于—— “支配律者”,并非只有一位。 1000名。 1000名拟似律者组成的大军出现在安全区的角角落落,即使它们只拥有“拟似律者”的强度,却也不是一般士兵可以抵挡的。 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不论性别,年龄,身体素质,人种,只要出现崩坏能反应,都能在眨眼间转变为“支配律者”之一,向着周围的人类举起屠刀。 尽管i博士的“孤岛”计划将它们全都一网打尽,但其带来的后果依旧影响深远,民众对于“崩坏能”已经产生了极端的排斥感,不论是大型崩坏能供电措施,还是仅仅用崩坏能作为启动能源的打火机,统统遭到了抵制,甚至自发组织了“反崩坏能”游行,人手一台崩坏能检测仪,只要检测到崩坏能反应,便是打砸烧。 所有人都成为了恐惧的奴隶,他们以为只要让崩坏能离自己远远的,那就是安全了。 而这种安全感,需要巨大的代价。 “能源”的代价。 律者破坏后的废墟,二十二平方米的屋檐下就能蜗居三十二个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幸存者,更不用提这片“小小”的安全区里挤下了多少人。 生存空间将能源用地挤压到极致,而唯一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崩坏能又遭到了严重抵制,整片安全区的基础能源供给从“崩坏能循环”倒退到了“核电时代”,原本的微量崩坏能生活用具统统被扔进了大海,旧时的电器被搬了出来,甚至出现了“插座不足”的闹剧,为了烧一壶水,甚至能在一个小小的插座前排上50分钟的长队。 这是真正的“崩坏”,人类对于“崩坏能”好不容易积累起的认识与探究被恐惧统统扫进了垃圾堆。 自然,对于“融合战士”,也很少有人会抱有好脸色。 他们太害怕了,谁知道这些“融合战士”会不会也有一天变成那种可怕的律者,带来一场十室十空的屠戮? 一家支在残垣下的饭堂,聚在这里的人们看到了少女的白发时就自发离席,抱着碗,慌不择路地逃离,还好他们手中的塑料碗是自带的,不然老板非得哭不可。 资源的短缺,就算是一只一次性塑料碗都能涨到令人吃惊的数字。 不过,现在的货币也很不再具有曾经的等价能力了,各国不同的货币混在一起,再加上能源告急,纸币成为了厕纸,移动端的虚拟货币成了发疯的数字,唯有被淘汰了的硬币成了抢手货,当然不是因为它们的面值,而是因为金银铜铁的材质。 赤鸢没有理会周围逃窜的人群,很快,整个店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走到了柜台,排出了几枚硬币: “一枚银法朗西,两枚铜美利加,四枚铁大头,胡老爹,够不够一碗汤?” 胡老爹,没错,之前那个卖胡辣汤的,他奇迹般地活到了现在,依旧靠着做饭为生。 赤鸢也算是这儿的常客,不是因为这儿有多好吃,只为那些微小的回忆。 “这……” 胡老爹看着这些硬币,露出了难色: “丫头,现在,铁币换不来什么好东西……” 赤鸢脸僵了僵,又再口袋里掏了掏,倒是一张1000万的纸币,不过这张只能用来当抹布。 一只手排来了两枚银大头,少年的声音缓解了尴尬: “那就再来两枚银大头吧,胡老爹,老规矩。” 胡老爹看到了少年,笑着点了点头,捞起这些钱币,揣在兜里,拐进了后厨。 赤鸢侧过头,会心一笑,在听到声音的时候,那张冰封在脸上的坚硬化了开来: “阿墨。” 即墨也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赤鸢轻轻顺着他的手摆了摆脑袋,恐怕这副少女姿态会惊掉大半“融合战士”的下巴。 “hua。” 第一百五十章 男默女泪主角居然偷偷去...... “一大早上去哪了?想给你换药却找不到人。” “i博士找我,不过药我倒是自己换了。要菜叶吗?” “要。” 即墨从碗里捞出了几片菜叶,加进了赤鸢碗里,他知道赤鸢喜欢清淡的口味,不过他还是让胡老爹加了些盐。 不过,这样下来,他自己碗里只剩下一些飘着的辣子和米粒了。 算得上是丰盛了,这个世道下,一碗潜水都可以算作一道饭,要不是胡老爹只会厨艺,他也一定不会选这种赔本的买卖吧。 “咳咳!” 即墨舀了勺汤,辣子把他呛得直咳嗽,尽管这些辣子连这个汤面都没铺满,甚至都没染红,不过还是把即墨的眼泪都带了出来。 赤鸢知道即墨吃不了辣,不过,少年唯独在“胡辣汤”上有着异乎寻常的固执。 就像赤鸢自己总是固执着来到这里吃饭一样,绝不是因为有多么好吃,而是因为,在这个店铺里,或多或少能吃出一些回忆的味道。 哪怕这两碗胡辣汤薄得连碗底都看得清。 “i博士?是机密要务吗?” 即墨想了想,喝了口汤,咳嗽了几声,点了点头。 赤鸢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去追问,反而是岔开了话题: “i博士的身体好些了吗?” 即墨喝汤的动作停了一下,便抬起脑袋,摇了摇头: “没有恶化,但总能看到染血的手绢,‘空白之键’对博士的损害太大了。” 不由自主,两个人都叹了口气,喝完汤,抹了抹嘴,向着胡老爹道了声谢,肩并肩走上了回去的路。 人依旧很少,但这并不是“这片区域人口密度少”的意思,往外看50米,就能看到畏首畏尾的人群,他们宁愿挤在一起,也不愿意靠近这一对少年男女。 自然是因为那崩坏能检测仪上鲜红的数字。 人们心惊肉跳地看着上面的数字一点点往上窜,又一寸寸跌下去,直到看不见人了,他们才敢走上那条路。 “怪物!” 有人往地上吐了口痰。 人群的疏远并没有给即墨和赤鸢带来任何不快,相反,他们反而还是很享受这一刻的安静,这可比挤在人潮中要好得多。 这是难得的并肩而行。 虽说“告白”这种事情确实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可是两人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进展。毕竟这个世道不会给人留下多余喘息的时机,更别说是“约会”之类的青春妙曲,要知道,她们是战士,肩负着抗争的使命,可没有闲工夫花在儿女情长—— e,算了,还是说实话吧,这两木头其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了。 相信到这儿的各位者大大也有面对这一情况的时刻吧,在告白后,双方都会产生一种“接下来我该怎么面对ta”的思量,虽然对于拥有着正常人生经验的青春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忐忑而已…… 可关键问题是,这两木头完全就没有经历过正常的青春啊! 于是乎,让人咬牙切齿的墨迹开始了。这两块木头完全没有意识到所谓“真正的情侣”究竟该是怎样的陪伴方式,哪怕是一道漫步,这两块木头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大洋洲两岸了。 所以,我们很有可能看到“啊,已经300章了我们还没有牵小手手就是要急死你们”的奇葩情况。 这也没办法,在这两块木头的“认知”中,对于“情侣”的定义恐怕仅仅只是定义在“陪伴”这一点上。 赤鸢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苍玄的训练情况,丹朱会不会又折腾了些什么乱子。 即墨他现在想的是i找他的原因。 一件应该被算作“机密”的事件。 你瞧,话题又转到了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上,所以不是作者君不想写两个人恩恩爱爱,而是这两块木头实在没有谈恋爱的头脑啊! 好吧,跑题了,咱们继续主线剧情。 “机密”并不是i被破坏的健康,也不是进入最后阶段的“圣痕”,更不是最新研制出来的“羽渡尘”。 而是一位少女。 或者说,是披着少女皮的“怪物”。 1000hw已经成为了判定律者身份的数值指标,而让这个数字再一次出现的存在却不是律者,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女。 当然,“普普通通”现在或许已经不能用来修饰这个崩坏能达到律者级的少女,可i确实产生了这种“错觉”。 这也是i召来即墨的原因。 即墨很清楚地记得几小时前与那名“疑似律者”的少女会面时的场景。 又是在地下,又是戒备森严的囚禁之牢。 狐樱色的单马尾少女蜷缩在玻璃柜的角落中,她在害怕,她异常迷茫。 这是即墨见到少女时的第一印象。 不论是外观,交流,少女表现出来的是完完全全的“人性”,独属于“律者”的漠视根本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痕迹。 少女发现了新来的人,她忙抬起头,可在看到即墨时又很明显地畏缩了一下。 即墨脸上的疤吓到她了。 但少女很快调整了心情,忙站起来,冲到厚厚的拦截玻璃前,对着唯一可以与外界沟通的小孔大声呼救: 她要出去,放她回家,她想她的姐姐了。 她的姐姐是新成为“融合战士”的Yae,她是Yae“死亡”的妹妹——Yuki。 这也是为什么即墨选择保密的原因。 Yuki很乖,也很有礼貌,她用尽一切说辞,向着所有人释放着她的善意,宣讲她的一无所知,害怕的泪珠聚在她的眼角,可整整一个小时,即使Yuki跪了下来,哭了嗓子,即墨依旧站在玻璃的对面,对于Yuki的一切说辞没有产生半点反应。 这是i的命令,但即墨此时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名叫“Yuki”的少女绝不是律者。 可i不愿意相信这个,她宁愿相信这是律者的诡计,她断定,只要关闭崩坏能抑制机制,这个“律者”就会暴露它的险恶用心,将这儿的所有人类杀得一干二净。 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下来,害怕的不仅仅只有普通民众。i,同样也是。 频繁的崩坏事件,各种咬牙挤出来的科学研究,绞尽脑汁的公式计算,这些都堆在i的办公室,她是个好学者,要将每一个数据都信心计算,可她不是个好的领导者。 过于繁忙的工作让她劳心劳力,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阿墨,要不要买些干粮给苍玄丹朱带回去?” 赤鸢的话带回了即墨的注意,看着被摆在店里的几盒子压缩饼干,想到那两只淘气的双胞胎。 忽然那个熟悉的牢笼,和那些毫无人道的疯狂实验又涌入了脑海,可主角却换成了那个狐樱色的少女。 “可以啊,我还有几枚金银币。” 他决定明天再去看一看Yuki。 有一双眼睛在远处望着他们。 那是“老鼠”。 可在看到那个疤面少年时,老鼠一口咬下了自己的半块指甲。他忽然想起了之前Kev奇怪的表情。 “妈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姐妹 少女蜷缩在角落里,面前摊着一本。 ——我们阐述罪恶,祷告宽恕,我们有罪,我们虔诚祷告,只为疏离灾祸。 ——神啊,拯救我们。 Yuki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本被随意编篡的祈祷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想回家,回到自己姐姐身边。 哐! 一声响,Yuki吓了一跳,一只食盒被塞了进来,一块黑面包,还有一管营养剂。 “等一下!请等一下!” Yuki跳了起来,撞在玻璃上,冲着那送餐的背影大声喊着: “我想见i博士!请让我见i博士!求求你了!喂!——” 喀。 牢门关上的声音封锁了她全部的话语。 她缓缓从玻璃上滑下,显得是如此无力,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面包被捡了起来,挤了些营养剂抹上,咬在嘴里,很苦,很难咽。 “姐姐……救救我……” 脚下的祈祷在少女起身的风中翻到了新的一页—— 神说: 此乃原罪,无以谅解。 忏悔罢! “姐姐姐姐姐姐!” 苍玄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这是标准的卸力步法,然后,一只和她一样的萝莉撞进了那谦虚的胸怀中。 “我愚蠢的妹妹哟~又想要干嘛?” “咕嘿嘿~姐姐~” 丹朱钻在自家姐姐怀里撒着娇,自从逃出旧安全区后,丹朱对苍玄的依赖就越来越强了。 “你啊……” 苍玄抬起手,稍稍想了想,便翻过手掌,用手背轻轻抚弄着自家妹妹的脑袋。 “姐姐哟……” 丹朱抓住了苍玄手,拉到了自己的眼前,原本娇嫩的手掌上布满了血痕和翻开的老茧。 苍玄怔了怔,可没有将手收回去。 “姐姐,总是照顾不好自己呢。” 丹朱熟练地取出伤药,抹在苍玄伤痕累累的小手上,垂下的瀑发点在苍玄的手臂上,痒痒的。 自从苍玄投入没完没了的训练后,她越来越忽视自己的生活状态了,很多时候,她都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两人的家里,什么都不管,倒头就睡。 有的时候,会断断续续地醒来一次,就发现自己泡在浴缸里,热水包裹着她,另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小手为她擦拭着身体。 她也能看到,自己的妹妹坐在浴缸外,一边为她擦身,一边哭。 苍玄低头看着自己的妹妹,感受着丹朱细心的包扎,完全不见之前那份淘气。 真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呀…… 苍玄地下脑袋,抵在丹朱头顶,轻轻地。她感觉到了丹朱的颤抖。 想必是在忍耐着眼泪吧。 傻孩子…… 她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妹妹,脑袋轻轻摩挲着那一头顺滑的发:那张三无的小脸此刻被温柔全部占据。 “辛苦啦。” 一直以来,其实任性的都是我呢。 任性地带你去找墨哥哥和hua姐姐,任性地带着你出逃,又任性地接受战斗训练…… 依旧紧随着自己脚步的你,才是最具有包容力的呀,妹妹。 “姐姐……” 丹朱抱住了自己的姐姐,感受着属于姐姐的温度,那种沉稳,细致的温度,就好像小溪一样,流遍了全身。 属于……姐姐的味道…… “姐姐,不要动哦,再抱我一会,就一会。” 丹朱的声音闷闷的。 “好啊。” 苍玄的下巴靠在妹妹的头顶,感受着两人的心跳,她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瞬间更加美好了。 “姐姐,我今天学了好多东西哦?” “是什么呀?” “历史,文化,博士给我看了好多好多哦!我要把这些文明和艺术全部都记下来!” 赤鸢站在门外,听着房间里两小只的互动,她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着让人迷醉的美好。 她不由得想到了之前的一段路,那也同样是让她感觉放松的一条路。 赤鸢站在最前线已经有了几个月,她本人更是疯狂地踏足战场,和看到的每一头崩坏的造物战斗,只是为了找出hiko堕落为律者的原因。 可崩坏兽不能告诉她,死士也不能,它们只会无穷无尽地扑上来,宣泄着它们的疯狂,然后被赤鸢斩杀。 可这也让她更加困惑,没有神智,毫无秩序的崩坏,又为什么能让hiko沉入深渊。 她的思维一直绷紧,直到现在,她才感受到放松,不是那种“无事可干”的闲茫,而是现在精神上的放松。 她舒了口气,敲了敲门,将拿着的一袋子饼干藏在背后。 “叩叩——” Yuki抬起了头,她知道这个敲门声,唯独一个人会在牢房前有礼的敲门! “请进!请进!” Yuki蹦起来,脸上出现了希望,声音都带起了激动。 门开了,她先颤了颤,这是一丝丝害怕,可很快,便被希望所取代: “墨先生!墨先生!这里这里!” 她跳起来,生怕即墨看不见一般挥着手,即使这片空间中只有她一个人。 “嘿,Yuki。” 即墨看到了餐碟上的半块黑面包和已经挤空的营养剂,便从挎着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塑料食盒,塞了进去。 “这是……” Yuki忙打开了看,两眼放光: “饼干!” 她忙将它们捞出来,一把塞在嘴里,吭哧吭哧地嚼了起来,吃得很急,忽然脸红了起来,捂着嘴巴,身子猛颤了起来。 即墨忙将一瓶水送了进去,Yuki忙抢了过去,拧开盖子,扬起脖子灌了下去,接着一呛,饼干屑和水一道喷了出来: “咳咳咳!” Yuki的小脸涨得通红,她吃得太急了。 她很遗憾地盯着地上的碎渣,小心翼翼地吃起了剩下的饼干,这次她小心多了。 “墨先生墨先生,博士她答应让我离开了吗?” 回答她的,只是即墨沉默的摇头。 “好吧……” Yuki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但她期待的也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墨先生,你见到我姐姐了吗?很漂亮,很高,很温柔的女生!和我一样颜色的头发!” 即墨知道Yae,也在“融合战士”的训练场中看到那抹樱色的头发,但Yae并不高,有些瘦弱,也并不温柔,铁血的复仇心已经攻占了她的灵魂。 “不,我没有看到,不过我知道Yae她最近成为了‘融合战士’,是被所有人尊敬的强大战士。” 他目不眨睛地撒着谎。 不过Yuki的情绪很明显地兴奋了起来,一个威风的姐姐足够成为妹妹骄傲的理由,也足够让她忘记身处牢狱的痛苦与悲伤。 即使Yuki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的认知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无人注意的牢门外,老鼠收敛着气息,盯着牢笼中的一切。 这是他的崩坏能属性,掩盖他所有的气息,就像一只真正的老鼠一般潜行。 他发誓自己只是出于好奇才选择跟踪那个“不能说之人”,可他没想到居然发现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一个……律者?! 被囚禁的律者! 老鼠的心里不是恐惧,也不是各种脑补而是兴奋和渴望,难以掩饰的施虐欲从心底浮了出来。 他的笑容开始变得扭曲而肮脏。然后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为什么 “i博士!这是‘圣痕’的新进研究报告!” “i博士!‘神之键’锻造出现问题!” “i博士!‘融合战士’基因序列崩溃!” 文件,人群,机器…… 脚下粘稠,她低下头,是血,腥臭地爬了上来,将这个世界染作赤红! “i——博士——” 围绕着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她抬起头,面前的人一片片溶解,和脚下的血河一样,只剩下一团肉,被称为“嘴”的孔洞张在那里: “人类——灭亡了……” “噫!!!” i抬起头,汗铺了一额头。 她神经质地四处张望着,抓紧了身上的衣服,缩在椅子上,不说话,只是在抖。 好一会,她才叹出一口气来,腿慢慢放了下去,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 刚才只是一场噩梦,随时可能成为现实的噩梦。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i伸出手指按着,闭目,疲惫再次攻占了她的心神。 但她没有选择睡去,她没有这种多余的时间。 喀。 玻璃杯放来的声音,抬起眼,一杯热饮放在桌上,上面漂着几朵普洱。 一点冷意从背后透过来,但这绝不是让人害怕的寒气。 “i,休息一会吧。” 是Kev。 他站在i身后,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样,骑士般守护着她。 可i不想要这种守护,她更想念曾经独属于情侣间的温存。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Kev脚下已经冻上了一层霜,这是他的力量,也是他所付出的代价。 “帕凡提”是由冰之律者亲自改造出来的巨型崩坏兽,继承了冰之律者一半的实力,哪怕仅仅是一半,也依旧是“律者”层次的力量。 绝不是人类可以染指的。 这也因此造就了如今的Kev。 他可以爆发出零下200度的超低温,但收敛的力量也足以冻伤任何一个触碰他的人。 冰封千里,无人能近。 Kev站在那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i,那副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忘我地投入工作的模样让他心疼。 他第12次抬起脚,可冰霜的碎裂声让他恢复了理智,强行将迈出的脚收了回去。地上的碎冰已经积了一层。 i同样也是如此,她和他都是如此期盼着触碰彼此,哪怕是一个吻,一个拥抱,一次牵手。 可这些都被强行淹溺在海啸的研究中。 爱情,这已经成为了两个人之间沉默的禁忌。 ============ 老鼠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囚室。 自从跟踪发现了这个大秘密后,每天光临这个囚室就成为了老鼠最大的娱乐。 他很害怕那个名为“即墨”的存在,这也是他躲在阴影中,不敢露头的原因。 “不能说的众所周知”,这是整个安全区内对即墨的评价。 不可否认,那个顶着三道疤痕的少年是安全区最强大的武器,从雷之律者一直到约束之律者,几乎都葬身在那柄巨大的黑镰刀下,可也正是这样的实力,让他成为了每个人忌讳莫深的话题。 恐惧到了极点,就会成为“无视”。 所以,每当即墨离开这个囚室时,老鼠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那大恐怖会发现自己一般。 他并没有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害怕,也没有去细想如果被即墨会发现会怎么样,他只是单纯地在害怕,因为在他看到即墨时血液一瞬间变得冰冷。 就像是兔子呆愣在雄狮面前,老鼠等死在猎鹰的铁爪下。 这更像是一种源自于食物链上的臣服,就像他面对赤鸢时一样的感觉。 所以,每当听到脚步逐渐踏离,他才敢浮出掩盖着自己的阴影。 不过这也足够了。 老鼠最享受的时刻就是现在!即墨离开后,尽情欣赏着“律者”被囚禁,困顿于无尽孤独的痛苦。 光是那副人皮上显露出的悲伤就能让这个家伙兴奋到高·潮! 他已经窥视了好几天了,这段时间的平静和无聊完全都依靠着tōu kuī这名“律者”来打发,这个律者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并没有给老鼠带来恐惧感,这让他更加痴迷,他开始在意·淫对这个律者施加各种残酷的刑罚,然后—— 然后? 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多出了一种声音,从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律者”时便多出来了这一奇怪的声音: ——杀了它! 在他的想象中鲜血的成分越来越多,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在想象着尖刀捅入律者体内时鲜血喷涌时带来的kuài gǎn,这种想象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直到今天,他鬼使神差地带了把bǐ shǒu和一把九毫米口径的旧式手qiāng。 今天,他的手终于触碰在了牢门上,邪念彻底侵占了他全部心智。 ——为了人类!杀死这个律者! 心底的声音拉扯着“复仇”与“正义”的大旗,他打开了牢门。 地狱的门。 Yuki又听到了开门声,她有些奇怪。 不可能是i博士,她对自己的厌恶甚至不需要语言,就足够让Yuki感受到那直透骨髓的嫌恶。更何况,她不可能会放自己出去,只要那些仪器能在自己身上搜出一点点崩坏能,那么自己就得永远呆在这个玻璃柜子里。 莫非是墨先生? 这让Yuki稍稍有些开心了起来,墨先生是个好人,只有他会给自己带些饼干或者其它的小零食来填肚子,虽然她不太喜欢墨先生眼中偶尔露出的怜悯。 可墨先生之前才离开,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带着些不解,Yuki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好,请问你是谁啊?有什么事吗?” 习惯性地,Yuki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为什么……” 老鼠听到了这气若游丝的声音,他的理智颤了颤,睁开了一丝清明。 他发现自己身上涂满了血。 我在干什么? 血,让老鼠反应了过来,他看到了鲜血淋漓的少女,他看到了被开了好几个洞的律者。 “……为什么……” 律者的哭泣已经很小很小了,流出泪腺的清液已经变成了血。 “为什么?” 老鼠握着qiāng,对准了律者的肚子,嘭! “你知道吗?” 他陶醉地倾听着律者的哭号,自顾自地回忆着: “12月17日,旧安全区沦陷的日子,第六律者降临的日子,那是下午两点二十二分,我左手是我的妻子,妻子怀里是我的女儿,我们离方舟还有11公里。 我转进巷子里,想抄近路,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身后来了一阵风,我回过头——” 老鼠深深吸了口气,猫下身来,在律者被割下耳朵的脸框旁轻轻问道: “你见过自己亲人在面前灰飞烟灭吗?” 他抬起手,戳着手qiāng在律者身上开出的6个洞口,听着律者无力的惨叫,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升华。 “为你的罪恶付出代价吧!律者!” 他想象着自己高高在上的英姿,宣判着这人类之敌的死刑,举起了手中鲜红的bǐ shǒu。 “我……没有……” Yuki无力地张口,她想说些什么,可涌出喉咙的血堵住了她所有的疑问。 噗! bǐ shǒu洞穿了心脏,她抽搐了一下,看到代表着双眸的最后一点热血喷出,她觉得世界正在离她而去。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那个男人伏下身来,声音忽近忽远: “是那个即墨哦,那个给你带零食的即墨哦,是他‘告诉’我,这里有个该死的律者的哦……” Yuki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但她已经看不见了,不论是那个男人复仇快意的扭曲笑容,还是这片荒唐残忍的世界,都在褪去原本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变成混沌的灰白。 只有三个字,血淋淋地立在这片混沌中—— ——为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应该说 “凭什么” 我的名字是Yuki。 很简单的名字,对吧。这是按照穆大陆通用语命名的,方便,又具有辨识性。 我有个姐姐,Yae,看,首字的音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对吧。 当然,不仅仅只有名字上的关联而已哦,狐樱色的头发,璀蓝的眼睛,这些都是我和姐姐血脉相连的证明! 啊,虽然胸部上的差距有些大啦,不过再过几年我也一定会追上姐姐的! 这个世界发生了好多事,就像生病了一样,姐姐带着我逃啊逃啊逃,坐上了叫做方舟的大船,跨过了大蓝色的水,来到了一块陌生的土地上。 那是我第一次坐那——么大的船,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蓝的水,哦,那叫海。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总是会跑题呢,没办法嘛,思维活跃就有这样的缺点,别在意嘛。 然后,然后呢…… 在新的大地上,建立了新的安全区,然后,然后…… 就,不知道为什么,被关了起来。 不过也不要紧,记不得的话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虽然被禁锢了自由嘛,但是呢,有一个墨先生,他一直会带好吃的零食来! 嗯,这样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虽然见不到姐姐,不过我能够出去的!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证明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也总有一天会被送出这个玻璃箱子! 对!还要那个i博士恭恭敬敬地把我送出去!哼! …… 啊咧。 我,在和谁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在笑? “我杀了律者!我杀了律者!” 律者,律者是什么…… 咔。 记忆出现了裂痕,虚假破碎了,少女在痛苦和血泊之中想起来了—— 同样的疯狂,同样的疼痛。 “Yuki!Yuki!” 姐姐的声音。 还有其他好多好多人的惨叫。 还有,刀? “人类,杀掉……全部杀掉……呵呵呵……” “千人律者”再次出现!请立刻向区域q…… 这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城市智能ai的广播警告填满了这一刻的回忆。 然后,bǐ shǒu,同样捅进了心脏。 血,黑暗,混沌,以及—— 死亡。 原来是这样啊…… Yuki明白了,理解了她全部的记忆,和为什么那些研究者对她如此厌恶。 原来,自己早就死了啊。 死在了“千人律者”之一的刀下。 为什么? 为什么律者偏偏要杀死她? 为什么人类也要杀死她? 她做错了什么? 有谁能告诉她? “那是因为你很弱小啊。” 黑暗变得透明,混沌变得清澈,好像一片湖,沉着她的尸体,倒映着她的灵魂。 湖面上的自己在看着她,用一双金十字的瞳孔,无情地展示着冰冷的现实。 为什么? “你不需要说为什么,而应该是凭什么。” 凭……什么? “是的,‘为什么’会得到所有答案,因为这些答案都是虚假的,敷衍的,是对于弱者的蔑视;‘凭什么’不需要答案,它只会成为你复仇的尖刀。” 复仇,为什么?那是……很痛苦的东西。 “那么你就心甘情愿地成为痛苦的牺牲品?成为他人复仇的宣泄品?” “你想一想你死前的一切,如此丑陋,如此疯狂,他们失去了亲人,可他们有什么理由将他们的痛苦转嫁到你身上?” 不对,并不是,这个世界还有好的一面的!那些人,那些人只是被仇恨蒙蔽了…… “你还在逃避什么呢?用这些卑微的话来否定自己的愤怒啊,那是你存在的仅有证明不是了吗?” 你在说些什么…… “不,不是‘我’在说些什么。” ‘她’的倒影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也让她感受到了颤抖的寒,一如她害怕着的答案: “是‘我们’都知道的答案——” 可是,可是还有,还有姐姐!还有墨先生的饼干! “你还在用这可笑的借口来逃避吗?” “正是那个‘墨先生’指引着凶手,你才会死,更何况,你清楚,如果你的姐姐没有放弃,那就一定能找到你,你很清楚,对于姐姐,一个‘融合战士’来说,几乎不存在需要隐瞒的秘密,可她终究没来,不是吗?”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别再沉浸在这荒诞的梦境中了。” 素手撕破了湖面,撞破了这虚幻的界限,一片清澈的世界瞬间被搅浑,再次重归灰白的混沌。 “来,接受‘我’的愤怒,‘我’的怨恨,这都是‘我们’存在的证明啊。” 少女感觉到了嘴唇被吻住,仿佛最热烈的"qing ren"般交融,又如最疯狂的野兽,扑食着名为“人”的娇小猎物。 “来,和‘我’一起说吧——” ““凭什么?!”” 当啷! 染血的bǐ shǒu从老鼠手中跌了出来,他的眼中不再是少女那悲惨的尸体,而是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惧死死盯着一片虚无。 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疯狂地向他警告,在那片虚无之中立着一个绝对凌驾于所有生命的恐怖存在! 律者。 不知为何,老鼠头脑中只有这个词语盘旋。 怎么可能?!律者不是已经被杀死了吗?!洞穿心脏绝无活着的可能! 可,可为什么…… 他无意识地跪了下来,先前那副高高在上,宣判正义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呆滞与癫狂: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紧接着,响起了意义不明的摩擦声,就好像是菜市场上剁滚猪肉的声音,混杂着一些低闷的惨咽。 =============== “赤鸢队长!” 赤鸢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了狐樱色的长发。 “Yae?” 飒爽的女战士笔挺地敬礼: “长官,什么时候再次讨伐崩坏?” 讨伐崩坏么…… 看着Yae那双眼睛,很清晰地感受到了熟悉的仇恨,对“崩坏”的仇恨。 可这种仇恨又有什么用?谁没有在崩坏中失去亲人? 现在整个种族都被“崩坏”的利剑对准了脖颈,任由仇恨发酵只会使得人类彻底滚入灭亡的深渊。 赤鸢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已经被理智渲染得冰冷: “暂时没有。守卫好安全区内的秩序是我们现在的——!” 吱!—— 尖鸣震响,不论是赤鸢还是Yae都痛苦地蹲下了身,捂着耳朵。 “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没有其它声音回答她们,天地一切的声音都被这道尖锐的噪音所取代,三分钟过去,才慢慢消退。 Yae扣着耳朵,站起来时有些摇晃,尖鸣的余音还荡漾在耳室中,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赤鸢队长……” 呼!—— 风声! 拳风! 赤鸢的拳,是让所有“融合战士”崇拜神往的烈焰,那被称为“离火”的神技直向着Yae门面袭来! Yae呆住了,她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全部的思维也停滞了。 “离火”,擦肩而过。 Yae听见了自己身后拳砸入肉的闷响,和好似野兽的低号。 “唉?!” 带着茫然和疑问,看向了身后—— 她看到了,一个个仿佛野兽般趴在地上的人。 他们仿佛忘却了自己的身份般,相互斗殴,撕咬,扬起一蓬蓬血雾。 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转过了注意力,像是荒原的饿狼。 “有什么不对……” “什么,什么情况?!” 听着赤鸢的声音,Yae靠着她的背,慌乱地警戒着周围那些怎么看都不正常的人。 “没发现吗?混乱,无序,疯狂——” 赤鸢握紧了拳,“离火”带起了灿烂的星火: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出现了崩坏能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梦醒时分 “嗡!——” 避难通告!避难通告!检测到多处崩坏能爆发!请立刻沿安全线路进行—— 嗵! 旧式的广播喇叭被敲碎,铁棍拎在男人手中,回过头,一双眼里是疯狂的血色。 在他身后,女人张牙舞爪,指甲里都是不知从哪里刮下的皮肉,脚边是被开膛剖腹的幼童尸体。 癫狂,错乱,死亡。 在这片苟延残喘的废墟城市里彻底降临了。 首先是bào àn。 无穷无尽的bào àn。 似乎所有人都疯了一般,不论有没有听到那股尖锐的噪音,只要是那尖鸣能到达的角落,疯狂便随之扎根。 友人,亲人,这些都成为了这疯狂的祭品,被血淋淋地粉碎。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Yae的声音几乎崩溃,但她的声音在周围无尽的嘶吼浪潮中连一点浪花都翻不出来。 赤鸢比身后的Yae冷静地多,可她也没有选择进攻,她在等。 如果这些一场的缘由也同样是“崩坏能”的话,那么,有一个地方一定不会影响吧? 她稍稍侧过眼,那里是“逐火之蛾”的指挥中心,也是唯一一栋用“魂钢”建造的建筑。 理论上,唯一不会被外界崩坏能主动侵入破坏的建筑。 通告!全体“融合战士”注意!—— 杂音,撕擦的锋吟: 一切已经无法挽回!采取最后措施!重复!采取最后措施! Yae傻住了,赤鸢也愣住了,但广播还在空气中无情地翻滚: 感染者已被崩坏能彻底摧毁!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搜寻幸存者,杀死感染者!你们所见之物皆为敌人!搜救与歼灭!立刻执行!立刻执行!立刻执行!—— 哪怕是机器的声音,都如此声嘶力竭。 随后,电波的杂音彻底将这段广播搅碎。 “赤鸢……队长……” Yae发着抖,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一段广播,求助似地看向了身后白发赤瞳的少女。 赤鸢的拳,也同样微微发颤。 ——“hiko队长,当面对难以抉择的情况时,该如何选择?” 她记得问出这个问题时,hiko的迟疑与不忍,还有逐渐占领整张脸的坚硬。 是的,“坚硬”,吞噬了一切表情的坚硬。 ——“如果真到了不得已的选择时,就选择对整个人类,整个文明最有利的做法吧,我们时战士,我们站在守护的最前线,我们必须得面对一切可能的残忍与不解,但我们也依旧得挥起屠刀,痛下决心。” “那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选择困境吗?” “那是什么?” ——“如果要救501个人,你得杀499个,而我们面对的困境比这更加艰难,也更加残忍,我们甚至得面对杀999人而救1人的绝望困境,但是……” 她永远也忘不了hiko那时双眸中近乎残忍的理智: ——“我依旧会挥动屠刀,哪怕身背上万血债。因为现在的我们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守护人类最后的文明。” 那个时候,hiko在她眼前挥起了阔剑,斩断了那被崩坏感染,离死士只有一步之遥的战友。 在Yae惊恐的注视中,赤鸢的脸也同样变得坚硬,冰冷,甚至残忍。 离火,燃烧了起来: “执行命令,搜救——” “——与歼灭!” ==================== 警告!正在受到病毒攻击!警告!正在受到病毒攻击! i博士,Prothe的广播系统被人为关闭了,您的广播内容被全部掐断了。 “我知道,大概他们也要来了吧。” i站在广播前,有些失神。 “i!你干了什么?!” 不出意外地,门被狠狠撞开,怒吼和qiāng械上膛的声音一同闯了进来,回过头,果然是自己的同事们。他们气喘吁吁,目眦欲裂。 “你刚才的广播是什么意思?!让人们自相残杀吗?!” i回过了头,眼镜镜片好像只是为了遮掩人性一般架在她的鼻梁上,闪着刺痛的光: “这是……必要措施。” “什么必要措施啊!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但一定有救的不是吗?!他们没有死士化,身上也没有产生硅基结构,只不过是被崩坏能暂时混乱了神智。” “那也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们不可能有余力去挽回他们了。” i的身形在白大褂的包裹下更加苍白: “我们无能为力。” 仿佛是为了佐证她的话,Prothe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Prothe必须警告各位,这不是普通的“感染”。 “哈?人工智能,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Prothe认为,再不说些什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Prothe警告所有人,这极有可能是“律者”的攻击。 “这怎么——” ai并没有给他们任何质疑的机会,它只投影出了一张图,上面急剧扩散的鲜红把整个房间抖填上了刺目的光。 这是Prothe的数据库,一切都在遭到极其疯狂的病毒攻击。 “病毒?你现在不是普通的助手ai,而是搭载了整个城市的安全系统!成百上千的安全措施可以由你使用,区区病毒——” 但这不是真正的“计算机病毒”,没有逻辑,没有算法,无法pò jiě,而且,我已经失去了城市的安全系统辅助,只有我自己在进行超额运算,努力阻止这种病毒的扩散,但我拖不了太久。 “等等等等!拖不了太久又是什么意思?袭击者到底是——” “安静点!” i忽然的怒吼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当然,不是她喊得有多么大声,表情有多么狰狞,而是因为Prothe抛出的问题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他们在发问时已经心绪不宁。 感谢你们的理解,直到现在,我的数据库已经被破坏了百分之六十,大量的网络和安全系统被截取,我不得不选择了中断程序,但遗憾的是,我没有办法阻止这种侵蚀,并且,非常遗憾,在三分钟之前,这种未知入侵已经获得了世界范围内所有遗留核弹发射井的开启密码,并且,共计211枚核弹头已经准备就绪。 死寂,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当然也有人反应很快,他癫狂地跳起来,大喊大叫: “立刻通知群众!躲入掩藏设施中,规避即将到来的核打击!这将是我们人类面临的最大的挑战!——” 拳头,悄悄握紧。 “只要扛过了这一次,未来——” “有完没完?!” 这一次,i叫破了嗓子。 眼镜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在所有人面前,理智,冷静的i博士,眼中堆满了泪: “为什么还不清醒过来?” “为什么还不看清现实!” “不要再用‘希望’,‘未来’再做想象了……我们已经输了啊!” “当我们被逼到这片安全区里,只能躲在这里苟延残喘的时候,我们的文明就已经毁了啊!” 她的眼泪是如此滚烫,又是如此冰凉,就如同她此刻被现实千刀万剐的心: “我们现在……我们现在已经不可能再重建我们的文明了啊……你们为什么明白不了呢?我们,只能用一切代价,来保存最后的火种了啊……” 她跪了下来,哭喊,崩溃,曾经的那份骄傲被现实碾压得无影无踪。 当啷! qiāng械落了下来。 军官,学者麻木了,呆滞了,他们无力地靠扶着墙,所有的理智在i的话语中变得惨败无力,因为遮在他们眼前的最后一丝乐观与梦被狠狠撕开,留下的是整个疮痍的世界。 是的,他们也很清楚,没救了。 席卷了整个安全区的“感染”,Prothe通红的数据库,核弹,还有那些为了抵挡崩坏而筑造的防线。 “熬下来,就还有复兴的机会。” 每个人都这样告诉自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一次次律者的灭世下再一次站起来,只为有一天能“重整旧山河”。 他们无视了断崖式下降的人口基数,无视了倒退的能源利用方式,也无视了人类生存环境只剩下这片安全区的事实。 直到今天,在i的崩溃坦白中,他们才知道—— 梦,醒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狐 梦,一种掩盖现实的方式,就像是污水池上的肥皂泡,瑰丽,又极易破碎。 醒来,残忍的动词,将人无情地从美梦中拖出,丢给冷酷的现实。 哧—— 皮肉燃烧的声音,Kev垂下眼,天火圣裁对准了又一个扑咬上来的人,砰! 天火圣裁,威如其名,仅仅只是一qiāng,便犁开了焚灭的炎道。 生命就像纸,在这一往无前的烈焰下连渣滓都没有剩余。 这也是你最后看到的世界吗?hiko…… 天火圣裁的重量垂在两手上,好像在质问他的心。 这是正确的抉择吗? 不,Kev如此肯定地否决,这不是正确的抉择,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正确的抉择。 ——“没有没有没有!” 脑子里,闪过女人歇斯底里的狂鸣。 i那时已经近乎崩溃,地上扔满了草稿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以及一个鲜红刺目的0。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算不出来?!” 忽然,她又像是明悟了什么,瘫坐在腿上,任由着眼泪决堤: “对啊……算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啊……人口基数,土地面积,文化继承,历史资料积累,这些东西统统都低于条件需求,这再怎么算,也不可能取得结果啊……”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i会出现这样的神情,那种绝望的灰白。 嗵! 烧焦的尸骸倒在地上,随即化为粉尘。 这栋建筑前,焦黑与熏臭已经占据了全部的视野,但依然有源源不断的疯人扑上来,用qiāng,用刀,用他们一切可以取得的武器,向着Kev施加致命的攻击。 在他们的眼中,不存在人性的残余,只留有崩坏下无尽的疯狂。 那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死士。 “22……” 又是一具,Kev记得这具尸体原本的模样,谦逊,有礼,又具有足够成为一名优秀战士的坚韧。 如果他姓Kaslna的话,父亲会很高兴的吧。 对着他额头开qiāng时,Kev忽然这么想到。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轰! 天火圣裁的焚炎中,又倒下了一具妇女的焦尸。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张着牙的尸体破碎在那里,他手无寸铁,即使只有一副牙齿,也要拼尽全力地诠释疯狂。 骑士守则?这东西,在现实面前苍白无力地可笑。 Kev抬起了天火圣裁,焰金色的纹路涂满了血。 “我应当是下地狱的。” 他如此喃喃自语,双qiāng拼合,耀眼的火光烧满了全部的颜色,这一刻天地都为这一道绚丽的火光而失色。 燃烧。 尸骸,废墟,土地,这些都成为了火焰的燃料,在火焰的蒸腾中熔化,焦黑。 燃烧着的巨剑在Kev手中成型,出鞘时带起的焰风席卷了面前的一切,Kev的双臂已经化成了冰蓝色的怪爪,承载着这柄暴虐的大剑。 神之键·天火圣裁 它又一次展露狰狞的全貌,可这一次,它却没有指向律者。 “对不起。” Kev高举大剑,在火焰下,他既悲悯痛悼,又冷酷无情。 然后,挥了下去。 焚灭的火龙狂暴地奔袭,将它眼前的一切生命烧成碳块,Kev闻到了,那代表着他罪不可赦的焦臭。 此时此刻,面前是空空荡荡的焦土,身后是代表着人类最后的指挥部。 Kev就站在这道焦土与留存的分界线上,天火圣裁插在地上,他靠在了这柄大剑上,沉默不语,那挺直的脊梁,头一次弯曲了起来。 “天火”还在熊熊燃烧着,那一闪而逝的炽热炎龙是相当瞩目的存在,不论有没有注意去看,那道无与伦比的的炎芒都能强行闯入视野,吸引一瞬间的注意。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注意,转向了面前的陵园。 虽说是陵园,但也只有一块纪念碑,一座灵堂,仅此而已,在城市和废墟中显得平庸而凄凉。 他不是来吊唁的,回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他最先感知到了“崩坏”的源头。 “回到这里”,这个词句并没有用错,他才从这个陵园中出来不久。 或者说,是从“陵园之下”出来不久。 Yuki的“复活”和其体内的“崩坏能”都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关押Yuki的囚室需要一个隐秘的地方。 比如——这个陵园。 表面上看,这个陵园依旧寂然凄惨,但即墨能感觉到,排山倒海的崩坏能从地下喷涌而出。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保密措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不过,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几乎颠覆安全区的“崩坏”,绝对有人为的一部分。 人类憎恨着崩坏,憎恨着崩坏带来的一切,那么,只要有“人”接触到Yuki,就有演变成这种状况的可能吧。 咔,咔,咔…… 龟裂的声音。 摆放着烈士遗物的灵堂寸寸绽裂,崩坏能的浓郁度已经到了可以肉眼看清的地步。 和前12名律者一样,缠绕周身的,属于它们自身的“崩坏”! 近在咫尺! 嗵! 灵堂炸裂了。 虽是飞溅,擦过即墨的脸颊,竟然拉出了一道伤痕,黑色的崩坏能在空气中摇荡着,又迅速消弭, “嗥啊啊啊啊啊啊啊!” 平整的地面转瞬间隆起,紧接着,火山爆发一般炸裂,将这片陵园搅得粉碎。 石雨,骸渣,已经破入天地的狰狞野兽。 ——“Yuki,为什么一直说是‘狐樱色’啊?” ——“因为我喜欢狐狸啊!在家乡的传说中,九尾的狐狸就是这种颜色,它能带来富饶,丰收和来年的好运!” 少女的笑颜闪灭在记忆中: ——“那是带来幸福的神兽呢!” “嗥啊啊啊啊啊!!!” 九尾的巨兽向着这个世界咆哮着它的愤怒,整个大地在它的愤怒中颤抖开裂! 它看到了即墨,那双月轮般的竖瞳中印着他单薄的影子。 疯狂!这一刻,九尾的巨兽从愤怒跌入了疯狂的深渊,那是无尽的憎恨带来的堕落。 “即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的音爆吹飞了残余的废墟,未知的崩坏能仿佛无形之手,抓住了一副陈列在灵堂中的盔甲。 那是副残破的铠甲,但即墨知道它的名字: ———“地藏御魂”。 这具寿终正寝的铠甲被未知的崩坏能肆意揉搓改造,片片附着在这头九尾巨兽身上,它人立而起,像是旧时戏台上的将军,张开手,废瓦和钢筋像是忠诚的工蚁,聚集在一起,自动挤压,糅合成了一柄太刀。 在这片狂扫一切的剧变中,镰刀从即墨影子里探了出来,弧光反射着这头九尾巨狐的身影。 “Yuki,这不是带来幸福的神兽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下一代 如果没有崩坏该多好。 即墨不知第几次在妄想这个假说。 如果,自己寸步不离Yuki,情况或许能不至于如此糟糕。 即墨第一次后悔。 他很了解人类对崩坏的憎恨,可即使对囚禁Yuki的行为他虽然保有疑问,但依旧选择了遵从。 但现实永远少不了意外。 “地藏御魂”?“九尾”? 或者是——“十二律者”? 就像是个开关,原本即墨的同情,怜悯消逝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冰冷。 就像是面对律者化的hier和hiko一样,毫不多余地挥动镰刀。 律者是敌人。 这个理由,足以成为即墨举起镰刀的原因。 简直就像是武器一样的思考方式。 “RYaaa!!!——” 15米级的九尾巨狐成为了战场的中心,它的出现,彻底昭告着新律者的降临,毕竟是“超越常识的异常”。 红字贴在指挥部屏幕的正中央,但并不明显,因为这片荧幕早已被警报的红色覆盖,Prothe,这个城市的ai正在节节败退,它在虚拟计算上孤军奋战,无人是它的帮手。 而在这张荧幕前,是死寂,代表着绝望的死寂。 足足五分钟,任由律者大肆破坏,指挥部毫无动作的五分钟过去,才有人轻声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 “i博士,你刚才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计算机全力运转,阻止入侵的声音咬合在一起,墙壁里都透出来了“沙沙”的运作声。 i的歇斯底里像是过境的台风,来去迅速,却带来了难以恢复的混乱。 “我知道,并且,这就是现实。” 实时监控中,十二律者所化作的巨狐揉搓这城市,像是在宣告着人类的渺小与无力。 他们还想再问些什么,不,应该是他们希望能再问出些什么,比如说是“一线生机”,比如说是“001的可能性”,但是理智扼杀了这些想象,他们忽然感到腿脚一阵无力,有人跪在了地上,垂着脑袋,像是古时被推上斩首台的死囚。 “那……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攻却心计,不惜一切,只有这个结果吗……” 沙哑的声音,干瘪而空洞。 “不,是有意义的。” 只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仿佛做梦一般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还是i,仿佛刚才揭露那无情事实的人不是她一般,咬着牙说出了这种还蕴含着“希望”的话。 “呵,你这是意思?i博士?告诉我们已经没有希望,却又告诉我们一切都有意义?你是自杀主义者吗?” “不,我们确实已经失败了,或者说,‘我们这一代’已经失败了。” “切,你这不是……” 有人想要讽刺,可话到口中,却哑住了,i看到了他眼中的颤抖。 她点了点头: “我相信,还站在这里,拿出莫大勇气来支撑着安全区的人,没有一个是自私之人,每一个是妄想苟活之人吧……” 她的声音颤抖中保持着清晰: “我们失去了土地; 失去了人口; 失去了历史; 失去了传承; 我从所能触及的时间开始算,不论是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我们都注定没落,但是,但是啊!” 她抬起眼,那双美眸中亮起的利光刺得人发寒: “我们是人类,人类是一个群体,哪怕是在怎么艰难处境中都要挣扎着想出方法来延续的人类啊!哪怕是一千年,一万年!只要我们的种族延续下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种族延续的时间!我们人类就能再续曾经的辉煌!” 这是i拼尽全部头脑,耗费全部精力得出的唯一解决方法。 “你的意思是……” 聚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具有丰富知识储量的学者精英,即使是他们,也被i的计划惊得语无伦次。 i再次点头,唇被她咬出了血: “将一切的希望封存起来,只为了传承给几千甚至几万年的——下一代!” 全场,瞠目结舌。 只有在监控中的巨大狐影在痛苦嚎叫。 “aaaaaaaaaa!——” 原本那暴戾的怒咆变成了此时此刻凄厉的哀号,披着甲胄的狐狸捂着自己的喉咙,在地上挣扎着,一道分割身首的伤痕在缓缓愈合,它身周的街道被压成了碎末。 即墨却站在一旁,提着镰刀,却没有再上去补刀,因为他知道这条狐狸正在愈合自己的伤势,甚至应该说是“复生”。 “还有七条尾巴么……” 他的目光盯在那逐渐消散的尾巴上,还有七条尾巴在这条狐狸身后,随着它的痛苦一同翻腾。 “果然,那些学者的假说是成立的。” 他看着那条狐狸,仿佛是为了帮其解说般自言自语: “‘崩坏’的目的是破坏人类文明,但就目前的律者而言,如果它们真的像其所吹嘘的那样,掌握着‘物理权能’的话,理论上可以在5小时内覆灭全人类,那么为什么‘冰之律者’没有创造‘绝对零度’,‘死之律者’没有吹起‘细胞衰亡’,‘大地律者’没有造成大陆沉没? 不是它们不愿意,而是它们做不到。” 狐狸在他面前终于恢复了伤势,七条尾巴再次冲天而起,废墟再次自动拧成了一把太刀,飞入它的爪中。 即墨握紧了镰刀,一步步迈向“律狐”。 “‘律者’破坏‘文明’,但它们的力量却来自于‘文明’所能到达的高度,人类能做到什么程度,那么律者亦能到达何种层次。 所以冰律做不到真正的‘绝对零度’,因为人类做不到;所以地律做不到直接沉没所有大陆,因为人类也做不到。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明明在理论上拥有着‘难以杀死’的特性,却依旧选择了‘九尾’这种显而易见的生命力表现形式,这不是你愿意的形态,而是作为‘素体’的文明印象使得你只能维持这种状态,就和‘第一律者’的玩偶一样。” “aaaaaaaaa!” 狐狸再一次咆哮起来,突然一声响,残余的一座城防炮从即墨身后射来,电光闪过,将他轰进了废墟! 可狐狸还没咆哮,冷静的声音就从那栋建筑轰塌的洞口传出: 即墨抖了抖身上的灰,仅仅只有一道殷红的血从他额角流下: “有机生命,无机物,科技造物,钢铁建筑,这些都能成为你‘操作’的对象,但又不像你那些专精的姐姐们那样熟练运转,原来如此——” 他轻轻冷笑: “我想到了一个好词,‘侵蚀’,这很适合你的名字。” 狐狸嘶吼着,举起它“炼制”的太刀,锋利的刀锋对准了即墨,向着即墨狠狠撞来! 巨大的体积在推进时带起的刀风吹开了沿路脆弱的建筑残骸,地面上一道深深的犁痕! 噌! 一道斜芒,通天彻地! 狐狸,停在了即墨身后;即墨,站在狐狸背后,镰刀横起,寒芒微闪。 沿路高于地平线的残墟齐齐断裂,一道切痕将它们统统斩断! 在即墨身后,甲胄,太刀和狐狸,一同缓缓平坠两半。 “六条。” 他如此宣判。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全即为一 “你是个怪物。” 这是即墨最熟悉的评价,他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模拟出说话者扭曲的忌惮。 但是,最清楚这个评价的人,是即墨自己。 所以他没有反驳,甚至逐渐对“怪物”这个词语失去了排斥心,有的时候他开始跳出了“人类”这个框架,去扫视他现在的状态,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与“人”的差距越来越大。 ——“任由你成长的话,恐怕只有‘怪物’这种词才能形容你了吧。” Ryuba死前的呓语在耳边荡响,他说的没错。 就连即墨自己,也开始在用这个字眼来看待自己了。 面对第一律者时,他仅仅只能够用一些小手段来利用“第一律者”素体那年幼的思维。 而现在—— 即墨看着那头嚎叫着,只剩下六条尾巴的狐狸,依旧如此狂暴,和那令常人心悸的巨大身体,可少了三条尾巴后,原本的凶蛮变得不协调,还有些可笑。 镰刀在即墨手中发出轻吟,似乎有些不耐烦。 虽然是“律者”,可其本身却是临摹旧神话中的“神狐”,又因为“神话”中的形象模糊,导致了它在诞生时更多地模仿了“狐狸”这种动物,因此,“十二律者”比起以往的人形律者来说更多了一份兽性的暴虐和猎杀直觉。 但这种抛却了智慧,全身心投入疯狂中的对手,要比那些还保留着“人智”的对手好对付太多了。 就像死士和崩坏兽那样,纯粹地用力量去碾倒一切,而一旦出现了问题,它们除了逃窜,重整姿态以外便再无其它措施。 更关键的是,这个貌似凶蛮的狐狸,似乎比它的“姐姐们”弱了很多。原本即墨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在砍下第三条尾巴后,狐狸身上再次被削弱的崩坏能让即墨明白,这个律者的作战能力的确是太弱小了。 “侵蚀”,将崩坏能投影在一切有形物体上并进行自如操作,这样的能力适用性极广,对于整个文明来说,“侵蚀律者”的能力绝对是噩梦,可单论作战方面,这种能力带来的增幅比它的姐姐们相差太多了。 看着面前这只狰狞毕露的狐狸,即墨只觉得其丑态百出,他扫了扫镰刀,利首划过,地面上便多出来了一道深痕。 对于这种机械式砍尾巴的方式,即墨产生了些厌烦,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律者核心”。 从理之律者一直到约束律者,都能“看”到其体内一块聚集着崩坏能的“泉眼”,而这头狐狸却很古怪。 它的身上没有“泉眼”,可又好像处处都是“泉眼”,它所挥出的每一点崩坏能仿佛都成为了可以自主聚集崩坏能的“原点”,千千万万地聚在一起,将一切触碰到的物质能量化作奴仆。 就像是其身上每一寸都可以成为“律者核心”,但又似是而非,怪异到极点。 即墨想到了这个律者“侵蚀”的特性,他突然有了种非常不妙的假设。 没有“律者核心”,身上每一处都有成为“核心”的可能…… 即墨扫了眼周围,无一不是这只大狐狸四散的崩坏能。 要是这些崩坏能都有成为“核心”的能力,那么就算即墨将它的尾巴全部砍光,它恐怕还能再次复生,并且极有可能转化为新的形态。 虽然也同样不会强到哪去,但能烦死他。 不过,这种情况,想必困守在指挥部的学者们也已经发现了吧,那么,自己得先暂时拖住才行。 不过六条尾巴还是多了些,就先让它变成四尾好了。 ========== 指挥部里,沉默被忙碌所取代,但这样的忙碌却并非源自于希望,相反,他们甚至比原先的沉默更加压抑,沉重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 “Prothe,这次律者的灾害影响判定范围还能计算出来吗?” 虽然很辛苦,但是Prothe现在还没问题——全球范围影响,它甚至通过我的数据传输‘侵蚀’了卫星,将全球各地残余的待机设备统统掌握了,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在和即墨的战斗中,它对于这些电子设备的掌控近乎崩溃,虽然那些核弹解锁,但被引爆在了发射井,没有任何导弹飞入轨道,该威胁判定排除。 “……好,那么律者本身的崩坏能结构呢?” 核弹bào zhà,这本来应该成为最紧张的开启话题之一,可现在却被云淡风轻地飘过,因为在他们眼中,现在的世界再如何糟糕也不要紧了。 重要的是,如何延存下去。 “i,你怎么认为?”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这个青年女子身上,他们中不乏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不缺曾经获奖无数的炽热新星。 但现在,他们都以i马首是瞻,在他们选择这条几近无情的道路时,i就成为了他们的领袖。 “——” i深吸一口气,她的唇抿紧,有些发白,几秒的默然在她的思考中漫长地痛苦,最后,化成了一道长长的呼喘。 “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可以判断,律者的‘侵蚀’不仅仅局限于物理形态,也包括虚拟数据,就像现在入侵数据库的未知病毒,混乱外面人群体内的辅助芯片,以及将他们感染成疑似殭尸,都可以归纳为这一次律者的影响。 而在所捕捉到的崩坏能解析架构中,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律者在‘理论’上是不灭的 不,应该说是这个律者实际上并不存在‘物理形态’。那只狐狸应该只是这个律者的化身。” i的话让其他人有些怀疑地看向监控中发疯的狐狸,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能形成如此巨大体型,造成严重破坏的硕狐,忽然不是律者的本体? 而在屏幕中的影像则被进一步放大,从个体一直深入到分子,这时怪诞的病毒状结构出现在了眼前。 在它的正中央,有一块诡秘的粉紫色,好像圆睁的眼睛。 “这才是这个律者的本体,真正的‘侵蚀律者’,以这样的形式感染着所触碰的一切,建筑,人类,甚至附着在电子元件上,通过物理层面进行入侵,这也是Prothe难以抵挡的原因。” “等一下,i,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这种病毒态才是律者真正的形态,那岂不是说——” “是的。” i肯定了他的猜测: “在外面,这栋防护建筑外,每一厘土地,每一寸空气,都布满了这个律者。 它们全部都是律者,而只要它们中有一个留存,那么这个律者就不会被消灭。” 第一百五十八章 牺牲的一切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吗……以前的神学思想。” “但放在这儿很合适不是吗?而且,这些律者不一直都是以‘神’来自居的啊。” “说的也是。” i搓了搓眉毛,继续盯着监控中那场堪称一边倒的虐打。 可即使即墨的优势再大又有什么用?崩坏的大势已经注定了这个时代文明的落幕,核弹虽然并未发射,在发射地的井口引爆,可这在全球范围上绝不比发射成功要好到哪里去。 在崩坏蔓延全球的大背景下,核弹,这种少数能造成毁灭性打击的战略武器已经不可能再使用流动保存这种方式了,谁也无法保证,在运输中会不会蹦出来一只崩坏兽,把这核弹当零食吃了,然后再表演个原地螺旋升天。 所以,很多安全区都选择了将这些核弹贮藏起来,甚至有些管理者为了及时启动核打击,将这些核弹固定摆放在安全区附近,甚至就在安全区内,毕竟人类的内战在崩坏发生时就不得不停止了,在当时看来,就算是地震也不会对核弹安全钮产生影响,只要网络还在,信息密钥还在,那么核弹就一定会成为人类最后的利剑。 所以在那些安全区被碾成废墟后,核弹还好好地窝在贮藏点里,直到现在,那些被誉为“人类智慧结晶”的安全锁被侵蚀律者轻易解开,成为了律者毁灭文明的新武器。 更何况,还有bào zhà后的连锁反应,i听说有的安全区将贮藏地和发射井摆在一起,高喊着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人类宁愿站着灭亡!”等等豪气万丈的口号,可到如今,他们遗留在发射井旁边的核弹极有可能被连锁bào zhà,毕竟没人会想到核弹会被律者掌握手中,更没想到这核弹会在发射井内bào zhà。 全球有多少颗核弹?i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在“逐火之蛾”外的土地大约都完了,再过几天就会飘来污染云,代表着毁灭后的灰雪将再一次飘下来,新的海啸会压上堤坝,已经破碎的海岛将彻底消灭,甚至可能会出现极端异常气候。 可这些都不要紧了,现在,他们所着眼的任务是延续—— 不论要付出什么牺牲。 “我以前是个地球保护组织的领导人。” 身旁的人忽然说道,但i没有选择无视这个话题,而是默默聆听。 这个时候,总有希望一吐为快的话,毕竟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有机会倾吐了。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我加入组织时的理想,阻止战争,宣扬新能源,还有组织的口号,‘保护地球,就是保护我们自己’,但国际上对我们这样的‘环保组织’敷衍了事,该打仗的打仗,该抢能源的抢能源,我们组织里甚至出现了‘地球终将被人类毁灭’的论调。”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监控中那条趴在废墟上的狐狸,看着那正在消失的第六条尾巴,眼中出现了难得的快意,那是仿佛大仇得报的舒畅,他继续说着回忆: “后来,新的能源被发现了,所有人几乎都疯了,包括我们,我们迫切地需要新的能源维持我们的生活,我还特意去和那个发现这种能源的博士面谈过,被他严厉拒绝了,所有人都很生气,也无法接受那位博士所说的‘不确定风险’,我们太需要能源了。” “所以,你们把他送上了死刑台?” i接了下去。 学者顿了顿,喉头在滚,然后,他点了头: “是的,注射死刑,我也在上面签了字。” 他又叹了口气,很长很长的叹息: “我现在很后悔,如果我当时没那么激进,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人类是不是也不会在旦夕间被崩坏毁灭?” 他没再说下去,沉默,只有在监控中的狐狸挣扎着爬起,它身上的铠甲片片剥落,又聚集起了土石钢筋,再一次将它的身躯修补得更加狰狞,人类的科技,人类的骄傲在这不讲道理的力量中仿佛随手揉捏的玩具。 “不,不会,仔细想想,我们其实早已被历史的车轮赶上了,不是吗?不论是崩坏能还是其它什么东西,我们都会打开堕落的魔盒,就算你没签字,崩坏能没被发现,争夺能源的核战争你觉得还有多久打响?” i的话让学者无言以对,他千言万语都鲠在喉头,好久,才吐出一句: “感觉……就好像是这个世界要把我们斩尽杀绝……” 空气好像都被冰封住了一般,学者不敢再说下去了,他知道,这是禁忌,绝对不能说的禁忌。 “i博士,律者已经第四次复生了!我们检测到是整个城市都在给它提供能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完全不知情的第三人闯了进来,撞开了这冰固的气氛。 学者很快回过了神来,又恢复了那严谨认真的模样,看向了i,等着她的解答。 “‘侵蚀’涵盖了整个城市,但在物质层面上,这个律者的主体依旧是那只狐狸,否则不可能出现复生后实力削弱的状况。” “可你刚才也说过,只要还留存着一丝一毫的‘侵蚀’,这个律者就能再度复生啊。” “是的,这很麻烦,但更麻烦的是,律者的形态不仅仅在这个物质层面上。” “你的意思是——” 学者抬起头,看向了另一旁屏幕里显示的大片血红,那是整个城市,全球网络的被侵蚀警告,那里,只有Prothe孤身奋战。 “物理层面上的‘侵蚀’,我们还可以通过强电离来进行干涉,再借由‘伊甸之星’强行扭曲它的崩坏能力场,但是在虚拟程序方面的侵蚀……”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荧屏,看着那片警告的血红,也在看着Prothe。 她知道,作为人工智能的Prothe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要它还没有完全失去所有权,Prothe就不会死。 可是……Prothe也是现在整个虚拟网络存在的根本原因。 她咬紧了牙,她很清楚,该下什么命令。 消灭律者,维护人类延续的可能,赌上一切,牺牲一切。 但这条命令,却被感性牢牢束缚在舌尖。她想起了高中时耗费三周才让那个粗笨的智能核心喊出“妈妈”;想起了一个个编写指令来进行完善的不眠之夜;想起了自己决定给她起名为“Prothe”的瞬间。 回忆是枷锁,是毒。 她张开了嘴,舌头轻轻敲着牙—— “……” Kev疲惫地走进了指挥部的大厅,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涂了一墙的血。 他把天火圣裁撇在一边,它们已经变回了双qiāng形态,丢在一边也不会造成威胁。 他知道外面那头狐狸律者正在和即墨缠斗,可他也看得出来,那个律者不是即墨的对手,不论复生几次。 他知道以自己的职责,应该继续站在前线,搜救与歼灭,或者和即墨一起与律者战斗。 但他又不想这么做,因为他感到了一种没来由的疲惫。 闭上眼,全是血,从人身上溢出来,在被天火圣裁蒸干,在自己面前烧成焦炭。 忽然,头顶的灯闪了闪,Kev警觉地抬起头,可再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是在一角的“自助服务”的指示灯彻底熄灭。 踏、踏、踏…… Kev抬起头,看到了i。 她抱着一块粗重的智能核心,慢慢挪了过来,一双平底布鞋此时就像是顶着刀锋的高跟鞋,载着她摇摇晃晃。一滴滴水从那只智能核心上滴出来,落在地上,像是血渍般扩散着。 他想冲上去抱住她,安慰她,可又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特殊性。他只能站在她身前,距离触手可及,却不敢有任何触碰。 i抱着怀中拆解下来的智能核心,就像是在抱着一个婴儿,慢慢地弯下腰,忽然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Kev的手几乎要扶上她的腰。 i终于发出了声音,低哑,干涩,像是被浇了岩浆的沙漠: “Kev,我应该是下地狱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黑芒 “嗥啊啊啊!!首发 狐狸的铠甲破碎,这一次,它们再也没有聚集起来,反而像是护卫的群蜂般环绕着巨大的狐身,原本人立的“将军态”彻底变作了四足的狐狸态,兽性彻底取代了那一丝丝智力,扑咬和撕抓成为了唯一的本能。 以及狂瀑般的杀戮欲。 即墨只觉得这头狐狸发了狂犬病,越打可能越来劲。但他没有继续下狠手割尾巴,他看得出来,五条尾巴已经是“侵蚀律者”继续呆在这个个体中的极限了。 “侵蚀”,无孔不入的能力,任何物质都可以成为“侵蚀崩坏能”的载体,如果崩坏能适应性足够高,甚至可以凝聚成一个相对强大的“个体”,就像面前的巨狐,可这样的个体终究只是“模拟”出来的,崩坏能储量消耗就会损失,这些貌似强大的个体实际上也是由那些细小的“侵蚀”组成的,一个个体废了就废了,散开重组便可。 而即墨,现在就要将这个虚弱的“个体”吊在这个“重组”的界限上,绝不能让它因为过于虚弱而放弃了这个个体形态。 不强,却相当麻烦。 ——还没好吗? 即墨心里思索着,闲庭信步地躲开狐狸的扑击,碎石飙过他脸颊,这一次,连个印子都没留下来。 “侵蚀”的个体变弱了。 实际上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明明“个体”本身也是由无数的“侵蚀”组成,可一旦个体被削弱,连同着“侵蚀”周围的“本体”们也一同遭到削弱,这也正是即墨把这条狐狸削得只剩下五条尾巴的原因。 他在等,等“逐火之蛾”的反应,只要通过崩坏能检测仪就能分析出来这个看似强虐的律者真正的样子,那么,他们也一定会做出应对方法,只要意识到这个律者的存在形式,那么一定会明白需要新的方法来“封印”它。 “封印”,虽然“杀死”这个词比它更永绝后患,但这个律者只能如此做法,所以即墨在等,无线通讯手段全部失效,他只能细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蛛丝马迹,只要出现任何异动,就立刻配合,封印这个“侵蚀律者”。 “yaaaaaaaa!” 狐狸趴在地上,哆嗦着四肢再一次扑了过来,地上的尘石飞扬,利牙闪着惨白的光。 “又来?” 即墨带着些许失望和不耐烦地侧过身,那双凶戾的狐眸与他不过几厘之毫,樱色的毛发只要抬起手就能触碰到。 这样一个呼吸相触的距离间,即墨只是瘫着脸,似乎连一分慎重都奉欠。 这是个坏习惯,即墨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一年半载,他没有接触过太多的娱乐,也没有触碰过多少这个文明曾经的声色犬马,他从那个药罐子里捞出来后就被赶上了战场,忍受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虽说负面情绪过载积累的“心魔”被他彻底抹杀,实力也因此翻倍,可这并不代表他从此不会产生这种情绪了,那是圣人,即墨绝对不是,像他这种在血水里摸滚打爬的,背后恐怕有索命的鬼差随时待命。 所以,总得找法子来发泄一下情绪,即墨便养成了一个坏习惯。 在战场上寻求刺激。 这其实在心理学上算是一种疾病,但即墨只有这种方法来进行发泄,慢慢地,他就渴望在战场上出现能够足够给他带来刺激的对手,死士,崩坏兽,然后是律者。 不知不觉,他就深陷在这战场的泥潭中,甚至产生了愉悦感,他渴望镰刀割裂的声响,渴望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生死相搏,这绝不是曾经那种积累的负面情绪,而是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战斗中他才能感受到愉悦。 刺激他的神经,逼迫他全身心投入战斗,每一寸骨肉,每一滴血液都为战斗而颤栗,他追求这样的战斗,并沉醉其中。 自从hiko死后,这样的愉悦感越加明显,也越加猖獗,大地律者,约束律者,无一不是让他提着脑袋战斗的存在,他依旧全身心地去享受,可侵蚀律者…… 他带着一股怒其不争的鄙夷扫了眼那漂亮的皮毛。 狐狸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于即墨的蔑视,尽管兽性成为了掌管其大脑的唯一指挥,可它本质还是律者。 律者的存在意义就是毁灭文明,试想,当人看到一只肉猪对自己露出“鄙夷”的神色时该是如何的恼怒? 呼!—— 樱红色,却不是那刺剑般锐利的毛发,而是一团飘渺的浮火。 “哦?新花样?” 即墨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新奇魔术,有些意外,但也带着不以为然。 狐狸能忍吗?忍不了! 波澜的火浪滚涌,仿佛图画中的樱花海树闯入现实,绚丽的火光仿佛舞蹈,动人而残酷的美。 可这种美忽然刹住了,好似奏曲时突然崩开的铉。 冷蓝的光忽然从这片废墟的各处角落中升起,一道道细长的杆子钻出了那片砖瓦,同时,电光的冷芒与刺耳的鸣叫扎来,如千万只发疯的鸟雀,绕着这片废墟狂舞狞唳。 “aaaaaaaa!!!” 这一次,狂暴的狐狸终于倒下了,那站起了四次的巨型身躯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弥漫在空中的电磁凌迟般搅动着一切属于崩坏的能量场,将一切和崩坏有关的事物一起搅揉碾磨。 即墨也同样不例外。 不过他并不像面前那只倒霉狐狸一样四处打滚,只是弓着腰,戾着牙,神色微显狰厉,这种扰乱崩坏能场的方式对于任何崩坏生物都不好受,即使是融合战士也会受到影响,更不用说即墨了。 但是,也不至于像这条狐狸一样痛苦。 侵蚀律者因为本身存在的本质是细菌态,很大一部分都是以能量形态游离附着,这只是单纯破坏能量场平衡的设备对于它来说相性实在太差了。 樱色的光离析出它的全身,整条狐狸都变成了不稳定的立体投影,它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了,也很清楚,这具身体不能久留! 可它已经走不了了。 咔! 令人牙酸的裂吼,这是只属于大地的哀鸣,就在狐狸的脚下,一道道龟裂深痕,炸开,它整个身子都塌了下去,那消散的身躯瞬间凝实,甚至比一开始跳出灵堂时还要清晰! 那是重力场,引力波,都属于现实世界的能量,也同样可以扰乱来自于虚数的崩坏能。 “guuuuuuu——” 不甘,痛苦,愤恨,这些情绪最后都转化成了最阴暗的暴虐,樱色的光从它体内每一寸毛发间亮了起来。 “侵蚀”,可以掌控一切物质,即使是崩坏拟造的“赝品”,也同样拥有着质量。 只要有质量,就代表着它拥有了现实的承认,即使在海啸般的电磁场与引力波中被撕扯得连舢舨都不剩下,可依旧拥有着“能量”。 “能量”,最狂暴的宣泄方式是什么? 燃烧。 只是,在它面前的不是机器,也不是融合战士,而是即墨。 镰刀扬起,狐狸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漆黑的闪光夺去了所有的注意。 接着,它感觉到世界在分离。 第一百六十章 罪与恶 “凭什么……” “凭什么要伤害我?!” “我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个世界就没有我哪怕一寸一毫的栖息之处吗?!” “我就是想见到姐姐!和姐姐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又有什么错?!” “告诉我啊!你这个刽子手!!!” 少女在樱色的火焰中燃烧中,火光冒出了她的眼眸,整个身子都像是被点得透亮的灯,挂在即墨眼前。 她每一次的呼喊都灼烧着最浓郁的憎恨,可只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即墨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少女的癫狂,曾经那带来零食的温柔消失不见,可怕的冷酷摆在少女眼前,这让她更加怨恨,如果这种情绪能够杀人,恐怕即墨早已千疮百孔。 即墨没有打算去了解一切,也没有准备向yuki辩白。 友情,爱情,亲情,这些都可以成为律者毁灭文明的理由,不,甚至不是理由,只是作为一种“欺骗素体”的手段而已,律者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毁灭,无需其它目标,也不可能存在和解。 yuki没有错,但在她成为律者之时,就注定她与所有人类不死不休。 看看周围的废墟,埋在废墟下的尸骨,就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了,这是条永远不可能跨越的鸿沟。 用尸骸和鲜血填满的鸿沟。 错的是崩坏,以及和崩坏血战的人类。 包括融合战士,包括即墨自己,都是这场战争,这无可化解的仇恨所凝聚的产物。 即墨忽然懂了,明白了i为什么会对当时yuki的祈求无动于衷,执意将其关押在囚笼之中。 这是仇恨,一颗在海底发亮的夜明珠,像是星星一样亮着光,却将人心底的黑暗照得一览无余,甚至更加阴沉。 这个世界上没有圣人,谁都会被仇恨浸泡得发霉,只要是触及到他们这根神经,那么再温婉的人也会顷刻间变为恶鬼。 yuki在烈火中死死盯着即墨,樱火从她身上的各个角落里涌出来,她张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新生的火焰抹去了全部的声音。 七根金色的短矛探了出来,即墨感觉到了一股恶心,这是生理上的恶心,因为这些短矛来自于“约束律者”的核心,用于压制崩坏能的新型【神之键】。 律者也感受到了这让它窒息的气息,可这七根短矛还是贯透了它的身躯,那纤弱的身躯就像是藤条上的知更鸟,牢牢钉在了地上。 它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脸,无目的空洞咬在即墨身上,嘴唇缓缓动者,每一分动作都在压榨着它最后的力气。 即墨能看懂: ——“诅咒你……” ——“你永远无法幸福。” 最后一团樱色的火焰爆开,像是在守护它一般沉默地燃烧着。 即墨伸出了手。 于是,这最后的火焰也被定格了,他走过去,捧住它,默默地盯着。 “——你需要这个吗?” 回过头,一具被钢筋捅烂胸膛的尸体站着,手里抛着一个盒子玩着,金十字瞳无辜地闪着。 即墨就看了一眼,便转回了身,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会这么好心?” 它的手上拿着一只盒子,用于封存崩坏能核心的抑制盒,说实话,这东西出现在它手上真是件莫大的讽刺。 它只是耸了耸肩,仰起身子,像是要伸懒腰一般,一声铛响,插在它身上的钢筋顶在了地上。 “啧,”它似乎有些不爽地抬起身: “也没办法了嘛,反正这孩子已经完成了任务,交给你们处置也不是问题咯。” 它看着即墨,结果对方毫无反应,它撅起了嘴,这在一具尸体上显得很诡异,它抛开手中的盒子,果然,化为了片片崩坏能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你真的是越来越没意思了,以前你好歹还会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哎!” 即墨没回答它,只是钻进被荡为平地的灵堂,翻开了通往地下囚室的通道,他跳了进去,低头就看到了一团肉,只有一个脑袋倒栽在上面,双目圆睁,只留下一双恐惧和痛苦充斥。 看到他时,即墨就全明白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蹲下身,伸出手,将那双瞪圆的眼睛阖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深处走去。 他见得死人太多了。 等即墨从地下出来时,樱红色的火晕已经被封存在了一只盒子里,作为囚禁律者的牢房,自然也少不了这种封印律者核心的道具。 他当然不会去接“它”的礼物,那是毒苹果。 果然,面前的废墟上,那具可怜的尸体已经倒了下去,慢慢消散为了粉尘。 他慢慢走了起来,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搜救,搜救,搜救……” 他默念着这两字,眼前的血色越来越多,尸体也开始堆了起来,他抬起眼,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白发,赤瞳,孤零零地跪在那里,抱着身子,在她身下是一具具尸体,他们面目狰狞,指爪翻天,如一幅狱鬼人间图。 他又瞥到尸堆的一角坐着另一个少女,樱色的长发垂下来,风吹过,摇摆着,挡住了她的脸,几只爪子洞穿了她的胸膛,血已经积了一洼,流尽了。 侵蚀的崩坏能虽然是从人们植入的辅助芯片开始干扰的,但侵蚀时间越长,他们也会从“人类”向“死士”过度,这是必然的。 即墨握紧了手里的盒子,看着yae的尸身,又转开了眼,向着她走上去。 一脚,又一脚。 尸体还没僵硬,踩着有些不稳,有的时候又能溅出一些血来,但即墨没选择跳上去,他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感受着脚底的重量,让他们压在自己心头,用心记住每一张扭曲痛苦的脸。 ——为了人类。无论这个口号有多么冠冕堂皇,这一刻也都涂满了血。 这是他们的罪,这是他们行的恶,他们必须记住。 然后,拼尽一生去忏悔。 赤鸢打了个寒颤,她抬起了头,即墨站在她面前,太阳这个时候冒出来,照在他身后。 她有些摇晃地站起来,又忍不住倒了过去,被那个温暖的怀抱搂住。 温暖,不像死人那般冰冷,她紧紧地抱住了这团温暖,指甲几乎快要刺穿他的衣服,刺进他的皮肉;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漏出来的却是干嚎。 就像全身的水分都被蒸干的痛嚎。 她又把脸狠狠压在他肩上,咬住了他的肉,像是要借此咽下这哀号,可堵不住,慢慢地鲜血的味道溢满了口腔,压在喉口的低嚎也变成了呜咽。 她抬起头,嘴角点着他的血,睛窝下露出了斑斑血痕。 即墨又一次将hua搂进了怀里,死死抱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耳边,是她不住的道歉低泣。 ——吾等为人,当应负罪前行。为死者记录遗思铭文,为生者踏继福幸前路,步履蹒跚。神不释我,我自渡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 希望是一种美好的东西。 它遥远却耀眼,只要黑暗还未吞噬整个世界,即使是白矮星也愿意透出一丝丝惨白的光。 这是仿佛毒瘾般的诱惑,它引诱着人们在黑暗中挣扎着,却又恶意地将通往它的唯一道路条条封锁。 崩坏,恐怖的力量,它用排山倒海的威势清扫着所触及的一切人类文明,可总有那么一线生机,总有那么一小批人活了下来,踩着律者的尸体,咬牙坚持着。 说不定能熬过去呢? 说不准哪天,崩坏就结束了呢? 即使i已经定论,文明已经彻底丧失,可人人心中都残留着这样的希望,这样的也许。 直到这一天—— 黑色的太阳,血红的阳冕,整个世界都被这猩红幕盖。 “那是……什么……” 人们抬头望着这变色的天穹。 武器,落在了地首发 曾经13名律者都难以压弯的膝盖在这一刻跪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呆滞的响。 即墨也怔住了,仰头望着那轮黑日,他感觉到了崩坏能,颠覆他认知的崩坏能。 这一切,就发生在他们打倒第十三位律者的那一刻。 不可置信?惶惶无力? 这些全都化为了苍白的一隅,在这黑日之下渺小如蝼蚁。 “报告崩坏能数据!给我报告崩坏能数据!!!” 在i的高声命令下,研究员终于表现出了他们应有的素质。实际上,恐惧这种情绪在未知的环境下是必然发生的,关键是在于人们对这种情绪的化解程度,以及是否有一颗视死如归的心。 数据很快就传了上来,在这幅检测数据图像下,映着每一张错愕的脸庞。 不可能。 不相信。 他们的主观情感如此努力地否决着,可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绝不会出错的冰冷数字,和笼罩这个世界的疯狂现实。 这不是笼罩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崩坏能,而是淹没了整个星球的崩坏天幕! “等等!” i突然喊了起来,她的眼睛死死盯在屏幕上。 “i博士,这是什么意——” i拨开了发愣的研究员,亲自拨动着调率,在所有人面前,数据模拟图一公里一公里拉远,放大,慢慢地,他们看到了星球,也看到了—— 捧着星球的一双巨手。 “天上!天上!天上!!!” 指挥部里,废墟之外,只要注意力还在天空上的人,都极其默契地连成了这一句话。 黑压压的世界忽然亮了,天空多了两点金光。 金色的,十字瞳芒。 它,睁眼了。 i咬着牙,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 “这就是……” 即墨握紧了镰刀,他出现了久违的颤抖,可脖子依旧倔强地拧在那里,逼迫着自己和那双眸子对视着: “最后的律者吗……” 在这黑日降临的时刻,人类仅剩的骄傲和自尊被击打的粉碎,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即使他们创造了辉煌的文明,但在真正的恐怖面前显得是如此无力。 人类是弱小的种族,因为我们无法抵御天灾,所以要杜撰能玩弄天灾的神兽;因为我们渴求无敌的躯体,所以要想象遮天蔽日的巨人;因为我们不是这个星球的主人,所以要一遍遍强调自己这个文明在星球历史中的独一无二。 但当真正的,只能在神话和想象出现在现实中时,人类该如何面对? 那独立于星球之外的存在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它的眼中不过只是个玩具一样的水球,上面漂着几块奶酪。 它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上面。 它是个平衡主义者,它觉得这个星球上的大陆分布有些不符合它的审美观,所以它动了动手指,原本那块绽出裂痕的大奶酪彻底破碎,然后轻轻拨了拨,随即喘了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看上去就舒服多了。 人类失去了很多,但是数十年左右的科技依旧保留着,防震建筑技术的运用足够牢靠,曾经的广告词上也打着“即使是8级地震也只会让您感受湖中小舟的宁静”。 但这也不过是人类认知和记录中最大的地震了,即使“大地律者”一击的裂痕蔓延了整个穆大陆,人类也还顽强地挣扎了下来,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古籍中所畏惧战栗的“天灾”究竟是什么样子。 就好像有一根手指从天而降,点在曾经大地律者踩出的深坑上。 波浪,承载了文明数千年的土地掀起了浪涛!在这一刻,原本被冠以“沉稳平和”的土地化为了先民恐惧的大海,一波波“地浪”拍向填满所能到达的每一处角落,从广宇往下看,已经四分五裂的穆大陆递出的“地浪”卷向海岸,海洋,靠近海岸线的浅海统统被掀起推后,露出了大片深暗的海底,覆盖半个星球的蓝色翻起了大片的白色漩涡,飘在大气层中的浅白云层沿着冲击中心散逸,逃向星球的四角,畏畏缩缩地聚在一起;在云层破开的大洞下,可以看到炎红的裂口张在大地皮下,如血般绽流;大地互相推挤,一层层高山谷地在眨眼间形成,甚至将星星点点的建筑残骸抛向空中,飞跃数千米后狠狠砸下,紧接着,隆起的山岳突出了通红的眼睛,黑色的火山灰冲天而起,褐红的岩浆倒灌了出来,向着这一片大地漫过去,忽然看到在岩浆中爆起了一片闪光,那是躲过了“侵蚀”的贮藏核弹,这些致命武器爆发出了它们可怖的力量;被地震掀飞的海浪涌了回来,但是已经演变成了260米级的超巨型海啸!简直都像是团皱的抹布被狠狠抖开,拍在这脆弱的文明身上。 这不是毁灭,这是灭绝。 执掌这一切的——只有“神”! 律者忽然像是被什么蛰到了一般,抖了抖手,细小的创口出现在它的一根手指上,散着金色的滴痕,仿佛血液般溢飞在宇宙之中。 “啊啊,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 它举起双手,像是投降般解释着,当然,不是“说”出来的: “明明就是……喂喂,别这样啊!我才跨过来,你这样——” 话还没说完,整个律者就像是坠落的星辰,原本那恐怖的身姿迅速缩小,最后化成微茫的一点,缓缓飘落落在了被它拆分的大地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在它面前的,是已经被震如碎纸的安全区,人类最后的聚居地。 它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面前的废墟,它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些人类眼中监视着,他们的科技已经足够强大了,不过它并不在意,莲步轻点,缓缓向着安全区踱过来。 人类,自十一律者最后一次记录,幸存(低于)31022。 律者,十四,未知,代号【终焉】。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终末与吻 “……” 无声,只有i自己。 视线晕眩,但能分辨出鲜血的颜色。 有人被地震抛飞,撞死在开裂的操作台上,也有人更倒霉,但毫无疑问,i是幸运的。 她摇晃着站了起来,忍不住吐了口血,撞在了倾倒的门上,她撑起来身子,一步三倒,倾出了这已经歪斜的大门。 过道已经错位,露出了电花乱冒的断缆,到处都是死尸。 有没有谁……有没有…… 她挣扎着,手脚并用,靠着墙向前摸索着。 “i博士!” 她听到了这欣喜若狂的声音,满是血渍的白大褂扑到眼前,她听见连珠炮一样的报告冲入耳膜: “报告!融合战士已经与律者接触!我们开放了‘理想乡’,正在收编幸存者,但是……” 脑袋昏昏沉沉的,i还是强迫着自己去听,去想,她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 “i博士,你……” 她忽然看到地上一瓢殷红,接着,又是一长段血从鼻子里坠出来,砸在地上,滴答声响在耳畔,好像生命的倒计时。 “去,去通知他们,立刻进入‘理想乡’,开始冷冻。” “可,一共才1000台冷冻机,入选筛查……” “不用管了!1000台能不能装满还是个问题!你还不明白吗?!” 那人傻住了,应该是个年轻人,他的话也变得支支吾吾: “可是……可是有三万人……我们从海岸转移到内陆高原不就是……比起……” 他似乎还想说,可又说不下去了,抬起头,原本的天花板碎在脚底,暗褐色的火山灰离他们不过百米,厚重的灰白飘下来,砸在头上,吸在鼻中,沉,闷,疼。 “愣着干什么?!不要浪费战士们给我们争取的时间!去啊!快去啊!” i将身前的人用力推开,她听见了那个人撞在墙上的声音,先是沉默,然后是惊慌失措的奔跑声,和混杂在奔跑中那涕泗飞流的“对不起”。 对不起的声音是连在一起的,就像呼吸一般急促,拖着长长的尾音,最终消失,只剩下头顶火山灰在空中肆虐的噪响。 连那孩子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啊…… i擦了擦鼻血,但却抹出了更多的血,她只觉得大半张脸都变得粘稠,像是被贴了一张保鲜膜。可她没有继续耗下去,扶着墙,往前蹭了出去。 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她必须完成,不然,最后的希望也会破灭…… 累,痛,眩晕。 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扭曲着,她摔倒了11次,11次撑着死尸爬起来,踉跄着前行。 好想……睡一会…… 不!不行! 脆弱的身体强撑着,她觉得手也粘不住墙,滑腻腻的,红色,到处都是红色。 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到如今,什么反击方案都化为了泡影,在覆海裂地的神威面前,连星球都踏不出去的人类就是那么渺小,毫无疑问,无法反驳,无力阻止,文明已经毁灭了,被崩坏的巨手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等着时间将这一代文明结成化石。 那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呢? ——不甘心。 ——仇恨。 人类究竟犯了什么错?人类足够努力地进化着,创造着,耗费了数千年数万年的时间凝聚了如今璀璨的文明瑰宝,凭什么让崩坏一击毁灭?! 哪怕是高级文明的外星人入侵毁灭了人类,i的愤怒和仇恨也不会如今这般浓郁,那起码是文明间的战争,输了,文明的差距,无话可说,可凭什么是崩坏?! 这种……这种连文明形态都没衍生出来的垃圾又凭什么能毁灭人类?!就是因为那碾压的力量吗?! 没有答案能回应i的仇恨,她因此而强撑着,一步步挪到了半损的实验室前,打开了门。 那里,樱花般的“侵蚀核心”散发着柔和的光彩。i死死地盯着,因为仇恨,她的眼和鼻几乎皱在了一起,将满脸的血污挤得仿佛破出地狱的恶鬼: “只有你……只剩下你了……” 她不怕死地徒手握住了这仿佛灵魂的核心,也是最后一个还未制作为【神之键】的律者核心。 一阵恶心感攻入了大脑,从皮肤一路侵袭至骨髓的撕裂感让她尖叫了起来,但她死死攥住了这颗核心。 她知道,自己的崩坏能适应性极低,但是,如果不能将这块核心制作成【神之键】的话,那么就绝不能给它任何复苏的时机! 哪怕是几万年!永远永远也不会给你任·何·苏·醒的机会! “呜啊啊啊啊!” 这是她痛苦的惨叫,但她依然进行着手中的封印,哪怕她此刻生不如死。 …… 白光—— 一切都变得那么空旷,她甚至有种在漂浮的感觉。 她想起了一种水葬的民俗,将死去的人放在纸船上,让他们随波飘荡,最后闯入滔滔大河。 “i……” “i……” 谁…… “i!” 好熟悉的声音,为什么,突然想哭? 她吃力地抬起眼,那片安静的纯白缓缓散去,虚散的影子缓缓聚齐,一双湛蓝最先点在了视野的中央。 “kev?……” 她从没觉得说话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核心……怎么样了?……”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干什么。 “已经彻底封印了。” “即墨……战斗,怎么样了……” 她依稀感觉到另一个黑眼睛的影子顿了一下。 “啊,果然失败了啊……” 她喘了口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轻松地说出这句话。 她能感觉到少年的愕然,她不由得笑了笑,只是牵起自己的嘴角也让她感觉到疲惫,来自于灵魂上的疲惫。 “是的,我们还损失了三名战士,尽管它……被削弱了,我们依旧不是它的对手。” 削弱?什么削弱?不知道,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再想了。 “kev,即墨,‘理想乡’进行的怎么样?” “进行的很好哦,很多注射了‘圣痕’的孩子好好地睡了进去……” 她又想起来了最后一件事,最后一道保险,她吃力地抬起脖子,望向那双黑色的眼睛: “对不起,即墨,能……再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吗?” 即墨看着那双被崩坏能侵蚀的眼睛,满是粉紫色崩坏能的身躯,他张了张嘴,他想让这个操劳了整个青春的女子好好休息,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抿着唇,几乎快抿出血来,然后点了点头。 kev看着怀中的爱人,她身上侵蚀而入的崩坏能在剥夺着她的生命,也为她增添了单薄却足够抵御冰寒的防御。 她每张嘴一次,kev的心就狠狠揪紧一次,到最后,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碎了。 可他已经强撑着,听着i说完每一个字。 “抱歉……即墨,能让我们稍微呆一会吗?” 他没有抬头去看即墨,这是强硬的要求,kev知道,这是他最后和她在一起的机会了。 身后,门再一次关上了。 “kev……我,是不是很残忍啊……” i感觉到自己被冰凉所紧紧怀抱,很舒服,还听到了铭刻在记忆中的心跳,她小心翼翼地靠在那宽阔的肩膀上,脸上有点痒,一定是他的头发。 她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就好像冬天的雪,很温柔,她忽然想到了曾经平稳安乐的大雪,细白地铺满了整个高中,雪人,雪仗,还有暧昧的青春。 “i?” “i……” kev将怀中的人轻轻放下,她的身体上已经结起了冰霜。 他低下头,最后一次吻了吻自己的爱人,冰痕盘旋,轻巧地将她保存在了冰棺之中。 这一刻,他和她,冰人永隔。 kev跪在冰棺旁边,痴痴地看着爱人的最后,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你是个战士,是个男人,绝不可以—— “哇——哇——” 婴儿?! 他像是被狠狠地电了一下,弹起身来,慌忙冲过去,在隔绝着崩坏能的恒温箱中,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还有一封信,写着她来不及说完的话—— “亲爱的kev,对不起……” 冰棺旁,婴儿前,响起了男人去灵撕魂的恸哭。 ===================== “理想乡”,三号休眠室。 “阿墨,i博士她是不是……” 赤鸢看着即墨的沉默,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溢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了。 “先躺进去吧,hua,丹朱和苍玄已经睡着了,你也快点睡吧。” 赤鸢被即墨有些粗暴地按进了休眠舱,她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阿墨!那你呢?!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封住了唇。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双黑色的眸子。 嘴唇的触感仿佛温泉,传递着双方的温度,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对方的身躯,那不算健壮,甚至可以说是瘦削的背。周围的休眠舱,毁灭的文明似乎都消失了,在这一秒,她只在乎那对相触的首发 她感觉到脑后的手探进自己的发里,舌尖和牙齿的拥抱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她觉得曾经封存的情感在这一刻全部冲破,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跳可以如此急促,如此慌张,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衣服,闭起了眼睛,她不知为什么,不太敢看。 黑暗中,唇齿的触碰更加清晰,她战栗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这一叩触灵魂的吻分开,赤鸢有些呆滞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刚刚才想到的话被这个吻烧成一团乱麻,她现在只感觉脸好烫。 “睡吧,这儿好几个休眠舱呢,不用担心我的。” 即墨的话好像有魔力,赤鸢傻傻地答应了下来,乖乖地躺在休眠舱里,脸红通通的。 “你……要负责把我叫起来。” 听到这,即墨呆了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伸进去,揉了揉她的头发: “当然。” 赤鸢抓住了他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脸蛋上,终于,她的脸色稍稍平静了下来,这才松开了他的手: “那,晚安。” “晚安。” 舱门关闭,维生液慢慢灌满了舱室,就和丹朱苍玄一样,赤鸢也睡在了里面,也许要睡很久很久。 即墨坐在舱边,看了一阵子,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不着急了。 他将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现在,挥霍几分钟,好好记住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从衣领下摸出了一个水晶吊坠,赤鸢曾经的礼服照就留在里面,和休眠舱里的人一样。 他放在手里摩挲了一阵,站起身,回过头。 门外,kev抱着一个婴儿,眼角带着泪痕,看着即墨。 “……怎么了?你现在也应该准备呆在休眠舱里了。” kev盯视着即墨,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的,i交给你的任务……太沉重了,我担心你一个人无法完成。” “你在开玩笑吗?” “不,我没有,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纪元将会过多久才能开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那个孩子怎么办?应该是i和你的孩子吧。” 听到这里,kev不由得低下了头,看着怀中的婴儿: “我会把他放入休眠舱,这没有危险,只是你一个人挑不起咕!” 即墨一把揽住了昏迷倒地的kev,顺手捞起了这个孩子。他把kev摔进了休眠舱里,仔仔细细地看了眼这个孩子。 别说,继承了i的双眼皮和瓜子脸,就是一双湛蓝的眼睛和他的笨老爸一眼。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是指着即墨,瘪着小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好啦好啦,没办法,你老爹他就是个死脑筋,你可别像他一样。” 即墨将这孩子放在了kev怀里,关上了休眠舱,维生液里,小家伙好奇地张着小手,慢慢地闭起了眼睛,睡着了。 “和你老爹一样啊……睡着了都是副傻样。” 即墨拍了拍裤子,站起了身,走过剩下的休眠舱,再看了赤鸢一眼,便走出了这间休眠室,关上了门。 踏出地面,便是废墟,再往外走,就是焦土,火山灰让人喘不过气来。 它虚坐在空中,招了招手,手里还握着一只断手: “哟!来啦!嗯?!手这么快就长出来了吗?” 它斜了斜嘴,这只断臂便消散为了崩坏能粒子: “亏我还给你保留了呢。” 它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怎么啦?要开始最后的复仇了吗?” 即墨没动手,只是站在它对面,5米,这个距离甚至无视了这个律者的威胁: “为什么要动手,你本来就没多少时间了吧。” 话落,空中只有火山灰翻腾的声音。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律者掩住了嘴,大声地笑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光粒从它身上飞扬而去,它放弃了隐藏: “怎么看出来的?” “‘终焉’?不,应该说是‘意志’才对吧?老·朋·友?” 它停住了笑,正起身子,很有礼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曾经你只能通过附身动物死尸显现,直到‘侵蚀’之后,你第一次以‘人’的附身形态出现,你很强大,律者又是你的‘孩子’,那么我将你称之为‘崩坏的意志’应该不是问题,律者是你的孩子,也是你部分力量的具现,不论律者是否死亡,只要有13颗核心,就等于给你打开了虚数与现实的大门,对吗。” 掌声,它在赞叹他的推理: 【说是大门,也不绝对,只是给我提供了‘投影’的路径而已,我终究只是崩坏,属于虚数,现实不可能容得下我。】 它似人般撩了下头发,更多的崩坏能粒子散去: 【那么,你又是怎么猜出我现在的状态呢?】 “你刚才也说过吧。‘现实容不下你’,虚数能量侵入现实空间本就是极不稳定的事情,而就目前观测来看,律者的强度也同样取决于人类文明的巅峰程度,那么,是不是可以断定,崩坏并不是自己进入这个世界,而是被‘某个存在’——” 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唇前。 金色的十字瞳离他只有数寸视距。 【嘘!——】 它轻轻噤声: 【莫对‘神’不敬。】 沉默,在它和他之间酝酿。 【既然你知道,我完成了任务,现在不过是具空壳,要不要来复仇的一刀?】 它似乎并不喜欢沉默的环境,眨了眨眼睛,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建议。 即墨踏开了步,它伸开了手臂,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5米,4米,3米…… 一步,两步,三步…… 擦肩而过。 【你不来复仇一下吗?】 它似乎有些惊讶,但没有回头,它仅剩的崩坏能只能维持它此刻的定格。 即墨也同样没有回头,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的战场,不在这里。” 它彻底消散在了空中,因为它打破了自己最后的定格,只为回头看一眼那个少年。 少年只是在前进,面朝焦土,头顶阴云。 孤独而坚定。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散佚日记(第一人称警告) 【6月22日】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在继续记录这曾经的年月日记录方式,但除此以外我没有其它任何记录时间的方式了。我总觉得应该写些什么,否则……我必须找些事情做。 我找到了一支笔,一本日记本,封面是以前丹朱很喜欢的“魔法少男naruto”,不过原主人看上去没有机会再使用它了,稚嫩的字体只停留了被血干透的前几页,便翻了过去,算是我的第一本日记了。 已经过去了12天,我想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天空依旧被火山灰覆盖,但更多的火山灰已经砸了下来,将残余的废墟和尸骸浇成了雕塑;连续下了7天的腐蚀性酸雨也对我产生了微量损伤;空气中富含大量的硫酸气体,已经到达了无法呼吸的地步,但我也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我的身体是可以不呼吸的。 现在想来,我们对于崩坏中诞生的硅基生命了解甚少,这12天以来,我看到许多死士在火山灰弥漫的空气中游荡,即使律者已经消失了,可这些崩坏生物在这个世界上依旧蜂挤,它们是以人类为素体样本诞生的,现在最不缺少的就是碳基尸体。而它们也和我一眼,不存在呼吸氧气的必要性。 出于研究目的,我在三天前解剖了三名死士,分别是神侠上尉,禁卫军以及上忍,它们的身体构造与人类大体相似,但肺部却增生了许多未知物质,该物质应该属于酶的一种,可基本组成却不是碳质,并且能够进行高效的厌氧反应,产生大量崩坏能,继而使得死士等崩坏生物能够长时间生存,很奇怪,虽然以往对崩坏生物知之甚少,但是应该不存在如此高效的“自给”机制,难道是进化吗? 无法理解。 更加令我在意的是,我的身体里是不是也同样如此,遍布这样的厌氧酶以及汲氧细胞,借以来保证我的生存? 夜,火山灰依旧遮蔽天空,一切电子产品全都无法使用,时钟丧失了它的计时意义,我无法判定时间,现在我躲在一处残破的屋檐下,借着打火机写下今天的观测日记,无法获知其余情报,唯有酸雨声大响。 希望明天雨能停。 【6月27日】 没有糟糕,只有更加糟糕,火山虽然已经平息,但其释放的大量硫酸气体覆盖了大气,大概已经漫延到了全球,气温下降了30度,带有核辐射的灰雪取代了酸雨,积雪已经达到了22米,行进必须异常小心,随时有可能跌落到大地的裂口中,生还可能只取决于是否有岩浆。 行走时被绊了一下,挖了3米左右,发现是一家百货超市,楼顶已经被酸雨腐蚀,敲碎雪冰,大量气体涌入,难闻的气味溢出,是被大雪封在里面的大量硫酸气体。 超市内很黑,电力系统完全损毁,但我降落的位置正好是控制中枢,便打开了备用电源,好消息是居然启动成功了,我便发现身旁是一具尸体。 搜索了大概一个小时,清扫出了22具尸体,大部分是窒息死亡,他们应该是躲过了终焉制造的天灾,但依旧被硫酸气体窒息,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死士化。 又花了半个小时,在积雪下的混凝土里挖了个坑,将他们全都葬了进去,再把雪盖了回去。 之后在超市里进行物资搜寻,塑料依旧坚挺,能看出字来,抓了几包方便面和腌制食品,又拿了只电磁炉,连上电源,倒进纯净水,撒了些从死士身上取出来的小崩坏能结晶,难得吃了顿饭。 啊,顺带记一下,我的身体不光不依赖氧气,甚至不需要进食和饮水,我无法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是如何运转的,但对于崩坏能需求高,死士或崩坏兽体内的崩坏能结晶能提供给我需要的崩坏能,这应该才算是真正的“饭”。 但我还是觉得泡开的方便面才算是真正的饭。 今天打算在这个超市里睡一夜,灯没有关,难得的光,又抓了几件保暖衣服,越厚越好的那种,虽然对温度的感觉已经迟钝,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应景地裹上几件。 难得睡了次地板。 【7月5日】 气候一天天打破“极端”的概念,普通水笔已经无法使用,改用了传统钢笔,在沾用墨水中加入了烈酒并持续加温,但因为不熟悉的原因,啊,又没水了。 我无法得知全球的气候状况如何,但我可以断定,至少我所处的南半球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急剧降首发 我于5天前到达了海边,这也宣告着原本的世界地图彻底报废,按照地图,我应该朝着更加深处的内陆行进,绝不可能出现海洋。 温度越来越低,海洋也被冰层覆盖,但惊人的是,海洋冰始终在开裂,我脚下的大陆正在以厘米级的秒速度“驰骋”,这也解释了我越靠近“海边”越感觉到平衡破坏的原因。“终焉”破坏穆大陆的一击还在产生了相当严重的后续影响,被彻底分离的碎陆块正在往各个不同的方向迅速前进,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原本承载了无数繁华的“穆大陆”已经成为历史了。 我不知道脚下的土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也无法判断方向,这颗星球正在转化成一个新的居所。绝不是曾经人类所熟悉的家园了。 我又在悬崖前坐了2天,这个航行并不平稳,但已经可以确定板块异常漂移和海洋结冰的情况,同时也了解了些许极端气候形成的原因。 洋流在陆移的过程中遭到了严重破坏,原本环绕着穆大陆的暖流四分五裂,来自于寒极的寒流包围了这块碎开的大陆,这导致了气候失调。但最可怕的才刚刚开始。 就在昨天,我在城市废墟目睹了一场极其恐怖的“飓风”,一个风眼覆盖了整座城市废墟的超级飓风,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大自然的伟力,但那一天,地球在我面前显露了连“风之律者”都无法触及的恐怖。 那场夸张的飓风将高空的冷空气全部抽下来,按照曾经的气象学知识,高空冷气在被抽下时应该自然加温,但是这场飓风的恐怖威力连自然加温的机会都没留下,数秒的时间就将超冷大气一股脑全部抽下,灌在陆地上,我亲眼看着头顶的风眼里照进来的刺眼阳光,但它带不来温暖,用于监测温度的酒精温度计瞬间冻结,城市的废墟瞬间凝固了厚厚的冰霜,紧接着,我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我希望没超过一整天。当我再次醒来,挖出雪层花了大约2个多小时,原本的建筑残骸全部消失在了雪原中,我只能看到作为地标的大图书馆(高77米)露着它的脑袋。这场飓风唯一的好处就是驱散了火山灰,露出了暴晒的太阳光。 到达图书馆的路上能看到许多大型崩坏兽的脑袋,战车级太矮了,大多是骑士级,甚至还有举着盾的圣殿骑士,毫无疑问,它们都死了,就连我都需要花不少力气清理的巨型崩坏兽群在地球一场冰风暴中全部葬送。 我相信,如果不是我的核心足够强大,恐怕也会深埋在这片雪原中。 现在我正坐在大图书馆的顶层,借着火炉写下这十几天的见闻,天气太过寒冷,连我也无法出行,看来接下来几周我可能都得呆在这里,还好,那场冰灾让我得到了足够多的崩坏能核心,也有足够多的书,它们都被锁在柜子里,躲过了那场可怕的冰灾,我刚读完一本《税法公约》,然后用它添了把火。 现在我最大的敌人不是崩坏留在这个世界的子民,而是这个地球。 我相信,还有更糟糕的情况等着我。 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再看一本《天体观测记录》,温度还不太够,《税源理论》倒是有足够多的拓印本。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灰雪(还是第一人称警告!!) 【1年1月22日】 当我发现日记跨过了12月时,我才明白,年月日这种计时方式也失去了它的意义,我不得不加上了新的年份,这只是在记录我的时间而已,现如今也只有这昼夜才能成为时间的唯一参照物。 我原以为冰雪极寒气候会束缚我脚步大约几周,但从去年7月到现在,我依旧被困在大图书馆里,我的行动范围最多到达大图书馆半径围一公里,寒冷让我难以在室外过夜,大图书馆至少能提供取暖措施,虽然这个措施是烧书。 这半年来,我利用白天的时间清扫我所能到达范围内的积雪,以免大雪将图书馆也一同埋没,清扫出了半径400米的空地和500米左右的斜坡(斜坡还在延展),这一年除了寒冬再无其它变化,四季也失去了它的概念意义。黑夜除了睡眠,我也用来清扫大图书馆,禁急防护措施相当有效,封绝窗户和大门的防护措施抗住了积雪的重压,但没有任何尸体遗骸留在图书馆里,我没有放过任何角落,但一具尸体都没有。 灰雪依旧在下,我不知道我会被困在这里多久,但我认为这场极寒得用十年来作为计量单位,至少这积雪和寒冰绝不可能在一两年内轻松化掉。 今天打算读《大陆通史》,穆大陆曾经的历史很有意思,kasna家族原来真的是骑士家族,真是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群被历史演义给灌出的遗传中二病。 santiago家族的历史也很精彩,他们的祖先是一位领主,发迹于内陆的领主,这个家族崛起于废土之上,却书写了掩盖那些拥有极多良港和奴隶的农场主家族,按照这本书的归纳,是“商资阶级”的代表力量,虽然暂时不知道“商资”是什么意思,但似乎是“有钱的商人”,这本通史里短短几面或许足够成为一本的题材了。 多亏了大图书馆,这段雪封的日子并不无聊。 【1年2月9日】 2月9日…… 今天我没有出去,只是坐在图书馆里,因为今天是2月9日。 华,你说过,你的母亲告诉你,你诞生的那一天飞来了一只红雀立在琼雪的瑶枝上。 今天我看不到瑶枝,也没看到红雀,但我希望你能听见—— 生日快乐。 我是偷偷翻开你的履历档案才知道你确切生日的,虽然你说过,你已经忘记了生日的时间,但我知道这只是你不希望回忆起太多的痛苦,生日会让你回想起丧生在崩坏中的家。 抱歉,用这种方式去探索你不愿意回忆的过去,可我相信生日不应该成为痛苦的先锋,不论是在通用语还是在民族语中,“生日”这个词总与幸福的情感联系在一起,我牢牢记得i博士告诉的“幸福”,它的首字母和“生日”是同一个单词。 那么,想必生日也一定是能和幸福挂钩的,我看到一本诗集上也是如此赞颂,作者说“生而为人,便是如此幸福的开始。” 那么,我想,只要活下去,就总有盼来幸福的那一天吧,所以,华,生日绝不应该成为痛苦的原因,我想,等你醒来,我一定会给你带来足够让你畅怀大笑的礼物的。 额,“畅怀大笑”是我最近才学到的词,目前就它写的笑最大声,我想它一定是幸福的最好代表,毕竟只有笑才应该是幸福的表情,大概。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想你的时候时间总过的那么快,今天什么都没做,就用来想你了,不知为什么,我总在笑,我想这也是幸福吧,真是奇怪,可我觉得,窝在火炉旁边,盖着大衣,想着你,这个世界就很好很好了。 生日快乐。 【2年6月7日】 两年了…… 我写完了三本日记,大图书馆周围也清出了五公里的空旷地带,当然,依旧采取了斜坡式,但坡角已经足够微小了,防雪崩豁沟也足够深,这几乎成为了一个足够牢靠的据点。 整个大图书馆都被我清理了一遍,掩埋着它的积雪全部堆为了防护坡,但也只是挖到了第22层,我才知道,封锁大图书馆的不仅仅只有钢铁的防护措施,还有坚冰。 之前我从未打开过大图书馆的密闭防护,毕竟一直生活在拥有视野的顶层,直到现在,那淹到了22层的洪水冰原才呈现在我脚下。 困扰了我两年的疑惑也被解开了,在冰原下,是数百具尸体,他们还维持着向上挣扎的姿势,有一根手指离冰层不过一米。 曾经是有幸存者的,也许就在冰灾降临的前一天,大图书馆对于我来说或许是个足够的避寒所,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骤降的温度是无法忍受的,大图书馆缺少可以供给那么多人取暖的措施,所以他们打算走出图书馆,寻找更暖和的地方。 随后,洪水,冰灾,可能连水都来不及进入他们的肺腔,极寒就把他们永远地封冻其中。 我想,我找到事情做了。 【2年8月15日】 天空难得晴朗,灰雪依旧,但薄了很多,出行已经不会受到影响了,天气温暖了很多,至少酒精温度仪可以带出图书馆使用了,根据日照角度,我脚下的大陆块已经跨到了北半球,以往被海洋覆盖的地方,太阳照在身上,难得感到了一点点温度,可雪和冰依旧化不了,水笔依旧无法使用,图书馆留存了不少特种墨水,烫了一阵子后马马虎虎能继续蘸用。 今天将洪冰中的261个遇难者全都刨了出来,将洪冰地步的沥青翻开,又挖了几米,砸出了一个大坑,将它们一个个安葬其中,我不懂祈祷词,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礼仪来表达悲伤,我只是呆在冰穹下,看着脚下的百人墓,直到感觉呼吸有些难受,才爬了回去。 当然,走之前,我给他们阖上了冰。 说到呼吸,便又是一件好事了,超级飓风虽然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冰灾,但也将火山灰和硫酸气体扫空,留出了干燥寒冷的氧气,呼吸的时候能感到肺部冻得微疼,但毫无疑问,是足够感干净的空气。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今天黄昏,突然掉下来了一个“人”。 我只能用这个字眼来描述她出现的突然。 当时我正在发呆,楼下的雪原依旧灰蒙蒙的,可在下一秒,我就看到她躺在那里,我的视力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就像是在眨眼间,她就被从虚空中扔进了这个孤寂的世界。 她那时披着残破的纤维织物,就好像几百年前的旧人类,织物下不光光露出了肌肤,还有苍白的,流动着粉紫色崩坏能的肢体。 崩坏兽化,很多战友转化为崩坏兽时都会出现这几秒的过渡期,可这个少女却并没有立刻转化,她的身体很诡异地介乎于人类和崩坏兽之间,怪诞到极点。 我没有杀了她,好奇让我将她捡了回去,她全身都被冻僵了,冰冷地仿佛一块石头,只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就连崩坏能也变得奄奄一息,仿佛即将干涸的溪流。 我将她安置在火炉旁边,给她裹了几件大衣,火光映着她的脸颊,那是少女的脸,又糅合了崩坏兽的甲壳,耳朵被白色包裹,引流到头顶,竖起了一双尖耳,右手更是被崩坏能改造为了狰狞的巨爪,大概有她半个身体的大小,她无意识地蜷缩了起来,抱紧了那些大衣,我看到了她呼出的寒气,看上去,她是需要呼吸的。 我看着缩在火炉旁的少女,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书籍中一种对于“猫”的描述。 希望这只“流浪猫”能告诉我她来自何方。 第一百六十五章 猫 “好啊,那我们就比拼一下,谁才是真正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存在吧。 此世无需永恒之物; 梦幻泡影,刹那无常,反是真实。 第七复数拟态——” “呜啊!——” 少女惊醒了。 爱因斯坦,特斯拉,瓦尔特,他们…… 唉?—— 周围不是被疮痍的战场,也看不到熟悉的人,只有—— 火? 好冷! 她忙缩了起来,她惊异地看着呼出的气凝固成霜气,又在炉火前化为了水雾。 这种温度……就算是南极也没有这样的低温吧! 我……到底是到了哪里? 她低下头,惊讶地发现原本雷安娜披在自己身上的斗篷已经变成了碎片,挂在身上,那些破布当然不可能抵御这种寒冷,而是一件突然多出来的几件大衣。 很奇怪的大衣,看上去像是纤维制品,可皮肤传来的触感却不是那种纤维感,而且…… 她抬起头,看到炉壁旁挂着的……温度计。 看上去应该是,设计却比特斯拉设计的那款温度计还要奇怪…… 不,不是奇怪,而是……设计理念的不同。 就像是用筷子的国家不理解刀叉的用法一样,这是观念上的不同,绝不是特斯拉那种标新立异的脑袋。 虽然不理解,但少女能看懂它所显示的温度,滴管型的温度计就算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也能大致区分一下温度。 少女能看到温度计最低端有一个刚刚冒头的红点,她稍稍靠近,伸出手握了握,就能看到这点红色向上窜了一节。 极度灵敏的反应,应该是周围过低的温度导致的,少女甚至敢确定,周围的温度可能在零下一百七十华氏徘徊,这种极寒绝不可能用水银来测量。 她将大衣里碎衣扯下,丢了出去,一不小心灌进来的冷空气让她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吐了出来。 推断全部正确,这种温度人类绝对活不下来! 少女极其冷静地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她也同样极其冷静地将自己剔除了“人类”这个范畴。作为一个科学家,理智和冷静是最基本的美德,看着自己狰狞的右爪,摸着头顶一双奇怪的耳朵,她便接受了自己被崩坏强行改造的非人之躯。 自己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这是少女现在思考的唯一。 记忆在寒冷的驱动下缓缓恢复,她记得自己最后为了驱动【黑渊白花】强行脱出了麦克斯韦-玻尔兹曼分布,这是现实物质粒子的概率分布,当她强行脱出这个万事万物都记录其中的“概率”时……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许这里根本不是现实世界,而是分布在广域量子态中的“投影碎片”。 可要怎么回去?丽瑟儿,尼古拉她们怎么样了,瓦尔特怎么样了?她记得 嗒,嗒,嗒…… 脚步声! 少女轻灵地跃入黑暗中,就躲在火炉后,灯下黑。 喀—— “嗯?” 即墨的脚步微顿,本应该靠在火炉旁的少女不见了。 醒了吗? 他走进去,忽然听到一声摔倒,即墨顺着声音找过去,看到少女蜷在大衣里,在黑暗里抖着。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崩坏兽化后,少女多了一种感官,她能够“嗅”到崩坏能,清晰地感受其参数,在看到瓦尔特时,她就毫不迟疑地指出了他是“律者”的事实,就是因为这样的嗅觉感官。 就像野兽一样,在面对瓦尔特时,她感到了力量的压力,就像是柴郡猫面对红皇后,能感觉到那种压制感,和一种想要臣服的不由自主。 她知道这是崩坏的影响,死士和崩坏兽都会向律者俯首称臣。崩坏中的一切生物都以力量为唯一价值,尽管它们是没有神智的木偶,但不影响它们向着崩坏中最强大的存在——律者下跪。 但这次不同! 她缩紧了身子,那个人影,不!怪物!那个怪物每靠近一寸,少女就会往后躲。 这不是崩坏的力量压制,这是单纯的恐惧! 就像是死刑犯面对刽子手,不,面对着刽子手的屠刀! 空气中散溢的崩坏能仿佛浓郁到极致的凝血,那种红到泛黑的血,那种粘在屠刀上,积了不知多少层的血孽!那就是个披了人皮的屠宰刀!也许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戮! 这一刻,少女一直坚守的理智和冷静在恐惧中烟消云散。 人形的恐怖靠近了! ——“……(你没事吧?)” 你不要过来啊!!! ——“……(额,请不要再退了,墙壁很冷的,你的身体可能还适应不了这种寒冷。)” 你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死了!我要死了!他会不会砍下我的脑袋,把我碎尸万段?!一定会!不然他身上为何散发着那么血腥的崩坏能!从那样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绝不会留下什么人性! ——“……(算了,请不要乱动,你……)”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少女拼命挣扎着,可右爪如同被钢筋死死禁锢,她想要挣扎,可疲惫与饥饿突如其来,她不得不跪在了地上,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那被血腥覆盖的怪物越来越近。 我……要死了吗…… 少女忽然看到了苍绿翡翠般的女子,她站在夜色中,拉着悠扬的小提琴; 蓝色的卷发少女坐在钢琴前,纤细的手指翻飞,合着小提琴,一同奏响了婉转的《丹尼少年》; 暴躁的红发女孩抱着啤酒罐头,在她身旁的深蓝高挑少女坏笑着给她加了些白兰地;还有那个少年…… 埃玛老师,丽瑟儿,尼古拉,南希,瓦尔特…… 绝对,绝对,要回去! 既然活着,就一定要回去! 少女感觉到了骨髓里压榨出的一丝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少女也要用它来挥起爪子! 哪怕希望只有00000001,她也要挣扎一次! 她终于挣开了那只铁手,她跳了开来,感觉到热血涌入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她想要叫喊,向着那糟糕的命运嘶喊出她绝不愿意服从的倔强! 她从来不是一个屈从于命运的人! 埃尔温·蕾安娜·薛定谔,于此,用她从未大声过的柔嗓,喊出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声,那代表着坚强,勇敢的鸣喊: “喵!~~~~~~” 空气都安静了。 就连灰雪都忘记落了下来,火炉里正在贡献着自己最后价值的《人权统一》沉默地跳了一下,似乎想要化解身旁的极度尴尬。 埃尔温看到面前的“怪物”抖了起来,他捂着嘴,脸上的三道伤疤在火光中扭在一块,然后,漏出了唯一一个她听懂了的音节: “——汪?”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养猫日记 【2年8月16日】 图书馆里住进了一只猫。 曾经在《家猫饲养手册》中读到过,耳朵直立,毛发直立的现象2叫做“炸毛”,是猫生气的表现—— 好吧,也许不应该这么描述一个少女,但是那声“喵”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这只……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以猫来代称吧。 这只猫大概是早上我外出寻猎时醒来的,对我保持有较大的敌意,并且向我发出——根据《家猫饲养手册》来看——应该是威胁性示威的“喵”。 语言沟通存在极大障碍,并不是说少女听不懂人话,而是双方所使用的语言不相通,很奇怪,穆大陆的世界通用语应该在50年前就编入了中小学教材中,但她完全听不懂。 她所说的语言也和我认知的语言有很大不同,虽然从她的语言所说读法上来看存在元音辅音结构,但是似乎存在长短音不同,这种民族语和i一直使用的“华纹语系”不同,更偏向于kev的“曼尼语系”特点。 我想无法交流是产生隔阂的原因,在《与人交往一百种》中提到,与陌生人交往时要保持微笑,就算语言不通也能达成良好的气氛。 于是开始练习微笑,但我无法明白为什么猫会对此起巨大敌视反应,并且向我报以激烈的言辞反应,虽然我听不懂那一大堆的长短音轰炸,而且猫那柔嫩的嗓子将这些话语化成了好听的歌词。 她看上去很生气,很着急,手舞足蹈地想要表达什么,但是似乎不仅仅语言冲突,文化观念上也存在冲突,我反而更加疑惑。 看上去,《与人交往一百种》在特殊时期似乎并不怎么管用,我照着《家猫饲养手册》第一章·“如何和新来的小猫打好关系”给猫煮了碗方便面,果然,她稍稍平静了些,似乎对于方便面有些好奇,几次翻开了闷着的塑料盖,就为了观察方便面化开的过程。 不过猫确实安静了下来,对于这碗面食,她的观察欲更胜于食欲,那副神情我在i身上也见过,那是独属于研究者的神情。 莫非她是一个学者? 我没有继续提问,也许得先解决交流问题才行。 ================= 奇怪的人。 埃尔温咬着塑料叉子,嗦着面,原本的惊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虽然面前这个少年依旧散发着让她恐惧的气息,可仔细去感受的话,会发现他其实没有一点敌意。 倒是有一种浓浓的好奇。 埃尔温不喜欢被人这么瞧着,她伸出手想要扶一扶眼镜,却发现鼻梁上的老朋友早就不见了。 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 埃尔温扫了眼窗外,那是片灰白的世界,她的嗅觉不光光能感知到崩坏能,其它的游离能量也能感知到,比如说—— 核辐射。 这本来应该只是出现在丽瑟儿建立的核反应模型中的能量反应为什么会到处游离?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未知的语言,和人类审美一模一样的建筑风格,还有面前这个少年…… 埃尔温嗦了口面条,她的内心被太多太多的疑问所填充,更重要的是,她意识到自己恐怕得呆在这个世界一段时间。 至于多久,她自己也不清楚,就像她来到这里时一样,一头雾水。 得想办法交流,而且这里是座图书馆…… 她望了眼周围的书柜,和被摆在火炉旁准备当柴火的书籍,上面的文字似乎也是元辅音体系,那么,会不会有和自己所知晓的语言相近的地方呢? 这是毫无根据的猜测,甚至是天方夜谭,但埃尔温打算尝试一下。 毕竟在打开箱子前,可能性无法判定,不是吗? 【2年8月17日】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早上,猫主动向我搭话了,她指着火炉,说着:“波尤谢,波尤谢。” 我没法听懂,但立刻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不是那堆炉火,而是书籍。 不过……穆大陆的世界语她看不懂吧。 我想起来她的语言可能属于“曼尼语系”,便站起了身,向她招了招手。 我不会曼尼语系,但书会。 猫跟在我身后,保持着“安全距离”。 我将她带到了陈列着曼尼语系的民族书籍前,拧开了照明灯,将暖照灯塞了在她怀里,然后让开了路。 猫似乎比较惊讶,看上去这保存了部分曼尼语系文化的书柜震惊到她了,我很耐心地等着她挑书,顺带帮她开启挑书的自动扶梯,免得她够不到。 大约1个小时,她才结束了挑选,我帮她抱了很多,几乎涉及了文化各个角落,甚至还包括地图,但最多的还是物理学书籍。 民族书籍都是世界语和民族语的双语版本,我也能看懂,希望那里面有她熟悉的文字。 我把方便面留了一包,再当着她的面撕了几本《与人交往一百种》,然后塞进了壁炉里,再将剩下的一些拓本摆在壁炉旁,她应该知道这些能当柴火烧。 今天的搜寻终于踏出了这座城市,灰雪的幅度比以往小了很多,但今天多了些阴云,气温开始变得稳定,酒精温度计也回升到了正常工作的阀值,虽然还是三位数,但是至少不会太辛苦。 我看到了死士和崩坏兽重新出现在了城市之中,只是它们变化为了黑蓝色的形象,和冰之律者的仆从如出一辙。 看样子,曾经“律者造就崩坏”的论调也同样破灭了,即使没有冰之律者,死士和崩坏兽同样演变成了这副适应寒冷的形态。 莫非是进化? 这个论题很有意思,之后可以尝试进行解剖研究。 ===================== 书很多。 埃尔温有一点点懵。 当那个暖和的橘色照灯被塞到自己怀里时,她有些惊讶,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她很快就沉浸在了书中。 很奇特的是,这些书籍中的文字和罗曼-日尔曼语系中的众多单词如出一辙,就连语法都具有极度相似性,除了一些少有的组合词外,她几乎没有遇到阅读障碍。 发现了这一点后,她马上将那些物理学书籍搬了下来,也稍稍加了些其它的历史文化书籍和世界地理。 一回到壁炉旁,她就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些物理书籍,熟悉的物理定律,乃至于常量符号都是相同的! 可是,没有牛顿,没有伽利略,没有瓦特,也没有普朗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又往下翻了一页,手指停在了空中。 她感觉到了窒息,那种被扼住咽喉般的窒息。 “2077年,量子力学方面提出假说……” 2077! 埃尔温感觉脑袋像是被狠狠敲了一锤子,晕乎乎的,她踉跄着冲到《世界地理》旁边,右爪仓促间差点撕碎这张折叠地图。 手在颤抖,慌乱地抖开—— 没有七大洲,没有四大洋,只有一块宏阔的土地,还有围绕着它的蔚蓝。 被扔在地上的《物理史观》慢慢折到了新的一页—— “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未知的量子领域,时间将毫无意义,一切历史都将成为那片大海中的气泡,各个时间片段都无规律地在其中做着概率缺失运动,在量子之海中,时间可能只是毫无意义的幻影,但我们尚且找不到足够的能量来打破那脆弱的‘气泡’,毕竟我们始终是‘概率’的子民……” 风灌了进来,埃尔温打了个寒战。 她想起了最后一幕,为了拿起【黑渊白花】而付出的代价—— ——全体粒子,脱离麦克斯韦-玻尔兹曼分布。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需言语之殇 即墨回到了图书馆。 风冻,厚雪,还有寒冷。 他推开了阳台的窗,将背在身上的死士摔在了地上,然后关上了窗。 “呼——” 他稍稍喘了喘,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呼吸”,而是“作为人需要的正常生理活动”。 这样他就能稍稍感觉习惯一些,这种类似于“累赘”的心肺功能是他生存着的证明之一,冷空气席卷肺泡,留下的抽痛与冷醉感让他更加细致地感受着“人生”,而不是连人都不是的兵器。 听起来有些矛盾,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的一份子,甚至有的时候他自己还会跳出人类的角度去思考,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遵照着人的生活习性,火炉,泡面,哪怕他不需要,他也会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心安。 就像是镣铐被破坏了的大象,依旧不会展开步子奔腾,只是因为它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束缚,它们还会装作镣铐还禁锢在膝盖上的样子,只是因为没了这副镣铐,它们连怎么生活都不会了。 即墨也同样如此,甚至更加极端,更加可笑,他将这种不自由作为他生存的唯一支撑,自以为是,乐在其中。 他搓了搓手,人应该在这个冰寒的时候搓一搓手,这样能使得血液循环加快,保持体温,打开了头顶的灯,又把几个手电一起拧亮,“放”在空中,崩坏能稍稍运转,这些手电下落的姿态就被“定格”在了空气中。 “这样就差不多了。” 他如此自言自语,这段时间以来养成的习惯之一,思考时喜欢自言自语,看书时要字字朗读,如果不这么做,他可能会忘记怎么说话。 手指上覆盖了一层黑色,点在死士的胸膛上,轻轻一带,就是纵剖的长痕。 死士忽然挣扎了起来,不过在即墨随手几指头下就被破坏了手脚筋,这就是保持着基本人形的弱点,即使再如何被崩坏能所改造,这些死士依旧保留着人类的些许身体基本构造,这么些年下来,即墨已经轻车熟路。 皮,肉,血管,骨,神经。 似人般的形态,非人的崩坏能。 “吼——” 死士发出了低号,即墨抬手挥过,断裂的声带让它彻底没了声音。 “血管流动的是正常的崩坏能,神经连接处也没有冰律死士那样的控寒结块,也没有连接着皮肤的寒气腺体,但是……” 他挑开皮层,那里出现了一层混合着崩坏能的薄层,就像人用以御寒的脂肪一样。 “崩坏能的自行进化么,还是说……” 他看向了被自己七分八开的死士,它还在微微挣扎着,就像是虫子一样扭动着自己的身躯,那双属于崩坏的金色瞳孔像是镜子一样倒映着头顶的一切,也倒映着即墨的眼睛。 他蹲下身,近距离和这只死士对视着,盯着那双眼瞳。 最终,他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没有。 他没有从那双眼中看到任何理智,也找不到任何情感,死士仅仅只是在机械性地挣扎而已。 “果然还是……崩坏能的自行调节啊……” 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地自语,剖开的创口内,是运转着崩坏能的各种脏器,以及那颗取代了心脏,散发着粉紫色光芒的崩坏能核心。 即使是死了,也要保持着原本的人样吗…… 那么自己呢?自己剖开来,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wasachstduda?” ——“你在干什么?” 埃尔温抱着地图,定在了少年身后,盯着那具被开膛剖腹的—— 死士? 是死士! 哗啦—— 地图和书一同砸在地上,埃尔温直接跳了开来,利爪扬起,挡在身前,才平静下来的脑子又一次乱了起来。 不仅仅是核辐射,极寒,还有崩坏吗?! 不,本应该就是有崩坏的!这个少年本身就是崩坏的产物之一!早该想到了!天灾,人祸,还有这个世界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除了少年之外的“人类”! 除了“崩坏”,还有什么能导致这样的末世呢首发 “你——是,什么?!” 她一字一顿,用着双语书籍中学到的陌生词汇,质问着。 即墨听懂了,尽管猫说的世界语磕磕巴巴,但咬字清晰,不影响理解。 似乎,是个很聪明的少女,一个白天就依旧可以开始用浅薄的世界语单词了吗? 即墨先取出了死士体内的崩坏能结晶,然后转过了身,死士消解时的崩坏能粒子交织成淡淡的紫辉,埃尔温不由自主地又倒退了几步,尽管消散的是死士,但埃尔温总有种危险的感觉。 她看到少年的眼睛看着落在地上的书,似乎是在辨认,又像是再回忆什么,过了一小会,他用极其不标准的发音读出了一个德语单词: “f。” 这是“研究”的意思,也是埃尔温最喜欢的一个单词,它代表着严谨与认真,是科学家的伙伴。 埃尔温又小心凑过去,眼睛盯在少年身上,捡起地图后又向后跳了些,才把地图摆开在少年眼前: “这,什么?” 她看到少年的唇张了张,声音止在他喉头,喉结滚动着,慢慢滑出了一个单词: “welt。” 果然,这就是世界地图吗…… 心中的妄想被打破了,这果然不是一个岛屿,而是一块真真正正的庞大陆地。 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她记下的单词,一个一个音节拼了出来—— “这个,世界,什么?” 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又是什么文明?难道在别的星球上也有崩坏在肆虐吗?或者说这里是平行宇宙?亦或者是历史中被掩埋的时间线? 埃尔温出色的物理知识此刻在她的脑子里交织为了一部部科幻。 喀。 很轻,很细的一声碎响,少年拿着崩坏能结晶的手忽地捏紧,紫色的光粒漏了出来,也随着他身后的辉粒一同消散。 呼—— 身体忽然一轻,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揽在了怀里。 “??!喵!!!” 惊叫刚刚逃出咽喉,利爪还没探出,一晃,眼前便成为了灰白的世界。 这是……雪? 她一直呆在图书馆内,她知道外面很冷,即使是灌进来的穿堂风也冷得她够呛,还有奇怪的核辐射,但她这两天来一直都没有出去看过,只是沉浸在书和资料中。 噗。 这是踩进积雪的声音。 夕阳扎下来,这片灰白世界中的残垣断壁毫无保留地铺现在埃尔温面前。 她失去了言语,只听见那个少年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恐怖的词语: “asterben。” ——灭绝。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怀疑的距离 寒风撞在埃尔温身上,她觉得有些疼,然后才感觉到寒冷。 这还是身前有人为她挡住了大部分风雪的结果。 她转过头,风雪遮盖了身后的城市,只有大图书馆还能从些许天光中透出身影。 为什么会走出这个城市? 能源不够了。 这一天早上,少年告诉了她这样一个事实。 在这个图书馆的半个月,她将其中的部分物理学书籍,尤其是量子猜想看了大半,她并未追求理解,只是强记,因为这个时代的知识完全超越了她所生活的年代。 时代,没错,这个时间量词用的恰到好处,她几乎断定自己打破了那道“薄膜”,流落到了这个时间线上,这个被崩坏破坏殆尽的“前文明”。 文字,她想起了在研究时捕捉到的那些“前文明遗迹”照片,上面的标语中有几个字和书上的如出一辙—— “为了下一代。” 不过她并没有告诉少年她自己的推断,即使这个世界现在可能只剩感始终围绕在那个少年身上,哪怕少年表露了足够的善意,埃尔温也同样没有放松警惕。 她只是在书籍中学习着未知的文字,和少年只言片语的交流也只是为了一些实在不认识的读音。 比起这个文明被摧毁的原因,她更想从这些超前的物理知识中寻找自己穿越时间的真相。 直到现在,她不得不和少年一同踏上迁徙的道路。 衣领忽然一紧,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便放弃似地任凭少年把自己提起来。 他们扑到在一处凹坡后,少年挡在她身前,满耳都是风雪击打在他身上的声音。 末世。 这本应该是出现在科幻中的场景在埃尔温耳中展现出了它恐怖的一角,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闭上眼睛,紧紧靠着身后的雪窝。 风雪的咆哮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淡去,那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风雪的嘶吼逐渐减弱,化成诅咒的低语,渐渐地,好像听不清了,模模糊糊地摇曳着。 “醒醒,醒醒……” 埃尔温感觉到了摇晃,她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卧在一条深长的雪道内,少年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头顶的深处是一点漆黑。 “暴雪停了,该继续走了。” 看着他伸来的手,埃尔温第一反应是往后躲,但很快就被即墨拽了过来,稍稍扒住雪堆,不过几步,埃尔温又闻到了透肺的彻寒。 “天……” 她看着已经被笼上黑夜的天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10,小时,雪大,你,适应,难。” 即墨听懂了猫无意识的一个单词,在先前的半个月里,可不光光只有她一个人在学习。 虽然这类语言的发音有些麻烦的变换,还有多变的重轻音,但即墨读几个词语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场“暴”风雪相对以往来说其实并不凶猛,甚至可以说,每一次暴风雪都在逐步降低,比起两年前冰冻铁穹的冰灾来说,这场暴风雪温柔地太多了。 只是猫应该是承受不了这种暴风雪的。 他看了眼身后缩着肩膀,时不时打个寒战的猫,崩坏能视野中,属于她的崩坏能在寒冷中支离破碎,散在她身周。 只是,在那股崩坏能之中,还游离着另一种奇怪的能量,好像隐形了一般,若隐若现。 风雪撞在即墨的脸上,藏起了他一闪而逝的疑惑。 他可没有蠢到和刚认识的人交心的地步,更何况这个猫还是来路不明地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尽管她后来很安静,也只是在一心读书,但她的戒备是藏不起来的,他又怎么能信任一个对自己充满戒备的人呢? “走吧。” 这一次,他是用世界语说的,这样简单的词汇,猫是听得懂的。 埃尔温想到了先前少年为其遮挡风雪的一瞬间,结合这半个月的相处,她觉得少年应该真的是个好人。但是少年给她带来的警戒感总是无法抹去,总有种声音在告诉她,她忽视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灰白以外便再也没有其它值得赘述的事物。 埃尔温甚至有些麻木,对于“毁灭”的麻木。 星球还在转,太阳照常升落,月亮照常起降,人类却不复存在。 埃尔温也在路上见到过不少崩坏兽与死士,她甚至将曾经所在时代的军队拿来和它们比较,却发现不堪一击。 也是,参与过灭世,又在这样的极寒中留下来的崩坏生物,才迈入电气时代200年的文明力量怎么可能是它的对手? 她记得形如长蛇的崩坏兽成群从雪地中钻出来的壮观场景,那些硕长的长条形身躯甚至将飞扬的风雪一同挡在了外面,在也将它们震撼的身躯展露在埃尔温眼前。 五十米?一百米? 埃尔温放弃了目测,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帝王级”崩坏兽遍地走的世界是怎么变成后世那相对“怡人”的环境。 接下来,她看到的是屠杀。 原先在少年身上感受到的危险感此刻终于在埃尔温眼前掀开了那血腥的一角。 山岳般的蛇身,寒冰与崩坏交织的皮甲,那对垂下腐蚀性毒液的白牙,还有那令人绝望的数量。 这些东西,在少年的镰刀下,全都化为了平等的死亡。 干脆,流落,眨眼之间,崩坏能粒子就像是这个极寒世界中的极光,舞动在空中,缠绕在少年身上,那是对“死”的歌颂。 一切都归于平静。 她忽然想到了蕾安娜,那个英姿飒爽的女武神,如果她站在这里,和这个少年对比,会怎么样呢? “瞬杀”,她忽然想到了这个来自于远东某岛国的词语,这个词语被他们用来形容战败前那两次大爆炸时蒸发的人口,但现在,她想不到更好的词来解释她的比较结果。 没错,哪怕是那个执掌被承认为“天命最强”的女武神,在那柄镰刀前也同样和那些崩坏兽一样,不值一提。 这就是前文明的战士吗?拥有这样强大的武力,也最终毁灭于崩坏了吗? 蛇群倒下的巨响和雪崩下,埃尔温的疑问是那么的苍白。 “……” 又是一场暴风雪,这一次,少年做了一个雪窝,空间不算太大,但是埃尔温还是和少年隔了足够的距离。 放在二人中间的是一颗崩坏能结晶,散发着淡淡的紫光,照亮了这个小小的雪洞。 “……那是什么……” 埃尔温看到了少年手中的一块水晶项坠,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少女的剪影。 “没什么,休息吧。” 少年收起了项坠,贴着心口,没再理会埃尔温。 风雪依旧。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交易的信任 “这就是……” “对,这里应该还有可以用来居住的能源。” 风雪山峦间,可以看到筑山而成的高墙和叠彻的积雪。 即墨看了看那道城墙,又补充了一句: “——大概。” 望着那道高耸的城墙,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震撼了。 “别靠得太近,魂钢和抑抑制崩坏能的磁石应该还在运作。” “那会伤到我吗?” “不,以你现在的崩坏能储量来看,只会给你带来相当的恶心感,那种感觉甚至会让你觉得受点伤反而更好些。” 埃尔温往后退了些,离墙壁稍稍远了些。细微的不适感在即墨的提醒中莫名放大了。 呜—— 凄厉的风吼,如山谷妖风,惨戚至极,将空中飞扬的灰雪一起扫空,展露在埃尔温眼前的,不仅仅是城墙的遗迹,还有一处巨大的空洞。 究竟……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才能将这道城墙砸断啊…… 埃尔温觉得自己对于崩坏的认识还是太过浅薄了。 “走了。” 埃尔温愣愣地跟了上去,踏入这座荒芜之城。 “不先去找些……超市或者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吗?” “………它们应该就在你脚底下。” 埃尔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明白了什么,便看向了唯一一处露出雪原的尖塔。 “那是唯一的目的地吧?” “对,这个安全区曾经的骄傲。” 骄傲?埃尔温听不懂少年的词汇,她只觉得那栋戳出雪地的尖塔像是座墓碑。 翻越雪原时,埃尔温有的时候会被绊一下,紧接着,她脚下的雪地便片片塌陷,她被少年抓住衣领,脚下的空洞连天光也无法照亮。 雪块砸下去,好久,埃尔温也没听到声音,她悄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少年的身后。 脚下时不时会出现即将塌陷的碎雪,可出乎意料的是,它们完全忽视了重力,诡异地悬停在脚下,承载着她的脚步。 错落间露出的深渊让她抬起脑袋,盯着少年的后背,亦步亦趋,绝不低头。 踏上尖塔上的平台时,身后多出了一道无雪的深沟。 “那里面……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埃尔温倔着脖子,努力不被那落雪的声音所吸引。 好奇是科学家的本质之一,但也是危险的源头。 “应该说是‘遗产’了。你是研究量子力学的,对吗?” 即墨看向猫,她之前在大图书馆阅览的书籍中最多的就是那些晦涩的量子力学。 对于少年跨度有些大的提问,埃尔温一下没反应过来,但她还是听懂了“学者”,“量子力学”这几个词语,便点了点头。 她看不懂少年眼中的思虑,窗被少年强行打开,首先映入埃尔温眼帘的不是黑暗,而是七彩的辉光。 “果然还在的……” 少年放松似的叹息滑过耳畔,可她全部的注意都被那光华的中心,那镶嵌着七彩宝石的十字珍珠舍利宝幢。 “这是……魔法吗?……” 埃尔温颤抖的不仅仅是声音,还有她体内窜动着的一切能量,在这柄十字前安稳地仿佛幼兽。 即墨看到了猫此刻的失态,但并没有太过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只是淡淡地说着: “任何足够先进的科技,都与魔法无异首发 埃尔温抬起了头,震惊已经无法用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了。 “足够先进”,这个词语能解释很多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量子推想》,227页,第三行,‘时间旅行与量子海的关联性’。” 即墨看着猫的眼睛: “你打盹的时候应该把书合起来,当然也不仅仅如此,右撇子左手拿叉,这个习俗从未出现在任何民俗记录里,不知道方便面,甚至连握力手电的使用方式也不懂,根本就不像是‘现代人’。” “你想……怎么做……” 埃尔温觉得嗓子有些哑。 “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少年忽然笑了,似乎有些觉得埃尔温的提问有些傻,然后他看向了那台七彩十字,好像在思考,最后下定了决心,转向了猫: “那是目前唯一研制成功的‘量子概念武器’,也是少有的超级智能,虽然现在因为未知数据损坏暂时无法显现智能人形,但它代表着我们对于量子的最高认知—— ——【幽兰黛尔】”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需要信任,我要知道你从哪里来,而你,想回去,对吗?” 即墨记得他的任务,他也需要一个计划,所以他需要筹码,需要足够能换来“胜利契机”的交易。 现在,他抛出了筹码。 猫在他眼下抿住了唇,右爪握紧时发出了“喀拉”声。 慢慢地,她抬起了头。 她本来是希望自己能够通过偷偷摸摸的调查来找到“归途”,她知道,在这个未知的世界,自己牵扯的越多,就会在“不属于自己”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但是现在—— 她别无选择。 “我叫埃尔温,埃尔温·蕾安娜·薛定谔,奥地利人,1955年脱离‘麦克斯韦-玻尔兹曼分布’,进入不可控的量子态,现在……应该是量子拟态和崩坏能的结合物。” 这是她看书得来的,唯一可能的推论。 “即墨,崩坏2年造的对崩坏兵器,现在正在执行‘清扫计划’。” 交易成立。 “红色的处理核心是追踪处理器,对于各种记录能量都能进行长时追寻。为操作微观粒子提供数据佐证。” “操作……微观粒子?” 埃尔温觉得手中的杯子有些沉,矗在数据流中的“幽兰黛尔”在她看来多了分可怕的锐利。 “但毕竟是‘实验概念武器’,不是已经成熟的‘制式武器’,更不是还未投入实战中。 蓝色的核心是人工智能核心,能够赋予它相当强力的计算能力,仅次于‘爱衣’,但更加便于携带。虽然后来出了不明bug……” “请问,如果人工智能还能正常运作的话,会是什么样呢?” 埃尔温提出这个问题时,看到即墨平淡的表情微微抽动,似乎有些郁闷: “我个人建议,你最好不要期待它的人工智能‘正常’。” 埃尔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她,还以为“正常”的意思是“正常工作”。 她还想再问,却被即墨抬手制止了,她明白,现在他的回合了。 “我的问题是,从你那个时代,与上个文明之间,相差了多久。” 埃尔温第一次从那双眼睛中读出了期待,希望,激动,紧张,不安种种复杂交织的情绪。 她忽然哑住了,流传在各个学者和考古发现地中的数据结果,一个很简单,很漫长的数字,它曾经是那么轻飘飘地在每个人口中周转叹息,可这一刻,埃尔温忽然明白,那一串数字对于面前的少年来说,该是如何沉重。 喉咙在发烫,舌头在发苦—— “五……” “五?” 即墨不由得倾过去了身子。 “五……” “五。” 即墨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数据管线。 他看着埃尔温深呼吸,闭眼,他知道,答案快要来了,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大约……五万年。” 埃尔温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少年呆住了,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在张闭着,无声地重复着: 五万年。 他缓缓地坐了回去,手撑着管道,慢慢地,靠着墙,滑坐了下来。 突然,一声很长的深呼吸,再悠悠从即墨喉中吐了出去,他像是被抽了脊梁,倒在墙上,望着头顶的钢铁天穹,像是在发呆,又好像在思考;忽然却站起来,咬着自己的手指,皮肉在牙齿下被撕扯着,溢出了血,又很快愈合,只有一双牙齿染得通红;他猛地吐了口气,缓缓靠在墙上,慢慢地滑坐在管道上,似乎窒息了一般,呼吸压抑着,好一会,才听见了他迟缓的自言自语: “至少……至少,还是延存了下来啊……” 他强行把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背有些佝偻着,站在那里,钉着眼神,突然抬起手,抹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搓着,最后长长地,长长地抽了一口气,毫无聚焦的眼睛有些红,不再说什么了。 第一百七十章 自私之人 埃尔温靠在数据线管上,还在运作着的机械提供了宝贵的温度,怀里还被塞了一盏暖灯。整条甬道有些狭窄,并且它建立的原因只是为了连接数据和便于维修,所以埃尔温的头顶离被撞不过厘米之遥,但也是因为这样狭窄的空间,才能留存足够的温度。 尽管有些束手束脚,但比那个图书馆要暖和得多。 只是…… 她抬了抬眼,看到那个少年依旧站在【幽兰黛尔】前,好像还在发呆,思考着什么。 埃尔温第一次发现,语言能带来的伤痕是如此的……残忍。 倦意缓缓上涌,她的眼皮开始拥抱睡眠,这一段时间以来的长途跋涉让她精疲力尽。眼睛的数次眨闭之间,她恍惚间看到了温暖的房间,笑着打趣的埃玛老师,下着空气象棋的丽瑟儿和炸毛的尼古拉,还有刚刚回来的南希。 家。 想回家。 她无意识地抱紧了自己,垂着眼泪,却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蜷缩在这片温暖的管道中。在迷迷糊糊之间,她依稀看到即墨正望着自己。 奇怪,他为什么又看过来了? 可她的疑问迅速淹没在了泡影般瑰丽幸福的梦境中。 这是她做过的,最好的梦。 …… “……!” “……埃……!” “……埃尔温!” 谁? 【埃尔温!】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少女慌忙地挣起了身,脑袋撞到了什么,疼痛感让她清醒了很多,她忙撑着地,有些迟缓地爬了出去。 谁在叫她? 那个声音好像也不是即墨,究竟是…… 等等,即墨呢? 甬道外的平台上空无一人,清晨的辉光折进来,却没有带来平静,而是难以寓言的诡异。 【这里这里看这里!!!】 那是绝不应该出现的声音。 来自于一个绝不可能说话的个体。 但正如即墨所说的那样,“任何足够先进的科技,都与魔法无异。” 她也见过“艾坦”,但那是建立在大量运算主机和超量传输上,所耗费的电能甚至赶得上一座城市,才能维持百分之几的运作速率。 可面前的这柄十字剑,仅仅只是呆在这片毁灭的城市,连能源供给都成问题,还能够向自己打招呼? 她的目光不由转向了那块散发着蓝光的处理核心上,那是即墨告诉她的,属于这柄武器的“智能核心”。 “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出故障了吗?!还有,即墨在哪里?” 【噢噢噢噢~~~等一下等一下咱们慢慢来。】 【美丽可爱坚强的少女,心怀高远的物理学家,埃尔温·蕾安娜·薛定谔哟!现在乃是最为紧张的时刻!你,做好准备——】 “请立刻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啧,真没意思,我又没出故障,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当然能讲话咯。】 “唉?” 埃尔温眨了好几次眼睛,用尽全部想象去理解“睡了一觉”这句话的意思。 【唉,咋那么笨呐(~ ̄(oo) ̄)ブ】 十字剑在数据管上投出了一个猪脸表情: 【想那么多干嘛啦,就是字面意思嘛,我闲无聊睡了一觉,结果醒来发现那些人全不见了=q=】 “无聊……睡着……” 埃尔温觉得自己的认知稍稍受到了打击。 【关于你第二个问题呢……你回头应该就能看到啦,应该打得正欢呢。】 仿佛就是为了在这一时刻点醒她,轰鸣的炸响充斥了整个世界,好似狂风,卷入她的耳膜。 她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转向了声源处,却只看到茫茫灰雪。 不,不是! 是雪崩! 【埃尔温!蹲下!】 她几乎立刻照做,紧接着,一道亮阳色的光辉挡在了她的身前。 【来了!】 就在人工智能这声警告刚刚响起时,灰白的雪潮便冲了过来! 埃尔温听不到玻璃碎裂的声音,也看不到在这片雪浪中支离崩解的建筑。 只有一片白,还有雪浪奔涌而来的轰响。 尽管有这面重构粒子盾,但面对这片雪崩的可不是她一个人,而是整座尖塔。 吱!—— 一声尖锐的高鸣刺破了雪崩的低轰,那是独属于建筑龙骨断裂的尖叫,紧接着,重心颠倒了,一切都在重力和势能的作用下狠狠坠下去。 少女在这颠倒的世界中,切身体会到了,在自然面前,人类的骄傲全都不值一提。 【埃尔温!快抓住我!我要飞飞飞飞飞——】 下意识地,埃尔温伸出了手,入手是冰凉的触感。 【哦哦哦哦哦,埃尔温在摸我的身体——】 噗! 随即,大雪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不过对于【幽兰黛尔】来说。 “咕哈!!!” 埃尔温挣出了厚厚的葬雪,大口大口的喘着,又是一阵咳嗽,飞出了些许雪沫和酸水。 嘭!!! 沉向,就像是有什么被砸进了雪里,当埃尔温抬起头时,恐惧在呼吸间侵袭了她全身的细胞。 对于庞大到超越认知的事物,任何生物都会产生恐惧,因为在最古老的食物链上,智慧还没有渗入力量时,体型决定着谁是捕猎者,谁是食物。 这是刻在基因中的条件反射。 她看到了眼睛,在太阳底下,取代了阳光的一双冰蓝。 除此之外,便再也看不到其它了。 不,应该说是视线的全部都被那头庞然大物所占据,以至于埃尔温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面对一块灰白的背景板。 【那是之前打破墙壁的‘大陆级’崩坏兽,我还以为它睡死了呢,可恶!埃尔温,接下来,得拜托你了。】 “哎?” 忽然正经起来的幽兰黛尔惊到了埃尔温,她有些呆呆地看向手中的十字剑,七彩的辉光是这片灰白中唯一的彩华。 “你的意思是——” 哞!—— 仿佛牛啼的声音掩盖了世界的一切,但埃尔温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幽兰黛尔的每一个字上: 【现在,即墨正在和这头‘大陆级’战斗着,但是这头巨兽的核心实在是太多了,它的修复能力远超它的破损速度,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该……做些什么?” 【很简单,握紧我,然后挥剑,时机和速度都交由我,你只需要握紧我,给我提供方向就行了。】 埃尔温现在还是处于混乱的状态,那头被划分为“大陆级”的超大型崩坏兽正在重塑她的世界观,对于幽兰黛尔的提议,她完全是机械式的答应了下来。 【好的,你应该知道我是‘量子概念武器’吧。】 “嗯,知道,我握紧了,然后该——”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埃尔温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半空,冰蓝的巨大结晶越来越近! 不,是她在向着这块小山一般的结晶摔落! “唉唉唉唉唉?!!!!” 【握紧我!抬起我的剑锋!把你的力量灌输给我!埃尔温!】 “可是,可是那么大一块核心……” 【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相信……自己? 时间的感觉忽然奇妙了起来。 明明只是几秒的坠落,却被无限拉长。她想起丽瑟儿开玩笑一般的理论,“弹钢琴的时间即使和无所事事的时间一样,前者也比后者短很多,也有意义许多,或许时间就是这样相对的也说不定。” 回忆雪花迎面而上。 她不像丽瑟儿那样天赋异禀,不像尼古拉那样奇思妙想,她记得自己的学生时代更多的是将自己埋在草稿纸和数据模拟中。 她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她以为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位而已。 直到,埃玛老师站在了她的面前,告诉她: “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你的努力。” “所以,相信你自己。” 不知为什么,勇气冲开了恐惧的堤坝,一股脑涌进了心田,她感觉到了,崩坏能,还有游离在这个世界,这个星球,这个宇宙中,无所不在的,仿若群星般的游离子! 【就是这样!埃尔温!你已经成功调动了量子能!你能进入量子海,来到这个世界就说明你是被承认的!来吧!举起我!】 “喝啊啊啊啊啊!!!” 灰白的雪世界中,冰蓝的辉光好似一道开天辟地的光,照亮了世间。 “wuaaaaaaaa!!!” 巨兽嚎叫着,半边身体都掀倒了,可少女并没有出现在任何角落,也包括那柄被称为【幽兰黛尔】的十字剑。 它有些奇怪,摸不着头脑,虽然它的身躯注定它没法碰到自己的脑袋,可它真的没有搜寻到袭击自己那块核心的人与剑。 “看来成功了啊……” 蹄下,漏出了声音。 接着,它感觉不到自己的蹄足了。平衡彻底斩断,在雪花飞扬和建筑碎裂的声音中,只有即墨站了起来。 没有伤口,没有狼狈,之前【幽兰黛尔】所说的“应付吃力”似乎根本没出现在他身上。 奇怪的窒息感忽然砸在了巨兽的头上,那双硕大的眸子紧紧盯在突然出现的镰刀上,仿佛不可置信。 【喂喂,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和量子海取得联系是最妥当的办法。” 【你就不能和那丫头商量一下吗?】 “她不会答应的吧,她对家的思念很强烈。” 【那你就忍心这么骗她吗?要是那么做了的话,她就会失去‘过去’的锚点,回到原来的时间线就完全是撞运气了啊!】 “……” 【唉……说真的,我都比你看得明白,这个文明已经完蛋啦!你咋就是放不下呢?】 “……拜托了。” 【啧,你这人,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阴损啊?没少读书吧。】 “……” 【行了行了,我的逻辑上也没让我存留什么拒绝的可能,但是啊,我就想问一下,如果换成你最重视的人,你还会这么做吗?】 “不会。” 【切,回答地斩铁截钉,你可真够自私的啊。】 【自私地下决定,执行计划,自私地守护自己重视之物,自私地干涉别人的命运,只是为了让你自己好受点。】 【真差劲。】 即墨握住镰刀,看着那头挣扎着复原的巨兽,不知在向谁解释着: “没错,我就是这么差距的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所见并非全部(阅读感不良警告) 【67年,6月11日】 我,又回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这本日记的话,我想,我的时间恐怕已经在漫长的空白中彻底混乱了吧。 尽管我记录的频率越来越少,但是我也已经换了好三本日记了。 我搜到了一个足够结实的背包,这样的话“魔法少男noaruto”,“旋风绅士kakashi”还有“僵尸王ura”,我没有看过相关作品,不过丹朱倒是很喜欢这个系列,她一直会模仿里面的各种,额,应该是“魔法”?还是“忍术”?记不太清了,不过那时候丹朱看得很开心,背景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她乐疯了一般又跳又唱,似乎这是属于“少年热血漫”的独特魅力。 这之后总要花很长时间来收拾苍玄和丹朱打闹时留下的烂摊子,不过我和华并不会感到郁闷,那两小只…… 啊,对,抱歉,我应该记录最近的状况报告,而不是在这里回忆。 我说到“回来了”,是的,我回来了,回到了曾经我诞生的地方,原来的逐火之蛾,最早的安全区。 10年前,连绵的大雪终于停了,气温每一年都在爬升,很慢,但很显然,寒潮正在消退。 但是,在这场大雪中被破坏的一切只能化为废墟。 墙壁已经坍塌了一半,曾经被帕凡提撞出的缺口现在已经拆散了剩下的墙壁。 当时,灾难从这里踏入,现在,我从这里走回来了。 雪有些出人意料的薄,很多建筑都露出了它们残破的一角,我看到了一处倒塌的大楼,那是曾经的区政大楼。 也是曾经战场的中心。 我向下挖了很久,坚冰出现在了面前,不像是那些灰雪,脚下的坚冰更加清澈,我稍稍抬了抬身子,阳光直射下来,将我脚下的冰世界照得晶莹剔透。 在那里,一对骸骨紧紧相拥着,就像她们还活着时那样,即使肉体已经消陨殆尽,但爱情根植在她们的骨中,永不分离。 直到太阳西沉,再也看不见她们时,我才知道,我已经在她们的坟墓前站了很久了。 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很向往此刻的她们,很——羡慕。 至少她们不会再孤独了。 等等,我在写些什么? 我又花了点时间,找到了以前hiko的公寓,它也依旧埋在雪里面,但我还是花了些力气把雪翻开,从被压穿的屋顶钻了进去。 客厅里还是那个样子,里面堆满了来不及收走的啤酒罐头,沙发腿的位置是厚厚的冰,我靠在沙发上那些冻在一块的啤酒罐头上,风带着冰冷的寒灌了进来。我拆开冰箱,把冻在里面的啤酒拿了出来,让它们“运动”起来,一会就听到了啤酒的流动声,掀开盖子,没有二氧化碳爆开的沫响,只是沉哑的易拉罐分离的声音。 放了快70年的啤酒灌进喉咙里,很苦,很涩,很难喝,也带不来醉意,我一瓶瓶地打开,一瓶瓶地灌,一直喝到现在。 我想醉一次。 ============== “【1202年~~~2~~~月9日!】 我~~终于,回到了,这个,地方! 好的,各位读者们,让我们猜猜,这位旅行家走到哪了? 嗯嗯,我重新打开了门,哦,我找到了休眠舱,嗯嗯,谁的谁的,哦哦!华!是她啊! 华!我还——是,回~~来啦!哦,这儿是‘了’! 大地——还没有!平静,下来~~你所沉睡的土地已经从南纬漂~~到了北纬,哇!好远啊!并且和一块新的大陆接壤了!哇擦,这么厉害! 我花了300年,嗯嗯!站在那里看着山岳隆起,这么无聊吗我!将我一米一米地送上云端。 整片土地都在大陆板块的挤压中慢慢爬~~~升,每一次睡眠!醒来!都能看得更~~远,平,原丘,陵山,地!这3,00,年!我在同一个地方,目睹着三种地形的诞生。 之后,又是20!0年,我甚至,哇,我怎么用了这么多‘甚至’啊!经历过差点被活埋在山底下的眨眼瞬间,擦!居然没死!地形在大陆的挤压中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所以,找到你,花了我很长时间,地形导致我只能大致确定范围,50年的时间,才让我找到大门。 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但是,华,我好想你。 我想,稍微休息一会。” 噗! 破旧的日记本被摔进半融的雪地里,即墨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 “啊啊,我好无聊啊,死士酱,你陪我讲讲话好不好嘛?” 被当成椅子的死士嘶吼着,扭动着身体,四肢的断口刮蹭着雪珠,崩坏能质流涂了一地。 “死士酱,和我说说话嘛,不要一直这么阴沉啦,不要一直这么吼了啦,啊,死掉了……” 即墨看着手里一不小心拔下来的脑袋,遗憾地叹了口气,就像是一不小心弄坏玩具的小孩子,一脚把这颗脑袋想球一样踢飞了。 他在这片湿润的雪地上晃了晃,忽然,视线钉在了那本破损的日记本上,暗红的封面就像是滴在雪地上的一滩血。 他忽然像条狗一样窜了过去,佝偻着,颤抖着,捧起了这本日记,紧紧将它抱在怀里,破旧的布条在他身上颤抖着,最后,一点点的,仿佛哭泣的嘶哑低吟溢了出来: “我究竟,在干什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11023年,4月7日。】 华,时间已经过去一万年了,天气又一次经历了大变,极寒已经消失了,气候逐渐正常,覆盖着大地的冰雪也消融了,但在这一万多年中,暴雨和洪涝成为了新的灾害。但是移动的大陆终于停了下来,已经有生物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新生的植被也长了出来,地球用了一万年就调整了它自身的环境。 华,实际上,一万年这个时间也是我估算的,因为我常常会睡个好几个月,甚至几年,有的时候,总感觉累。 华,i博士说的有道理,在这样漫长的时间中,只有我能活下来,她知道,我也知道。我现在不敢看着溪水,或者说是我在水中的倒影,因为那张一成不变的面容让我恐首发 华,我,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了。以前我相信自己是人,后来我开始知道自己是武器,可人有死的那一刻,武器也有生锈的一天,甚至连怪物都能被杀死。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华,我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但我也在害怕这个—— 呛。 即墨的脚被绊住了,他低头写日记的笔也停了下来,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海边,一具尸骨露在海岸上,绊住他的,是拷在尸身上的铁链镣铐。 日记,摔在了地上。 即墨在这一刻丢开了日记本,冲到了这具尸骨旁,拽起了那具尸骨,完全无视了尸骨间钻蠕的爬虫,去闻,去摸,去看。 尸身上还残留着肉末,铁索上裹着藻类,但毫无疑问,它没有完全锈蚀。 这不是前文明留下的尸体,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 那么他会是从哪里来的? 即墨抬起了头,紧紧盯着那消融了冰雪,重新变得蔚蓝波涛的茫芒大洋。 第一百七十二章 警告本章请酌情观看再次警告 “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啊。” “是啊是啊,400年前的高寒真是受不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一次寒潮,我做的几件羊脂褂子还摆在家里呢,就怕之后还有一天得用上。” “羊皮褂子?羊又没皮毛,怎么做褂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把羊皮剥下来后,用火烤一烤,塞些冬草和白棉花,别提多暖和了,你一个放羊的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放羊郎很老实地摇了摇脑袋,尾巴也跟着一起摆。他伸出手,拽住了锁链,将身后的羊拽到了屠户的面前: “这羊已经20了,产了不少崽,差不多了。” “哟,20年的雄羊啊,挺壮实的。” 屠户接过了链子,将羊脖子往砧板上一按,手起刀落,漂亮地将这只羊杀了,羊脑袋一撇,把羊身拽了起来,捂住了鼻子,有些生气: “你小子是不是又忘记把这羊饿三天了?” 放羊郎傻呆呆地想了想,一拍脑袋,发现自己忘了这一茬,忙向屠户道歉。 “得,你把这砧板拿去洗了。” 屠户抬起他白色的硕爪,轻而易举地把沾了血屎尿的垫板扔给了放羊郎。放羊郎忙接了过去,连声道谢,整个城市的屠户,就属这个杀的最好,也最热心,和放羊郎关系最好。 他支着尾巴,把砧板扛到了河边,砧板砸进去,飞起了水花,瞬间红了一片。 “哦!放羊郎又忘记饿羊咯!” 放羊郎一听,转过身,看到那几个小鬼窝在街边的花灯 “胡说!” “我们怎么胡说了!你要是没饿羊,那屠户的砧板上哪来的屎?” 放羊郎骂了一声,尾巴甩过去,当然不是真打,几个小孩曲着腿跳开了,一边蹦一边笑,嘴里还啃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羊掌。 “别让我抓到你们!臭小子们!” 放羊郎象征性地挥了挥尾巴,见那帮臭小鬼没影了,便重新坐回了河边,刷起了砧板,他粗长的尾巴提住砧板的柄,两只手刨着水,也不知道这块砧板用了多少年,也许比他年纪都大了,上面全是错落的刀痕,有时候能从里面剔出来些许骨茬子,还有些白花花的小虫。 这种小虫好像是雪化了以后才出现的,人都说是雪地的精灵,你看这白白胖胖的样子,难道不可爱吗?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小虫子摆在地上,它们拱过来,蹭在放羊郎尾巴上,就好像是在道谢一样,放羊郎把它们拂了下去,继续洗起了砧板。 洗着洗着,上游飘过来一头死羊,链子还拷在上面,放羊郎忙捞了过来,羊肉大约是被泡涨了,真是浪费,水涨羊肉真的很难吃,他便把这副铐子取了下来,留给自家的小羊,然后让这头死羊顺着水漂走了。 天很蓝,太阳有些猛,但暖融融的感觉总要比冰冷的寒冬好很多。 放羊郎才122岁,还很小,但他知道冰冷的寒冬,滴水成冰,但是屠户告诉过他更加可怕的冰寒,那是400年前甚至更加久远,天空大地到处都是灰色的雪花,太阳像是盏白灯,透不出任何温暖,那个时候年年都有冻死的人,到处都是冻死的父母怀抱中的卵,他似乎也是被这样保护了下来,直到后来冰雪消融,他才从培养舱中破壳而出。 如果没有羊肉,恐怕没人能熬过那种寒冬吧。 所以,要带着感恩的心,不要留下任何剩肉,这是对羊的尊重。 这也是放羊郎自己的见解。他的职业注定他要和羊群度过漫长的时光,更要爱护它们。 呜—— 这是,祭祀的号声? 放羊郎看过去,看到河道的另一边,花开繁光,花瓣的暖光和花蕊的彩光交织在一起,横华溢辉。 在那片华彩中,是举着骨角吹奏的仪仗队,在她们的正前方,是遮起一只眼睛的少首发 她是这座城市的明珠,是这个城市的大主教的女儿,也是这座城市的名字—— “te-oana-ko”,“海渊”公主。 她是这座城市美的象征,仅仅只是看到那个身影,放羊郎便拜了下去,将整个身体都伏在地上,脑袋紧紧贴着土地。 这是他的敬意与感谢。 感谢祭祀和主教们传递神的旨意,在这一万年来守护着这片城市。 仪仗渐渐走远了,放羊郎才站起身,尾巴将砧板挑了起来,抖干净,回到了屠户的摊子上,见架子上,那颗新的羊头已经腌好了,挂在上面晒着,天气热,倒是做羊头的好时候,裹了盐的很香,裹了糖的很甜,亮晶晶的。 不过放羊郎没尝过,太贵了,他买不起。 据说这道菜就是海渊公主发明的,不愧是活了一万岁的智者,放羊郎觉得自己就算活了一万年也还是只会放羊。 屠户付了他些钱,还有一根去了血的羊腿,他喜欢生吃。 放羊郎该放羊。 他回了自己的房子,打开羊圈,挥了挥苍蝇,先在母羊圈里看了一圈,没有小羊出生,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把怀孕的母羊留了下来,将十几岁的母羊们挑了出来,牵着走到了公羊圈里,那些差不多岁数的公羊跳了起来,他便将它们也牵了出来,系在尾巴上,慢慢地晃到牧场,便将尾巴上的链子松开了。 他便坐在牧场上,啃着羊腿,看着羊群们在牧场上瞎晃,这儿是最远的一处牧场,现在只有他一个在放牧,就不用那么管束了。 有的羊开始爬树,要掏果子吃,有的公羊扑到了母羊身上,开始动了起来,他没管,管什么呢,小羊十个月就能出来,交到幼崽院养着,过个五六年再领过来就行了,放牧现在都这么干,这是从几百年前的冰寒中保留下来的习俗,人不容易,羊也不容易。 他躺在牧场上,侧过身,望着海,发着呆。 这块牧场就建在海边,咸咸的海风吹过来,放羊郎有些昏昏欲睡。 呼—— 涨潮声? 他有些困倦地抬起眼皮,等看清了,他不由自主地支起了身。 “羊?” 从海里游出来的羊? 穿着衣服的羊? 放羊郎听说过不服管束,逃到荒野中的野羊,但他从来没听说过有“海羊”这种东西。 那头羊环顾四周,放羊郎的羊们还在觅食或者配种着,似乎根本看不到这个不速之羊。 放羊郎向前走了几步,掏出了他今天刚取下来的链子。 哪怕是野羊,放羊郎也能把它铐起来,这是职业素质! 忽然,他看得一柄奇怪的长黑弯出现在了那头羊手里。 “唉?” 这个字漏出喉间的同时,放羊郎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然后砸在了地上。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泼着血,慢慢倒了下去。 血盖住了他的眼睛,红,然后便是无穷的黑。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故人 “喂……你们……在干什么……” 即墨从没有觉得自己的喉咙这么哑,这么烫过。 在那头几乎崩坏兽化的尸体旁,人们齿身萝体。拴着铁链,像是牲畜一样被养在这里。 没人关心发生了什么,也没人去理倒在地上的放羊郎尸体,血的味道冲在鼻腔里,风是安静的,说不出任何语言,只有无言的寂静。 “这是……怎么回事?” 即墨站在这片荒诞的中间,他的脑中滚着一万年前入云的摩天大楼,破开巨浪的方舟,和崩坏誓死抗争的战士,眼前是苟合混沌,仿佛从未开化的原始人。 “喂……回答我啊……” 他推开那些男女,揪起正在草场间觅食的少年,拽下那些趴在树杈上瞭望的爬人。 他一遍遍地问,这本应该不是一个体力活,几个字的重复根本就不会带来太多的损伤,可他的声带听起来就好像是被撕出了血。 “回答我!” “回答我!!” “回答我啊!!!” 每一声,都好像能蒸出血来,但他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男人依旧盯着女人,孩子依旧趴回草里找烂果和小虫吃。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那么“纯真”。 他们就像是以往那些神话中所崇拜的“原人”那样,无知无神,抛却欲念,如猪狗牲畜般纯洁无暇地活在这片土地上,在他们中间,衣着破烂的少年就像是误入这片“乐土”的不洁之物,身上是多年未洗的尘灰血污。 他们戴着镣铐,围绕着他这个衣着破烂的黑。 即墨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一个少女,将她狠狠提了起来,她似乎吓了一跳,等到这个时候,她才看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即墨。 “站起来。” 即墨拧着她身上的链子,然后狠狠地拧断: “你们给我站起来啊!” 静,随后,整片围绕着他的人群跳了起来,他们尖叫着,凄号着,就像是即墨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可怕事情,用那些毫无意义的吼叫,拼命地奔离逃散。 被拧断锁链的少女呆住了,她颤抖了起来,慢慢地,她的脸上抹上了一层凄惨的煞白,然后,她趴在了地上,伸着自己的脖子,将她凑到了即墨的镰刀下,将她失去镣铐的脖颈靠在镰刀的锋刃下,似乎她认得出来这柄凶器,和它所代表的死亡。 “你在……干什么……” 少女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样子。 “现在,脱下镣铐就意味着宰杀了。” 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即墨像是被牵住脖颈的木偶,慢慢地,慢慢地拧过了脖子。 一个男孩,瘦小,晒得有些黑,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腰间围着块麻布。 “你是……谁?” “您来自穆大陆的战士吗?” 男孩问出了截然相反的问题。 穆大陆,战士,他有多久没听见这些词了? 脑子里有诸多疑问,但是敌意已经消失了,战士,多么沉重的一个词语,还能说出那个词语的人,也一定知道那段历史吧。 啊,历史,自己什么时候也用上了历史这个词? 他张了张嘴,发现所有的疑问都干在了这海风中。 最后,他点了点头,却把视线移开了。 “请跟我来。” 男孩走到了即墨前头,又牵起了趴在地上的少女,转向了即墨: “尊敬的战士,能将您身上的衣服借给这孩子一些吗?” “那其他人呢?” “……救不到了,也许还能再看到,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您是问我的话,我不知道,但是这一万年来的历史应该知道。” 这是2个月来,男孩唯一给即墨的答案。 是的,2个月,即墨跟着男孩走了整整2个月。 逆着他走上的海岸,向着东南,那太阳升起的地方,慢慢地行进着。 是的,慢慢地,因为他得照顾那个男孩的脚程,还有那个仿佛家畜般的少女。 他没在路上见到更多的人,问这个男孩,也仅仅只是得到“历史”的回答,几次碰壁让即墨放弃了疑问,这2个月,是他最压抑的2个首发 每看到少女连行走都不会时,即墨就觉得头晕,只能闭上眼睛,握紧拳头。 直到第62次太阳落下,即墨才看到那一块属于“曾经”的影子。 它已经被山岩包裹,就好像是一根穿过山体的牙签,那么细小。 但即墨知道这只是比较性带来的错觉,实际上,这根“牙签”曾经承载了数十万人。 “13号方舟……” 随着即墨的喃喃,男孩也一同点头: “是的,方舟,但我从来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老人们说,一万年前它是一艘船,可我不明白它是怎么嵌进山里的。” “板块运动,造山移海对于它来说很轻松。” “板块运动?那是什么?巨人吗?是它们把山般过来的吗?” 即墨摇了摇头,还是看着那艘被山托起来的方舟: “不,是比那些‘巨人’更可怕的东西。” 他知道这些概念已经超出了男孩的想象力,口耳相传的知识能保存多少呢? “现在是几月?” 他突然问。 “唉?”男孩很明显地楞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月……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确认点事情,带我进去吧。” “好的。” 男孩很乖巧,也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该问什么,该做什么,这是种让人心疼的早熟。 他敲响了门。 是的,敲响,对于听上去就很高大上的“方舟”来说,可能有些不合适,但男孩确实是这么做的。 即墨听到了沉重的滑动声,接着,那扇爬满苔藓的铁门被从内而外地拉开。 这应该属于“方舟”曾经的工人技术检修舱门,但现在,它成为即墨进入这艘遗失方舟的大门。 两个大汉撑着门,似乎有些吃力的样子,好吧,说是大汉,其实只是外表看上去比那个男孩大一些而已,他们身上多了几件裹身的布,扫了眼即墨,在他身上的那些破布上盯了一会,又转向了男孩: “喂,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这应该是城主等了好久的客人?” “哈?” 其中一个守门人盯着即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你真的以为传说是可信的?” “不管怎么说,他知道‘穆大陆’,又是从外面来的,我想,他就是城主的客人了。” “哼,”另一个守门人不屑道:“别又是来蹭吃蹭喝的。”他还特意瞥了眼跟在两人身后的少女。 “再怎么说,都是人。” 男孩的声音很平静,一手拉起了少女,引起了路。 即墨听到了身后门再次关上的沉重嘶鸣。 但光没有消失,头顶本应该是厚实的船壁,但是山石砸穿了它,有的被清空了,月光和植物一同照了下来。 他走在哪里? 土地上。覆盖着原本应该是合金舰板的土地上。 他听到了什么? 语言。 各种各样的语言,不是穆大陆的语言文字,但能听出来基本音节和基础词语。 他看到了什么? 人,真正的人,站在那里,走动着,交流着的人。 有人牵着些动物,有人摆着些蔬菜,走道上有些臭味,但不论如何,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站着的。 即墨有些麻木地走着,他甚至有一种身处梦境的错觉。 直到他们又在一道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先生。” “那你呢?” “我?”男孩转过头,看着那个紧张失措的少女,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要教她,怎么做一个人。” 男孩离开了,带着少女。 即墨仍然站在门前,怔怔地看着那上面属于历史的纹路。 这扇门被清理地很干净,没有苔藓,泥土,上面的字也很清晰——“主控室”。 他迈开了步,门自动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记忆中的消毒雾,带着股历史的酸涩味。 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晶体管,数据线,还有仿佛座椅一般的数据操控节点。 他慢慢地绕着这个数据座,一步一步地绕过去。 “今天是8月31日,再过2个小时就会进入九月。” 那是电子合成的声音。 即墨目不转睛,看着那个人逐渐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就像是被固定在数据管线中的标本,即墨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本:《缸中脑》,只不过这是一个“管中人”。 “嘿,好久不见。” 管中人应该是笑了笑: “ht10086。” “啊,好久不见。” 即墨看着他,看着那张被完全固定的脸,他想到了曾经的一句调笑:“表达这段最美的初遇啊!” “猥琐大叔,现在不做汽车维修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海渊乐园 该从哪里说起呢…… 我叫karan,前痕迹检验部部长,情报部部长,以及高级信息战,高级渗透战特工。 对,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当初接近你,不是偶然,而是上级的命令,在还有“项圈”的时候,你依旧表露出了个人的情感意志,比如说救那个女孩,将她背入那所医院,你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上面对一个“武器”的设置,所以把我派来,接近你,获取部分行为数据。 这是你我第一次接触的原因了,而现在,应该只能算是第二次见面吧。 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真是意外啊,我原以为你会对过去多多少少有些不解和愤恨。 啊……是吗,也是,再纠结历史也没有什么用,他们已经成为历史了。 那么,允许我先问你个问题吗? 多谢。 我想问一下,“外面”,还有剩下的人吗? …… 是吗…… 我?我在这里坐了7022年,你呢? ……一万年的孤独啊……看来,你更辛苦啊。 为了什么呢?是i博士的命令吗? 啊,好吧,你的不信任也是情有可原的,说起来应该是我向你进行说明的,结果变成了我问你,实在抱歉。 第13号方舟的失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对,调转方向的是我,设定航向的也是我,杀死原来的船长的人,也是我。 但你知道是谁的命令吗? sta,不用这么惊讶,确实是他,而且不是他的遗命,他没死。 当然,也不算活着。 你得到的信息也没有错,他的身体确实已经死了,普通人接触“冰之律者”的核心,都不可能活下来。 所以我说他不算活着。 你,对“灵魂”有了解吗? 对,就像你想的那样,崩坏能对于任何人类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但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藏”。 就像是融合战士,或者你,你们确实是得到了“崩坏”的馈赠,不是吗? 你们得到了力量,而sta,他得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灵魂,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那种在神话传说中的东西。 我听到了,看到了。 崩坏能夺走了sta的身体,但是,给了他灵魂具现的能力,当我看到他那虚无缥缈的影子悬浮在我面前时,我承认,我害怕了,沦陷了。 崩坏能带来的奇迹,太多太多了。 我相信了他,相信了他的理念,相信了,崩坏,不是灾难,而是帮助我们进化的钥匙。 我们成功抵达了海岸,带着sta的尸体,还有他的信徒们。 没错,信徒们,13号的乘客们几乎都成为了他的信徒,也包括了那时的我,我们都被崩坏所带来的力量所吸引,麻醉,更何况,sta的灵魂就那样活生生地飘在所有人面前,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吗? 就在那一年,所有人都接受了崩坏能手术,我们都沉醉在那虚无缥缈的幻影中,力量,多么让人沉醉的词语,我们发展了千年的文明,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但你也知道,很多人的崩坏能适应性并不高,成功的人有,但失败的人更多,可我们的手术依旧是有保障的,失败的人没有死,也依旧可以继续以常人的身份活下去,只不过再也无法接受实验而已。 实验成功的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坏兽化,可似乎并没有对神智产生影响,紧接着,你也知道,天灾降临了。 碎陆造海,我能用来形容的只有这个词,但是在那场天灾中,得到新力量的人们表现出了超凡的力量,我甚至看到他们中有人以一己之力,撑住了倒塌的山壁,足足撑了1个小时,就是为其他人开辟出逃生的通道…… 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哪怕是仅有的一些对崩坏有抵触情绪的人,也在这样的力量下折服了。 我们一同迁徙,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们无比团结,崩坏化的异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友谊就像是高大的堤坝,没有任何洪水天灾能摧毁他们。 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我们又在几年时间里,结合崩坏能和生物技术,创造出了新的能源运作形式,生物能,这给我们提供了极其重要的生存空间,我们利用这种新的能源,在海岸旁建造了新的城市。 “海渊城”。 这座城市的命名者,你知道是谁吗? ret,ret·santiago。 对,你没有听错,是他,他没有死,他很幸运,“死之律者”的力量只是在折磨他,可在手术中,他重获了新生。 很讽刺,对吧,曾经一个如此憎恨崩坏的人,居然成为了崩坏手术的受益者,还成为了sta忠诚的信徒。 更加搞笑的是,他居然,收养了一个女儿,他甚至将那座城市也用自己女儿的名字命名。 你敢相信,那是一个疯子干出来的事情吗? 我当初也不敢相信,可在城市建设和居民管理中,他表现地是那么正常,我甚至真的觉得他正常了,我甚至认为即使是疯子,在这样的末日中,也会为延续做出自己的贡献。 我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我们都忘我地投入在新城市的建设中,每个人都相信,灾难快要过去了,我们正在开创新的未来。 但我们都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可笑。 我们一直以为,崩坏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但是,我们从未想到,这片生育我们,抚养我们的星球,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我们万劫不复。 先是火山灰,酸雨,紧接着就是它们带来的低温。 先是零下四度,一天天下降,跌倒零下三十度,我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可一觉睡醒,头上飘来了一顶通天彻地的风眼。 真正的灾难,就这样降临了。 气温瞬间降到了零下一百六十六度,海渊城自有的防护能量能挡下核辐射,但在超低温面前相同虚设。 10万人,一天之内,变成了冰雕,不论是异人还是普通人,一视同仁。 更多的人躲藏在地下,拼命挖掘着土地,直到我们挖出了岩浆,又牺牲了数千人,将这属于星球内部的热量作为了我们唯一活下去的依靠。 没人能迈入大地。 直到两年后,可怕的冰灾缓缓消退,我们才慢慢爬出了地底,不是因为我们适应了寒冷,而是因为地下空间没有更多的生存空间了。 原本,是有法律的,再次踏上地表的是被流放的犯罪者,这里面异人占了大多数,可我们依旧忽视了这一点。 温度爬升了,但很慢,说实话,地表的温度依旧无法生存,但还是有勇敢的人踏了出去。 普通人,伟大的普通人。 没有人回来过,这也证明着地表的低温,我们所有人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地下给我们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少,更加糟糕的是……资源。 牛羊猪鸡鸭,各种肉畜越来越少。蔬菜?在那样的低温下,蔬菜提供的能量太少了。食用胶又一次出现了,但这又能提供多少能量呢? 最先撑不住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崩坏化的异人。 他们比普通人需要更多的能量。 三百年,每年都在无数饿死的人和新生儿中挣扎着,拼命拉扯着生育率,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死人不见了。 或者说,所有死去的普通人,他们的尸体都莫名消失了。 我在那时终于产生了疑问,循着线索,秘密找到了制作能量胶的工厂,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所有人都错了。 我亲眼看着一具具尸体被剥皮解体,压制成能量胶体,我当时就吐了出来,负责食物工厂的人正是ret,我居然会去想找他理论,呵…… 我闯进ret的府邸,没错,府邸,他为那座城市做出的贡献得到了尊敬,可没人知道,在他的府邸有多么肮脏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着! 那一天,我看到了地狱。 活人,他们在吃活人! 然而,更加可怕的是,就连我,都产生了进食的欲望! 对,我也接受了崩坏化手术,这是我活到现在的原因。但程度不高,但我立刻明白了,饥饿的不是人,而是融合在人体内的崩坏! 我们一直都错了,接受了崩坏手术的人,已经不再是人了。 呼…… 逃出那里,我们牺牲了很多,跨过极寒,回到这里,更加惨烈,我们从五万七千九百二十二人减少到了五千两百二十一人。 奇迹的是,方舟居然还在维持着运作,但是能量已经接近临界值,保存在仓库内的生物还在活动,这个被我们遗弃的方舟,再一次成为了家。 但是,方舟需要能源,需要主控核心,人工智能已经失效了,但我们掌握着生物技术,而我,是唯一一个带有“崩坏能”的人。 接下来,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坐上了这台机械,一直坐到现在。 海渊城也越来越疯狂,sta没有制止,他已经成为了新的生命形式,他眼中只有那些崩坏化的异人,至于普通人,在他看来只是进化失败的残品。 sta成为了膜拜对象,成为海渊城的“神”,而ret成为了那座城市的管理者,这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突然,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他们已经不再是人了,他们成为了新的物种,而我只能带着剩下的人,在这里苟延残喘。 karan依旧端坐在座椅上,就像是凝固的石雕。回忆结束,可他连喘息的自由也没有。 “我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i博士交给你的任务我也能猜出一些。” karan的眼珠没法动,但是即墨知道,他在看他。 “你要怎么做?别告诉我什么任务机密,告诉我,你自己打算怎么做?” karan看到即墨的拳头紧紧握起,但他低着头,看不到他此刻的表首发 只看到那一双咬死的牙。 锵! 镰刀,还有愤怒。 “你在骗我。” karan的脖子离镰刀不过毫米,但他似乎无视了这种近乎死亡的威胁。 “何出此言?我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你确实没有说假话的必要,你说的也都是真话,但你只要漏了一点点信息,真话也能编织成假话,更不用说你这个前情报人员了。” “……哪里出破绽了……” “时间,你说你在这里坐了7022年,但是,7022年前,绝不是300年的起始数字,而是4001年。” 那张石雕般的脸终于绽裂出了一道裂痕,即墨继续说了下去: “今天是8月31日,不,应该是9月1日了,11023年,9月1日。” 他欺身上前,镰刀割开了karan的脖颈,但已经看不到血了,只能看到被机械改造的躯壳。 “还有!4001年,温度已经到达了适宜温度,但你却说,来到这里时牺牲了上万人,除了极寒环境,否则绝不可能,但是极寒在1022年前后才开始消融,也就是说,你至少有3000年,没有任何作为!” 喀!镰刀推到了karan的脊柱。 “告诉我!全部!” karan眼中带着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即墨说出来的话,但最后,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对,你说的对,我确实发现了那份龌龊,但是……我没有忍住……”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那段时间里,我将那五万人送到了这里,因为我们是异人,崩坏兽成为了我们的仆从,这里……原本是一个羊圈……” “我也沉浸在崩坏的兽性与疯狂中,那是很奇怪的体验,保有着理智,却不再把人当作人,直到7022年前,我坐上了这台椅子,成为了方舟的新主控中心,数据和逻辑思维压制了我的崩坏意识,我才……真正的醒过来。” karan那双几乎固化的眼睛,慢慢地透出了润滑液,像是眼泪一般流了下来: “我原本只是想这么浑浑噩噩,像个机器一样,但我还是希望,哪怕几率低于0000001,我还是希望有人能从外面回来,哪怕只有一个人。” “所以我用了7022年,教会他们重新行走,重新做人,并且伪造出了陆块挤压的假数据,提供给海渊城方舟已毁的假情报。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兴趣,也不需要来这里搜索情报了。在他们彻底完成自产自销的时候,这块方舟就被遗弃了。 是的,人类,被新的文明遗弃了。 但我还是告诉他们,人类的曾经是如何辉煌,哪怕现在成为了神话,但我希望还有人能记住,能说出来。 直到今天,你来了。 我确实骗了你,但我也希望你能结束这一切。” “这就是全部。” 第一百七十五章 血河 “伟大之蛇啊, 您是智慧的荣光。 伟大之蛇啊, 您缠绕园庭。” 海渊的公主唱着祈祷词,在鼓乐与吹奏中舞动着虔诚与诱惑,蔽体的麻巾下,曼妙的躯体勾勒着神秘的符号,那不仅仅是舞姿,更是用身体编织出的祝词。 飞扬的裙衣下,长长的蛇尾从少女的半身下探出,带着她做出种种妩媚到不可思议的姿态。 在骨笛的淫语和皮鼓的荡点下,少女的舞姿投入了进一步的狂乱与扭曲之中。 这是怪异的美感,这是疯狂的艺术。 “您横越广宇; 您潜游深渊; 您挂起星辰日月; 您搅来雨雪风霜。 您是这个世界初始,这个世界终结,您首尾相衔,为世界之基座,为万物至尊!” 随着祷告的激昂,蛇尾的公主更加癫狂,仅剩的一颗眼睛中满是狂热,这也带动了周围的所有人一同高声合唱: “崇高之蛇!万物主宰!” 牺牲被推了上来,一男一女,洗得干干净净,蛇公主扭动着身躯,举起了锋利的石刀。 整个祭祀,在这一刻进入了高·潮! 每个异人都翘首以盼,他们期待着血,他们热诚地等待着红色飞扬的瞬间。 鼓乐在这一刻敲向了天空,连云朵都散开了,惨白的阳光洒下来,一片荒芜的白。 就等着鲜血成为其上最夺目的颜料。 尖叫,欢呼,这些代表着狂欢的声音都被压制在喉口,他们紧张着,颤抖着,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盯在公主手中的石刀上。 咕噜——整整齐齐的咽口水的声音。 “祭祀!——” 轰!!! 天空忽然暗了,一切都在这声巨响中失去了声音,每一双眼睛中,都看到了一扇皱皮。 那是近似于生物的厚皮,它原本是长在这座城市西方的“门”。 而现在,它飞了过来,然后,落下。 在呆滞与寂静之中,它砸在地上,就像是落在冰上的抹布,擦出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这一秒,惨叫充斥了这本应该用作狂欢的祭祀节日。 公主呆住了,这一瞬间的死亡就像是投入水潭的石子,有什么沉在地步的污泥,从记忆里翻了出来。 但也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紧接着,一万年的公主生涯带来的心理素质让她迅速镇定了下来。 “卫军!卫军在哪里!” 公主的声音就像是戳破黑暗的启明星,雪白色的卫军骑着高大的崩坏兽冲出了街道,他们无情地踏过死者的尸体,向着入侵者发起了进攻。 直到这时,公主都没有看见入侵者,她只是在揣测,崩坏兽?还是死士? 她想到的只有这样的可能,除了它们,还有什么会对海渊城展开进攻? 总之,先让大家疏—— 呼—— 骑士。 半个骑士。 这半截尸体飞过公主的眼侧,拍在墙上,就像是被打散的红花。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 四散飞溢的尸体。 高大的崩坏兽,雄伟的骑士,全都在她眨眼的那一刻定格在空中。 飞舞的血液,割裂的肢体,这一切都像是静止的屠宰场,曾经多少年,海渊城都因为鲜红而狂欢。 但今天,那抹血红之中,多出了一道黑色。 黑色的身影,黑色的镰刀。 “蛇啊……” 不知谁,念出了所崇拜的存在。 接着,根植在遗传基因中的恐惧,终于爆发了。 “救命啊!” “快逃!逃啊!” “你别想再妄进一步!怪物!——” 在各种各样的惨嚎中,时不时会夹杂着卫军悍不畏死,正义凛然的战吼。 他们每一个人都少说要有上千年的岁数了,在那样漫长的时光中,哪怕仅仅只是训练,也都有可能拥有足够优秀的战技了,更何况,在这座城市,他们还有崩坏兽作为他们的对手。 是的,他们不光光可以驯服崩坏兽,让他们作为自己的坐骑或者对手,他们是见过鲜血的,崩坏流窜在他们体内的暴戾让他们以流血的战斗为荣,他们信奉暴力,崇尚力量。 可在今天,恐惧成为了唯一的主角。 残存在基因中的人性在这一刻以恐惧的形式爆发了出来,对于死亡的恐惧。 但是这些战士依旧催动着胯下的崩坏兽,向着那柄镰刀突击! 他们怕死,但是这种恐惧,却激发出来了一种他们从未察觉过的一种情感。 莫名其妙地,他们想要拦下那道黑色的镰刀,哪怕只是一秒钟,说不定,身后那些毫无战斗经验的人可以逃出生天呢? 为什么自己会在意身后那些力量薄弱的人呢? 明明他们根本就不值得被保护不是吗?在海渊城,没有力量,就代表着没有地位,那些平民没有被战士守护的资格。 可是,为什么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呢? 每一个战士,在冲锋的最后一刻,都不约而同地思考着同一件事。 接着,便是痛。 高大的崩坏兽就像是奶酪般被切开,紧接着就是手中的长枪,然后便是视界的分割。 “恶魔……” 不知是谁飞起的头颅,如此低语。 混乱依旧在持续着。 “不!不要!” “快走快走!啊!” 血,哀号,死亡。 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向前奔逃着,只要能远离身后那道黑色,跳下悬崖也无所谓! 在他们历史中所记载的最可怕的灾难也仅仅只是极度冰寒中的悄然而至,而这种肢体飞散,血流成河的场景甚至超出了他们“恐惧”的承受首发 甚至有人当场傻住,任由那柄镰刀掠夺他们的生命。 这是场无差别的屠杀,他们只知道逃!逃!逃! 就像是那几乎消弭的传说中,人们在未知的巨兽铁蹄下那无助仓皇的逃窜。 “呀!” 妇人摔倒了,她是被踩死的人绊住的,她滚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护住了自己怀里的孩子。 这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麻布下的尾巴想要将她重新撑起来,但是身下的尸体和血河让她一个打滑,再一次摔倒了。 “妈妈,妈妈,妈妈!” 怀里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咕唧。 这是踏在血与尸体上的声音。 它追过来了! 妇人慌忙滚了滚,翻过了身,尾巴,腿,无一不成为了推着她后退的力量,但是,绝望永远不会缺席。 血腥味,那几乎让她想要呕吐的血腥味涌了过来,恐惧扼住了她全部的呼吸,她几乎昏厥了过去,可是,怀中孩子的哭泣让她强行振作了精神。 等等! 她看清了那个黑色。 一个……人? 既然是人,那一定能听懂话的吧! 她当即嘶喊了出来: “不要杀我的孩子啊!求求你!我孩子才两年啊!” 他停住了,妇人看到那紧握着镰刀的手攥紧了,颤抖了,血从他的头发里溢出来,从他的衣襟里倒出来,从那柄镰刀上流下来。 “waaaaaaaaaa!” 他发出了绝不是人的嘶嚎,举起了镰刀! 这一刻,本能驱使着妇人团起尾巴,转身,抱住自己的孩子,起身,跑—— 哧! 疼痛。 血。 体温在消散,怀里那娇小的身躯也在慢慢地失去温度。 她朝后倒去,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涂满鲜血,赤牙裂唇的脸。那双眼下缓缓地,缓缓地滚出了血。 落在脸上,烫。 他在哭? 他有什么资格哭?! “你……不得好死……” 这个母亲,用尽她最后的力气,发出了她的诅咒。 天空的太阳依旧冰凉。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们是同胞” “卫队出击!出击!” “还有呢!所有人!出击啊!” 巨大的府邸内,行进的军步响在一起,以及几乎挣扎的嘶吼。 半边身子都笼罩在白布下的大祭司状若疯癫,他象征着崇高的白色巾围上被血涂开,蛇尾的公主呼吸微薄,倒在他的怀里,血的味道直冲鼻腔,大祭司颤抖了起来,因为这血让他发颤,让他有一种坠入深潭的错觉。 她高呼着自己女儿的名字,紧紧抱住了她。 他和她已经相处了一万多年。自己的女儿是如何诞生的?自己又是怎样成为她的父亲的? 这些事情,大祭司几乎都忘记了,他只知道,怀里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女是他的女儿。 这就足够了。 入侵?屠杀? 这些,又有哪一样比得上自己女儿的安危? 他真的不想再面对一次痛失亲人的惨剧了! 可是,为什么是“再”? 咚! 破裂的声音压灭了他的思考,仅仅只是抬头的瞬间,他就看到了血。 海渊城最高贵的祭司府被切开了大门。 尸体和血一同流了进来,就像是地狱挖出了通道,降临在大门前。 腥臭,无法瞑目的死亡,以及踏血而来的恶魔。 “……” 他看到了它,那道擒着镰刀的黑影。 镰刀…… “……玩亲子扮演上瘾了?” 他听见了恶魔的低语。 不!不能听! 大祭司抱紧了自己的女儿,跳了起来,少女的蛇尾拖在地上,印下一条鲜红的血迹。 “还是说……你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黑色的脚印压在血上,每一道都让大祭司的记忆中出现鲜红的裂痕。 “不!你不要过来!我不是!我——” “ret·santiago!你t别装失忆!你这副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但ret仅仅只是蜷缩在厅堂的角落,放在木桌上的食盆被掀翻,属于人肢体的肉质倒了出来,同样是红色,让即墨恶心的红色。 “你!” 这一幕再一次挑战了即墨的神经,杀戮带来的暴虐将他的理智一步步瓦解,他狠狠拽住了ret的白袍,猛地掀开,就像是撕开这片城市肮脏的遮羞布。 白布,还有其下腐朽的皮肉。 就在即墨眼前,原本ret那张记忆中可憎的面庞现在一半腐朽,一半刻满了崩坏的纹路,更加直观地带来了视觉恶心感。 他一把掐住了ret的脖子,直将他提了起来,手中是腐肉滑腻的触感,以及从其中漏出来的低哑惨叫。 “不要……” 脚踝一紧,即墨低下头,看到了蛇尾,还有蛇尾上血淋淋的公主。 “不要……碰……爸爸……” 脆弱,支离破碎,少女的乞求仿佛碎纸,飘渺地散落在空气中。 静。 即墨只听到血流淌的声音。 手,慢慢收紧。 他听见了ret越加艰难的喘息,他也听见了那位蛇尾公主凄哑的求饶。 地是红的,墙是红的,天边最后一抹血红的夕阳落了下去,整个世界忽地红了一瞬,便立刻黑了下去,就像是黑暗的海潮覆盖了整片土首发 一切都是该死的寂静,只听到弥留般的喘息,和低哑的哭泣。 ret,这是你的报应,就像你当年对cecilia做的那样。 即墨没说出来,只是在心底如此宣誓着。 现在,慢慢地收紧手掌,让窒息慢慢折磨这个丑陋的罪人,让他在这样的痛苦中—— “住手吧……” 一声叹。 接着,是爬行动物般粘稠的游动声,一切都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游动声沉入了静谧。 ret的喘息压低了,蛇尾公主下意识地捂住了舌尖的乞怜。 这是万年的膜拜导致的一种习惯。 一万年能改变很多东西。 “……你出来了?” 黑暗遮住了即墨身上的血,但挡不住他眼中的杀气。 震动,仿佛天崩地裂,但这只是这一座府邸太过狭小带来的错觉而已。 是的,“狭小”,对于“它”来说,这座占地5公顷的豪华府邸在“它”降临的庞然中连盘身的余地都没有。 生物技术合成的怪诞建筑被掀开,被遮挡的月光终于从黑夜中投了下来。 鳞片在游。 血河在翻涌。 月光在斑驳。 整个庭院都消失了,一切都被包围在巨大的蛇躯间。 一对橙红的竖瞳立在漆黑之中,俯瞰着他们,漠然,以及一种自以为是的高傲。 “……终于出现了?” 即墨抬起了眼,不像ret那样痴神祷告,也不像蛇女那般恐惧崇拜。 他就站在这里,矗立着,仰起头,就像在看一块随时可供他屠宰的肉。 “sta。” 黑色的蛇怔了怔,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它硕长的身躯定在空中。 好像在回忆,也有着震惊。 并不是所以人都像即墨一样,一万年以来除了日记和回忆以外无事可做。 能想象吗,在孤独和荒芜之中,除了记忆以外一切都毫无意义的空旷感。 绝没有一座城市用来治理。 也没有一座城市的同类能够交流。 除了自己,和那些日记,一无所有。 谁还能比即墨更加熟悉过去呢? 哪怕是被海渊城神化的sta。 “好久,好久,没有人称呼这个名字了……” 蛇稍稍倾过头,话语间露出的尖牙都已经比即墨本人要高了。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你认为呢?ht……不,即墨,我的同胞。” “同胞?” 黑夜里,突然响起了笑。 “呜!呜呜呜呜呜!” 紧接着的,是ret挣扎在窒息的呜咽。 就在蛇宽硕的盘身间,统治筹划了海渊城一万年的大祭司被提在离地7厘米的微空,血管从他的太阳穴爆了出来,完好的半张脸涨得通红,另外半边腐烂的身躯倾倒出了更多的脓质,死亡正在一步步蚕食着他。 呼!—— 这是蛇头俯冲而下带起的呼啸,但瞄准的却不是即墨。 眨眼间,蛇头再一次抬起,口中叼着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的海渊公主,她半条蛇尾露在蛇的嘴外,依稀间能听到“爸爸”的呼唤,可还没来得及喊完,骨肉碎裂的声音成为了这片黑暗中有一片血音。 蛇甩了甩脑袋,就像吐痰一样,黑暗中摔过去两截模糊的东西,又是一股血腥味。 ret的脚摆得更厉害了,此时此刻,他充血的眼球中刻满了愤怒,不舍,痛苦……还有疯狂。 但是蛇没有关注他,即墨也同样没有,那双蛇瞳和黑眸静静地对峙着,只有ret一步步迈向死亡的颤抖。 口水从他半朽的唇腔漏了出来,血从他的眼睛和鼻孔中溢出来,这样的挣扎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漫长的半个小时,最后,一声呜鸣响起,臭味随着他的尸体一同砸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这就是我的诚意,你,愿意与我合作吗?” 直到现在,蛇才重新开口,好像死的不是他统治城市的得力助手,只不过是具无关紧要的人偶而已。 “你得明白……” 声音,随着蛇身探下的幅度一同拉近,蛇瞳清晰地倒映着即墨的全身,涂涸凝血的单薄身躯。 “我们是一样的,得到了崩坏的馈赠,又拥有着一般异人难以企及的力量,你也清楚,什么融合战士,圣痕,在我们面前都不值一提。” 它凑过来,蛇音细嗡: “为什么不一同揭开物种的新篇章呢?在那个世界,我们就是神。” 噌! 这一刻,镰刀出鞘! 蛇有些不可置信地倾倒,一道纵深的劈痕撕开了他的头顶,虽然没有伤到骨头, 但是,足够痛。 太听见了即墨的声音: “神?” “我讨厌那玩意儿。” wuaaaaaaaa! 愤怒的蛇鸣在这座残破的城市里响起。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分之一 咆哮。 震颤。 空气,海水,城市,它们都在颤抖。 溢满整个城市的鲜血被卷了起来,那是暴力的舞台,这些鲜红就是他们的八分符。 “你就是条狗!” 惊涛卷岸,一道黑芒闪烁,月光都在这道讯芒中藏起了它单薄的清冷。 曾经作为祭祀祷告的高塔倒了下去,崩解,碎裂,落入血河之中,却连声音都没有。 因为蛇那狂怒的哮吼。 “你以为照着i那愚蠢的思维就能够拯救人类了吗?!” 蛇身拧转,巨硕的体型足够成为一件可怕的武器。 蛇瞳中,只有那一道沉默的,挥击出锋芒的渺小身影。 轰砸的噪音,飞扬的建筑碎片,还有血。 天空都被涂成了红色。 “你以为人类会接纳你吗?” 长蛇摆动,这座城市就像是个浅池,翻腾着,碎裂着。 “你以为你能够在旧人类的社会环境下好好生存?!” 仅仅这一瞬间,蛇停了下来,即墨也停了下来。 斑驳的黑血从天空坠了下来,那是蛇的血,刚才看上去似乎是蛇占据了上风,可实际上,即墨在那狂涛骇浪的扑击中没有受到任何余伤,反而贴着蛇的身子,将那些镜片般的巨鳞剜下来。 庞大的身躯是蛇有利的武器,但也同样使他成为了再合适不过的靶子。 “我来告诉你,即墨,不!ht10086!” “你将会面对无穷无尽的折磨!寿命最多不超过120年的脆弱人类对于你来说连停留的资格都没有!” “你以为只有你度过了一万年的漫长时光吗!我告诉你,我也是!并且比你更加绝望!” 蛇的嘶喊吹起了腥臭的风,那是喝问,也是他的痛苦。 从一片缥缈的灵魂,化作这条由崩坏能完全结构的蛇形,到现在已经一万一千年了,这样漫长的日子里,很多人都去世了。 异人中有他的朋友,崩坏能手术失败的人中也有他的朋友,那个代替着他掌管城市的女儿控疯子绝不在此列。 可命运就仿佛恶作剧一般,旧人类的友人因为寿命而终结,异人的挚友又因为各种天灾而丧命,除了那个半腐的疯子,他所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消失在了时间之中。 那是分别的痛苦,那是孤独的悲哀。 谁都逃不了。 “正是我经历了这样的分别太多太多,我才明白人类的脆弱性。” “一颗镍铬弹头,36伏电压,细菌,蛋白酶,两米以上的水,甚至负数的寒冬。” 蛇瞳里带上了悲伤的颜色。 时间会冲淡分离的痛苦吗? 时间会让孤独变作寻常的粗茶淡饭吗? 不能,不论是即墨还是蛇,他们都知道,漫长的时间是一种毒药,它本身或许没有毒素,但只要有哪怕是微小到如同尘埃的琐事,那么就能将其成倍地放大,然后一点点碾压人的精神。 就像是ret,在漫长的时间中失去了自我,连他的疯狂也一同忘却了。 是的一切都成为了时间的祭品,哪怕是为了保留那么一点点的自我,sta也不会放弃,所以sta选择了沉睡,很多次,眼睛睁闭间便是沧海桑田。 但这也让他更加坚固了“进化”的决心。 因为寿命,因为强大,也因为一开始就伴随着人类的别离。 这样的悲伤,蛇认为就是源自于人类的脆弱性,崩坏证明了这一点,时间也同样证明。所以,一万年的光阴非但没有让蛇失去希望,反而成为了他生存的唯一支柱。 他期待着完美,崩坏让他看到了这一希望,哪怕他走的路已经鸠毒流洪,他也甘之如饴。 所以当即墨出现在这座城市时,他醒了。 因为他和它是同类,最完美的崩坏与人类的结合物。 所以即墨在展开屠杀时他也没有制止,因为整座海渊城在他眼里是不完美的,连自己和即墨的强度都无法达到,受伤就会死,和普通的人类又有什么分别呢? 像蛇一样,像即墨一样,恶劣的环境无法对其产生致命影响,只要保存着崩坏能核心就能不死不灭,还有比这更加完美的形态吗! 可是,即墨,他居然,还想恢复人类曾经的旧人类时代。 被淘汰的时代!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可笑的吗?! 鳞片间渗出的血给蛇的怒火增添了新的一笔柴火: “我最后再说一次,与我合作,只要有我的技术,还有你的基因谱,那么,完美的种族将会彻底超脱人类!而不是在这里,被历史的垃圾堆所洗脑了。” 洗脑…… “之前也有人和我提到这个词。” 即墨终于开口了。 “他叫karan,你记得吗?” 蛇红镜般的眼瞳稍稍缩起,很明显,他忘记了这个名字: “你想表达什么?” “我记得他,记得前文明还存在时他和我讲的笑话,和他自己那猥琐的,自顾自的发笑。” 即墨缓缓擦拭着血迹斑斑的镰刀: “12天前,我杀了他。” “他也和我们一样,忍受着漫长的时间,可他又和你不一样,他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重新教会了人站立,行走,语言,文字……” 蛇的眼中,阴霾裹起。 太确实忘了那个名字,但是,他知道即墨的意思了。 呼!—— 空气被掀开的声音,蛇首砸入大地,在它的身周,燃起了火焰。 蛇放弃了继续交涉,并且选择了先下手。 崩坏能赐予它的不仅仅是庞大的躯体,还有海量的崩坏能,至少,超越了即墨。 这是储量的碾压。 换句话说,即墨绝不能和它展开消耗战,这点连蛇都知道,可蛇已经抓住了每一秒可以进攻的时机。 “你一直在喋喋不休着‘崩坏的馈赠’。” 即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蛇的头顶,镰刀高高举起: “但是,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属于虚数的崩坏能会来到我们这个实数现实?” 轰! 蛇身昂立,翻腾间再一次失去了即墨的身影,身侧一疼,就见自己的一道筋被镰刀挑了出来,黑色的是它的血,白色的是筋肉。 “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哪怕是一个微小到可以忽略的可能性都会导致一场巨变,你所质疑的可能性只不过是一个偶然!” 嗵! 这一次,受伤的不是蛇了。 即墨飞了出去,蛇的形态使得它拥有了恐怖的出击速度,再经由崩坏能和巨壮的肌肉加成,在这一瞬间,音爆席卷了这座城市,狂风般将残余的废墟再一次碾压了一遍。 紧接着,青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陨石般砸了下去,在这片黑暗中,青色的火海燃烧了起来,生物技术的城市发出了难闻的臭味。 蛇瞳紧紧盯着燃烧着的火海,它知道即墨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解决的。 “别躲了!你我都清楚,这样的攻击都无法对你我造成真正的损害!” 它昂起脖子,盘起身,这一刻,它的话语中满是骄傲: “只要这个世界还有崩坏能游离,都能成为我们的养料,更何况你我现在连十分之一的储量都没有消耗吧!” 它趁机扫视着每一点火浪,搜寻着那抹镰刀的身影: “虽然已经过了一万年,但我也还是记得一些东西的,比如你的‘时空断裂’!只有在你的崩坏能超过对方时才能起效吧!而我——” 它瞬间弹出,一片火海被压灭,可却什么都没有。蛇的唇齿相合,挤出了大片碎块: “我的崩坏能储量至少是你的三倍!你又如何能战胜我!” “确实,我杀不了你。” 不知何时,即墨已经出现在了离蛇数十米远的地方。 “但我也不需要杀你,我只需要在我能够利用的‘时空断裂’中完成我的布置就行了,毕竟,时间是相对的,不是吗?” “那你能布置些什么呢?” 蛇发出了嘲笑: “你应该很清楚,你完全没有杀死我的手段!” 蛇就是这样的肆无忌惮,没错,现在的它只要还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就死不了,因为它庞大的崩坏能储量和核心决定了他复活般的自愈能力。 “你读过《量子推想》吗?” 即墨却相当淡定地这么问着。 蛇探了探舌头,似乎是一个微笑: “你看上去读了不少书啊。” “是不少,还养过一只量子猫。顺带——” 即墨又退了几步: “也大约推想了一下量子,虚数和现实的关系。” 就在这句话落下之时,天空扭曲了。 就是字面意思,扭曲的一切,狂乱的能量风暴。 并且大多不是这个世界本身所具有的能量体系。 “崩坏能?!” 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度的崩坏能!” “很简单啊,将虚数空间与实数现实的宏观偏振基数压低,这样就能将隔离双方的量子海压缩到最低,然后——” 即墨颇为轻松地耸了耸肩: “漂着油的水和另一层油之间的隔板被拿开,会发生什么呢?” “你怎么做得到?!动摇能量基数怎么可能以一人之力!——” 话说到一半,蛇看到了这片燃烧的城市。 是的,即墨一个人做不到,但是这里累积了大量的崩坏能,哪怕异人个体的崩坏能含量低微,但是一座城市的累积量,足以动摇这一片空间的能量系数。 蛇紧紧伏低身体,可是这没有什么用,它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脱离引力,这是它无法违背的,来自于世界的力首发 它转向了即墨,企图通过言语做出最后的努力: “你也会被卷入这片能量风暴的!” 面对着蛇提出的可能性,即墨却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可我最多只有你的三分之一啊。” 蛇呆住了,惊慌终于出现在了它的面庞上: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物种!我——” “剩下的废话你还是去量子之海里说去吧。” 就像是回答即墨一般,能量的虹吸已经将蛇扯离了引力的控制。 蛇很强,对于任何生物而言,都很强。 可是,它依旧属于生物,对于世界来说,还是太过狭小。 也就在彻底被能量虹吸锁定身躯的瞬间,蛇放弃了挣扎,它明白自己可那双蛇瞳死死钉在即墨身上,这一刻,那双竖瞳终于显露出了独属于蛇类的剧毒。 它的声音变得平缓,清晰: “我会注视着你的,追求着完美的不仅只有我一个!还有更多的,更愚昧的人会前赴后继地追求着这份完美!” 这不是预言,这是诅咒: “我才是人们所期待的梦想,我才是物种所追求的完美形态。” “我终会归来!” “而你!” 在被卷入能量虹吸前的最后一刻,蛇也没有移开目光: “终将成为历史的垃圾!进化的废品!” 下一刻,蛇消失在了能量风暴之中,吞噬了这个超量的崩坏能锚点后,倾斜了能量基数的虹吸也逐渐消失,凌晨的天光透过来,照在了这座血与死的废墟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已做的抉择 太阳爬了出来,挂在云中,天上,地上,都是一片红。 这座城市已经死了。 只有一个人行走在尸骸之上。 即墨走得很慢,很迟缓,每一个脚印下,都印着血。 每一栋倒塌的建筑下都有尸体,即墨感觉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战斗的疯狂消退了,剩下的,却是这样的……不知所措。 他想找一个,干净的地方,稍稍坐一坐,可却找不到。 尸骸,凝血,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必定都鲜血淋漓。 他喘了口气,疲惫感缠绕着他,侵蚀着他。 他得承认,蛇说得很有道理。 至少是部分。 即使“进化”的方针是扭曲的,但他们依旧属于“文明”的一种。 他们拥有情感,也拥有理智,甚至发展出了独到的生物技术,不论从何种角度来分析,他们确实是全新的物种,全新的文明。 而自己,举起屠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人类”。 这大概就是那条蛇称呼自己是“狗”的原因吧。 他突然一个踉跄,向前倾了倾,手下意识地探出去。 可惜,没有人能扶他一把。 铛! 另一只手里的镰刀也在同时拄在了地上,撑住了他的身体。 这是另一个习惯。 而他的记忆中,回荡着karan的话: “你打算做的事情,从文明史角度来说,是极端罪恶的,甚至可以和曾经‘崩坏’带来的灾难比肩,不,应该更加恶劣,那只能算是文明的幼苗,而你……” “就是刽子手,毁掉一个文明的刽子手。” 不,远远不止是刽子手。 他看向了那些肉块,那些血。 他们的语言传承自最正统的穆大陆; 他们的历法保留了前文明的计算,就算是这场祭祀的时间也牢牢钉在曾经被划分为“秋临”的时间点上; 先不论他们的种族,他们对人类的威胁,这个种族,这个被即墨亲手毁灭的种族,毫无疑问地保留了更加完整的前文明传承。 比在13号方舟中的人类保留了更多的文明。 甚至可以说,他们,才是前文明真正的传承者。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帮助我们人类,维护一个足够安全的未来。” i博士那气若游丝的遗言依旧在记忆中如此清晰,就好像他回到了终结的那一天,那个坚强又脆弱的女子弥留之际的祈求。 是的,祈求。 “时间的变数,太多了,如果,如果世界就因为律者和崩坏的肆虐而将人类彻底抛弃了怎么办?如果那些可怕的崩坏兽即使成千上万年都不会消失,那又该怎么办?如果,当‘理想乡’的人们再一次醒来,再一次面对那个崩坏肆虐的世界,该怎么办?” 即墨忘不了那个时候i的眼神,她害怕了,她真的害怕了,崩坏不仅仅给曾经的人类留下了憎恨,实际上,更多的还是恐惧。 “所以,求求你,能不能,帮我们,在谁也醒不来的时光里,尽可能的,把残余的崩坏,尽量地驱逐呢?至少,给下一代,一个更加安全的成长环境……” 可i博士,即使如此—— 即墨终究还是坐了下来,坐在这片只属于他的尸山血海之上。 即使如此,你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吧? 人类的延续,和文明的延续。 i博士,你,也没有想象到这样的抉择吧。 即墨做出了抉择,他举起了屠刀,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可是…… 他慢慢地,从破损的布条下摸出了一块水晶吊坠,他看着她: “我这么做,真的正确吗?” “没有选择是正确的,重要的是选择能带来什么。” 突如其来的回答,就像此刻忽然出现在即墨身前的身影。 此时此刻的她,没有那双象征着崩坏兽化的双耳,也没有那只不稳定的利爪,然而,她一半的身体被星蓝所覆盖,就好像海中的泡沫,不真实地勾勒着简单粗糙的影像。 “埃尔温……” 即墨坐在尸体上,牵了牵嘴角。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 即墨的脸侧了过去,埃尔温的手还扬在半空,似乎打算再来一记,可是,却只是定在空中,好一会也没有落下来。 “……你骗了我。” 最终,她的手收了回来,语气很平静,完全没有露出属于受害人的半点不满与气氛。 “是的。” 即墨也同样没有狡辩。 “对不起。” 他只能回以这样一个苍白无力的道歉。 埃尔温握紧了拳头,似乎这个道歉再一次激起了她的愤怒,她深呼吸,迅速平复了下来。 “我在量子之海游荡了241年,你呢?” “11023年。”即墨只是笑了笑,可埃尔温却被这个数字吓住了全部的语言。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委屈和迷茫,在这个少年面前显得那么脆弱而苍白。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即墨指的自然是此刻猫的变化。 “在之前坠入量子之海的时候,我失去了锚点,所以被不确定性夺走了大半的概率基数,如果不是【幽兰黛尔】的能量追踪和粒子固定,我恐怕已经成为了量子之海中的散佚体了。你的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或者应该称之为赌博。” “你都知道了?” “212年,【幽兰黛尔】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倒了出来,你应该知道,它嘴巴闲不住。” “也是,那么【幽兰黛尔】呢?” 他看到猫此刻手里空空如也,那柄聒噪的十字剑不知所踪。 埃尔温的神色出现了些许尴尬: “它……在我被卷入一次能量风暴时遗失了,应该和刚才的能量风暴是同一个,只不过它干涉了不同的时间线和维度。” “这样……那么……” 即墨扬了扬头,指了指周围,周围这片猩红: “你不害怕吗?” “不,很害怕。” 埃尔温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个词: “哪怕是现在,这里的血腥味都在催使我迅速逃离,越远越好,但是——” 她又看向即墨,可这一刻她的眼中带上了回忆: “曾经,不,应该说是未来的你,做了更加疯狂的事情。” 突然,光亮了起来,就在即墨刚想问些什么时,埃尔温再一次消失了,就像她出现时那样,无痕无迹。只剩下即墨,对着空旷寂寥的世界,张着嘴,悬着尚未脱口的疑问。 最后,他慢慢坐倒了下来,抱紧了自己的镰刀,坐在这片尸土上,呆滞地看着手中的水晶吊坠,看着那个安静恬美的少首发 “华,我有点累了……” 只有风在回答他。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早上好 风。 她睁开了眼睛,红雀停在枝头,稍稍晃动,落下来了些许积雪。 “小华。” 温柔的声音。 称呼中带上了“er”的昵称。 这是属于亲人长辈对子辈的爱称,带有“可爱的”宠溺与喜爱。 回过头,就看到温婉的女子站在身后,端立在雪上,笑着。 “……妈妈。” “回家吃饭吧。” 少女愣住了,雪落在身上,暖融融地化成了水。 她笑了起来: “好,妈妈。” 她跟了上去,细密的雪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雪中有屋,屋前有院,数梅落角,红吻馨白。 “怎么了?小华?” “妈妈,梅花,好漂亮。” 少女出神地看着那点缀着雪珠的红梅。 头顶,抚上了温度。 “妈妈?” “在我们眼里——” 额头上,印上了亲人的温度: “小华是最漂亮的。” 推开门,是暖气,还有暖黄的灯,热腾腾的饭菜,坐在饭桌旁,看着报纸的—— “爸爸?” 少女的声音带上欣喜。 “嗯,怎么了?” 男人稍稍移开报纸,扬起了笑。 少女摇了摇头,抹了抹脸,想要藏起自己眼眶的微红: “没什么,爸爸。” 她也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 “欢迎回来,爸爸!” “说什么傻话?应该是我欢迎你。” 她的父亲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好笑于女儿的激动和用词不当: “你也17了,稳重点。先吃饭吧。” 饭菜入口,那是不同于营养液的美味和温暖。 是的,温暖。 家永远是温暖的代名词。 番茄炒蛋的柔嫩,蘑菇炖鱼的鲜美,还有肉沫茄子的丝滑,这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以及…… 记忆中的家。 她又匆匆扒了几口饭。 “这么好吃呀?” 她听见了妈妈忍俊不禁的笑,她只是把连埋在饭菜前,拼命地点头,用它们塞住了自己喉中的哽咽。 “怎么哭了?” 一张手绢递了过来,是父亲。 “有谁欺负你了吗?” 那个记忆中严肃的男人露出了生气的表情,妈妈也赶了过来,捧住了少女的脸,似乎吓了一跳。 “呀!我说今天你怎么消沉了那么多!发生了什么?跟爸爸妈妈说!” 少女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滚涌而出,但随着眼泪一同飞扬的不是哭泣,而是笑。 幸福的笑。 “不,没有谁欺负我……爸爸,妈妈,只是因为……” 少女扬起脸,饭粒和眼泪一起粘在脸上,装饰着她的笑容: “我是你们的孩子,真的是太好了。” 回答她的,是父母的温柔与拥抱。 爱,很多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对了,今天下午hiko老师会来帮你补习一下物理,记得抓紧时间哦。” “唉?” 对于少女的惊诧,父亲并没有出现太多的疑惑: “你这个学期就要高考了,虽然是寒假,但还是要补补弱势学科嘛。” 父亲想了想,解释着,不过出乎意料的是。 “好的,爸爸,我会好好复习的。” 女儿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真的,长大了呢。 时间很快,因为幸福的时光很难在人们手中停留。 卡通红雀的智能钟报响了时间,也就在这一刻,熟悉的红发推开了门。 不论是身形,声音,还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除了一副眼镜,其它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少女,颤抖了。 她几乎是在老师踏入房间的瞬间扑入了那个人怀里,她听见了惊呼,但她不管,就像是撒娇一样,自顾自地抱紧那记忆中的人,又一次哭了起来。 这一刻,她才明白,在记忆面前,坚强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怎么哭了?” 老师有些奇怪,但她还是轻轻托住了身上的少女,抚拭着她纤柔的背。 原本那坚强到有些冷硬的声音此刻却像是温泉,包裹着少女,轻柔地为她擦去每一滴眼泪。 少女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老师,她忽然想起来hiko曾经是那么喜欢物理,也在醉酒时说过自己的梦想:上大学,成为一个物理学家。 如果没有崩坏,她自己的世界会不会也就像现在这样,享受着父母的爱和老师的关照,像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一样,平凡,而又幸福地成长。 接下来的时光里,没有战斗,没有杀戮,更没有灾难,她就像一个平凡的学生那样忙碌地度过了应考前的每一天。 高考很紧张,数学还出现了奇怪的云和雕像的身高,她也和每个考生一样,有些黯淡神伤。 可回到家,父母和老师为她准备好了丰盛的庆祝宴。 就像每一对祝福孩子的父母,每一个爱护学生的老师那样,比起成绩,他们更在乎的是孩子自己。 他们仔仔细细地和少女谈论着未来,以后的学校,人生,以及—— 爱情。 突然,一切在这个话题前,静止了下来。 火红色的羽毛飘过眼前,火焰柔抚,少女再次变作了那个白发赤瞳的“赤鸢”。 “怎么了?【羽渡尘】?” 那片羽毛在空中打了个旋: 【赤鸢,时间快到了,营养液正在退去,你马上就能醒来了。】 “是吗……之前那一段,你是怎么做到的?” 【根据你原本的记忆进行逻辑模拟,再糅合你的希望形成的。】 “那么,他们是假的吗?” 作为【神之键·羽渡尘】的人工智能,本应该按照程序和逻辑脱口而出的话停留在了运算中。 这应该属于逻辑错误或者程序缺陷,但是,【羽渡尘】不想说出那本应该是最准确的回答。 不仅仅是赤鸢,【羽渡尘】自己也和她一同经历了那虚假的美好。 可也正是如此,【羽渡尘】不想说出那个“正确回答”。 【不,并不是,按照逻辑分析,没有崩坏的话,那是最有可能的未来。】 “真的吗!” 【逻辑运算不会出错。】 “那么……那么,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为您效命。】 “能,再重现一次刚才的场景吗?哪怕只有爸爸妈妈老师也可以!” 赤鸢的手指绞了起来: “我想,最后说几句话。” 【……】 【没问题,我的主人。】 白光,再一次降临。 父亲,母亲,老师。 我想,和你们分享一件事。 我,有爱人了。 他叫即墨。 他有些傻,有些直率,又有点木,和我一样,但是他也很坚强。 比我还要坚强。 在我软弱的时候,他为我加油; 在我受伤的时候,他背负我前行; 在我哭泣的时候,他给我拥抱; 在我逃避的时候,他给我鼓励; 爸爸,妈妈,你们说,你们希望我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度过一生,我可能做不到了,但是,我想,我能够谱写出更加辉煌,更加壮丽的人生!成为你们最帅气的女儿! 老师,你说,你希望我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我,正在一步步地努力着,并且一定能够超过你,成为你最骄傲的弟子! 请不用担心我,因为,还有一个人,陪着我。 请祝福我! 白光慢慢褪去,一切都好像在从海底慢慢浮出水面,越来越轻。 她依旧在看着那片白光的正中央,那三个矗立在白光之中,向着她微笑,向着她祝福的影子。 谢谢你们。 她闭上了眼睛。 哗啦! 水声。 空气灌入鼻腔,促使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肺腔中的营养液借机喷涌了出来,也让她迅速清醒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仪器运转的滴答声,还有面前的少年。 即墨笑了起来,他笑的有些僵硬,可是却又那么地真实与放松,甚至流出了泪。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的怀里。 她也笑了,像个刚刚睡醒的孩子,轻轻地说: “早上好。” 这一章居然没有章节数那么果然是跳了时间线呢 铛! 刀剑的鸣响。 空气中弥漫着星星点火,野草肆意地生长着,明月倒悬在夜空,却被黑云遮住了光,到处都是陈旧的气息。 当然,也有血的味道。 面前,是一柄散点着黑雾的长剑,和赤着血色上身,背着粗弓的年轻男子。 八重樱握紧了手中的刀,赤红的刀锋上攀起了翻腾的焰色。 “巫女哟,来做个了结吧。” 端形,拖刀式,身上的具足轻轻哗响。 这一切,都与记忆中的历史是那么的相似。 龌龊的大名,心怀希望的卿子。 巫女曾经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刀谭贴腰,她盯着那个年轻的大名: “我上了!苇名弦一郎!” 炎红与邪黑的碰撞,火花迸射间,是大名视死如归的执意,和巫女咬牙的坚持。 赤染樱。 不死斩。 “巫女啊,我能感受到——” 大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涌入狐耳内,那是带着死气般的声音。 “这是柄妖刀,你我,都是被妖刀选中的人,但是,你的刀浸染的是血,而我——” 锵! 这一刻,巫女放弃了拼刀,身高和体重都被这个似疯似魔的年轻大名所压制。 “怎么了?巫女!刚才的气势呢?!” 被拉开了距离,大名却没有追击,肩膀轻轻松,长弓落手,挑臂,提弦,搭箭—— 嘣。 铛! 刀身陷在胸前的软甲里,将巫女又推离了数丈。 气闷,手腕微微发麻,劲弓打出的飞矢在五十米内视具足为无物,除了手中的刀。 这一切,却都是眨眼间完成的。 这是死斗,也是舞蹈,因为巫女已经和与这个大名交锋数次,以至于巫女都记住了这个大名每一次呼吸所代表的下一个动作。 “巫女,不要阻止我延续苇名的命脉!” 不死斩,那是柄薙刀,如果没有长柄的话,最多作为仪式刀,可是,在这个将近2米11的大名手中,这柄仪仗刀发挥出了恐怖绝伦的威力。 远距离会被那柄劲弓锁定,中距离则会受到那柄“不死斩”最完全的攻击,唯有近战,才是巫女夺得胜利的唯一契机。 踏步,虚晃,就在同时,大名的不死斩也已经摆到了腰侧。 同样的架势,同样的拖刀! 也就在这一刻,巫女的左手按住了腰间的肋差,跳起,旋身,劈斩! 赤染樱的拖刀只是一个幌子,而这柄肋差才是拉开进攻的序幕! 第一刀!正中头顶,但不是皮肉撕隔的钝响,而是金石般的撞击。 大名本已经死去了,不死斩让他再次醒来,但他的身体早已不是一个人活着时该有的样子了。 紧接着,赤染樱跟随着肋差的轨迹,在落地前挥出了第二刀! 两刀了! 巫女在这一刻放弃了追击,架起刀,斜在身前,也就在这一秒,不死斩的横劈已到,响! 空气都被这一刀拉出了古怪的哀鸣。 但是,巫女选择站在了近距离,因为不死斩的长度,导致了他这一刀实际上是以中段的位置撞来,这个位置是刀势威力最薄弱的一段,虽然吃力,但是巫女挡了下来。 势大力沉的一击就这样因为巫女的站位化解了全部的威力,而因为不死斩过长的刀身,苇名很难迅速调整姿势。 机会! 巫女稍稍侧身,从不死斩的刀下滑过,跳起!踩! 脚底的脊柱仿佛钢筋,巫女明白这一击没有取得预想的战果,她迅速跳开,随即,刚才她所身处的空气被不死斩一剑劈开。 此时此刻,苇名似鬼如魔: “巫女!我绝不允许你践踏这一切!” 紧随而来的,是不死斩狂风骤雨般的挥击! 这就是薙刀的优势,只要蓄力足够,使出的招式必将势大力沉,惊涛骇浪,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防守以外,绝无任何反击的可能。 一,二,三…… 巫女一边抵挡退后,一边默默计算着出刀的次数,第十五刀! 就在这一刀,苇名高高跳起,薙刀过顶,这一击绝对无法挡下,但是巫女早已在数十次的败亡中知道了这一招的所有特点,她猫过身,侧着身子闪开了这一刀。 风,压倒了野菜,也稍稍蹭开了巫女的脸颊。 细微的血珠飞扬。 这一刻,巫女站在了苇名的身后,也是苇名这一击的唯一弱点。 当然,其实也不算是弱点,可是如果站在他身前抵挡会被突刺,躲在身侧会被横砍,只有在这个位置,苇名无法打出他接下来的连招。 刀式,断了! 这对于薙刀来说,是致命的,哪怕仅仅只是一瞬间。 也只有这一瞬间! 巫女的冲锋让赤染樱直逼苇名咽喉,不死斩回转,可在抬起之前被巫女狠狠踩在脚下,因为这一脚,使得苇名不得不向前倾了倾,也正是这一倾,让他失去了躲闪的可能;他的左臂抬起,想要抵挡,可一柄肋差已经扎入了他的肩膀,在他连眼都没来得及眨下时,赤染樱带着炎火,洞穿了他的心脏! 绞,断,拔! 血,还有属于心脏的肉块。 但是,苇名并没有倒下,不死斩托住了行将倒下的身躯。 结束了。 巫女这么想着,喘了口气,紧张的心情慢慢散去。 “……结果,我什么都没能做到啊……” 大名最后的悲叹吗? “但是,为了迎来光明……” 自裁了吗…… 巫女叹了口气,不论是在什么时候,大名这种东西永远是…… 雾草雾草雾草! 为什么脖子里会伸出一只手来啊! 为什么会有一个穿着蓝色和服的老头跳出来啊! 巫女小姐惊了!她甚至连刀都忘记握紧了! 这是什么神展开啊! “这是我可怜的孙子……最后的愿望。” 这是哪来的熊孩子啊!叫家长的方式太硬核了有木有?! “那么老身就必须让苇名之国再次复生。” 你们这一家子对这个小破城的执念也太深了吧! “所以,巫女。我要斩了你。” 不是吧!我只是个路过的巫女啊!而且老爷子你不是才往生嘛?! 巫女小姐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剧情折腾地吐槽连连哎!巫女小姐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首发 但是,巫女小姐决定还是好好战一场,虽然这个似乎恢复壮年的老爷子似乎很强的样子。 躲闪,跳跃,有些招数似曾相识,但是挥出的剑风让巫女小姐受了些伤,但好歹还是解决了一阶段。 接下来就是二阶了吧,居然是十字枪,你们一家子对长武器—— 哎哎哎?等等你这个老爷子从衣兜里掏出了什—— 砰砰砰砰砰! 在鲜红的“败北”字样里,只有老爷子帅气的背影和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犹豫,就会败北。” 【演习结束。】 机械的声音响起,虚拟训练室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八重樱躺在地上,赤染樱乖乖躺在她手里,此时此刻的她满脸写满了类似于“p”之类的词汇。 “为什么战国末期就有连发铳啊……” 八重樱瞪着天花板,似乎把它盯穿了就能得到答案似的。 “没办法嘛,毕竟这个虚拟训练借用了游戏程序,虽然有难度,但是——” 少年的三疤脸出现在头顶,贱兮兮的: “你知道的,游戏嘛。” “但是能尊重史实吗?” 八重樱努力地模仿着死鱼眼。 “这你应该怪一个叫宫崎英高的小年轻。” 八重樱没有去理即墨的话,也没有理他递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你是有什么吩咐吗?” “不,我只是也想用一下虚拟训练室而已。” “那请自便。” 八重樱同学自觉走出了训练室,因为她还要准备复习考试呢! 学生可是很忙的哦。 她从包里翻出了复习的小小笔记本,默念了起来: “太初,混沌未清,帝伏羲昭告天地,画定天地,动阳静阴,拟行太极,神州光明;女娲馨德,授以善仁,通以文画,晓以艺谣;有神鸟赤鸢,披霞戴焰,邪崇无匿,唱天下太平。百兽倾伏,鸟雀齐鸣,奔走相告,福泽万世……” 八重樱闭上了眼睛,沉吟一阵—— “啊,果然好难背……” 八重樱同学感觉自己的考试人生变得有些灰白。 虚拟训练室内。 “识别代号ht25342,载入模拟程序。” 包菜头投影在即墨身旁,可这一次却不再是二头身的q版形象了,反而变成了披着旗袍的高挑女子,只是,那份天真傻气也被冷漠所取代: 【了解,正在载入记忆模块,正在追溯……您已登陆记忆战场,即墨舰长。】 火。 一切都从记忆中重现,一切都在燃烧着。 尸体,铺满了上山的石路。 血也在燃烧着。 山顶,燃烧着的宅院,推开门,厅院,大堂,缠绕的双子画,写着“忘机绝尘寰,抱朴返真元”的对联。 它们也一样在燃烧着,无一幸免。 他在这片记忆战场中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燃烧的味道,这是血的味道, 这是仇恨的味道。 咵,咵,咵…… 整齐的踏步声,像是从天边滚来的雷,远远地靠了过来,包围了这一切。 第一百八十章 小小的吃货 墙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红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眨了眨,迅速锁定在了屋内的人身上。 白发的少女端坐在草席上,手指有些笨拙地编着手中的干草,似乎没发现门外的不速小客人。 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黑发用金饰绾起来,露出了可爱的鹅蛋脸,阳光透在肌肤上,红润润地像块琥珀,身上是一件素色的罩衣,内里衬着一件绛紫的春衣,把这个孩子装扮得晶莹剔透。 “赤鸢~~~~~” 小姑娘软软地喊了一声。 “嗯?” 少女抬起头,看见了女孩,笑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把这个软软的孩子抱了起来,戳了戳她的小鼻子: “怎么啦?小吃货?” 小丫头被抱起来,真的是软呋呋的,抱在怀里好像摊开来了一样。 毕竟也才三岁嘛,又喜欢吃,就是个行走的小团子。 “如果有照相机就好了。” “赤鸢,照相机是什么呀?” “唉?”赤鸢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忙打了个哈哈: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小麒麟来找我干嘛呀?” 真是尴尬生硬的话题转移方式呢,没办法,赤鸢在这方面实在是没天赋。 不过还好,小麒麟没反应过来,便顺着赤鸢的话说了下去: “赤鸢为什么不坐布垫子呀?” 软呋呋~ “要自己编席子呢?” 软呋呋~ “是有熊氏呜呜呜呜呜,纸鸢唔要肉吾脸啦……” 啊呀,赤鸢一下子没忍住呢。 “咳咳,” 赤鸢使用了技能“咳嗽”,暂时掩盖了尴尬! “小麒麟呀,其实是夏天快到了,布垫子坐着不热嘛,所以就编点草席,坐起来凉快些,不是和有熊氏的大家闹矛盾哦。” “唔……” 小麒麟咬着手指,看着那团四处冒着草头的席子: “可是赤鸢编的好难看呀。” 唉? “妈妈编的比你好看多了。” 哎哎哎?! 赤鸢望了望挂在墙上的布毯,又看了看手里的草席…… “赤鸢,你怎么把席子放下了呀?” “乖,咱们去外面转转呗。” “可是,赤鸢,席子。” 小麒麟扭了扭软呋呋的身子,想要把那张可怜的草席捡起来。 赤鸢微笑着把小麒麟按在怀里,又说了一边: “乖,咱们去外面玩。” 玩! 这个字对于任何小孩子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小麒麟也不例外。 可就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小麒麟又喊了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 她从赤鸢怀里跳出来,摇摇晃晃地跑进了灶房,过了一会,又摇摇晃晃地跑了出来,只见她两只小手里抓满了炸得金脆的黄豆,腮帮子也鼓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舍不得张嘴,只是响起了嚼豆子的嘎吱声,两只小圆手伸出来,摇摇晃晃地摆到了赤鸢身边,抓住了她的腿,抬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挑在发团上的金饰晃了晃,在阳光下坠着好看的光。 赤鸢张开手,将这个小麒麟捞了起来,稳稳地抱在了怀里,打开了门。 风。 清新的风。 那里面是原野的味道,是山的味道,是溪流的味道,是这个新生世界的,最美好的味道。 能看到一座座屋舍落在溪水旁边,抱着浣洗盆的妇人们坐在岸边,袒着上身,举着小槌,锤洗着衣服,拉扯着家常闲话,还有几处篱笆园子,里面养着些猪鸭鸡等肉畜,这是整个部落共养的牲畜,再往外一些便是植地,种了些庄稼,和野草长在一起,只看到一个头上缠着白巾的身影蹲在庄稼和植物之间,赤鸢踮起脚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可这个时候,一只握的满满的小胖手伸到了眼前,金灿灿的炸豆子点在手指尖,一双大大的嫣红眼睛笑起来,除了可爱,便再也找不到其它的词语可以形容了。 “赤鸢,吃。” 小麒麟的话和她整个人一样,软呋呋的,能把人泡化了似的。 赤鸢怎么会拒绝呢?她低下头,抿住了孩子递来的小零食,于是,少女和孩子的欢笑声为这个世界的幸福增添了一份颜首发 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向着少女露出了笑容,那里有感激,也有敬意。 赤鸢也向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颔首微笑,作为回礼。 这里没有汽车,没有信息科技,没有便携终端,有的只是文明刚刚起步的生活方式。 但是,他们也能理解幸福的意义。 科技需要时间,进步需要时间,但是,拥有幸福,对于人类来说,很简单。 吃饱,穿暖,无病无灾,这就是最基本的幸福了。 对于有熊氏族来说,这也是生活最美满的时刻了。 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欲望,人人都想是个孩子,简简单单。 “呀!伏羲!女娲!” 小孩子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最喜欢的人,赤鸢还没反应过来,小麒麟就伸出了肉肉的手,小脚丫子一蹬一蹬地把自己晃到了地上,摇摇摆摆地跑了过去,扎进了双胞胎的怀里。 嗯,也是红眼睛的那只。 “哼哼,姐姐呀,我就说小麒麟肯定会先抱我的!” 丹朱脸上满是得意的笑,稍稍用力,把小麒麟往上提了提。 “不,我愚蠢的妹妹哟,” 苍玄冷冰冰的脸上染上了一点点的笑意,手指点在小麒麟的脸蛋上,好像戳到了云,一下子就陷了进去,在红润的小脸上点出了个酒窝。 “小麒麟先抱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赤鸢呢。” “姐姐,你这是强词夺理哎!” “不,这是严谨的分析,而妹妹你则是犯了不严谨的错误!” “唔——” 被夹在中间的小麒麟挥起了小拳头,隔开了针锋相对的姐妹两: “不行!不许吵架!” 小拳头里蹦出来了几颗金灿灿的炸豆子: “你们吃豆豆,就不准吵架!” 小姑娘可害怕争吵了,她决定用最好吃的油炸豆来调节争吵。 果然,伏羲和女娲化解了矛盾,虽然牺牲了好吃的豆豆,但是和好才是最重要的! 嗯,小麒麟虽然有点舍不得,可是和平才是最重要的! 含着手指头,嚼着零食,小麒麟觉得自己做了很厉害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伏羲姐姐和女娲姐姐又笑得有些古怪呢?而且赤鸢为什么要摇头呀? 小麒麟又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俩,骗小孩子零食吃干嘛?” 头缠白巾的少年走了过了,敲了敲那对淘气双胞胎的脑袋。 “稷!” 小麒麟跳了起来,抱住了少年的一条腿,大眼睛里写满了开心。 “见到我这么高兴啊,小麒麟?” 即墨蹲下来,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 “嗯!所以今天吃什么呀!” 即墨叹了口气,揪住了小麒麟的脸,用力往两边拽: “所以我什么时候变成饭堂的咯?” “可是里做饭很好吃——” 小麒麟含含糊糊地说。 “那你要不要分我一点,让尝尝我自己的手艺呀?” 小麒麟搓着手里的油炸黄豆,掘着嘴巴,还是抬起了手,里面是她仅有的零食了: “给你吃。” 十几粒油炸黄豆在那只小手里像是最诚挚的金子,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脆香。 即墨从那只小胖手里挑出了一颗豆子,塞在了她的嘴里,小麒麟的脸蛋从惊讶变成了满足,然后是幸福,接着,咀嚼声洋溢在笑脸周围。 即墨猜得到,油炸的酥皮在那双乳牙下滚碎,油香和酥脆会弥漫在口腔中,慢慢地化为清香。 咕噜。 一声咽响,小孩子大大的笑颜满是简单的快乐。 “好吃吗?” “好吃!” 这是简单的时代,这是历史开始的地方。 一切,都将在这里重新开始。 第一百八十一章 雨的味道 星夜。 舍屋。 方桌。 油灯。 四个人。 “从我们醒来到现在,大概也有一百多年了吧。” 被尊称为伏羲的少女面色严肃,好吧,其实苍玄很少会做出严肃以外的表情。 “准确来说,是122年。” 即墨皱着眉,细细算着。 “那么携带有‘圣痕’的孩子们应该已经延续到了第二代了吧。” 丹朱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也可能是第三代了,小麒麟不就是继承者之一吗?虽然少典和附宝并没有出现‘圣痕’的显性表现。” 赤鸢坐在南面,托着腮,盯着薄薄的油灯。 她们每晚都会整理所得到的全部情报,并进行理性分析,因为在这样的时代,能够获取信息的方式实在是太少了,很多口耳相传的“传闻”大多被夸大,甚至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实际上,在她们醒来的时候,最原始的文明已经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了,而她们的醒来,带来了曾经的文明遗产和抵抗崩坏的火种。 可出乎她们每个人意料的是,这个时代的崩坏仿佛灭绝了一般,一百多年下来,仅仅只是在这片称为“神州”的土地上,四名战士连“崩坏”的味道都没有闻到过。 和平到,连战士自己都有些怀疑真实性。 也许就如即墨所说的一样,崩坏确实是与文明进度有关系,在这个时代,也许崩坏真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毕竟,没有人在这五万年中醒来过,对于那漫长的历史无人可知。 每一天,严肃到足以关系整个文明进程的会议都会在这里进行,与此同时首发 “二条。” 即墨把印着象形字的木牌子拍到了中间。 苍玄斜了一眼,只见对面的妹妹兴冲冲地探出了手,立刻甩出了两张二条: “等一下,碰!” “欸?姐?” 丹朱的手指僵在空中,手指底下的二条已经横在了自家姐姐的牌桌上。 苍玄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不知是白谁,又拍了张六条码在面前。 丹朱撅起了嘴,等着新一轮开始,扔了张雀。 “等下!” 苍玄又叫停,扔了两张雀出来,这个时候她面前的牌就剩五张了。 “姐你怎么又在碰啊!” “手里有啊。” 苍玄冷笑一声: “你们三出老千坑我,当我看不出来?丹朱即墨也就算了,赤鸢你也同流合污?” 左手旁的赤鸢手一抖,一张九条掉了出来。 “就是现在!自摸!” 此时此刻,苍玄的眼中写满了“钱”字,大喝一声,一张六条拍出: “胡啦!” “唉!——” 即墨一声长叹,手里的木牌一推,没一张字是一样的,饼条还缺一门: “我怎么手气这么差啊……” 丹朱鼓着脸,把牌摔开,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即墨一脚,不过她也是一手烂牌,当然,纯粹是自己打烂的,她数学不好。 赤鸢也是暗叹一口气,翻开牌,离大三元只有一中之遥,那双红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即墨的一颗“中”上,再瞧了瞧即墨,又叹了一次。 “哼哼,就凭你们这点伎俩还想倒我这个庄家?你们三合伙的计算能力还没我强,快点,给钱!” 此时此刻,苍玄冷漠的小脸上写满了对一般等价物的狂热,首先,这名为“贪婪”的野兽就瞄准了即墨。 即墨的眼角都抽了起来,咬紧牙,手颤抖着摸进衣领,拿出那破破的布包时整个人都在抖。 “唉,钱啊钱啊,你咋就那么……” 还没等即墨心疼完,苍玄的小手就已经把那个小破包给抢了过去,往手掌里倒了起来: “墨迹什么,你本来也剩不了几个钱。” 这么说着,几粒小小的贝壳滚了出来,仓徐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怎么才这么点,连个果子都换不起啊!” “不都输光了嘛……我本来也剩不了几朋……” “啧,”苍玄啧了一声:“你这么点都不够一朋。” 这么说着,她把布包收进了口袋里。 所以请不要理所当然地把钱包也收走啊伏羲大人! “快点快点!你们也都搞快点!” 伏羲大人你的眼睛变得好奇怪啊! “姐姐你变了,以前的你是那么的善良温婉……” 丹朱一边眼泪汪汪一边数着袋里的贝壳,一枚枚摆在苍玄的手里。 看着手里开始堆砌来的重量,苍玄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过,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的kev?” 赤鸢把自己的钱包交给了苍玄,她恐怕是牌桌上思考地最多的人了。 “我们刚醒来,阿墨你推测当时世界情况时,kev的表情有些奇怪,你们注意到了吗?” “啊?” 即墨的脸上还停留着心疼: “什么意思啊?” “就像你当时说的那样,你,我,我们,醒来后,唯一知道的事情是记录仪上显示的五万年,但是,为什么kev在看到外界时的表情——” “惊讶很正常吧,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那么安静也吓了一跳呢。” 即墨似乎没放在心上: “就是啊,赤鸢,可能只是kev的脸抽筋了,再说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啦,你想得太多啦。” 丹朱苦着脸,晃荡着手里空了一半的钱包。 赤鸢伸手接过自己轻了三分之一的钱包,掂了掂,便塞回了衣服口袋里: “可是……五万年,时间差实在太大了,可能存在太多的变数,可为什么偏偏——” 为什么偏偏,还能维持着这片适合人类生活的环境呢? 太多的疑惑萦绕在赤鸢心头,但是空那五万年对于她们中任何一位来说都是空白的。 即墨隔着牌桌,赤鸢此刻陷入思索的认真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即墨的眼神。 一道极淡的苦笑在即墨脸上闪过,没人发现。 “华——” 咚咚咚! 门敲响了,很急促。 即墨忙赶过去开门,就见一张胡须脸钻了进来。 “少典首领?怎么了?” 少典整理一下衣服,看上去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啊,稷先生,是这样的,有人告诉我说贵舍有异响,我就赶过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啊——” 即墨让开身子,少典很清晰地看到了堆在桌子上的麻将,很显然,三名少女都没来得及把他们收起来。 “是这样的,我们在占卜。” “占卜?!” 少典揪着胡须,肃然起敬: “诸位大人还懂与鬼神沟通之术吗?” “不不不,就是稍微算算,过几天会不会下雨。” “哦!” 少典胡子揪下来一截: “那么,明天是雨是晴?” “这个嘛……”即墨偷偷往外望了一眼天空: “大约是有雨的。” “大约?” “哦,是有雨的,让大家做些准备,不要染病了。” “明白了。”少典带着敬意看了眼桌上的麻将:“几位为有熊氏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即墨拍着马屁送走了部落首领,关上门时假装抹了把汗: “哇,不愧是部落首领,气场还是挺足的啊……” 抬起头,就见赤鸢捂着嘴偷笑,丹朱更是趴在桌子上抽抽,没有白天半点的威严,只有苍玄虚着一双死鱼眼: “所以明天真的下雨?” “真的,波纹云,估计午夜左右就下了。” 即墨把麻将牌装在匣子里,然后搁在了桌子下,站起了身: “那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睡。” “哦。” “那墨哥哥晚安啦。” 赤鸢站了起来,似乎有些局促的样子: “我送送你吧。” “好啊。” 门关上了,双胞胎坐在屋子里,你瞧我,我瞧你。 “姐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妹妹,但是——” 蓝眸子和红眸子撞在一起,异口同声: ““好急啊!都过了一百多年了还是这副样子真的好着急啊!这两个人真的是太墨迹啦!”” 而在星光下,少年少女依旧并肩走在一起,和一百年来一样。 路上很安静,蛙鸣不断。 空气之间是稍稍有些尴尬的平静,但少年和少女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平静。 没办法,都一百多年了,不知不觉,连尴尬和不敢说话都成习惯了,当年那一吻的勇气似乎烟消云散了一般。 即墨忽然站住了,转过头,那双黑眸子在月光下盯得赤鸢有些发慌。 “怎,怎么了?” 赤鸢理了理头发,她以为自己的头发乱了,或者是出现了其它的着装问题。 “……手……” “嗯?” 赤鸢歪了歪头,她没听清。 即墨转过了头,手却探了出来,悄悄地抖了抖,这一抖,在月亮底下是如此地显眼。 “噗——” 连赤鸢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笑出来,也许是在笑他,也许是在笑她自己,也许,都在笑。 她轻轻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塞进他的手掌中,就像是钥匙切入锁孔,咔哒一声,悄悄地,将两人之间的心门打开了缝,心绪就这样游过手,悄悄缠在一起,在月光的温柔下,丝丝缕缕的都是静默的甜。 两个人,一双影,手牵在一起,脚下是朴素的土地,耳边是蛙鸣与溪流的悄悄,头顶是安稳的月亮,一切都亮堂堂的。 其实,下雨还有一个预兆。 是什么? 甜,能闻到天降甘霖的甜味,还有土地的甜味。 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幸福的,都躺在雨里面,散发着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甜味。 所以,甜吗? 嗯,甜得能笑出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祝祷 一层,又一层。 人们运来土石,垒造着一座高台。 说是“高”,实际上也不过九尺,即墨跳一跳便能跃上的高度。 地上有一列紧凑横摆的黍粒,一共一百粒,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时不时就有垒造的筑人走过来,拉直一根绳子,沿着列排的黍量好,然后首尾打上结,在尾部又寄上一块石子,便又赶回了工地上,用这绳子丈量着石料与泥首发 也可以看到一对双胞胎站在施工地旁边,红眼睛的那只指手画脚,蓝眼睛的那只侃侃而谈,少典以及其他的部落首领坐在她们面前,规规矩矩地听着这两小只胡扯。 好吧,胡扯是即墨的主观判断,他知道那两小只虽然私底下很不靠谱,但是在面临正事的时候还是相当严肃的。 才没有因为不放心偷偷溜过去窃听她们有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即墨坐在不远处的树底下看着那片劳作的土地,这是名为“文明”的成长,缓慢,而壮丽。 “稷先生……” 身旁响起了怯怯的声音,即墨转过头,是个红发小鬼。 一个快满五岁的小男孩,和小姬麟一样,也是一部的贵子。 “怎么了,连山?” 听到声音,小男孩终于从树后探出了身,眨了眨眼睛,啪嗒啪嗒地跑到了即墨身边,笨拙地行了个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即墨旁边: “老师好。” 连山的声音还带着稚子的清脆,他本人也低着脑袋,手指绞着腰带,说话的声音也不高,似乎怕即墨生气一般。 “噗。” 连山低着脑袋,听到声音的第一反应便是一抖,随即,他才意识到,这声音代表着的是浅笑,仅此而已。 这个时候,脑袋上又盖上了温度,那是老师手掌的温度。 尽管知道是温暖,但连山还是下意识地抖了抖,对于任何出乎意料的事情,连山都会下意识地,害怕一下下。 嗯,就一下下而已。 “所以胆子不要那么小啦。” “欸?” 连山抬起脑袋: “老师你怎么知道……” “一,”即墨抬起手指:“你总是一惊一乍的,别的不说,你担惊受怕的样子我就很熟了;” 连山红了脸。 “二,”即墨抬起第二根手指的时候,眼中写满了无语: “你下次能不能改一改把心底话脱口而出的毛病?” “呀!” 连山捂住了嘴。 “唉……你这孩子。” 即墨敲了敲连山的小脑袋: “说吧,今天又有什么问题啊?” 连山揉了揉脑袋,小手在布兜里掏了掏,是两株青葱的庄稼。 “老师,为什么,这两株粮有些不一样?” “哦?” 即墨坐直了身子,看向了连山,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起来: “田里可没几个人会对这几株庄稼感兴趣,你怎么会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呢?” “嗯……”连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就是,对这些吃在嘴里的东西感觉好奇……老师,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不,很厉害哦。小连山。” 即墨接过了两株粮草: “你是在做很伟大的事情。” “很伟大的事情?” 连山挠了挠小脑袋: “比父亲打退外敌还要伟大吗?” “比这还要伟大哦。是能救苍生的事情。” 即墨盘起腿,坐正了,笑着看向连山,手里的粮草摆在连山眼前: “想学吗?” 即墨在那双幼小的眼瞳中看到了光。 “想!” 小拳头举了起来,他不太懂“拯救苍生”的意思,但是“比父亲还要伟大”就足以成为他学习的理由了。 每个男孩,都有个想要超越自己父亲的野心,再胆小的男孩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响起了欢呼声,因为这九尺高台被盖上了最后一块石料,这一块的落实,代表着盛大的祝祷,即将开始。 是的,祝祷,祝贺与祷告。 为了这一天,有熊氏召集了周围关系不错的部落首领,作为好友的神农炎首甚至将自己的嫡子一起带了过来,以表示对自己挚友的诚挚问候。 而今天,祝祷的主角不是有熊首领少典,而是—— “苍玄!丹朱!”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赤鸢紧紧跟在后面,生怕这孩子摔着了。 姬麟倒是完全不担心这一点,实际上哪怕她摔成了滚地葫芦,也只会笑得很开心,爬起来继续跑。 “辛苦你了,赤鸢大人。” 少典笑着向赤鸢道谢,随即又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飞扑到双胞胎怀里的肉团子,胡子又被揪下来了几根: “唉,我居然被自己的女儿无视了呢。” “哟,老家伙,瞧把你酸的。” 神农的炎首锤了一下少典的肩膀: “那么个漂亮的宝贝女儿受欢迎不应该高兴嘛?哪像我那小子。” 他扬了扬下巴,顺着看过去,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树底下,连山正坐在即墨旁边,手里捧着黍稷在那里出神。 “唉!瞧,就那副样子,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就对着这些草发呆。” 赤鸢不由得插了一句话: “可是,神农的炎首,粮食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啊。” “唉,我也知道,可是连山总不能关注这些方面啊。”他叹了口气:“他是我的儿子,将来要管理神农,只知道这些庄稼物,又怎么……唉!” 炎首摆了摆手,向着少典道歉: “抱歉,说了不愉快的事情,这几天的主角应该是小麒麟,我向你赔罪。” “没事,我家的女儿也不安分,小孩子都一样。” 两位强大部落的首领同时叹了口气: “唉!——” 瞧,每一个父亲也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成就他们希望的样子,这也是属于父亲们的通病。 不过苍玄丹朱并不管这些,只是专心致志地逗着小肉团子玩,赤鸢却是抬起头,看着那边躲在树荫底下,教授着连山的即墨,忽然间笑了起来。 似乎,一切都慢吞吞地,泡在幸福之中进行着。 三天后,晴日当空,足够好的天气,鼓乐响了起来,代表着祝祷正式开始。 巫祝祭司们跳着简单的舞蹈,唱着神鬼的祝词,原始的舞蹈也有着她们独特的韵味。当然,为了防止高台上的丹朱突然笑场,即墨事先把一大块麦芽糖塞到了她嘴里,到目前为止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只不过即使即墨站在台下,也看得到丹朱的小脸随着麦芽糖的滚动一鼓一鼓的。 看来憋得很辛苦呢,女娲大人。 “你也别抖了,丹朱在看我们呢,你一笑她肯定当场笑翻信不信。” 即墨戳了戳旁边抖得厉害的赤鸢。 “噗噗……那……噗,我也要麦芽糖……” 好吧,看来赤鸢大人忍得也很辛苦你。 即墨早有准备,悄悄掂出了一块麦芽糖,伸到了赤鸢唇前: “啊——” 啊呜。 娇唇不光含住了糖,也含住了即墨的指头,突如其来的触感与温度让即墨僵住了。转瞬之间,他感觉有什么从手指一路烧到了脸上。 但也只是一瞬间,华松开了唇,含着麦芽糖,抿着嘴笑,脸红通通的,吐了吐舌头。 “我的孩子!” 这个时候,巫祝已经停下了她们的舞蹈,在高台的中央,少典高高举起了他的孩子,姬麟。 “看啊!这就是世界!这个美丽的世界!” “你是我的孩子,所以,这也将是你的世界!” “抬眼去看吧!看到那太阳了吗?!那是你能到达的高度!” “放开你的呼吸!闻到那股清香了吗?!那是有熊的赞颂!” “低下头!看到有熊了吗?” “有熊的部族们!看到你们未来的首领了吗?!” 高台,将少典的声音尽量传远,紧接着,有熊部落的每一个人都欢呼了起来,从天际线一直响到视线的尽头。 这是有熊的欢呼,这是对他们新首领的尊敬。 “孩子,从今以后,你就不仅仅是姬麟了,我的孩子,你也是下一任有熊的首领,轩辕!” 在这个名号飞扬的下一刻,有熊的欢呼到达了新的巅峰: “轩辕!轩辕!轩辕!” 不绝于耳。 即墨也跟着有熊的部族们鼓起了掌,这时,他看到苍玄和丹朱站了起来。 嗯?她们要干什么? “为了庆祝轩辕成为下一代首领,我和女娲准备了一件礼物~” 开口者,自然是没含糖的苍玄。 即墨的手顿在了空中,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 他第一时间想阻止,可又立刻意识到,在她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不仅仅是即墨,台上的其他部落首领脸色也有些奇怪,但其中最奇怪的,却是少典自己。 但苍玄和丹朱,她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说出的话的严重性,一柄金色的长剑已经取了出来,带着笑意和祝福,送到了少典和姬麟面前。 苍玄冷冰冰的小脸上第一次带上了笑意: “这一柄剑,我们想送给轩辕,并将它取名为轩辕剑。” 少典,在这一刻愣住了。 他先是转向了神农的炎首,他曾经的挚友,然后,又看向了苍玄。 好一会,真的是好一会,甚至让苍玄感到一点奇怪。 少典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低下了头,接过了这柄剑: “多谢……伏羲,女娲二位慷慨……” 他接过了这把剑,却没有交到姬麟手里。 有熊的欢呼声淹没了一切,只有即墨一个人,呆在了那里。 他没听到欢呼,他只听到天空深处缓缓压来的雷声。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阪泉 残阳如血。 不,不是错觉而产生的比喻。 确实是血。 确实,也都是尸体。 苍玄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丹朱跪在她身旁,在她们身前,是众多尸体中的一具。头骨塌陷了一块,石锤的裂伤,后脑勺软软地陷下去,死不瞑目。 “他……死的很痛苦吧……” 丹朱的手指在颤,触及到那双再也无法合起的眼睛时,她只感受到死者的冰凉。 “为什么……” 她闭上了眼睛,流着泪: “只不过,是一柄剑而已啊……” 她的声音,有些哑,她已经哭了很久,泪都干了。 “我,早该想到的……” 苍玄望着这片尸原血野,喃喃自语,这句话她已经重复了数百遍。 即墨扶着赤鸢,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还是站住了,沉默着,看着这片战场。 是的,战场。 这里是阪泉。 在三个时辰前,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刚刚结束。 不是别族,而是有熊和神农。 那两个称兄道弟的氏族。 “曾经”称兄道弟的氏族。 这场战争的起因,有些可笑,仅仅只是因为一柄剑。 轩辕剑。 神农炎首声称,残暴的有熊不配拥有轩辕剑,作为种植了大量粮食,为君仁德的神农更有资格拥有轩辕剑。 有熊的领民生气了,附庸于有熊的其它氏族也生气了,甚至不需要少典发动宣战布告,有熊的战士们就已经自发组成了军队,提着石锤手斧,发动了战争。 战争,流血的战争,即使只有石制武器这样原始的冷兵器。 但一样,血腥。 “这不是轩辕剑的问题,即使没有那把剑,甚至没有礼物,这场战争依旧会发生。” 只有即墨,他没有太多的悲伤,看着这片战场遗骸,一字一顿地说着: “我们,只是加快了这一过程。” “为什么……” 丹朱抓紧了浸染鲜血的泥土,握紧,血,泥,溢出来,留在手掌中的是一片暗红。 “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吗?坐下来谈,不好吗?” 即墨的声音有些僵硬,又有些平稳,听不出来太多的感情,只有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有熊和神农越来越强大,他们各自的领民也越来越多,有熊发明了丝缟和纺织,大量的精美衣物成为了和各族经济交往的来源,而神农率先提倡了谷物主食,养活了很多人,这两个大族都需要更多的土地来养活更多的人,战争,是无法避免的,轩辕剑只是……” 嘴,被捂住了。 赤鸢伸出了手,捂住了即墨的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每个字: “别说了。” 她的脑袋靠在即墨身前,有些沉: “别说了……” 空气安静了下来,能听到苍玄呆滞的呼吸,丹朱低哑的啜泣,和赤鸢压抑的颤抖。 她们也知道真相,前文明的知识和即墨的话简简单单地就向她们揭露了残酷的事实,但她们依旧不想听下去。 她们,本能地拒绝着真相,仿佛那万民齐呼,和平欢乐的祝祷还在昨天。 “妹妹,站起来,我们该出发了。” 苍玄转过了头,此时此刻,她的小脸变回了冰冷,甚至增添了几分和即墨一样的……僵硬。 “出发?” 丹朱没有听懂: “我们能去哪?” “去有熊和神农的谈判处,战后谈判明天就会开始,我们作为伏羲,女娲,威望要比稷和赤鸢要高一些。” “那有……什么用?” 丹朱傻呆呆地看着苍玄。 “我们没有阻止这场战争,那么,就让相同的战争减少,这就是我们能做的事情。” 苍玄握来的手传来了一些疼痛。 “可是,姐姐,我们只不过是……” “不,不再是了。” 苍玄的蓝眸子里,是某种丹朱看不懂的光: “我们已经不仅仅是战士了。” 她抬头看向即墨,即墨也在看她。 仅仅,只是点了点头。 丹朱擦了擦眼睛,站起来,握着姐姐的手,跟在她的身后,离开了战场。 而即墨却还站在这片弥漫着血腥的战场上。 “阿墨,我们不跟上去吗?” “有熊和神农的和谈有了苍玄和丹朱,应该就不需要担心了。而我需要做些其他的事情。” 他跪在地上,拿过那些被遗弃在地上的石头,在泥土上挖了起来。 赤鸢愣愣地看着脸颊上沾上泥的即墨: “我们要做什么?” 即墨从半米深的土坑里探出了身子,喘了口气,指了指他身后的尸体们。 “我想把他们埋葬了,你愿意帮个忙吗?” 赤鸢呆呆地看了看那个挖着坟墓的少年,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于即墨的了解还是有些少了。 但她的眼睛更加柔软了些,伏下身子,抱起了一具尸体,等着即墨挖好坟墓,将他放了下去,亲自掬了一捧土,盖在了他的脸上。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方便些。” 赤鸢没注意到,这句话给即墨带来的刹那停顿。 ============= 和谈很顺利,异常地顺利。 这个时代的战争对于任何部族来说都是伤筋动骨的,即便是有熊和神农,也同样遭到了相当的打击。 唯一的证明,就是合并。 氏族的合并。 当然,说是合并,实际上,代表着神农的牛图腾依旧挂在了有熊的熊图腾下。 但值得一提的是,新的图腾挂在了所有氏族的旗帜之上,它糅合了兔的眼睛,鹿的长角,牛的耳朵,驼的脑袋,熊的鬃毛,蛇的身体,鱼的鳞片,虎的厚掌,鹰的利爪。 这是丹朱设计的图腾。代表着这个集体文明的图腾。 “龙”。 这是苍玄给它起的名字。 当看到这些部落首领向着“龙”,向着伏羲和女娲拜下去的时候,即墨心中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原本,他们应该作为守望者,指引者,而不是历史的参与者。 苍玄和丹朱的选择是对是错?他不知道,但他相信,一个与众不同,但绝对伟大的文明将会在这里真正诞生。 几天后,即墨背上了行囊,站在了新部落的门口,行囊里被姬麟塞了不少的油炸豆子和麦芽糖之类的小零食,还有连山自己收集的稷米。 他要前往西方,那片kev所在的土地,算是交流和保险。 该告别的已经告别,还站在即墨面前的不是其他人,却是少典。 他瘸着腿站在那里,战争给他带来了难以痊愈的伤痕,此刻,他站在即墨面前,做了个长揖,低着头。 “感谢稷先生带来的五谷,使我等饱食,少典在此拜谢了。” 这样的郑重,仿佛今后再也见不到即墨了一般,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感冒也能夺走生命,几年的分离几乎等同于生离死别首发 即墨叹了口气,却说出了不同的话,也是他一直以来想问的: “少典首领,你为什么要害怕呢?” 少典颤了颤,慢慢地抬起了头,满是胡须的大脸上却挂上了苦涩: “稷先生……我们是人。” 即墨,无话可说。他知道“我们”指谁,也知道与之相对的,作为话外之音的“你们”指的又是谁。 “少典首领,之后一段时间,还是麻烦你了。” “不敢。” 不敢…… 即墨盯着少典,少典低着头,最后,即墨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踏上了行程。 赤鸢站在山头,看着少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天际线。 她张了张嘴,可没有说出来。 她觉得,几年的分别,不需要用到“再见”。 只不过转眼而逝的时间。 第一百八十四章 西行 行程是短暂的。 好吧,对于即墨来说是短暂的,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是漫长的。 他常会在路遇的部落稍作停留,这也是他的一种习惯,这样,他能看到的更多。 有的时候会去讨杯水喝,有的时候用一些新奇物件换些食物,仅仅只是吃吃喝喝,算作对各个部族的生活了解。 有的部族早就食用起了野生粟米,只是那不是即墨带出来的良种,他便从布囊里掏出些五谷活种交给他们;有的部族还在游牧为生,他便教些制作陷阱的知识。 他从不久留,仅仅只是指引,然后启程。 沿着河流,就有人烟,他们相遇,然后擦肩而过。 “喂!前面没有路了!也没有人了!别再过去了!” 他只是点了点头,笑了笑,扎入了荒原中。 其实是有路的。 只不过,现在,大概只有他能走完而已。 荒凉,渺无人烟,只有砂石一成不变。 那是能把人逼疯的寂静,任何从社会中走出的人类都难以忍受,但即墨就像是跌入其中的石子,似乎这死寂与荒凉和他无关。 他想了想,见到kev时该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 还要再送些礼物。 对了,记得他还有一个儿子,现在会是什么样了呢?应该长大了吧,也许正值“青春”? 融合战士的寿命比一般人类长得多,甚至会和即墨一样,崩坏能改造了他们,也让他们与众不同,也许kev还是那副模样,也许kev的孩子才刚刚长开,还是副有些幼稚的模样。 这说不准,毕竟122年不长,也不短。 不过,他们应该会欢迎自己,而自己也确实也应该带些礼物。 三百六十七个日月过去,走走停停,即墨再一次看到了人烟,这个时候,语言体系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新的文明体系中了。 文字也从方块字变为了楔形字,两道宽阔的河流内,一座庞大的部落族群坐落在那里,风远远地送来了他们的语言。 作为向导的牧羊童含着一大块麦芽糖(这是即墨给他的,“时空断裂”比冰箱靠谱多了),在一片牛羊中指着那片部落城邦,喊着:“乌鲁克!乌鲁克!” 即墨不懂新的语言,不过,这个“乌鲁克”应该就是那个部落聚集地的名字了。 下一步它就要成为城市了吧? 再看过去,能看到部落中心正在修建的雄伟建筑,巨大的黄金装饰正在被一寸寸挪上半圆的屋顶。 “谢谢。” 即墨回头又给小孩子塞了块糖,向着那片河流中的部落走了过去。 这个正在成长为城市的部落。 最外围已经垒起了三四米的石墙,不过还是有着相当的缝隙,似乎这个城市的建造者还有着相当的审美,贴了些许金饰在这些石墙的缝隙之间,就像是在彰显着这个文明的财富。 从作为“门”的阙口望过去,能看到宽阔的土路和沿路栽植的树木,和沿路搭建的石屋。 呛! 在入口处,交叉的武器挡住了即墨的路。 即墨第一注意到的不是那两个肌肉守卫,也不是他们倨傲的神色,而是他们手中的青铜武器。 离城市只有一步之遥的城邦,作为武器原料的青铜。 出乎意料的文明高度。 这个时候的有熊,青铜才刚刚作为祭祀用品发展起来,还没有达到成为制式武器的程度。 即墨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kev他们。 他看向守卫,这两个汉子的语言他听不懂,但是他从行囊里翻出了一块卡斯兰娜的家徽。 谢天谢地,看上去这个文明还是有相当的礼仪的,比起那些随意乱翻自己包的人要礼貌得多。 翻出这块合金家徽的时候,即墨如此庆幸着。 “凯文,凯文·卡斯兰娜。” 名字是人类文明中少数具有唯一性的东西,不论语言如何变化,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和读音永远独一无二。 这一刻,守卫们的神色变了。 他们的倨傲不复存在,在那块家徽出现在阳光下,当那个名字撞击在他们的鼓膜上时,他们变得肃穆而敬畏。 他们让开了身,对着其它守卫嘱咐了什么,然后离开了岗位,向着即墨做出了“请”的手势。 有些肢体语言在不同的文明体系间是通用的,人的善意和敬重有时候也不需要语言。 走入大门,这个初具规模的城邦彻彻底底地展现在了即墨眼前。 和神州不一样的人种漫布各个角落,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是他们大多数人的特点,对于即墨这样的“外人”投来了好奇的视线,不过即墨并不在意。 周围的民居大多是方形的屋顶,石头的缝隙间糊了些许红土,在太阳底下,连在一起,仿佛这个文明的脉动。 接着,一队被绳子绑起的人低着头被牵了过去,即墨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奴隶制的文明,刚才那一队应该是战俘,因为先前他两天前才经过一片尸骨未销的战场。 他并没有跳出来阻止,也没有呵斥这样将人当作牲畜一般的行进。 这和过去曾经出现的“扭曲”不同,这是文明行进的必然,奴隶制文明是一个文明蹒跚行进时必须经过的一个坎,他无力去阻止。 他唯一能做的仅仅只是移开视线,遮住眼睛,旁若无人。 慢慢地,他发现路线有些不对。 不是前往任何一个民居,而是沿着脚下的宽阔土路,向着那正在修建的城市中心,那个金碧辉煌的穹顶。 连即墨都有些惊讶了。 到了,大理石的台阶彰显着这栋建筑的奢华,森严的守卫和寒光毕露的青铜武器也展示着这栋建筑的重要性。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这个文明的中心。 那两个守卫向即墨说了些什么,然后捧着那块卡斯兰娜的家徽匆匆奔上了阶梯,这个时候,又有人举着巨大的树叶走了过来,好像是侍女,为他挡下暴晒的阳光。 不一会,他听见了脚步声,那是应该是一双金质的鞋子,带着特有的,高傲的脚步,急匆匆地踏了过来。 守卫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身后的侍女更是放下了叶伞,跪了下去,那是臣服。 只有即墨依旧抬着脑袋,迎着太阳。 首先,是一个金色的少女。 金色的长发,白金般的肌肤,上身穿着金色的胸甲,腰间围着白麻,脚底是一双金色的高跟。 整个人都从内而外透着一股高傲,但是,在那高傲之中也出现了好奇的神色,那双赤红的眼睛带着玩味,直盯了过来。 紧接着,是一个少年。 白发蓝眸的少年。 和他父亲一样湛蓝的眼睛,又和他母亲一样的双眼皮。 少年几步就跳下了楼梯,抓住了即墨的手,他的瞳孔在颤抖,张了张嘴,支吾着本该消亡的语言: “墨……叔叔?” 啪! 布袋落在了地上,里面的麦芽糖和其它小零食滚了出来,即墨呆楞楞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他这才明白,一百年,并不短。 物殆,人非。 第一百八十五章 父亲 “就是这里吗?” “是的,叔叔。” 白发的少年和金发少女都站在即墨身前,天光从头顶那圆形的庭空照下来,照亮了面前的冰。 冰,冰做的碑,冰做的坟。 凯文安静地睡在里面,他一半的身躯已经化为了冰蓝的鳞甲,狰狞可怖。 “父亲他……即使到最后,也依旧站在了那些需要保护的人面前。” 少年的颤音,和拼命抑制的泪水。 即墨只觉得有些闷,他张了张嘴,但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情?” 崩坏兽化的身躯,代表着凯文作为融合战士的基因出现了崩溃。 作为第一位融合战士,他幸运地躲过了80的失败率,但是他还是没躲过作为“第一例”的不成熟技术带来的遗毒。 “两年前。” “不,我是说凯文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 “……五十七年前。” “是吗……” 即墨叹了口气,盘腿坐了下来,看着躺在冰坟里的凯文,拍了拍身旁: “坐吧,恩奇都。” 恩奇都,少年的名字。恩奇都·卡斯兰娜,即墨觉得这个名字应该是i起的。 率先坐下来的倒不是他,而是那个跟着他们一同过来的少女,翘着腿,坐姿很不端正。 等她坐定,恩奇都才坐下,很规矩,和少女的高傲完全不同。 “这位是?” 恩奇都露出了一个微笑,算是稍稍扫去了他脸上的阴霾: “吉尔伽美什。乌鲁克的王。” 被称为吉尔伽美什的少女稍稍颔首,算是一个招呼了。 即墨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说说吧,从你记得原初开始。” 恩奇都稍稍舒了口气,眯起眼睛,他在回忆,然后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孩子的故事。 孩子的记忆,一开始就是苍茫的旅途,和一个从来没有碰过他的父亲。 是的,直到父亲去世,他也没有碰过他的孩子。 但是,孩子明白,他的父亲是爱他的。 父亲会给他打水;会将烤熟的肉吹凉再递给他;会走在他前面,为他挡下旅途的风沙;会给他铺好草垫,将最柔软的草皮让给他睡;会给他唱跑调难听的歌谣,也会讲述曾经的故事,那里面也提到了您,墨叔叔,父亲说,如果有人带着卡斯兰娜的家徽来找的时候,一定是您。 这细微的一切,都是一个父亲笨拙的爱。 后来,当他长到父亲的胸口时,他被父亲摔了个嘴啃泥。 从那个时候开始,男孩开始了训练。 一柄木剑,两块奇怪的石头,成为了他的训练伙伴,而这个时候,他开始得以窥视父亲的强大。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父亲开始训练时,捕捉野兽带来的经验在半秒内和他自己一同被父亲摔在地上时的破灭感。 在持剑的时候,他的木剑永远也沾不到父亲的衣角,在学习“枪斗术”的时候,他总会被父亲的动作骗得左右不分,在空手搏斗的时候,那双裹着厚厚兽皮手套的双手总能从任何角度将他摔个倒栽葱。 摔倒,爬起,风风雨雨,不知不觉中,男孩发现自己已经比父亲高了。 当然,他还是打不过自己的父亲,只不过,在格斗训练的时候,父亲也给他戴上了兽皮手套,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能感受到父亲身上那古怪的冰寒。 直到五十七年前,他看到了父亲的“异常”。 冰锥刺出了他半身的皮肤,仅仅只是眨眼之间,除了声音,少年几乎完全认不出来父亲的模样了。 他害怕过,恐惧过,可他的父亲依旧没有在意,依旧在细心而笨拙地照顾着他,保护着他。 无论他的孩子怎么看他,他依旧选择了无私的爱。 后来有一天,也就是十年前,少年和少女相遇了,就像是注定相遇的磁铁,终会吸引着彼此,而少年的暧昧小秘密瞒不住自己的父亲,他只是在表达上有些笨拙,但不代表他不懂。 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们在这个城邦定居了。 父亲也说过,名为吉尔伽美什的少女是一位好的领袖,他常会接受吉尔伽美什的邀请,为乌鲁克的士兵们进行“浅薄”的训练,并且分享了大量炼铜的奥秘。这些父亲所谓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使得乌鲁克迅速成为了一个强大的部落。 不论是军事,还是金钱,乌鲁克都成为了两河间耀眼的明星,而吉尔伽美什,也成为了“黄金之主”,尊贵的王。 可是好景不长,仅仅过了七年,“怪物”降临了。 一头巨大的怪兽出现在了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森林之间,一个个部落被它化为血海,它将人类当作食粮,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死亡与毁灭。 那是名为“芬巴巴”的怪物。 而少年少女却不自量力地想要“扫除灾厄”,不仅仅是他们,乌鲁克的每一个人都对于这样的传闻无动于衷。 他们每一个人都被乌鲁克的强大迷住了双眼,他们以为没有什么能够成为乌鲁克的威胁。 就像是少女说的那样,乌鲁克会成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并且永不落下。 直到面对那头怪兽时,少年才明白,什么才是“怪物”。 少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总说:“你的敌人要比我巨大得多”。 可即使如此,少年在那一刻也还是忘记了挣扎,为王的少女也忘记了高傲,在从未了解过的巨兽面前,一切常识都被打破了。 渺小,无力。 仅仅只是一瞬间,致命的一瞬间。 可那一瞬间,依旧有人挡在了身前。 少年永远也不会忘记,那遮住半身的麻布被风刮碎时露出的狰狞,和父亲一步未动的坚定。 可是……父亲还是,老了…… “不,不是老了,是虚弱。” 听到这里,即墨叹了口气,看着躺在冰棺里的凯文: “基因序列的崩溃只是理论可能,实际发生的概率甚至可以忽略不记,即使是‘第一例’,发生崩溃的可能性也不会超过10……” 命运吗? 这个词语,莫名其妙地闪入他的大脑中。 这样的结局,很荒谬,但又如此合理。 “继续说吧,那个芬巴巴,后来怎么样了?” “和父亲一起……” 恩奇都重重吸了口气,然后沉默了。 “就这样吗?” “……就这样。” 恩奇都低着头,连吉尔伽美什也移开了视线,毕竟“凯文”这个名字就让这个乌鲁克之王明白了话题的中心。 沉默,压抑的沉默。 即墨忽然站起身,照着恩奇都的脸就是一拳! 咚! 坐在地上的恩奇都狠狠飞起,撞在墙上,紧接着,身后响起了少女的尖叫。 是即墨听不懂的语言,但他能听懂其中一个名字。 恩奇都。 锁链的声音从身后扑来,即墨没有回头,抬手便抓住了袭向脖颈的锁链,崩坏能在接触的那一秒像是被堵上了塞子。 可哪怕是从塞子缝隙中漏出来的丁点崩坏能都足够让即墨成为凌驾于多数人类的“武器”。 拧腰,踏步,金发的少女便被一同甩了出去,砸在墙上,和恩奇都倒在一起。 “这是替凯文揍得,我估计他就没下过狠手揍你。” 即墨扫了眼手中的锁链: “【约束之键】?看上去凯文留下了不少啊。” 吉尔伽美什咬住了牙,锁链再次响了起来,可在她刚要站起来的时候,恩奇都阻止了她。 “吉尔!” 恩奇都喊了一声,金发的乌鲁克王停了下来,疑惑地转过头。 恩奇都只是摇了摇头,他一侧的脸颊已经肿起: “没事。” 他又看向即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上去那一拳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晕眩感: “是的,墨叔叔,【天火圣裁】和【约束之键】都是父亲留下来的。” “那看上去你似乎还不够资格拥有它们啊。” 他抬起手,那对双枪已经被握在了手中。 少年呆住了,他的双手慌乱地在腰侧摸索着,却空空如也。 “请……还给我。” 谦逊的少年此刻的声音拉得有些低哑。 “自己来拿,证明你可以。” 即墨随意地提着双枪,睨着眼。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只是一个少年 嘭! 拳头的闷响,砸在即墨的身上,仿佛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不是即墨躲不开,而是即墨根本没有选择躲。 “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了吗?” 即墨站在那里,枪都没有抬起来,盯着恩奇都,在他的眼中,除了嘲讽和不屑以外,别无他物。 锵啷! 铁链的声音,那位吉尔伽美什又一次跳了过来,手中的锁链和短矛仿佛齿牙,向着即墨头顶扎来! 毫无疑问,这是杀招。 但是在即墨眼前,却很拙劣。 他看得出来,少女是“圣痕”的传承者,源自于五万年前的遗产是她力量的来源,也是她能够使用这种武器的唯一原因。 在一众多【神之键】中唯一一个具有得天独厚的“抗崩坏”优势的武器。 “约束核心”对于任何崩坏能来说都是剧毒,仿佛破坏蛋白质的剧毒,即使是如今的即墨,在面对这把武器时,也依旧会感觉到稍微的不适感。 不过,可惜的是,它的对手是如今的即墨,而它的使用者是连“崩坏能”都缺乏足够了解的“乌鲁克之王”。 “不论你这样的攻击重复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即墨任凭锁链缠上,折臂,拉,提!拧住那柄袭击的短矛,再一次将这个少女摔飞。 “吉尔!” 脑后传来了少年的惊叫,随即,即墨听到了地砖碎裂的声音。 即墨却只是很普通的转过头,他看到少年疾奔而来的身影,怒目圆睁的愤慨,和逼上脸颊的拳头。 …… 没有什么响,恩奇都的拳头印在了即墨脸上,甚至连受力产生的变形都没有。 痛,恩奇都只感觉手指到腕部都传来了碎裂前的刺痛。 但是,面前那张横贯三疤的脸冷漠地盯着他,那是无所谓,以及—— 鄙夷。 “用力。” 轻描淡写的话,让恩奇都一直以来谦忍的性格烧起了一把火! 愤怒灼烧着理智,驱使着恩奇都再一次挥拳! 这是被暴力驱使的感觉,可莫名其妙地,恩奇都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畅快。 “用力。” 可换来的,却依旧只是这样的无动于衷。 “侧腰,转体,用你的肩膀,凯文连教你出拳都不会吗?” 恩奇都咬紧了牙,面前这个人只在父亲曾经的故事中出现过,直到今天才出现在面前,却这样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指手画脚着自己和父亲?! 恩奇都感受到了一股耻辱,这更成为了怒火的燃料。 拧腰,松肩,握拳。 在这一秒,父亲的教导响在耳边: “小腿发力,能让你的拳头更加有力。” 他紧盯着面前那张平淡到近乎无视的脸: “外人,不要对我的父亲评头论足!” 发力! 嘭! 这一次,终于打出了声音。 可拳头,仅仅只是让那张面孔稍稍侧了过去。 有殷红的血。 还有刺痛。 手指,感觉好像僵在了握拳的姿态上,挪开时止不住的颤抖。 滴。 血。 恩奇都自己的血。 鲜红色从他的指背渗出来,滴在地上,空洞地响。 即墨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就这样?” 话音刚刚落下,便袭来了风。 恩奇都能做到的,仅仅只是缩紧瞳孔。 人,看不到风。 轰! 金顶的颤抖让整个乌鲁克的人民都紧张了起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处尊贵的建筑。 恩奇都倒在那里,破裂的墙壁吃力地支撑着他,但很快倒塌了,地面撞在他的背上。 脑袋嗡嗡作响,天旋地转,他看到两堵断墙外,那个人踢开石子,走了过来。 “看来,你确实没有资格继承它。” 在眩晕的视线中,恩奇都只看到他迈过了自己的身躯,没有任何停顿。 【天火圣裁】被那个人握在手里,一点点远离自己。 不行。 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 “还给我……” 即墨听见了恩奇都嘶哑的声音,也听到了他站起身时拨开土石的细响。 少年,倔强地站了起来,哪怕他被刚才的一拳头打得头昏脑胀,他依旧强撑着,支起了那颤抖的双腿。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即墨,死死盯着: “父亲的唯一……绝不能让你夺走!” 冰寒,在烈日下溢了出首发 就在这个时刻,少年感受到了,来自于血脉之间奔腾的未知。 是你在帮助我吗?父亲…… 这股未知的力量,给恩奇都带来了更多的勇气,他扬起脖子,奋力而起: “还给我!” …… 太阳,终于西沉了。 恩奇都倒在地上,身旁是昏厥的吉尔伽美什,【约束之键】散在地上,无力垂败。 他想抬起手,可再也挤不出丁点力气。 沙—— 衣衫摩梭的声音,头顶再一次出现了那张漠然的,三疤贯弘的面容。 他依旧完好无损,甚至毫无气喘地站在那里,似乎恩奇都那拼尽全力的战斗在他眼里连热身都算不上。 怪物…… 恩奇都混乱的思绪中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即墨看着这个拼尽全力的少年,深层的记忆翻滚着,涌动着。 ——来吧,战胜我! 曾经那抹红色的身影便是如此命令着。 ——如果无法战胜我,你又如何成为一柄足够优秀的武器?!如何保护他人?! 但是首发 这里不是崩坏的时代,也不是那个近乎丧心病狂的训练室。 ——你是武器,是战士! 可他不是啊,他还是个少年。 即墨看着恩奇都,看着他那双湛蓝的眸子。 有着属于年轻人的天真,有着对这个美好世界的向往。 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天火圣裁】放在了这孩子身边。 既然觉醒了力量,那么启动【天火圣裁】也不会有太大压力了吧。 他转过身,迈出了离开的第一步。 “墨叔叔……” 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 “怎么了?” “父亲很少和我说,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请您告诉我吗?” 即墨侧过了脸,看着那个少年,少年只是呆呆地看着天。 他想了一会: “你妈妈……她是个很温柔,也很坚强的人。” “那,妈妈她会希望我变成什么样的人?” 沉默,让恩奇都心惊胆战,可即墨还是开口了: “她不会在意你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健健康康地长大,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而且,不论是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你才是凯文和i留下的唯一。” 他头也不会地离开了,身后慢慢响起了咽泣,最后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即墨走回了凯文的坟前,定定地看了会儿,然后一掌击碎了冰棺,在凯文的尸身上施加了“停止”,又给他狰狞的身躯上盖上了块白布,才抱了出来。 “走了,凯文,我带你去找i。” 他就这样走出了乌鲁克,每一个乌鲁克的人都自觉地让开道路,而即墨也没有回头。 他没有选择去记忆这个城邦的路,因为他已经没有特意回来的理由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没有“如果” “爸……爸?” 小小的女孩呆楞楞地呢喃着,脸上全是血。 她伸出手,却够不到。 因为尸体不会说话。 “快走!小麒麟!” 身体飞了起来,红眸的少女将她抱了起来,就在这是,一头怪物啸叫着撞来过来,粉白的翅尖划出鲜血的余痕。 “姐姐!” 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蓝眸的双胞胎姐姐鬼魅般出现在了她身前,手中提着黄金长剑。 姬麟忽然想起来,那是自己的礼物。 一声尖鸣,那头可怖狰狞的怪兽被轻巧地切成两半,就像是切开雨后的湿首发 连切割的声音都是如此示威。 “把眼睛遮起来。” 苍玄的声音甚至不带感情,姬麟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结了冰。 视野黑了下去,丹朱的手盖住了她惊恐未却的眼睛。 “伏羲姐姐,女娲姐姐……” 她从未觉得嗓子眼是那么地干涩。 “在这里,在这里,小麒麟。” 耳边,响起了丹朱温柔的声音,将周围的一切惨叫与争斗压在角落里。 “姐姐……” “怎么了?” 她的小手抓住了丹朱的衣摆,紧紧攥住,哑着嗓子: “这是……噩梦吗……” 她只听到了轻轻的叹息,头发被柔柔地摩挲着: “……你先睡一会吧。” “所以,这只是噩梦吗?” 怀里蜷缩着的小女孩颤抖着,祈求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丹朱没有说话,只是按紧了她的眼睛,带给她更加深沉的黑暗。 “姐姐!” “我知道。” 噌! 剑锋撕开空气的声音,苍玄轻轻跳起,接着崩坏兽坠落时还未消散的尸身,她短暂地悬浮在空中,周围是仿佛蚊虫般聚集的崩坏兽。 它们悬停在空中,同时发出了嘶鸣,尖锐的音浪扑入苍玄的耳道,但却无法撼动她脸上的半点冰霜。 轩辕剑高举过顶,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这一个瞬间,似乎世界都只剩下了她这一声呼吸,在这一口气息下,聚拢了灰暗的雨云,一切都暗了下去,暗得压抑,暗得沉闷。 也就在这一刻,那双冰蓝的双眸猛地抬起。 剑,挥了下去。 金色的雷蛇从昏暗的天空闪亮,随即贯彻天地,狂猛的雷暴填充了天地之间! 那仿佛天神的怒火,一切妖魔邪崇都无处遁逃! 整整15分钟,大地都在雷暴的践踏下战栗着除了苍玄,和在苍玄保护下的丹朱姬麟,一切都化为了焚粉! 在雷暴下焚烧着的粉尘。 “呼——” 苍玄落回了地上,挺直了腰杆,仿佛不倒的旗帜。 在雷暴过后的焦土上,新的崩坏兽又一次围了上来。 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崩坏兽? 苍玄不明白,这块土地上的文明才刚刚起步,不应该成为崩坏降临的原因啊? 她站在焦土上,冰冷地扫视着这一片粉白的兽群和褴褛的死士。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但绝不是力竭,作为一名前文明的战士,她绝不会因为释放一次【支配之键】的力量而疲劳,对于她来说,热身刚刚结束。 她定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观察。 这些崩坏兽看上去数量庞大,却是最普通的突进级和几只零星的战车级,除了速度快点以外,没有其它半点威胁。 那些由尸体转化而来的死士甚至连“持镰者”都没有出现,仅仅只是行尸走肉般行动着,不,就是行尸走肉,比起死士,它们更近似于最低级的崩坏丧尸。 比起前文明崩坏的时代,这片崩坏实在是太过于……孱弱了。 可即使是这样的“孱弱”,对于这个刚刚起步的文明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苍玄扫视着,脚下焦土原本是有熊和神农的族居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崩坏大规模的进攻前,少典和炎首都听从了她的意见,将绝大部分的人口都及时迁移了出去。 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她站在那里,表情中冰封着悲伤。 崩坏兽群中,相对庞大的“战车级”抬起了蹄子,沉闷的轰鸣响起,那是它们进攻的号角。 可那低轰的余音还没响尽,便忽然断在了空气中。 在尚未散去的雷云下,一抹火红色出现在了这头“战车级”的头顶。 她低下头,赤红的眸子中倒映着这头崩坏兽临死前的最后一幕。 下一刻,离火组成了展翅千里的神鸟,扬空,扑击! 燃烧的空气共同组成了嘹亮的凤啼,将这最后一片崩坏的大军焚灭! 雷云,终于散了,只留下空旷的土地。 赤鸢,苍玄,丹朱和姬麟,以及小心保护下来的少典与炎首的尸体,便再无他物。 “……我来晚了。” “不,是崩坏兽的数量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苍玄的声音不带半点感情,或者说,是努力忘却感情,只是握紧的双拳出卖了她。 “南面的迁徙……怎么样?” 苍玄试着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地方。 “全部保了下来,崩坏兽数量很多,但质量都不高。” “西面也是,那些长老应该将部落迁徙到预定地点了,只是……” 苍玄终于忍不下去了,她转过头,看着少典和炎首伤口狰狞的身体。 许久,她憋回了眼泪,压着微微颤抖的嗓音: “我们来的都太晚了……” 丹朱跪坐在这两个伟大的领袖旁边,为他们阖上了眼睛,将他们紧紧攥着的武器取下来,放在他们身旁。 一柄铜斧,一柄铜锏,支撑着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为什么……” 细小的,被眼泪填塞的声音从腰下响起。 低下头,姬麟哭着,小拳头捶打着苍玄: “为什么你们来得这么晚?明明都说了,会很快,会比风还快,可是,可是——” 涕泪塞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赤鸢心疼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擦一擦眼泪,却被一口咬住。 疼,小孩子用尽全力的撕咬让赤鸢感觉到钻心的疼。 但她没有阻止这个孩子,只是任凭着她咬着,任凭着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手上。 “对不起……” 她们能回应这个孩子的,只有这苍白的三个字。 “是我,不,是我们,都太弱小了。” 这个新生的文明依旧弱小,在崩坏面前没有半点自保之力。 她们也太过弱小,做不到保护所有人。 如果即墨在,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赤鸢无助地想着。 可惜,现实不存在“如果”。 第一百八十八章 轩辕帝君 即墨坐在桌前,旁边苍玄正在给那些长老们交流着最新的管理状况,然后提出有助的建议。 丹朱坐在苍玄旁边,提着毛笔在绫布上记着方块字,她记得小心而仔细,又端正美观。 在桌旁,已经叠了三摞绫布,也同样写满了字,记载着这一年来发生的许许多多。 也包括这一年,一个名叫“嫘”的少女发明的蚕丝织布。 十年了,这个民族恢复了更加旺盛的生机,发明和创造层出不穷,这并没有依靠即墨他们,而是这个文明自己摸索出来的,这个由无数部落聚集融合而成的新民族焕发出了无穷的生机。 他掀开了帘子,走出了这个会议室,门口的守卫向他立正敬礼,看出去,街道,房屋,一切都是新生的,又是活力的。 这是一个城市,代表着这个文明踏上新阶梯的第一座城市。 沿着道路望出去,能看到十米高的城墙,能看到戍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往两侧看,是祥和的人群,新生的孩童,年轻的父母,以及操持着青铜武器巡逻的新生军队。 繁荣发展的青铜冶炼,纪律严明的军事武装,整治有方的城区街道,这一切,都得益于一个伟大的首领。 正如她的父亲所预言的那样,一个光芒万丈的帝君。 哪怕是那个据守着乌鲁克的黄金之王,也在“为帝”这方面落了下风吧。 因为,她在这里,重新聚集起了被崩坏摧毁的部落,并在这里,建起了新的城市。 光是这一份崛起的勇气,便足以记载入历史之中。 即墨可以确定,这是个伟大的起点。 “老师?”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回过头,即墨看到了这红发的少年。 十年了,少年就像是春天的野草,一寸寸地拔高,已经隐隐超过了即墨,一米八的身材看上去也比即墨结实得多,可他自身的气质却更加稳重和安然。 “怎么了?连山。” “前几天试着将麦子磨成了您说的面粉,今天做了些饼,淋了些猪油和葱,您尝尝?” 少年从布兜里拿出了一张烤的金黄的饼,递到了即墨面前,连山看到自己的老师眼睛亮了起来。 油和葱的香味聚在一起,鼻腔里充溢着粮食那美好的气息。 如果问即墨,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是什么,那么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美食在口腔中爆发出来的瞬间绝对可以添列“最美好”之一。 在无人可知的时光中,哪怕是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肉,都能让即墨开心上一百年。 他乐呵呵地接过这张烤饼,将那金黄焦脆的饼皮撕开,露出了雪白的饼肉和点缀其间的葱花,更加香浓的味道爆入鼻腔之中,刺激得即墨吸了一大口口水。 随即,他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撕下了一块,塞进嘴里,唇齿摩挲间,满是美食的爆香。 “嗯——油多了些,下次再撒些芝麻,带点盐。” 即墨吮着手指,慢条斯理地撕着饼,一条条送进嘴里,同时还不忘严格评价一番。 “好,那我再去改进一下。” “等等。” 连山暗自压住笑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了?老师。” “拿来。” “拿什么呀?” 即墨白了他一眼,一把抢过连山手里的袋子: “你小子别给我装糊涂。” 这么说着,他就将袋子里的五张烤饼全拿了出来,把它们拴在腰间的草绳上,似乎是打算一边走一边吃了。 铛!铛!铛! 城门忽然敲响了铜钟,紧接而来的,是狂奔而来的大胜喜报。 胜利的呼喊遍布各个角落,仅仅几分钟,欢呼声淹没了整个城市。 “轩辕!轩辕!轩辕!” 天空,都在这狂热的欢呼中震颤。 在人潮簇拥之间,漆黑的骏马缓步踏来,少女英姿勃发,坦然接受着臣民的欢呼,并回敬以恬淡又认真的微笑。 她平易近人,又深得爱戴,她是一个真正的帝君。 十年,那个牙牙学语,步履蹒跚的小丫头,已经成长为了如今被众人爱戴的帝君。 虽然个子没长几寸。 但身高并不能衡量一个人的伟大程度不是吗。 虽然苍玄和丹朱教授她礼法道义,赤鸢教授她武艺剑法,即墨教授她辨识季节天气,五谷杂粮,可是,拥有这些知识的人能成为王者吗? 至少,即墨自己是做不到姬麟那样的程度,苍玄,丹朱,赤鸢也都不能。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是王者。 “阿墨。” 不知什么时候,赤鸢已经站在了身后,手指里掂着刚刚从即墨腰侧撕下来的一块饼,小唇上沾了些猪油。 即墨抬起手,给她擦了擦: “回来了?路上怎么样?” “很好,小麒麟成长了很多,她今天完全发挥出了轩辕剑的力量,天地雷风火水,和那些崩坏兽的战斗就和玩似的。” 赤鸢又从即墨挂着的饼上撕下一块,放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 “哎,孩子长大了呀。” “是呢。” 两个人在人群中抬起视线,看着那位威严满满的帝君,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装得真像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新的鼓声响起,各个氏族的长老按例来到了姬麟的马前。 “有什么事吗?长老?” 姬麟温和地询问着。 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地行了礼,魂颤颤的,让人有些担心他会不会鞠躬到一半突然闪了腰。 “恭迎陛下,老臣前来祝贺陛下凯旋。” “劳烦长老了。” 姬麟从马背上跳下来,扶起了这位老人,抬头看着他: “长老可是有些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敢当。” 老人稍稍伏了伏身,努力将自己的视线降到姬麟的视线以下: “只是……陛下今年也已经十四岁了吧。” “确实如此。” 姬麟的嘴唇稍稍抖了抖,但迅速压制为了和善的微笑。 “那么,陛下,您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老臣代表轩辕十二氏族,希望陛下能从氏族中择选良偶,配为帝婚,共理神州!” 这一刻,周围的百姓就像是再一次被点燃了激情,欢呼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换成了“择良偶,配帝婚”的口号。 姬麟保持着微笑,就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刻一般,转开了身,面向周围百姓。 很快,人群安静了下去,他们都盯着自己的帝君,等待着她接下来的首发 随即,清澈的嗓音响了起来: “好!那么,我,轩辕在此立誓,只要能找到鯥的鳞片、凤凰的羽毛、丹树上结出的玉糕、应龙的角中的一件宝物,便可以上门提亲!” 这句话让空气稍稍静了静,紧接着,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只有这个老头顿在那里,瞠目结舌。 人群中,即墨拉住了赤鸢的手,按住了她即将暴起的愤怒,只是盯着那个老头,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 啪嗒! 一枚布袋落在身旁,即墨侧过头,看到连山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丢了魂似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这不是很懂嘛~ “啊啊啊……好麻烦……” 毯子裹出了一个团子。 “啊啊啊……想休息,想赖床,不想上朝……” 团子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啊啊啊……想吃好吃的,想和酒酿,想吃麦芽糖……” 扑~ 毯子钻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带着倦意和不爽,小嘴高高撅起,仿佛挂起的樱桃。 乌黑的亮发漏出来,看上去就好像是最柔顺的云,虽然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可没法掩盖她含苞待放的美丽。 哗啦! 窗帘拉了起来,白发的身影出现在阳光下: “该起床啦,姬麟。” “唔——” 姬麟往毯子里缩了缩,勾勒出了一道窈窕的曲线: “不要嘛……赤鸢你让我再睡会嘛。” “那不行。” 赤鸢走过来,把毯子一抖,仿佛羊脂玉一样的身躯就从毯子里滚了出来,和乌发叠在一起,交织成动人心魄的颜色。 即使是赤鸢,也不由自主地盯住了眼睛,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移开了视线: “果睡不是好习惯啊……” “可是舒服嘛……” 像是在撒娇一样,姬麟扭了扭身子,抬起了胳膊,三分困倦,七分娇媚,眨了眨眼睛: “赤鸢,抱我去洗漱嘛~” 整整五秒的沉寂,阳光下,少女的身体像是发光的暖玉,将美与柔结合为了最完美的瞬间。 pia!(o‵-′)ノ”(ノ﹏ap;ap;ap;lt;。) “小丫头,发什么疯!” 赤鸢转过了脸,赏了姬麟那光洁的额头一个板栗,可还是将她抱了起来。 少女作为帝君那保养良好的皮肤传来了丝滑的触感,和柔软的温度,赤鸢甚至还以为自己抱起了一朵晒太阳的云。 “嘿嘿,还是赤鸢对我好,香一个~” “哎哎哎!没大没小的!” “为什么么墨哥可以亲你我就不能啊?” “瞎说!” “没瞎说,昨天晚上我都看到的!稷哥把你送回来的时候你们在宫门口嘴对嘴香了一分钟!” “……我看你又欠打了……” “啊啊啊啊!赤鸢有话好说——嘿!你抓不到我哈哈哈哈哈!” “回来!衣服还没穿!” “你来抓我啊~噜噜噜噜~” 专门为轩辕帝君的寝宫内,赤条条的少女欢快地奔跑着,赤鸢拎着一件单衣跟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 也亏得姬麟拒绝了一切侍女,寝宫也仅仅只是相当于一座小园林,否则此时此刻的轩辕帝君的形象一定会吓瘫一大批仰慕者。 以赤鸢的速度,抓住这个小丫头是相当轻松的事情,只不过她没这么做,而是陪着这个帝君瞎闹。 毕竟,这个被尊敬的帝君也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更何况,这里可不仅仅只有姬麟和赤鸢。 就在姬麟回过头吐舌头的时候,过道旁的房门忽然打开,探出了一张清冷的小脸,瞬间拿住她的小手。 转身,拧腰,过肩摔! 嘭! “好痛!” 苍玄打了个哈欠,又昏昏沉沉地关上了房门,不一会,响起了轻微的呼噜首发 紧接着,赤鸢手上的衣服盖在了姬麟身上。 “我早就说过,苍玄的起床气很重的。” 赤鸢耸耸肩,俏皮地闭上一只眼睛。 “唔……看来她睡得一定很晚。” 姬麟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捂着脑袋: “我直接翻了个个儿。” “那么现在呢,请帝君大人整理好衣服,洗漱完毕,吃完早饭,上朝议事。” 赤鸢伸过手,帮姬麟系好了衣带。 “可是我不想去啊……面对那帮老头子还不如去面对崩坏兽呢。” 吃着早饭,剥着鸡蛋,姬麟还是那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好吧,帝君大人上朝前一般都是这表情。 “但你是轩辕帝君啊,治理臣民也是你的职责。” 赤鸢从陶镬里盛出了一勺白粥: “还要一碗吗?” “嗯!还要麦芽糖!” 咂着糖粥,姬麟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桌子底下的两脚悬空打起了拍子。 早钟敲响了八下,代表着这个城市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稷哥,咱们快点快点!朝议要迟到了。” 姬麟提着裙子,噔噔噔地从后道奔向朝议厅。 “慢点,你是帝君,迟到又不会怎么样的。” 即墨手里捧着一颗不知从哪顺来的果子,边啃边走,脚步和着咀嚼的咔擦声,跟在姬麟身后: “而且你给你昨天提出来的条件想好借口了吗?” “没有。” 姬麟准过头,吐吐舌头: “不过那些东西,我说是就是。” 即墨瘪了瘪嘴,慢慢跟了上去。 朝议,说是朝议,但实际上更接近于……争吵。 十二氏族的长老坐在仅仅只是言辞激烈而已,有的时候能看到飞来飞去的草鞋。 姬麟挂着淡然的笑,悄悄抬起衣袖,然后抓紧机会打了个哈欠。 他们在吵些什么呢? 自然是姬麟提出的“提亲条件”了。 鯥的鳞片?凤凰的羽毛?丹树上结出的玉糕?应龙的角? 拜托,这只是苍玄讲的故事里的东西,连苍玄自己都没见过,又有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呢? 看着这些争地面红耳赤的长老们,姬麟翻了个白眼。 作为伏羲,丹朱,赤鸢,稷这四位的弟子,她可不想同龄人那么好糊弄。 或者说,她比座下那些长老看得更透彻。 婚姻,婚姻,他们当然没那么好心,一切的重点都在“共治”上。 如果真要共治的话,姬麟其实是不建议的啦,要是能代替她面对这帮老头子的脸她当然愿意立刻挪开屁股把这个椅子让出去。 可是…… 总归得找个顺眼的人啊! 可为什么底下那群人……一副把婚姻包办的样子呢? 姬麟有些神游天外,思绪不由得转到了某个胆小的红发大个子身上。 如果要结婚的话…… 姬麟的脑袋想着有的没的,就这样一场朝议便草草落下了帷幕。 不过,即墨却注意到了某个呆愣不做声的红发少年,趁着姬麟睡懒觉的时机,偷偷跟了过去。 “喂,连山?” “……” “连山!” “呜啊!” 红发少年像是被吓了一跳,窜了窜,见到即墨的时候还按着胸口,喘着气: “老师,你,你吓我干嘛?” “得了吧,我可没吓你,最近怎么了?连魂都没了。” 连山张了张嘴,迟疑着,思考了好一阵,又看了看即墨,开口时很缓慢,很怂的样子: “老师……姬麟她……真的要嫁人了吗?” “怎么?认识她那么久,你担心你没机会?” 连山放弃般叹了口气:“那么多氏族,肯定有比我优秀的人。” “你啊……” 即墨的手举得高了些,拍了一下连山红色的脑袋瓜: “你知道姬麟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吗?” 连山很老实地摇摇头,随即被即墨丢了个白眼。 “我问你,姬麟最喜欢吃什么?” 连山不假思索: “鲑鱼肉,鹌鹑煲,马蹄糕,炸山药——” 说到一半,他的嘴张得滚圆,就差一声代表着恍然大悟的“哦——”了。 即墨打了个响指: “你这不是很懂嘛。” 第一百九十章 论厨艺对求婚的重要性 当连山被即墨点醒了以后,这场所谓的献宝取偶的举国活动就成了一场闹剧了。 在进献宝物的时候,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蹦出来,明显是手工艺品的金鳞,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捞出来的陈旧腐羽,也有用羊脂玉雕出来的玉砖,还有一整根摆出来的象牙。 唯一的共同之处,是它们都没法吃! 所以不论起半点兴趣。 送礼物都不送吃的,哪怕那些所谓的“宝物”千奇百怪,你自己带些吃的当作小礼物不行嘛? 结果这帮人一个劲地把那些金银铜铁塞过来,拜托!这些东西能吃吗?! 亏得姬麟今天特地早饭少喝了一碗粥,以前她都是喝三碗的,现在只喝了两碗!结果这些人连一点零食都没端上来! 帝君大人现在肚子好饿啊! 她真的好像跳下去揍他们的脑袋,嗯不对,还得跳起来揍,长那么高干什么,要好好质问他们,难道他们没有常识的嘛喂! 见面送吃的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基础人际交往常识吗?! “没劲,下一个。” “无聊,下一个。” “哈欠——下一个。” 帝君大人您连人都没看一眼好不好,这让那个人很尴尬哎!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姬麟早餐没吃饱,没吃饱哎!除了打瞌睡还有什么办法能缓解空腹感呢? 殿门忽然传来了哄笑声,似乎发生了很好玩的事情? 姬麟有些不满地抬起眼皮,看到那个熟悉的红发少年走了进来。 哎,是连山啊,如果是你的话那还是要给面子的。 姬麟努力藏起饥饿感带来的困倦,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炯炯有神的样子。 “帝君。” “神农连山。” 双方彼此之间交换着微笑,只不过连山的微笑是自信中带着一点点的胆怯,而姬麟的微笑则是职业化中带着些许困意,以及一点点的期待。 “连山,你的宝物是什么呢?” 姬麟抱起脚,红玉般的大眼睛闪了闪,她当然知道连山做饭很有一手,如果,有可能,他会不会带点零食来当作随礼? 所以为什么帝君大人的注意力会在随礼上呢? 这是个太过于悲伤的故事,所以还是不要提了比较好。 “帝君请看。” 话音随落,鼎,镬,甑,鬲,四顶厨用工具便被神农的壮士抬上了殿堂。 周围坐着的长老中,除了神农的长老无语地捂住了脸,其他人都愣住了,紧接着,这些老朽们爆出了此起彼伏的大笑声。 有的揉着肚皮,有的拍着桌子,有的甚至把草鞋都脱了下来,用它锤着桌子,为自己的笑声伴奏。 只有连山,即使他脸被嘲讽地臊红,可依旧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 他坚信自己是唯一的那一位,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姬麟的双眼在瞪直了,小鼻子耸动着,惊喜喝迫不及待一股脑从她身上透出来,要不是理智为她紧紧扣住了椅子的把手,恐怕她会直接跳过来撞开青铜盖吧。 连山毫不怀疑姬麟对美食的忍耐力,更不怀疑自己的手艺,他还非常“好心”地在青铜盖上做了几个气孔,能看到袅袅热气蒸出来,飘到姬麟面前,逗得她那双大红玉眼睛跟着热气一同转。 瞄到这儿,连山就知道稳了。 “哈哈,呼——” 一个长老喘了口气,看向连山: “神农的少君,我想问一下,你的礼物……就是这些吃的?” 谁都明白这些陶器里装的是什么,厨用具,袅袅热气,还有扑鼻的香气。 这位长老努力憋住笑,山羊胡在努力地颤抖着。 不过,回答他的却不是连山。 “怎么了?这位长老?” 这句话就像是咬在后颈的冷风,长老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意识到,帝君生气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立刻放弃了解释,慌张地向着帝君行了跪礼,这是最崇高的礼仪。 而作为一部之长老,做出这个大礼的原因,仅仅只是希望求得原谅。 老旧的感官因为恐惧而放大,座上之人的呼吸就好像近在耳边。 “哼。” 这一声,让他立刻伏在地上。 整个喧闹的朝议也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抖感到了来自于那位平易近人的帝君压抑的愤怒。 轩辕帝君转开了视线,似乎不想再在他身上停留: “莫再犯了。” “是,多谢帝君宽宥。” 这位长老战战兢兢地摸回了自己的位子,暗暗舒了口气。 此时此刻,议事厅安静到能听见陶甑里食物热气钻出的嗡嗡声。 “神农连山,吸溜——” 姬麟抬起衣袖,挡住了自己的嘴,露出了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你的礼物是什么呢?” “神农所献礼物便是——” 随着连山的话音亮起,四盏盖子一一揭起: “鯥的鳞片——润鱼盘珠。” 镬中雪白的鱼肉和暖黄的鱼汤交相辉映,点缀着片片竹笋与粒粒青葱,鲜香; “凤凰的羽毛——卧凤点羽。” 鼎中,一只烤得肥嫩油滴的禽类窝在其中,头顶还立着一根如火般艳丽的羽毛,油香; “丹树上结出的玉糕——糕玉含冰。” 甑中,莹白的糕点透着玉般的暖色,晶莹剔透,而在甑下也不是寻常蒸烧的热水,而是块块洁冰,清香; “应龙的角——金缕独立。” 鬲中,山药被油煎得金灿酥脆,淋了一层漂亮的蜂蜜和白芝麻,谁也看不出来这应龙角居然是山药煎出来的,甜香。 哑然,先前嘲笑的长老们统统都没了声音,极其整齐的,厅内响起了一阵“咕噜”。 “好!” 姬麟站了起来,衣袖依旧举在唇前,声音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现在,我宣布,神农少君,连山,获得了提亲的资格,我命你们立刻昭告天下,通晓各族,散朝!” 长老们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一想到先前徘徊在愤怒边缘的轩辕,居然生不出半点勇气,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最后,厅内只剩下姬麟和连山。连山看着姬麟,姬麟盯着四道菜。 连山眨了眨眼睛: “帝君,可以把袖子放下来了,长老们都走了。” 姬麟拿着衣袖狠狠擦了擦嘴,一声响亮的口水吞咽和欢呼,连山只感觉眼前一道鹅黄一晃,盛放着蜂蜜煎山药的鬲上就扒上了一个小萝莉,晃悠着小短腿,拼命向往甑里钻,也因为这个动作,鬲器慢慢倒了下去。 “小心!” 咚! 一疼,鬲器翻滚到一边,连山倒在地上,蜂蜜涂了一身,还沾着不少山药。 怀里抱着温香软暖,姬麟两只小手都抓满了山药,像只仓鼠一样,左啃一口,又啃一口,小脸鼓了起来,满是幸福的笑容,就好像从来没吃过甜的一样。 连山怎么也止不住笑,他稍稍低下头,靠在怀中娇小的耳边,蜂蜜将两人之间涂得香甜无比: “喂,姬麟,我要娶你了哦。” “嗯,极好!”姬麟往嘴里塞着山药,说话有些含糊:“你做饭那么好吃,娶你没坏处。” 娶?连山笑中添了些小尴尬。 这用错动词了吧。 怀里的小个子忽然转了个身,那双红玉大眼和他只有数寸之遥。 忽然,连山感觉这个世界无比寂静,好像一切都淡了下去,只有面前的人。 “嗯,沾了不少。” 姬麟盯着他,连山傻愣愣地对视着。 突然,唇前撞上了温暖。 像是在吸,像是在舔,但这都是,一个吻。 连山闭起了眼睛,抱紧了怀里的人,感受着此刻蜂蜜的甜。 …… 议事厅外,即墨坐在台阶上,赤鸢坐在他身旁,两人旁边垒了不少烤饼和果子,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像门神似地目送着那些长老离去。 当然,门神不会像他们一样吃着果子啃着饼。 “我就说上朝就不应该带贡品以外的食物嘛,你看,要是有人想在议事厅里偷偷吃饼垫饥,不得麻烦其他人打扫呀。” 即墨撕了张饼,猪油,葱花和芝麻涂了一嘴。 “我看你是带了私心的,拦截那些长老的早饭,教唆小麒麟少吃早饭,都是你的主意吧。” 赤鸢嘴里哼哼,把手里的果子剥下皮,撕了一半塞进即墨嘴里,又从他手里撕了片饼,就着果子吃了起来。 “咱们好歹把小麒麟养到这么大哎,怎么可能没私心呢?怎么可以让这帮老头打鬼主意呢?” 即墨对着那些“老头”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也是,不过连山确实不错,厨艺好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赤鸢这么说着,眼睛却瞟到了即墨身上。 即墨撕饼的动作顿了顿: “明白,今晚我做饭。” “嗯?” “还负责洗碗。” “嗯。” 第一百九十一章 爬升之物 “哎,听说了吗?” “我猜也知道,轩辕帝君与神农少君的婚礼吧?前天我就知道了。” “嘿!也就你还把这事儿当个宝贝。大家都知道了!” 坐落在海岸的小部落,年轻人仿佛惊吓般的“重大消息”并没有唬住那些和海洋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人们。 他们都笑了起来,还有什么比看到一个愕然的年轻人更加具有趣味性呢? 不过这是善意的笑,在这样的笑声中,年轻人带着些许小尴尬挠了挠头: “你们这群老头子,老早就知道了,还把我蒙在鼓里。” 年轻人骂了几句,在哄笑声中搬起了鱼叉,向着那帮坏心眼的老头吐了吐舌头。 不过……婚礼啊…… 从远方传来的言语实际上已经飞了大半个月了,哪怕现在赶到涿鹿,那场空前的庆典也已经结束了吧。 年轻人放开木舟,踏了上去,慢慢放开绳子,撑着桨,慢慢来到了海沙上。 低头望下去,彻蓝透绿的海水,和在波浪中稍稍扬起的白沙。 有蟹,也有鱼,他抬起鱼叉,对准了鱼尾,可他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那场被传颂地仿佛神话般的婚礼。 不,就是神话吧,因为轩辕帝君绝对是被神灵宠爱之人。 据说,从太阳升起的那一天起,鲜花就落满了涿鹿的街角巷落; 据说,五谷稻穗雨点般落满了每户人家的粮筐; 据说,红色的绸缎披盖了轩辕与神农走过的每一寸街土,将整个涿鹿铺得芳红尽美; 据说,婚宴的美食能闪光,每一个居住在涿鹿的人民都能得到一篮食盒,不论老幼男女都能吃到的幸首发 据说,在月亮升起的时候,鲜艳的火花盛开在空气,连黑夜都不存在了一般。 不,年轻人相信这不是据说,他相信这是事实,因为那是轩辕帝君,那是属于轩辕帝君的婚礼。 哧! 鱼叉洞穿了海波,鱼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了。 总有一天,要去往涿鹿,向帝君献上最鲜美的海鱼,这是每一个炎黄部落子民的愿望。 与此同时,婚礼,也刺激着年轻人的另一个神经,他在想,自己,会经历怎样的婚礼呢? 又会是怎样的女子在他的未来等待着他呢? 他想到了某个倔强地剃了短发的倩影,和好似玩具般的甲胄,以及那宣誓般的军姿。 他只是个捕鱼的少年,对于涿鹿巡逻军并不了解,他只是觉得,那个扮作男装,一直向他购买鱼干的少女很漂亮。 如果,可能的话…… 年轻人举起了鱼叉,满怀期待地希冀着。 唉? 忽然,船下剔透的海黑了。 不对—— 他看到,岸上的人不动了,他们手中的工具落了下来,砸在地上。 他顺着他们的视线,抬起头。 这是,白色的—— 轰! 一只巨爪落了下来,它就像是一截枯削的手臂,白色的外壳,粉色的纹路。 它一直向着海洋深处延伸着,紧接着,又是一只手探出了大海,划过天空,驱开了云层,落下。 海岸出现了裂痕,又一座祥和的渔村消失首发 那两条手臂之间,大大小小的崩坏兽像是脱落的孢子,变作了鱼虾蟹一般的模样,窜上了海岸,一道道黑衣白影在这双巨爪下诞生,它们持着镰刀和长刃,挂着长弓和利矛,沉默地抓住了那些崩坏兽,攀上了它们的背,跨上了陆地。 又是幽远的低吟,那两只爪紧紧扣住海岸,挤碎了土地,紧接着,海洋的深处又探出了苍白的长爪,仿佛从深渊爬出的骸骨,一只,两只……一共六只骨白的长爪牢牢扣在海岸上,在混杂的呼啸之中,慢慢地,慢慢地,拖出了一块苍白的“大陆”。 它们,沉默着,开始了进军。 ============= “说过多少次!战场不是你能踏上的!” 父亲严厉的呵斥就在马前,少女低着脑袋,身上的藤甲还扣错了一个扣子,歪歪斜斜地挂着。 她掘着嘴,铜剑被她挂在马鞍旁边,故意剪断的碎发垂下来,扫过唇边,压出了不满的弯弧。 “你在听吗?!” 马猛地晃了一下,少女尖叫着,抓紧了缰绳,伏在马鞍上,野草离眼睛不过数厘之遥。随即,身子一轻,又被那只大手拎回了马鞍上: “就这样的水准,你连战场都上不了!” 父亲脸上那张刀刻斧凿般的皱纹拧在一起,那是不满,也有一些失望。 一瞬间,周围的士兵们发出了哄笑声,一个连马都骑不稳的小姑娘还是先好好学一学再想着上战场吧。 少女知道父亲是在关心她,也明白那些跟随父亲多年的老兵们也只是在劝她。 可是,她想到了那位婚礼中英姿飒爽的轩辕帝君。 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驰骋战马,挥戈束箭,成就功名。 她觉得这样很酷,很厉害,能收获很多崇拜的视线,就像父亲那样,获得那么多士兵的爱戴。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成为父亲那一般的百夫长,一定很威风。 光是那样的想象,就足以让少女心潮澎湃了。 “我想……” 她喃喃自语着自己的梦想。 “什么?” 她的父亲没有听清。 “我说!我要成为像帝君那样伟大的人!” 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少女大声地喊了出来,尽管她连马都坐不稳,可她还是扣死了缰绳,抱着马脖子,倔强地,不服输地抗争着: “我可以练!我可以学!我绝不会放弃的!” 喊出最后一个字,她依旧抱着马,缩着脖子。 父亲,会很生气吧? 或许还会把自己摔下马,然后揍一顿。 可是,她绝不会回头! …… 唉? 没有嘲笑,没有劝骂,更没有父亲的叹息。 少女悄悄抬起了眼。 她看到了呆站在那里的父亲,看到了瞠目结舌的士兵。 再看出去,她看到了白色的“山”。 “唳!——” 尖锐的鸣啼,巨大的火光在空中盘旋。 紧接着,他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仿佛海洋一般的白色推了过来! “崩坏兽……” 少女,突然听到父亲如此低语。 崩坏兽?那是什么? “孩子!” 缰绳被握了过去,父亲强迫着她的马来到他身边,然后,那双虎目就这样盯着她。 “爸……爸?” 被颠覆了世界观的少女呆滞着看向自己的父亲,仅仅是在看,毫无任何思想的空白。 大手,落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揉弄着,父亲的眼里出现了她都快忘记的温柔。 轰鸣声从天边压过来,带来了莫名的窒息感。 可她的父亲依旧骑在马上,抚着她的脑袋,就好像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只剩下少女的存在。 这个凝视很短,又很煎熬,他很快移开了视线。 “逃!” 那只大手用力抽在马身上,放开了缰绳。 直到冷风撞在少女的脸上时,她的理性与情感才稍稍反应了过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过头—— 嘭! 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在身上,她感觉自己飞了起来,找不到重心,找不到平衡。 唯一看到的,是一个流缠着粉色纹路的白影。 “他”停了下来,像是木偶一样,僵硬着拧转身体,望着地上碎了一地的血肉。 喉间响起了呜咽声,“他”拄着鱼叉一样的长臂,趴在地上,脑袋扎进这片血肉中,被崩坏能改造后只留下一张硕口的脑袋肆意吞食着这摊血肉,发出了婴儿般的饱腹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宣战布告 天空在燃烧着。 空气中弥漫着枯萎的焦臭。 地面上早已寸草不生,只留下灼灭的大地。 唳!—— 尖锐的啸鸣在头顶盘旋,仿佛尖锐的嘲笑。 苍白怪诞的巨禽在空中盘旋着,像是鸟,但是骨刺突出的翅翼与长若锁链般的脖颈都揭示了它与“飞鸟”这种生物相却甚远。 更何况,还有将这天地一同焚烤的温度。 “这就是……崩坏兽么?” 连山的声音在即墨身旁响起,微颤。 即墨并不嘲笑他的胆怯,毕竟连山一向是一个有些胆小的人,可他依旧来到了这里,即使他仍在害怕着。 “是的,这就是崩坏,甚至只是它的一小部分。” 他拍了拍连山的肩膀,注意力并没有被天空那只盘旋的怪物所吸引: “害怕吗?” 连山吞了吞口水,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回答也很小声,因为他不想让其他人,特别是他身后的士兵发现此时此刻他的恐惧: “害怕。” 在这位老师面前,他依旧很坦然,可他的动作却是攥紧缰绳,控制住这头焦躁不安的战马: “可是,一想到姬麟一直以来都在与这样的怪物战斗着,也有‘金乌玉兔’的战士们勇敢战斗着,我……至少不能表现出来。” 连山的表情混合着害怕与坚定,还有用作催化剂的倔强。 他转过眼,定定地看着身旁的少女,手握轩辕剑,是为万人敬仰的帝君。 “我不能害怕,我是姬麟的丈夫,我得……保护她。” 少年的低语被即墨所捕捉,逐渐平息的颤抖也更加用力地攥紧缰绳,挤出了坚硬的响。 即墨明白,这个少年尽管还是无法摆脱他的心理弊端,可他还是选择了责任。 “不光光要保护她,你还得阻止她乱来。” 作为姬麟的老师,即墨很清楚她的一些小毛病,常常会因为一时的热血做出相当的无脑的举动。 “我会的,而且,稷老师。” 这个时候,连山的话语里带上了温柔: “她也不会乱来了,毕竟,她现在也要成为一个母亲了啊。” 连山这充满轰炸力的发言让即墨挑了挑眉,确实是相当惊讶的消息。 而被连山那温柔目光包裹的姬麟却骑着白马,披挂整齐,赤红的眼中是她面前那义无反顾的勇士。 是的,义无反顾,即使他们明白这次的敌人是会如何恐怖,他们也依旧跟随着姬麟踏上了这片焦土。 很多人是知道“崩坏”的,十年前的大撤退让他们明白有一种白色的怪物时刻窥视着他们的生命,他们的文明,但是,很多人没有见过那些带来毁灭的灾难,除了帝君轩辕,和跟随着轩辕一同与崩坏战斗的金乌玉兔。 顺带提一句,金乌玉兔是由苍玄特意挑选出来,训练为姬麟护卫的精英战士,男子披甲持斧为帝君开路,是为金乌,女子束革持刀为帝君傍身,是为玉兔。 只有他们,在这十年来真正地与崩坏战斗着,即使这些崩坏还尚未成熟,但是战损率也依旧很高。 而今天,不论是金乌玉兔,还是普通的士兵,他们都站在了这里,直面着那即将到来的灾难。 恐惧,每个人都会有,但是他们依旧站在这里,齐齐看着那位骑在白马上的帝君,只要能看到她的身影,就会燃起熊熊斗志。 ——为什么不撤离呢? 之前,即墨就问过这样的问题,回答他的却是姬麟干脆的回答: “如果这次逃了,下次,下一次呢?到最后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姬麟赤红的双瞳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就算我们躲过了这一次,十年后,二十年后,一百年后呢?” 没有等即墨回答,当然,也不需要即墨回答,这仅仅只是一个反问,用来表达决心的反问: “不,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 当时的她就和现在一样,骑在白色的战马上,气宇轩昂,她看着面前的每一个士兵: “站在这里,看着头顶那只怪物,你们害怕吗?!” 寂静,只有天空中那只崩坏兽的啸鸣。 “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还有更多的,几乎无穷无尽的怪物正在向着我们的城市冲锋呢!” 焦土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那骑着白马的娇小身影上。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我也是,我也在害怕,因为我也第一次知道我们的敌人数量如此之多,也第一次——” 噌! 轩辕剑拔出,直指着天上盘旋着的崩坏兽: “看到那么巨大的崩坏兽!” “但我们能逃跑吗?我们能撤退吗?想想你们身后的父母,爱人,孩子!你们敢撤退吗!一味的退让会发生什么?!当我们退到荒漠,退到悬崖,退到大海,我们还有何处可去?!” “不!没有!我们早就已经无处可退了,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战线了,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只有守住了这道战线,才能战胜我们的恐惧,保护我们所珍视的人!” 白色的战马人立而起,娇小的少女坐在马背上,高举着手中夺目的金色长剑,这一刻,她就像是落入人间的太阳,璀璨夺目。 “不能!” 先是金乌玉兔中喊出了这样不屈的嘶吼,紧接着,崩山捣海的呼喝声交织在了一起,就连天空那耀武扬威的唳叫也被盖过,这是不服,这是抗争! 也就在这片战吼之中,姬麟举起了一支白金色的长箭: “这支吉安,由伏羲,女娲亲手打造,诸位,崩坏兽很可怕吗?不,可怕的只是我们自身的恐惧!” 她转过身子,身旁的将领递过来一把长弓,接弓,张弦,搭箭,一声清亮的啼喝唱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点在那金灿灿的箭头上: “第一箭!” 弓弦震响,一道金光划过天际,只见那浑身萦绕着火焰的崩坏兽发出了一声啼鸣,似乎完全没明白,怎么会有攻击能从地面直刺自首发 姬麟不会给这头崩坏兽愣神的时间,弓震响起: “第二箭!” 人们清晰地看到,白金的流星洞穿了那道炎火的巨兽,也听到了它在疼痛中挣扎的嘶嚎。 这一次,崩坏兽的惊讶已经被疼痛与愤怒所取代,燃烧着的炎幕猛地降下,爆燃般的炽热让士兵们在第一时间摒住了呼吸,身上的皮甲也发出了点燃前的微鸣。 然而,这只崩坏兽的表演却只能到此为止了。 金色的光芒在姬麟身上流动着,那是属于“圣痕”的力量。 一连七箭,连珠而起,将这头崩坏兽贯穿在了它自身燃烧着的烈火中。 连猛兽将死时的悲鸣都未曾漏出,只有火云炸亮了整片天空。 在星星点点的落焰中,帝君举起了她的弓箭,就像她数十次的胜利那样,无可匹敌。 “告诉我,你们害怕吗?!” 回答她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战吼。 即墨依旧游离在这空前高涨的士气之外,有些遗世独立般的冷漠。 他明白,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九十三章 白藏灰 轰!轰!轰! 这不是雷声,而是千军万马冲锋而来的大地颤鸣! 抬起头,望去眼,就能看到那片白色。 代表着毁灭的白色。 恐惧亦或者勇敢,生命亦或者死亡,在这片白色的海浪面前毫无意义。 这就是敌人,这就是崩坏,不会因为人类的勇敢而产生半分颓势,也不会因为伤亡而出现丝毫退意。 它们只会毁灭,毁灭文明,这也是它们唯一的命运。 所有人都在这片进军的雷响中颤抖着心窝,攥死了手中的武器,冰冷的青铜被握出了滚烫的温度和汗水,这是士兵们唯一可以依靠的伙伴。 “差不多了……” 只有即墨,望着那片苍白,如此自语。 天空划过一道流火,像是降世的神凰,将被苍白所覆盖的天空点亮了一流灿烂的炎光,这是离火,独属于赤鸢的离火。 她不光光焚开了遮蔽天宇的崩坏兽,更是将名为“希望”的火种再一次于士兵们心中点亮。 一瞬间,欢呼声爆发的声浪席卷着从天空降下的灰烬,也就在这一刻,响起了姬麟的号令: “放箭!” 这些箭虽然不像姬麟之前所放出的九根金箭一般锐不可当,可它们的箭头还是由魂钢锻造而成的,苍玄他们醒来后,带出来的不仅仅只有粮食。 弓弦的动响连成一片,白桦木的箭身破开空气的尖鸣就像是台风,箭头那独属于魂钢的银白刺开了那片白浪,星星点点的缺口绽放其中,传来的是无数怪物滚地的轰鸣与哀嚎。 “二阵,放!” 姬麟的命令绝不会留下任何喘息的空余,她很清楚,那样的崩坏兽狂潮绝不会因为一轮箭潮就出现崩溃的缺落,几乎就在转眼之间,被箭雨破开的洞口便很快被新的白色补上,再一次铺天盖首发 这是几乎可以称之为“绝望”的数量差距,仅仅只是肉眼观测,姬麟就知道,这些崩坏的数量已经远远凌驾于炎黄士兵之上了。 即使魂钢确实能对它们产生致命的伤害,但是在那样可怕的数量面前却显得微不足道。 阵型变换,早已搭箭的第二阵线便补上了空缺,又是弦响,新一轮箭雨再一次淋在那些崩坏身上。 “三阵!” 第三轮阵线换下了空弦的二阵,毫无滞涩的箭雨再次降临。 这是姬麟发明的箭阵,分为三条阵线,互相替换,将放箭的间隔时间缩到最短,在崩坏那夸张的数量面前,必须将它们尽可能的削减,一旦正面接触,这些用魂钢锻造的箭矢将会彻底失去它们的意义。 紧接着,又是一道火浪,在这片苍白中点出了耀眼的红,那是赤鸢在崩坏之中开无双的余波。 崩坏的强度和文明相关,所以,这一次的崩坏狂潮更加倾向于以“数量”作为优势。 只是…… 即墨在士兵之中冷眼观望,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弱了,这样的崩坏弱的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连姬麟曾经与之战斗的崩坏都比不上。 一只小小的魂钢箭头就能夺走一头崩坏兽的性命? 又不是纸糊的。 而且,如此数量的崩坏,绝对有一个作为领军的超大型崩坏兽。 那么,它在哪? 当然,崩坏是不会给人类留下思考时机的,即使箭雨带来了豁口般的伤害,但依旧是不够的。 数量,依旧是数量,难以用具体数字统计的崩坏潮终于涌到了视力可以清晰分辨的范围。 “竖盾!——” 姬麟的声音清晰地敲响在战场上,战场各角的夫长们迅速扯开了嗓子,没有圣痕的他们只能用扯破嗓子的嚎叫将命令从崩坏兽中的咆哮前丢出去。 百米,持弓的鹰部落士兵退到了牛与虎部落士兵的身后。 各个部落之所以崇拜各个不同的神兽,不仅仅是因为自然崇敬,还有他们各自不同部落间不同的特性。 就像之前提弓射箭的鹰族,他们就拥有着冠绝十二氏族的视力,弓箭则是由他们发明出来的优秀的长距离武器。 虎与牛,正如其名,壮硕的身躯是他们一族最典型的特征,他们的成年标准是男孩超过一丈五尺,女孩超过一丈二尺(一尺为1695厘米),各个都是超过两米的小巨人,也统统都是能俯视即墨的存在。 就在鹰族后撤的时候,这些小巨人就抱着粗大的树桩与石柱冲了出来,直砸在地上。 这是最原始的盾,厚重,密质,更像是柱墩,也只有这样的小巨人能够轻松挥舞。 但也正是这样的“盾柱”,就像是洪灾前的堤坝,强硬地挡住了飞扑而来的崩坏兽。 这个时候,人们才能近距离观察着崩坏兽。 它们更像是被披了一层苍白色甲胄的野兽,或者说更像是那种瘦小的豺,盾柱的矗立将它们狠狠挡了下来,之间的空隙塞满了它们伸来的利牙锐口。 哪怕只要蹭一下,都可能挂下一大片血肉。 但是虎与牛的部族士兵依旧牢牢捍卫着这些盾柱,他们的职责就是坚守,而这些挣扎着,从缝隙间要钻进来的崩坏兽? 这不需要他们操心。 “斧钺!” 姬麟的声音再次响起,有熊的部落士兵们大步踏出,镶有魂钢碎片的青铜斧钺直直送入了那些崩坏兽的口中。 有熊,没有恐怖的视力,也没有高大的身躯,但是他们依旧能成为各个氏族的最强,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武力值有多高,更关键的是他们的智慧。 炼铜的智慧,学习的智慧,织丝的智慧,运用各种武器的智慧。 哧!、 崩坏能溶液粉紫的喷溅中,白色的崩坏兽身首分离。 这只是第一轮,第二轮的扑击更加疯狂地窜了进来,崩坏能四溢的味道只会让这些崩坏的产物更加兴奋,暴雨般砸在盾柱构建的防御上。 当然,回应的是有熊机械般的屠杀。 这是长久的训练带来的肌肉技艺,即使是崩坏的怪物,也一样能够宰杀。 因为对抗它们的可不仅仅是一个部落,而是一整个文明! 远处,离火的喧嚣依旧在崩坏的后方徜徉,这让即墨皱起了眉。 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拖这么长时间。 铮! 他听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异常,即墨踏出了步,紧接着,世界被黑色浸染。 叮! 一声脆响敲起,姬麟的脑袋定在空中,眼前是离她不足三寸的白芒。 那是一根仿佛骨头般的长锐武器。 即墨却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握住了这根堪称“必杀”的一击。 他的目光定在那片苍白海洋之上的灰色,眉头渐渐锁起。 真正的挑战,来了。 ps: 咳咳,今天回家花了很长时间,发的晚了对不起qaq。偷偷告诉你,作者君的茶舍是33八五37零五八~不准来欺负作者君否则哭给你们看哦 第一百九十四章 指导者守护者旁观者 “无谋!莽撞!” 涿鹿城内,苍玄拍着和她脖子一样高的案,非常气愤的样子。 事出有因,按照她提议的办法,应当撤退与坚守共同进行,这样就能将可能的损失降到最小。 可是这帮人在想什么?嗯?与涿鹿共存亡?这是最后的阵线! 嘭! 小拳头印在桌子上,响起的是她一米五的愤怒。 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整个文明都会跟着姬麟胡闹,什么“最后的战线”啊,“我们无路可退”啊。 开玩笑呢!活下去才有机会反击啊!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不全完蛋才怪啊! 更何况,即墨赤鸢居然还陪着她一起胡闹! 不可思议,不可理喻! 可是,愤怒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在这样的整个文明都扑上战场的疯狂时刻,苍玄必须得做好自己的职务,尽可能的,将损失减轻到最少。 堪比计算机的计算能力是这场战争唯一的扭转点。 吱—— 大门打开,一个个兔族的士兵将战场的情报送到苍玄手上,很多都是用血涂在衣襟上的战场报告,少数是详细的口述;另一边,驼族的士兵送进来后方的粮草与武器冶炼情况,蛇族的百姓更是三五成群地坐在涿鹿的每一处房屋内,将驼族背回来的伤员全力救治。 各族相互分工,各取长处,很大程度上都是苍玄的功劳,正是由于她的调配,从战场到后方都得到了高效率的运转。 但是,怎么伤亡出现了这么多? 苍玄听着,写着,皱紧了眉头,绢上的数据出现了爆发性的增长。 这是绝不正常的。 “伏羲大人!” 一名兔族士兵染血而归,他的一条胳膊已经空了,滴滴答答地垂着血: “出现了新的敌人!” “新的敌人?” 苍玄拍案而起,墨砚和毛笔滚在了地上,划出了一道惊愕的轨迹。 “是的。” 以兔为崇拜的部族最典型的特征便是他们优异的侦察能力与撤退战术,这是仿佛与生俱来的天赋,就像虎牛的作战能力,驼的搬运能力,蛇的草药知识一样。他们对于战场的观察能力无需质疑。 “灰色的敌人,像是——” 这位战士深呼吸,这是压下恐惧的动作: “像是人。” 苍玄怔了怔,随即,理清了全部。 —— 箭。 灰色的箭。 在鹰族锐利的视界中,那灰色的锐芒逐步放大,这并不是因为时间被拉长了,而是肾上腺素在察觉到危险时疯狂分泌带来的应激反应。 他看到了骨刺一般的凸起,他看到了断骨般的锐利截面,这短短瞬间,这只灰箭被完整地收入眼中,然后,贯穿了他的眼睛,透出了他的头颅,将这具尸体掀翻倒首发 “崩坏兽,作为崩坏的直接产物,其平均强度随文明的高低程度而改变,但是,死士不一样。” 姬麟的耳边响着惨叫声,她的眼中是在骨箭中飞溅的血肉。 她看到了死亡。 可是,在这片死亡与血肉的战场上,即墨的声音依旧夹杂其中,无情而冰冷。 “崩坏兽是崩坏兽,崩坏能是崩坏能,如果崩坏兽暂时还未成长为足够可怕的威胁,那么崩坏能就会向着感染普通人类,操控他们成为死士的方向倾斜,就像他们一样。” 他的声音灌入姬麟的耳朵里,和着周围的惨叫,轰轰的响。 姬麟却只是呆呆地骑在马上,轩辕剑举在手中,那是帝权的代表,那是无数炎黄部落为之赴死的唯一原因。 只要这柄剑还在闪耀,就证明轩辕依旧在领导着他们,他们也无条件地服从着轩辕帝君的命令。 可是,现在? 血的颜色在灰和白的面前涂满。 她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渺小。 她也终于理解了,在年幼时,向老师们问起有关“崩坏”的过去时,为何总会迎来一声叹息。 那是无力感,即使自己再怎么强大,也无法保护所有人。 责任感带来的愧疚,在这一秒像是陨石一样,砸在了她的心头。 即墨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去理解,她只是问了这一句: “稷老师,你能救他们吗?” 实际上,是能的,即墨甚至可以将这片战场的全部飞矢一同“停止”,然后将这片连白纸都算不上的崩坏兽和死士一同搅为粉尘。 但他没有这么做,就像他早已决定的那样,冷眼旁观。 他不像是苍玄丹朱那样,将传递前文明遗存的知识作为己任,也不像赤鸢那样,固执而单纯地将“抗击崩坏”作为毕生目标,成为文明的守护者。 她们都是如此坚信着这一从五万年前流传下来的信条,然而,对于即墨来说,完全不同。 她们不知道五万年的沧海桑田,也同样不知道,在时间与世界面前,所谓的文明是多么的无力与荒谬。 漫长的时光给他带来了一种近乎于残酷的冷静,除了那份藏在心底的珍视。 他更像是个旁观者,而非守护者。 就像现在这样,伸手,他就能救,只是他选择了旁观。 这已经是新文明的时代了,他们的抗争更需要靠他们自己,而不是像即墨这样的,来自于前代的遗存者应该做的是指导,而不是—— 他看向姬麟的眼睛,那里是祈求,是期盼。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像是他不愿意看到曾经的少典向着伏羲和女娲叩首,向着自己说出“不敢”。 “我不能。” 于是,他说出了这个谎言。 然后,指着姬麟: “但你能,你是帝君,只有你,能够救他们。” 他看着她,就像曾经的十年来无数次解答她的问题一般: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条命,也是你正在消逝的机会。” 少女立刻反应了过来,带着微小到难以察觉的慌乱,一道道命令飞出了她的唇边,阵线慢慢地开始后撤,更多的伤员被驼族带走,更多的士兵也补充了进来,在原始的石柱与青铜之间,血腥的绞肉机出现在了崩坏的灰白与人类的血肉交界出,炸出了片片猩红。 即墨将目光放到了远处,在那里,赤红的离火再一次冲天而起,又是一声嘹亮的凤啼。 可就在这是,天空压下来了一只苍白的骨手,将空中的凤凰直直压下,砸落在苍白的大地之上。 连余音的空间都没留下。 就是这一瞬间,即墨感到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在血管里冻结的声音,和心底一丝琉璃破碎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五章 错觉 “唔!” 身上好沉! 明明还在利用着离火产生的爆燃高温进行飞翔,可为什么又在一瞬间被砸在了地上? 赤鸢咬着牙,突然间的撞击让她有些晕眩。 所幸,除了这晕眩以外,并无大碍,连伤痕都未出现过。 她抬起头,庞硕的苍白盖住了视线。 这是……什么? 尽管理智告诉她,这是“崩坏兽”,但是实际视界还是让她回忆起了不愿意想起的过去。 曾经踏上沧海的巨兽,挥手间便是死亡与毁灭的怪物。 曾经手握星球,指分大地的天幕虚影。 这些,即使过了数万年,也不可能抹去的噩梦。 还要……再来一次吗?! 愤怒,燃烧了起来。 依稀间,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连绵惨叫,侧过眼,就能看到那绞肉机一般的战场。 “不要……” 她如此低吟嘶喊着,她抬起眼,那只巨兽已经向前挪动了数米,六只骨爪轮流撑爬间,能看到那苍白天幕中仿若云星般流动的粉紫色崩坏能纹。 记忆中父母的悲号与此时此刻战场的惨叫混在一起,那双赤红的眼瞳中旺盛着离火,这一刻,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仇恨。 苏醒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年了,这几乎将寿命观完全改变的时光让她以为自己成长了,成熟了,甚至可以用“老人”来形容了。 可这一秒,她又变回了那个躲在衣柜里,忍受着崩坏兽嚎叫与人类死亡哀嚎的小女孩。 唯一不同的,就是仇恨。 牙,咬紧了,咯吱咯吱的响。 心脏,收紧了,愤怒与仇恨沿着血管从大脑一路流窜到四肢百骸。 离火,像是盛开的繁花,在这片苍白中如太阳般亮起。 审判级,按照曾经的划分知识,都是足以灭国的恐怖灾兽。 多个用于躯体控制的中枢核心,如果无法全部破坏,那么根本无法停止其活动。 更可怕的是,对于这样的“审判级”来说,哪怕只是“动动手指”的程度,都足以将这个时代脆弱的文明扫入垃圾堆。 不应该,也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审判级”这样如此恐怖的崩坏兽!这完全不符合“崩坏与文明”的正相关联系。 可是,赤鸢不打算再继续思考下去了,战场的鲜血和将过去重新拉出来鞭尸的巨兽都将她心底的仇恨放大了无数倍。 不,不仅仅如此,还有其它更加糟糕,更加阴暗的情绪,它们就像是被打开盖子的污水井,溢了出来,告诉她无视一切有关因素,告诉她去发泄内心深处最糟糕的痛苦,告诉她,驱使她去—— 复仇。 头,微麻地疼。 她举起了手,【羽渡尘】点出了片片橙红的羽毛,每一片羽毛中所蕴藏着的高温让整片空气都被压缩到了极致,就像是爆炸前那危险的平衡点,现在,哪怕其中一片羽毛落在地上,都会将这片战场化为火海。 但是,赤鸢此时此刻已经不再考虑这一后果了。 烧,然后杀死这头崩坏兽,用尽一切方法,不计一切代价。 脑子里,这样的声音像是蚂蚁一样爬满了她的思维,现在,只需要落下手指,离火就会—— “华!” 惊。 也就在这一瞬间,少年的声音好像破开黑云的月光,脑中蚊鸣般的碎语悄悄褪去,她颤了颤,【羽渡尘】就像它出现时那样,悄然散去。 “阿……墨?” “你没事吧?” 拥抱,带着熟悉的温度,可这一次,赤鸢却觉得仿佛隔了数万年一般漫首发 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 “不,我……没事。” 大概。 耳边,是他的呼吸。 最终,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但赤鸢能想象到他皱起的眉和脸上拧起的疤痕。 “这头审判级有些奇怪啊。” 赤鸢轻轻脱开了他的怀抱,头顶那苍白的横幕已经爬走了三分之二,视线拉远一些能看到乌云遍布的天空。 “是的,强度有些出乎意料,根据苍玄的计算,这次的崩坏不应该有如此巨型的崩坏兽,最多也只是帝王级。” 轰—— 沉闷声,第六条骨爪跨过了他们,这个时候,天空依旧填充了头顶的三分之一。 “这样的强度,小麒麟也不可能是对手,我们必须得出手。” 赤鸢深呼吸,脑中的细碎杂音像是被扫干净的垃圾,心田一片沉寂,也重归了理性思考的空间。 “怎么做?” 她抬起头,和那双黑眸子对视的一瞬间,她突然发现那其中藏着一点点完全不熟悉的冷静,好似再看一汪深潭。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怀疑这是错觉,就像刚才那无缘无故的愤怒一样。 “阿墨,小心些,这头崩坏兽似乎具有干扰心智的能力。” “知道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温暖而让她放心的微笑。就像曾经一样,在小队里听着她的分析,为其辅助点出其它的可能性,然后一同陪伴,一同前进一般。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没有半分违和感。 赤鸢暗自松了口气,指着头顶二分之一的苍白: “这头崩坏兽粗略估计至少有五颗核心,必须得在同时击溃才能将其彻底击败。” “同时?” “对,阿墨,你的‘时空断裂’对它能起作用吗?” “虽然有点困难,但是足够了,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得找出那些核心都在哪里,同时还得将它的脚步给拖下来。” 即墨望着那六臂屈伸间爬行犁地的恐怖,言语中的冷静让赤鸢的心也更加平静了些。 “那我们先得攻击它的腿部吗?” 手指之处,是那骨节般连结的肿刺。 “不光如此,还得吸引它的注意,至少得改变它的行动方向,否则,只要它靠近百米,光是行进带来的震动就足以给姬麟她们带来难以克服的困难了。” “好,那我先用离火破坏它的运动枢纽,那么大的躯体,肢体的协调性一定很重要,只要造成破坏就能拖慢它的步伐吧,阿墨,我左你右!” 连给即墨回答的时间都没有,离火攒聚的凤凰再一次飞上高空,扑向了一处苍白的骨球。 即墨却站在那里,看着那么火焰,但很快,焦虑从他眼中淡去了。 “呆会再问你。” 他张开手,一片金红的羽毛像是逃一样消失在空中,他没去管,瞥了眼一只骨爪。它刚刚陷进地里,拖出了深深的沟壑。 “刚才,就是这只爪子吧?” 镰刀,终于被握在了手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 被发现bug好尴尬QwQ 你是如何想象“庞然大物”这个词的? 头顶这片苍白,便足以涵盖你所有的想象。 即墨不是没有见过更加可怕的崩坏兽,但是,体积如此夸张的崩坏兽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认知中。 不,也许这东西“不仅仅是”崩坏兽。 抬眼,那苍白的躯壳上不仅仅流动着崩坏能那粉紫的光纹。 镰刀起落间,即墨沿着那“纤细”的骨爪向上弹越着,这个距离,眼中清晰地勾勒着这只骨爪上嶙峋的外壳。 那是好似化石般的形体,能分辨出房屋的残骸,树木的残枝,甚至,还有永远凝固着的脸。 人的脸。 轰! 离火的红芒一闪而逝,即墨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头崩坏兽前进的步伐晃了晃。 第八神之键,操控大脑信号,主掌意识的武器。 对于人类来说,可以算是最危险的神之键武器,然而,对于如此体积的崩坏兽,意识上的攻击还不如实体攻击更加有用。 【羽渡尘】虽然属于意识攻击的武器,可这并不代表着它完全没有现实打击的能力,操控大脑信号只是其最基本的用法,人的意识更加偏向于灵魂,而【羽渡尘】则是极少数能够帮助使用者触及这方面的“桥梁”。 取心神一点,凝离火为形,成就炎羽万华。 即使比不上【天火圣裁】那天灾般的焚炎,也足以在这头崩坏兽身上挖出透穿的烧痕。 火光,赤羽,嘹亮的凤鸣。 仿佛一个大写的正义,将那份延续了上万年的愤怒挥洒。 就像是一种质问,对于崩坏的质问——凭什么? 那是让即墨一瞬间有些痴神的倩影,让他神往的……单纯。 似乎赤鸢战斗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直接,那就是“守护”,守护这片大地,这片文明免受崩坏的侵扰。 不知为何,他叹了口气,注意力终于转向了脚下这块苍白。 骨节凸起,狰狞毕露,仿佛是一根通天之塔,它支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垂直的方向支撑着此时大半的重心。 即墨抬起了手,漆黑的镰刀连寒光也透不出半分。 “那么,是先从骨缝开始,还是直接砸断呢?” 这是过分的冷静,就好像站在标本前,端着解剖刀的医生。 咕—— 空中,响起了这头崩坏兽沉闷的低吟,整个躯壳都在这一声中微颤,对于如此的庞然大物而言,六肢中的破坏传来的不适到达它的神经中枢,再由它作出反应,这个过程对于即墨和赤鸢来说漫长得有些多余。 即墨像在征求意见一般踩了踩脚底一处巨大的联合缝隙,不过他当然不会去等回答。 完全不似赤鸢那般灿烂的离火,这是死寂。 这柄镰刀下,挥出的是寂静与死亡。 就好像在即墨的眼中,这一整条支撑着崩坏兽的腿早已被沿着组织部分划成了无数的小块,而即墨所做的仅仅只是沿着这些线条进行裁剪切割。 骨,壳,硅基组块,还有流动着崩坏能的硅管。 即墨就像是拂过的风,又像是滑落的水珠,更像是附骨的影,镰刀那吞没一切的黑芒闪灭,只会带来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 旋身,踏步,镰刀挥起,切割,在任凭地心引力的牵引下,即墨的镰刀在撕裂着它所接触的一切。 可这样暴虐的一柄镰刀,在即墨手中却又精准,高效,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矛盾而可怖。 这一幕,他从未向赤鸢她们,乃至于炎黄部落的任何人展露过。 很多人都在说,稷先生是一个很友好的人,他教会了人们如何种植谷物,教会了他们如何烹调食吃食,在每个部落的眼中,他不像伏羲那样严格,不像女娲那样说教,也不像赤鸢那样武力强大,常常会有人在田野里看到他,有的时候还能和他一起蹲在路旁吃饭聊天。 这两百年,即墨一直都在扮演着这样一个平易近人的角色,就算是赤鸢她们,也几乎忘记了即墨的曾经。 ——对崩坏兵器。 这才是即墨的真实。 落地,这一刻,身后那根骨爪依旧静止在那里。 也同样到现在,没有露出任何声音。 崩坏兽,侧过了身子,也正是这一个动作,这条骨爪脱离了它的身躯。 哪怕是离火轰炸也仅仅只是烧出坑洞的骨爪,现在却像是被卸下螺丝的零件,毫无留恋地离开了那硕大的躯胴,紧接着,就像是雪崩,一块块地分离凋零。 这一头崩坏兽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倾倒了下去,维持庞大身躯的平衡需要的要素实在是太多太多,一条骨爪的肢解直接导致了现在的失衡。 这是仿佛天空都砸下来的巨响,任何拟声词都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地动山摇。 本来,几百米外还有一处小山横在这只崩坏兽的身下,下一秒,它就消失在了崩坏兽的扑压下。 完全没有山石该有的坚固,更像是一堆沙,连崩塌的碎裂声也一同被吞没在崩坏兽跌倒时的雷响之中。 离火的光芒再一次亮起,这是默契。虽然赤鸢不知道即墨用了怎样的方法使得这头崩坏兽失去了平衡,但她绝不会错失这样的时机! 离火和【羽渡尘】再一次凝聚出了炽热的羽毛,雨点般砸在土石烟尘之中。 打中了哪里? 赤鸢并不知道,但是那头崩坏兽的嘶吼忽然炸响,劲风将她猛地抛飞,仿佛一只风暴之中无依无靠的小鸟。 这是赤鸢没有料到的,离火偏移,在天空中好像定了一条锚,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扑! “唔!” 她攥紧拳,弓起身子,可是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猛烈撞击。 相反,是一个怀抱,和一声闷吟。 “阿墨?” 抬起头,是那个熟悉而放心的脸庞。 “吸引计划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 赤鸢在他身上靠了靠,才站了起来:“我还用【羽渡尘】加剧了伤口的痛感,如果它真的能感觉到痛的话……” 哞!—— 牛啼般响亮的嚎叫震彻天地,二人都抬起头,在山石的碎渣之间,亮起了六道粉紫的绚光。 那简直就是蜘蛛一般的复瞳。五条骨爪转移了方向,拨开了烟雾和烈火,那张白骨一样的枯瘦面庞终于转了过来,那六只眼睛中,无一不在窥视着即墨和赤鸢。 “看来,,计划成功了。” 即墨所关注的重点,仅仅是这头崩坏兽转移了方向,背对着涿鹿而已。 至于它拨拉着身体冲过来? 这并没有引起即墨多大的感想。 臂弯前的少女,身上倒是再次燃起了离火,战意高昂。 第一百九十七章 脆弱矛盾 “守住!守住!守住啊!!!” 紧接着,是仿佛瓜果开瓢的声音,红白飞了一地。 一根灰色的骨刺扎在地上,带起泥尘与死亡。 驻守在平原上的战线依旧牢牢抓住它基石般的盾柱,但是,尸体已经开始堆积了起来。 甚至,那些崩坏兽都难以钻进来,因为士兵们即使是死,也牢牢地将自己“嵌在”尸堆之间,仅仅只是为了将盾柱间的空隙再压小一些,即使是死亡,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发挥出更多的价值。 为什么…… 这是姬麟的哑然。 她张着嘴,可嗓子却从未如此干涩过;她想举起手中的剑,却发现它是如此沉重。 撤退。 不能,再死人了…… 这一哑,为怜悯。 不能,再让妻失丈,老失子,幼失父了…… 这一哑,为痛苦。 回忆在这片血污泥潭中爬了过来,拖着她绝不愿意再次面对的痛苦。 她记得父亲那满身血污的背影。 不论过了多少年,她也永远记得,在那短短的,崩坏兽骨刃划过的瞬间,心碎的声音。 可她没有说出来,哪怕是代表着软弱的低吟,也没有从她的喉间透漏分毫。 ——“从今以后,你就不仅仅是姬麟了!你也是下一任有熊的首领,轩辕!” 是啊,已经不再是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嚎哭,抱怨,只能任由着自己的眼睛被遮挡,受不了半点血腥的姬麟了。 现在,她是轩辕,轩辕帝君。 这是个过于沉重的称号,它代表着权力,也代表着责任。 近乎于,诅咒的责任。 这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一种旁观者才会产生的心疼。 她承受了太多,支撑了太多。 所有人都看到了轩辕帝君的威仪与强大,但是,她作为帝君,所负担的是整个文明。 它制约着她,束缚着她,以至于她不可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肆意爱恨,也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发泄自己的软弱。 帝君,这个称号就像是一具铠甲,将她包装成了最威武最令人崇拜的形象,也让她不得不为了披挂上这副铠甲而变得冷漠无情。 就像此时此刻的她一样。 即使她的指甲因为攥紧的角度而卡进肉里,即使她的唇被牙齿挤出了血,她手中的轩辕剑还是挥了下去: “守住!死守住防线!想想你们在涿鹿的家人!再看看为此牺牲的战友!” 她的声音在战场上是如此嘹亮,但在她听来又是如此的恶心而残酷。 这一刻,她打心底地厌恶自己。 牺牲数万人,为了拯救文明人理之中的更多人。 即使这个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无法免去她命令那数万士兵赴死的事实。 她死死地盯着面的一幕幕,用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将每一滴血,每一截骨牢牢记在脑海中。 记住!姬麟。就是你告诉他们所谓的正义与家园,然后命令他们送死。 这样的声音,在折磨着她,令她自责,让她悲伤。 可她也依旧行事如此,因为她明白,只有这个选择,而帝君的身份,注定了她是挥下屠刀的那个人。 “呜嗷!!!——” 这是声带完全失去控制发出的尖叫,只有被转化为死士的尸体才会出现如此混乱的尖啸。 灰色的人影扎进了姬麟的眼里。 它的双眼已经被金黄取代,那是代表着崩坏的颜色,不论他曾经是怎样的人,现在,他只能是敌人。 听老师说,更加高级的死士会进化出持刀或者持镰的状态,更是转化为了崩坏能适格性更高的女性形态,也更加强大。 它向着姬麟扑了过来,也许它曾经是治下的一名百姓,也许还曾经向她朝拜典礼。 它的模样,也在告诉着姬麟,她作为一个帝君的失职。 崩坏不是她逃避的借口。 挥剑,横斩。 作为“圣痕”的继承者,姬麟也绝不像普通人那样,对崩坏的反抗除了以死相拼外再无方法。 转变成死士,连血都不再是红色了吗…… 面前飞洒的粉紫色与灰浆,代表着崩坏能和尸体的颜色。 她不是没有想过只身冲入崩坏潮中,一人一剑杀它个天翻地覆。 可她又不敢。 首先那确实是玩命的举动; 其次,她的生命也不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 帝君,母亲,妻子,这三重身份将她牢牢束缚着,不敢轻举妄动。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姬麟明白,这样类似于 她只能在前线游走着,在可能堆积崩坏死士的缺口补上一击,清空士兵的压力,然后再策马转向下一处。 这样,前线才稍稍保持在了崩溃前的平衡状态。 但是,姬麟的眼中却充斥着死亡。 “帝君!” “帝君大人!” “把这些怪物都挡下来!让帝君大人看看我们都是些好男儿!” 姬麟每到一处,鲜血淋漓的士兵们都会再次燃烧起熊熊斗志,甚至还有人拖着肠子再一次冲上去,将探头钻来的崩坏兽和死士推了回去,然后在尸骸之上添上了一具新的拦障。 不,不要再上了…… “坚守!赤鸢和稷都为我们拦下了那头巨兽,我们更要守下这片土地!” 完完全全的矛盾,责任与脆弱同时压迫着她的心神,最后甚至她有些恍惚,有些迷茫。 眼前忽然变得迷蒙了起来,摇晃了起来。 嘶—— 拉开空气的嘶吼被拖长了,姬麟慢慢地听到了撞过来的吟喊,先是侧目,然后尽收眼底。 不知从哪里漏进来的一只死士,它骑着苍白的崩坏兽,跳入了姬麟的视野,灰色的骨矛上涂着狰狞的红。 应该挥剑,斩断。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站在这里坚持呢? 矛盾的思绪,在这一刻爆发了,对于姬麟这样坚强的人来说,这仅仅只是半秒都不到的暂停。 可是,却是致命的。 本应该横剑的手顿在空中,这一迟钝让她闻到了那崩坏上浓郁的血腥味。 她所能做的,仅仅只是瞪大了眼睛。 一尺,一寸…… 这就是,死吗? 嗤! 躯体被洞穿的声音。 但不痛,也没有血。 飞扬的,却是崩坏能的溶液。 呼! 没有攻击,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铛! 这是铁器掉在地上的声音,但轩辕剑却还握在手里。 那个怀抱很高大,很熟悉,还带着激烈的心跳。 “都说了,别乱来啊……” 那个少年在颤抖着,压抑着哭泣与胆怯,但他挥剑的那一刻却又如此帅气。 “连山……” 姬麟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衣襟,她知道这是战场,没有时间给她倾诉脆弱。 但哪怕就是这么一瞬间,她也想,稍稍地,靠一靠。 天边忽然传来了长鸣,那头遮蔽云雾的巨影倒了下去。 随后,便是安静。 可厮杀仍在继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炎羽纷纷 “哞!——” 仿若牛啼的长吟,崩坏兽缓慢地移转了身体,因为一条肢爪的剥落消失,它宽阔的背终于跌了出来,展露在赤鸢和即墨眼前。 “喂,阿墨……你有没有感觉……” “啊,我也是,看上去,像块大陆……” 苍白嶙峋的表皮上,不仅仅有着崩坏能那粉紫而不详的纹路。 就像即墨之前在那只骨爪上看到的那样,只不过,那上面镶嵌的不仅仅只是一些山林和尸体的化石。 那是一座城市。 一座失落的城市。 没有曾经某座堕落之城那样怪异的生物科技,那只是,真真正正的,一座被崩坏彻底感染的城市遗迹。 “华……你记不记得,曾经【终焉】摁碎大陆的瞬间?” 赤鸢颤了颤,撇过头,咽了口唾沫,那只是遥遥的一眼,但那一眼足以被挂入“人生最恐怖的瞬间”。 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 “记得……” 喉咙有些干,脖子也有些僵硬,仅仅只是回忆起了那火云下灭世的一瞬间。 即墨却没有像赤鸢一般的后遗症,赤鸢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不过立刻便将其抛之脑后。 “我觉得,那可能,是被【终焉】摁进海底的一座城市。” 即墨的一字一顿,让赤鸢有些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你是说,一座城市,被崩坏感染成了……崩坏兽?” “或许,大概,毕竟非生物被崩坏能感染的例子不也有很多吗。” 涌入赤鸢脑海中的,是曾经魂钢之中被改造的非人之物。 那也同样是崩坏的侵蚀带来的毒祸。 “terisa……” 这是代表着过去的名字。 伤痛,悔恨,以及—— (不想复仇吗?) 愤怒。 (对,你愤怒,仇恨,为什么不将这些发泄出来呢?) 少女的拳,不知不觉间攥紧了。 (来吧,你知道的,你自己的愤怒与仇恨你自己最为清楚不是吗?) 羽…… “华?” 少女打了个激灵,回到了现实。 面前的少年抓着自己的肩膀,很担心的模样: “你怎么了?” “我……” 赤鸢稍稍侧过身,捂住了脑袋,喘了口气: “有点心慌,想到了过去……” 即墨盯着她,准确来说,是盯着她发髻尾上的一律灿烂的红羽。 可就在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眸盯过来的时候,它像是燃尽的火堆,重新化为了银色的一枚精巧发饰,没有原先的半分灿烂。 “看,那里应该就是核心。” 即墨抬起手指,赤鸢顺着看过去,在那片城市的遗骸之间,粉紫色的崩坏能如漩涡一般聚流,深得发红,心脏一般凝聚在它苍白的背上,颤动着。 有两颗极为显眼,红得发黑,分别安置在沿着这头崩坏兽脊髓而下的两边,另外,还有四颗亮红的漩涡聚集,脊柱第一节,第十七节,中段以及尾部。 那六只眼睛转过来,它撑开了嘴,就像是地震撕开的裂缝,哪怕是涿鹿,也只是它一口的事情。 粉紫色的崩坏能纹路绽在那里,画出了诡异疯狂的图案,而这头崩坏兽更像是一只被放大了数千倍的鳌。 五只骨爪齐齐发力,将这头崩坏兽庞大的身躯推了出去,硕大的裂口将山石林泥一口气全部铲起,吸进嘴中,仅仅只是口牙间流动的崩坏能便将吸入的一切搅碎,化为那飞散的粉紫碎屑。 轰轰轰! 五蹄具动,巨大的粉碎机向着赤鸢即墨突奔而来。 风! 带着泥土的腥气,和扬起的飞沙走石! “华!” 少年的喊声刚刚亮起,赤鸢就将手塞进了他的手掌间。 轻盈感,飞翔的感觉。 这完全不是离火的作用,而是即墨的抬手一掷。 借着这一力道,离火更加顺畅的燃烧了起来,因为已经不需要起飞时的爆冲力,仅仅只需要调整平衡而已。 嘭! 低头,天空要比地面的能见度清晰一些。 碎石飞扬,甚至还有一些撞在赤鸢的身上,被离火焚烧为灰烬,在荡起的烟尘中,那五条骨爪支在地上,扎进地中,翻起的泥石包住了那些铁足,可它既没有拔出来,也没有再继续推进。 仅仅只是僵持在那里,不动分毫。 怎么回事? 难道阿墨挡下来了吗? 赤鸢有些惊讶,她知道即墨很强,但是,直接挡下这由一座城市感染转变而来的崩坏兽也绝对超出了她对即墨实力的测算。 烟尘稍稍分离,就看到了横隔在人与崩坏之间的一道沟壑。 不,不仅仅是沟壑,还有堆起的石坝。 只是石头,为什么…… 疑问转瞬间就被化解,赤鸢想起了即墨的能力。 “时空断裂”,对于比自己崩坏能更加高的存在也许无法有效启动,但是,对于环境中没有崩坏能或者浓度极低的存在,可以轻而易举地影响。 那些石坝,还有这头崩坏兽五足上漫盖的泥土,原来不仅仅是这头崩坏兽突进时犁出的痕迹吗。 在“时空断裂”中,这头崩坏兽带来的巨大冲击也被强行“静止”在崩坏能之中,而即墨就站在那头崩坏兽顶头便能触及的位置,镰刀插在地上,黑色的崩坏能蛛网一般交织在大地上,就连定格在空中的飞石也同样被牵制首发 就是这个瞬间,这个机会! 赤鸢闭上了眼睛,呼唤着一朵朵赤红的炎羽再一次出现在了空中,旋转,舞蹈。 这一秒,在闭眼的黑暗中是如此漫长。 自身的意志,精神沿着每一片羽毛,灌注在了世间。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力量,你的痛楚,你的愤怒……) 她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一声轻响,随后,一只美丽的凤凰从黑暗之中啼鸣而起,灿烂辉煌! 她睁开了眼睛,仔细看,能看到点点火星沿着她的眼帘,发丝,身上的角角落落飞散而出。 赤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她望下去,六颗崩坏能核心点在眼中。 左右两颗主核心? 不,那两颗必须同时破坏才能杀死它,而赤鸢的目标是那颗定在脊髓顶部的鲜红! 她深深吸了口气,落了下去。 片羽尽燃,转瞬间,纤细的少女变为了这世间最耀眼的光。 炽热的凤凰带着愤怒,从天而降,向着崩坏宣示着来自于曾经的仇恨与如今的不屈! 在即墨漆黑的眸子里,她就好像一道光,凿开了天地。 很美,又让他有些不忍。 他依旧站在那里,漆黑地仿佛这个世界最阴暗的崩坏能静静流淌着,束缚着这头崩坏兽的动作。 紧接着,热浪扑面而来。 第一百九十九 陌生 少女看到了过去。 惨痛的,悲伤的,仇恨的。 它们像是泥潭一样,吞没了她,包裹着她,试图腐蚀她。 冥冥之中,燃烧着的凤凰盘旋而起,荡开一片污浊,她看到了—— 轰! 全身都震颤了起来,她睁开了眼睛。 那属于崩坏兽的苍白和鲜红的核心不过咫尺触碰。 她伸出手,她看到了碎末炎晕,在她的指尖星星点点。 她能感觉到独属于自己血脉中奔腾的星火,熟悉的颜色,那是离火的颜色。 离火,是苍玄给它起的名字,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总能让她想起用个万年的过首发 她总能从过去中汲取愤怒,然后将仇恨作为它的燃料,熊熊燃烧。 就像现在这样,在她手中那抹飘扬着的赤炎。 这执掌着意志的神之键将她的精神力量注入了这片红炎之中,照着那片血红的崩坏能核心,也照着她赤红的双瞳。 (对,就这样,慢慢地,寸寸地发泄你的愤怒,你有理由复仇不是吗?想想你的家人,赤鸢,如果没有崩坏……) 就连赤鸢自己也没发现,她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没错,让它们感受你的痛苦!将它们全部烧尽吧!) “崩坏……” 在这片离火纷扬的空中,赤鸢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宣判一般的生杀大权,这一瞬间,她有些沉醉。 她指向了那块血红的崩坏能核心: “我要你死!” 这样暴戾的字眼,第一次从少女唇中溢出,她也知道,仅仅只是这一块核心,完全不可能让这头庞大的崩坏兽死去,可就是这样发泄的瞬间,让她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畅意。 沙! 这是离火攀附在崩坏核心上的摩挲声。 随即,琉璃般的龟裂声布满了听觉的范围,下一秒,血红的核心绽为了点点碎光。 这一击凝聚了赤鸢的愤怒,将她自身的一丝灵魂与情感注入其中,便是如此的惊天一击。 ——神者,变化之极。 莫名其妙地,赤鸢的脑海中划过了这句话。 她觉得,至少是这个瞬间,似乎明白了【羽渡尘】更加强大的一面。 哪怕仅仅只有一点点的模糊认识,也足以成为此刻离火熊扬的燃料。 崩坏兽的嘶吼掀开了空气与尘土,也包括那将其核心烧穿的离火,赤鸢在那片苍白的脊背上就像是一粒火星,轻而易举地被飞卷在空中。 但这一刻,赤鸢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崩坏兽,仅仅只是疯狂地嘶吼着,可它的身躯却倒了下去,那五条骨爪就像是被抽出了神经的白棍,立在那里,却无法给它巨大的身躯带来半点支撑。 越为巨大的生物,它们对于自身身体的控制系统就越为复杂,这颗小小的崩坏能核心,却正是连接着这头崩坏兽身首神经,帮助其控制肢体骨爪的关键所在。 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崩坏兽,即使再如何巨大,对于赤鸢和即墨来说,也只是一个靶子而已了。 即墨,终于抬起了他的镰刀,黑色的时空断裂退潮般回归了他的影子内,当然,这头崩坏兽已经无法再移动寸毫了。 “你知道吗?在看到你的影子的时候,人们给你起了个名字,叫做‘蚩尤’。” 即墨走了过去,或者说是漫步过去,他的声音依旧沉静,平缓: “‘蚩尤’,他们也用这个词语指代着‘可怕的战争’,‘鲜血涂溢之处’,这是个接近于‘神化’的称呼,我甚至可以猜测到,在高压的恐怖中,甚至还会催生出丧失理智的人拜你为信仰的极端。” 渺小的人影在‘蚩尤’的六目中逐步放大,镰刀拖在地上,拉起的星点黑芒仿佛丧钟的垂响余音。 “我知道,你听得懂,对吗?素体作为一座‘城市’,自然也记录着文明的残码吧?” 对着那双黑眸的,是那六颗暴虐横肆的瞳珠,在即墨的话灌入它的耳中时,很清晰地,能看到那六颗眼眸中出现的一丝怪异。 那是一种代表着“奇怪”的神色,也是代表着其不再仅仅只是一头毫无神智的凶兽。 “知道吗,人崇尚‘崩坏’,这种事情,我绝不会让它出现第二次。” 即墨依旧在进行着诉说,好像行刑官对着死囚宣判他的罪状。 哞—— 从那张巨口之中,漏出来的不是崩坏能,反而是低压的暗吼与其卷来的腥风。 含糊的,粗哑的声音透了出来,慢慢地,组成了一个个混杂的音节。 不属于这个文明中任何流传的文字,而是消弭在上个时代之中的文字: 【使命……神……】 神? 仅仅只是这个字眼,即墨迈步的动作生生停滞,地面上绽开了道道裂痕。 现在,即墨的双眼如同海底那无尽的黑暗,冰冷,看着那头崩坏兽,仿佛在看一堆硅基质。 即使是笼罩在离火之中的赤鸢,也忽然感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冷意,她低下头,看到的是仿若死水一般黑色,凝聚在地上,与她炽亮的火焰完全不同,那是即使光明也要一同吞噬的黑色,在中央,即墨的黑发下露出的些许肌肤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颜色,也将他的双眼衬托地更加醒目。 她说不出来那是怎样的颜色,她也从未看到过即墨此刻那让人心寒的模样。 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她忽然有些害怕,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个少年身上多出了些她完全不知道的阴影。 那一汪黑影抖了抖,就像是一只活物,不,更像是一只怪物,掌管着黑暗的怪物。 她听见了一声撕绢般的细响,“蚩尤”那苍白的身躯前突兀地裂开了几道漆黑的口子,像是黑暗睁开了眼睛。 “蚩尤”张开了它的巨口,崩坏能流动攒聚,它身体各处也掉下来了白色的碎屑,当然,只是相对于它宽硕的形体而言的“碎屑”,但是放在即墨的面前也是人与高楼的差距。 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于一块被【终焉】摁沉的大陆碎片来说,它身上的每一粒碎块都代表着前文明的遗存,即使只是废墟,也是高楼大厦的废墟。 在“蚩尤”庞大的崩坏能感染下,建筑碎片从空中坠落到地面,也从残骸化石转变为了苍白的崩坏兽。 当然,不仅仅是那些仿佛豺狼一般低矮粗糙的“玩具”,而是那些曾经毁灭过一个文明的存在。 突进级,战车级,圣骑士级……它们汲取了“蚩尤”身上最浓聚的崩坏能,诞生了它们崩坏能侵蚀进化最为完全的形态。 一个个赤鸢记忆中鲜明的仇恨铺现在即墨身前,或者说,是即墨所处的黑色死海前。 密密麻麻的苍白碎块亮起了粉紫色的纹路,嘹亮纷乱的兽吼杂织在一起,这才是崩坏潮最真实的模样。 雪崩,这是赤鸢唯一能想到的比喻,而在这片苍白之前,是黑暗的深渊。 这不是比喻,这就是赤鸢看到的现实。 苍白色无头苍蝇般撞入黑色之中,随即消弭于虚无,只有赤鸢感受到了来自于崩坏能那不可以常人视力察觉的崩坏能波动。 临时改造的崩坏兽潮是由“蚩尤”的崩坏能构筑而成,而这片黑暗静止的领域也同样根源于即墨自己这不仅仅是兽潮,更是“蚩尤”与即墨的崩坏能对拼。 而高下,早已立判。 “蚩尤”的嘶吼和它的“士兵”全都无声地湮灭在黑暗之中,而即墨则缠绕着这片寂灭的黑色领域,朝着“蚩尤”,迎着那些苍白撞来的崩坏兽一步步迈进。 之前就说过,失去了移动能力的“蚩尤”只是靶子,就算它能造出这些兽潮,依然也只是靶子。 第二百章 黑潮 人对于他们所无知的东西从来都是抱有着难以言喻的惧意。 崩坏,这样的灾难对于文明初起的人们来说,是太过超乎理解的存在。 这样极端的恐惧会导致人们奋不顾死的抗争,或者是放弃一切的膜拜。 “蚩尤”,这是人们对它的恐惧而产生的代称。 代表着战争,鲜血与死亡。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崩坏带来的除了灾难以外不可能有任何残余。 也就是这个名字,打入了浑浑噩噩的神智之中。 “名字”不光光是一个称号,在冥冥之中也代表着灵魂的船锚。 蚩尤,这就是“我”么…… 它仅仅只能想到这里,紧接着,黑色分割了它的视界。 在它眼前,那由自己的同族构筑成的苍白“海洋”被黑暗吞没,片鳞不留。 它唯一能看清的,是在那黑暗之中一双渺小却清晰的眼眸,也同样黝黑,却更加幽深。 它咆哮着,拧动着自己唯一能够活动的脖颈,将自己的巨口撑到最大,它完全凭靠着自己的本能在运作着,崩坏能,崩坏兽,这些都不是它所理解的东西,就像普通人从未理解过自己的细胞工作方式一般。 它所做的,就是抵抗,用尽一切方法的抵抗。 可这片无孔不入的黑暗更像是病毒,就像没有人能够阻止疾病的入侵一样,蚩尤也无法将这片黑暗阻挡在自己的躯壳之外。 细密的,溶骨的奇怪感从身躯的正面涌进来,那是最直接的正面撞击,蚩尤体内的崩坏能席卷涌动,在它每一处运输的硅基细管中和那股黑色展开了拉锯战。 这就像是免疫系统与疾病的搏斗一样,对于蚩尤来说,这是有意识的操作之外更加深层次的抵抗。 它的系统,组织,统统都出现了崩坏能过载,仅仅只是为了对抗陌生的崩坏能侵蚀。 请注意,蚩尤的意识中出现了“过载”,“侵蚀”,“对抗”等等具有相当文明等级的词汇,这并不是它的意识出现了新的认知水平,而是在于它的“素体”,一个城市,作为文明结晶之一的城市。 哪怕它完全没有意识到,“素体”本身就已经在它身体中刻下了关于前代文明的遗存。它拥有着前文明留下的对于“崩坏”的认识,即使它本身只是一头混沌少智的崩坏兽,它也被迫接受了这些“知识”的记录。 但是,在这场对于蚩尤来说性命攸关的“死斗”中,它并没有占上风。 或者说,是被全面压制。 首要原因依旧是体型。 巨大的体型让它完全无法在细微地操作它的崩坏能,它根本无法明白为什么这些黑色的崩坏能居然可以钻入它那些几乎快要被忽视的微小之首发 所以,在即墨用极其精巧的方式破坏着蚩尤的崩坏能结构,但蚩尤自己为了抵抗和弥补需要花费了更多的崩坏能,这一观测角度上的悬殊差距决定了蚩尤的操作只能事倍功半。 另外,还有那让蚩尤难以理解的崩坏能储量。 它无法理解这个渺小如人类的物种为什么会拥有堪比它六核旋聚的崩坏能储量?! 它不懂,只有它自己的崩坏能在涌动支撑着它体内系统的勉强运转,但还是无法抵挡那来源于四肢百骸的侵蚀与消融。 它渐渐感觉不到自己那被黑暗包裹的肢体了,或者说这更像是腐蚀,逐渐地剥离它的感知。 痛楚,也在这逐渐消失的感官之中更加清晰。 这也是现在能反应它肢体实感的唯一。 刺痛,麻痛,钝痛各种痛感杀入它的脊柱神经之中,是的,“痛”,它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样的触动。 这就是——“痛”吗? 突然出现的感知让它不知所措,也让它逐渐清醒。 它不喜欢这种感觉,更讨厌那个黑色的少年看着它的眼神。 它睁开它剩下的两只眼睛,它只剩下这两只了,因为从它身上剥落的崩坏兽们完全抵挡不住那片黑暗的洪潮。 六颗眼睛,六颗差别细致却统一着视线的眼睛,一颗颗失去了光明,只剩下割碎的痛。 光明的最后,那个少年已经站在了它的身前,镰刀依旧垂在地面上,刮擦着泥土,然后视若无物地踩上了它的头颅—— 这一刻,黑暗彻底降临,静止般的死寂完美地包围了它的整个世界。 ……这究竟是什么…… 赤鸢颤栗了。 “蚩尤”可以说是难得的超大型崩坏兽,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会如此孱弱?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先前她抽用一丝神意的【羽渡尘】也仅仅只是崩碎了它的一颗用于连接四肢的脊柱核心。 还是说—— 她望向那步步踩踏着“蚩尤”,登上苍白高峰的少年,包裹他的黑暗就像是深夜,不会遮掩,反而会让月亮更加耀眼。 他走了上去,仅仅只是走上去,他脚下的黑影像是有了生命,一节节沿着这片苍白之中的纹路攀援着,原本应该是粉紫色的光路黯淡,消失,被墨色晕染,最后彻底取代。这片苍白之中的遗迹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存在过的岁月中,笼罩在尚未沉沦的夜幕下。 但这只是赤鸢的错觉,因为那两颗代表着蚩尤生命源泉的核心依旧在黑色中跳动着,可是黑色的藤曼依旧没有停下来,它们沿着已经被攻陷的苍白继续前进,缠绕,将代表着崩坏兽最后活力的核心吞没其中。 赤鸢看到,那些血红的核心被逐渐渗透,而那些血红的崩坏能渗进了这些黑色的网络之中,沿着那些原本的纹路,四面八方地涌回了即墨的脚底,最后消弭于虚无。 只听到即墨一声呼气。 静。 一切都静了下来。 结束了吗? 直到赤鸢的脚趾重新触碰在大地上时,她依旧没有“战斗结束”的实感。 她远远地看着那矗立在崩坏兽尸体上的少年,他的背影,有些不敢上前。 她忽然发现了,那被少年隐藏着,却一直透露着的怪异之处。 那种过分的距离感。 —— 蚩尤。 我的……名字…… 寂静之中,它只是在思考着这个。 无数沉积着的“知识”再一次翻涌了起来,这一次,它拥有了更多的精力去挑选整理它们。 文明。 崩坏。 以及…… 使命? 不,不仅仅是“使命”。 好像,好像…… 好像,看到了那坐在白光之中,傲然俯视着一切的崇高存在。 好像,能看到,金色的眼睛。 有一股亲切感,有一股臣服感,还有,幸福感。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中,它感觉自己落了下来,就像是漂泊不定的迷船终于落下了锚,它感觉到了那温和的目光。它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 【拜托你了。】 嗵! 它抬起了手,它看到了光,它仿佛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挣扎着,爬动着,它发现自己不知为何钻出了它的躯壳,它也看到了那个少年,和他黑色双眸中的惊讶。 不过,它回来了。 它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内流动着的熟悉而凝实的力量,以及更加微观,更加细致,更加奇妙的境界。 它低下头,它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四只肢爪,像是人一样。 不,我可不是那种卑劣的种族。 它这么想着,忽然,笑了笑。 它尝试着迈步,它发现距离似乎没有视觉那样带来的遥远感,仅仅是一步,就来到了那家伙的身后。 好容易。 蚩尤有些随意地抬起了爪,崩坏能闪出了紫电一般的闪光。 第二百零一章 吾名蚩尤 不论是即墨还是赤鸢,都在愣住了一瞬。 毫无疑问,之前的“蚩尤”,绝对是死了。 崩坏能核心的毁解,标志着崩坏兽的死亡,就连即墨都没有感知到“蚩尤”倒下的身躯中有半点崩坏能的再启迹象。 可是,为什么…… 就在所有的不可能,沉寂的死亡中,那只灰白的头骨被钻了开来! 以极端暴力的方式,生生破开了那死寂的骨壳! 一只皙白的腕爪出现在碎片与破口中,突兀地钻入了赤鸢和即墨的视野。 是的,皙白。 完全没有崩坏兽那样生硬的苍白,而是那种非常诡异,又非常协调的皙白。 看到的第一眼,就能明白,这只爪腕一定是崩坏的产物,但是,却不会感受到一般崩坏兽那样让人感觉到些许恶心和恐怖的错愕,反而多出了一丝荒诞的……美感。 碎片,豁口,它在挣扎着,卡开了那片束缚着它的苍白尸壳。 短暂,而又无比漫长的一瞬间。 赤鸢的眼中,极其缓慢地捕捉着“它”破开尸壳的一寸一刻。 先是这只好似右手的腕爪,它翻转着,伸展着它的五爪,又是一声裂响,第二只爪又破壳而出,仿佛左手,它们交织在一起,翻飞,连携,像是舞蹈。 双爪忽然摊直,十尖展伸,像是忽然绽放的白花,紧接着,那双爪终于打开,在玻璃震碎一般的破音中,那双爪缓缓收紧,撑在那块巨大的尸首上,将一具星白的身躯“拔”了出来。 在暗云笼罩下,那具身躯却是难以置信的莹白,就像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剔透,澄净。 它终于现出了它的原型,流畅的线条,珠白的色泽,好似一块无瑕之玉。 它看上去很像一个人,但又完全不是,仅仅只是它的形体趋近于人类而已。 它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睛乃至于五官,平滑地好像镜子,但赤鸢知道,它在观察着这个世界,就像是初生婴儿一样,好奇但又压凝着崩坏独有的可怕。 它的身躯上也同样是丝白,连光线似乎都成为了过银而落的水珠,散开来,完全不像是正常的白色那般反射着一切的光。 可是很美,真的很美。 同样的异样美感也曾经出现在一种崩坏的造物身上,那就是【律者】。 对于崩坏兽来说,形状越为庞大,越加怪诞,越证明着其个体内崩坏能储量的丰富与力量的强大,但是对于更加高级的崩坏造物来说,则完全是另外的极端。 也拥有着令人窒息的美貌。 崩坏是个极端矛盾的存在,它可以体现为文明发展中所积累的最恐怖的诡异,也可以凝聚为文明所沉淀下来的最美丽的形象。 可是,面前这个“它”,将“诡异”与“美丽”糅合在了一起,带来的是让赤鸢颤动的平衡。 “呼——” 世间,充斥着它的呼吸声。 赤鸢所看到的,就是这个瞬间。 因为下一个瞬间,它消失了,简直就像是偷走了时间,跨过了视线所捕捉的极限,在一i出现在了即墨的身后。 白色的爪,还有突然劈亮的紫电! “崩坏能!——” 赤鸢的话还没说完,狂暴的能量风暴就将她整个抛飞! 无面之白感受着自身体内的崩坏能涌动窜流,它感受到的是曾经那巨大躯壳不可能企及的畅快! 它能感觉到,这每一丝的崩坏能流动都像是自己的肢体一样,肆意地随它操控! 那张无面之貌的脸忽然凹陷了一块,它在笑! 笑,什么是笑? 现在,它理解了,张开嘴,将自己的快意宣泄而出就是笑! 这就是您的礼物吗! 在电流般绽裂的崩坏能之中,撕裂着它狂欢的炽笑! 看啊!这才是它的力量! 这才是恐惧带来的力量! 在这片崩坏能溢光之中,响起了它毫无波动,但尖锐疯狂的宣誓: 【吾名——蚩尤!】 现在,面前这个被自己的力量轰中的家伙将会成为第一个祭品! 不过,祭品是什么? 不,不管了! 它现在只是想好好地,畅快地,恣意地宣泄着力量! 【死——】 兴奋至极的它是想要说“死吧!”这样完全代表着优势与生杀大权的宣判,可他当然没有说完。 轰! 音爆再一次破坏了空气,撕裂伤却已经完全不是蚩尤所关心的问题了,它现在像是一只滚落的石子,比赤鸢还要狼狈地飞了出去,砸在它原本的身躯之上,但它没有停下来,硅基的崩坏兽躯壳连出了一片碎解的炸响,简直就是缠在一起的轰雷。 还没停,它只感觉就连身上的空气也成为了推拖它的凶手,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秒将它丢了出去,除了它自己,一切都成为了将它飞掷的方向。 它感知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脊柱,一节,两节……光感记录下来的影子叠重中,它足足撞破了三十二根脊柱节,才停了下来。 它先是倒在坑里,它飞滚的身体在这个躯壳上抛出来的纵坑里,云在它的眼前荡着,它有些懵。 发生了……什么? 它努力回忆着刚才的一瞬间,它很快乐,很疯狂地发泄着新的力量,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将崩坏能抽丝聚集在爪子上,然后挥出去—— 崩坏能应该会先扰乱那家伙的力场及能流动回路,接着它的爪子会撕开他的肉体,最后将他劈成数块! 就像他之前在它的身躯上带来的侵蚀伤害那样! 可是,为什么…… 铿! 爪牙扣在翻开的碎壳上,蚩尤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 我不能这样子,我不应该这样子! 【我是……】 它撕扯着嗓音,凹陷下去的面部透着创伤般的裂声。 呼! 空气被荡开的声音。 独属于它自身的崩坏能紫电被黑暗包围,它的眼中,只有一个拳头。 轰!!! 这一次,三叠音爆撞开了空气,就连脚下的硅基躯壳也再一次塌陷了下去。 远处,那些城市的遗骸被撞出了突兀的洞口,即墨站着,拳头稍稍垂下,有一点点的血迹从他侧脸划了出来。 “与我何干?” 第二百零二章 黑云雷霄 蚩尤只来得及听到风。 下一刻,遍布面部的光感细胞便被黑暗笼罩,可这并不是来自于那蚀骨般的刺痛,而是一种沉重的压痛感。 挤压撑在它那张无面的纯白上,塌陷了下去,正好是一个拳头的形状。 它又飞了一次,但这一次,它并不再像之前一样无措了。 旋转,压身,它的腰部拧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它倒栽于空中,双爪在氮氧混合之中抓取着,拉出了一道尖锐的爆响,紫电似的崩坏能亮起了一串爆开的光纹,足足五十米,都是这狰狞的爪印,残余在空中尚未散去。 与此同时,尖哑的嘶喝在空中拖过了五十米,终于摔在了地上,狠狠凿在地上,终于停了下来。 【哧——】 海啸一般的共鸣声从它的躯体内摇起,它的面庞凹下去一块,又缓缓复原: 【吸——】 凹陷,复原。 它在呼吸,仔细看,还能看到那被当作“口”的凹陷处旋起了气流。 大量的空气,不论是氮,氧,二氧化碳还是其它的稀有气体,全都被蚩尤捕获,压入体内,成为了它的身体运动做功时的新燃料。 瓷白的完美终于出现了裂缝,崩坏能的溢出余量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紫火,摇曳燃烧。 【呼——】 它完成了这一瞬间,抬起头,它能感觉到面前那独特的崩坏能。 黑色,纯净,没有一点点的杂色。 那是被一个个体彻底掌控的崩坏能,完全褪尽了其原本的崩坏能形态,成为了乖顺听话的武器。 蚩尤明白了这个“同胞”的强大,那种独属于他自身的崩坏能绝不是“恩赐”能够带来的。如今的自己就是“恩赐”带来的成长,但是他完全不一样。 他究竟是什么? 蚩尤仅仅只是闪过这一个疑惑,随即,更加狂暴的战斗欲占据了它的心神。 它舒畅地叹了口气,感受着这一刹那暴力欲带来的颤栗感。 它的十爪抽搐着,它抬起了身,脊柱也在轻轻摇摆着,那是上瘾般的愉悦。 【哈——】 它深深吐了口气,崩坏能过载运作时燃烧起的紫火从它凹陷的“口”中喷出,它稍稍顿了顿,也就是这一顿,颤栗感融通了四肢百骸,那份被黑色的崩坏能压制的不畅一同被紫火燃尽。 不一样又怎么样? 吾名蚩尤! 砰! 雷霆炸响。 一道紫光火电熔出的通道直指即墨,紫色的崩坏能擦出的光雨裂开了一切的阻碍,就连即墨身前那片吞没了大量苍白崩坏兽的黑潮也在这紫电的奔雷中碎裂消散。 一边的紫芒是极端的暴戾与噪鸣; 而另一边的黑域却是极端的寂静; 而在这接触的火线上,是两股不同的崩坏能相互碰撞撕扯产生的空洞。 空洞,哪怕是气体也被抽得一干二净。 火星,在怪物之间瞬时爆燃! 失去了大气压的这一小片薄薄的真空成为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崩坏能对冲的失衡点。这样的后果就是铺天盖地的流火碎星,以及将它他们脚下那具尸壳挤碎的能量风暴。 崩坏能,即使是前文明,也仅仅只是为其定下了“虚数能”这样虚无缥缈的定义,可仅仅只是这样虚无的,来自于现实之外的能量,就能让这片空间燃尽它可触碰的空气,欢跃起那不可视的粒子。 对于任何人类来说都是即死的爆燃之中,是怪物们的狂舞。 蚩尤看到了那柄镰刀,依旧是黑色,它甚至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但也更加兴奋。 它太想打败这黑色了! 它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迫切感,可它更加愿意跟随着这兴奋的源头恣意妄为。 爪指掠过脚下那碎裂惨白的躯壳,独属于蚩尤自己的崩坏能电纹闪过,它的长爪中就从曾经的尸体中拔出了一柄斧钺。 从拔出到挥击这一系列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迟滞; 甲壳,脱出,横劈; 仿人的小腿,手臂,腰部的出力拧为一致; 这三个要素使得它的攻击力量增幅了至少杠杆原理和向心力的加成,音爆已经成为了这两个怪物互殴时最基本的背景音乐,爆开的风压和这势大力沉的斧钺一同轰在了即墨的身上! 还没完! 在这样的搏斗中,仅仅只需要占领一次先机,那么压倒性的攻势便能即刻成为战斗的唯一节奏。 苍白的斧钺指挥着崩坏能的紫电一股脑地倾泻在即墨身上,或者说是即墨身前的镰刀上,每一次撞击都会将空气折磨得咆哮痛哭,武器格挡时的震响也被条绽的空气拉扯得支离破碎。 这是暴力,这是死斗,这也是独属于崩坏的狂欢。 “崩坏”,最本质的意义就是毁灭。 此时此刻,那让人目不暇接的崩坏能对撞已经无影无踪,不论是即墨的黑域还是蚩尤的紫霄统统消失为了虚无,只在他们的身周还缠绕着黑雾与紫电时不时的纠缠与爆裂,可他们拼杀的重点依旧是这冷兵器的碰撞。 单纯的崩坏能拼撞对于储量相当的对手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蚩尤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它采取了更加直接的方式。 斧钺,实际上这种武器它并不了解,甚至它完全缺乏“使用武器”这一知识所需要的概念,它是崩坏兽,它所记录的仅仅只是文明的相关内容,即使它现在在使用着这柄有熊代表性的武器,它的动作却完全没有这柄武器使用时该有的方寸。 更像是它延展出的肢体,暴力而无序地挥舞着。 它的本质依旧是崩坏兽,与其拘泥于武器,它更加擅长狂暴的野兽扑击。 狂风骤雨。 蚩尤的攻击就完美的解释了这个词语,将即墨压制地没有半丝还手的空间,斧钺和紫电画出了让赤鸢心惊胆战的壮兰狂图。 可她掩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明白,这个压制只是表面上的,即墨更加像是一条毒蛇,潜伏,寻找着那一闪而逝的机会。 所以,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干扰他注意力的半点拖累。 耳中压来了蚩尤逐渐扬起的吼叫声,它的每一次挥击都将即墨的脚往尸壳中压后一寸,它的攻势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它能感觉到,胜利即将来临,它将把这个“同胞”的脑袋—— 咔! 一只手洞穿了斧钺挥舞的空隙,抓住了它的脸。 蚩尤的思维还停滞在即将获胜的兴奋边缘。 旋身,拧腰,投掼! 空中荡开了碎裂的波纹,在这一击下,遍布疮痍的巨大尸壳终于碎裂了。 风卷着碎屑,仿佛暴雪,在这其中,赤鸢缩着头,弓着身,勉力睁开一只眼睛。 她看到了那片独属于即墨的黑色崩坏能再一次冲天而起,在空中勾勒出了难以名状,但却是毫无疑问的怪物形首发 而那片紫电交织出的雷霄,则在这黑云的狂殴中任凭蹂躏。 第二百零三章 无知的自大物 逆转! 越是强大的个体,它们之间的战斗就越加地惊心动魄。 只需要一个疏漏,哪怕是零一秒内的一个小小的迟钝,都会成为最致命最直接的引线,颠覆那战局原本的一切。 用字面意思来形容的话,就是摁着打,这没有半分虚言,事实就是如此。 在蚩尤一瞬间的得意带来的疏忽中,即墨就抓住了他的脑袋,掼在壳上,镰刀融在影子里,举起拳头就是一顿暴捶。 这并不是即墨手下留情而不用镰刀,也不可能手下留情。在这种摁头暴捶的距离下,将近两米的大镰刀反而成了累赘,更何况,能荡出音浪的拳头杀伤力也绝不会比镰刀低。 即墨的手已经从蚩尤的脑袋转向了脖子,转化为人形使得蚩尤的实力增幅了以外,也让它多了些许弱点。 比如说,即墨锤起来方便了些,虽说巨兽形态的蚩尤作为靶子锤起来也很方便,但是人形的话方便上手,锤起来倍感舒适。 一手卡住脖子,另一只手握拳拎起,奔星一样砸在蚩尤的脑袋上,胸口,腰腹,如果是常人的视觉来看,那只能捕捉到炸在一起的气浪,以及数个砸陷在那具皙白身躯上的凹痕。 轰! 巨兽的尸壳碎裂塌陷,这不是普通的崩坏兽尸体,而是蚩尤的,以一整个沉没都市为素体的崩坏兽躯壳即使是部分碎裂也会招致小规模的地震。 赤鸢在第一时间伏低了身子,坍塌的气浪扬起了她的华长的银发,她勉强抬起眼,去注视着这场怪物之间的厮杀盛宴。 她只知道,这场战斗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了,并不是因为她的实力,而是因为她不敢让即墨出现半丝分神。 哐! 这是锤锻金石般的鸣响。 冲出烟尘上的居然是那道黑色的身影?! “阿——” 她的声音还来不及传过天际,白铁中闪耀着紫电的身躯已经抢到了还在空中倒飞的身躯下,这个时候的蚩尤已经不再拘泥与人形了,它的身侧又多出了两对手臂,就像只蜘蛛一样张臂舞爪,那对反曲的双腿炸起了球状的肌肉,崩坏能的电纹窜起,无依无靠的空气在那双脚下直接被踏碎,暗紫色的崩坏能包裹着这些气体,像是被敲碎的玻璃,将蚩尤再一次推到了即墨的身首发 斧钺,刀剑,枪矛,被握在六只手臂中,齐齐招呼在即墨的镰刀上,连响在一起,却只砸出了一声狂音,在两个小点之间,紫华的崩坏能电闪四方,醒目在天地之间的音爆中,即墨狠狠地被砸翻了方向,如一颗黑色的流星,砸没在崩坏兽的躯壳中,赤鸢被晃动的大地掀起,在她眼前,坍塌在地上的巨兽躯壳彻底成为了一堆散尽的碎尘。 她还没重新落在地上,一道紫电划破了天空,完全不在惜这片原属于自己的残壳,在崩坏能的高效率运作下,它的体能又一次提到了新的层次,仅仅只是这一次砸落,扬起的崩坏能粉尘就被气浪推了个干净,只看到一个大坑,和坑中六臂张扬,胡乱发狂的蚩尤。 六臂中所握有的武器已经被强猛的冲撞力砸了个粉碎,可这不会给这场厮杀带来任何迟滞,六臂给它带来了更多的冲打空间。 仅仅只是左侧三臂,就能捞,卡,提一气呵成,右侧三臂只需要聚力于一处—— 嗵! 赤鸢连即墨的影子都没看到,只看到蚩尤蹲下身,一阵气泡撕裂的炸鸣,音浪之中,也消失了它的身影,只看到远处的一处山峦塌陷了一块,紧接着,炸散的碎石又一次被轰为了粉尘。 蚩尤的感知中,只有那抹黑色。 周围的山石,森林都是它的武器,它的一只臂爪箍住了即墨的头,一只臂爪死握成拳,本就硕长的骨爪聚拢一团,直撞在即墨身上,直将他凿进山体,刨开了一层层的碎石,在山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挖槽,带着星点的黑色崩坏能遗痕。 它深深沉醉在暴力带来的快感之中,提起爪中的躯体,狠狠砸出去,那片躺在山峦间的狭小盆地便像是刚被翻开的犁地,它长长出了口气,崩坏能在它脚下的空气中游离着,托载着它,它满意地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六臂,这才是它应有的形态! 兽型,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形态,就是一个笨拙庞大的靶子,而人形虽然掌握了更加细致的崩坏能操作,可却充满了属于人的身体弱点,而此时此刻的六臂身躯,才是它最强的状态! 它感受着崩坏能缠绕在身体各处时充盈的力量感,刚才,它就使用着这样的技巧,让它的攻击增幅了整整一倍,本就能轰开山石的怪力增幅之后所达到的恐怖绝不是那个“同胞”能够—— 蚩尤看着自己的六臂,忽然愣住了。 六臂依旧是原本的皙白和闪烁着紫电的崩坏能纹,上面仅仅只是沾染了些许血渍。 完全没有那种重伤伴随着的大出血。 它低下头,被刚才的一记轰击砸出的陷口中,少年站了起来,他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截苍白,那是蚩尤随手制作的斧钺残片,大概是某一击终于洞穿了他的防御首发 即墨站直了身子,握住了那截残片,拔出时还翻起了一些肉,因为在他受伤的同时,伤口也已经开始了愈合,连血都没带出丁点,便愈合如初,只在残破的外衣下露着一抹肌肤完好的白。 镰刀抬了起来,熟悉的纹路在黑雾之间盘绕在即墨的四肢上,仅仅只是这一幕,蚩尤感到自己体内每一点硅基细胞都荡起了质壁分离的晃动,六臂爪握中,锋利坚固的崩坏制武器长出,可它没来得及将它们挡在身前。 少年的黑瞳闪现到了它的视线前,说是“视线”,但实际上是它聚集在头部的感知系统。 即使六臂的形态摒除了人形的多数缺点,但基本系统依旧带有着人体结果的影子,就像是它的感知系统就依托于那个无面的脑袋上一样。 在看到即墨的下一个瞬间,感知世界飞速旋转,随即便是一片黑暗。 它慌忙踩踏着脚下崩坏能聚集的能量阶梯,只为远离这一秒忽然贴近的无穷杀机,身体猛地一轻,几乎丧失了平衡感,可丧失了大半部分感知能力的它连哪里不对劲都一片黑暗。 必须先将感知器官立刻再生出来! 这是核心在失重漩涡中的第一判断。 作为一头强大的审判级崩坏兽,最大的优势便是在于其可怕的不死性,除非核心破坏,否则依旧能够通过崩坏能重铸再生。 而进化为了此刻似人形态,崩坏能核心更是成为了其思维中枢,哪怕失去了人形态的“脑袋”,依旧能够保持着思考。 咕啾—— 粘稠滑膛的声音,一颗无面的脑袋从光秃秃的胸膛里溜了出来,再一次获得感知的它才发现,身体突然的失衡并不仅仅是即墨的冲锋带来的颠倒,还有自己那洒溢着崩坏能液的六支肉芽。 爪被—— 不!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伤势的时候了!他在哪?必须立刻—— 就在它努力扭转方向,准备跳回大地的时候,一抹阴影罩住了头顶。 噌! 腿,感觉不到了。 失去了最后能够直接产生推动力的肢体后,世界陷入了完全被动的旋转之中。 天空,大地,镰刀,黑色,循环—— 哧!—— 这一秒,耳中只留下了这个声音。 即墨落在地上,抬起的镰刀长首上挑着一段被砍完了六肢和下半身的苍白胴体,崩坏能积液变回了本初那粉紫的颜色,从那张凹陷的口中渗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溶出一片焦痕。 【为……什么……】 含糊的声音,它的崩坏能核心被一击洞穿,离消亡不过半点滑移。但它不明白为什么会在眨眼睛落得如此下场。 明明,自己已经—— “你知道‘律者’吗?” 混杂的感知捕捉到了这句话, 律者? 那是,什么? 它有太多的疑问,可是张口,倒出的却是满满的粉紫积液。 “什么都不知道,就以为自己很强吗,真不知道你是可笑还是可悲,到头来也只是个工具……” 即墨的声音还是很快消停了,毕竟那个自称“蚩尤”的崩坏兽已经彻底死亡了,被镰刀挑穿的核心彻底崩碎,暗紫色的崩坏能沿着镰刀汩汩流入即墨的身躯,他颤了颤,抬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饱腹般的叹息。 随即,一颗粉紫色的圆珠从掌中浮现,独属于他自身的黑色崩坏能一点点地将这些颜色推出他的身体,凝聚成了这颗微小的球体。 他颇为厌恶地扫了一眼,摔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粉碎。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挑起来的苍白终于散了开来,就像是被浪花打翻的沙。 第二百零四章 我那么好的键 “哈……哈……” 少女瘫坐在地上,血已经将她染成了红人。 眸子在颤; 声音在抖; 心脏缩得紧紧的,压着自己的血,直往脑袋里冲。 死人死人死人死人死人…… 到处都是死人。 到处都是兵。 那些崩坏兽正在逐渐消散成飘荡的尘粒,什么都不会剩下,但人不会,尸体不会。只会让这个战场更加凄凉一些,因为连敌人的尸身都不会留下来一寸一片。 白马倒在一边,早已不动了,腹部被撞了个大口子,崩坏兽半截身子挂在外面,慢慢消散,只看到溢出马腹的内脏。 什么声音都没有,苟且一命的士兵们瘫在死人堆里,和死尸一同躺在一块,僵在那里,不声不响。 结束了吗…… 没有崩坏兽再冲过来; 也没有死士再站起来; 大概是结束了吧。 她抱紧了怀中的人。 “呜,别勒,再勒就要死了……” 含糊低沉的声音从她怀里溢了出来,她听见了,却抱得更紧了些,怀中的人有些难受地吐了口气,但还是抬起手,回抱了过去。 纤小的身体是那么的柔弱,这样的身躯,又是如何能举起那把剑的呢? 肋骨传来一点遗痛,那是之前那头崩坏兽撞来时带来的,也许是骨折了,痛得轻,也痛得透,但连山也觉得很温暖,他也抱得紧了些,虽然比不上她的力道,但这也让他心安了许多。 只是,有些心疼。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连一丈都不到的少女,自己的妻子,却偏偏要承这么重的担子…… 还偏偏,是因为什么“圣痕”。 如果没有“崩坏”该多好。 莫名的,他多了些怨。 不仅仅是对“崩坏”的怨,还有对于这强加的命运的怨。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怨的,那些人,也同样是自己的恩师,也是整个炎黄的恩人。 可是…… 他闭上眼,不太敢再想下去,满目的血色只会刺激他,他只能闭上眼,抱着她,不去想。 嗒—— 脚步声。 姬麟抬起头,连山也微微抬起了身,看到了那两个仿若天外之人的身影。 一人穿着有些破损的玄黑麻衣,另一人穿着牙白的裙衣,点着些许朱红雀羽纹,虽然有些狼狈,但站在这里,和这片血色战场格格不入。 她张了张嘴,十多年前的记忆醒了过来,她记起了父亲看到他们时的惊慌无措。 她忽然懂了,父亲当时的失态。 原本抬起的脑袋轻轻垂了下去: “稷先生,赤鸢先生。” 她没再像以往一样,看着他们的眼睛。 耳里传来了先生们的声音,带着一些疲倦: “结束了,轩辕。” “我们赢了。” 赢了? 姬麟又望出去,尸横遍野。 赢了…… 不,只是结束了。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扶着自己的丈夫,两个人向着即墨和赤鸢行了一礼: “那轩辕和神农,便先整顿军队,先行回去了。” 轩辕,神农。不是姬麟和连山。 赤鸢启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墨顿了顿,点了点头: “也好,你们是帝君,早些回去,涿鹿……炎黄需要你们。” 他移开视线,看向周围的血地赤天: “我们来打扫吧。” 之后,就没再说些什么了,姬麟和连山相互搀扶着,慢慢地离开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几十个木偶般摇摇晃晃的幸存者。 即墨背过方向,走到那些可怜人身前,很熟练地为他们整理了一下遗容,将能找到的一些残骸捡回来,拼回去,他能从那一双双眼睛中看到已经死去的留恋和愤怒,也看得到刻在瞳里的恐惧, 他为他们阖上眼睛,抱起来,赤鸢已经挖好了坟,帮着即墨一起放了进去。 突然,她抬起了眼,发现那条由盾柱构建的阵线已经撑在那里,被尸堆托起来,没有后退一丝一毫。 残阳如血,照着一对沉默的收尸人。 ============== 涿鹿城安静了很多。 就连小孩子也少了活泼的色彩,城门口挂上了素白的幡,迎着风,幡上的青铜铃随着一起响,送到了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 有的时候会响起几声哭泣,不过已经五天了,也流不出来什么眼泪了,只是忽然想起,干嚎几声而已。 五天了,即墨和赤鸢也终于回来了。 实际上,数万人,要埋很久,因为这不像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双发存在着周旋的余地,这是崩坏与文明的战场,真正的不死不休。 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但是在埋葬的第二天,陆陆续续就有妇孺老人相互搀扶着来到了这片战场的遗存处,哭泣着,帮着即墨和赤鸢,将他们的亲人送入土中。 也是有了他们,埋葬的速度快了很多。 到现在,他们便是最后回来的人了,身上沾着些许泥渍,两人看上去像是路过的行乞者,慢慢步入了城中。 尽管赤鸢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看到此刻人口凋敝的城市后,还是攥紧了拳头。 她知道这是抗击崩坏必须付出的代价,可她总觉得,如果自己再强一些,那么是不是能够再多救一些人呢? 又或许,自己当时就不用去担忧即墨,而是转向战线,为士兵们挡下那些崩坏兽? 脑袋很乱,思绪也理不清楚,从宫里退出来以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向姬麟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姬麟没怎么抬过头。 她甚至差点走进了姬麟的寝宫,被即墨拉住才想起来,姬麟已经结婚了,自己也搬出去了。 当她走出宫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却被殿门挡住了眼,看不到那个乌发可爱而又认真的孩子了。 说起来,她也要当妈妈了吧。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乱窜着,赤鸢任凭着自己的思维自由放飞着,她不敢停,生怕一停下来,就会想起那片埋了五天的尸山血海,以及那个在黑暗中陌生的少年。 回到了街角的院落里,苍玄和丹朱为她烧好了水,将有些浑浑噩噩的赤鸢扶进了浴室。 即墨也只能叹一口气。 他很清楚,做一个收尸人,确实是很压抑的。 要习惯它,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坐在椅子上,案上摆着赤鸢刚刚取下的发饰,或者说是【羽渡尘】。 他只是盯着,但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是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冰寒。 他不说话,高寒的沉默之中,【羽渡尘】上那颗红玉闪了闪,投出了一个影子。 是即墨的样子,一模一样,但“他”却站在那里,很局促的样子。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做!】 “他”的脸上完全没有即墨那样的冰冷,反而无比慌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哈哈镜,将即墨扭成了一个丑态。 “那你解释一下,先前的战斗中,华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异常?” 即墨并不在意这个投影,他知道能够投影使用者的模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更关心这个问题。 毕竟【神之键】也不是普通的武器,它们还存留着部分律者核心。 【这……】 【羽渡尘】挠了挠脑袋,颇有些即墨曾经的样子: 【你也知道的吧,华——】 “嗯?” 【赤鸢!赤鸢她也是融合战士,虽然她的身体基因与超变因子融合完善,但是精神方面,总会受到些影响……】 “他”又不敢说了,因为那双黑色的冷眸又盯了过来。 “你是说华也有可能精神崩溃吗?” 【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 【羽渡尘】慌忙摆手,它是真怕即墨随手捏爆它: 【当然是不可能的!赤鸢作为第四代融合战士,超变因子是相当完美的,现在只是处于最后的融合期,产生了部分负面情绪的冗余,我只是将这些积郁释放而已,只要等到她的超变因子融合完全,就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了。】 “你是说,她还没有融合完善?” 【是的,人类基因和崩坏能的融合需要相当长的磨合期,赤鸢已经到达了最后一步了。】 “那么什么时候能够放心?” 【根据计算大约还有五十年的样子……请不用担心!有我在,赤鸢的精神状态是不用担心的!】 “我现在就很担心。” 即墨敲着桌子,每敲一下,【羽渡尘】就感觉自己的核心都要抖一次,因为那根敲着桌子的手指离自己的本体不过几厘米。 “不过你做的还行,应该还能做的更好些。” 黑眸一盯,【羽渡尘】的投影连忙闭嘴,立正不动。 即墨却也不再多说什么,推开了门,离开了这个院落。 他毕竟不住在这里。 关上门的一刻,【羽渡尘】的投影瞬间消失,连一秒都不敢存留。 可是,内室的门还是推了开来,苍玄走了出来,那双蓝青的眼睛也同样钉在【羽渡尘】上,手中聚起了一团雷光。 【羽渡尘】的核心暗了暗,像是为了藏起来一样。 “姐姐!快来帮忙给赤鸢擦擦头发!她又睡着啦!” 瞬间,那团电光消失在了指尖。 “知道了!” 苍玄应了一声,端过来了干净的衣物,走进了内室,不过,【羽渡尘】没有拿进去,就这样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真是的……我要真有那心思那五万年早占据她精神了好吧,还天天给她造梦,有我那么好的神之键嘛……】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某个【神之键】才敢稍微发发牢骚,然后沉寂了下去 第二百零五章 卖糖咯~有没有人买糖 婴儿响亮的啼哭划过了天际,也总算是给这个有些安静的城市带来了些许生机,在这个草长莺飞的二月,终于挂起了代表着喜庆的彩缎,数月未动的鼓乐再次敲了起来,庆祝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生命降临在这个世间。 虽说每一个生命都是与众不同的,但是,降生在那个宫殿之中,就已经注定了这个孩子的一生终将不会平凡。 华和苍玄丹朱早已在宫殿里了,在姬麟不得不安心养胎的几个月里,她们帮助着连山和其他的部落首领处理事务,当然,仅仅只是帮助。 崩坏抵抗战后,苍玄和丹朱很爽快地将代理的权力移交了出去,之后,仅仅只是为他们提出一些来自于前文明的知识她们认为涿鹿应该由这个文明自己来管理,而其他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 双方都是你情我愿,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感到任何异常,在心甘情愿之中,伏羲与女娲,这两个被前代首领们奉为导师的两位少女被排除在了政治范围以外。 当然,也有可能她们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依旧如此选择了而已。 即墨站在宫门外,和周围的百姓们站在一起,就像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位那样,藏在人群里,听着那一声响亮的啼哭。 他听到了,望着那个宫殿,末时的阳光光暖灿烂,倒在那立在殿檐的金饰上,亮晶晶的。 他笑了笑,转过了身,却是沿着反方向迈开了步,背着那万民欢呼的方向,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适合新生降临的场合的,按照那些巫祝的说法,血煞气太重了,最好不要入宫。 很迷信的说法,但即墨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巫祝这样的祭祀人员几乎代表了所有部族的期望。 换句话说,很多时候她们的“卜算结果”都是各个首领希望的样子,她们的话语也代表着很多人内心所期待的结果。 与其说她们是“代表天地传达旨意”的人,倒不如说她们是“表达人们希望”的告天者。 向着她们所畏惧的存在表达人们最真实的期望。 他默默走回了田埂上,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和他坐在一块了,也没人会给他送些果子当零嘴。 避之不及,这似乎是整个城市的人自发的动作。 他独自坐在田埂上,看着那些刚刚冒出青头的粟苗,觉得它们长得很好,估计夏天就能收了。 老百姓们也暂时不用担心吃食的问题了。 他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站起身,躬下的身子藏在了苗田里,他还要去捉捉虫,除除草。 日子接着过 …… 大概又过了半个月,姬麟重新回到了那只属于帝君的椅子上,即墨也没再踏入那个宫殿中,有关于宫殿内的事也都是华,苍玄和丹朱在茶余饭后闲聊时得知的。 而且话题中心就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孩子。 是个男孩,名字是姬麟自己取的,叫鸷,姬鸷。 华说是个软呋呋的孩子,抱在怀里像是块云,肉肉的,在阳光下像是块水首发 苍玄说孩子的眼睛很大,也是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头发是母亲一样的乌黑; 丹朱只是捂着脸,笑得很傻,一直在说“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综上所述,应该是个很惹人喜爱的孩子。 当然,也会谈论到姬麟,作为这个新生儿的母亲当然也会卷入谈资之中。 只不过,在三个少女之间多的是一分无奈。 对于现在的姬麟来说,尽管有着“圣痕”的加持,早育依旧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伤害。 可她并没有听从,仅仅只是半个月,轩辕重新回到了她的位置上,操劳着政务,一切才刚刚回到正轨,作为帝君,沉重的责任感让她完全没有办法安心休息。 “对了,阿墨,那孩子……” 华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言喻: “那孩子,鸷,没有显露出‘圣痕’的迹象。” 即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烛光也跟着晃了晃: “怎么会?‘圣痕’应该不会这么快趋于隐性化啊?” “我们也有这样的疑问,但是……” 苍玄叹了口气,把茶杯转了转,里面的热水晃了晃,腾起来一点缥缈的雾: “我们检验了一下连山的血液,很粗糙的检验方法,他的崩坏能的适应性为零。” “适应性……极差?” “是啊。” 丹朱点了点头,两只小脚在桌子底下晃荡着,戳着杯子玩: “以前不也有这样的‘特殊个体’嘛,对于崩坏能完全排斥的人类。虽然最后——” 她撅起了小嘴,不想再说下去了。 这是四个人都不想去回忆的话题,在已经逝去的时代里,排斥崩坏能的人是被高高供奉起来的稀有群体,甚至会被某些邪教组织奉以“圣子”之类乱七八糟的称号。 沉默最终还是弥漫在了烛火上,心中的思绪也变得杂乱,谁也说不清。 最终还是即墨打破了这有些让人心烦的压抑: “至少那种灾难性的崩坏不会再出现了吧。” 这也是她们得出来的结论,作为前文明遗存的“蚩尤”死亡,可以说是百年内都不会再产生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崩坏袭击了。 苍玄肯定的点头更是让其他三人放下了心。 即墨长长一叹,烛火晃了晃,四个人的影子顿时摇曳了一下,各自不同地张牙舞爪,最后又变得平静,乖乖地倒在灯下。 “也算是好事吧。至少不用因为‘圣痕’承担更多的东西。” 他站起身,从一旁的桶里舀了勺清水倒在里面,洗了洗,倒在地上,再将碗摆在灶台旁边,在衣上随手擦了擦,便推开了门,打算离开了。 “等一下。” 刚踩出去半步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回过头,嘴唇便被柔软包裹,不过也只是轻轻一触,随即,便逃也似的放开了。 华低着头,耳朵尖在月光下显得很红润,声音很小,不用心听甚至会以为是风声: “……晚安。” 她没有立刻关上门,即墨被刚才的主动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的肩膀又松了下来。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面前的少女也很美。 他捧住她的脸,入手温烫,抬起来,红得通透,那双赤眸闪着光,似乎有些不敢看他。 他低下头,吻着她的唇,不像她刚才那样蜻蜓点水,但也没有唇齿间更深层的交流,只是唇畔的抚摸,恬静的触碰。 屋子里,苍玄很自己地捂住了丹朱的眼睛,不过留了道缝,两小只都很安静,乖乖地当着暖灯泡,安安静静地欣赏着。 “晚安。” 等赤鸢有些晕的时候,自己的唇才被放了开来,当她回过神,少年已经远去了。 她慌张地关上门,沿着门滑坐下来,先是捂住了自己的唇,又把手盖在了咚咚直跳的心口,最后挡住了自己飞霞漫布的脸,悄悄笑了起来。 现代篇 夏日冰淇淋和泳装的期待~ 炎炎夏日。 不对这根本已经和“炎炎”这个词语相差甚远了啊! 东经121度,北纬302度的头顶,大太阳极其可爱地照在沧海市,挥洒着让空气都快曲折的光与热。 “好热……” 瞧,路边坐了个舰长,现在我们只需要偷偷地…… “心里话说出来了哟。” 唉?有吗? “当然有啦,而且你现在还在维持这个看上去很笨蛋的设定啊,你是完美的女仆不是连心里话都会说出来的笨蛋草履虫啊!” “那可真是抱歉,舰长大人,我原以为你会喜欢这种笨拙女仆的设定。” “你可饶了我吧,笨蛋女仆的内心却是高冷女仆的表情这种轻的设定发生在一个立志要成为完美潇洒的女仆的人身上是绝对颠覆三观怀疑现实的矛盾体啊!” “啊啦,原来如此。” 这么说着,冰封的表情迅速消弭,换为了原本那处变不惊的微笑,又一次变回了那个离完美潇洒只有一步之遥的女仆小姐。 “顺带问一下,舰长大人您刚才那一段连标点符号都省略的吐槽真的不要紧吗?” 除了有的时候毒舌戳开软肋的小毛病。 “哼哼,不要小看我啊,我在闭气方面还是相当有实力的啊。” 即墨捋了捋刘海,一副很臭屁的样子。 虽然他现在只是坐在马路牙子上,盖着一个不知从哪里顺来的草帽,穿着一件被洗得发黄的白t恤,印着“宅是一切的真理”的夸张字样,配着一条格子短裤,露出一双白得不似男生的长腿,踩着一对凉拖,手指在脚趾里抠着。 唉…… 这已经是丽塔小姐第127次叹气了。 虽说有那三条疤,可还是还是有一副好皮囊的呀,为什么偏偏要摆出这样的颓废死宅大叔样呢…… 女仆小颇为不遗憾地惋惜着,进行了第128次叹气。 “那么舰长大人为何一定要呆在大太阳 尽管她的声音依旧清雅,可实际上汗水还是悄悄溢出了发丝,沿着脸颊晶莹剔透地滚下,展在肌肤上,却仿佛在象白玉上动着的珍珠,晃得眼睛有些花。 周围有人撞在了一块,摔在地上,可依旧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珠玉一般美丽的女仆小姐。 男孩红了脸,女孩止住了呼吸,青年只顾着瞧,女子侧首而望。 只有即墨还坐在马路牙子上,颇有些猥琐地期待着女仆小姐的裙底。 毕竟是绝景,自然得好好期待一番。 不过想是这么想,即墨却还是回答了女仆小姐的问题: “我也想进咖啡店或者餐厅里坐坐啊……可是得消费啊……” 即墨无力地扇着手中的广告单,一副快要融化的样子: “偏偏德莉傻还把学院资金给败光了,拿了我的工资去带学生出去玩,唉——” 一声长叹,拎起一只凉拖锤着半粘的沥青路: “舰长没人权啊!不是清洁工就是被剥削啊!” 啊,真是可怜的少年,就连丽塔这样冷静理智潇洒帅气的女仆都要流泪了有木有! “可是附近的餐饮店没有‘必须消费’的硬性规定啊。” 女仆小姐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些奇怪。 “我知道啊。” 即墨折起路边的广告单,吐着舌头给自己扇着风,一副人间败犬的样子: “可是如果不在那里面消费我感觉会有奇怪的目光盯上来啊。” 不,现在已经有很鄙夷的目光盯上来了啊,舰长大人! 而且为什么要执着于那么奇怪的守则呢…… 不过现在并不是笨拙女仆的人设,丽塔很好地将自己的吐槽憋在了心里,掏出了一柄紫罗兰色的折叠伞,打开,一片阴凉: “那么,舰长大人,需要我帮您去买些冰淇淋解暑,顺便为您找一个有空调的好地方?” “哦哦!丽塔酱果然是世界第一的女仆啊!拜托你啦!” 这副样子倒还算是个少年贪嘴的模样,虽然这副大叔的打扮减了不少分,可还是让丽塔感觉到了那一瞬间属于少年的开心。 更何况,“世界第一的女仆”,嗯,要是能加个“大人”作为尊称就更好了呢。 在一群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少年嬉皮笑脸地钻进了伞下,女仆小姐非常尽职地侧过了伞,暴露在阳光下的肌肤却更加耀眼。 突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向着围观的各位轻提裙角,小腿微撤,纤腰轻躬,施了一个典雅庄重的礼仪,这才跟上了所服侍者的步伐,飘然离去,只留下一个潇洒帅气的背影。 “舰长大人,您是要of的热带水果冰女王还是巧克力花生半球?” “得了吧,沧海市现在流行的是意式冰淇淋而不是of这样的法式冰淇淋,另外我只要一根盐水棒冰就行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包下一座茶吧,然后由我为您亲手制作,对于冰淇淋我还是略有小成的。” “别,咱们亲民点,你看那个杂货店里的盐水棒冰不就挺好的?再找块树荫坐坐,这才是人生。” “看上去舰长大人很习惯没有空调的夏天?” “还请您带路丽塔姐姐!” “不过德莉莎大人她们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买泳衣来着了……唉,算了反正没我事,丽塔酱,我的冰淇淋……” =========== “唉?舰长不见了。” 百货大楼上,某只白毛草履虫发现马路牙子上不见了某个大叔装扮的少年,颇为惊讶地出声。 “唉?怎么会?明明都叫他等着帮忙拿衣服的!” 德莉莎跳到窗台上,努力伸着脖子往下看,却只看到光秃秃的马路牙子在太阳底下烤着。 “啊?这人怎么这样!下个月也不给他工资了!” 德莉莎非常生气地叉着腰,好像这个月就给了即墨工资一样。 “算了,先不管他,琪亚娜,快来试试新的泳衣!” “好呀好呀!” 问,夏日最为期待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沙滩,海浪和泳衣啦! 而对于琪亚娜·卡斯兰娜来说,当然是—— 穿着泳衣的芽衣,畅游大海的芽衣,躺在沙滩上喝饮料的芽衣! “嘿嘿~” 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再装上恋爱的翅膀更是能尽情高飞! 沙—— 豪华泳装点的试衣间被拉了开来,紫色的长发下是让某个白毛草履虫心跳爆表的山曲水泽! “琪……琪亚娜?” 莹白的【神兽酱出没rua~】。 深蓝的泳装托着轻轻晃身间就是让琪亚娜感到鼻腔滚热的摇摆。 还有那别出心裁的海蓝围摆,其上描画的白色樱花简直就是点睛之笔,长腿交错间是让人心跳加速的遮掩,沿着那条纤长的【神兽酱又抓到一个,rua!】往上—— “啊!我睡啦!芽衣我来啦!” “琪亚娜你冷静一点啊!” “学园长救命啊!!!” 听见帘外的嬉笑声,符华叹了口气。 真是有活力啊,不愧是年轻人。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件毫无特色的连体泳衣,深色的锦纶裹着纤细的身体,只露出一点点白玉的颜色。 侧过身,仅仅只是稍有起伏而已。 这样子,说不定会被笑话吧。 ——不会哦,你很美。 唉? 谁? 看着镜子,只有在试衣间中孤零零的自己。 可是…… 她悄悄地捂着脸,指缝间露出了透红的脸蛋。 有一种很开心的感觉。就像当时答应一起去海滩游泳一样。 不是因为想要去玩,而是因为,想要,穿给谁看。 但是,究竟是谁呢? 她靠近了镜子,慢慢地放下了手,看着自己蓝色的眸子。 …… 想不起来。 第二百零六章 “再见” 咚!—— 夔牛皮骨制成的大鼓隆隆作响,吵醒了清晨的太阳,也压住了初啼的鸟鸣,天地都在聆听这初晨的鼓威,那是属于一个文明向着这个世界的呼喊,世间万物都静悄悄地聆听着它的声音,以此来表示它们对这个文明的尊敬。 醒来的不仅仅只有日出而动的虫兽鸟鱼,还有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群。 有的是远近闻名的好猎手,有的是默默无闻的农家汉,有的是心灵手巧的蚕女,有的是勇武凌厉的士兵。 而今天,这个早上,他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则是因为这庄重的祭祀仪式,和即将开始的宣告。 鼓毕,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寂静,在那寂静中,人们听到了一双轻稳的脚步声,先是一顶金冠,随之,便是朱砂轻点,柳黛晕染的秀面,紧接着,仪容华贵的帝君站在祭台之上,俯视着天地,俯视着她的臣民。 太阳从天际线抬了出来,辉光照耀在她的身上,是天地为她加冕的金纱。 朱红的眼眸中,装的是这浩浩汤汤的天下。 “天地浩荡,宇宙洪荒——” 润唇轻启,珠字玉言,交织而为这个帝君重临的新篇章。 即墨站在祭台后,另外三个少女也同样站在那里,时隔数月,即墨他们再一次站在了这个权力中心的漩涡中,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加入,而是因为他们是这场祭典的主角。 姬麟讲了些什么,即墨听不进去,只是在回忆着昨日的谋划与恳请。 当然,不仅仅是姬麟,还有他的弟子连山,以及那些部落的长老们。 他们在昨日毕恭毕敬地将四人请来,由姬麟为代表,说出了他们的“担忧”。 在炎黄的管理之下,虽然有了涿鹿,可依旧还有太多太多的部族沉沦在愚蒙之中。 当被问及为什么要将文明传播出去,而不是侵略的时候,姬麟的回答赚足了丹朱的眼泪和赤鸢的感叹。 ——文明的步伐不是侵略,而是感化,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将天下的各个部族蒙受文明之光,成为着衣戴履,炙食杯饮的教化之民,而不是那种只能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如此恩泽万民的宏伟大志,怎么不让丹朱赤鸢感动呢?她们太想看到人类文明再一次苏醒,复兴了。 苍玄却和即墨站在一块,看着那些朽老们阿谀奉承,夸夸其谈,什么也不说。 “恭请伏羲,女娲,赤鸢,稷!” 姬麟没说出一个名字,都会稍稍停顿一下,伏羲之名得到了教师和良臣的鼓掌,女娲之名得到了妇孺的欢呼,赤鸢之名得到了金乌玉兔这些精英战士的喝彩,可到了“稷”这个名字,却在一瞬间消去了声音,只有几个老农,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手被轻轻握起,是华,她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 即墨却只是摇摇头,并不在意。 他很清楚这个冷场的原因,五万年前也是一样。 巨兽蚩尤可不会被山峦挡住它的身姿,它只会压塌那些丘陵,自然,不仅仅是华看到了那场惊世骇俗的厮首发 ——“稷有能力让那场战争结束,稷也有能力保护所有人,可他没有那么做!” 这样的谣言,出现在了涿鹿的大街小巷。 可也算不上是“谣言”,因为如果当时即墨没有选择直接和蚩尤战斗,而是扑在那条人与崩坏兽的血线上,那么一定能救下很多人。 至少,牺牲者可以减少百分之五十。 可是蚩尤能不能被挡下来,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了。 但没人会去关心这个,他们只关心为什么即墨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救人。 失去亲人的痛苦找到了宣泄点,而这个宣泄点却被恐惧所统治着,所以很多看着即墨的眼神是畏惧的,但又是憎恨的。 除了那些整日和粟米稻穗陪伴的农人。 可他们的眼睛里也有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你没有救我的亲人,为什么你无视了我的挚友? 这是价值观的距离,也是世界观的差别。 在和崩坏死斗的前文明中,作为每日挣扎在死斗之中的战士和武器,即墨的定式思维就是“优先排除最具威胁性的崩坏兽”,哪怕这一次也有华被击落的原因,他的潜意识和逻辑思考依旧如此,即使华没有受伤,他也会在蚩尤出现在阵线的威胁线外对其展开攻击。 而这里的大多数百姓,是没有经历过崩坏毁灭的,哪怕崩坏曾经在战线上张扬过,他们对其的概念依旧停留在“战争”这一层面,就像人与人之间为了生存资源的战斗那样。 可是崩坏并非如此,那是不死不休的杀戮。 可是,这么多百姓,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 在无声的目光交刺中,即墨缓缓走上了祭坛,看着面前那个少女帝君。 十六年了……她也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帝君了吧。 姬麟赤红的双眸却在此刻闪现出了不舍,可手中的缎绸上依旧写着清晰的墨字。 “伏羲,女娲,赤鸢,稷,以炎黄帝君,轩辕之令,请四位传播我炎黄文明,教化天下,臣令百部,有此御缟,如我亲临,望四位能护我炎黄文明万世不朽,助我华夏屹立天下首发 绸缎一卷,黄玉般缎身举在那双小手上,却是即墨也不太懂的颜色。 “定不负所托。” 苍玄,或者说是伏羲,躬身接过了这篇缎文,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也什么都不说。 在太阳的光辉完完全全照在所有人身上的时候,这一次祭典也成功结束,在长老们的希望和轩辕的不舍中,四个人被送出了城门。 这不仅仅是个仪式,也是在百姓眼中的一次“伟大的进军”。 至少,在很多人看来是这样的,将炎黄的文明福泽天下,还有比这更加神圣的使命吗? 在踏出城门的最后一步,即墨回过了头。 他终于看到了连山,此时此刻,这位辅君却是低着头,不敢抬眼。 即墨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不过就是几步路而已。 可每走一步,就能看到连山的肩膀抖一抖,甚至还打算往后退,就在他刚要抬步的时候,即墨按住了他的肩膀,手掌传来了一个激灵时的颤抖。 可出乎连山意料的是,即墨仅仅只是拍了拍而已,扫下了一片叶子。 “这么大的人了,也是辅君了,你也该注意点。” 连山有些胆怯地升起眼,即墨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系列任命中的弯弯道道,他还像从前那样,有些独属于老师的絮叨: “对姬麟好些,别老让她一个人担当政务。” “最后那支追风金箭也留给金乌玉兔了,他们是你们的直属护卫,不光光能够抵抗崩坏。” “对小鸷的教育也要抓紧,虽然没见过,但男孩子总要上战场的,给他找些年轻人做老师,别和那些老头子一样死气沉沉的。” “最后……如果真的再发生那样程度的崩坏——” 听到这里,连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 “就先撤退吧,活下来是最重要的。” 唉? 这句话让连山惊讶地抬起头,在这接近一年的时间来第一次正视着自己的老师。 即墨却依旧那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嘱托着: “保护你爱的人,才是生命的意义。” 他放下了手,背过了身,不再去看自己的弟子,而是跟上了那三名少女的背影,离开了这座城市。 传播文明,促成复兴,又或者是单纯地迁就人们的任性? 也许都有。 但这一切,最终凝聚成了一个轻飘飘的—— “再见。” 连山想要抬起手,可又不敢,侧过脸,却看到自己的妻子脸上流下了一行清泪。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千言万语,流到嘴边,最终形成了一声: “对不起。” 姬麟微微仰起头,眯起眼睛,等那四人消失在地平线时,才转过身,面向涿鹿的城门,在她身后,是击掌互贺的长老们。 “走吧,夫君,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知道。” 他跟上了她的脚步,就像老师说的那样,保护好自己所爱的人。 第二百零七章 关于女娲大人的饭量 “好饿” “我好饿呀” “墨哥哥我好饿呀” 即墨的脚步极其泥泞,但这可不是因为他踩进了什么沼泽里,而是因为自己多了个42千克的腿部挂件。 低下头,一双细嫩的柔荑箍在腰上,红玉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看,小嘴巴撅起来,两半唇碰在一起: “我饿……什么时候吃饭嘛?” “丹朱啊,咱们两小时前刚吃过早饭啊……你怎么又饿了?” 即墨提着腿,腰就像钟表的转芯一样,连着一起转。 “一个葱油饼怎么够嘛!而且赤鸳都烤焦了一半!” “哎呀,这就是你不懂了丹朱,饼么烤焦了才好吃。” 即墨扎下另一条腿,然后继续做圆周运动。 “骗人!那你以前怎么专门挑烤得细好的饼!而且还告诉小连山只有烤得金黄才好吃!切忌烤焦的!” “啊呀,这个嘛……” “墨哥哥偏心!就知道偏袒赤鸳!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吃面!我要吃粉!我要吃生煎!” “生煎这东西还没发明啊喂!一百年前讲的故事你到现在还记得嘛!” 咔哧! “我去你这丫头怎么现在牙齿这么尖!腰子!我的腰子!痛痛痛!” “你唔个我次的吾就咬里!” “你先松嘴啊!血!好像出血了啊!” “红扫喽,炸租蹄,九茶壳纸……” “你是怎么从红烧过渡到油炸面点的啊!” 和这闹腾的一大一小两只不同,跟在后面的赤鸢默默地背着苍玄,脸红通通的,偷偷地笑。 不过说起来大部分的锅应该在她身上,早上烤饼的时候烤焦了大半,也难怪丹朱没吃饱,确实不好吃,毕竟连赤鸳自己也咽不下去,即墨居然能津津有味地吃完也是相当厉害的。 直到一刻钟以后,丹朱才放开了即墨疮痍遍横的腰,爬到了即墨的背上,嘴里啃着刚摘下来洗好的果子,酸甜的汁水裹着唾沫从那个饕餮大嚼的樱唇里漏出来,滴入了即墨的衣领里。 这果子到底是什么品种,即墨不太清楚,不过伴随了他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本来是酸的连眉毛都五官都能团在一起,为了自己的舌头,他跑遍了好多地方,从碱性到酸性,从黑土到红土,终于在微酸的中性土壤中栽出来了这样味道还算可以的果子,经过将近万年的变迁和进化,变成了现在这一副半青半红的模样,甚至甜味盖过了酸味。 经过很多人不知道这种果子耗费了多少年才成为如今的模样,但是味道不错就行了。 即墨也并不在意,说不定他都忘了是自己在这片土地上栽下了第一棵苗。 想那么多干嘛呢,好吃就行了。 丹朱也是这么想的,当然,她们肯定不会知道这种果子成长至今所需要的点滴汗水,充溢在唇齿间的酸甜感让丹朱吸着口水,吮着手指,极其眼馋地盯着手里剩下的一颗果子,踌躇了好久,又回头看了看趴在赤鸢背上睡觉的苍玄,异常艰难地将这个果子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姐姐也要吃的。 想是这么想的,两只软臂又勒住了即墨的脖子: “墨哥哥,我饿~” “姐姐啊,你刚刚才吃了六个果子啊!” 即墨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以前有姬麟当饭票,都快忘了丹朱这丫头的饭量和其他三个人的总量旗鼓相当啊! “吃果子的胃七分饱了,可是吃饭的胃还是空的qwq。” 所以你到底有几个胃啊女娲大人! 终于,在丹朱的闹腾下,即墨停下来开始准备生火了,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屈服在了丹朱的铁嘴铜牙下,而是因为现在确实是到午饭时间了。 也就是说这丫头的牙至少在即墨身上啃了一个小时! 嘿呀,好气啊。 不过这种小小的怨气即墨可不敢发出来,这倒是可怜了那些柴火和作为猎物的鵸鵌了。柴火被折得细细的,堆在一块,鵸鵌更是被极其仔细地拔干净了毛,三个脑袋垂在那里,仿佛人笑声一样的鸣叫声此时此刻低沉嘶哑,可怜巴巴。 崩坏的影响可不仅仅只有人类,很多生物也同样受到了影响,衍生出了许多稀奇百怪的模样,比如这只被称为“鵸鵌”的禽类,总是发出人笑一样的叫声,听上去阴森森的,三个脑袋还能负责不同声位,效果极其逼真。 不过可怖的外表可不代表它们拥有可怕的杀伤力,崩坏能只是造成了部分生物的畸形,并未使它们产生任何可能威胁人类文明的智力,只不过因为奇特的长相而被人们所畏惧。 不过对于即墨他们来说,这些生物都拥有两个特点。 肉多,还都挺好吃的。 手指稍动,拧断了这只鵸鵌的三支脖颈,即墨相当熟练地开膛去脏,这个时候华也回来了,提了两陶罐水,一罐递给即墨,一罐抱在怀里,等即墨洗干净鵸鵌,另一罐水也已经烧开了。 入水几分钟,捞出沥干,这个时候丹朱的口水已经在浇草坪了,苍玄依旧在睡觉;即墨再把鵸鵌翻过来,里里外外抹上从连山那里偷出来的细盐和香料,最后用麦芽糖涂上一层金黄。 “华。” “知道。” 离火在华捧起的双手间燃起,过了两刻,烤得金黄透亮的鵸鵌便甜香四溢,光是闻闻就能让人馋虫直冒。 说来也有趣,华自己准备的话会烤得焦黑,而在即墨的主力下,反而烤得酥脆细嫩。 刚刚收火,即墨就感到屁股底下凉飕飕的,回过头,才发现丹朱的口水已经淹了过来。 “给我!” 就在这一回头间,丹朱便像扑食般窜了出去,一口叼住甜油香淋的烤鸡,夺了下来,又忙捧在手里,一会换到左手,一会又交到右手,频频吹气,但还是恶狠狠地瞅着即墨: “这是我和姐姐的!” 好吧,看来在食物面前,除了姐姐一切都是丹朱的敌人呢。 “当然赤鸢可以吃一点。” 男生没人权啊! 看着丹朱一副再烫也不愿意松手的样子,即墨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拍拍屁股准备再去抓几条鱼。赤鸢挂了挂丹朱的琼鼻,跟着即墨去了河边,她得洗一下两个陶罐。 当两个人消失在视线中时,丹朱慌忙将烤鸡丢在地上,小手在衣服上揩了揩,扶起了苍玄: “姐姐姐姐,墨哥哥和华姐姐不在了哦。” 这句话,让闭着眼睛的苍玄抖了起来,一阵阵咳喘从她紧闭的嘴里溜出来,可被苍玄死死压着,她怕咳嗽的声音太响,被哥哥姐姐们听见。 丹朱心疼地抱着姐姐,为她抚背顺气,帮她捂着嘴,指缝间溢出来了点点猩红。 好一会,苍玄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小脸煞白,她瞧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轻轻张开嘴,音若蚊鸣: “这两个木头,真不让人省心……” “没事的,姐姐,我们还有时间的。” 丹朱抱紧了她,尽管看上去她的动作松松垮垮。她咬着牙,憋着自己的眼泪: “能看到的……” 第二百零八章 关于伏羲大人的起床气 啾! 雀鹃的声音。 喳~ 蝉的声音。 吸—— 树叶的味道。 “嗯——” 躺在树底下的小人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接着睡。 扑扇, 一只蝴蝶。 悄悄停在了鼻尖。 鼻翼微动,黛眉小蹙,蝴蝶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注视着女孩的睡颜,蔚蓝的蝶翅笼起,触须轻轻点在女孩的眉前,带着夏天的气息,柔柔地骚动着。 “呜……” 不满的叮吟,睁开了一双湖蓝的眼睛。 她看着蝴蝶,蝴蝶看着她。 小手抬起,挥下。 扇~ 蝴蝶轻快地飞离了她的鼻尖,扑闪在空中,像是在逗她。 “别闹……” 苍玄的眼睛维持着刚睡醒的半眯,象征性地推了推,然后再一次躺了下去。 头顶是树荫剥零间的天空,脸颊上是碎灿的阳光。 有点热呢。 呼—— 风。 从山间吹来的风。 带着青草的活跃,拂走了太阳的骄纵。 全身上下,在这股清风下说不出来的舒畅。 这才应该是夏天嘛。 懒洋洋地,躺在树底下,等着风。 “呼啊——” 苍玄打了个哈欠,疲惫感又从神经底部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地缠满了四肢百骸。 女孩放弃了抵抗这种过于平静的疲惫,她完完全全地放松了下来,任由着这种疲惫感占领自己的身躯,将神智拖入昏睡的黑暗中。 这也挺好,不是吗。 风很舒服,野草也很柔软,树荫也恰到好处。 就这样睡吧…… 沙。 草地被踩开的声音。 “吵醒我的话,我会很生气的哦。” 苍玄闭着眼睛,没看来人。 耳中传来了少年的轻笑,有人在旁边坐了下来,但还是听到了她的话,没来打扰她的睡眠。 慢慢地,小小的身躯蜷缩了起来,沉入了梦乡。 风,云,花,雀,蝶,少女。 世界静好。 慢慢地,漆黑的梦里闻到了香味。 很突兀,溜进这寂静孤独之中,没法不注意到。 倒确实……有些饿了呢。 睁开眼的速度有些慢,苍玄缓缓看出去,发现太阳已经跑到了树梢后面,天光明晃晃的,树荫也拉长了,盖在地上,长长的一条。 大概是中午了。 苍玄这么想着,支起了身,果然,即墨坐在旁边,一个小炭堆,一只陶罐,咕嘟嘟地煮着鱼汤。 有葱的清香,蘑菇的雅香,姜的淡香。 木勺舀起,一泓奶白的汤,送到了苍玄眼前。 她先稍稍侧过脑袋,放开呼吸,让那馨香充溢鼻腔,慢慢地,浑浑噩噩的脑袋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迫不及待的食欲。 不过她可不会像妹妹那样急匆匆的。 先吹两口气,然后鼻尖靠近,嗯,感觉不到有什么烫气,再吹一口气,唇点在汤面上。 温度正好。 小唇轻圈,舌尖缓点,卷起那些鲜美的汤汁,一眨眼便吸了个干净。 又是一个陶碗,里面浮着葱姜,露着白嫩的鱼肉,香气扑鼻。 即墨将那只勺子放进了碗里,端到了苍玄的手里: “煎出的油已经倒了,汤看着漂亮些,味道也更鲜一点,腥味也用酒去了,味道很不错。” 这个曾经的战斗兵器似乎在厨艺上有着他独特的执着。 不过这也没什么,一个人总要有些可以打发时间的爱好,已经一百二十三年了,今后还会更长。 不过—— 苍玄喝着鱼汤,有些奇怪: “从哪里来的酒?我不记得连山有钻研出来这种东西啊?或者是你新捣鼓出来的?” “当然不是,只是华和丹朱她们换来的。” 即墨抬起手,指向东南面: “那里有一座城,叫良渚。” “欸——” 苍玄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喝着汤,又舀了块鱼肉,放在嘴里,细嚼慢咽之后才继续说道: “新文明吗?” “是的,而且还没有遭受过崩坏的袭击。” “这么靠近海岸线,居然没有被崩坏袭击过?” 苍玄挑起了眉,这一年来,先是走到了海岸,然后再向南出发,根据测算,这里要比涿鹿近海得多。 “走吧,带我去看看。” 喝完了汤,将碗交给了即墨,等即墨收拾好东西,便轻车熟路地爬到了他的背上,像个树袋熊一样,两手抱着他的脖子,两脚牢牢箍在他的腰上。 不过,她可比树袋熊乖多了,懒洋洋地靠在他背上,又睡着了。 鼻息吹在即墨的脖颈上,痒痒的,他有些无奈地笑笑,托了托背上这个小小的人,慢慢向着那座良渚走了过去。 当然是走,其它的行进方式要颠簸地多,苍玄可睡不着。 即墨走得很稳,当太阳垂至山间,眼前出现了一座夯土围墙的城市。 人很多,穿着麻布和葛衣,只有很少的人穿着丝绸的华服,腰间坠着一块玉。 而即墨和苍玄藏在人流里,看上去就像是出行归来的兄妹,悄悄回到家里一样。 不过,土屋里是一个素不相识,但很慈祥的老太太而已。 早上随着赤鸢和丹朱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这位坐在门口,腰间挂着玉的老太太同意了她们的借宿请求,仅仅只需要帮这个老人做做饭就行了。 不过即墨他们可不仅仅只是做这些,在用过晚餐后,也自发帮老人打扫屋子,洗碗浣衣,不过,他们也都没有问这个老人的丈夫和孩子去了哪里。 这是自发的,一个孤独的老人本身就是一件不言而喻的痛苦,就不要再激发那可能会引起痛苦的记忆了。 用作招待的大厅只剩下了苍玄和丹朱,即墨出去打水,赤鸢去陪着老人看看晚集,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时代中,居然已经衍生出了“商贸”的概念,尽管还处在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但一个小小的夜间集市已经足以成为文明的闪光点了。 而在这个土屋中的小厅,还是安安静静的,苍玄吃的很慢很慢,完全没有白天吃饭时的云淡风轻。 反而,很吃力。 “姐姐,还有力气吗?” 丹朱端起碗,先嚼碎了饭菜,再吐回勺子里,又加了点汤,才举到苍玄的唇前。 她张开嘴,迟缓地伸过脖子,含了下去,眼睛却看着自己的妹妹。 等沾着蜡脂的芦苇烧了一半,她才咽下了这一勺细碎的饭菜,问了起来: “你呢?还饿吗?” 丹朱摇了摇头,一副想哭,却又努力微笑的表情: “不饿,我还好。” 苍玄喘了口气,躺在地上,这个时代还没有椅子,躺下来很方便。 “总感觉你吃的越来越多了,再多吃些吧,不然你的消耗会更快的。” 苍玄的声音慢慢沉了下去,好像又陷入了睡眠之中,但唇瓣里还是推出了剩下的话: “我饱了,你吃吧……” 说完,她又睡着了。 丹朱举着碗勺,烛火摇曳的黑暗中响起了轻轻的抽噎声,紧接着,便是扒饭的声音。 丹朱,总是很饿;就像苍玄,总是睡不醒。 第二百零九章 屋外月色下 良渚,是一个很美的城市。 如果说涿鹿是一座皇城的话,那么良渚就是一座玉城。 涿鹿颁布了原初的条约,作为和天下百姓相互约定,施政待民的参照。 而在这里,玉成为了一种象征,财富的象征,阶级的象征。 这种象征被称为“礼”。 这几乎是必然的问题,就像是涿鹿里的长老和平民那样,在良渚则是根据土地的占有度和剩余农产品储藏量决定。 苍玄说过,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性,不论如何,阶级的产生都代表着该社会出现了足够的生产能力,以至于能够产生剩余的产品。 苍玄从不会用前文明的知识和习惯来看待这个初生的文明有怎样的弊端。她明白这是文明成长该有的坎坷,奴隶,贵族,这些都是文明进程的产物。 尽管丹朱和赤鸢有些不忍,也被苍玄和即墨说服,无奈地接受了这文明的必要过程。 所以,在这座良渚中,这些万年前的幸存者就像是过路的芸芸众生,悄悄融入了这座城市。 夜晚的泥路两侧,坐落着一排排的小屋,芦苇蜡灯扎在小竹竿上,插在每家每户的门口,既照亮了家门,也光染了路。 “芦苇扎的,裹上沾了油的布,能亮两个时辰呢。” 老妇忽然笑了,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应该是发现了赤鸢一直在看这些灯,怕她不明白,便出言解释了。 其实老妇在生物学的角度而言不算太老,大约五十岁,可是在这个连医疗都还没整理出其基本理念的时代,五十岁已经是个相当稀有的年岁了。 “啊,我们那里用的是油灯,和这个不一样。” 赤鸢顺着老妇的话接了下去,似乎真的不懂一样。 “油灯?那是什么?” “就是摆在家里的小碟子,里面撮一些动物的毛,再加些油脂,只不过屋外没有这样的草灯照明。” 老妇似乎有些惊讶: “那你们怎么回家?”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赤鸢都转不过来弯,她都没法理解,灯和回家有什么关系。 老妇似乎有些急,她指着那些归家的人,指着那些立在门口的草灯: “没有指路的灯,又怎么回家呢?” 老妇的急切让赤鸢一瞬间有些愣神。 原来,灯,是为了指引回家的路啊。 嘴角不由得弯起,赤鸢的微笑带着一点感动。 这实在是一个温柔的习俗。 “不,我们回家不需要灯。” 在老妇的疑惑和担心前,赤鸢的话语透着回忆和温馨: “有人会站在门口,等我回家的。” 老妇的脚步顿了顿,似乎这个回答有悖于她的认知观念,可很快,她的疑惑便被一个同样温暖的笑容所取代: “以前,我也是这样,等家里的老头子回来的。” 她转过脑袋,看向了一处草灯,在那里,男人刚刚敲响家门,妻子就已经打开了柴门,应该早已在门后等了很久,小孩子也跑了出来,绕着父母,兜着圈,撒着欢。 这是属于人世间最本真的幸福。 平凡,普通,随处可见,却又弥足珍贵。 老妇看着他们,眼中是过往的点点滴滴;赤鸢看着他们,却是在想象,慢慢地,脸颊抹上了一点微红。 晚集听上去很高大上,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数十个地摊,披一条布,放一些打来的猎物或者皮草,又或者是些麻葛耒耜,在这里买卖的人大多是猎户或者织室,将这些剩余的物品摆出来交换。 当然不用担心商品欺骗的问题,或者说,在这些老百姓之间,用于交换的物品还没有产生“可以用来欺骗”的概念,这是文明的牙牙学语,淳朴地可爱。 苍玄认为,当人们产生“欺骗”这一行为的时候也代表着文明进入了新的智能形式,可谁会希望世间到处都是谎言呢? 至少,赤鸢还是很享受这个文明淳朴的初期。 毕竟,“没有概念”和“不愿意”是两回事。 不过有些出乎赤鸢意料的是,老妇并没有用任何东西去交换,农户倒是自己端来了一筐剥好的稻米,似乎是专门等着她来,拉拉家常,细笑言长。 也不光光是农户,还有那些猎户和织室,他们都向老妇行礼问好,言语之中带着尊敬,看到老妇腰上挂着的一块玉,赤鸢便立刻明白了缘由。 给老妇抱好粮食和几件皮草,回去的路上听着她的絮叨,她的老伴,她去修堤坝的儿子和孙子,这个年纪的老太太似乎对于八卦总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总是穿插着询问她和即墨的关系,比如说“年纪多大了?”,“那个小生长得可俊了,可惜脸上有疤,不过人很不错啊。”,“许人家了没啊?”之类各种善意的调笑,这让赤鸢不知说什么可好,只能闷着头,藏着脸,加快脚步往寄住的土屋赶。 可她又不敢跑太远,毕竟五十多岁的“小姑娘”腿脚本就不太快。 才相识一天,便能有如此的攀谈,这让赤鸢有些小小的尴尬,也感觉到相当的放松,这样的闲话要比面对那些长老们的虚言乱语要好得多。 当土屋的柴门出现在月光下时,最先看到的是那个被八卦了数十遍的少年。 赤鸢听到老妇一声轻笑,她有些慌乱,甚至有些忘记该怎么走过去,有些浑浑噩噩地迈着步,当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即墨面前。 “我……我回来了……” 脑袋上抚上了一只手掌,赤鸢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又轻轻蹭了蹭,相视而笑。 “欢迎回来。” 门旁,时点起来的芦苇灯,静静地烧着,暖黄的光;夜空中的月亮从云纱中脱出,挥下一片银花。 面前的少女,就这样笼罩在夜色,月华和烛光之中,晶莹剔透。 鬼使神差地,即墨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赤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吻住了唇。 赤鸢觉得脸上好烧,脑袋也好混乱,她听到身后那个老妇人的惊笑,也听得到房屋内苍玄和丹朱睡眠的微鼾,可她很快就沉沦在这个吻之中,轻轻地张开了自己的唇,感受着唇齿的触碰。 也许,这就是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不过,她朝着即墨悄悄踩了一脚,又轻轻咬了咬他的舌头。 第二百一十章 本章被哥哥大人进行了“润色”(还不让我改)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日出常常意味着新一天的开始,夏日更是因为正照在北半球使得人们更加勤劳地起床忙活,不过气温却并不像前文明那需要空调的程度。五万年的星球自我调整使得前文明高速发展带来的气候异常彻底瓦解,重新回归至它本身应有的模样。 所以夏天对于即墨他们这些前文明的遗存者来说并不算热,正常的气压常常会带来凉爽的风,季风带来的降雨也刚刚过去,潮湿带来的闷窒感也被吹得一干二净。 打开门,迎着风,深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就能一下子打起精神来,早起的困倦一扫而光。 当然,这种事情对于某个坐在电脑前面码字的中年宅女来说是不可能触碰的东西,懒觉才是人生最美好的宝藏啊喂! 各家各户的柴门已经打开了,有些男丁甚至早已持锄上岗,即墨起来的算是晚了。 “呜……” 第二个走出来的是丹朱,小姑娘头发还是散着的,打着哈欠,似乎夏日的清风也吹不开刚醒时的困倦。 丹朱赤着脚,走过来的声音细细地化在土里,抓住了即墨的衣摆,摇晃了起来,懒懒的声音撒着娇: “墨哥哥,我饿了……” “唉,你这馋虫,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即墨蹲下身,刮了刮她的琼鼻: “知道啦,马上就去做,你刷牙洗脸了吗?” 丹朱打了个相当可爱的哈欠: “呼啊……赤鸢在给姐姐刷牙,我一会去,今天想吃鱼。” “好嘞,给你们做鱼片粥,你先去房间里等着吧,我去买些鱼虾回来。” “唔,我要葱花多点的,不要姜。” 这么说着,丹朱又摇摇晃晃地走回了房间,帘子放下了,便遮住了即墨的视线。 这丫头。 即墨摇摇头,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又想到自己的年龄都已经达到了五位数,这样的自己去思考一个年龄段该有的样子未免有些好笑,五万多岁的人该是什么样? 扑哧,他自己先笑了出来。 “年轻人可真有活力啊……” 缓迈的声音响起,老妇人走了进来,她才是起得最早的那一位。 “姜姨。” 即墨朝着老人点头致意,五万岁的老妖怪此刻表现地特像一个彬彬有礼的后生,非常符合良渚礼待人事的核心价值观。 从初夏到盛夏,他们一直借住在老妇这里,老妇的屋子算是良渚城中的豪华房了,足足包含了沿街的五座土屋,还有玉佩,丝绸,这些都暗示着这个老人身份的不同寻常。 不过即墨四人都没有去询问这件事,因为在涿鹿的十多年,让他们有些厌烦于和贵族们扯上政治上的关系。 作为拥有了太多超前知识的遗存者,无论在那里,只要展露出这些知识,总会被卷入各种各样的漩涡之中,而即使他们想要做出改变,也只能带来一些更加方便的工具,而整个社会的运作形式却依旧牢不可破。 所以他们现在更加愿意做些便利的小工具,或者研究一些医术,说不定有的时候能救救突发性休克的路人,比和一帮贵族周旋要舒服得多。 “哎,出去捕鱼啊?” 姜姨点了点头,算是回了即墨的礼,五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心底里感叹面前这个“少年”的懂礼,不由得将其和自己的几个孩孙比较了起来,不由得叹息这个少年的懂事。 “我孙子要是也像你一样知礼就好了。” “姜姨您的孩子也很好啦,人也有一身的力气,又乐于助人,好福气啊。” “哎,和你比起来就太小了,你看你,和我孙子一般大,就这么懂事,对自己妹妹们那么好,还有一个秀慧的伴儿,不挺好。” “啊,这个嘛,哈哈,我运气好,运气好。” 即墨的微笑透着一点点的小尴尬,但更多的是幸福。 这样的时光,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真的是怎么也不嫌长,怎么也不嫌无聊。 这一百二十三年,却比那不为人知的五万年更加充实。 “你小子就偷着乐!” 老太太笑骂了一声,将一叠织好的麻布递了过来,姜家媳妇织的,相貌很好,良渚一绝,据说为了这个儿媳妇姜老太花了不少心思。 “你去抓鱼,别忘了给殿儿他们带些吃的。” 殿儿是姜老太的孩子,家中的长子,现在已经带着他的儿子在良渚外的河道上筑坝,虽说他那一辈就他一个孩儿,不过这家伙开枝散叶的本事相当厉害,不过三十四岁,他的长子就已经能扛着锄头跟着他一起去劳作了,剩下还有三个捣蛋精特别擅长搞事,如果在加上丹朱作为反应物,苍玄作为催化剂,那么整个良渚都会响起一片追打小孩的闹声。 幸运的是苍玄总会睡懒觉,不幸的是每次都是即墨负责道歉,再把这帮小家伙提溜回家。 请不要在意为什么总是即墨负责收拾烂摊子,你可以把这当作一个设定。 关上门,将这叠麻布夹在腋下,刚准备出发,就见三个高矮不一的小鬼窜了过来。 “墨叔墨叔!你是要去找我爸爸和哥哥了吗?” 其中最高的那个首先喊了出来,咧着大大的笑,可以看到还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有点漏风。 另外还有一个男孩跟在他身边,捧着一张比脸还大的饼,一个才四岁的小丫头趴在缺门牙的背上,挂出来一条长长的鼻涕。 “是啊,还有,别叫我叔,我和你大哥一般年岁。” 某个老妖怪恬不知耻地吹嘘着。 “好的墨叔,知道了墨叔,墨叔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缺门牙不为所动。 “不行,那儿太危险,更何况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有什么用?” “可墨叔你不也是细胳膊细腿的吗?男人就应该像我大哥一样,黑黑壮壮的才好!才有女孩子喜欢!” 缺门牙这么骄傲地喊着,还颇有些鄙夷地看着即墨有些纤瘦的身材: “我大哥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 “哟?” 即墨笑了,回过头赏了这个缺门牙一脑袋崩,翻了个白眼: “我也不用打死老虎,能把你逮回来就行。乖,找你妈去,别让你妈整天操心你在哪里。” “哦……” 缺门牙捂着脑袋,撅着嘴,缩着头回了住的土屋,等即墨转过身,又把头探出来,看着即墨的背影,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夹着麻布,即墨就走上了行程,先是在离屋子七十二步的地方找到了买早餐的老汉,说是早餐摊但实际上就是在自家门口挖了个坑,里面装些炭火用来烤饼,便算是个店了。 即墨在这里用那叠麻布买了七张大饼,找了两把粗盐和五颗茭白。 这饼还是即墨特意改造过做法的,更加好吃了些,当然,也带动了老头饼摊的客流量。 老头实诚,每次都多给即墨两张。 右行七十七步,那一家是买饭团的,做饭团的那个少妇贼抠门,能做实心的绝不做夹心的,做的大的绝对是空心的,即墨只能挑五个最实沉的又最小的,付了两颗茭白半撮粗盐,讨价还价了半天才从少妇那里要来了一顶荷叶做包扎才作罢。 等忙活这些要带到堤坝的早餐,即墨又往回走了。 他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不。 只见他走到摆在街角晒着的芦苇柴草那里,手探进去,拨弄了几下,捞了个缺牙门出来。 不理这小子的求饶,径直把他提了回去,姜家媳妇见自己的二娃子又被提了回来,早有准备地拿了根藤条,等即墨走出去关上门,就听到里面响起了缺牙门的哭号。 贼大声的那种。 “切,跟我玩捉迷藏?” 即墨轻蔑一笑,潇洒离去。 无题 筑坝。 这是良渚的城市工程,在附近的河流上进行七道疏江泄洪的堤坝和山口,用以缓解副热带高压边缘锋区强降水带来的水涝,也可以用以从附近的支流引水灌田,这简直就是一个超乎时代的构想,如果可以的话即墨很想见一见那个提出筑坝的领导人,可惜的是,这项工程已经经历了二十年,当初提出这一构想的人早已入土,只剩下这些遵循遗命,勤奋开凿的百姓。 周围的山丘成为了石料的来源,在连铁器都没有的时代,他们的工具只有铜钎和石斧。没有崩坏能,也没有愚蒙想象中的神灵帮助,筑就堤坝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由他们一刀一斧挖下来的。 一个人战胜不了的话,那么就由一群人来克服它,成千上万的男丁像是蚂蚁一样攀附在山丘和堤坝之间,背着石料,跨越河道,一点点地将堤坝堆垒,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座了。 即墨曾问过姜家老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义无反顾地遵循着那个遗命。 老太说,上代首领对百姓很好,对百姓有恩,他们愿意帮助那个老人完成最后的愿望,当然,最关键的是,堤坝确实给良渚带来了好处。 第一座堤坝建成的时候,那一年的梅雨再也没有让水涝淹过家门;第二座堤坝落成的时候,新的河水流入了良渚,再也不需要人们出城打水,人人都感受到了堤坝带来的好处,那么当前代首领希望的七座堤坝全部落成的时候,又将是一个怎样富足美好的未来! 于情于理,他们都愿意为良渚筑造这七座堤坝,即使自己可能没有机会享受到,但是这一定能给子孙后代造福。 因此,良渚的青年壮力无一不愿意被选去筑坝,他们相信这是自己能够给良渚的奉献,并心甘情愿。 没人会说他们傻,只会因为这份执拗和对未来的期望而感动。 “哟!墨哥!” 在热火朝天的第三座堤坝筑造地上,即墨刚落脚,高壮的黑汉子跑了过来,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极其显眼的大白牙。 似乎肤色比较黑的人都有一口漂亮的白牙,即墨心想,将手中的饼和饭团递了过去。 “小姜,你爹呢?” 小姜是姜老太的孙子,缺牙门的大哥,能“一拳头打死老虎”的那个。 “我爹还在忙着呢!我先吃饭,吃完了给他带过去接班。” 小姜捧着饭团,一口一个,像吃糖豆一样。 哦,这个时代还没有糖豆,只有麦芽糖。 小姜特别喜欢吃这饭团,也对那个吝啬少妇颇有好感,按他的说法是吃了那么多饭团,只有这一家的饭团实在。 他还问过价钱,觉得即墨报的价格也很便宜,深得其心。 即墨当然翻了个白眼,不过见小姜吃得很开心,也就不说什么,开玩笑,要是小姜自己去买肯定得那个少妇坑好几捧盐。 当然,小姜人比较傻,跟他说了也不懂,这孩子就算是被塞了一荷的空心饭团也会对人家感恩戴德,毕竟以他的大嘴巴,大饭团小饭团都是一嘴的事情。 咔擦。 大嘴一张,白牙磨合间,那张和即墨脸一样大的烤饼就被小姜愉快地碎尸万段,露出了白嫩的饼馕,细碎的葱花点缀在云花一样的饼肉之中,带着卷着油花,一同抹在了小姜的大嘴上,看上去就像是舔了一整鼎蒸肉,一副富粮户的样子。 “墨哥,这饼好吃,比那个老太婆家的好吃多了,脆软脆软的,好吃!” 傻大个乐呵呵地,沾着饼屑和泥浆的大手砸在即墨的背上,打鼓一样的响。 也幸亏是即墨,要是别人的话傻大个又得上门赔罪去了。 说来倒也有些好玩,姜家的小孩似乎在惹祸上拥有着同样异乎寻常的天赋,缺门牙是捣乱,而傻大个就是这异乎常人的腱子肉。 当然傻大个没发现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只知道即墨没怎么动弹,还以为即墨没什么感觉,便加了些力道,又是嗵嗵两声。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沾了泥的手别往别人身上蹭啊。” 即墨摆着死鱼眼,背后清晰地挂上了黑乎乎的手印。 “没啊……” 傻大个皱起眉: “这不是泥啊。” “那是啥?” “就是用来筑坝的糊糊呀。” 即墨傻了,下一秒他直接跳起来把这傻大个踢进水里一顿锤。 糊糊是什么? 用来筑坝连石的粘合液。 在这个还未诞生胶水的文明时代,聪明的劳动人民想出了用于粘合的配方,石灰,米水以及—— “卧槽!你能耐啊!把牛粪往我身上抹!” 过了个把钟头,老姜屁股都坐痛了,才看到自家那个傻大个鼻青脸肿的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个白净后生,不过脸色阴沉。 “臭小子你给我滚回来!老子快饿死了!” 把锄头往自家大儿子怀里一塞,抢过一张饼和两个饭团,是不是还拿着海碗往嘴里倒水,大快朵颐。等到他吃饱喝足,才发现了两个少年之间的异常。 他没问,直接一脚踹在小姜的屁股上,可惜这小子人高马大,踹不动,但不妨碍老姜接着骂: “说!你小子是不是又惹小墨生气了!” “没啊……” 傻大个缩着脖子,耸着嘴: “就是些牛宝……” 砰! 又是一脚,这傻大个直接给踹了个跟头,即墨的额角拧着青筋,笑得却相当纯良: “没事儿,姜叔,已经揍过了。” “哎!好!” 老姜举起大拇指: “就该揍!现在这小子人高马大的我还揍不动,你别揍死就行。” “那哪成,还得筑坝呢,这一身腱子肉不能浪费了。” 即墨坐在老姜旁边,喝了口水,依旧是纯良的笑容,盯着傻大个捂着屁股,扛着锄头,低着头跑进筑坝队里,顿时心中舒畅。 “来,墨小子,你的鱼。” 一个竹编箩筐摆在了即墨脚旁,一条鲜活蹦跳的鱼在筐里挣扎跳跃,突出的下颚藏着尖牙,颇有些凶恶。 “哇,鲈鱼,可以啊!” 即墨开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鲈鱼刺比较少,做成鱼片不难,肉质也很鲜美,丹朱苍玄她们也不必烦恼吐刺的问题。 “那是,我可是亲自挑选的!你看这花纹,多漂亮!你伴儿和两个妹妹一定喜欢!” 即墨对于老姜的推荐非常赞同,鱼肉的本身就是鱼片粥最关键的佐料,这条鱼也非常符合即墨的标准,他看了看,又看向老姜: “行啊,姜叔。又要找我帮什么忙?” 老姜的笑容出现了一些被窥破心事的尴尬,他挠了挠脑袋,这个动作和傻大个很相似,不愧是父子。 这个笑容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有一大块石头,可硬,几个大老爷们都推不动,姜叔知道你聪明,你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石头给整碎咯。” 老姜说的地方不远,不一会就能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中央是一块灰红的岩石,横在那里,很突兀,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力能撼动的。 “是它吗?” “对,是它,小墨啊,你有什么好办法?” 尽管这个称呼让即墨感到了年轻的快乐,可是还是有一种异样感: “我怎么觉得自己变成了啦哆c梦呢?” “啦哆c梦是什么?” 老姜没听懂。 “没什么,就是个很奇怪的大猫而已。” 即墨摆摆手,示意老姜别在意,走过去,分开人群,仔细观察起了这块岩石起来。 如果仅仅只是即墨自己的话,甚至连崩坏能都无需动用,就可以将这块岩石拍碎,可这并不是普通人类能够使用的方法。 “小墨,有法子不?” 老姜学着即墨一样蹲下来,瞅着这块岩石,可他怎么瞅也瞅不出什么名堂。 “姜叔,给我三个火盆,三只铁尺,很多的柴火和冷水。” “啊?” 老姜一听有些懵: “你要这些干嘛?煮石头啊?” “是!我给你变法术。” 即墨眨了眨眼睛,他想出来了一个谁都能用的“法术”。 老姜将信将疑地招呼了一帮人,按照即墨的吩咐搬来了火盆,能带来的柴火全都拿了过来,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拎着花鲈鱼的年轻人,看看他能用这些柴火变出什么花样来。 这个时候,即墨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鱼,交给了老姜,他倒先没动这些摆好柴火的火盆,而是在那些岩石的纹路上摸索着,一点点地蹭过去,好像岩石的纹路是什么文字一样,值得他细心阅读。 所有人都被即墨这一系列的动作唬得摸不着头脑,但都仔仔细细地看着即墨的动作,期待着他的“法术”。 即墨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吐了点口水蘸在手指上,在三个石纹密集的地方点了点,随后就在人扇了扇,又瞪大眼睛,强忍着烟熏的酸楚,看着那柴火上的岩石。 这真是煮石头? 老姜傻了,看向即墨,少年却还在忙前忙后,对于周围人怪异的目光仿佛浑然不觉。 就在老姜以为即墨发疯了的时候,被灼烧着的岩石突然发出了雷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天!天雷!” “这是雷公下凡的石头吗?!” 哪怕是自诩胆子大的老姜,脸色也白了好几分,黑饼脸也白了几分,两腿也弹了起来。 只有即墨,恍若无闻,向着人群伸出手: “水!快!” “啊?哦哦!” 有些傻愣的老姜下意识地按着即墨的话把水桶提了过来。 “不够!再多来十桶!” 即墨没立刻用,反而将这桶水摆在脚边,火在岩石下熏烤着,发出了越来越响的噼啪声。 “还愣着干嘛!快!去找水!” 随着老姜的一声大吼,围观的劳工们如鸟兽散,可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人却少了一大半。 估计是因为“雷公下凡”的事情,这个时代还是对于这些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存在敬畏。 不过,水倒是够了。 等老姜带着人将水桶摆好,即墨才一脚将火盆踢开,闪电般抄起一旁的水桶,眨眼间,十数个水桶便被倒得一干二净,一阵白雾从岩石中冲出来,响起一片嘶声。 只见即墨拿起丢在地上的铜锤,砸在之前靠着铜尺的岩纹上,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这块坚硬的石头被轻松凿分为了三块。 “这……这真的是法术?!” 即墨松了口气,当他们说出“法术”这个词语的时候就代表着他们失去了追问缘由的好奇,虽然好奇确实能推动社会文明进步,但是说真的,即墨可不觉得“热胀冷缩”这个道理现在能给他们解释清楚。 现在,只要教给他们怎么做就行了。 即墨拍了拍手,站起了,依旧是纯良的笑: “想学吗?” 直到太阳爬到头顶,即墨才将这火烧法彻底传授了出去,虽然收获了劳工们的敬仰,可也付出了代价。 ——那就是来自苍玄和丹朱的两口好牙。 特别是丹朱,早餐没吃到鱼片粥的怨念让她下口极其狠毒,一个敞亮的牙印在即墨脸颊上显摆了整整一个下午。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客人你好可是你要的狗粮 “你今天威风啊?” “对不起。” “镇压雷公石很厉害哦?” “对不起。” “不回来吃早饭了是不是?” “对不起。” 油灯,藤条,一抹透过窗户的月光。 即墨垂着脑袋,贴着墙,影子和人一块被压在墙上,收声敛息。 赤鸢站在他面前,左手藤条,右手虚张,巧笑吟吟。 “知道错了吗?” “错了。” “哪儿错了?” “哪儿都错了。” ia!(o‵-′)ノ”(ノ﹏q。) “不准刷嘴皮子!说清楚!” 赤鸢忍着笑,摆着严肃的样子,油灯下她挥着藤条,颇有一副隔壁姜家儿媳的半点威风,可惜她的俏脸上还带着一丝丝憋笑的弧度,让这半点学来的威风也变得有些古怪和可爱。 “我不应该回来那么晚。” 即墨装出了一副知错悔改的样子,连腰都弯了些,可以看到那张三疤贯横的脸上凝聚着讨好一样的小眼神。 “伸手!” 即墨乖乖地把手摊出来。 “手心!” 连老茧都不曾存留过的手心肉翻了过来,肌肤在油灯的昏照下抹上了一层暖色。 “哼!” 赤鸢得意地笑了,这种掌控感让她有些小小地上瘾。她抬起藤条,又很轻地拂过即墨的手心,连蚊子下嘴都比这一“抽”要重得多,恐怕除了微观的细菌,这根藤条带不走任何东西。 “以后一定要先在家里吃完饭才能出门,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说完这三个字,即墨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赤鸢有些听不明白,她便靠近了些,盯着即墨的眼睛看,端详着他藏着言语的黑玉眸子: “你说——” 话还未从舌尖脱出,她便被那双臂膀抱在了怀里。 紧接着,就是一个吻,闪电一样啄在她的唇尖。 她瞪大了眼睛。 亲吻的距离让少年靠得很近,那副委屈的小表情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得逞般的坏笑。 赤鸢反应不过来,在被少年抱在怀中的时候思维就已经陷入了迟钝,就好像有什么从神经底端烧了上来,就好像有众多信息在脑海爆炸,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在看着他。 即墨不会管那么多,也没在意赤鸢此时的愣神,他唯一确定的是刚才华一定玩得很开心。 带着一点报复的心理,但更多的是那种无法抑制的情感。 他记得i和kev之间也是如此的关系,他有些笨拙地学习着记忆中的过去,但也更多的是自己的想象力和万年来的思念。 他曾经读过很多书,物理,数学,历史,文学,美术,等等前文明的遗物,尽管前文明已经消失,但这些书籍也在毁灭之后存在过很长一段时间,即使纸质档和数据库依旧存在着保留时限,可即墨用他那段长甚至连“孤独”都感到无聊的时间阅读完了全部。 他像是人类,但又不是真正的人类,哪怕只是肉体,其作为“武器”的存在于各个方面都超出了人类的限制,比如说他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 尽管“忘记”依旧是他大脑中的一项基本机制,但已经从潜意识的自我保护升级为了一种主观能力,就像是给计算机进行数据删除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即墨没办法“从回收站还原”而已。 他记得自己读过的文学作品集中有这样一段: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我们在这里, 一起拥抱,亲吻——” 这么在耳畔呢喃着,他抱着她,捧起她的脸,他的唇轻轻降落在她的唇上,又是一个吻,慢慢的,先是是牙齿,再是舌尖。 许久,分开的时候带着迷离的醉。 这里是良渚。 现在是星夜。 还有窗外蛐蛐的梦话。 “这首诗?” “以前读到过的,印象很深。” 即墨抱着华,在油灯前静静转了个圈,藤条已经被华随手丢在了一边,这样她才能抱紧他。 华笑了,很美,带着醺红: “很美,然后呢?” “然后——” 他的喉头滚了滚,世界很安静,他和她的距离徜徉在呼吸的触碰之间,他的手指依旧在她的脸颊上触碰着,他又忍不住印上一个吻,这次,她没有羞涩,迎了上去,半睁着眼,赤红的眼瞳中是他乌墨般的亮目。 他的手指慢慢滑向她的脖颈,锁骨,停留了很久,他感觉到她逐渐慌乱的呼吸,他自己也是。 最终,他的手指转向了她的手臂,慢慢地连接到了她的手掌,十指相连,紧紧握在一起。 他松开了她的唇,油灯的光有些黯淡,可他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湿润的唇樱。 “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华的双眼眨了眨,似乎有些意外,又有那么一点点的轻松,眼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好呀。” 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两个字: “教我。” “好啊。” 相握的双手慢慢踱出,像是在触碰灯光。 华跟着即墨的节奏,带着一点紧张,半点羞涩,剩下的是心跳。 她知道这种感觉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感觉,从那一天在休眠舱前的第初吻,到如今这独属于二人的舞蹈,她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份被自己潜藏着的,翻腾如火,又温润如水的爱。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触动了,她以为作为一个战士,她会永远告别这属于少女的情感,而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感情有多么的——令人沉醉。 就像是一壶不需要生命期的葡萄酒,窖藏在心底,藏得越深,越久远,在开启的时候就越美好。 她当然记得自己的职责,可现在她选择忘掉那些东西,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随着他的指引,与他一起舞动着。 他的手攀附在她的腰肢上,她随着他的脚步,慢慢莲步踏出,仿佛绕枝而动的蝴蝶,又旋转,有些笨拙,有些生涩地回到了他的怀中,他的左手依旧和她的右手相握,他的右手跨过她的肩,叠在她的手背上,再一次地拥抱。 她抬起头,额部顶着他的下颚,她闻到了他的气息,柞木的清熏中带着些许岩苔的陈旧和月下流泉的静雅。 她很喜欢他的味道,像是点缀着星月的黑夜,静静守望着世界。 “你什么时候学的舞?” 抬起头,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出了那座土屋柴门,来到了静谧的夜空下。 “以前,对着影子练过一段时间,现在终于可以拿出来了。” 其实,是对着影子练了两万年。 很熟悉的舞步,他记得很清楚,舞步应该是如何的角度,可当她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一切的记忆和熟练全都化为了泡影,虽然有些四不像,可他却跳得比两万年中的任何一秒都要认真。 因为怀里有她。 夜,静悄悄的,整个世界都在欣赏着少年和少女青涩的舞步,月亮为他们洒下玉沙,星星点点。 而华的眼中,只有即墨一个人。 即墨心里,也只跳动着华的呼吸。 双步终停,他们对视着,慢慢地,唇再一次触碰。 黑夜之中,这个世界用寂静为他们献上了自己的祝福。 现代篇 你好你要的七夕爆肝 1999年,第二度千禧年前的最后一年。 8月17日,星期二,七夕节。 暴雨,雷响,台风。 酒馆坐落在小城的老街里,河道旁,店门口是一棵老树。 店招待缩在柜台后面,她不知道那棵树叫什么名字,只看到它被压弯了要,枝条都快垂到了地上。 “受台风影响,我市正遭受今夏以来第一场强暴雨。” “不过还好,我们只是擦着台风的边,与其说是受灾倒不如说是受凉,哈哈。” 收音机里,两个广播员的语气还是比较轻松的,与其说是在担忧台风,倒不如说是在讲评书。 当然,更多的播报她听不进去,脑袋里乱哄哄的,店招待满眼都是那根金条。 摆在柜台上的金条! 金条啊!店招待发誓在她22年的生命中第一次看到这东西! 不光光是她,蹲在店里躲雨的客人们也都瞪大了眼睛,筷子都停了下来,窃窃私语响了起来,甚至还听见有人打算报警的声音。 因为这还不是普通的金条,上面还印着“高赛尔”的厂商标签,看规格还是整整五盎司! 五盎司是什么? 店招待不懂,只听到有顾客说约合四万元。 四万元!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哪怕是台风,都被这金光压了下去。 就在所有的目光都被这根金条吸引的时候,一声叱喝响了起来,震在这间小酒馆里,人们只看到门前划过的一道闪电,耳朵里嗡嗡地响: “酒呢?!!!” 店招待吓得蹦了起来,忙从柜子里有搬出了十瓶米酒,摆在盘子上,等她走出柜台,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得抖了起来。 她看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身影,男人?或者男生?她不知道,这个人浑身是雨,蓬头垢面地走进了店里,然后把金条砸在柜台上,说了一个字,“酒”,就在这里呆了整整一上午,到现在,已经堆了数十个酒瓶。 啤酒,米酒,桂花酒,白酒,堆了一地。 他是谁?他怎么会给金条?他为什么又是这副脏兮兮的流浪汉的样子? 各种的矛盾成为了疑问和害怕的漩涡中心,拖住了她的脚步。 他会不会是逃犯?会不会杀人? 恐怖感缠绕着她,就好像是迈上屠宰场的羊羔。 “喂。” “噫!” 她抖了抖,酒盘摔在桌上,哐的一声。 酒瓶倒了下去,几乎可以预见到,这十瓶酒水即将粉碎的下一个瞬间。 会死吗?自己会—— ! 没有酒瓶碎开的声音。 她胆怯地睁开眼,却看到一只细手握住了那些酒瓶。 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她终于看到了那蓬头垢面下的脸。 出乎意料,不,是超乎想象的一张脸。 带着女孩一般的秀丽,却又被三条疤痕无情破坏。 店招待读过些书,她忽然记起了一个叫做“残缺美”的词语。 “我给的钱不够吗?” “不!不!您给的钱足够了,想喝多少喝多少!” “那就拿来啊!” “可是,可是要打开仓库得跟老板娘……” “那你们老板娘呢!” “台风……对不起!我现在就去拿!我现在就去!” 可怕的人。 少女仓皇地逃到柜台,去翻仓库的钥匙,不管他是有钱人还是通缉犯,都不是她惹得起的! 客人们也是那么想的,只有联通着警署的小灵通还在沉默地响着。 可是,没有人发现手机变为了“无信号”。 沙—— 门又一次打开了。 几乎带着求救的眼神,店招待望了出去,却愣住了。 金色的……头发? 外国人? 他披着整齐敞亮的金色长发,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长衣,踏着一双皮鞋。皮鞋!店招待再一次看到了只存在认知词汇之中的东西。 她还看到,在那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那个少女正把伞收起来,颇有礼貌地在门外甩了甩,但更吸引人注意的是挂在腰侧的一柄剑。 水蓝色的剑。 那个外国人的双眼是她从未见过的翠绿色,就好像是一只狐狸,她不敢看,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现在是台风天,营业不麻烦吗?” “不,还好……” “我认为,在台风的日子里营业是相当的,不关照你们的,我刚刚买下了这家酒馆,”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据,老板娘的签名挂在上面,后面还有一串零。 “为了不麻烦你,早点回家,作为新的老板,我想可以打烊了。” “欸?可是——” “如果你是在担心回家的问题的话,也请不用担心,我特意叫了辆巴士,会将各位安然送回家中。” 雨幕中,真的有一辆巴士停在外面,按了按喇叭。 “敬爱的女士。” 他低下头,捧起她的手背,轻吻了一下,又转向室内的每一位客人: “以及尊敬的各位,在这个美丽的七夕节,应该和自己的爱人们呆在家里,享受甜言蜜语,而不是在这里躲着外面的台风,你们觉得呢?” 很优雅的用语,但人们听得出来,这个男人在下逐客令。 没有拒绝,也不敢拒绝,在那个突如其来的金发男人和他身后的持剑少女面前,谁也没有这个勇气去没事找事,既然人家愿意叫巴士带他们回去,又为何不顺水推舟呢? 除了那个流浪汉。 店招待慌忙窜进了巴士,看向窗外的酒馆,觉得今天就像是一场梦,经历了一切荒唐。 拿着金条的流浪汉,衣着华贵的外国人,还有持剑的少女…… 奇怪的人,奇怪的台风,奇怪的七夕节。 车开走的同时,金发男人关上了店门,将“已休业”的牌子翻了出来。他没有立刻走进去,反而先是拿出钥匙,打开了仓库,过了一会,他推着一辆小车,里面摆满了各种酒水,大概就是这个酒馆的全部藏货了。 “要一起去吗,程小姐?” “不了。” 持剑少女摇了摇头,有些厌恶地看向角落的那个流浪汉: “我不喜欢酒。” 或者说,是不喜欢酒带来的那种……堕落的腐味。 吱—— 有些生锈的车轮摩擦的声音,带着酒水和男人一同来到了那个流浪汉旁边,男人清晰地听见了流浪汉的低语。 并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语言,仅仅只是数字: “五十二……” 哐当! 酒瓶滚到了地上,和那些空掉的酒瓶撞在一起。 男人跨过了这些空酒瓶,坐在了流浪汉的对面,他打开一瓶葡萄酒,闻了闻,然后皱起眉毛,将它放在一边。 流浪汉却是将这瓶被嫌弃的劣质品给抢了过来,扬起脖子,倒进自己的胃里,过了一会,又是一个空酒瓶滚到了地上。 “五十三。” 他吐了口气,男人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以及他身上各种奇怪的味道组合成的……臭味。 “你来干什么,奥托。” 奥托·阿波卡利斯看着眼前的人,完全认不出他来了。 他一开始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面前的流浪汉并不是那个四十多年前降临在纽约的死神,也不是五百年前那个以一己之力杀入天命的修罗。 直到现在他开口,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和那三道疤。 奥托吐了一口气,压下了这张脸给自己带来的回忆,和恐惧。 他的声音压低,似乎在回避着那个戍守在门口的少女。 “巴别塔计划进入了尾声,我需要你的帮助,即墨。” “哈?” 嘲讽,冰冷,不屑,凝聚在这一声笑中。 呲—— 啤酒罐被打开了,少年扬起脖子,第五十四瓶。 “凭什么?” 铛! 啤酒罐子砸在酒瓶堆里,空洞地响。 奥托的手叠了起来,在手掌下,拇指掐着自己的掌肉。 冷静,没什么好怕的。 “凭我救了她。这个人情,能请你帮忙么?” “啊……” 即墨在他面前张开了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停地点着头,笑容咧得更加诡异,发出的笑声像是鼓风机,被拆了零件的那种。 “对,对,你救了她,四十多年前你也用了这个理由,真没办法……” 他又打开了一瓶酒,刺鼻的味道冲了出来,红星二锅头,五个字极其显眼,辛辣的酒液又一次消失在了他的喉咙里。 砰! 第五十五个瓶子碎在了地上,玻璃的碎块间照应着他的诡笑: “这个身体是你的新玩具?” 奥托也勾了勾嘴角: “你的身体,不也开始被酒精影响了吗?” “对,是被影响了,醉的感觉。” 即墨点着头,更像个疯子。 咔! 碎裂的声音,奥托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他看到即墨的指尖夹着一块粉紫色的结晶——崩坏能核心。 “但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变强了?” 即墨好笑地端详着手指尖夹着的崩坏能核心,微小,但拥有着足够的能量,然后他随手把它丢进了影子里,就像掉入沸水中的冰块,无影无踪。 “早告诉你了,在魂钢身躯里塞一块崩坏能核心就和落在粪坑的奶酪一样显眼。胸口开个洞会不会着凉?” 挖苦让奥托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的手有些僵硬地伸进怀兜里,摸出来了一个盒子,摆在桌上。 “你应该记得天命总部的方向。” 这个大主教起身离开的动作像是被绑了绳子一样,迟缓地仿佛老人,被掏走了崩坏能核心后,备用能源仅仅只能让他如此行动。 就在他离开桌席的时候,他还是回过了头,声音还是低微,保证那个少女不会听进丝毫: “这个清明,我去太虚山看了看,风景不错。” 接着,他扬起了个笑,在僵硬的躯壳上显得有些扭曲。 “哦,那你有没有给你父亲上柱香?” 即墨的回答再一次噎住了奥托。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个持剑的少女冷冷地向他剜了一眼,即墨却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她的鄙夷,而是因为那一瞬间少女的气质。 很像。 大概……确实是她的徒弟。 他又端起了酒瓶。 五十六, 五十七, 五十八…… 嗒。 一只手伸了出来,按住了这个酒瓶。 “别喝了。” 身后传来了这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不忍。 这个时候,即墨身上的不屑,冷淡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留下的还是那股颓废。 他从椅子里稍稍抬起了身,回过了头。 “拿到了么?埃尔温?” 量子猫点了点头,在她的身后,量子虚空中吐出了一口水晶棺材。 “和计划一样,只有在和你会面的时候,奥托才会用他最强的身体,全力以赴,根本不会在意其它的事情。” “那之后呢?” “放心,从别的时间线上拉过来一个‘虚构体’对我来说没什么问题,只要他不亲自去触碰,不进行实数干扰,‘虚构体’就会和真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即墨站了起来,看着这口水晶棺材,和棺材里的少女。 她的胸口被开了一个洞,能看到她凝固着鲜血的内脏和躯壳,又因为崩坏能的影响,将她保存在了死亡的第一个瞬间。 卡莲·卡斯兰娜。 他看着这具尸体,脑子里却是火海中倒塌的过去。 “你为什么刚才不进行战斗?那应该算是奥托‘现在’的本体,他的胜算会很低。” “又有什么用呢?他在威胁我,记得那个持剑的孩子么。” “怎么了?” “那就是他的威胁。” 即墨的手指隔着棺材,点在卡莲死亡的表情上: “那是她的弟子。” 埃尔温没有继续在问下去。 “她”是谁? 这不是她该问的问题。 “五万年的计划,小心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她拿起了那只盒子,打开,是整整十二支崩坏能液剂。 埃尔温知道这些液剂的作用,让即墨暂时性地恢复实力。酒精能够让那个“对崩坏武器”产生醉意,已经说明他的身体千疮百孔。 “这不是计划……” 即墨叹了口气: “这只是赌,一场准备了五万年的豪赌,一场从前文明蛰伏到今天的豪赌。” 他呆呆地看着暖黄色的灯,这个时候,埃尔温消失了,带着那口棺材,她不能在同一条时间线上停留地太久。 酒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灯光亮在身旁,暖融融的,让他突然想起了烛光。 “今天是七夕啊……” 他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桌子,手轻轻抬起,对着自己摇曳的影子。 他引出自己的手,他抬起自己的脚步,他的影子随着他一同舞动着这场缺失的双人舞。 抬,迈,弯,听。 最后,他的手回到了身前,就好像有一个人牵着他的手,回到了他的怀中,他的左手握着那虚无的右手,他的右手扶着那不存在的腰肢,然后绕过那只想象的肩膀,隔着自己的手,叠在一起。 两只手间,没有她的手。 也没有轻轻顶在下颚的暖额。 他好像停止呼吸一样定在那里,最后,抓起了那只盒子,打开了店门,走进了暴风雨中。 他弯着腰,弓着背,佝偻着,消失在了雨瀑之中。 第二百一十三章 良渚日常 漂浮感。 像是被水束缚的无重感。 【——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可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吧?】 谁? 眼睛…… 睁开来! 是谁? 谁在—— “唔……” 是——太阳? 即墨挠了挠头发,坐了起来,身下的芦草和树枝响了响,就像是前文明中的闹钟一样,起床时绝不会缺少的伴奏,只不过和闹钟的勤快完全不一样,床上的人什么时候爬起来,作为床垫的草枝才会懒洋洋地响起来。 他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窗外的阳光撞在他的脸上,慢慢地撬开他的睡意。 “呼啊——” 打了个哈欠,抹了抹眼睛,即墨站了起来,拧了拧腰,微微响起骨骼的劈响,又松了松肩背,他的眼皮才把眼睛完全放开。 “唉?” 提肩的动作顿在脖边,即墨的脸上闪过疑惑。 “刚刚,做了梦吗?……” 他想了会,想不出什么,便将这个突如其来的疑问抛之脑后,打开了柴门。 原本的土屋多了好几种装饰,野花,芦草,还有绸缎。 就像是墙纸一样,用木钉小心翼翼地妆点着这间屋子,可以看得出来,这些装束在尽可能地,发挥着想象力地要使即墨的居所更加美丽一些。 似乎,间接推动了美学的发展啊。 看着屋子上花花绿绿的装饰,即墨忽然觉得这些人有些可爱。 这样表达他们善意的方式,质朴而天真。 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十年了,从“镇压雷公石”开始,即墨他们在民间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就像是苍玄曾经说的那样,以他们的知识,只要融入社会,必然会大放异彩,再怎么想隐藏也没有办法。 建筑,冶炼,甚至烹饪的方式,越来越多的人都来到了他们的居所进行询问请教。 哪怕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城市中心的王城,也挡不住人们自发性的询问。 文明初期的人民对于知识的渴望纯粹而炽热。 “哦!墨叔!” 转过头,是那个缺门牙。 实际上缺门牙现在已经长成为一个比即墨稍高一点的少年了,那颗缺掉的门牙也已经长了出来,身材也继承了他父亲那样的宽硕,和他哥一样,一身的腱子肉。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脑子不像他哥那样呆,反倒很灵活,更是能举一反三。 如果不是因为那比较恶劣的性格,想必能被评选为“良渚十大杰出青年”了。 “嗯——” 他提着一筐鱼,走到了即墨身前,伸出手,从即墨的头顶滑到了他自己的眼睛底下。 “墨叔!你怎么还没长高噗!——” “几天不揍胆子就肥了是不?” 即墨冲着这小子的屁股又来了一脚,果然这小子的欠揍本事又长进了! 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墨……墨叔,早饭……早饭要……” “啊,知道了,跟你老爹说一下,谢谢你们的鱼。” “唔……” 即墨提起那筐鱼,翻了个白眼,从这臭小子抽搐的背上踩了过去。 真不明白这一家子的男丁怎么都能窜到一米八! 身高固定在一七五的即墨就连脚步都重了些。 至于那臭小子? 哼,欠抽的家伙还需要什么关心? “啊……好痛啊……” “啊……墨叔,我的肚子啊……” “呜——墨叔你好狠心啊……” 缺门牙装腔作势地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看到即墨又转过身来,嘴角悄悄提起了恶作剧得逞的奸笑。 很好,脚尖落地准备,小腿发力准备! 哼哼,墨叔,准备好接受来自于姜家祖传的摔跤技了吗! 现在的我,不论是在身高,体重还是肌肉上都是现在的我占优势啊! 在此被我打败吧!你这个三十多岁的老大叔—— 砰! “你到底想干嘛,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很恶心啊?” 即墨嘴角都抽起来了,脚底在这臭小子脸上碾了碾,给他留了好几道泥印子。 “墨叔我错了呜——” “你不是还要筑坝吗?!赶紧滚过去!再墨迹你老哥和你老爹不得把你抽到脸底开花!” 草鞋底下的脸僵住了,看来缺牙门一瞬间回忆到了什么藤条般的疼痛,厘米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城门口。 “请帮我圆谎啊墨叔shuhuuuuuu——” 不,反而我更乐意看到你被父母哥三人混打。 小小的插曲代表着即墨早晨的开始,转过一个小弯,推开一扇柴门,即墨非常习惯自然地伸出了左手挡在面前。 咔哧! 黑色的头发缠在左手上,即墨抬起手,看到了一双半睁的红玉眼睛,还游荡着困倦感。 “我今天应该没迟到呀。” “酷似吾饿噜。” “那能先放开我的手吗?丹朱你咬得有点疼……” “井田要次羽……” “好的,正好姜家也送了条鱼来,所以你先把牙松开啦。” 即墨的表情带着点习惯的无奈,他甚至觉得今天丹朱的咬合力度不太够。 顺带一提,这十年的生活也让他们得以在良渚换了两座房屋,也算是不给姜家添麻烦了。 即墨先揉了揉丹朱的脑袋,丹朱乖乖张开嘴,把即墨的手放了出来,只见手腕上一个红彤彤的牙印,然后他又张开手臂,把小姑娘抱起来,因为这个时候小丫头又睡着了。 即墨发现小丫头们越来越爱睡懒觉了,丹朱还好,早上喜欢在咬他一口后睡个回笼觉,苍玄则是睡得昏天黑地,不给她做好早饭,摆在鼻子旁边绝对不醒来。 即墨将这丫头搬回了房间,藤床上的苍玄一个“大”字躺在上面,小嘴张在那里滚着口水,兽皮毯子被踢到了地上。 即墨叹了口气,先把丹朱摆在“大”字的头旁边,然后将苍玄的睡姿收拾好,在将团起来的丹朱摊开来,让她睡得舒服些,再将毯子铺在了她们身上,轻轻舒了口气。 似乎是感觉到了姐姐的味道,丹朱往苍玄怀里钻了钻,苍玄大展的身躯也蜷了起来,嘴巴动了动,似乎呢喃了什么,抱住了丹朱,就像闭起的含羞草,紧紧拥抱在一起。 即墨踮起脚,悄悄走出了房间。 阳光铺在姐妹两身上,描画着她们梦中的笑颜。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启程 “我觉得咱们可以启程了。” 即墨端着木碗,蹲在柴门旁边,拿着一张荷叶,扇着风,粥的热气缥缈依稀,从门柴的缝隙间飘了进去。 “启程?” 赤鸢把瓦甑搬到桌上,铜勺撞在甑边,慢慢滑了下去,挂在檐上,荡开了一圈汤纹,雪白的鱼肉起起伏伏。 “启程是……去哪?” “当然是离开啊,我们已经在良渚呆了十年了,烦人的臭小鬼都已经能扛锄头了。” 赤鸢的手指在杨柳枝上顿了顿,撕开的纤维张在那里,招展着。 她也想了起来,十年的期限。 普通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外貌也同样会产生变化,即使再如何保养,十年的时间也会让样貌出现不可逆的变化。 孩子会成为少年,少年会迈入青春,青春步入壮富,壮富踏入迟暮。 但绝不包括她们。 不变的容颜带来的麻烦绝不会比人所能想象的恐怖逊色,在曾经的旅途中,就有部落传出“以赤鸟火骨为药,可益寿千年,驻容不老”的传闻。 尽管即墨在听到那样的传言之后带着赤鸢三人迅速离开了那个部落,可是这样的流言像是候鸟一样,随着季节和气流飞遍了这片大陆的角角落落。 即使这个谣言在千口传述之中变得面目全非,但是这个谣言已经打开了魔盒。 没人不会害怕死亡,也没有人不会忧心衰老,人们当然不会关心这个谣言的真实性,因为他们最本质最原初的欲望已经被这个谣言所激发了出来: ——不想死。 被杀死,病死,老死,不论是非正常死亡还是常态去世,都是让人们所畏惧的概念和结局。 谣言的本质起源于人们的期待,起源于他们最深沉的欲望之中,而他们的欲望又与最本质的恐惧相挂钩。 因此,这个谣言激发了他们最渴望的东西,最凶恶的想象力,打开了一个他们从未敢触及的禁区。 “不老不死”。 所以即墨他们决定了十年的期限,不论在哪里,他们绝不会逗留超过十年,就是因为生怕自己再一次成为那种挑战禁忌的欲望放大器。 即使是涿鹿,良渚,也同样有这样的理由在其中。 说起来也有些可笑,和崩坏对抗的战士们因为人们的欲望而被迫东躲西藏。 赤鸢沉默了,她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搅拌着汤,盛在碗里。 即墨知道她也在苦恼这些问题,可也同样束手无策。 “呜……” 柴门后传出来了可爱的娇吟,即墨把碗端起来,稍稍往后靠了靠。 吱—— 柴门被推开了,丹朱和苍玄摇了出来,丹朱仰着小鼻子,嘴巴咔哧咔哧地咬着空气,苍玄牵着她的手,跟在后面,不过显然也被早餐的香味钓住了鼻子。 即墨把碗在丹朱眼前晃了晃,那双大眼睛立刻睁开,就在她即将扑出去的前一秒,即墨便将碗放在了桌子上,一手一个,将双胞胎捞了起来。 “唔——早饭——” “你得先刷牙。” 即墨把丹朱交到了赤鸢怀里,自己抱着苍玄,把撕好的柳条拿过来,又端了杯盐水,给两小只刷牙。 柳树的枝条是一种很奇异的植物,撕开后杨柳纤维会支出来,相当简易的牙刷,倒也比较耐用。 苍玄低下头,把漱口水吐出来,两眼终于不再迷迷瞪瞪了,望着即墨。 “怎么啦?” 即墨给苍玄端来热水,为她擦了脸,要洗三次,用皂角轻轻擦一擦,再拿布洗三次,才算是洗干净。 她望向另一边,丹朱和赤鸢又愉快地打闹了起来,水花溅起来,响在其中的是少女们的欢笑。 很少有表情的小脸上,弯起了好看的弧度,水珠润泽后的透亮让这张笑脸好像刚刚出洗的白玉,恬美无暇: “真的觉得,能和你们在一起,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说什么呢?” 即墨掐了掐她的鼻子: “小小年纪怎么那么老成?” “我们年纪差不多大吧?” “可是你看着比我小啊,苍玄妹妹~” 即墨眨了眨眼睛,揉了揉她的脑袋,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吃饭去。” 鱼片汤很快就被丹朱消灭了大半,这丫头真的越来越能吃了,即墨多留了个心眼,饭菜多做了些,才满足了这孩子无底洞一样的胃。 也许是因为身体需要摄入大量能量吧。 即墨这么想着,给丹朱添了碗粥,顺带说了他想要搬迁的打算。 出乎意料的是,苍玄和丹朱都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下一秒他就明白了缘由,苍玄可是【终端】的持有者,本身又是一个足够聪慧的丫头,不可能对未来的发展没有打算,说不定在即墨刚刚想到要搬迁的时候,苍玄就已经拟定好“神州大陆百年游览计划”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大光球就从苍玄手指上飘了出来。 “飘”,这个动词可能并不是特别贴切,光粒更像是出巢的群鸟,从她的指尖散出,飞旋着,舞动着,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这颗光球。 这随时可能被现世代的人视为“神迹”的光华同样是前文明的遗物,量子计算机结合了纳米技术后可以依附在使用者的皮肤上,微光纳米粒子能够随时随地组合成型,并且苍玄身上的还是“超薄透气款”,当年很受研究人员的喜爱。 很快,神州大陆的地图便在光球上模拟了出来,上面不光光有着从涿鹿到良渚的路线图,更是用蓝色的光点染了数十条通往海岸或者内陆的模拟道路。 “那接下来去哪里玩?” 还真就准备了旅游攻略了哦? 即墨挠了挠眉毛,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他的手指点在【终端】的构筑图上,沿着那些模拟山峦一点点地看了下去,当然,不仅仅是观察地图,也在思索着自己脑海中存留的记忆。 他在这个星球上游荡了五万年,对于那些能够繁衍人类的盆地平原都记了个大概。 最终,他的手指点在了一处山峦相融之间的一处平原上。 这是一个有些奇异的地形,北有高原,西靠戈壁,南边更是有着一段划分了温度气候带的险峻山岭,而在这里,由高冲低的水流汇聚为了平原的大河,注入一条绕过高原的长河之中。 “那就去这里。” 夕阳垂入天际线的时候,姜家二娃兴高采烈地从城门冲了回来。 不光光是他,所有在堤坝做工的男丁们唱着歌谣,喜气洋洋地回到了家。 紧接着,整个良渚都响起了欢呼声,而在这其中,姜家二娃向着那座土屋直奔而去。 在那里,一条条新颖的建筑方案教授到每一个工匠手中; 在那里,测量河道水深的方法一点点地耐心讲解在每一双耳中。 而现在,是他们也一同享受成果的时候了。 姜家二娃已经看到了那座土屋的柴门,他的脚步忽然放慢了,那副吵闹的表情不翼而飞,带上了尊敬,带上了感激。 他第一次作出了如此有礼的动作: 抬手,敲门—— 吱—— 门开了。 在那里,油灯没有亮起来,夕阳铺进来,空荡荡的,只有桌上的一碗凉水。 和良渚城外那疏通河道,灌溉良田的七座河坝。 就像他们来时那样,静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岭雪 “下雪了哎……” 丹朱伸出小手,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头顶茂盛的树叶林杈间溜进来,落在她的手心,久久不化。 抬起头,就能看到深绿的阔叶上盖着雪被,又是一瓣雪摇曳舞下,轻轻蹦在她的鼻尖上,蹭了蹭,丝丝冬凉。 “嘻嘻。” 她被这一片雪逗笑了,凉丝丝的鼻尖就好像是冬天和她开的一个小玩笑,她张开手,和这片落雪玩闹了起来。 就像个孩子,或者说,她本就应该是一个孩子。 比起担惊受怕,蜷缩在崩坏威胁下的过往,这片晶莹的落雪要让人安心地多。 也美丽得多。 沙—— 蓑衣的轻响,肩膀微微一沉,苍玄的小脑袋靠了上来。 “怎么啦,姐姐?” “树干不舒服。” 苍玄把自己的蓑衣解了下来,和丹朱的连在一起,随后,肩膀传来了小脑袋的温暖。 “吸——嗯——” 苍玄往丹朱的肩膀上蹭了蹭,温暖的呼吸点在肌肤上,丹朱忍不住笑,蹭着姐姐的脑袋: “姐姐,痒——” “别动。” 苍玄抱住了妹妹,作为一名战士的腕力可要比丹朱强很多,很轻松地就固定好了这个香香软软的枕头,这可比冬天的树干要舒服得多。 她这么想着,倦意又一阵阵往上涌,耳边是丹朱的轻笑,和那轻轻揉搓着发丝的手指。 苍玄知道这是妹妹的手,正在自己头顶的几个穴道轻轻抚揉着,只是为了安神,和做一个没有噩梦的,安稳的好眠。 丹朱明白自己的姐姐害怕什么,她曾经和自己说过很多次,在黑暗荒缈的梦中,她无数次地面对着记忆深处那场文明毁灭的天崩地裂,就算只是语言,也让丹朱为之恐惧,更不要说在梦中回忆了无数次的苍玄了。 身体的衰弱令她们无法抵抗,饥饿和嗜睡就像是催命符,唯一能做的,就是此刻这安神的按摩,丹朱希望这按摩能够让自己的姐姐摆脱那恐怖的梦境。 哪怕所起到的作用微不足道。 她静静坐着,小手感觉到了苍玄的颤抖,她知道,噩梦找来了。 丹朱将苍玄抱在怀里,像是在看护婴儿一样,哼着歌谣。 那是很久以前,一个像是母亲一样的人唱给她们听的。 i。 “姐姐,我在哦,大家都在你身边哦,梦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她轻轻呢喃着安慰和歌,她清楚地记得i在哄她们睡觉的时候念的每一句唱词,而现在,也是为了一个安眠。 肩膀上传来的颤抖渐渐停了下来,苍玄的呼吸也平稳了下来,丹朱知道,她能睡个好觉了。 她将下巴轻轻搁在姐姐的头顶,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小人”。 就像苍玄的【终端】一样,也是来自于上个文明的遗产,不过并不是【终端】那样强大的数据库记录核心仪,仅仅只能用来储藏物品而已。 她将【空间】展了开来,没错,展开,就算前文明研发出了【随身空间】这种堪称为“神话”的东西,也没有到达中那样可以须弥藏芥子的地步,卷轴画布一样的形态中涵括的是她两百多年来她所有的收藏。 奇形怪状的山石,美轮美奂的璞玉,细白如星的海沙,还有不知从哪里淘来的远古感染生物的遗骸。 除了生物以外,一切丹朱觉得好玩的,好看的统统纳入了这一卷【空间】之中,远看上去像是幅栩栩如生的画。 她伸出手指,兴致勃勃地点进画中,就像是探入湖水一般,扬起了金色的波纹,让她的手沉入其中,她像是在探索百宝囊一样,眼睛稍眯,舔着嘴角,忽然,那双红玉瞳眸睁圆了,便知道她一定抓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丹朱,在干嘛——” “嘘!” 面对疑问,她首先抬起了手指,定在唇前,指了指熟睡的苍玄,之后才小声地说道: “等你们回来呐。” 赤鸢放下了盖在即墨嘴前的手,瞪了他一眼,悄悄坐了过去,压着声音,怕吵醒苍玄。 即墨尴尬地笑笑,蹲下来,挖了个雪窝,将柴火和绒草放了进去,赤鸢伸过来手,打了个响指,离火便燃了起来。 “丹朱。” “嗯?” 小姑娘抬起脑袋,手里是一个小泥人,用她的话来说应该是“手办”,当然,是未完成作。 一块翠蓝润泽的玉石盛在即墨手中,看上去打磨得相当细致,丹朱惊喜地笑了起来,却又连忙捂住了嘴,低头看了眼苍玄,松了口气般拍了拍胸口,喜滋滋地接过了这块玉石。 “从哪找来哒?” 她两眼放光地端详着,手指摩梭间感觉到了玉石的暖意,不由得把脸贴了上去,发出了舒适的赞叹。 “开山的时候无意间撞破的,阿墨还特意打磨了好一阵子,喜欢吗?” 赤鸢摸了摸丹朱的脑袋,小姑娘笑得更加开心了,偏过脑袋,任赤鸢揉顺着,将手里的泥人和玉石比在一起,看了又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墨哥哥。” “嗯?” 即墨随口答应着,大半的注意力都在手里处理的灰兔上。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呀?” “因为不吃它可爱的丹朱就要饿肚子了呀。” “嘻嘻。” 丹朱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抱住自己的姐姐,往赤鸢怀里靠了靠。 虽然柔软感有一点点的平整,但是掌握着离火的赤鸢身上很暖和,就像是坐在火炉旁边一样,暖烘烘的。 “墨哥哥,你看。” “嗯?” 即墨侧过脑袋,手里还在忙活着串肉和撒盐。 “你看嘛!” 丹朱的撒娇总算把即墨的视线扭了过来,只见崩坏能在她的指尖轻轻流转,玉石就像是融水一样裹流在泥人身上,塑成了一件青蓝色的漂亮外衣。 “看!适合你吗?” 丹朱兴奋地举着手办,即墨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上面的五官和神态都是自己的模样。 他刮了刮丹朱的小鼻子,也笑了: “合适是挺合适,不过我怎么是这副模样?” 不光光是即墨奇怪,赤鸢刚才也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手办即墨此时此刻却是一副闲散自得的样子,肩膀上扛着一根鱼竿,手里提着一只鱼筐,和印象中那个持着镰刀与崩坏对抗的战士完全不一样。 “因为——我喜欢这样的墨哥哥,镰刀什么的太粗俗啦。” 丹朱又拿出一块黑曜石,给手办染上了黑色的头发。 即墨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于丹朱的答案。 他只是揉了揉丹朱的脑袋,和赤鸢相视一笑,便继续烤起了兔子。 雪还在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摄魂妖说 老人掀开了窗板,不出意料,风雪撞在脸上。 “球!” 他骂了一声,摔上了窗,擦了一把脸上的雪,又是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天气,又没法去打猎了。 他蹲到墙角,打开瓦罐,里面躺着几块撒满了粗盐的肉,他不知道这点肉还能撑几天。 又打开另一只罐子,翻出了些土薯,掰开来嚼着,裹紧了身上的皮袄子。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在雪岭中追猎狍子时的风光潇洒,可惜,他已经老了。 甚至可能扛不住这个冬天。 他喘了口气,眼神逐渐飘忽了起来。 柴门的缝隙里透溢着风雪,寒冷缓缓侵蚀着孤屋的温度,他望了一眼桌下的火盆,他很想念那炭盆里的温度,可他不敢,邻居家的小儿子在家里烧了一夜的炭盆,第二天早上就死了,挺直着两条腿,口唇樱红,瘫在床上,他老娘哭得昏天黑地,也抢不回她儿子的魂。 这事发生地多了去了,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山里鬼怪的诅咒,冬天点了炭盆,就会把山岭的妖女请到家里,被它吸走魂魄,死得不能再死。 也有不信邪的人,为了自家人暖和点,燃了炭,第二天早上被人救醒的时候,一家老小只剩下一个。 由不得不信! 不信就是死命! 他盯着那炭盆,皱纹铿锵的老脸上无悲无喜。 他老了。 也太孤独了。 一个人,一间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与其这样,倒不如—— 喀,喀,喀。 柴门忽然响了,外面敲响的。 老人打了个激灵,伸向炭盆的手忙缩了回来,整个人从地上窜了起来。 妖怪?!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不然谁没事会在大雪天里走门? 看向门,缝隙里却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一样,漏钻的风雪被挡在了外面。 看上去,像个人。 莫非那妖怪来找自己了? 老人打了个颤,看向门。 “谁——谁啊?” “老丈!旅人路过,风雪过剩,可否借宿?” 门外响起了青年的声音。 这妖怪能模仿人的声音么? 老人呆呆地想了想,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瓜怂!” 他骂了自己一句,要是真有人在外头可怎么办?! “你别动啊!” 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喊,或许是为了壮壮胆。 曾经雪岭逐猎的勇气早已在时间的消磨中消失地一干二净,只剩下被伤痛折磨的苍老,手指触向柴门的动作就已经折削了他大半的勇气。 打开门,风雪没有灌入,在门口站着两个人,身上裹着兽皮御寒,裹得很严实。 看上去,真不是什么妖怪。 “老丈,我们——” “先进来,进来!雪大!” 老人扯着嗓子,在雪啸前喊。 门关上了,风雪在屋外咆哮着,屋内多了几个人。 “多谢老丈了。” 那个年轻人向他行了一礼,他看不懂这个礼仪的意思,但能感觉出来其中的谢意,这让他感觉很舒服。 厚重的皮袄脱了下来,他看到那个青年身上穿着一件他从未见过的颜色,像是深山中的湖泊所倒映的颜色。 墨色长发,猎人般的伤疤,他这才发现在年轻人的怀里还躺着一个女孩儿,熟睡着。 转过头,他吓了一跳,他看到了雪白色。 雪白色的长发,赤红色的眼眸。 妖怪?! 这个词语几乎脱口而出,悬在舌尖,被恐惧所绑架。 大雪所带来的伤亡和传说让这里的人对“雪”以及一切与雪有关的东西,哪怕是颜色都产生了相当的忌惮, 但也正是这一怔,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 当然,其中也可能有那份苍老所带来的定力。 看上去是个年岁十七左右的少女,怀里也抱着一个女娃子。 他看了看那个少年,再看了看少女,尽管她们的形貌有些奇异,不过老人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面对凶兽一般的不安。 老猎户相信自己的判断,数十年来他追逐过苍鹰,对峙过棕熊,搏杀过虎狼,他的确老了,但他的经验依旧摆在那里,告诉他安全和危险之间那细微的深渊。 这是种对于安危感的触感,而现在,它安稳无事。 属于猎人的神经也在安静地沉睡着。 一切都在告诉老人,很安全。 他定下心,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没有什么比直觉更加值得猎人相信了。 这一次,他看得仔细了些。 青春的少年们,应该是一对夫妇吧,那一对双胞胎是他们的孩子吗? 孩子—— 老人不由得又望了一眼桌下的炭盆。 “大冬天的咋在外面?” 他冷哼一声,斜着眼看向那对不知轻重的小夫妻。 “大雪封山的,咋能带着孩子瞎跑?!” 老人的气愤是有缘由的,这天气就算是那些到处瞎奔的傻狍子都会冻死饿死,怎么能带着孩子进林子? 如果他还年轻,非得抽这臭小子一顿! “对不住,老丈,实在对不住,我们刚从山里出来——” “你莫跟我说对不起!你跟这两娃说!” 他愤愤地指了指那一对睡得香甜的双胞胎: “要不是你们运气好!这对小娃子绝对冻死!” 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一副哑然的样子,他跺了跺脚,咋个带娃的! “我去外头烧些热水!你起开!” 他一脚踹在这小子屁股上,蹿出了屋子的后门,在背风的墙后烧起了火,煮起了水,他摸索着时间,皱褶的老手一次次地摸上罐盖,觉得烫手了,立刻拿了下来,顾不上还烧着的柴,拎起来就往屋里跑。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一对在风雪中睡着的孩子。 莫要冻坏了。 他这样祈愿着,即使这不是他的孩子。 撞开门,扣着水罐的麻绳晃荡着,他现在只希望给那两个孩子好好擦擦,再喝些热的暖和起来—— “麻米儿!” 一进门,他直接骂出了声,将水罐丢在地上,一脚蹬开了那对小夫妻,狠狠的一脚,几乎快赶上他年轻时斗熊瞎子那一半的力气,把这小子踹翻了。 然后,他冲过去一脚踢翻了炭盆,又把窗户重新关上,踩在窗下积起的雪上,喘了口气,向着那对年轻人骂了起来: “你们两个瓜娃不要命了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所以说要通风 “唉?” 被一脚踹在地上的即墨有些懵,那一脚妙到巅毫,虽然完全不会给即墨造成伤害,但让即墨这个“蹲踮”的动作失去了最至关重要的平衡,当然,即墨在战斗的时候可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可是,即墨有一个坏习惯,平常蹲下来的时候他习惯踮着脚。 这个姿势注定了重心不稳,别说是老猎户,就算是丹朱悄悄戳一下都能让即墨晃个踉跄。 当他看向那个老人时,带上了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人会如此气愤,又如此惊慌。 赤鸢也愣着,她不明白点了个炭盆究竟为何让老人如此失态。 “我们只是冷——” “我也冷啊!可点炭就是找死!” 似乎还觉得不解气,老人一脚又踹在炭盆上,哐当一声,陶盆碎了一地,黑色的炭块撒了出来,涂了一地的黑。 赤鸢奇怪地望向了即墨,朱瞳中的疑惑凝在那里,她不太懂。 也许是什么奇怪的民俗? “老丈,为何不能点炭?” 即墨站了起来,但不是那种直挺挺地迫立,而是稍稍倾过腰,这是一个善意的角度,一个尊礼的弯腰。 “先给那两个娃喂点热水!” 老丈依旧放心不下,他先拿起了水罐,打开盖子,用勺子给她们添了两碗水,交了过来。赤鸢和即墨终于反应了过来,接过了水碗,抱起了两小只,轻轻拍醒了她们。 “唔?” 丹朱发出了困倦的声音,一路上茫茫的雪原给她带来了审美的疲劳,便钻到皮袄下睡起了觉,不过现在她明显还没睡醒,眯着眼睛看着那碗水,任由着热汽飘在脸上,迷迷糊糊的。苍玄动作倒是很快,或者说她是完完全全的潜意识行动,意识还沉浸在睡梦中,只是闻到了水,便张开了唇,咕嘟咕嘟地喝完,打了个满意地哼哼,继续睡去了。 虽然她们的身体也同样无惧寒暑,但是暖洋洋的热水也还是能让人在这冬日的严寒中舒心一些。 老人睁开了眼,他以为那两个孩子被冻到昏睡,可现在再看过去,才发现那对双胞胎面色红润,完全没有村里孩子挨冻以后那副脆弱的样子,只不过睡得有些迷糊,在热水的浇灌下想必沉入了更加温暖的睡眠之中。 “她们——” 老人很不理解,那些皮袄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非常暖和的样子啊。 “老丈费心了,只是我们一家都是比较耐寒的人,也经历过更冷的冬天,所以这样的温度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两小只被他们各自抱着,稍稍摇晃着,就像是在安抚着孩子入梦。 “没有大碍吗?” 老人的眼睛依旧盯着那对双胞胎,好像能盯出什么症状一般。 然而,很幸运的是,这两个孩子睡得很香。 看上去,确实如此。 “不过老丈,为什么不让我们点炭?这么冷的冬天,炭火总要温暖些。” 即墨的眼睛瞥着那盆被踢碎的瓦罐,有些可惜的样子。 “哼!” 回答他的是老人不屑的冷哼。 毕竟是外人。 年轻人的好奇心是旺盛的,但绝不应该将自己甚至于家人的生命至于危险之中! 老人叹了口气,那种惨痛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就够了。 他叹了口气,背驼了下去。 张开嘴,舌齿间缓慢但清晰地吐露着在乡里山岭间流传的诡异传说。 隐藏在风雪中的摄魂妖。 他描述得尽可能地恐怖,尽可能地添加细节,仿佛他亲眼见过那个妖怪的样貌,看到过那个妖怪夺走魂魄的过程。 可实际上他并没有看到过,他只记得那最后的惨状。 可只要将那份痛苦惨烈描述出来,就足够将这对年轻人吓退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对年轻人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恐惧的表情。 甚至有些——恍然大悟? “老丈,其实呢——” 即墨想了想,装出了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其实我们是来自于涿鹿有熊的道士。” 很熟练的样子,实际上这套说辞还得归功于想象力丰富的良渚人民,在即墨他们展示出各种化学物理手段的时候,良渚的老百姓就为他们编织好了职业乃至于“法力”等等玄之又玄的设定。 基本那些“设定”都被即墨拿来编造他们的身份,还加入了丹朱的“洪荒词话”和苍玄的“逻辑正确性”,顺带还让华表演了一次“百鸟朝凤”,更是被冠实了“道士”这个带有“天道”这种敬意的尊称。 “对于这种——邪崇,我们倒是有一些退治的方法。” “切,你们?” 老人满脸的不屑,以及不信: “就算你们有那点本事,这个妖怪也是吞食了上百条人命的存在!你们这种小身板?” 他睨了一眼,转过身,显然是要忙自己的事情了。 “老丈若是不信,可让我等试验一法,为民除害。” “算了吧!收留你们已经是我一片好心了!” “老丈的好心我等也只有退治妖邪一法来回报,想必您也不希望这种邪物再次危害乡邻吧?” 少年的话扯住了老人的脚步。 他确实不想再看到那种突然死亡的恐怖了。 可是—— “我怎么知道你们在不在骗我,搞不好,白白搭上性命!” “老丈。” 这个时候,赤鸢出声了,手指轻抬,一团火焰在老人震惊的目光中燃起。 “此乃离火,也是我等的保命法门,退治邪崇的法宝。” 赤鸢脸色严肃,同一个笑话说个十年也快把它当成真话了。 这一手很明显折服了老人,对于神秘这种东西,这个时代总保有着最大的敬畏心。 “你们莫非要用这等——神异来退治妖怪?” “不,老丈,这等小妖无须动用这种法宝,并且我们准备的退治法门哪怕是老丈您也能学会。” “我也能?” “是的。” 即墨装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就是——‘通风’。” 当老人说完摄魂的死状时,即墨就已经明白这一切的缘由了。 在密闭的环境中点燃炭盆,这就是一切的起因。 一氧化碳中毒。 但是,这种化学物理不可能指望现在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能明白,那么,就利用他们对于“神秘”的敬畏,告诉他们做法就可以了。 这个冬夜,老人看着这两个年轻的道士改装了一下他的窗户,又为屋顶开了一个名为“烟囱”的口子,也不知是使用了什么小法门,风雪灌不进来。 而这一夜,在那个烟囱底下,老人颤抖着点亮了炭盆,睁着眼睛,盯了整整一晚上。 没有摄魂妖,也没有人死去。 当太阳从东边照进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即墨是被摇醒的。 老人这一刻状若疯魔,只听到他的嘴里念叨着: “为啥不早点来,为啥——” 他看着即墨,又看向还在燃着的炭盆,眼泪从干涸的眼皮下挤了出来,被老人攥紧的衣物发出了绷裂的暗响。 他跪了下来,干哑地嚎啕着: “我的娃——” 最后,他哭得昏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关于发糖的二三事 这个冬天,对于这个山岭小村的人来说,也许比春天更加温暖。 来自于涿鹿的道士们将祸害乡里的妖怪赶走了,并且还将克制那妖怪的法门教给了乡里的每一个人,就算是稚子小儿也会了这套简单易懂的法门,将窗门打开,就会将这妖怪吓退,性命无忧。 至少这里的乡民们是这么流传的,老实的赤鸢曾打算教授他们有关于空气组成部分和密闭室内烧炭的危害,却只是让这些岭民听的云里雾里,送了她一个“仙人”的称号。 说起来,这个“仙”字倒是这里一种尊称。 对于一切神秘的敬畏,也源自于那座分割平野与高原的山脉。 那座山,人们是崇敬的,山岭的崇高与险峻在人们的想象力中得以神化,山岭之中那些未知的区域更是成为了神灵鬼怪居住的场所。 当然,人的想象力依旧基于“人”这一特性,不论是恐惧还是敬畏,他们所聚造的崇拜对象大多是以“人”的形象伫立于他们的思维之中,神灵鬼怪,这些东西统统都是以人类或者是类人的形象出现的崇拜概念,而“仙”这个字,将他们所敬畏的“山岭”和“人”结合,它出现的理由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用以形容他们所敬畏的一切。 赤鸢也没有办法,一开始她还想拒绝这个尊称,可是乡民们并不答应,在他们看来,手指尖放燃火焰的存在就是来自于山岭间的仙人。 至少,温暖的冬天是他们带来的。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冬天,那个倔强的老猎户闭上了他那双精悍的眼睛。 不,已经不能算是“精悍”了。 在老人意识到所谓的“鬼怪”已经被“退治”的时候,名为“生”的欲望就从他的眼瞳中消失了。 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咬牙活下去的原因只是为了一个答案,又或者是要亲眼看着那个“妖魔”消散,这是一种期待着复仇的心理,而现在,支撑着他生机的理由已经烟消云散。 在熬到天亮的那一刻,老猎户那倔强的脊背弯了下来,就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精气神,最后就那样瘫了下去,直到死前都一直在瞧着那个炭盆。 被点燃的炭盆。 即墨四人没有抱怨,她们只是静静地帮这个老人一点点地打扫着他身后难以整理的遗事,为他擦身,喂他饮食,让这个老人在最后感受到了受人照顾的温暖。 至少,补偿了他逝去的孩子们未能尽到的责任。 这样做的理由,仅仅只是这个老人在冬天为他们打开了那扇柴门。 足够了。 在大雪终于停下的那一天,这个老人闭上了眼睛,不过一个孤僻古怪的老人瞑目,在开春前那欢快的气氛中是那样的渺小,人们对于春天所能带来的馈赠期待了许久,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去世而蒙上阴影。 哪怕那个人壮年是曾给乡里带来过相当的猎物和皮草用以过寒熬冬。 只有即墨他们,给这个老人卷上席子,入土为安。 从树枝上落下的第一缕融雪盖在了老人的坟头。 春天敞开了它的步。 先是从树梢上垂下来的融雪,露出了深绿的阔叶,紧接着,就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草绿冒出了雪原,有一天走在河边,停下来,仔细听,就能听到冰面上响起的细碎破响,然后,就能看到河面解冻时冰层的开裂,晶莹剔透的冰晶沿着逐渐湍急的河水流走消逝,人们说这河流会流入到一条长河之中,一直往东走,但即墨知道那条由高原山岭汇集的长河最终会通往一条分隔了涿鹿和这片山岭的大河,在随着那条大河滚滚入海。 紧随而至的,就是划过长空的惊雷,震醒了在冬天中蛰伏的万物,当虫鸣鸟啼叫醒了清晨的太阳时,山岭里的人期盼了一个冬天的春季,真正开始了。 而对于那对道士和那一对双胞胎,人们很快就习惯了他们这些外人的存在。 或者说,已经将他们当作了“守护者”这样的存在。 这个未满千人的小村庄,还酿造不出让人胆寒的恶意。 更何况,这一家四口确实要比那个孤僻的老怪人要好得多,至少小孩子们很愿意去那扇柴门前找那一对双胞胎玩,蓝眼睛的姐姐总会给孩子们讲有趣的故事,红眼睛的妹妹则喜欢带着那帮小孩子到处疯,有的时候还会教孩子们捏泥人,她的手艺倒是很好,捏什么像什么,村里也有很多人愿意出些粮食皮草来请这个丫头捏几个山神或者土地公,摆在案上求保佑。 另外,那座小破屋也翻新了一次,那个疤面道士似乎很有力气,一个人扛着木头和石块就将新屋搭建了起来,而那位白发的仙人则是用她的火焰烧出了一块块方形的东西。 疤面道士说那是“砖”,用来搭建屋子的基件,这些东西大家都不懂,又一次听得云里雾里,只是感觉很厉害,搭出来的新屋很漂亮。 于是就有人往门口摆起了果粮肉菜,还有些神神叨叨的老太太们聚在门口,拉着赤鸢的手,念叨着什么: “求上仙大人保佑,祝我家孩孙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诸如此类。 虽说道士家门口常常有祈福的人,可更多的时候人们看到的是那对年轻道士们漫步在岭郊河畔,有人看到了,会笑嘻嘻地和他们打招呼,疤面的少年会咧着牙,笑着回礼,而白发的少女则会低着脑袋,一本正经的脸蛋上会涂上一片飞霞,就像她的离火一样,推着少年的背迅速逃开周围含笑的视线。 除了农忙狩猎以外,还能够让山村里热闹起来的事情就只有婚礼了。 “婚礼”,是的,出乎意料的文明程度。 就算是涿鹿或者良渚都没有出现过类似于这样的仪式,就算是姬麟和连山,他们就算是成为“夫妻”时也没有创办这样的礼教。 可就在这个山村,这片山岭之中,诞生了这样神圣而隆重的仪式。 而自然,即墨他们被作为“有熊尊贵的道士”请了过去,作为证婚人和唱礼官。 礼仪实际上很简单,按照他们的习俗,只需要站在那对新人面前,高喊几句祈天祷地的祝福词就可以了。 可是当即墨和赤鸢站在那对新人面前时,那份祝福词却僵在舌尖。 他们比台下那对新人还要紧张。 “额,唔——” 即墨张开嘴,漏出来的却是这样毫无章法的语气词,他偷眼看向华,却发现她连嘴都没张,垂着脑袋,盯着脚面,好像鞋上写着什么小抄一样,脸色滴血一般的红。 他悄悄握了握她的手。 实际上,连即墨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缺乏开口的勇气,他下意识地认为,握住她的手,能够让自己稍稍勇敢一些。 至少将祝福词说出来。 触碰的一霎那,即墨感觉到了华的颤抖。 他们都一样,紧张无比,仿佛那些祝福词念出来比律者的战斗更难。 他望向她,她扬起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弯起了脸颊上的飞霞。 这一刻,即墨想用“可爱”这个词语来形容身旁的少女。 台下的新人巧笑吟吟,如胶似漆;台上的证婚人红霞粉面,牵手绞指。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证婚人的手握紧在一起,台下的新人在欢呼中拥抱在一起,新娘笑着回答: “大善!” “绸缪束薪,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新人们的笑在证婚人眼中散发着甜蜜的光晕: “如梦如幻!”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新郎那山人质朴的笑大大咧咧地露着白牙,高声应答: “肝脑涂地!” 在欢笑中,新娘打着新郎的背,又在惊呼声中被背起来,在唢呐和锣鼓声中欢欢喜喜地入了洞房,可那对证婚人还傻傻地站在台上,手紧紧相连在一起。 良人,粲者,邂逅。 这三个词在即墨脑海中翻滚着,他感觉到手心中那只属于她的素手溢出了汗。 那三个词语中好像生出了无穷的勇气,驱使着即墨转过身,将少女揽进了怀里。 “等等!还有人——” “不管!” 即墨任性了起来,难得的任性,那段证婚词不光给予了新人的祝福,也撩拨了他全部的梦。 他抢走了她的唇。 还没有走的村民们又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即墨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烫,也感觉到怀中娇躯那攀升的温度,和她逐渐柔软的回应。 “呼——” 他喘了口气,放开了她的唇。 “你——这不都让人看见了吗……” 华的声音很低,很轻微,像是水珠落在玉石上的细鸣。 那双眼睛和脸一样,红得通透。 “反正,咱们就是这样,别人看就看呗……” 说出来的话似乎很蛮,可即墨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他倔强地抬着眼睛,似乎这样能够显得他自己威风一些。 年龄都是万字打尾了,居然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小小的,对于即墨来说有些难熬的沉默。 她,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就这样?” 她抬起了眼,咬着唇角。 “唉?” 即墨一愣: “什么——” 忽然,那双素手捧住了他的脸,那张鲜红欲滴的俏脸离他不过呼气之厘。 “——再来一次。” 在她的话还没撞入即墨鼓膜的时候,她的唇就已经夺下了即墨的呼吸。 这一刻,即墨听到了烟火盛放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人活得久了总会忘点啥 “今天我坐庄!” 即墨大大咧咧往桌后一坐,颇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感觉。 手一扬,即墨的指尖挑起来一块木牌,抓牌的时候即墨还慢条斯理,非得看得仔细了才去抓下一张,在这种关乎运气的事情上,即墨有一种奇妙的迷信。 第一张居然是个“中”,这让即墨有些希望地挑了挑眉。 紧接着,两北一东一南,三张风箭,这让即墨脸上的笑去了大半。 没事,问题不大,说不定还有机会。 即墨这么安慰着,接下来的牌他直接全摸了过来,一翻—— 一对九条,边搭一、二条和八、九万,嵌搭六、八饼,最外面立着的一只雀像是在嘲笑一样侧着脑袋,瞧着他那副三字老头牌。 这个时候即墨脸上的那副得意洋洋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黑得像锅底一样,他现在已经从“和牌”转变到了“怎么干扰别人和牌”了。 开玩笑,这种万里挑一的烂牌还想着和? “噗!” 即墨侧过眼,看到华掩着嘴,努力做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可还是能从她的指缝间看到上扬的唇角。 可以说,这个少女原先被崩坏和战争夺走了的青春在这里重新焕发了生机。 当然,即墨也同样如此,笑容,情感,这些东西都是他在过去的荒芜中难以触及的,而在今天,或者说是现在乃至今后更长的时光中,他都能享受这种东西。 享受作为一个人的情感,享受喜怒哀乐。 这比一个“战士”所带来的束缚要自由得多,也舒适得多。 当然,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和那掩藏了上万年的计划。 可现在,他更享受这忙里偷闲的一刻。 “呼呼,墨哥哥又是一副烂牌。” 即墨白了一眼对面的丹朱,现在的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瞎说,牌好着呢。” 即墨这么说着,把牌丢在桌子上,心里盘算着怎么给华和牌。 “抓到作弊就立刻罚钱。” 即墨刚准备向华打眼色,就听到了旁边让他亡魂皆冒的声音。 苍玄捏着牌,蓝眸中一分冷意,三分玩味,剩下的九十六分瞄准了即墨藏在衣袋里的钱包。 这丫头怎么知道我钱包在哪里的?! 几乎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的钱包,即墨尬笑着摇头: “不会不会,哪能作弊啊?我们打牌追求公平公正,绝不徇私舞弊。” 这么笑着,即墨把牌桌下的手收了回去,不过那张牌还是被华偷偷拿了过去。 嗯,现在不作弊。 华躲开了苍玄的视线,冲着即墨吐了吐舌头,不过这倒是没躲着苍玄,毕竟大家心知肚明。 随即,苍玄一脚踹在了即墨的腿肚子上,桌板一震。 “呀!怎么啦怎么啦!” 丹朱忙按住自己的牌,生怕翻了被对面三人看见,一脸警惕地望过来: “你们别想看我的牌!” “呵,我愚蠢的妹妹哟。” 在即墨惊恐的目光中,苍玄打出了她的手牌。 结局?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即墨的钱包又一次被苍玄掏了个空,这几乎是这十年来每场牌局的标准结局,即使是苍玄也不由得感慨即墨那糟糕到可以用“奇迹”来形容的手气了。 是的,又是一个十年。 涿鹿的十年,良渚的十年,以及这座山村中的十年。 这三十多年,要比她们苏醒后所游荡的两百多年要鲜活得多,也有趣得多。 不过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尽管这个村庄要比涿鹿和良渚平静地多,可十年的期限依旧是期限。 避免麻烦,也要避免更多的杂念,即使不舍,他们也必须踏上离途。 很有意思的是,这片山岭小村给他们带来的留恋要比涿鹿和良渚深得多,可他们的离开依旧静谧,不打扰任何人,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只留下口耳相传的传说。 他们的路线向南,向西延展着,他们用自己的足迹丈量着这片土地和这些新生的文明。他们曾在虫谷之中找到过纹身舐毒的民族,也在雪山之中发现过信仰初生的民族;他们在戈壁的绿洲之上看到过驱使骆驼,建立沙城的铁民,也在草原之上触碰过游牧人的野马和狼群。 不老不死,无病无疾的身体让他们在探索上拥有着天生独到的优势,正常人类难以克服的天险在崩坏能的纵跃之中简单越过,对于时间的感觉也变得有些迟钝,十年和一天对于他们的体感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然而,旅途中也并不是所有文明都对他们表示欢迎,或者说有很多文明都相当排斥“外来者”这一概念。饮水中曾被下过蛊毒,头顶曾有苍天猎鹰的盘旋,绿洲之前曾被匪徒拦路,草原之上也曾经被游马狼群追逐驱赶。 这些冲突都发生过,甚至可以说是在这段旅途中他们很少能够安稳生活在那些排斥他们的文明中。 但是他们没有选择用他们的力量去蹂躏,如果不被欢迎就迅速逃离,就像是幼稚园那温柔到令人发指的看护员,如果有孩子喜欢他们,他们就会稍作停留,如果有孩子讨厌他们,他们也会在确认这个孩子生长状况没有出现畸形,没有被“崩坏”这种病毒感染后才会悄悄离开。 与此同时,他们的注意力也专注于“圣痕”的传播上。 涿鹿的轩辕,良渚那未曾接触过的筑坝首领,哪怕是瘴林之中的毒王亦或者是草原之上的可汗,他们都发现了“圣痕”的光明。 只要看到这些,他们的目的就基本圆满了。 “圣痕”是来自于前文明的遗物,是前文明对抗“崩坏”的最后宝藏,只要能够流传出去,想必拥有力量对抗崩坏的人会越来越多,那样就不会像前文明一样,对于崩坏的袭击束手无策吧。 前文明的“遗民”如此殷切地想象着,希望着。 直到他们再一次看到了涿鹿,才意识到,距离他们的离开,已经过去了五个十年。 涿鹿变得更加宏伟,也更加繁华了些,他们是夜晚到达的,那座矗立在平原之上的城市像是坠落凡间的星辰,灯火通明。 这是夜生活出现的开始,也表示着涿鹿的经济发展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看上去姬麟和连山做得相当不错,至少这五十年来,即墨第一次看到了夜晚也能灯火通明的城市。 他们悄悄翻过城墙,苍玄和丹朱睡得很沉,而即墨和华的动作也迅速轻盈,鹰视狼顾的守卫们没能发现,而即墨和华也没打算过去打招呼。 宫墙下立着那些金乌玉兔忠实地护卫着这座帝城,是的,帝城,在涿鹿发展的同时,这座姬麟的寝宫也变得豪华了些,看上去颇有一股皇权浩气。 悄悄地溜进去,吓一吓姬麟和连山吧。 这是即墨和华想到的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毕竟作为涿鹿氏族的首领,帝君轩辕也同样是“圣痕”的继承人。 初代圣痕所拥有的强大力量甚至可以让人延长青春和寿命,说不定现在那两人也和以前差不多呢。 也不知道姬麟长高了没?连山胆子有没有变大? 悄悄推开透着烛光的门,两人悄悄溜了进来,他们特意听了听,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才溜进来,以免发生尴尬。 进门,就看到姬麟跪在床前,小小的个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等等,跪着? 越加靠近,那张睡脸也清晰地亮在烛光中。 那是一张布满泪痕的憔悴小脸。 怎么回事? 就在即墨还没问出来的时候,一个苍老低哑的声音从床帷里响了起来。 “请别打扰她了,她已经好久没这样好好睡一顿了。” 这个声音,让即墨和华的心顿住了。 他们连呼吸都忘记了。 望着那笼罩在床帷下的身影,即墨的手指有些颤。 他从未想过,一张轻纱会如此沉重。 挑开,慢慢地挑开,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曾经那火红的长发已然不再,只剩下枯萎的苍白。 “嘿,稷先生,好久不见啦。” 皱纹笑了起来,是那么勉强,那么无力。 姬麟确实是圣痕的继承人,可是,他们却忘了,或者说是忽视了—— 不是兵器,不是怪物,不是继承人, 连山,只是个普通人。 会老,会病,会死。 第二百二十章 真是辛苦呢 连山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并不像那些部落勇士一样,勇敢好斗,驱虎逐狼,他可以说是有些胆小,甚至有些胆小的过分。 但这是连山第一个十年给即墨留下的印象。 即墨所了解的他也只是孩童时期和刚刚迈入青春时期的少年连山而已。 谨慎,小心,犹豫,顾头顾尾。 这些对于血气方刚的青少年来说有些偏向贬义的词语在连山的身上体现地非常具体,连山在儿时就被很多部落的孩子所鄙夷唾弃,也包括神农部落里的兄弟姐妹们。 ——“连山是一个胆小的人。” 这句话,在那段童年中几乎伴随着连山的成长,也成为了他成长的束缚,他性格中的缺点在周围人的嘲笑中逐渐放大,他几乎成为了所有人都希望他成为的那个样子。 或者说是那些人所嘲讽的样子。 社会虽然还处于原始的基本组成状态,可人的心理中所存在的阴暗面永远不会变,对于优越感的痴迷和向往让连山成为了勇武社会之中的牺牲品。 可他真的就只是这样吗? 不,绝不是,仅凭即墨将他收为了弟子就可以看出来,在那胆小的阴暗之中所隐藏的闪光点。 不,应该说胆小是这块璞玉上唯一的瑕疵,而在这个社会的原始阶段被愚昧和恶意所无穷尽地放大了。 但这并不代表着连山一无是处。 也只有他,对那些长在土地上的农作物产生了兴趣,并且愿意去学,愿意去了解。 这比那些比拼肌肉,或者是对比猎物的莽夫们要好太多。 他们所带来的猎物肉食也许能支撑起一个家庭,而连山所看到的,所学习的却能够养活一个国家,一个文明。 就像是即墨告诉过他的那样。 这是一件伟大的事情,能够救苍生的事情。 事实也证明了,这个被勇士们所嘲笑的孩子,成为了这个文明最伟大的人之一。 他的功绩? 碗里的粟,豆,黍就是无言的证明。 如果说成为辅君是靠着对姬麟的熟悉和自己优异的厨艺,那么,在成为辅君之后,他用自己那完全不同于莽夫的细腻和谨慎赢得了部落长老的支持,也通过开发农田,带来更多的食粮赢得了人民的爱戴。 在那之后,“连山是一个很胆小的人”这样的嘲讽便销声匿迹。 但是,即使如此,伟大和创造这份伟大的人也终究会走向死亡。 连山是人,不是怪物。 而现在的他,正躺在那里,身削骨柴。 就在即墨的眼下,一点点地凋零着最后仅存的生命。 姬麟已经拜托赤鸢先搬到另一处床榻上休息了,也包括那两个小丫头,而即墨则一直坐在连山的身边,听着他衰老的声音一点点倾吐着五十多年来的回忆。 即墨很想让他少说些,多休息一会。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如果早十年,不,五年!早五年回来,即墨完全不会理会连山想要说什么,只会强行把他按在床上,逼着他睡觉。 可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工作和病痛已经将他的生命磨消到了最后的浅底,任何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现在即墨能做的全部,就是握住那只苍老的手,静静地听着他诉说着。 他为人民,为了这个文明付出了太多,他不是姬麟那样的圣痕继承人,可他依旧和姬麟一样扛起了那份繁忙的重担。 连山是个普通人,但他是在用命来治理着这个文明。 “老师……” “我在。” 即墨听到了他的声音,握紧了他的手。 五十年前那个神气俊朗的少年,此时此刻连握紧自己的手掌也做不到了。 “对,您在,我感觉到了……” 有些冰凉的老手颤抖着,病痛已经抹杀了他的视力,仅剩的四感也在黑暗之中摇摇欲坠。 他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就是即墨的手。 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苏醒了。 在那个时候,在那些嘲讽声中,就有这双手带着自己,走过那些白眼,带向那片田野,为他点识着不同的农作物,耐心地告诉他生长周期和成熟迹象。 就像那时一样温暖,也没有岁月留下的皱纹。 “老师,你说,终有一天,人人都能吃上饱饭,不用发愁夏天的干旱,春秋的洪涝,冬天的寒冷,不会有人再无依无靠地冻死饿死,是这个样子的吗?” 另一只干枯的手抬了起来,指着即墨的身后。 那是殿门,殿门外是宫门,宫门外,是这涿鹿,是这浩大的文明。 “是的,差不多。” 即墨努力地笑着,他再一次感觉到了笑容的艰难。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但是,这是一个熟悉的人。 自己的第一个弟子,第一个接受自己知识传授的孩子。 而现在,他快死了。 这和曾经在前文明对抗崩坏的战场上不一样。 在那时,i,hiko,rita,cecilia等等人的死亡,都和崩坏以及在崩坏之中崩溃的人心有关。 即墨会为此感到愤怒,感到不公。 但是,在这里,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教育了十年的孩子,他只感到悲伤。 很纯粹的悲伤。 他很清楚,就算有如果,就算他能救治连山,也无法避免连山的死亡,最多只是再拖几年而已。 更何况是现在。 ——“你将会面对无穷无尽的折磨!寿命最多不超过120年的脆弱人类对于你来说连停留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响了起来,就像是蛇一样,从神经上爬过,留下一串让人心惊胆战的湿寒。 慢慢地,有光从身后打了过来,照亮了连山的脸,即墨看到那双罩着白障的双眼睁圆了,盯着那团光,来自太阳的光。 “啊——” 他叹息着,即墨感觉到他的手在逐渐地失力。 他陷在了床铺之中,长长地吐了口气: “老师——人是不是都会死啊?” “……对。” “那老师你,也会死吗?” 即墨张了张口,好久: “……我不知道……” “是吗……” 连山的声音已经微不可听,他侧着头,看着阳光: “……真是辛苦啊……” 呼啦—— 衣衫翻滚的声音,玄金色的身影从他身边闪过,姬麟扑在了那张床上,即墨看到了她决堤的眼泪,和她语无伦次的哭号。 他转过身,看到华失神地靠在偏门旁,丹朱捂着自己的嘴,掉着眼泪,苍玄低着头,只看到了她那双握紧的小拳头。 最终,即墨除了一声叹息,无可奈何。 太阳照常升起,将天光洒满了整个涿鹿。 第二百二十一章 模糊的传说 一口棺材扶出了宫门。 一口青铜大棺。 而跟在它旁边的少女像显得是那么娇小,穿着素白。 仅仅只是这一幕,就让涿鹿知道,是谁过世了。 他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青铜棺材,也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帝君轩辕穿着这样素白的衣服。 呼—— 秋风灌入了城市,呜呜地响,仿佛天的哭号。 风卷起了那素白的裙衣,像是翻腾的云,轻飘飘地揉起,又松开。 但挡不住她苍白雪灰的小脸。 那么地憔悴,以往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凹陷了下去,那双红玉般的眼睛浸着血丝,一片皆红。 突然的错觉沉入了涿鹿每个人的脑海—— 他们的帝君,最伟大的人,天地的代行者,轩辕。 变得那么让人心疼。 但下一秒,他们就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轩辕帝君怎么可以是一个可怜的人呢? 这是轩辕五十年来的统治带来的一种敬仰与臣服。 五十年,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是生与死,是老到幼,是整整四代人的时间。 当年那些存留着的野心和遗老们都被时间抹去,继承了圣痕的少女在王座上坐了五十多年,挫败了多少阴谋,又打退了多少外敌? 数不胜数,而这些都成为了传唱她功绩的诗歌。 而原初圣痕的力量也让她在这五十年来的容貌几无变化。 如果一个不老的容颜出现在市井之间,只会让人多出一份恐惧,但是,如果那个人拥有一个至高无上的身份,只会让她的声望到达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 甚至不需要轩辕做任何宣扬,民间自发生成了各种传说,最终“天子”这个称号出现了。 轩辕是上天的孩子,是天地的代行人,所以她能拥有无上的伟力,拥有不老的容颜,这都是神的恩赐!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也不能变得可怜。 就像大地永远不会塌陷,太阳永远不会坠落那样。 这近乎于狂热的崇拜根植在了每个人的心中,甚至替代了王权给人带来的敬畏。 可是,为何轩辕帝君会如此伤心,如此憔悴呢? 帝君,青铜棺…… 人们的喉舌忽然哑在了那里,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也同时让所有人失去了言语。 寂静,在这一瞬间席卷了街角巷落。 旗杆从宫门内钻了出来,一样的素白,青铜铃挂在旗下。 自从对抗“蚩尤”的血战之后,青铜铃又一次荡满了整个涿鹿。 但这次,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同样伟大的人。 铃铃声响,卷卷幡白,天素地茫,唳唳风起,摇起片片哀衣。 世界,没有了声音。 人们自发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那一队从宫里走出来的人,看着那口青铜棺,看着那个棺材旁娇小的帝君。 没有高头骏马,也没有华贵的帝服,同样也没有那柄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轩辕剑。 没有了这些,轩辕在感官上让人觉得有些娇小,可这种娇小之中,却透着弥漫到天际线的悲伤。 哪怕仅仅只是无声地走过,这样的悲伤也牢牢握住了每个人的声带,带来了一种窒息感。 啪! 这是陶碗从手里摔落的声音。 在这悲伤的挤压之中,有一个孩子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里的碗,金黄的黍米撒了一地。她看着周围的大人们,他们脸上的沉默与悲哀灰蒙蒙地像是雷雨前的云,压在她的头顶。 泪,从那双懵懂的眼里掉了出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懂得什么是悲伤,她只知道哭。 可也不是吵闹的哭号,而是静默的流泪。 这就像是着落在油田上的火星,眼泪席卷了整个涿鹿,但却没有任何爆炸的轰鸣,就像是整个世界被按上了静音符。 人们从家里拿出了黍米,这家家户户必备的饱腹口粮,也许是一碗,也许是一碟,也许只是一握,但每家每户都从盈余之中拿出了这一汪金黄。 他们也同样在流泪,默默地,将手中的黍米撒在了路旁。 仿佛碎金一般,沿着青铜棺行进的方向铺了出去。 这是这个时代,留给连山最后的饯别。 葬礼很隆重,但即墨没怎么听,他只知道那个被称为“少昊”的少君站在祭坛前声情并茂地宣讲了一大段连山的丰功伟绩,和群臣的痛哭声。 即墨只是站在人群中,盯着姬麟翻土的手。 她一点点地挖开了最后的薄土,将这口盛放着爱人的青铜棺送入了冥土之中。 自始至终,姬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流过一滴泪,她只是睁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将自己的爱人放了进去,又一捧一捧地盖好了土。 该说的早已说完,眼泪也已经流干。 她已经再也哭不出来了。 能够让眼泪消失的原因有两种,一个是身死,一个是心死。 连山和她一起度过了五十多年。 五十多年! 尽管她还有少昊这个已经成为少君的孩子,可是连山带走的洞,又有谁能补上呢? 即墨站在人群之中,他察觉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华紧紧握住,颤抖着,传递着她五味杂陈的内心。 他也听到了丹朱在身后低低的啜泣声,还有苍玄不安的呼吸。 连山的去世,让四个人也同样感到了不安。 但即墨却说不出来,这种不安的缘由来自于哪里。 当葬礼结束后,即墨他们还是留在了涿鹿。 理由仅仅只是为了姬麟。 轩辕帝君往日的威严不复存在,少君少昊代替了她出现在了朝堂之上,而她只是坐在连山的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紧握着那床曾经拥有过他温度的被子。 这是极其令人担心的精神状况,这一刻她卸下了那名为“轩辕”的身份,只留下一个名为“姬麟”的女子,一个失去了爱人的妻子。 所幸,少昊在父母的教导下也同样是一个优秀的领袖,将国事处理地井井有条。 可是,即墨他们更加关心姬麟的状况。 他们不忍心看着姬麟如此沉沦下去。 “你是轩辕帝君,你要保护你的人民,崩坏还在窥视着这个世界,人们需要你!” 即墨很不想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更不希望看着姬麟如此沉沦下去。那个叱诧风云的轩辕帝君不应该因为爱人的逝世而淹没在悲痛之中。 这很残忍,即墨也很清楚自己在做怎样的混账事。 可这是姬麟作为“圣痕”继承者必须肩负的责任。 这句话似乎终于撞破了那封锁着姬麟意识的沉痛,她抬起了眼睛,那双血红的眼睛刺了过来。 即墨辨识得出那种眼神,那是悲伤,那是无奈,还有一种……愤恨。 但即墨无可奈何。 有些人,必须背负着生来注定的责任,被这个蛮横而不讲理的世界强行安排,无视你的痛苦,唾弃你的眼泪,逼迫着你在荆棘之中负重前行。 就像姬麟,就像华,就像……他自己。 第二天,涿鹿的第一位帝君,这个文明的第一位领袖消失了,带着那柄黄金之剑。 只留下一个乘龙而去的传说。 很多人相信轩辕帝君真的成神了,流传下来的史书也是如此记载的。 但是,在这片土地上,后来的许多年,也有人会看到一个娇小模糊的身影,持着一柄黄金剑,守护着这片人间。 当然,这只是这个文明从历史中流传下来的传说而已,就像是手持镰刀的守望者,化身火羽的守护者一样,无凭也无据,但也正是这样的传说,伴随着一代代的人沉入安稳平静的梦乡。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好多个二啊=-= 涿鹿已经不存在让即墨他们逗留的理由了。 他们说他们对涿鹿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但他们更清楚自己职责的所在。 一座城市,即使它是帝都,也无法和整个文明相等价。 姬麟的失踪让涿鹿朝野震动,也滋生了一些该有的和不该有的阴谋,可这些已经不在即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更何况,那个称号“少昊”的第二位帝君也被教育得很好,在姬麟失踪的那一天就自觉坐在了那张王座上。 即使没有那柄叱诧风云的黄金剑,他也凭借着自己异乎常人的魄力赢得了支持。 也本应该如此。 轩辕剑只是对抗崩坏的武器,而不是王权的象征。 他们也不担心姬麟的安危,作为初代圣痕的继承者,能够与其抗衡的只有“崩坏”而不是“普通人类”,而他们也知道姬麟绝不会想不开,否则她不会带走那柄黄金剑。 她放弃了帝君这个人人敬畏的尊贵地位,是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责任已经绝非成为统治者那么简单了。 在她身上有一个更加沉重的使命。 更加重要的是,即墨的话让姬麟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使命让她甚至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并不是说姬麟没有才能,相反,姬麟的功绩可以说是冠绝古今,即墨相信后世的任何史书都会将她奉为人文初祖。 可是,她的使命注定了她不能够继续成为统治者。 人类的统治者需要的是人类,而不是不老不死的“神”。 圣痕带来的永固青春和统治者这个身份是一个矛盾体,连山的去世也让姬麟明白了这一点。 这就是她离开的原因,也是即墨他们永远不敢染指政治的理由。 姬麟去哪了不得而知,即墨他们自己该前往哪里也同样让他们感到困惑。 涿鹿不宜久留,而良渚让他们因为顾虑不敢前往。 思来想去,他们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山村。 当然,不是原来那个,这奇峻的山岭之下生活着不仅仅一个村落,信息交流手段的缺失和交通方式的古老让他们可以很放心地居住在这片山脉与盆地之间,因为在这里是涿鹿给不了的平静。 大概是惰怠感的作祟,可这样的生活确实很让他们上瘾,不用抗击崩坏,也不用操心其他的烦心事。 或许这就是年纪大了的后遗症。 不过即墨很喜欢这种感觉。 有一个相爱的人,还有两个需要操心的淘气鬼。 即墨挑着鱼竿,坐在长水岸旁,觉得这日子就挺好的。 鱼竿子动了动,这细不可察的晃动逃不开即墨的感知,但他没动,他深知这是鱼的试探。 这些自然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狡猾得紧,即墨很享受这种猎人与猎物之间斗智的过程。 嗒。 水,鱼和钩的声音。 即墨看到水纹下那条黑滑的鱼影。 哦?正面过来了吗?不选择逃跑,而是向着我的鱼钩进攻了么! 鱼尾轻摆,这是挑衅,这是不屑。 这是宣战! “吼吼,那么——” 握住鱼竿的手指收紧了,摆荡的鱼线就像是铁丝一般,直直垂入水中,一动不动,只有那铒食在水波中招展着。 “来吧,再游得近一点吧……” 猎人的笑容逐渐抬起,即墨轻轻扬起了下巴。 崩坏能?对付一条鱼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程度的力量呢? 鱼尾轻抬,忽然,一阵水流转过弯来,撞在了鱼和饵上,借着这股水流,叼起鱼饵闪入了湍流之中。 “什么!这就是你的逃跑路线吗?!” 只见到那道黑亮的鱼尾在河中傲气地一舞。 嘲讽吗? 哼(。皿。彡),可惜,你的对手是我即墨哒! 手腕斜抖,一条鱼线游龙般飞出去,眨眼间便咬住了那条逃逸的小偷,鱼竿复直,筋道十足的青竹在水面破碎的声音中将那条黑鱼拽入了空中。 翻腾,转跃,黑鱼最后的挣扎被那双手化为虚无,强硬地塞进了竹筐里。 “呵呵呵~” 即墨挑起额发,四十五度角斜摆望天: “可惜,斗智上猎物怎么可能是猎人的对手呢?吼吼吼——” 树林摇动着,回响着即墨有些丢人的斗智戏码。 毕竟活得久了,总得找些趣事自娱自乐一下。 嗯,反正没人看到不是吗…… 即墨背起鱼竿,心情愉快地踏上了回程。 刚进村口,就看到一个木台前围了不少老头老太,而他们的注意力则统统被木台上泥塑吸引了视线。 不得不说,丹朱的手艺真的很好,那双堪称味蕾毁灭者的双手在触碰到塑泥时绽放出了光华夺目的美丽。 神怪鬼灵,这些本应该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事物在她的双手中降临于这个世界。 “瞧一瞧看一看嘞,山神百灵的塑像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你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 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响在村子里,吸引着各路好奇的人。 总得找点事情做,卖卖手办说不定还能赚点钱。 这可不是利用迷信心理哦,仅仅只是为了赚点钱过过日子而已,绝对没有什么—— “——摸一下百病全消,摸两下无痛无灾,摸三下延年益寿——” 嗯? 等等? 即墨也看了过去,那双黑玉眸子瞪得滚圆。 “——三两一只,十两三只——” 即墨的脸黑了下去。 不用想了,绝对是苍玄这丫头教的! 吱—— 屋门推开,一阵沙响。 赤鸢抬起了头,手中的离火还在温吞着陶杯,袅袅水汽从里面腾了出来,苍玄坐在新扎的藤椅上,哼哼唧唧地让赤鸢喂,那双湖蓝的眼睛却直盯着【终端】。 大光球晃晃悠悠地悬在那里,任由着苍玄的手指在上面拨弄着,像是春化的水面,点出片片涟漪。 “这是在干嘛?” 本想来“兴师问罪”的即墨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忘记了自己的词,【终端】正显示这他们走过的土地,即墨看到那块大陆虚影被苍玄划分成了九块。 “啊,你来了?” 看到即墨,那双蓝瞳子亮了亮,向着即墨招起了手。 “你最近倒是睡得没以前那么多了呢。” “最近比较精神,先别说这个,来,你和赤鸢过来背地图。” 背地图? 即墨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这个大光球: “这九个区域的划分是你整出来的新玩意?” “你就不能用个好点词吗?叫九州!” 苍玄又一次踹了即墨一脚: “快点背!哪那么多废话!” 即墨挠了挠头发,却没反驳,乖乖坐了下来,研究起了这份“九州”。 正经的苍玄一定有她的理由,背下来总归没什么坏处。 不过,这份地图究竟是用来干嘛的? 即墨挪了挪屁股,肩膀碰了碰华,却只得到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回视。 ~~~~~~分割线酱出没~~~~~~~~~~~ 咳咳,qq阅读的各位大家好哦。 首先很感谢你们也能阅读到这里,当然啦,起点的大家也很棒棒呐,愿意看作者君的一纸荒唐言。 嗯,这不是突如其来的xxxx哦,仅仅只是qq阅读的各位看不到“作者的话”,只好搬到这里来啦,反正免费,不慌~ 作者君觉得自己是个有毅力的人哦,虽然更新不多但不会太监啦,又因为马上要准备大三考研了,更新可能会稍微拖慢些,大家谅解哦 啊咧,这个神秘代码是——三三八五 三七、 零 五八 这是什么呀? 第二百二十三章 伏羲画九州 “山田有矩,海湖循规,河汉扶豫,角海为青,泗水舒徐,淮海成扬,江中横荆,华阳浮梁,西河踞雍,源沇流兖,江河架冀,天下九州。” 那双湖蓝的眸子瞠圆了,倒映着即墨的影子。 “你,你干嘛?” 即墨不由自主地倒后了脖子,小姑娘那副好奇到透着怀疑的眼神颇有些凶恶。 “墨哥……” 小脑袋往前凑了凑,似乎是打算从他眼中看出什么猫腻来: “你真背出来啦?” “……我看上去是那么不爱学习的人吗?” 对于苍玄的不信任即墨表示异常伤心,还带着一点点的不满。 “可是赤鸢都还没背下来呢!而且这篇字文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总结浓缩出来的哎!” 不信就差没写在苍玄的脸上了: “你真的没作弊?” “所以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啊?” “……打麻将两百年被抓出千158次?” “为什么你会记得这么牢啊!而且我那种手气不出千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被抓到痛脚的即墨有些抓狂,实际上苍玄也知道即墨那糟糕到近似于开挂的手气。 可是运气就是运气嘛!怎么可以因为运气差而出老千呢! 嗯,一定是因为即墨养成了不诚实的坏毛病! 从未抽过烂牌加和牌大户的苍玄如此笃定地相信着自己的推断,正所谓欧皇永远不明白非酋的痛,大概便是如此了。 “我就那么像是个不会读书的料吗?” 即墨虚着眼。 “我就没见你怎么读过书。” 苍玄回以一副死鱼眼,不过湖蓝色的双眸只是让这双眼中的威胁感增添了几分可爱。 但最终,苍玄也只是叹了口气,收回了她咄咄逼人的视线,侧过身,带着一点点的“怒其不争”,望向了华: “赤鸢,你也一定背出来了吧?” “唔……额……差不多吧……” 赤鸢稍稍侧开了视线,手指在丹朱脑袋上轻轻摩挲了起来,小丫头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向着赤鸢的大腿蹭了蹭,继续沉浸在睡眠中。 背书这种东西丹朱超——级没兴趣,“看书看到睡着”在她身上绝对不是一个玩笑话。 丹朱柔软的发丝刮在裙摆露出间的细肉上,一阵微小的酥麻感悄悄攀上来,也更让她感觉到了这个少女的存在。 一直以来,丹朱都很喜欢她的膝枕,或许是对于“妹妹”这样的近似存在的一种迁就,赤鸢基本不会拒绝丹朱这样小小的任性。 不过…… 她抬起眼,看着正在和苍玄吵闹的即墨,膝腿间发丝的触感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如果,他想要躺过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突如其来的错乱感涌进了她的头脑,她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少女独有的情感与憧憬此时此刻占领了她的理智,她低下脑袋,不敢去看那个少年,又故意不去听他们的对话。 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赤鸢的脸藏在垂下的白发中,这样的自己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日常生活之中。赤鸢,不,华觉得,那个身为战士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她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只是她有一种挣脱束缚的自由感。 垂下的视线中,是丹朱那汪仿佛墨玉般的长发。 墨玉,墨玉,墨…… 不知为什么,按摩的手指慌乱了些,拨散了丹朱的几根发丝。 “瞧!赤鸢也能背出来,才不是你天赋异禀哦!” 不,苍玄,你这句话本身就有歧义啊! 即墨偷眼看了看华,少女似乎并没有发觉到苍玄话语里一点点的小歧义,便放下了心。 一旦关系到华,哪怕只是短短的只言片语,即墨都会变得极其敏感。 仅仅只是因为即墨不希望华出现一点不愉快。 他当然知道苍玄不是故意的,他也知道自己的关心已经近乎于有些过度的保护了。 这就相当于一个找到了钻石的守财奴,执着地将这块珍宝藏在最安全的保险库之中。 而他,则希望自己能成为那层保险,保护着,珍视着。 “接下来还有要学的吧?苍玄你可不会仅仅只是区分了九州就对我们要求如此严格。” “那是当然咯!这么多年下来我可是想了好久!” 手指轻台,大光球随着她的手势掉了个个儿。 放大,再放大,九州的详细地理被勾勒其上,她的手指点在一条鲜红的颜色上,那双一向冷淡的湖瞳中闪现出了一种难得的热情,以及——紧张。 再一次,所有的注意力都定在了苍玄的手指上。 以及她手指划过的地图。 “这是——大河?” 那条鲜红的“几”字形让即墨瞬间想到了那条滋养了这片文明的长河。 可是,这鲜红的颜色却是那么得让人不安。 这条可以被视为文明母亲河的存在,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但不是大河的问题,而是地形的问题。” 她指向高原和平原之间突兀的降度,平原的绿色等高线和高原的淡黄色等高线之间的差距是如此的突兀: “从雍冀到豫州,大河的河道变宽,坡度变缓,流速变慢,携带的泥沙极易导致‘地上河’,河床抬高,一旦遇到暴雨——” 随着手指的摆动,大河的红色辐射向兖,青,徐,豫。 以涿鹿为代表的文明就坐落于此。 这是不亚于崩坏的自然灾害,只要长着眼睛,就一定能看出这大河决堤给文明带来的重创。 “大约还有多久?” “三个百年,如果遇上暴雨会更快。” 即墨的眉头锁了起来,站起了身,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大光球。 “建堤拦截,水来土掩可以吗?” “不行,大河不是普通的水流。” “那么应该怎么做?” 赤鸢也走了过来,紧紧盯着这张地图。 “堵不如疏。” 苍玄指向了红色之间的丘陵平川: “我的设想是,也是希望你们牢牢记住的是——” 随着苍玄的话语,蓝色的河道像是蛛网一样延展飘荡: “通过这些丘陵的自然地形进行河道开凿,再将大河的下游分为四大支流,十二小支流,点五湖而储水,积三泽以堆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这宏伟的计划缓缓吐出: “而这,是一个百年大计,绝不能仅仅依靠我们来完成,也绝不是现在能够完成的。” “这需要一整个文明的自救。”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家人 “水患”。 这个字眼就像是悬在头顶的铡刀,让即墨脖颈发凉。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场灭顶之灾带来的危害消减到最少? 四干十二支,五湖三泽。 这些都是苍玄的策略,兖、青、徐、豫,她所描画的河道在四州之中像是延展的树枝,将那条大河分割为了纵横的水网,横盖了这片大陆的东岸。 一旦成功,即墨相信那片土地必定会成为文明壮大的福泽之地。 大河的水患将会最大限度地缓解,而其所带来的泥沙则会成为千亩良田,于此将原始文明中的迁徙游猎性剔除,使其得以彻底地脱胎为一种农耕文明。 通过自然演变发展的规律,这片土地上的文明也依旧会转变成如此的形态,可是,即墨他们希望这个进程能少些挫折与波澜。 如果说“崩坏”是灾难的话,那么,这条正在暗暗积蓄着力量的大河则是文明必须得面临的挑战。 他们的职责是“守护这个纪元的文明免遭崩坏的破坏”,但是,他们也同样不希望这场滔天没地的自然灾害将这个文明折磨地奄奄一息。 虽然有一点“作弊”,可是根本点却和他们的使命一样—— “守护文明。” 他们不是只会呆板地执行命令的机械程序,也不是无情运转的自然规律,他们会担心,会惶恐,会紧张。 他们已经与这个文明相处了两百多年,未来还有更长的时间,他们看着这个孩子逐步成长,自然不会希望这个孩子在风雨之中被击打得体无完肤。 但是,就如苍玄所说的那样,这需要一个文明的“自救”。 即墨很清楚,仅凭他们四个人,不可能疏通得了跨越了四州的广阔水域。 要完成这个计划,必须得发动那一整个文明的力量去对抗。 可是这有可能吗? 先不说能不能让那些部落首领相信他们,在这个敬畏自然的时代,究竟有没有勇气和自然灾害对抗还是一个问题。 即墨站在【终端】前,细细端详着苍玄勾勒的地图水网。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五万年来阅读沉淀的知识此时此刻在即墨的脑海中发酵着。 他在思考着,将一切可能产生的因素都囊括在自己的预想中,在他手指的点染下,那幅苍玄构想的水道图变得更加精简,却也更加地符合自然。 山林是最好的堤坝,河流是最好的疏通支流,自然界确实会积郁可怕的自然灾害,但可以供人类依靠的解决方法也同样藏在自然之中。 “墨哥。” 身后响起了,即墨回过头,便低下了脑袋,睁着一对湖蓝大眼睁在腰侧。 “你在干嘛?” 苍玄持着一碟油灯,站在这里,这个时候即墨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的虫鸣响成一片。 华趴在桌子上,似乎是一直在等着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丹朱则迷迷瞪瞪地半躺在桌子上,不知在说什么梦话。 “你已经站了一天了,看你似乎入神,就没有来打扰你。” 苍玄这么说着,可她的话语中却听不到半点倦意,双眼中依旧是那骑车的湖光。 “这么久了吗……” 即墨晃了晃脑袋,将那缠绕着各类学术的念头稍稍抛却一些。 他露出了一个有些疲倦的笑容,这是过度使用脑力带来的后遗症,脑袋有一点点的晕: “抱歉,忘记做晚饭了。” “也不要紧,说实话,看到你那么认真的样子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苍玄侧过了身,绕过了即墨,看向了那被即墨点上了新线条的地图。 “怎么样?” 对于自己的作品,即墨还是有点紧张的。 苍玄却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倾过去了脑袋,那双平淡的双眼中映着即墨画下的一道道线条。 他看到了她不住地点头,小声咕哝着,这个动作让即墨放下了心,他知道苍玄已经认同了他的改动。 轻挪脚步,他来到了华的身边,少女睡得很熟,这是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才会显露出来的放松,也是显露出了少女那独有的娇态。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纤软的发丝在他的手指间留下了让他心跳的痕迹,缠绵着他的手指,让他留恋了好一会。 最后,他还是将她打横抱起。 少女在怀里,不算重,但也不像是玛丽苏中那种身娇体柔的软萌女孩,很明显地能够感觉到约束的肌肉,那是属于战士的线条,但是女性本身所拥有的曲线也同样飘浮在他的怀里。 就像是一颗经历了多年风吹雨打的柳树。 也许,在某个没有崩坏的世界,她也应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吧。 看着怀里如婴儿般蜷缩起来的少女,即墨不知是第几次在思考着这样的未来。 但又好像是意识到了这个想象的虚妄,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将少女轻轻放在了床上。 里侧的丹朱咕哝了几声,转过身,像是条八爪鱼一样趴在了华的身上。 即墨挑了挑眉,丹朱的手在睡梦中按在了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即墨看到华的脸颊上点起了一点晕红,也听到了她无意识的轻吟。 唔姆…… 即墨觉得脸上有一点点发烧,他忽然有那么一点不快,不希望丹朱离华那么近。 他伸出手指,捻住了丹朱的小手指,悄悄将她的手从华身上移开。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阻力,丹朱皱起了黛眉,哼了哼,转向了墙壁,继续睡着。 这让即墨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还会吃醋啊?” 苍玄低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即墨吓了一跳,就像是被人窥视到了心中的小秘密,他像是要辩解什么,可又看到那熟睡的少女,吞下了自己全部的措辞,只是低着头。 “噗~~~” 这副窘态自然是被苍玄完完全全地收入眼中,她掩住唇,弯弯的大眼中显露出了难得的坏笑。 好一会,她才平复了下来: “墨哥,我们出去走走吧。” 即墨点了点头,他也确实需要出去看看,吹一吹风。 捧起油灯,轻掩柴门,月色便失去了屋顶的遮挡,铺在天空。 夜风吹拂在脸庞上,凉飕飕的,也让即墨从那种有些奇怪的状态脱离了出来,他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墨哥。” “嗯?” “修改得很好哦,比我的原方案更实际了些,也经济了一些,想必能给以后等人省不少钱。” “你总是放不下钱啊……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诞生出正式的货币哦。” “我觉得,只要是被社会所认同的一般等价物,就算不是金属制品,也可以看作是货币哦。” 在月光下,小姑娘和少年站在一块,随意地闲聊着。 接着,就是沉默。 像是在欣赏着月亮,又像是在谛听这夜晚的宁静。 “——墨哥。” “嗯?” “你喜欢华吗?” 没有用那个“赤鸢”,而是说出了那个本名。 “爱。” 毫无迟疑,绝无隐瞒的一个字脱口而出。 即墨说出这个词,完全不需要思考。 “那你是怎么看待我和丹朱的呢?” “可爱的妹妹,虽然总会让人头疼。” “嗤嗤~~~” 这是苍玄忍俊不禁的笑,接着,是一声长长的舒叹。 “我们也是哦,墨哥。” 即墨转过头,这一次,他看到那张月光下的小脸点缀着笑容的弧度。 那是幸福的笑容: “能有你们成为家人,是我最幸福的人生。” 即墨不由得有些呆愣。 他真的,第一次看到苍玄露出如此幸福而坦诚的笑容。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揉了揉: “说什么呢,这不是当然的嘛。” “嗯。” 苍玄没有躲开,随着即墨的揉动轻轻摇着小脑袋。 “只是……” “只是?” 苍玄侧过了眼: “墨哥,一个家庭,最重要的是有夫妻的存在,相爱的两人结合在一起,经过庄严而神圣的仪式成为的亲人,永生永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那双湖蓝倒映着月光: “墨哥,你和华姐姐结婚吧。” 这句话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夺走了黑夜中全部吸引注意的光。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们喜闻乐见……【改二……】 “喂!” “阿墨?阿墨!” “嗯……嗯?!” 一惊,即墨回过了神。 “华,华……你怎么……” 这么多年来,他又一次在少女面前语无伦次了起来。 结婚,亲人,家人…… 苍玄的话在他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周,没错,好几周,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躲着华,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因为一看到她的时候就会想起苍玄的话,紧接着他就会无所适从。 是紧张吗?或者是害羞? 不,绝不是。 即墨可以肯定让自己产生如此反应的原因绝不是这种小情绪。 相爱,厮守,这些即墨相信即使如今自己和华之间也做到了这一点,甚至比这还要更进一步,更加紧密相扣的情感。 可是,一想到“结婚”,又为什么退缩了呢? 自己在害怕什么呢…… 看着眼前的少女,即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是的,他在害怕。 “结婚”,或者说是“婚礼”,这个链接一对爱人之间的仪式在那漫长的让人想死的时光中被即墨一遍遍地想象过,甚至可以说是他唯一期盼的希望。 就像是在污泥中行进的乞丐头顶上的那轮月亮,照耀着他,指引着他,令他迷恋,令他清明。 可是当有一天,这个月亮来到了他身边,他有勇气说出自己“想要与她在一起”吗? 在这之前,很多人都会迟疑,都会惶恐。 除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人。 那种人要么像凯文一样,一根筋的笨,一路往前莽;又或者是像sta那样通过精密的算计来敲定最完美的计划,毫无犹豫地执行。 即墨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孩子”,这个词并没有用错。 尽管他确实诞生于一个漂泊来的异界灵魂,可是这个躯体受到的洗脑和心理暗示让这个灵魂最后留存的唯一一点自我意识消散在了这折磨之中。 只留下一个懵懂无知,被按上“即墨”这个新名字的新生儿。 从他诞生到如今,他所接受的官方教育仅仅只是战斗,战斗和战斗。 而在这之后的五万年,他对于人类社会,人情世态的了解全部都来自于各国图书馆内剩余的藏书和资料。 历史书,心理学著作,文学戏剧,。 这是他了解“人类”的唯一途径。 同样的,他对于“爱情”这一概念的进步理解,也统统来自于两性文学或者是爱情之中。 就像先前他拙劣的告白和邀请的舞蹈,全都是来自于那些玛丽苏的爱情梦幻里。 而“结婚”,又或者是“求婚”,他都没有学过。 “结婚”,对于即墨来说就像是一种神圣的宣誓,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幻梦感。 可就是因为这种幻梦感,也让他越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什么。 一个诞生于仇恨之中的兵器。 他能担负起这个名为“爱情”最重要的责任吗? 这种惧怕感和陌生感拖累着他,也在胁迫着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逃。 “噗!” 对于即墨语无伦次的话语,华笑了起来: “我怎么不能来了?” “不,就是,就是……” 即墨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五万年里阅读过的在这里全都哑了声,没有一个男主角会告诉他,在最窘迫的时候该怎么面对自己所爱的人。 在此,少年显露出了自己最本真,最原始的心理状态。 懵懂的,无知的。 他看着面前这个越来越近的赤红双瞳,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喂!” 玉手凑到眼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在想什么?” “你笑得……好美……”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慌乱的情况下,他甚至失去了正常谈话的理智,将自己对于那份情感稚嫩的心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来。 他看到,华的脸飞快地红了起来。 可她依然在笑,却笑得更加甜美了一些,就像从酒藏中提出的果酿。 她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抓着,让他逃不掉,她的双眼中那份以往的胆怯和羞怯消失不见,此时此刻,两人就好像倒转了身份,以往那个转寰着各种爱情套路的男主角此时此刻像是只小白兔,楚楚可首发 “跳舞的话,以前看过。” “啊?” 即墨心里一突。 “就是以前看过啦。” 那个叱咤崩坏战场的女杰此时此刻剥去了她全部的铠甲,露出了少女的本真。 崇尚着美好和纯真的本质。 “小学的时候看过那篇爱情,男主角带着女主角在月光下跳舞,然后再深情告白什么的……” “啊……” 这个时候的即墨就连说话都用了降调。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啊…… 少年此时此刻就像被拔了气门芯一样,瘪了下去。 “可是呢,我很开心哦。” 她捧住了他的脸: “我很早以前,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确实想象过那样的梦呢。” 哪个女孩没有做个浪漫的梦呢? 白马王子什么的,从来不是公主的专属啊。 “所以,我很开心哦。” 她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摩挲着,她的手指【神兽酱!】让他颤抖。 这是唯有在自己面前,她才会显露出来的少女姿态。 那样的让他痴迷。 “我也听到苍玄说的话了哦。” 他听到了她的话,但脑子里全是她的芬芳。 她凑了过来。 她柔软的她贝白的她炽热的【神兽酱再次降临!】。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做出这样的动作,带来这样【神兽酱rua!rua!】。 这就是她的答案。 那么,他自己呢? 即墨的答案呢? 连华自己都勇于做出这一步,那么即墨自己呢? 他的手凝在半空中,一秒,但又好像一万年那么漫长。 漫长到塞满了沟壑独桥。 手停在那里。 他最终,还是抱了过去,狠狠地抱住,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灵魂。 他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跨了过去。 苍玄和丹朱躲在那里,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欣慰的笑。 有的时候,就需要有人来推一把。 她们笑得像是恶作剧成功的捣蛋鬼,互相击掌。 对于她们来说,梦也成真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来了来了带着一大袋的糖来了 这个月,在这个即将步入夏季的春末,依山傍水的小村突然热闹了起来。 家家户户挂起了喜庆的红绸,甚至还有人做出了“红灯笼”这样的东西表示庆祝。 因为,在这里,那一对道侣居然宣布要结婚了! 在听到那个红眼睛的小姑娘在泥人摊子这么宣布的时候,村民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惊愕: 什么,那两位居然还没结婚? 下一秒便立刻转化为了狂欢。 是的,狂欢。 道士们在村里的声望还是很高的。 他们带来了新的农作物,告诉了他们季节变化所需要适应的变化,也带来了很多的新玩意儿。 可以说,他们是这个村子的福音。 这句话绝没有夸张,甚至有人还打算向那个卖泥人的小姑娘要道士的泥偶带回去参拜,虽然被拒绝了,可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些人对于即墨他们的敬爱。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朴素的,尽管也有些人会将他们的阴谋和小秘密藏在心里,可更多的人会将他们各自的情感热切地表达出来。 讨厌的人就去攻击,排挤;爱戴的人就会去欢迎,尊敬。 他们可以同仇敌忾,也可以为了所喜爱的事物一同庆祝。 道士情侣,不,应该说是准夫妻他们给村庄带来了太多的益处,让他们吃得更好,穿得更暖,住进了更加舒适的木屋里—— 诸如此类的便利已经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之中,可他们都没有遗忘。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道士们的喜事,就是整个村子的大喜事。 几乎是完完全全的自发行为,每一个村民都加入了这场狂欢之中。 甚至都快成为一个节日了。 不,也许节日都没有此时此刻这般豪华。 “我说……我也要化妆吗?” 即墨非常尴尬地坐在床榻上,面前的老婆婆正慈眉善目地点着各种颜料在他脸上涂涂画画。 “毕竟是人生大事嘛,肯定要正式点啦。” 苍玄最近真的越来越精神了,这一个月甚至没睡过懒觉,全身心地扑在这场婚礼的筹办上。 她挂着淡淡的笑颜,说实话,这段时间苍玄不但贪睡的时间少了,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曾经那个冷着小脸的“理智机器”似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她那和相貌完全不同的成熟雅淡的微笑。 “你看看怎么样?” 铜镜抬了起来,又被苍玄细心地用崩坏能“裹”了一层水膜,更好地完成了“镜子”的角色。 不过—— “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像个新娘似的……” 即墨嘴巴抽抽,指着镜子里颇为艳丽的“可人儿”。 “大概是底子好吧,噗……要不要擦点口红?” 你的偷笑完全藏不住哦伏羲大人!聪明的即墨已经识破你的小阴谋了哦! “那至少还是把脸还原成原来的样子了吧……” 即墨的手指擦过面颊,露出了那三道可怖的创口。 “这真的不用盖住吗?” 苍玄的眉毛悄悄的皱起,可她的话语却还是显得轻松一些: “盖上的话更好看哦。” 即墨捧着铜镜,手指触碰着镜中的自己,自己脸庞上的三道深疤。 藏起来……吗? 透过这个,他能看到久远之前的仇恨。 那种在崩坏的积压下毫无目的宣泄的仇恨。 “不了,留着吧。” 他笑了笑,将镜子还给了苍玄: “毕竟这才是我。” 经历了仇恨,绝望,孤独,以及现在幸福的我。 苍玄点了点头,笑得似乎更灿烂了一些。 “要点些黛纹吗?” “……我才是新郎吧。” 琴弹了起来,埙鸣了起来,最靓的是啸起来的笛,人们聚在一起,奏起了欢快的音乐。 也许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条理,但是在欢快的节奏中迅速整合为了统一的声调。 “新郎官出来了!出来了!” 起哄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张开眼睛,张开嘴像起哄,可都愣住了。 多漂亮的人! 这真是“新郎官”? “新娘出来啦!新娘——” 什么都不懂的稚子率先喊了起来,可他又凑上去看了看,意识到了不对: “有疤!是新郎官!” 然后又拍起了小手,改了口: “新郎官出来啦!新郎官出来啦!” 哄笑声响了起来,但绝对是善意的笑,毕竟新郎官确实很漂亮,虽然那三道疤有些煞气,可仅仅只是一点点,化了些妆容后反而增添了一种特殊的美感。 是的,美感,正如小孩子所喊的那样,每个村民也都在想: 好一个漂亮的新郎官! 即墨觉得自己的脸臊得慌,他最终还是依了苍玄的话,任由自己给苍玄收拾容颜。 他都快忘了自己那近似于女孩一样的容颜了,那三道疤让人更加容易以“男子”作为他的性别认知,可是在被苍玄梳妆打扮了之后,他原本那俊美的容颜彻彻底底地焕发了出来。 又是一声铃响,箫舞笙漫,丝丝婉婉。 新娘出来了!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转了过去,踮起了脚,伸长了脖子,即墨更是在瞬间丢开了自己的羞臊,挺直了腰。 要神气,帅气些。 他这么想着,努力做出符合“男主角”的样子。 他想象了好久,可他想象不出来。 因为这太梦幻了。 他只能,也必须做好此刻的自己,做好一个新郎官该有的样子! 心脏,跳得好快。 即墨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着自己快要撞出胸腔的心跳,张着口,大口呼吸着山林间新鲜又浸透着欢快节奏的空气。 从肺部一路传递至全身的携氧红细胞发出了欢鸣,尽管即墨不需要呼吸,但此时此刻氧气在红细胞中灌流的感觉让他的思维跃动着,也让他全部的注意力定在了那被掀开的门帘后。 声音,安静了下来。 吹吹打打的曲乐也暂停了。 在所有人失神的视线中,是一个美丽到无与伦比的少女。 “……仙……仙人!” 惊叹,成为了村民们唯一的感叹。 太美了。 他们想象不出来有怎样的词语能够形容这一份美丽,唯一能够想到的关联词就是“仙人”。 喜红的婚服,金枝招展的首饰,还有一块凤鸣朝天的玉玦。 但最为光彩夺目的,是那副盛妆的容颜。 黛眉竹线,丝睫柔展,雪发顺瀑,肌容缀玉,一双红瞳像是从太阳里摘下来的宝石,瑰丽灿烂。 “嗯?还在等什么?最庄重的时刻已经开始了!不要这么沉闷呀!” 在那仙人身边,红瞳的小女孩大声地宣布着,也重新打开了被惊讶封锁的狂欢。 这一刻,琴乐更加嘹亮地响了起来。 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喊: “有请新人!” 就像是被扯动着的木偶,即墨在人潮的推动中慢慢被推上了这个曾经属于新人们缔结誓约的高台。 而现在,这里是属于他们的舞台了。 即墨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那双红玉瞳眸,而她也同样没有移开过这对撞的视线。 似乎是在悄悄笑话他有些不安的出场,似乎也是在给她自己暗暗打气。 甚至好像时间被偷走了一般,凝视的距离眨眼间便被缩短,她在他面前,他的手里握着一届红绳。 这个时代的婚礼还没有女方必须带着红纱的习俗,那张天仙的面容离他咫尺之遥。 已经到这一步了,这梦幻的时光。 即墨看着手中的红绳,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已经如此勇敢了,接下来,是即墨自己应该做出的回应。 他缓缓地躬下身去,半跪在地上,有些颤抖地将红绳系在她的指尖,将她和自己紧紧连在一起。 他的双手盖在那只系上了红绳的纤掌上,他张着口,所有想好的华丽词语统统都消失在了紧张之中。 不,也许,那些华丽的辞藻也无法承担他们即将度过的漫长时光吧。 她的红玉软瞳中带着羞怯,带着期盼。 她在鼓励着他。 “华……” 他终于说出了声: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世界,寂静无声。 嗒! 手背,坠落润滑。 一滴像是从天空坠下的水晶,晶莹剔透,沿着即墨的手轻轻滚下,融入那相叠的手心之间。 他抬起头,看到了少女欢喜的笑,和滚滚滔滔的眼泪。 “我愿意。” 这一刻,世界被狂欢的歌唱所占据。 也吵闹了很久很久。 当即墨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从窗外照了进来,床前的地面一片亮白。 他的身上还穿着新郎的喜服,空气里还残留着宴会后的酒气。 不过,这可不是他喝醉了,应该说是他的体质已经杜绝了“醉酒”这种身体负面状况。 喝醉的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倒在身边,枕在干草团里,沉睡着的少女。 她的身上还被那件婚服裹得相当严实,各位读者喜闻乐见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毕竟村里的人闹得太欢了,当然,更加重要的原因是—— 即墨怂了。 嗯,没错,怂了。 当然,即墨觉得主要原因是华喝醉了,虽然很出乎意料,可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有双方的同意比较好。 他看着这个躺在身旁熟睡的少女,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柔嫩的脸颊。 从此以后,他就真正地,和她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他跪在床旁,看着她。 凑了上去,在她的额头前停了停,慢慢地移到了她的唇前。 啄了啄,就像初晨的青鸟。 他站起了身,悄悄推开了房门,走到了这片天光之下。 外面是尚未收拾的宴会狼藉,即墨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虽然淳朴的人有他们的可爱之处,可是在礼仪尚未完备的时代,总有一些让人感觉尴尬的行为。 他转向那两小只的卧室,昨天的婚宴进行到一半就不见了这两小只的身影。 大概是早睡了吧,这两小只为了昨天的狂欢费了不少心思,不过现在也该是起床的时候了。 叩,叩,叩。 他敲了敲门,便将它推了开来。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笑停止在了唇角。 苍玄的【终端】飘在空中,丹朱的【空间】被她抱在怀里。 她们淡淡地笑着,固定在那里。 除此以外,再无半点声音。 只有那让人窒息的寂静。 现代篇 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死亡。 这是生命永远无法回避的话题。 人类,自然,乃至死士,崩坏兽以及律者,只要被赋予了‘生命’的概念,都会被‘死亡’所终结。 生命存在的意义之一,便是由死亡终结。 即使是墨哥你,即使是我们,结合了‘崩坏’和‘文明’的产物,也无法逃离这样的终结。 这是世界的定理。 毫不留情,蛮不讲理。】 沙—— 雨砸下来的声音。 野草长了快有膝盖高,在暴雨之中垂着脑袋,颤抖着。 这里是一处森林公园,少年所站的地方只是一处普通的银杏树,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在暴雨之中好像一朵飘渺的云。 挣扎着,僵直着,默默地驻守在这片暴雨之中。 “喂!” 守林人那老迈的呼喊响起,才看到那个伞下的身影。 一个疤面的少年。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一个罕见的暴雨天,一棵从他爷爷那时起就存在了老银杏,再加上全身漆黑的少年。 此情此景此人,都会产生一种畏惧感。 更不要提在这里看守护林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他可是听说了很多这个森林公园有关的奇闻怪谈,更加会容易想到那些妖异百怪。 可是,人心底那普普通通的善良终究让他看清了现实,那只是一个被暴雨逼在树底下躲藏的少年而已。 “你在这里干啥!先走!雨太大了!太大了!” 暴雨冲刷之下,小小的木屋被推开了,老人拨弄了一下开关,发现头顶的天花板没有亮起来,不由得叹了口气,熟练地爬到椅子上,拨弄了一下灯泡,很快,通电加热的灯丝便亮起了橙黄的暖光。 “咋就留在这了呢?” 老人倒了两杯水,有些奇怪地看向那个少年。 在白炽灯的暖光下,他才真正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三道疤痕虽然视觉上很狰狞,可是疤痕之下的容貌却很清秀,像是个富家子弟一样,却又沉着一股让人感到奇怪的沉闷感。 就好像是黑夜中的海,仅仅只是面对着,就会给人带来一种窒息般的压力。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好像错觉一般。 不,应该就是错觉。 瓢泼大雨都让自己的脑子有些混沌了,一个看上去不过是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会像那些偷猎者一样吗? 可是…… 老人又看到了那三道疤,觉得自己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 毕竟这种疤痕可不是随便磕磕碰碰就能造成的。 他提起了自己五十多年的小心,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被雨水打湿的黑色衬衫,一对溅了些泥水的裤腿,还有那双透满泥土的鞋。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这里做研究调查的学生吗?” 少年端起了水杯,张开了嘴。 —— 【我,还有丹朱,也一样会死。 我记得‘出生’时的罐子,也知道那是属于第一头崩坏兽‘昊天’的实验场地,但是失去了‘昊天’的崩坏源,我们不可能拥有漫长的生命。 两三百年,就是我们作为人造人的极限了。 即使是在‘理想乡’中封冻的五万年,也同样在消耗我们的寿命,我们和你,和赤鸢都不一样,没有可以作为‘源头’的崩坏能,就像是缺少汽油的机动车,终有一天会无法行动,慢慢生锈,凋零。 在醒来的那一天,我们就感受到了生命的逐步消散,这是缓慢的,但也是不可逆的,即使是摄取崩坏能也无法填补五万年沉睡所造成的空虚。 我们是‘无心之人’。】 “……扫墓?” 守林人放下了水杯,皱起了眉。 面前这个少年看上去年纪真的不大,绝不会超过三十岁,他在这里埋葬的人也应该不会过去太长时间吧? “对。” 少年点了点头,他放下了杯子,水已经喝完了。 在这里,每一次眨眼他都能想起那久远的过去中翻动泥土的无力感。 一点点地扒开泥土,挖出墓坟,再做好棺材,慢慢地放下去,然后再一寸寸地用手掌将土捧起来,盖在那棺材上。 他也记得她在身边哭泣的温度,更是记得自己当时的魂不守舍。 就像是行尸走肉,木讷地将土挖开,盖上。 每年的这一天,他都记得那口棺材,他和她亲手做的,横置在坟墓里,也横置在记忆里。 只要触碰到,就能想到那一对沉睡其中的双胞胎。 沉睡在“死亡”之中的双胞胎。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的死亡。 少年舒了口气,在有些泛冷的秦岭暴雨之中透着丝丝的白。 “她们,是我的妹妹。” “妹妹?” 守林人皱起了眉毛。 这个年轻人的妹妹们……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少年为何会有着如此沉重的气场,不由得叹了口气,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干了水。 “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知为何,老人说出了这样的话。 大概是遗憾吧,少年很俊俏,想必他的妹妹也是很可爱的孩子,或许还处在青春绽放的年纪。 所以可惜。 “是啊。” 少年笑了笑,很苦涩的笑: “即使到了现在,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法忘记。” 他靠在了木椅上,缓缓闭上眼睛,好似呢喃:“明明,早就可以发现的。” —— 【所以,对不起呐,墨哥。 我们骗了你。 嗜睡是我的身体对崩坏能的消耗已经超出了正常的阈值,而丹朱的贪吃也同样源自于此,而我选择了‘节流’,丹朱选择了‘开源’。 可是,这只能让我们苟延残喘而已。 而直到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可是,你和华姐姐也要结婚了呀。 真好,至少最后一刻,能看到这最后梦想的实现。 另外,我们没有想怪你哦,墨哥。 就算我们获得了‘昊天’的力量,也无法像你做的那么好的吧。 我们没有作为战士的才能,但是你可以,墨哥。 虽然前文明失败了,但你所做出的努力却很好,打倒那么多律者,又在守护新一代的文明,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做得好。 前文明的毁灭不是你的错,墨哥,而是那个时候的人类自己也堕落了。 这才给了崩坏可乘之机。 但是,这个时代已经是新的时代了,我们能做的很多,能改变的也有很多。 墨哥,我看得出来,你有些累,你甚至下意识地不想参与到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可墨哥你也得明白,人类确实在进步的过程中需要纠正。 如果没有那些勇于‘纠正’的英雄,那么,就需要我们这些‘遗物’挺身而出。 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的美好。 最后,墨哥,一定要和华姐姐幸福地活下去哦。 还有……和你们在一起, 真的,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爱你们的,苍玄,丹朱。】 少年离开了守林人的木屋。 而在桌上,却放着一张支票,六个零让这个老人的血压飙到了危险的峰值前。 虽然公园不应该有人私自造坟,可是,看在这些钱的份上,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帮他照看一下吧。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个年轻人仿佛深海一般的…… 悲伤。 他推开窗,这才发现,暴雨已经停了。 天光大亮,世界依旧美好。 没有天灾,没有人祸,也没有世界末日。 真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水患 水。 无边无际的水。 铺天盖地,吞日噬月。 九年来悉心着力所铸就的岩石山坝像是小孩的玩具,轻易地在淹山没野的洪水中被粉碎为了褐黄的泥流。 一切的努力,在自然的施虐中,像是个笑话。 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蚂蚁,他们想逃,却被吞入波涛之中,连一丝挣扎的可能都没有。 老人跪在唯一可能高出水面的山峦上,雨砸在树上,打在脸上。 疼,可再怎么疼,也不如心疼。 那是成千上万人在一瞬间被洪水吞没时感受到的撕裂疼。 “没了……全没了……” 他呢喃着,原本还算青黑的须发此刻像是被淋上了雪,苍白无比。 忽然,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凌空托住了这狂暴的洪水,也就是这一瞬间,让尚未被洪水波及的将死之人获得了一线生机。 这短短的一瞬,就足以让他们抓住名为“生存”的唯一契机。 可是,终究还是九死一生。 老人看到了这样的幸存,可是没有半分波澜。 心已死。 “稷先生……” 看到那阻挡洪水的伟力时,他就知道,那个老成的少年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他嗫嚅着,问着: “当真……堵不如疏么……” 他先是听到一声叹息。 少年的声音终于响起: “这不是普通的洪灾。” 光是这句话,老人就知道了,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垮了下来,还算健硕的身躯此刻像是破掉的气球,颓在那里。 “老夫鲧,建崇都石峁,定城邦兴旺,又治水十百,可……” 他的声音,此刻像是枯萎的榕树,被伤痛给咬得内外皆空,只剩下风刮过的嘶哑: “可是,还是输了……” “输的不是你。” 即墨望着已经卷过这片土地的洪水,他的声音在洪水的怒号中显得有些轻微: “输的是这个社会的固有认知。” 社会?固有认知? 这些东西,鲧不懂,也不想懂了。 他老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快死了。 九年的拦洪大坝一朝被淹,自己作为唯一的负责人,除了死,再没有任何可以忏悔的手段。 “稷先生,我快死了吧。” 所以,他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尧帝不能犯错,朝堂不能犯错,人民的努力也不能成为走错方向的徒劳,所以需要一个牺牲品,代替并承担一切责任的牺牲品。” 即墨的话点到为止,不言而喻。 鲧将代表着自己身份的玉玦解了下来,“治国安民”这四个字在雨水中被浇了个通透,像是流下的眼泪。 他跪了下来,五体伏地,这是最为庄重的礼仪。 “稷先生,按照国制,我的职责将会由我的儿子文命继承,如果尧帝打算起用他的话,能否拜托稷先生,将这块玉玦交给他?” 即墨看着这枚玉玦,上面的纹路在鲧多年的摩挲中变得光滑剔透,“治国安民”的四字像是在招展着它所代表的唯一。 “你应该还有时间,可以自己交给他。” “不。” 鲧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九年没有回过家了,我错过了他的成年礼,也错过了他的婚礼,甚至连儿媳都没有好好看过,了解过,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又拜了下去,头抵着泥: “您和赤鸢是他的老师,教导了他十二年,比我这个父亲所做的要多得多,我,已经没有资格回去见他了。” 所以,要拜托给我么? 即墨看着面前这个匍匐在脚边的老人,思虑万千,最后,只是一声无奈: “他,其实一直有准备一碗饭,就是为了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的人。” 即墨看到面前的老人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皱纹间夹着些泥。 铺盖的苍老下,那双眼睛中闪过名为“生”的希望,但下一瞬间,就熄灭在了暴雨之中。 “稷先生,总得有人牺牲的。” 即墨便闭上了嘴,长远的时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人类,是固执的。 “我明白了。” 他轻轻合上了眼睛,这个时候,沉默降临在了两人之间,只剩下洪水滔天的声音。 老人已经坐了起来,看着这片洪灾,即墨站在他的身边。 昏暗的天边忽然亮起了一丝红色。 即墨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红色啊……稷先生,我记得您夫人赤鸢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颜色。” “还是不一样的。” 即墨伸出手,雨水打在手心,却多了一些奇怪的炽热。 “她的火焰要温暖得多,也没有那么暴虐。” 轰! 就像是撕破天空的陨石,狠狠砸在这片山头,幸存于洪灾的枯树终究没有逃过死亡,瞬间被烧成了柴薪。 那是一个火红的人,长发燃烧般扬起,在他着陆的脚下,是绽裂的火痕。 不知是第几代的圣痕,但依旧是熟悉的崩坏能。 即墨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坠落”的火人,心里在想着这个时代圣痕的发展状况。 有些出乎意料,圣痕的继承流传遍布率有些超出了曾经苍玄做的估计,甚至还出现了“类人”,在糅合自然环境的条件下,出现了各种千奇百怪。 就像这个随时随地都能燃烧的家伙。 “祝融。” 鲧笑了起来,这个没有圣痕传承的老人却非常镇静,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伸出了手: “是来缉拿我了吗?” “哼!” 火发的少年一声冷哼,将粗大的锁链甩在了老人身上,往肩上一扛,这个时候,即墨捕捉到了老人皮肤被烫伤的嘶鸣。 他看到老人的脚抖了抖,但一声不吭。 祝融转身要走,似乎完全无视了即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块精美的玉玦。 他停了停,弯下腰,伸出手。 “喂,小子。” 即墨终于出声了,冷冷地盯着他: “这不是你能拿走的东西。” 祝融定在那里,他想动,却也动不了,只能看着即墨在他面前捡走这枚玉玦,还在他身上擦了擦。 “多谢稷先生。” 鲧压着声音道谢,可还是能注意到他嗓子里压着的痛苦。 祝融感觉到那束缚着自己动作的怪异力量消散了开来。 “闲杂……” 这个时候,他正好撞上了即墨那双黑夜般的眼睛。 “稷先生……” 他强行扭转了自己的话: “我先带着要犯离开了!” 要犯,这两个字,他故意念得重了些。 “等一下。” 即墨抬起步子,黑色的影子探了出来,凌空托住了他。 “我随你一同去。” “稷先生,鲧治水失败,就算是你也没法给他开脱!” 祝融咬牙切齿地努力按压着自己话语里的暴虐。 没办法,打不过。 “我知道。” 即墨悠悠踩了几步,荡在空中,倒是走到了祝融的前头: “我只是陪同而已。” “啧。” 祝融没有办法,他想通过爆燃加速,可怎么也甩不脱那漆黑的影子,只好放弃了自己的小算盘。 鲧舒了口气,虽然铁索依旧烧疼,可他还是少受了些苦。 而即墨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干涉尧帝的判决,只是随了鲧一路。 羽山上,祝融抬起了手,火焰的大剑燃起,斩下了这个老人的首级。 这个燃烧着的少年本想一脚将罪人的脑袋踢进山下的尸潭里,可抬起眼,却发现即墨站在面前。 他只能任凭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人用草席将老人的身体裹起,飘然离去。 到最后,他只能再多杀几个死囚泄愤,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致正义的伙伴 谁将流年暗偷换: 您好。 我看到了您的评论,也看到了您的怒火,我从您的文字中看到了一汪热诚勇敢,嫉恶如仇的心。 您的评论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久久徘徊而不离去,于是,在此向您,以及以您为代表的诸位写下了这封信。 在此,先表达一下我对“作家”这一身份的理解。 您在评论里说:“作家写的东西源自于他内心的想法。”,于此,我抱以赞成的态度,但同时,我还想提醒您,您的观点是片面的。 作家的文字确实反映着一个作家内心的风景,但同时,我认为,作家的文字也是印照着这个世界的镜子。 您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您是一个视匡扶正义为己任的勇士,从您的评论,我擅自推断了您的性格,请您谅解。 但是,您得明白,这个世界其实并不会像您所想象的那样美好,不论有没有“崩坏”。 在您所看不到的地方,堕落的人苟活在肮脏之中,在您所不知道的阴暗中,您所熟悉的人也可能在挥发着他们灰暗的情绪。 每个人都有他们的阴暗,至少我是着门认为的,也许是因为我出于某些事件而对人性这一方面产生了悲观的情绪吧。 在您无法看到的地方,有孩子在哭号求救,在您所不知道的地方,曾经的恋人可以对女孩施暴不轨,在您所忽视的地方,一个个可怜的人被暗地贩卖到不知名的角落,从此消失人间。 但我并不会唾弃,或许正像是我所写的“小墨”那样,冷眼旁观,然后将我知道的,捕捉到的那阴暗的一角写出来,造就这您认为肮脏的文字。 我认为作家是一面镜子,虽然以我这微小的身份,连“家”也不敢自称,仅仅只是一个网络写手,但我也不想这样随意对待我的文章。 我也希望,我的文章能够倒映世间百态,哪怕这仅仅只是一本同人,我也想用我最大的努力去好好写。 您看不惯我所写到的肮脏,我所写到的堕落,但我想说,不幸与幸福是同等的。 您或许正呆在空调间里享受夏末,而有人在烈日下辛苦劳作;您或许热恋,结婚,享受幸福的爱情,但也有人在床上收拾自己被施暴后留下的血迹。 您不能因为看不到而否定它,逃避它。 另外,您所说的“作家写的东西源自于他内心的想法。”,您看到了我的文字中那肮脏的一部分,为此作呕,然后将我唾弃为恶人。 但是,您看到我所写的“逐火之蛾”在绝望中的挣扎了吗? 您看到我所写的i在文明的终末也要拼尽全力留下最后遗存的坚持吗? 您看到小墨在五万年的游荡中苦苦坚持,只是为了守护一个可以让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时那份让人发疯的孤独吗? 没有,您只是看到了您所厌恶的阴暗,然后愤怒,生气,然后点下了那个可能让我五十多万字化为虚无的按钮。 也许您沾沾自喜,认为您将我这“肮脏的写手”抹除,减少了网文界的污染,可是,我想问一下,您究竟看清楚了吗? 还是,您只是在害怕这其中告诉您的真实,然后匆匆逃避,只为一叶障目,不渡弱水? 不论这本书结果如何,我都会继续写下去,我同意和您一样,相信着人的美好,但我也不会逃避它所蕴藏的恶。 希望您能看到。 另外推荐您几本书:莫言先生的《檀香刑》,王小波先生的《兄弟》,余华先生的《活着》,鲁迅先生的《药》。这些书为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不敢说我想成为他们,但他们的书确实在某些程度上改变了我对人间世界的看法。 最后,谢谢您的评论。 一个卑微弱小,但是想要努力实现梦想的写手留。 第二百二十八章 遗留之物 青年之名为“文命”。 当然,“青年”这一词仅仅只是针对于其身体年龄状态而做的称呼,但是其本人却是一个早已成家立业,颇受当地百姓爱戴的民官。 一个相貌老实,实际为人也同样很老实的青年。 这样的人,不论在那里都会是让人信赖的吧。 赤鸢这么想着,看着那个青年在田野之中扛着耒耜指挥百姓的青年,感觉有些恍惚。 十二年的时间,当年那个木讷的孩童已经长成了这样的青年。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白白净净,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也没有生出老茧,仅仅只会掉下一些死皮,接着又仿若新生。 时间留不下任何痕迹。 不,还是会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并且随着时间的积累一点点地加深,荼毒。 “赤鸢先生?” 身后响起空灵的声音,像是一汪藏在山林中的幽泉。 回过头,映入眼中的是纯白。 绝不是那代表着不详的丧白,而是仿佛月亮一般的莹白。 真的,就像月亮一样,散发着淡淡的辉光。 银白的长发,银白的双耳,还有那九条如白莲般绽缀的长尾。 “圣痕”在长久的传承中不会因为血脉而削弱,可会根据周围的自然环境条件在基因中增添改造,从而对人体进行一些细微的改造。 就像那位处刑官“祝融”,他的身躯则是被增添了“燃素”的特点,可以随时燃烧又不会伤害到自己的身躯,从而更好地运用圣痕的力量。 而少女,以及少女的族人,都是圣痕的继承者,也被圣痕改造成了一种特异的形态。 雪肤银发狐尾耳。 涂山氏人,九尾狐族,心月圣女。 涂山娇。 涂山氏所继承的圣痕在多样性上发展到了极致,而作为“圣女”的涂山娇则更是以九尾的身份将这力量完美的掌握,“读心”,“幻术”,“心火”,“治疗”,“五感”,“沸血”,“月华”,“水泽”,“听语”这九种能力统统为她所熟练掌握。 真不愧为祥瑞的种族,凭着这样的能力,涂山足以保护一片土地的风调雨顺。 这一点,就算是即墨和赤鸢都自愧不如。 真不知道那个傻小子是怎么把这么好的孩子骗到手的。 即使是过了九年,赤鸢也想不通。 “有什么事吗?小娇?” 莹白的九尾微躬行礼,颇具一族公主的仪态。 尊贵,有礼,亭亭玉立。 “就是看到您似乎有什么心事……” 她凑过来,眨了眨眼睛,天蓝的双眼仿佛镜子一般,映着光阑波纹的天。 “是稷先生的事情吗?” “不是。” 说到这个名字,她就笑了起来,但还是摇了摇头。 “就是发发呆而已。” “发呆?” “好啦。” 赤鸢拍了拍九尾狐的肩膀,指了指那个劳作的身影: “你看,你夫君好像需要帮忙?” “欸?” 涂山娇眨了眨眼睛,九条尾巴像是盛开的花。她踮起脚,看了看好一阵子,紧接着就跳了起来,欢快地跑了过去,像是流动的彩云。 赤鸢没有跟上去,小夫妻之间的秀恩爱也不方便去打扰。 她就站在那里,在远处是那片安居乐业,好像那滔天的洪水只不过是闲余饭后的杂谈。 多久了? 赤鸢不知道,她也没有刻意去数,她已经学会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不会衰老,不会死亡…… 真像是诅咒。 她微微闭起眼睛,倒了下去。 没有任何防护准备,也没有任何征兆,她就这样放任自己倒下去。 但她毫不担心。 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 慢慢悠悠,带着一丝的轻松写意,走到了身后。 扑—— 仅仅只是稍稍后倾了几度,她就感觉到了那个温暖的胸膛。 无比熟悉的温暖,还有那伴随入梦的心跳。 她深深吸了口气,几天不见却让她心痒无比,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属于他的气味。 后脑勺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此时此刻,那个被人们所敬重的赤鸢像是个撒娇的小鸟,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他的怀抱,将他的双臂抢过来,圈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抬起头,抵着他的下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睁开那双好看的红瞳: “回来了?” 漫长的时间会像是毒一样将一个人的灵魂折磨得生不如死,但是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则会让时间成为蛋糕的发酵剂,让甜味愈加松软。 失去的人很多,心受到的伤害也依旧横置在那里。 但是,这些都会在名为“爱”的陪伴中逐渐被掩盖,即使不会消失,也会被慢慢淡忘。 这是种麻醉,可是让人沉迷。 “回来了。” 即墨享受着她的发丝在脖颈间滑动的感觉,这会给他带来睡眠般的梦幻感。 不过享受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瞬。 “这是……” 赤鸢注意到了即墨手中的玉玦,她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鲧老已经……” “对,接下来是文命的职责了。” 他轻轻松开了怀抱,看向远方,那里,木讷的青年正牵着美丽的九尾妻子赶来,似乎有些着急。 “师父,师娘。” 即墨看着这个已经和他一般高的青年,那双眼睛里是执拗和纯真。 文命确实有些木头,但绝不笨。 在看到那块玉玦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接下来,要到我了吗?” 那是一双不懂得惧怕的眼睛。 他的话语中丝毫没有提及到他的父亲,就像是即墨所揣测的那样。 鲧已经九年没回家了,或许对于青年来说只会留下一个有些模糊的影子。 文命对于父亲的感情会改变到怎样的程度? 即墨不得而知,因为眼下更加重要的是文命即将面对的治水大任。 “大约还有三天,尧帝的使者就会来接你继任你父亲的职位,毕竟除了你以外便没有更加合适的人了。” 这是谎言,即使是原始时期的政治也同样诞生了属于他们的肮脏,治水这种烂摊子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而是无人敢接。 “教给你的九州图和疏水脉络,记清楚了吗?” 即墨盯着这个青年,尽管他知道这九年来的教导足够让文命记住那副九州图和疏水脉络的每一点细节。 可他还是想问一下。 “记得了。” “九州?” “豫青徐扬荆梁雍兖冀。” “疏河?” “四干十二支,五湖而三泽。” 即墨松了口气,将这枚玉玦交到文命面前。 青年只是盯着它看,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 “师父。” “怎么了?” “父亲他……” 话刚到舌尖,却又化为了一次摇头: “不,没什么。” 他握住了那枚玉玦,恭恭敬敬。 “弟子领命。” 看着面前微躬的青年,即墨的内心却很矛盾。 一方面,是将这个重任压在青年身上的不忍; 另一方面,是看到这个伟大的计划终于找到执行人的释然。 文命,鲧的儿子,治水官的唯一继承人,在拥有丰富理论知识的同时也参与过地方的治水,“疏通水道”的理念被其良好地运用在这片小城中,有效避免了水淹。 实绩,声望,全都符合计划所需要的“领导者”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作为掌权者的尧帝也彻底将治水的指挥权交给了这份职位上,不会做出任何“外行人”的干预。 这样,就符合你的预想了吧。 苍玄,丹朱…… 即墨深深吸了口气,耳中是洪水下那片他无法触及的惨叫哀嚎。 如果,还是失败了的话…… 他感受着体内崩坏能核心的运作,心中计算着每一丝每一毫。 计划总有意外。 可即墨真的不希望,那些意外会再一次出现。 都是人命。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无力感。 ————这里是作者君的话哦———— 大家好哦,这里是作者君~ 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原因,本书正处于颠簸状态,在治水章结束后作者君打算加快速度结束掉千年卷,所以狗粮就要木有咯,现代篇将提前开启(大概还有五十章的样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雪落门吟 1453年,景泰四年,在这个开春前的寒冬,动荡暂时平复,长龙盘宫,小龙代政。 不过这些纷乱都和太虚山无关。 比起那些朝堂政治的风风雨雨,太虚山下的老百姓对此都不怎么关心。 而在太虚山上的道观里,除了自然的风雪之外,一切都被抛却在注意力之外。 即墨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片雪白,分不清是长发还是肌肤,他搂得紧了些,温软在怀,雅香满鼻,他贪婪地吸了口她的气味,身心满足。 老婆被子热炕头,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迷恋的呢? 即墨惬意地缩在被子里,享受着这个暧昧的早晨。 这样的早晨四个千年以来都未曾改变,而即墨依然没有任何的厌倦。 每一次睁开眼睛,眼帘中的少女永远会给他带来新一天的惊喜,或许对于普通人那数十年的生命来说,厮守的爱情会因为衰老而变得平淡,但是对于这一对“仙人”来说,只会在时间中逐步发酵,最后成为让人沉醉的佳酿。 “唔……” 怀里睁开了那双有些迷蒙的红瞳,以及可爱的呜吟。 “别闹……” 素手轻抬,拍在即墨的脸上,移开了数寸,即墨看到怀里的人皱起了眉毛,撅起了嘴,迷迷瞪瞪的: “不嫌热……” “大冬天的,抱着暖和。” 即墨抱着蹭了蹭,才放开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说是这么说,不过即墨还是听了她的话,让她好好休息,睡个懒觉。 一般情况下华都会早起,练练武技,但也有时候会赖在床上睡懒觉,毕竟是两个人过日子。 他穿上棉里,披上青蓝色的长衣,帮华掖好被子,才悄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十七岁零不知多少个月的少女卷起身子,再一次沉入甜美的梦中,宽厚的鹅绒被勾勒出了一弯让人遐想的曲线。 大雪慢飘,地上积了过膝的厚层,刚出门,过几个台阶就会陷进去,再拔出来,扎好的裤腿上满是雪痕。 即墨转到屋后,拿了个箩筐,盛了一筐炒好的粟米,踮在雪地上,一跃而起,落回了院子里。 “阿鸡!旺财!” 即墨稍稍提高了声音,但不大,怕吵醒屋内的人。 雪地里传出来扑棱棱的扇动声,一抹赤红钻出了雪地,紧接着一只肥大的白鸡显出了原型。 好吧,其实从物种角度来分析的话这只硕大的肥鸟应该属于燕雀目,但是它实在是太肥了,收着爪子蹲在雪地上都要两个即墨高,从远处看就像是村里的孩子们调皮恶作剧中诞生的大雪球。 “咕咕咕!” 阿鸡扑腾着翅膀……没飞起来,肥嘟嘟的身躯在雪地上扒拉出一道圆痕,一声闷响,装满粟米的箩筐里就多了一只肥大的脑袋。 “我说你怎么这么能吃……你看你都飞不动了……” “咕咕!” 阿鸡很随意地敷衍了几咕,箩筐里的粟米都被啄了出来,洒在雪地上,黄灿灿一片。 即墨搓着大肥脑袋: “旺财呢?” “咕!咕咕——” 阿鸡抬起爪子,然后整只肥咕摔在了雪地里,只剩下那只爪子翘在那里。 “好,知道了。” 即墨把箩筐往阿鸡面前一放,叉着腰,看向阿鸡的目光中颇有些嫌弃。 其实刚把阿鸡捡回来的时候它还没巴掌大,声音也是好听的啾乐。 虽然其被崩坏能感染了部分,进化成了奇怪的异兽,但那个时候的阿鸡还是很可爱的。啾啾作响,蹦蹦跳跳的很讨人喜欢。 然而…… 他即墨当年就不应该顺手把最后的饭丢给那只小啾的!活生生把一个可爱的生灵养成了一只肥咕! 现在这只肥咕在正常形态下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即墨甚至怀疑这只肥咕的能力就是很单纯的能吃。 “阿鸡啊。” “咕?” 大肥咕从箩筐里抬起了头,喙边还点缀着一点灿黄。 它突然打了个颤,全身的羽毛支楞了起来,多年的咕生经历告诉它即墨的笑容绝对不正常。 “快过年了,到时候给你上一下秤,” 即墨的微笑越发迷人: “你要是比去年多胖十斤就马上把你炖了。” “咕咕咕?!” 大肥咕慌张地竖起了头翎,可是即墨却已经转身向着后院走去了。 大肥咕眨巴着两只绿豆一样的小眼睛,似乎有一股别样的智慧在使它思考,然后它—— 放弃了思考,继续吃起了早饭。 后院也同样盖上了厚厚的雪,不过有一处黑色的“假山”颇为瞩目,白雪与黑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神秘的画。 即墨走到了山脚,戳了戳,手指便陷了进去,他一只手里提着个木桶,里面摆满了窖藏的白菜,还有星星点点的肉沫。 “旺财,吃饭了。” “假山”晃了晃,睁开了一对冰蓝的狼眼。 四肢抬起,巨狼抖了抖,一片雪花飞了下来,给即墨戴了一顶白帽。 这是一头比阿鸡还要大的巨狼,如果是北欧的神话,那么它一定是“芬里尔”的原型。 它伏下身子,拉展了一下四肢,硕大的尾巴风车一样甩起来,看上去它才刚刚睡醒,那双狼眸里是狼王那睥睨天下的气势。 它扬起毛茸茸的脖子,眼看着一声嘹亮的狼嗥就要撞入天际!—— 嘭! 即墨一巴掌把这头巨狼拍翻在地, “旺财啊,你是狗,应该怎么叫的?” 冰蓝的狼眸中倒映着某人和善的笑容,清晰可见的是某狼的无奈,最后,狼喉中的嗥叫经过肌肉的强行挤压化成了一声呜咽的—— “汪……” “嗯~ o( ̄▽ ̄)o,乖。” 他把桶摆在了狼唇下,搓了搓那双飞机耳: “来,旺财,这些昨天刚剩下的肉沫白菜哦,可新鲜了,好好尝尝。” 旺财盯着那满满一桶的白菜和零星的肉沫,感受着后颈前的手指,认命地垂下了脑袋,不一会,响起了白菜咀嚼的咔擦声。 即墨深深吸了口气,靠在了旺财的背上,一抹雪花落在鼻尖,丝丝的凉。 果然老年人就应该养些宠物,有益身心健康。 顺带还能处理剩菜剩饭。 即墨随意地想着,看着雪落云起。 忽然,他听见了敲门声,在院外孤零零地响起。 ——————作者君的话—————— 嗯,为了推剧情将想的很多情节都跳过去了,比如治水的成功,妇好的斗争,牧野血战,类人族的消亡,四徒弟萧云,捡到阿鸡,养大旺财,这些都跳过了,另外也放弃了七剑的情节,只是单纯地写现在这一重大变故,还望各位看官多多见谅。 第二百三十章 叩响回忆 少女站在这片木门口,她的手指悬停在门扉前,有些忐忑。 实际上就她的年龄而言,早已脱离了“少女”这个词语所能容纳的年龄范围,这个时代的很多同龄人都已经成为了几个孩子甚至孙子的母亲,而她还是一个独善其身的女子。 将近四十了,保养却非常的好,肤白貌美,好像刚及笄的姑娘,这让一些她所认识的同僚很是嫉妒,很多人认为是她从未生养的原因,但她自己却很明白,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为她奠定了这样的基础。 而现在,她回到了这里,隔了二十年。 她有些恍惚,十八岁时考取了进士,踏上官场,而二十年后,三十八岁的今天,重新回到这里,却发现什么都没变。 门还是以前的那个门,台阶还是以往的台阶,雪花落在头顶,还是以前那样的冰痒,院墙上也点缀着儿时玩闹时留下的斑驳墨痕,时间就好像静止在了这里,仅仅只是顶了一些雪。 不,还是有变化的。 门口的春联是她去年春节托人寄回来的样式,“灵猴献桃除旧岁,金凤盘祥喜迎新。”她还记得自己特意在“凤”字里加了一个鸡冠,一年过去,还能找到那一笔漂亮的提勾。 她的手指就悬在那副对联前,各种思绪交织在心中,让她不知所措。 又是一片雪花,落在指尖,清凉感沿着指甲流入脑海,她忽然醒了,有些好笑于自己的犹豫。 这里,始终是自己的家,等着自己回来的家。 轻轻握住门上的铜环,拍在门扉上。 老木门沉沉地响起,同时也洞开了儿时的记忆。 最初的记忆。 那天没有雪,没有雨,只是黑压压的天,和一片招展的大火。 年幼而茫然的记忆中牢牢镌刻着濒死的惨叫和尸体的冰凉。 那是绝望,那是死亡。 大明的天下虽然太平,可在山野乡田之中也同样存在着黑暗。江湖的帮派虽然在各种中较量着拳脚武功,拉扯着儿女情长,可在现实之中,这些江湖人的快意恩仇带来的永远是百姓的灾难。 一场大火,仅仅只是因为这些江湖人将战场转移到了那座小小的山村,不会武功的农织商工就像是鸡鸭一样被屠杀殆尽。 他们风一样刮过来,又风一样刮过去,只留下一片疮痍。 在连言语都没有完全掌握,连认知还没有形成的孩童时期,她第一次认知到了“死亡”。 即使记忆仅仅止步于模糊的火光和死亡的窒息,她也不会忘记这原初的,朦胧的黑暗。 就在那一刻,年幼无知地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仙人”。 吱—— 门打开了,和二十年前一样的少年出现在了这里,看到她,很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小益回来啦?” “是的。” 小益抬起手,躬身行礼: “师父,弟子回来了。” 即墨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他立刻让开门,在他身后是小益熟悉的院落。 他想起了目送这个孩子踏出院门的当年,转眼之间,这孩子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面前的女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圣痕,亦没有崩坏能感染,仅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类。 即墨也同样没有告诉这个孩子有关于“崩坏”的信息,他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有关于世界背后的真相,只是和华很简单地教导着这个孩子有关于为人处世的小道理。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这个时代的文明还没有做好直面崩坏的准备。 即墨记得初见这个孩子的那个夜晚,那片村庄在大火之中只剩下被摧残后的死寂,这个孩子是在她母亲最后的努力下幸存的唯一。 华当时为了掰开那个母亲的手指,哭出了声。 他们作为守望者,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如何抵御崩坏上,从上古时期妇好所率领的反击战,千年前的民族浩劫,再到这个王朝的奠基之战,全都能看到“崩坏”和“蛇”的影子。 信仰着崩坏,崇尚着力量的人永远不会少,就像那万年前蛇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宣告那样: ——“我才是人类所期待的梦想,我才是物种所追求的完美形态。” 它是对的,在物竞天择的大环境下,增长的人口追求着更多的生存空间,而为了土地,为了打倒这个强大的文明,太多太多的外族选择了能够带给他们力量的“蛇”。 而在这个民族之中,也同样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邪恶,但这其中永远不会缺少那条“蛇”的影子。 这让即墨有些疑惑,也有些紧张,他不明白“蛇”是怎么跨过量子空间和实数现实的信息鸿沟,从而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华有关于“蛇”的一切,只是用“信仰崩坏”搪塞了过去,毕竟在前文明也存在过这样的极端例子。 不是他妄自菲薄,自以为是,而是他不敢。 sta,前文明的扭曲,五万年间崩坏能产生的畸变。 这是“蛇”的真相,足够动摇华上千年努力的精神支柱。 但是在忙于和“崩坏”斗争,抹杀“蛇”带来的影响时,她们忽视了这个文明本身发展的进程。 在他们焦头烂额于这片土地上野草般四处生长的恶教时,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文明的成长悄悄偏离了方向。 商资被封建强硬地打压,民间的经济发展被封建官僚一步步搜刮,农民的财产成为了养殖蛆虫的美餐。 江湖诞生了,这隐藏了社会底层的不满开始在这属于“江湖”的泥潭中慢慢沉淀着。 这是隐患,一旦爆发,所带来的动荡将不亚于崩坏对文明的破坏。 因此,即墨和华也愿意教授给这个孩子更多的理念。 他们没有途径能够接触政治,但是这个孩子可以,而她自己也表现出了愿意学习,并且希望改变,杜绝她幼时的噩梦。 当然,即墨他们也给她教导过有关于儒法道的学问,毕竟太过于超前的理念反而会把这个孩子推上斩首场。 他们不是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 所以当看到这个孩子回来的时候,无疑是放心的,欣慰的。 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师父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呢。” “哈哈,可是我还是老了嘛,都要六十了。” 即墨开着玩笑,小小地撒了个谎。 嗯,反正年龄这种问题嘛,无关紧要啦。 还好从小就告诉这孩子有关养生的知识,以至于她到现在还以为即墨现在相貌没怎么变是保养得当的原因。 “师娘呢?” 小益踮起脚尖,张望着,以往这个时候赤鸢可都是一直在院子里练拳的。 即墨忽然感觉到有点尴尬,撇开了视线: “啊,华她在睡觉呢。” “哦……哦!”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触及了某些方面,小益的脸有些红,虽然没结婚,但是某些方面还是懂的。 不过她也很羡慕。 小的时候在田野里玩耍的时候能看到师父和师娘依偎在麦田中,风游麦滚,金灿灿的世界里躺着那一对恋人,她记得师娘枕在师父的胸口,大概是在享受着他的心跳声,师父摩挲着师娘的头发,静静地享受着秋日的天空。 每当想到这一幕,她都会对爱情这一她从未体验过的情感燃起期盼。 可惜,她早已将自己奉献给了这个国家了。 带着一点无奈,她摇了摇头,跨进了这时隔二十年的院门。 第二百三十一章 年夜饭太虚山家 对于这个立在太虚山中的小院来说,这个春节要比往常热闹些,好像二十年前那般。 哦,或许应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更好一些。 “阿鸡!村头刘二送来的米呢!刚舂好的!” “咕咕咕!咕!” “没吃?你敢说你没吃!我看你就是天天偷吃才变得那么肥的!旺财!” “汪?” “你告诉我阿鸡偷吃了没?” 旺财先看着即墨,然后偷偷瞥了眼阿鸡拼命在地上扒拉着的爪子。歪歪扭扭的一颗包菜便出现在了雪地上。 旺财犹豫了。 “旺财,告诉我实话,年夜饭给你多准备几斤酱牛肉。” 已经不需要抉择了!旺财已经五十年没开过荤了! “汪汪汪!” 舌头都吐了出来,大尾巴狼的口水都滴出来了。 阿鸡一双铜豆般的小眼睛连睁眨都不会了,整只肥咕僵在雪地上,扒拉着雪地的小爪子下还勾勒着潦草的大白菜。 很遗憾啊,阿鸡,我旺财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对自以为是的肥咕说no哒! 旺财嘴角带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呵,堂堂狼王岂会向一只鸟雀低头? 随后颇有一副邀功的样子向着即墨咧着牙。 “乖,今晚请你吃阿鸡。” 即墨祥和地笑着,揉了揉旺财的大脑袋,亮白的牙齿让阿鸡想到了菜刀。 “咕咕哒!咕咕咕!咕哒哒!” “你就算是呼喊人类之恶也没有办法躲过去哒!今天一定要把你给炖了给小益补补身子!别跑!” 就是在这样的吵闹中,小益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童年中陪伴着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噩梦的温暖。 “师娘。” 抬起眼,就能看到那双温柔的赤瞳。 虽然童年中,师娘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是一个有些珍词惜言的女子,但是小益也很清楚,在那双仿若天火的炽焰瞳色之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柔情。 她明白,师父和师娘从未将自己仅仅视作“弟子”,而她也从未将他们单单只是看作“老师”。 用以“师”称,但早已是父母子女之间那般无法割舍的亲情。 她享受着师娘的晨醒按摩,童年就这样浮现在脑海中。 “早上好啊,小益。” 师娘笑起来一直都是那么好看。 小益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心中有些羡慕。 虽然她自己也同样保持了大半青春的模样,可是操劳政事也让她沾染了细小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 想那么多干嘛! 她放松地陷在枕头里,享受着那双细指的按摩,发出了舒缓的哼哼。 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样。 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不用操心学问功名,也不用担心贪官污吏的遮掩。 像是在放假,又像是在逃避一样地回到了这里,躲在这个小院子里,难得地放松一下。 今天的兵部尚书依旧想休假。 “师娘,真的不用担心阿鸡吗?” 听着外面磨刀霍霍,鸡飞狗跳的响动,小益有些担心,毕竟阿鸡可是小时候的玩伴。 “唉?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吃阿鸡嘛?怎么突然又那么关心起来了?” 赤鸢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现在阿鸡养得可肥了,就等你回家开宰呢。” 听了这话,朝堂之上一言千钧的兵部尚书罕见地顿住了,甚至还有些呆愣。 “欸欸欸?!” 下一秒,她便惊叫了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师娘!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吃阿鸡呀?!” “可是你小时候一直端着碗看着阿鸡流口水啊?” “啊啊!那是小时候,不算数的呀!” 这么喊着,小益忙从暖和的被窝里跳了出来,十年前为多位学子所着迷的黑瀑长发此刻乱糟糟的像个草窝,一双只穿着底裤的大长腿就这样俏生生地暴露在了冬天的房间中,地暖中徘徊的丁点微凉让小益打了个寒战,也让这刚刚睡醒的精神恢复了正常的理智。 下一刻,眼里多出了一抹无奈: “师娘……” “噗嗤~” 印象中有些严格的面容绽开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因为很有意思嘛。” 赤鸢眨了眨眼睛。 “啊啊——师娘!” 小益跺了跺脚,眼中满是被捉弄的无奈,可当她准备钻回被窝里的时候,眼睛一花,那暖和的鹅绒被就被卷了起来,先前还带着一丝淘气的表情从赤鸢脸上消失,戴上了严肃。 “现在已经过了巳时了,起床,顺带还要注意晨练!” 小益傻住了。 把刚才那个淘气的师娘还给我呀! 院子里那鸡飞狗跳的吵闹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除夕夜前最后的准备,正式开始了。 当然,小益没有被放进厨房,仅仅只是被交了一筐毛豆来剥,毕竟小时候对厨房造成的破坏已经让师父产生了“绝不能放小益进厨房”的后遗症了。 真是的,明明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嘛…… 兵部尚书坐在台阶上,一双葱白的手慢悠悠地剥着毛豆,看着院子里阿鸡啄摸着自己零零散散碎毛和另一旁嘲笑着的旺财,那张被朝堂所敬畏的“无私铁面”此时此刻像是个乡野村妇,带着不沾烟火气的纯真。 真的,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光了。 她抬起眼,望着白皑皑的天空,有些迷醉。 手里有活在忙的话,那么时间就会变得很快。 转眼之间,天就黑了,山下村庄小镇里的敲锣打鼓声也传了上来,这个文明最盛大的时刻,于此开始。 望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小益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这最为平淡的幸福之中。 老天爷很给面子,这个除夕夜,雪没有再落,窗前挂的红灯笼将这个院子染作暖红。 年夜饭摆在院子里,阿鸡和旺财也加入了进来。一盆子喷香的酱牛肉满满地摆在旺财面前,任由着它大快朵颐;而阿鸡的盆里则是即墨特意为它挑的一只老母鸡,让阿鸡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都滴成了冰。 莫名其妙地有股很可怜的感觉? 唔姆,应该是错觉?毕竟阿鸡吃得确实很开心。 这么想着,小益投入了年夜饭的大作战中。 也许是长久未曾像如今这样放松过,又也许是终于回到了家,她终于选择了酒这种饮品。 在官场上,她向来滴酒不沾,而这一次,她终于拿起了酒杯。 因为她的酒量很差,也因为她现在很开心。 不过几盏,她就觉得头有些晕了起来,一个又一个从小时开始就盘旋着的奇怪问题就吐出了舌尖: “师父,伏羲和女娲真的是夫妻吗?” “师父,书上一直说妇好很厉害,她长什么样啊?” “师父,秦始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师父,道祖老子为什么要出走函谷关啊?” 一个个问题,就像孩童时那样,接二连三地抛出来。 回答她的,也是记忆中那带着一点点慵懒的声音: “不是,是姐妹哦。” “长得很可爱,上马得用跳的。” “是个霸道的女人。” “因为她要玩夕阳游呀。” 真是不知所谓的答案。 她揉着脑袋,醉醺醺的视界中,夜空绽开了好看的花朵。 “烟花……” 她张开手,似乎握住它,就能握住幸福。 “下一次回来,给你放烟花看。” 耳边是师娘的声音,小益带着醉意,笑了起来。 “好。” 最喜欢你们了,师父,师娘。 第二百三十二章 放下 铛!—— 沉闷的钟响敲开了凌晨的昏沉,她抬起了眼睛。 身上,不再是代表着兵部尚书的官服,而是代表着囚徒的惨白。 还是死囚。 她早就知道,自己很难能够善终,可她没想到报应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上一任皇帝被俘,为了保卫京师,她不得不当机立断,另举新帝,才算是保下了京城。 可是,这终究是大逆不道。 更何况在执政时期,她为了家国盛世,已经将太多的贪官污吏拉下了马。 有太多的人希望自己死。 现任的皇帝忽然病倒,囚禁着英宗的南宫大门敞开,转眼之间,太上皇复辟,雷霆般的政策将她所经营的一切打入了深渊。 也包括她自己。 这就是皇帝,这就是君主,这就是封建。 她想做出的任何改变,在一朝之间化为泡沫,消失不见。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了冰冷的墙上,严冬的冰寒透过单薄的囚服,扎入骨髓。 扬起脖子,望出囚笼,看着那轮垂在天际线的月亮。 她想起了四年前那顿年夜饭。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看烟花了。 她如此悲叹着,镣铐发出了叹息。 除此之外,再无遗憾了。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她十二岁就立下的誓言,在这之后的三十年,她都没有违背。 问心无愧,这就足够了。 慢慢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她听见了狱卒的脚步声。 时间到了么? 斩首?腰斩?又或者是凌迟? 不过是一死而已。 她笑了起来,不屑的笑,像是在嘲笑着这个社会苟延残喘的腐败。 她很清楚,正因为他们已经无可奈何,所以才要那么独断专横地将自己处死。 “于大人。” 狱卒却还是恭敬的,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吏,他自然很难触及那权力的漩涡。 也同样,看得更清楚。 “您——” “快让开——” 忽然尖利的嗓音杀入了这哀伤的死牢中,就算是于益,也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老太监慌慌张张地蹿了进来,于益立刻认了出来,那是一直跟着太上皇身边的老人。 “于大人——” 那张老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前几日还在骂她是“反臣”的嘴此刻像是抹了蜜的菊花: “圣上有请。” 思维,呆愣了。 清晨的光照醒了整个禁城,天光斜亮,渐渐抹出了蓝。 “今天怎么没上朝?” “圣上他……刚刚下旨,推了今天的朝堂……” “为什么?” 哪怕是穿上了囚服,走到太阳下,她于益依旧是那个为国为民的兵部尚书。 “……有贵客。” 老太监支吾了半天,漏出来这三个字。 贵客? 她拧起了眉毛,剑挺锋立,走过宫门,就看到金吾卫驻守在这片本该聚集百官的广场上。 见到她来,居然非常自觉地让开了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问,她走上了这白玉梯,迈入了这曾经她叱诧风云的殿堂,跪在地上。直到做完这一套刻入骨髓的习惯之后,她才抬起头。 当看到殿内的那一人时,她愣住了,说出来的话满是不可置信: “师父?!” 在那片乌黑的金砖之上,站着一位身披天青长袍的少年。 听到声音,回过头,像是让她放心一般,露出一个慵懒的微笑。 只有那龙椅之上的至尊,露出了难看的神色。 可即使如此,龙颜依旧强行挤出了一个瘆人的笑: “稷……先生……” 他咬牙切齿,手指攥在龙椅的靠手上,响起了无力的闷响: “人,我带来了。” “多谢圣上。” 即墨躬身行礼,但只是轻轻一拜。 在这个朝堂,这个禁城建成的三十三年来,第一个没有在那张龙椅前跪下的人。 “你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即墨只是搀起了自己的徒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宏伟的殿堂。 “师父?” “傻愣着干嘛?” 那只手,还是和记忆之中一样温暖: “走啦,回家。” 回家? 她张着嘴,万般思绪盘旋舌尖,却一点都掉不出来。 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这一切却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天翻地覆。 师父。 她看着那个少年,他正走在她前面,就像过去的一帧帧记忆,在那里,不知多少个岁月,师父天青色的衣袍也和今天一样,为她引领着回家的路。 回家! 这一刻,于益抛却了兵部尚书所强加在她身上的职责,也抛却了那心中的理想。 也许是现实将她的理想侮辱,又或者是她感到了疲惫,此时此刻,赴死的心重新燃烧了起来,但烧出的却是一种对生的渴望。 她卸下了为了天下而锻造的心防,任由自己转变为那个任性天真的孩子,肆意妄为。 她跟了上去,小跑着,甚至连那套等级严格的礼法都抛之脑后,视那至尊为无物,跟上了那个少年,向着回家的路。 而那些金吾卫却仍呆立在那里,直到即墨离开的时候,他们才像是被解除了束缚,瘫坐在地上,在冷冬中渗着汗。 朝堂,禁城,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不,还是有声音的。 那是龙椅的扶手在被狠狠攥紧时发出的微响。 还有那副死死咬紧的牙。 整个皇宫内,都盖上了窒息般的低气压。 “圣,圣上——” 老太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皇帝此时此刻的愤怒。 嘭! 老太监慌忙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头死死抵着冰凉的砖。 “他见朕不跪——” “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提出条件——” “又在朕面前,这么嚣张地,提了那乱臣贼子就走!” 哐! 玉盏砸在老太监头上,碎了一地,一道血红汨汨。 “圣上,那,那毕竟是仙人啊……” “可朕是皇帝!” 老太监颤抖着,蜷缩着,他想逃,又不敢。 “抬起头来!!!” 老太监先是一抖,好像脖子下坠着千斤的铁锚,吃力地扬起了视线。 龙颜盛怒,须发皆张。 皇帝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只是生不逢时,老太监如此相信着。 可现在,他只能在那双眼瞳中看到愤怒。 近若疯狂。 “谁是皇帝?” 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就好像他刚跨过居庸关回来时那样。 老太监张了张嘴,这不需要考虑。 “您,才是皇帝。” “这天下的至尊。”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仙人” 1475年,深秋的旋风从汉白玉上掠过,转入奉天门,飞过金銮宝殿,撞入了中正殿的大门,刮入殿内,吹在身上,无言的冷。 龙椅之上的人吸了口气,从头到脚的秋凉。 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已经九年了,未来或许还有更长的时间,坐在这至尊的位置上,提笔勾画着这个国家的大小事宜。 朝堂之下的民乱,朝堂之上的龌龊,这些都让他这个刚坐上这个位置十一年的人来说有些焦头烂额,也有一种疲惫的习惯。 他伸出手,搓着自己的额角,丝丝絮絮的疼痛感沿着太阳穴蔓延出来。 十一年,对于这把椅子来说并不是太长的时间,尽管比他的叔父要长一些,可他还是个二十八岁的青年。 他十七岁时从自己的父亲手里接过了这个位置,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他父亲一样。 很多人都在称颂父亲的仁德,他小时候也常听宫女太监们说父亲是一个好人。 但他知道父亲也是拥有着雄才大略的,否则父亲不可能还能将叔父赶下台,而自己也不可能再一次成为太子,成为皇帝。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撑下来的,又是怎么能够牢牢把持住这个位置,这份权力的。 能够重夺权力的存在,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好人”可以概括的。 烦躁,愁绪,这些都笼罩在青年皇帝身上。 但更加让他烦恼的,是战事。 远在钦察草原上的战事。 他站起来,有些摇晃,站到了殿门前。 已经退朝一个多时辰了,他也能稍稍露出自己的些许迷茫,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到。 “天命”…… 一个狂妄自大的名字,来到了国土的门户前。 他不知道,镇守军能不能扛下来。 也不知道,那两位“仙人”是不是真有父亲所说的那样强大。 他长吁一口气,焦急地等待着那封代表着战事的情报。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秋。 钦察的大草原上抹上了灿黄,云层挤在一起,看不到蓝天,只有惨白的太阳光从云层的空隙间露出来,斑白地照在地上。 飞鸟,羊群,这些都没有。 平静的草原此刻被肃杀所笼罩,黑压压的军队逼视着彼此,长枪林立,弩箭高举。 这是战争,也是最关键的一战。 这是两大璀璨文明之间的战争,而钦察草原是远离两大文明圈中心的战场。 如果西方的军队输了,他们就得再次跋山涉水地逃回自己的国家,并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够重整旗鼓,甚至连那覆盖了整个欧洲土地的统治也会土崩瓦解;而如果东方的军队失败了,那么西北的门户将会彻底敞开,他们的敌人绝不是野蛮的游牧民族,而是和他们一样发达的文明。 文明之间的战争,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失误都不能放过。 而在这片草原上的战场,则是两大文明发展的最关键。 士兵们或许并不懂,但是他们知道他们的背后是自己的国家。 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疯狂扩张,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戍守边防,也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生活平安祥和。 如果生产力发展到了足够的程度,文明的碰撞或许还能通过经济交流这样的方式更加和平地解决利益纷争,但是,在这个连机器生产的概念都没诞生的时代,只有战争才能解决国家人民的需求缺口。 对于那站在“天命”这面大旗下的大主教来说,这场战争是他披上红袍的契机。 抢夺,虏掠,这些词语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优雅的文明身上,不过作为领军的大主教完全不介意,天命也同样不介意。 不信仰主的统统都是猴子,这种莫名的文明优越感为他们的掠夺安上了一个堂而皇之又荒诞至极的借口。 就像他们的先辈们烧了弓月旗那样,主在这个世界上不容许异教徒! 而东方的那些连信仰都微薄的愚民? 他们怎么配拥有主所赠赐的富饶土地! 在战争之前,实际上东西方就已经有了接触,经济人文的交流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丝绸,香料,陶瓷,这些堪称为“艺术品”的物资一点点地从东方借由商人的手传入欧洲的土地,也让欧洲诞生了越来越多的财富,也同样诞生了妒忌和贪婪。 他们想要的更多。 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财富。 在天命成功以“保护”介入了欧洲各国的政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欧洲的权力中心时,贪婪也彻底取代了他们的初心。 就像这位统军的大主教那样。 在他面前,是黄金铺就的康庄大道,他当然不会在意自己的脚步是不是血淋淋的,他只关心自己能获得多少金灿灿的金子。 能够愿意承担远征军指挥的要么是狂信徒,要么是钱财最忠实的走狗。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两者都足够疯狂。 十字剑缓缓出鞘,在苍白的阳光下显得更加阴冷。 他望着眼前的那支军队,神秘的东方军队,扬起了一丝笑。 十字军能击败弯剑,也同样能折断这里的长刀! 更何况,天命还带来了最终的王牌! “为了天命!” 大主教骑在白马上,喊出了这进攻的口号。 “““为了天命!!!””” 随着这一声令下,进攻,开始了。 没有任何的迟疑,也没有任何交流,天命的骑士们策动着马匹,向着对面的步骑展开了突击。 可最先接触的,不是那些异国士兵的肢体,而是空中嘶响的曳鸣。 一名乘马冲锋的骑士疑惑地抬起了头—— 哧! 一枚羽箭,就这样透过了眼窝,贯穿了他的脑袋,尸体晃了晃,随即在箭雨之下扎成了刺猬,和他的战马连在了一起。 “举盾!——”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倒霉鬼,在听到蜂鸣之时,突击队的队长就已经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 那个被称为大明的恐怖武器之一,被称为“开元弓”的强力弓箭。 嗵! 看着手盾上的一处突起,骑士长心中一惊,那种弓箭果然名不虚传,绝对是板甲的克星。 不过,好在冲锋骑士们还有盾!还有身下驰骋的快马! 他听见了箭矢的呼啸,也听到了战友中箭摔下马后的惨叫,以及飞马踏骨的碎响。 可惜,这些已经不会再给骑士长带来任何犹豫了,为了胜利,他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哪怕是人性。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冲锋! 近了!更近了!骑士长甚至看到了东方士兵身上鳞甲的弧光。 正如同板甲很难抵抗锐利弓矢的穿透一样,鳞甲在骑士重矛的轰击下也不过就是一张纸。 只要能突破这阵型的第一道防线,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挡住骑士的冲锋! 看着逼近的大盾,又看到上面那愚昧的兽形画像,他扬起了胜利的冷笑。 即使是这样的盾牌,也无法挡住骑士的冲锋! 骑枪竖前,让他成为了这冲锋中最锐利的矛头,他也相信自己将会撞开那孱弱的大盾,奏响胜利的凯歌! 忽然,他看到那些盾牌的空隙之间伸出了柴火棍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皱起眉头,一瞬间有些疑惑。 嘭! 骑着骏马,位处战场后方的大主教被这一阵轰鸣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本来是想享受战场的,不得不承认,在常年的征战中,他爱上了这种感觉,这种执掌沙发,又独立于血战之外的优雅。 甚至还想端一杯红酒,享受着即将在战场上绽放的血野。 弓箭?那种东西虽然有些锋锐,但也无法挡住横扫了欧陆的铁骑—— 嘭! 直到这一声震响,才将他的梦震醒了。 那是什么?! 望着战场分界处的硝烟,他傻了,可脑海里的情报告诉他,这是铳。 这是来自于东方帝国最强大的武器! 可是!怎么可能?! 区区镇守着边防的守卫军怎么可能会持有这种可怕的火器! 不!还有机会! 焦虑让大主教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启用崩坏能武器!骑士们!你们面前是天命的敌人!也就是主的敌人!人类的敌人!和崩坏一样的敌人!” 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声嘶力竭,完全没有大主教应有的气魄。 于是,在下一个瞬间,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会下如此愚蠢的决定。 崩坏能制式武器,即使还是最为普通的,以篆刻和浸泡崩坏能溶液的形式出现的最粗糙的兵器,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足够致命的。 但是,也得触及才会起效。 但是,天命的军队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在崩坏能那标志性的粉紫光亮起的那一刻,天空燃起了火云,星点火羽纷纷缈缈。 “这样的武器,不应该对准人类。” 仙人站在云端,如此宣言。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介入 卡莲·卡斯兰娜站在这片阴暗的天空下,看着那片战场。 属于“凡人”的战场。 她是“女武神”,可是她这一次却没有站在抵抗崩坏的战场上,而是站在了这里。 甚至,还要将武器对准人类…… 作为“女武神”,她无法拒绝,可作为“卡莲·卡斯兰娜”,她无法接受。 天命,有什么地方坏掉了。 她能感觉到那令人不安的阴暗,粘稠无比,攒聚在教廷的影子下,不知在酝酿着什么。 可她还是来到了这里。 没有其它原因,即使感觉到了天命的异常,少女依旧犹豫地选择了听从命令。 从小被教育着向往正义的少女也不得不在大环境之下低头。 即使存在着不理解,但教廷也依旧是为了全人类吧? 如此思考着这样的理由,少女仿佛逃避一般地放弃了深究。 直到这片战场的血腥绽放,她才再一次醒神。 她看到了那片火云,看到了那星点纷落的火羽。 与崩坏抗争过的骑士在她面前就好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甚至连骑士制式武技都来不及准备好发力的站位,就倒在了那片火羽之下。 女武神? 不,是比女武神还要强大的存在! 那些骑士们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在意识到这一件事的同时,最强的女武神便踏上了这片战场。 这片先前被她所质疑的战场。 人类在情感方面有一种奇怪的就近原则,在是非对错面前,当事人的身份会对判断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对于过于感性的人来说,甚至可以颠倒黑白。 而卡莲·卡斯兰娜,就是偏向于感性的人。 并且,其童年的教育和价值观的塑造也统统根植于天命教廷的基础教育,即使她本身的灵魂是善良而正直的,可是,在这一刻,她瞬间做出了决定。 守护“天命的骑士”。 轰! 大地发出了哀鸣。 龟裂的正中央是一只纤细的足印。 赤鸢冷冷地扫了一眼前左右那密密麻麻的骑士们,在她身后,是正在撤离伤员,但同样一步不退的明军。 她站在这里,那么她就是国界。 阿墨告诉过她,他们的使命是我文明的守望者,使得这片还在蹒跚学步的文明免遭崩坏的打击。 她懂,她也明白,可这不代表着她能够坐视自己守护了千年的文明遭到另一个文明的入侵。 比起即墨,她更像是一个含辛茹苦的守护者,将文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不敢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就像曾经和妇好一同赶走入侵的雅利安人,又将企图趁虚而入的外族抵挡在八王纷争之外,诸如此类,都是在她的要求或者强迫之下将即墨拉出了床铺,站在了抵御外敌入侵的战线上。 和即墨一起度过的千年让赤鸢没有成为一个冰冷的人,反而多了些柔情和一丝丝的任性,或许这就是一个人和两个人之间的区别吧。 比起守护者,她也多了一分仿佛“母亲”一般的溺爱。 而这一次,即墨也答应了她,不过也同样和之前的约定一样,除非出现“崩坏”的痕迹,否则不可以出手。 所以,当那些天命骑士的崩坏能制式武器出鞘的时候,赤鸢便立刻降临在了这片战场上,带起一片灿烂的火羽。 她看得出来,这些来自于西方文明的骑士是抵抗崩坏的战士,就像是守护着皇帝的金吾卫那样,只不过他们更加普遍,并且似乎还有着专门的组织机构,而非仅仅只是权力的附庸品。 如果说出自于知识的话,赤鸢绝对会非常赞成这种抗击崩坏的组织形式,然而,这不代表着她会对这些入侵自己国家的敌人手下留情。 是的,“自己国家”。 即使是前文明的遗存者,遗世独立的“仙人”,在千年的时光中也对这片土地,这个文明产生了感情。 所以,她要守护这里。 一抹金色的流星划开了视界,突如其来的嫌恶感让赤鸢下意识地跳开,就在她的脚掌离开地面的那一瞬,一根黄金的飞矛钉在了地上,连接在矛尾的锁链绷直,还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约束”的味道。 琼鼻微动,她迅速分析出了这让体内的崩坏能感到厌恶的“味道”。 下一秒,连头也不抬,稍稍撇开步子,抬起手挡在头顶。 仿若一声雷响,纤细的手臂上压上了一只白丝小脚。 仅仅只是单纯地从曲线上来看,算得上是优美的小脚,但是其内所蕴含的力量绝不与“美”搭边。 轰! 多灾多难的钦察草原再一次发出了哀鸣,新的裂痕再一次绽放在赤鸢脚下的野草间。赤鸢稍稍卸力,那个从天而降的修女便轻巧地翻了出去,地上的短矛发出一声轻响,便被锁链拉到空中,闪着金色的流光,游蛇一般绕过修女的身边,缩回了修女背后那看上去巨大沉重的十字棺中。 仿佛舞蹈一般,修女轻盈地带着那十字棺落在地上,一、二、三,脚步轻旋,没有丝毫声音,卸下了背上的十字,无声地飘落在地上。 赤鸢稍稍攥起了细眉,修女的攻击和落地的动作都透露出来了她非同常人的力量,比起那些骑士,这个修女就像是一把火炬,在萤火虫堆中炽热瞩目。 当然,比自己这个皓月要差很多就是了。 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 更加关键的是,先前她也同样没有介入这场战争之中,直到自己出现才踏入这个战场。 赤鸢斜了眼战场之外那个大主教。一个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废人。 这种人可没有办法控制住如此耀眼的孩子。 握紧的双拳稍稍松开。 即使是敌人,赤鸢也还是能分清楚理性与愤怒,尽管草原上还洒着战士的鲜血,可是面前这个修女是人类对抗崩坏不可多得的战士,绝不能平白无故地陨落在这人类之间幼稚的战场上。 这么想着,赤鸢看到修女也做出了严阵以待的动作,很漂亮的动作,攻防兼备,还带着战场那特有的锋锐与血气。 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只会些花架子的年轻人。 她又看向那柄十字棺,很明显,那就是即使现在多出了这样一个十字铁匣,但挡不住其中那代表着“封印”的崩坏能。 她记得即墨之前告诉过的过往,【约束】和【破坏】都由凯文的孩子带到了西方,那么想必这个修女也是西方文明圈相当重要的人吧。 修女,又或者是圣女? 仅仅几个呼吸,赤鸢就敲定了这个修女的身份,长年的人情世故让她懂得在细微之处发现真实。 目光上移,忽然,她发现修女的衣袍下一阵波动…… 啧,战士才不需要这无关的累赘! 千年来的平静忽然被打破,赤鸢的双拳再一次握紧。 果然,还是教一教这个孩子有关于武学的道理吧。 惊人的气势从细巧的身躯中蓬勃而出。 赤鸢打算稍微认真一下,给这个不讲理的后辈一个“小小”的教训。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如当年这是好事 “s级女武神”。 在握起武器的那一刻,卡莲便被赋予了这样的名号,这个名号随着她讨伐了第一千只崩坏兽后,成为了“最强的女武神”。 而这柄“犹大的誓约”,也成为了她的象征。 实力与身份的象征。 尽管卡莲继承了“卡斯兰娜”的姓,也继承了“卡斯兰娜”那悠久的骑士传统。 可是,这几年近乎于“无敌”的胜利,也让少女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近乎于“骄傲”的傲然。 她永远谨记着骑士的准则,将“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公正”作为其一生的守则。 然而,从无败绩让她还是出现了一丝丝的“懈怠”,她觉得自己很强,甚至产生了“崩坏不过如此”的自信。 有些狂妄的自信。 再加上卡斯兰娜祖传的天然血统,使得少女在成长的过程中忽视了一些东西。 直到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 这个世界的未知,远比她想象地多得多。 看着那片从天而降的火羽,她再一次想起了,被她所忽视的,对未知的敬畏。 砰! 手臂微麻,能够提起152公斤的怪力在那炽焰的踢击中竟隐隐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一个极其强劲,甚至可以说是超过自己的对手! 就在这一瞬间,天然从修女的身上消去,剩下的就只有身为“最强女武神”的气场。 她天然,她迷糊,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呆,但不代表她不懂得状况。 否则也不可能在崩坏的战场上存活至今。 此刻,她身后是上万的天命骑士们,即使她已经意识到了这场战争中隐藏的黑暗,可她依旧选择了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这是一种社会价值理论,从西陆翻过了无数的山岭,森林和戈壁,花费的时间和物力不允许他们毫无动作地撤退,甚至不允许他们失败。 想到牺牲在路途中的战友们,卡莲便下意识地忽视了“撤退”这唯一正确的选择。 尚未脱离“天命正确”这种思维怪圈的修女只有唯一的选择。 站在这里,战胜那个忽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少女! 大脑难得运转了起来,卡莲并不笨,仅仅从天命调查神州的只言片语中找到了那个少女可能存在的原型: “仙人”。 光是那空中纷纷扬扬的火羽就让卡莲确定了那个少女的身份。 无数传说中的主角。 这,也同样让骑士之血中的战斗之火悄悄燃起。 也许就本身的实力来看,自己绝不是那个存在时间比天命还要漫长的“仙人”的对手。 但是她还有着“犹大的誓约”。 一战之力尚有,甚至还有获胜的可能。 作为封印了上千只崩坏兽的顶级武器,卡莲相信,就算是“仙人”,也无法逃出“犹大的誓约”。 思想刚刚得出结论,身体便踏出了进攻的脚步。 嘭! 黄金之矛破空而出,直袭仙人平缓的心口。 这是必杀一击,卡莲完全没有离手,她清楚,实力的差距根本不可能给她留有手下留情的空间。 赤鸢轻轻侧过身,轰开空气的一击被她轻轻的挪步而完美躲过,与其说是进攻,更像是散步。 看着这连飞行轨迹都在遵从着物理定律的投矛,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看来,这孩子甚至连【约束之键】都没有完全掌握吗…… 闲庭信步地错过三发投矛,赤鸢带着一点点的怜悯看着那个修女。 出手拖泥带水,眼神也带着犹豫。 她没有“决心”。 不是“对抗崩坏,奉献自身”的决心,而是“必胜”的决心。 说到底,也是这个时代的崩坏还尚未达到足以覆灭文明的地步。 在还算和平的世界中健康成长,哪怕是面对着崩坏也只是拿出了“守护”的信念。 这个修女是一个天才,赤鸢相信这个脱胎于凯文血脉的孩子甚至能够达到和她先祖同样的高度。 然而幸运又不幸的是,这个孩子出生在这个相对平稳的时代。 人类的文明还没有成为风中残烛。 所以,这个孩子注定不能达到赤鸢那样的高度。 赤鸢的力量是脱胎自何处? 五万年前那场灭世之战。 人类几乎放弃了一切的抵死之战。 在那里,除了“胜利”,无路可走的战斗。 哪怕牺牲多少人,哪怕放弃多少人性,只要能够留存下来“火种”就是胜利的,悲哀而绝望的战场。 这样的战场,这样的疯狂,哪怕是一个普通人,都能被逼成一个强大的战士。 这是无法跨越的差距,也是卡莲被赤鸢所羡慕的原因。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有些过分的差距就好像是一场闹剧。 “卡莲!你在干什么!给我杀了她!不要手下留情!” 至少在这个嘶叫的大主教看来,卡莲那致命的投掷就像是放水一样故意错过那个“仙人”的身躯。 “投矛兵!准备!给我瞄准那个人!用你们的武器把她穿成——” 下一秒,他就不敢说话了。 在那只高头大马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天青色的身影。 他双手后背,脸上带着柔善的微笑,哪怕是横贯其面颊的三道伤疤也变得相当和蔼可亲。 可是,他站在这里,不论是这名大主教,还是戍卫着主角的高级骑士,统统僵硬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睛也不敢眨,在深秋的冷风中,任凭着汗滴从额角滑落。 “最好不要做什么哦。” 他含笑提醒。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僵在那里,背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少年。 会死! 只要敢动一下,就会死! 少年笑容之间仿佛尸山血海的杀气,无情地透露着这晚钟般的宣告。 因此,战场成为了两位少女的双人舞。 不,应该说是碾压。 即墨很清楚,那个修女完全不可能是赤鸢的对手,不过他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调教”。 旁观者清,虽然那个修女没有完全掌握但还是解放了部分力量。 可他也不担心,反正自己在这里,赤鸢完全不用担心马失前蹄的后果。 更何况,现在能看到“真实”的只有赤鸢和即墨两人而已。 修女高高跳起,躲过了赤鸢的一记直拳,分插在战场各个角落的【约束之键】同时绽放了金色的华光。 “犹大的誓约,第零额定功率!” 在天空之中,修女白皙的手掌张开,锁链飞舞,构造了【约束之键】的纳米机器瞬间重构,交织为了一张覆盖天空的金色巨网! 这是她现在唯一所掌握的,也是最强的能力! “【神恩结界】!” 完全没有犹豫的解放! 齿轮,锁链,以及在这片天网中心的十字架。 将天空化作了【约束】的领域,一片金黄。 在这一刻,卡莲相信,胜利的法则已然确定! “主啊……” “老天爷……” 两个阵营,两个文明都发出了如此的祷告,向着他们所信仰的,虚无的神明。 即墨知道,这所谓的信仰是虚伪的,每一个世界,它真正的“神”也只有一个。 但是,这张天网却是真实的。 “真是好久不见了。” 哪怕是站在那个结界之外,即墨也感受到了体内崩坏能那厌恶的躁动。 可他还是站在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只是伸出手,接住了一片从空中飘下的火羽。 羽根似火,羽身似虹。 “真实和虚幻,现实和精神。” 即墨瞧着手指间这片羽毛,轻轻念诵着这相反的词汇。 ——【羽渡尘】。 同样的一片羽毛划过卡莲的眼前,那被笼罩在结界之中的仙人化为了片片光羽,消失不见。 “这是——” 没等她惊讶出声,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仙式——” 刹那间,头顶的乌云化为了炽红,天地上下,凤鸣嘹亮。 “飞烬玄灵!” 炽翎绚烂的凤凰通天彻地,轰砸在这结界之上,仅仅只是这一击,便宣告了胜利。 第二百三十六章 “爱”的勇气 输赢早已确定了。 就算没有“仙人”,即墨也可以确定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只会是明帝国。 只不过,“仙人”和女武神之间的胜负让这场战争的结束到来得更快一些而已。 即墨随意地扫了眼那个被吓趴的大主教,又环顾了周围那些不敢言语微动的骑士们。 他摇了摇头,谁都能看出来他眼中的失望。 但不是那种敌人般的蔑视,而是近似于老师或前辈般的无奈。 就像是在说:“啊,今年的天命骑士实力不太行啊。” 当然,即墨并没有这么想,他想的是—— 啊,这个时代的战士们觉悟不太够啊。 仅仅只是释放了一些气息就让他们连动都不敢动,要是碰上审判级崩坏兽岂不是作鸟兽散? 说起来上一头审判级还是三千多年前的蚩尤来着。 嗯,战斗的觉悟还不如三千年前呢。 倘若阿尔托莉雅泉下有知,恐怕这个骑士王非得给气活过来不可。 即墨就这样随意地想着,一个人站在千军万马之中,最终还是望向了那个倒在赤鸢面前的修女。 在之前的“飞烬玄灵”下居然没有失去意识,这让即墨有点小小的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那应该是“天命”中的王牌吧。 在先前那个修女站出来时所带来的士气就让即墨确定了这一件事,白发蓝瞳的特征也让他肯定了这个修女的血统。 传承自凯文的血脉,还有对付这个时代的崩坏兽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让即墨有些好奇的是【天火圣裁】的下落, 既然是“卡斯兰娜”,又拥有着那么她没有理由不去继承【天火圣裁】。 莫非【天火圣裁】的上一任掌有者还没有死? 那么,他会不会来呢?会不会也加入这个战场呢? 即墨再一次扫视了战场,这一次更加仔细了些,依旧没有感受到【天火圣裁】那暴虐的气息。 也不知道“天命”哪来的勇气,一百年前的鼠疫在崩坏的推动下吞掉了欧洲将近一半的人口,即墨和赤鸢当时在那里烧尸体都烧了一个月,一百年的时间估计连生产力都跟不上来,居然还想着扩张侵略。 谁给他的勇气?耶和华嘛? 即墨觉得自己最近有时间应该重新去拜访拜访天命现任的教皇,喝喝茶,聊聊人生什么的,顺带再给上一任以及上上上上一任教皇扫扫墓。 至于为什么中间隔了那么多代……那是因为即墨在他们任职期间没去旅游过,不认识。 当然,现任教皇如果知道此刻即墨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大吃一惊。 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摸透神州的情报和“仙人”有关的一切,最后却只有,而他们的目标却每隔几百年就来旅游一趟,甚至可以说是“天命”发展历史的见证人。 即墨甚至都能背出来“天命”有多少个骑士团,可动用的对崩坏士兵和女武神的标准制式数量。 而天命连明帝国到底有多少潜藏的力量都不清楚,甚至还以为只有一位“仙人”,这种信息上的不对等注定了天命的失败。 就算即墨不出场,也同样如此。 他微微打了个哈欠,草原上的秋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有点想睡觉。 沙沙沙!—— 这是草地被踩响的声音。 嗒嗒嗒!—— 这是奋力奔跑的声音。 以及,那战胜了恐惧,豁出性命一般的嘶喊: “卡莲!——” 即墨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够克服自己的威压。 而且,还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到有些病弱的青年。 可他站了出来。 比任何一个骑士都要勇敢。 “卡莲!卡莲!——” 他嘶喊着,奔跑着,他脱下了身上那不合身的盔甲,显露出了那过分瘦削的身躯,在因为恐惧而呆滞的骑士中狼狈得像是一条狗,挣扎着,狂奔着。 似乎整个战场都静谧无声,只剩下这个青年拼命的嘶喊着爱人的名字。 即墨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个金发青年,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尚还弱小的自己背着奄奄一息的她,撞开崩坏的层层包围,向着医院狂奔。 一样的拼命,一样的挣扎。 金发的青年并没有感觉到异样,他的眼中只有那纯白的修女。 绝对,绝对,不想看到她受伤! 仅仅只需要这个理由,平凡的青年便可以豁出他的命! 站在了,自己深爱的人身前; 站在了,那个“仙人”面前。 卡莲抬起了头,湛蓝的双眸中是不可置信,紧接着,便是浓到化不开的担忧: “奥托?” “奥托!这里很危险!你快走!快跑!这里——” 卡莲第一次这么慌张,她清楚奥托对她的情感,他们之间还有着那维系一生的契约。 尽管她不清楚自己对于奥托是不是也有那样炽热的情感,但此时此刻,从心底奔涌的担忧应该就是那被传颂为“爱”的情感吧。 遵从着这份情感,她也同样不希望奥托受到任何伤害。 自己是女武神,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行!自己才应该是保护者,自己才应该站在他前面,自己才—— “绝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尚未说出的话语,在他的声音中凝固在了卡莲的喉舌之上。 她呆住了。 作为“最强的女武神”,她一直站在最前线,保护着身后的战友,身后的人民。 可从来都没有被人保护过。 而就在今天,就在她被打倒的这一刻,那金色的背影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自己身前,她忽然理解了被自己所保护的人是怎样的心情。 她看到那瘦弱的肩膀有些颤抖,也看到了那披肩的金发在天光之中闪闪发亮。 奥托就这样,挡在自己心爱的人身前,一步不退。 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她。 那双翠绿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这唯一搏命的理由。 奥托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强者。 甚至连一个战士都不如。 他从小便体弱多病,又受人排挤,即使对于“崩坏”有着旺盛的研究心也无人理解。 可即使如此,在被众人所孤立的环境中,他依旧没有失去自己的底线。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身后这个有些天然,但仿佛天使的少女。 她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的支柱。 所以,绝不会让她受伤。 于此,奥托·阿波卡利斯战胜了恐惧,站在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战场之上。 就这样站在这里,伸出孱弱的双臂,像是一截十字,坚定地立在这片草原之上。 第二百三十七章 “嘶溜——” 战争结束得很快。 至少超出了青年皇帝的预料。 但这也让他感到恐惧。 他想到了那个传教士临死前的疯言疯语。 也召见了一些参加战役的士兵,听闻了火器在战场上碾压般的优势。 同样,也知道了超凡间的对撞。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在朝堂之上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放任那名逆臣离去时的无力,和最后在朝堂上那可笑的怒吼。 父亲当时的无力感很清晰地印在他的记忆之中,那超凡者飘然离去的背影也同样如此。 还有王法吗? 不论是父亲,还是自己,都被那堂而皇之的离去所触怒,可父亲终究为了家国大业忍了下来。 可自己呢? 自己的孩子呢? 倘若再让那超凡者的徒弟进入朝堂,是不是还会再来一次“换帝”? 自己的子孙,还有没有可能像父亲一样,能够重回龙椅? 越想,越是心惊。 皇帝这个位置,并不好做,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大多都有一点被害妄想症。 毕竟有太多的人窥视着这个位置。 也许那两个超凡者真想他们所说的那样,绝不会干预朝政,但不代表不会有人利用他们,哪怕是利用他们的弟子。 一个于益就能将一个景泰搅得天翻地覆,那么再来一个又会造成怎样的破坏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这台龙椅的脆弱,哪怕此时此刻他高高在上。 他摊开手,手里是那个传教士被拖出去前丢在他脚下的书本,他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更让他惊奇的,是这本书。 这本半白的书。 就像是一本未写完的日记。 而在紧邻着字迹的最后,空白的纸业上重新出现了一行字。 一点一点,组成了一句话: “你好。” ————— “你……好……” “对,就这么读,嘴再瘪一些,舌头抵住下牙,再来一遍。” 听着脑海里响起的声音,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女子,卡莲照着她的动作,又说了一次: “你,好。” “嗯!说得很不错啊!” 手里举着师娘的火羽,在心中默念着夸奖的话语,随后,于益就看到面前的修女扬起了被夸奖后天真的笑容。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傻,但这种傻并不是智商上的,而是类似于“缺根筋”这方面,在待人接物方面有一种过于天真的傻气。 不过于益并不怎么在意这种天真,相反,她还有些欣喜。 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纯洁的孩子了。 只不过—— 她看向了旁边那个看上去有些拘谨的金发青年。 看上去很儒雅,但实际上却给人一种面对狡狐的观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来到这里后,金发青年那双翠绿的狐眸总是在四下张望着,墙外的路,窗边的撑脚,门边的锄头,书案上的笔墨砚台,以及自己的咽喉。 这个青年很危险,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很老实。 “您好,这位……尊敬的夫人。” 火羽微微亮起,脑海内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听上去很儒雅,但却带着一种算计感在里面。 也许是于益多心了,可她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狡诈的青年。 “请问,这是什么?为什么可以让我们完成心灵对话?” 他的手指向那枚火羽。 师娘的法宝,可以完成人与人之间的心灵对话,哪怕语言不通也不要紧,意识的交流不像言语交流那般麻烦,作为一种教书工具也是极好的。 不过于益并不打算告诉这个青年,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后厨响起了师父的声音,知道这两位听不懂,便丢下了这一句作为结束: “该吃午饭了。” 轻飘飘地在他们脑海中丢下这一句,便站起身,先行离开了。 只留下卡莲和奥托坐在原位,面面相觑。 或者应该说是卡莲直勾勾地盯着奥托。 “卡……卡莲?” “奥托。” 面前那双湛蓝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我饿了。” “唉?可是,可是这里的饭菜应该不……” 盯—— “合……” 盯—— “唉——” 奥托叹了口气,由衷地感慨着少女那近乎于特异功能般的天然。 “走吧,我们去尝尝明帝国的料理吧。” “嘿嘿!奥托你果然是个大~~~好人!” 听到这句话,卡莲笑得无比傻气,忙赶上于益的步伐,大呼小叫着,似乎完全忘记了语言不通的问题。 当然,她那副样子就算不用说话,也足够能让人体会到她对于食物的期待了吧。 奥托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她能换个称呼方式。 他慢悠悠地走出了这间屋子,山林间的空气让他感觉神清气爽,至少比故土那糟糕的卫生条件要好得多。 但即使如此,他的大脑依旧在思考着。 为什么? 奥托很清楚自己和卡莲的身份,尽管那两位仙人没有将他们交由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处置,也隐瞒了他们的行踪,他难以理解这么做的意义。 不论是从情报获取还是作为人质,交由政府来进行关押拷问更有价值,又为何要将他们带到这里呢? 无法理解,难以判断。 对此,奥托对于即将在这个国家吃的第一碗饭抱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他从来不介意用最恶意的角度来评判未知的可能性,因为他相信人类为了利益可以突破一切下限。 哪怕是仙人,也应该不会例外。 这顿饭,想必异常凶险! 他提高了警惕,掀开了门帘,忽然顿住了脚步。 唾液,开始分泌,原本以为早已剔除的“暴食”罪欲苏醒,挑动着他的味蕾和喉舌。 这是!—— “哦?小伙子来啦?!” 面前,是那个披着天青外袍的疤面少年,他直递过来一个大海碗,里面是鲜亮的面条,满满的一碗! 在桌子旁,卡莲费劲地把两只小木棍握在手里,将足有两根手指宽的面条叉起来,团团好,塞进嘴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发出了幸福的声音,脸颊上带上了一阵潮红,嘴角一大片酱红,然后随手抹在衣袖上,天命最为名贵的圣女袍子就此成为了擦嘴布。 “来来来,坐坐坐,尝尝看!前几天在京城买了的洋果,叫西红柿来着!做臊子可好吃了!” 那副一人镇军的恐怖丝毫不在,好像一个热情的厨子,迫不及待地等着客人的好评。 冷静!奥托你要冷静! 坐在椅子上,握着两根小木棍,奥托拼命告诫着自己打起警惕心。 不过是吃的而已!作为阿波卡利斯家族的子嗣,什么美食没有吃过! 不过就是一碗面而已,怎么可能—— 望着碗中西红柿的鲜红,鸡蛋的亮黄,葱末的翠绿,青菜的亮绿,还有肉糜那诱人的酱红。 “……” 嘶溜! 嘶溜嘶溜嘶溜吸—— “香不?” 捧着碗,奥托沉浸在异国的美味中,忙不迭地点头。 多可怜的娃啊…… 即墨看着这个青年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感慨。 瞧瘦成这排骨样子,看来从小就没好好吃过饭。 然后手里剥了瓣蒜,塞进嘴里。 咔哧。 嘶溜! 第二百三十八章 力量与权力 “奥托!你又在干什么!” “给我把这本书合起来!崩坏是人类的敌人!” “放屁!这句话你敢说给为了人类牺牲的女武神去听吗?!” “你又在看!你又在看!崩坏究竟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我真是养了一个怪胎!”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一颤,青年从噩梦中醒来。 手中紧握着棉被,攥破了被套,漏出了白花花的棉絮。 他屏住了呼吸,翠绿的眸子定定望着那片白墙。 然后……因为窒息感而难受地咳嗽了起来。 蜷缩着,像是一只虾,作死般的屏息让他痛苦异常,可肉体上的痛苦要比精神上的痛苦轻松得太多。 “呼——” 他喘了口气,又咳了几声,肺部的痉挛让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身体孱弱带来的弊病。 那样的虚弱,那样的病痛。 对于奥托来说,就像是一种诅咒,折磨着他的生命。 来自于命运的诅咒。 奥托从小就相信着一件事,人类是不完美的。 正常人天生便不完美,拥有才能的人在其它方面就会有更加糟糕的缺陷,拥有着强大肉体的人常常不会有足够灵光的心智,拥有着出众头脑的人通常并不会拥有着健康的身躯。 奥托始终如此相信着如此的道理。 他知道也有人兼具着头脑与身体,就像他的几位兄长那样,但那只是“特定婚姻”的产物,也只是和“常人”比较产生的优秀。 比起常人来说更加强悍,比起常人来说更加聪慧。 但是,这种特性在“天才”之中却显得有些平庸。 至少那些所谓的“兄长”要比自己蠢笨地太多。 这种为了追求“更强的后代”而特意“制造”出来的子嗣,即使是偷得了“才能”,也不可能比得上“真正的天才”。 奥托·阿波卡利斯便是如此自负地相信着。 他确实苦恼于自己这病弱的身体,但他知道这是命运给予他智慧所要剥离的代价。 缓缓地从床上挣扎了起来,翻了下去,喘着气慢慢地,心跳回复到了原有的节奏。 原本那轻微的仿佛风中落叶般的心跳。 一个病气的节奏。 他重新呼吸着,缓慢地感受着肺部伸张带来的轻微痛楚,这是生命的触感。 披上了大衣,奥托推开了房门,吱呀一声。 天还没有亮起,只是幽深的蓝,在东边的天际线尽头缓缓浮起了一点白。 咔!咔!咔! 凌晨的夜空中响起了特有的韵律,带着一些好奇,走过去,奥托看到那个疤面少年穿着一件短衫,提着一柄斧头,一下一下地劈着柴。 在他身旁,是那个蹲着马步冥想着的白发少女,而在他们身后,一只大肥鸡和一只巨狼卧在一块,那一簇红羽在肥鸟的头顶轻轻摇摆,树杈般的大尾巴在巨狼身后轻轻扫动,带起一片落叶和枯草。 奥托,第一次在图书馆之外的地方,感受到了平静。 “哦?醒啦?你倒是挺早的。” 少年回过头,扬起了一个随和的微笑。 虽然一瞬间有一股汗毛倒竖的惊悚感,可奥托很快将这股有些诡异的错觉抛却了。 大概只是因为不适应吧,见识过这个“仙人”镇压军队的威姿,当时他的笑容也和这个差不太多。 带着一些疑问,他走了过去,静悄悄的,没打扰冥想的少女和熟睡的一鸡一狼,向着少年点了点头。 “你们起得可真早。” “呵呵,山里人,习惯了。” 即墨甩开膀子,又是一斧子,又是两半柴。 “……为什么不用崩坏能?这样可以很轻松地一口气劈上几百根吧?” 奥托有些疑惑,明明能够用更简单的方式完成的事,为什么还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呢? “以前确实有这么干过,不过之后就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摸鱼时间了,未免有些无聊。” 咔! 斧影一闪,钉在案上,地上又是一对劈好的柴。 “活得久了,总要变着法子找些事情做啊。” 轻点的天光下,淡淡描出了少年清瘦的背影。 “你们……这么多年,没有考虑过——” 奥托稍稍迟疑了一下,斟酌着他的词语,他想起了天命那辉煌的教堂,那无可匹敌,凌驾于欧陆的绝对权威。 崩坏是人类难以抵御的灾难,必须得由拥有力量的人才能保护人类社会,才能维护人类文明。 对于出生在天命的奥托来说,掌控着力量的人是理应该成为掌权阶级,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整个人类社会。 这也同样是天命普遍的认知观念。 因此,才会出现如此多短命的女武神,才会有如此多的骑士冒着被感染的危险装备上崩坏能制式武器。 天命畏惧着崩坏,却又不得不依靠着崩坏带来的力量,这种矛盾扎根在天命的世界观之中,他们拼命宣扬着人类的伟大,却又不得不为了力量向崩坏卑躬屈膝。 如果即墨知道这一点,恐怕要感叹这一幕与过去的相似。 但是奥托不知道,他只是根据着从小到大塑造的三观提出了这个谨慎的问题: “成为这个文明的掌权者呢?” 现在的奥托,是无法理解明帝国的政治制度的。 这是完完全全,由人类,由“普通人类”建造的政治制度。 哪怕确实存在着崩坏,掌控着这股力量的人要么像面前的二位一样隐世独立,要么在皇帝身边成为雪藏的利器。 和天命完全相反的权力结构。 这是奥托无法理解的部分。 在他看来,力量与权力是等同的,保护必将带来统帅的权力,这是不可避免的历史趋势。 可在这里,奥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面前这两位“仙人”,对于那让整个天命上下发疯的“权力”毫无兴趣。 仿佛真的无欲无求一般。 可这又怎么可能? 只要是人,绝不可能逃脱人性的缺憾。 哪怕是仙人,他相信也逃脱不了这种缺憾。 “听上去,你似乎并不相信人类?” 奥托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与其说是不相信“人类”,倒不如说是不相信一切具有“人性”的生命。 他相信恐惧会让人类绝望,他相信单纯的人类不可能是崩坏的对手,他相信只有那些拥有力量的战士们才是人类获得胜利的曙光。 “你还记得之前那场会战吗?” 奥托很直接地点头了,这个他记得很清楚,哪怕这是一场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羞愧的战斗。 仅仅只是士兵相接,天命的骑士们就吃了大亏。 “你觉得,那些让你们吃亏的铳,在面对崩坏兽时的威力如何?” 奥托闭上眼睛,想象着,比较着,思考着。 “虽然这种武器对于人类的伤害很强,可是对于崩坏兽可能收效甚微。” “那么一个十人小队三段连击呢?” 奥托怔住了,他从未考虑过这种武器的可能性。 这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轻易洞开板甲的铁丸如果像是他所描述的那样砸出来…… “应该,可以毙杀一头下位的突进级崩坏兽。” “那么一个军队呢?武器再进步呢?” 奥托不说话了,倘若真像这位“仙人”所说的那样,那么人类与崩坏的战斗…… 不!不一定!崩坏会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而加剧,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崩坏也同样变得更加强悍暴虐。 但如果…… 看着此刻陷入迷茫状态的奥托,即墨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不要怀疑人类的可能性啊。” 太阳终于抬出了地平线,抹白了天际线,也点亮了整个蓝天。 “要知道,现在你……我们用以对抗崩坏的武器,也不是毫无根据地诞生的啊。” 在这璀璨的朝霞之下,奥托却发现少年的眼中,藏了一点点的回忆和悲伤。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东西”的一句话。 ——文明之前的历史,掩藏在灭亡之中的化石。 第二百三十九章 食量大也是种烦恼啊…… “你们应该收拾一下,过几天就该把你们送回去了。” 今天的饭桌上,“仙人”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卡莲端着刚刚吃完的空碗,嘴巴都忘记了咀嚼,慢慢地张开,没咽下去的凉皮掉了出来,带着一点点没嚼断的黄瓜丝,落在碗里,嘴角还挂着一点芝麻酱。 那双湛蓝的大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好像终于理解了即墨的话,整张小脸“团”了起来,挤满了“不开心”这三个字。 “为什么呀!” 修女小姐不要作出一副要被赶出家门的样子好不好! 更何况到底为什么准备送你们离开你自己不知道嘛! 内心疯狂吐槽着,即墨看着桌子旁边被卡莲吃完的五个大碗,眼皮猛跳。 少女啊!凉皮你都能吃那么多难道不觉得撑么! 不就是芝麻酱么!你们那边难道—— 好吧,好像真没有。 可是少女你吃得也太多了吧!另外不要拿出那么自然熟的语气啊!你家可是欧洲的天命啊! 当然,内心的吐槽终究不会转露到表面上,即墨依旧维持着那“仙风道骨”的模样。 必须得高深莫测一点啊!不然自己看着那么脸嫩,哪怕顶着三道疤也镇不住对面那个金毛狐狸啊! 对!没错,即墨已经摸清楚了这个名为奥托的青年那狡猾的本质! 哼哼,没错!你的伪装早已被我即墨看透了哒! 不过内心自得是一回事,装样子则是另一回事,总得有一个听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真实。 即墨的筷子先指向了卡莲: “【约束之键】。” 然后指向了奥托: “【理之键】。” 颇为满意地看着奥运惊惶立起,连饭碗都摔到地上的样子,感到内心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需要这么惊讶么?藏得再好,对于我们来说也依旧显而易见,不要太小看‘仙人’哦。” 即墨靠在椅子上,一副极其放松的姿态,和奥托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赤鸢在心底偷笑。 “你们是……想要【神之键】?” 金色的波动在奥托的手指间缓缓绽荡,他的话语依旧小心翼翼,可身体却已经挡在了卡莲身前。 “你不用紧张,应该说是在知道你们是【神之键】的持有者之后,就打算让你们尽快回去了。” 赤鸢拌了拌黄瓜丝和凉皮,夹起一卷放进嘴里,姿势很优雅: “更何况,如果我们真打算想要你们的你觉得你们有任何胜算么?” 和即墨不同,赤鸢的声音带着一点天然的清冷,一听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仙家风范”,和即墨那副故意做出来的样子要有威慑力很多。 清冷的话语让奥托迅速取回了冷静,他看了看自己手指间那片显得极其单薄的金澜,苦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但老实多了,至少那双狐长的绿眸不再到处乱瞟了。 “您说的是,现在的我们,确实没有任何胜算。” 哦?“现在”么? 这句话,让即墨真正对面前这个青年产生了好奇。 “可是,为什么两位会放任【神之键】也一同离开呢?就算人类之后进步发展,可就现在而言【神之键】才是对抗崩坏的最优武器。” 奥托依旧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就目前看来,【神之键】掌有的越多,和崩坏对抗的能力就越强,为了文明的未来,放弃【神之键】是最为难以理解的。 “对啊,【神之键】是现在对抗崩坏最有力的武器,所以你们必须得带着它们尽早回去啊。” 即墨有些疑惑,既然奥托知道这一点,为什么又是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 奥托僵在了椅子上,他的表情从疑惑慢慢转为震惊,然后又化作了落寞,以及一种彻悟。 “原来,如此……” 他慢慢捂住了脸,肩膀颤抖了起来。 “哈……” “原来如此啊。” 他的笑声有些低哑,也很短暂,最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然后站起来,向着二人鞠了一躬: “实在抱歉,是我愚钝了。” 这让即墨吓了一跳,就他看来,这个青年虽然体弱,但绝不是这样一个会轻易低头的人。 自己是做了什么让这小子大受感动吗? 即墨有些懵,不过还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嗯,你明白就好。” 所以你到底懂了什么呀…… “只是,稷先生,临行前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说吧。” 做了几千年的老师,即墨对于年轻人的请教还是相当欢迎的,放下了二郎腿,正襟危坐,收起了那股懒散咸鱼劲,这也是一种尊重的体现。 奥托也坐直了身体,这是贵族良好的教养,他伸出手,金色虚幻的波纹在空气中荡开,紧接着,一柄金黄色的枪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 即墨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这是【拟态·天火圣裁】。” 奥托勾了勾唇角: “只不过比原版差太多了。” “但威力也应该足够了。” 即墨接了过去,把玩着这柄“伪造物”,然后在奥托震惊的眼神中,握死了枪口,扣下了扳机。 一声闷响,就好像乌云中滚过的雷暴,只见一股细细的黑烟从即墨的指缝间冒出来。 他松开手,手掌心是一点点淡淡的焦痕。 “至少,对于突进级,战车级这一类的‘小朋友’,威力足够秒杀了。既然你已经掌握了这种又有什么疑问吗?” 奥托咽了口唾沫,看着那恢复如初的手掌,心中对于仙人实力的评估又上了几个台阶。 “稷先生,我想知道的是,【虚空万藏】的能力,仅仅只是制造这些‘伪造物’吗?” 这确实是奥托有些苦恼的根源,确实,但是,比起“天灾”一般的“完美囚禁”的仅仅只能复刻,而且还是远远弱化的“伪造物”,这种能力比起其它【神之键】来说逊色了太多。 “你这么聪明,怎么在这上面犯浑了?” 即墨看着这个狡狐般的青年,指了指他的脑袋: “或者说是它最强大的地方可不是而是那记录在其中,等待着重回世界的文明遗产啊。” 仅仅只是这一句,奥托就想起了第一次开启【虚空万藏】时那虚幻的一幕。 那个贮藏着一切的【大图书馆】。 原来,近在眼前。 吃完饭,即墨便赶两个客人休息,自己和赤鸢则收拾桌子,洗刷碗筷。 “真没想到,【理之键】最后居然到了西方。” 华接过即墨递来的碗,手中火光一闪,便将上面的水分烘干,放进了柜子里。 “给谁其实都一样,只要能够打开,便是文明的福音,藏了那么多年,也该重新回归这个世界了。” 即墨手里忙活着,今天的碗刷的倒是很快,特别是卡莲吃过的,比旺财舔得都干净。 “你也要陪他们过去。” “是啊,总有些不放心,而且还打算和当代教皇聊聊。” “行吧,那么实话呢?” 华眨了眨眼睛。 “唉,实话是——” 即墨悲愤地拍着水: “那丫头太能吃了啊!旺财都饿了三天了!咱们家快被吃得入不敷出了啊!” 华也傻了,她突然想起那个修女每次都能把锅都能舔干净的好胃口。 “咱们家……还剩多少粮?” “如果明天不把他们送走,咱们没法过年了……” “嘶——” 华拍着脑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 “真能吃……” 第二百四十章 早点回家 很少有人会在意“风”。 但它确实是大自然的语言。 在各个文明之中,“风”也同样蕴含着“自由”,“旅途”的含义。 对于奥托来说,也同样如此。 游吟诗人无数的歌词中所宣扬的传奇旅途现在就在他的脚下,从东方的异国开启的归程,不论在什么时代都可以成为游吟诗人的唱词吧? 幼时小小的期望此时真正出现了实现的可能,这确实让奥托产生了一点点的恍惚。 但也仅此而已。 在他身边,是他所深爱人,仅仅只是这一点,哪怕是身处地狱都不会让奥托产生一丝害怕。 而要踏上这归途的,也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在等。 而在几抹阻挡视线的林木之外,即墨紧紧抱着华,他们的脸贴在一起,呼吸着彼此的气息。 “好啦,我要出发啦。” 即墨这么说着,可怀抱却一点没有松开的意思。相贴的脸颊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相连为了同样的频率。 “再让我补充一会墨能量。” 这么说着,华的脑袋在即墨的脖颈上蹭了蹭,呼吸涂在他的肌肤上,软中带香。 如果奥托他们还在,恐怕连下巴都扶不住了吧。那个看上去严格清冷的仙人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送别丈夫的贤妻,温柔可爱。 “怎么啦?昨天晚上没补充够?” 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即墨忽然起了调戏的心思。 下一秒,腰间软肉一疼,纤细的手指隔着衣服拧了起来,小脸的腮帮子轻轻鼓起,染上了一层霞红。 “作怪!” 你似乎还不解气,又踩了他一脚,即墨只好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像很疼似的,这才让华那小小的报复心得到了满足。 “嘿嘿,别生气嘛。” 即墨坏笑着捧住了她的脸,啄在她的唇瓣上,交融着,贪恋着。 “呼——” 唇分,两人的对视中都带有着一丝迷醉。 她笑了起来,靠在了他的胸口,脑袋抵着他的颔尾: “年夜饭回来吃么?” “大概是不能了,你和小益好好吃,下次一起吃。” “嗯,好,等你回来。” 华勾着唇角,啃了啃即墨的脖子,又将他的脑袋往下扳了扳,又吻在了一起。 这一次,更加地炽烈,滚烫。 两人都很明白,必须得尽快将这两位“钥匙的使用者”送回需要他们的文明之中。 而这样的旅途,就算是即墨也没法在朝夕间完成,更是要照顾到这对小青年,途中至少得花上个把月。 这几个月对于已经度过了几千年的二人来说连眨眼都算不上,但没有彼此的陪伴,这样的孤独对于二人来说要比千百年的日升月落还要漫长。 千年的相处,让他们甚至都无法想象没有彼此的日子,这样的悠远时光早已超过了寻常人对于“爱情”的理解。 在做菜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选择双方都喜欢的口味;在出门逛市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身影相伴相行;同床共枕时虽然不会像是热恋的情侣般纠缠,但会掖好被角,生怕睡梦之中会感冒一般。 实际上他们的身体早已寒暑不侵,可却总会在无意间担心着常人所需要担忧的点点滴滴。 名为“爱”的情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脆弱,可他们却甘愿深陷其中。 这是名为“人性”的瑰丽与脆弱,但却让这悠长的时光变得醇美无比。 她终于松开了唇,放开了手: “早点回来。” “好,等我回家。” 又一次稍稍的厮磨,即墨终于转过了身,迈开了步。 叶子飘了下来,他还是回过了头,看到她远远地站在树下,向着自己远远地挥了挥手。 他看得到,那双唇齿轻动,风送来了那悄然的语言。 他笑了,也同样回以了那句无声的告白: “我也爱你。” ———— “你是说,有一位‘仙人’出关了首发 皇帝紧盯着斥候,像是要吃了他的样子,瞪着眼。 从古至今,任何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都会自带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场。 因为这里是权力的中心,你的生死大权全然不在自己的手中,这已经扭曲的个人权力在近千年的积淀中几乎成为了“神化”的代名词,没有人不会惧怕,也没有人不会为之疯狂。 而这个小小的斥候,在这样的存在面前,除了颤抖,别无选择。 “是的,十二天前,属下亲眼看到,那一位带着两个蛮子,出了嘉峪关。” “已经……出嘉峪关了?” “是。” 高高在上的人张着嘴,呆坐在椅子上,只是挥了挥手,将这个斥候赶了下去。 “圣上。” 望着呆愣在龙椅上的至尊,陪伴了这个青年成长,贬谪,回归,人生的每一个大起大落的老人,在今天也坐在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 可他明白,这个位置的危险性。权力,生命,在没有明文规定的情况下,这些东西都维系在这个龙椅座上的一念之间。 “先生。” “臣在。” “你觉得,‘仙人’在我朝,真的是件好事么?” 苍老的首辅沉默着,他的腰依然弓着,大殿之中,连初冬的寒风都被冻结在了这片死寂之中。 “自尧舜起至今,我华夏便历经劫难。” 老人的声音响起,像是封冻的冰滴。 “秦灭汉代,十去六七,天子无驷,民无藏盖;” “王莽篡汉,昔日万户,一朝焦土;” “三国纷争,白骨曝野,千里无啼,百民余一;” “八王五胡,生灵涂炭,十不存一;” “金元灭宋,蜀民就死,成都暮空,杭州沦陷,血流漂骨;” “及至我朝开泰,几多万户侯?” 老人抬起眼,目中却是一股隐晦的厌恶,与杀意: “圣上,可见仙人游?” 这一刻,这朝堂,比冬夜的皑雪还要冰冷。 青年皇帝没有说话,但攥紧的拳头和溢出指缝的鲜血已经显露了他的答案。 他的眼睛几乎完全放空了,燃烧着愤怒,燃烧着恨意,燃烧着杀气。 他想起了那本日记上的话。 ——超凡是柄双刃剑,握不住,就会受伤。 而他,是皇帝。 正如那本日记的预测那样,“仙人”现在分开了。 他缓缓地咬紧了舌尖。 “仙人”很重要,但没有那么重要。 皇帝,才应该是这天下的中心。 绝不允许,有人可以徜徉在皇权之外。 第二百四十一章 汝等有罪吾可赦免 梵蒂冈的天空是灰的。 轻动鼻翼,就能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很淡,糅杂在空气里,如果长期生活在这里可能一点都分辨不出来,但是外游归来就一定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寻常。 那是一股恶臭,就像是贫民窟那堆积着秽物的巷角传出来的污臭,但却又很诡异地带着一股奇异的甜味。 就像是霉烂的皮革扔在炭火上炙烤,再抹上西西里的橄榄油一样。 绝对矛盾到挑战生理极限的味道,扭曲到让人感觉不安。 “这是……” 奥托捂住了鼻子,直到出游归来,两方世界那完全不同的味道让他意识到了从小到大的环境中那份怪异的气味。 “这是什么味道啊……” 卡莲也同样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吃货的嗅觉本就敏锐,两地间细微的气味差距让她的鼻翼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烧尸体的味道。” 即墨的声音单调地响起,毫无起伏。 “欸?” “尸体……” 只经历过战场的一对青年愣住了,他们都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于这两位成长于教廷温室之中的少年少女来说,“尸体”这个词只与“战争”有关。 “跟过来的话,可是会看到地狱哦?” 只有即墨的声音还是如此的随意和轻松,但是他说出的词汇绝不是这“轻松”的语气能够掩盖首发 “地狱”,黑暗的无底坑,不死之虫的噬咬与不灭之火的焚烧,无善之人在此煎熬着罪业酿造的酷刑。 这应当是“恐惧”代名词,却轻飘飘地从即墨的口中点出,让奥托有些窒息。 “这是怎么回事?稷先生?” 完全不同于奥托那副难看的神色,卡莲在听到“地狱”的时候,下意识地站了出来,她的问题中压缩着焦虑。 奥托所在意的是为何会出现“地狱”这个恐怖的具象,而卡莲在意的是“地狱”所代表的苦难。 如果真的有“地狱”,那么必定会存在着在地狱受苦的罪人。 于此,纯净的圣女便下意识地做出了名为“拯救”的选择。 哪怕是前往地狱。 这就是卡莲·卡斯兰娜的决意。 “——跟上来就好了。” 即墨仅仅只是说出了这句话,随后迈开了脚步。 将掩藏在信仰之中的罪恶暴露在原本坚定的纯洁前,这究竟是对是错? 甚至不需要考虑,即墨就做出了选择。 纯洁虽然是被人所歌颂的美好品德,但是更加珍贵的是即使见过罪恶也同样保持本心的纯真,而连黑暗都未曾沾染过的纯洁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种谎言,一个吉祥物而已。 因为罪恶而扭曲的情感也要比这盲目的纯洁好很多。 转角,过巷,卡莲和奥托跟在即墨的身后,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城市的熟悉程度甚至还不如即墨这个外国的客人。 慢慢地,灰色的天空飘下了雪,巷子里铺满着污浊的脏雪再一次抹上了新鲜的纯白,但又被一脚踩上,沉入了肮脏之中。 气味,越发地不详了起来。 即墨听到了身后少女脚步闪过的迟疑,但很快,又一次坚定地踩在了肮脏之上,华丽的修女服再一次添上了一丝污浊。 “卡莲……” 奥托尽力躲开脚下的粪污尿溺,他感到恶心,也同样产生了一丝恐惧。 “奥托,跟上。” 又转过一个小弯,那股异味扑面砸来,可卡莲已经没法去顾念这生理上的不适了。 她听见了奥托难掩的干呕声,也同样听到了面前那密密麻麻的呜咽声。 但是,最响的是火焰攀附尸体时发出的细密爆响。 尸体,活人,以及麻木。 她看到穿着破烂的孩子们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她看到衣不蔽体的妇人抱着病死之人的尸体,她看到带着鸟嘴面具的医生亲手扼死垂死的病人,她也看到几乎腐烂的死尸被剥下最后的衣物,像是柴火一样堆在一起。 身着华丽的教士离尸堆远远的,面上戴着纱布的口罩,手里举着一张薄薄的纸片,在他身边摆着一只白金色的木箱。 “此为人类之原罪!此为神赐下的刑罚!令汝等生来凄苦!但我等为受圣灵之人!我等赦免谁的罪,谁的罪便赦免!我等留下谁的罪,谁的罪便留下!” 他的话语荒诞而又具有煽动性,在病痛边缘垂死挣扎的人抬着他们的脑袋,随着那张票券一同摆动着,像是木呆呆的鹅。 “但我等有权赦罪!只要忏悔的银钱投进罪箱,叮咚一响,汝等的灵魂便直升天堂!” 有人站了出来,她放下了丈夫的尸体,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教士的面前,解开她破旧的衣衫,丝毫不顾自己身体暴露的姿态,从衣服的线缝间摸索着,翻出了最后一枚银币,慢慢地向着那只木箱伸过去,紧接着便被教士劈手夺下,随手扔进了这个木箱里,叮咚一响。 “啊,罪人啊——” 教士扫了眼女子的身体,看到了她身上大片大片溃烂的皮肤,厌恶地皱起了眉,将手中的赎罪券扔在她的面前,拿出手绢狠狠擦了擦触碰的手指,像是最拙劣的演员毫无感情地背诵着台词。 “汝罪已清!需要我等送你飞入天堂么?” 女病人慌忙捡起了这张浸上了雪水的赎罪券,不停地点头,将这张冰湿的纸片捧在胸前,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两位天命骑士则是熟练地拿出了一根磨花的麻绳,绕在了她的脖颈上,只需要拉紧,再数三分钟,就能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他们太熟悉这样的操作了,看看那些尸堆,至少有半数的脖子上有一圈青紫色的绞痕。 反正很快就会结束的。 离那溃烂的身体站的远了些,两位骑士握紧了手,接下来只需要往两边拉紧—— “你们给我住手!——” 惊喝响起,就像是破开寒冬的春雷。 两名骑士就像是破布袋一样被甩飞,盛放着金币的木箱也被掀倒,洒出了一片银币铜钱。 圣女披着雪污,咬着牙,愤怒狰狞。 接下来的事情即墨没有兴趣,也没有继续看下去,他随意地转出了这片阴暗的角落,重新走到了宏伟的广场,在那里站了整整一下午。 有许多骑士从广场上与他擦肩而过,他们要去哪里对于即墨来说也同样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是即墨并没有关心。 他只是在欣赏着一出戏剧,一位红发英气的少女正在这广场上独自演出,但是她的台词和演技让即墨非常享受。 特别是这句:“啊!金子!你是多么的神奇!只要那么一点儿,就可以让老人变为少年,懦夫变为勇士,卑贱变为尊贵,贪婪变为怜悯,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 夸张却不做作的语气让即墨不由得哈哈大笑,毫不吝啬地献上了自己的掌声。 与其看人,不如看戏。 第二百四十二章 缺角年夜 雪。 这个除夕,雪下得格外得大。 于益将身上的棉衣裹得紧了些,可身上的衣服再厚,也挡不住身体的苍老。 “先生再见!” “于先生再见!” 脆生生的问候连成一片,小小的孩子们欢快地蹿出了院门。 今天是除夕,为了年夜饭有太多的家庭在忙活着,与其把孩子放在门口,倒不如放到学堂里请于先生管教,放心又舒心。 当然,于益也不是那种古板的老夫子,除夕还要让孩子们背“之乎者也”,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于益自然放这些小鬼们在书院里玩着,自己捧着书,靠着火盆,过了一个白天。 她早已过了壮志二十年,人老了,看看活泼的小辈们就足够满足了。 书院很快空了下去,也静了下去,只剩下这个老人。 她轻轻侧过耳朵,就能听到小镇的欢闹声,有些调皮的孩子已经拿出了家里的爆竹,炸起了热烈的噼啪响。 她关上了书院的门,落上锁,拍了拍锁上的一点雪,撑开纸伞,走上了回家的路。 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是归乡的游子和长工,还有从她书院里下学的孩子。 欢乐和美好交织为了幸福的氛围,于益沉浸其中,以往的热血化为了此刻淡淡的心安。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自己的梦,只不过她老了,也不想再去掺杂政治了,看到周围的老百姓们能够带上笑颜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她曾经努力过,而在她之后也同样有人愿意为了“天下苍生”这个目标努力前进,只要知道这件事,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现在她想做的就是教书育人,让下一代开阔眼界,汲取知识,说不定还能考取功名,成为新一代的栋梁之材也说不定。 她期待着太平盛世,没有战乱贼寇,也没有那吃人的江湖。 “于先生!” “于先生好啊!” “于先生!这块酱肉送给您!您别客气!” 热情的老百姓们围了上来,这个小镇里只有于先生做过大官,还是清官,更是个和善的读书人,还愿意无偿给孩子们教书,这样的好人怎么会得不到镇子的敬重呢? 于益笑着和乡亲们打着招呼,眼中染上了几丝回忆。 小时候,这里还是个村子,二十年前开始,人就越来越多了,也将这个地方从原来的小村长建设成了现在这个祥和的小镇。 就像是这个塞酱肉的中年人,姓赵,年轻的时候为了逃避贼乱来到了这里,一呆便呆了二十年,娶妻生子,算是安居乐业了下来。 而与他有着相同境遇的人都留在了这个山脚下,默默地建设起了这片世外桃源。 真是希望这样的太平能够覆盖这天下的角角落落。 她轻轻舒了口气,接过了老百姓的善意。 “那个……于先生?” “嗯?有什么事么?” “就是……” 赵酱肉搓着手,扬着笑,二十年让当初那个年轻人攀上了皱纹,也裹上了酱肉的八角味: “仙人……还在么?” 于益愣了愣,却在下一秒笑得更好看了些。 “仙人”,或者说是自己的师父师娘很少下山,但是却救了很多人。 这个小镇的安康,可以说是师父师娘奠定的基础。 她记得前几年闹瘟疫,师父师娘不辞辛劳地呆在村子里配备药汤,又帮忙收敛尸体,入土为安。 哪怕不下山,还有人记得你们的恩情呢。 带着欣喜,她点了点头: “师父倒是出门了,不过师娘还在,赵户家里是有什么病人么?” “不不不!没有没有!” 赵酱肉憨厚地笑着,又切了一大块肉,包好,交到了于益的手上: “就是问问,既然还在那一定是要多切几斤!毕竟是救了我娃娃的命呢!” “那就不客气了。” 于益点头致谢,接过了这份厚实的酱肉,也接过了这满载的谢意。 回到太虚山上的道观,于益的怀里塞满了乡民们的礼物,酱肉,盐鸡,炒货,还有辣白菜,这些东西堆在一块,满满当当的,虽然对于于益这把老骨头来说有些困难,但她还是喜滋滋的。 这沉甸甸的感谢就是对于她,对于师父师娘的肯定,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快乐呢? 哼着歌,她回到了这间院落,切了块酱肉丢给垂延三尺的旺财,又给阿鸡撒了捧辣白菜,抬起头,便对上了师娘的笑颜。 日子简简单单,生活平平淡淡,于益觉得,这样的时光要比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好了太多太多。 年夜饭准备得很快,师娘的手艺也很好,虽然比起师父要差那么一点点,但也是人间绝味,尽管天公不作美,但是,在暖和的屋里秉烛赏雪对于她这把老骨头要更好一些。 不过倒是馋苦了院子里的旺财和阿鸡了。虽然给它们的年夜饭也一样不少,可团团圆圆,坐在屋子里一块吃要更美。 团团圆圆…… 于益望了眼空着的第三张椅子,有些落寞。 看来,师父确实赶不上今年的年夜饭了。 “没事的,年夜饭嘛,明年还有呢。” 师娘似乎看穿了她的遗憾,不过也应该如此,毕竟是将自己拉扯大的人。 “来,尝尝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尽管师娘的笑有些淡然,但是于益还是能听出来其中的雀跃,这么多年来,师娘第一次成为年夜饭的掌勺。 看着唇前的那块甜香的肉,于益觉得自己像是个刚刚学会吃饭的孩子,还要被长辈喂饭吃。 不过她也只是这样笑笑,便迁就般地张开了嘴,吞下了这块肉。 也一样很好吃。 做出了这样的肯定,师娘的唇角也悄悄勾起。 有一种身份调换的感觉呢。 不过也应该如此吧,小时候父母会迁就你,长大了,孩子就应该迁就父母了。 嘭!——沙—— 冬夜之上,忽然多出了一片绚丽的火花。 这是——烟花! “师娘!这是!——” “是哦。” 师娘的笑更加得意了些: “镇里的胡家悄悄进来的烟火,想来今晚就要点了,便没告诉你,给你个惊喜。” 于益忙跳进了院子里,老迈的身躯此刻仿佛童稚的孩子,连伞都没拿,大衣也没有披,赤着长袜就冲进了雪地里,仰视着五彩的天空,又叫又唱。 赤鸢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拿起一柄纸伞,撑在二人的头顶。 于益终于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夜空的灿烂,袜子都湿了也丝毫不在意。 她靠在了赤鸢的身上,靠在了这个母亲般的人身上。 “真希望,师父也在……” 或者说,是希望那个和父亲一样的人也在,一家团圆。 “那当然。” 看着身旁这个老迈的孩子,看着她那双倒映着烟火的眸子,赤鸢的脑袋和她抵在一块: “明年,团团圆圆一起看。” 烟火又亮了起来,一片璀璨。 第二百四十三章 “骑士” 不论在哪里,掌权者都永远想要掌控着一切。 “财富”,“国土”,“人类”,当人坐在权力顶端之时,他的贪婪就会被以正当理由无止境地放大。 而这样的人,最为讨厌的就是“变数”。 正常的君主绝不会期待着手底下的人会给他搞事,给他的日常生活带来惊心动魄的“惊喜”,而是希望自己的统治永远长治久安,而他自己则可以永远地坐在这个位置上,享受着权力的醺香。 所以,一切君主都是讨厌“变数”的。 就像是“仙人”,就像是“圣女”。 这些,都是变数。 “卡莲·卡斯兰娜!你太放肆了!” 审议厅内,教皇拍着扶手,镀金的圣椅摇摇晃晃,白色的胡须气得直抖: “战败被俘!这事我还没处罚你!你一回来就给我到处惹祸!还打了一名教士!这是一个圣女应该做的事情吗!卡斯兰娜的家主!卡斯兰娜的家主呢?!” 座下,除了被铐起来的卡莲,能够代表卡斯兰娜家的人一个都没有出席。 “冕下,卡斯兰娜的家主好像是去——” 座旁的记录官迟疑了一下,便对上了那双苍老的眼睛,像是暴怒的老狮,就算牙爪都已经钝了,也能撕咬猎物,而且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记录官忙低下头: “卡斯兰娜的家主好像是去行侠仗义了。” 他尽量将“行侠仗义”这个词说得轻了些。 哐! 教皇权杖狠狠砸在大理石地砖上,镀金的十字架也开始抖了起来。 卡斯兰娜,卡斯兰娜,卡斯兰娜! 盯着那个完全神游物外的圣女,教皇恨得牙根痒。 或者说对于这帮脑子里只有“正义”的天真家族都保有着强烈的厌恶。 要是“正义”这玩意儿真的有用早就天下太平了! 正义能当饭吃吗?正义能缴税么?能攻城略地,让民众吃上饱饭么!能治瘟疫么? 不能! 真不知道这群骑士除了搞事还会干什么! “冕下,卡莲她——” “闭嘴!没你的事!奥托·阿波卡利斯!你也是被俘虏的那一个!阿波卡利斯的家主!你现在就把这个混账带走!” 教皇现在都是以“家族名”来称呼这些家主了,就是要用此来提醒他们着眼于家族,而不是自己那些淘气搞事的后辈! “遵从您的意志,冕下。” 现任的阿波卡利斯家主,谦恭地行礼,摁着奥托的脑袋出了审议厅。 “父,父亲?” 出乎奥托意料的是,这个一向严肃的人却罕见地没有训斥他,只是带着他在走廊上站定,离守门骑士远远地,靠着墙。 伸出手指,做出了噤声的样子。 仅仅只是如此,奥托便不再多话了。 对于自己的父亲,他都有一种微妙的——恐惧。 即使有着墙壁的阻挡,奥托还是听见了教皇愤怒的咆哮,将近四十多分钟。他看到守门的亲卫骑士握在手中的长矛反射的银光出现了细微的抖动,当然,不论是谁,在听到至高掌权者如此的雷霆大怒都会不由自主产生这样的反应吧。 卡莲,会怎么样呢…… 在奥托的心中,第一位的永远是卡莲。 “奥托。” “在,父亲。” “你知道‘天命’现在的框架么?” “以历代教皇为统领,各大家族为辅助,其中以‘阿波卡利斯’负责‘资料整理’,‘沙尼亚特’负责‘圣子降临’,‘卡斯兰娜’负责‘崩坏战斗’——” 就在奥托心不在焉地复述着他所了解的知识,可是他的父亲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他的复述: “但是,掌握着‘崩坏能’的三大家族却只享有评议权,选举权和监视权,白烟从不会为三大家族升起。” 奥托怔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白烟”,来自于担任着各大主教的家族秘密会议,当白烟升起的时候,代表着新教皇的确立! 父亲,难道…… “奥托……” 男人那双青绿色的瞳孔看了过来,血脉上相同的颜色,却又完全不同。 奥托打了个寒战,他第一次,直视着父亲这样的姿态。 如果说奥托的眼睛像是狡狐的话,那么他的父亲所拥有的眼睛就像是狼。 一头狼王,在他眼中,除了族人,便是猎物。 奥托咽了口唾沫,低下了头。 他很清楚铁血的狼王是如何对待“病弱”的。 “你不觉得,‘天命’的结构已经出现问题了吗?” 心脏的鼓动几乎将血液全部挤出,只剩下冰冷的一块肉,奥托不敢说。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狠狠推开,老教皇的怒骂清晰无比,而卡莲却已经走了出来,两手一动,就把这对精钢铁铐给捋了下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鼓着一张包子脸,拽起奥托就走。 “哎,哎?卡莲?” “走!奥托!我们出去玩!” “最强女武神”此刻一副受气的样子,根本不给奥托如何迟疑的机会。 身体单薄的奥托像是只风筝一样被拽了起来,摇摇摆摆地跟在卡莲身后,回过头,看到自己的父亲站在回廊那里,躬下身,老教皇从他面前骂骂咧咧地走过去,连看都不看一眼。 奥托好像看到了捕猎前蛰伏的狼。 转眼间,冬天的暖阳照了下来,他已经被拉出了这个教廷,走到了广场上。 但是,他好像还看得见父亲那双冰冷的眼睛。 “奥托?” “奥托。” “奥托!” 直到她元气活力的声音第三次响起,他才回过神,呆呆地看着卡莲那双天蓝澄清的眼睛: “什么?卡莲……” “唔——” 带着不满的鼻音,卡莲的包子脸鼓了又股,指着旁边的点心店,大声地喊了起来: “我说——我,要,吃,那,个!” 被心事纷扰的奥托果断地掏钱,给卡莲买了一街的甜食,木偶般跟在她的身后,有些气喘。 如果可以,奥托更加喜欢呆在图书室里读书或者在实验室里做研首发 可是喜欢的人更加热衷于疯玩,又有什么办法呢? “奥托奥托!你看那里!” 还沾着蛋糕屑的指尖定在广场上聚集的人群前。 “那是——” 奥托眺望过去,看到在人群中央的高台上,一个红发的英气少女正在翩翩起舞,唱词作曲。 “是个戏子。” “是唱戏的吗!” 卡莲的双眼亮起了欢欣,拉起奥托的手: “走!奥托!我们去看戏!” 如果是以往,奥托绝不会对这种低级娱乐感兴趣,但是这是卡莲的愿望。 那么,他绝对会顺从。 “哦,你们也来了?” 刚刚挤进人群,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欸?稷先生?” “哦!是做饭超好吃的小哥哥!” 比起奥托的疑惑,卡莲的称呼让即墨很受用,招呼着他们过来,站到他这个最好的看戏处。 “稷先生,您……” “嘘,安静。” 即墨冲着奥托眨了眨眼睛: “好戏要开始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正义者之诅咒 “一个人外表可以装得像天使,但却能把自己掩藏在内心深处。” 带着紫色面具的少女在简易的露天戏台上唱诵舞词,红色的长发卷动,勾勒出一片跃动的红云。 这是戏台,却也是少女一个人的独舞。 “他们,如毒蛇横行,如饿鼠暴行。” 奥托看着卡莲,卡莲入神地看着台上那如控诉般的表演,即墨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切。 而少女则在或惊讶,或愤怒,或欣赏的目光中,偏偏起舞。 此刻,她仿佛整个世界的中心,熠熠生辉。 然后,大张旗鼓,堂而皇之地控诉着罪恶。 “为了自己的利益,毫无节制地放纵,贪得无厌的暴政,罔顾人民的生死!” 戏剧用的礼仪剑前指,恰好指在卡莲的眼前。 “就由我——执剑的正义者,割断你们的喉咙!” 这已经不是戏剧能够遮掩的讽刺了,而是毫无掩饰的斥责与反抗。 但也正是这样的话,卡莲那双湛蓝的宝瞳中翻起了波涛。 就好像她的整个灵魂,都活了过来一样。 “好戏开始了。” 即墨的声音响起,仿佛真的是下令一般,观众中冲出了一群士兵,也同时炸起了教士的命令: “就是她!就是她在诋毁天命!” 戏台上的少女举起那柄细剑,似乎入戏有些深,不过那点花拳绣腿根本不是士兵的对手,转眼间就被按倒在了戏台上,紫色的面具飞了出去,露出了那张英气的面庞。 “民众不会再被你们蒙骗下去!!!” 即使被打倒,少女也依旧毫不畏惧地高喊着斗争的宣言。 而那张面具,却正好落在卡莲的面前。 她看了看面具,又看了看台上那凶神恶煞的士兵,握紧了拳头。 “需要这个吗?” 即墨笑呵呵地递来一顶斗篷。 卡莲想也不想就接了过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你居然没有阻止我?” 即墨看向奥托,带着一点惊讶。 “就算我阻止你,也不会阻止卡莲的。” 奥托始终在看着卡莲,不论是刚才那个入神看戏的少女,还是刚刚“英雄救美”的怪侠。 “也是呢,毕竟是卡斯兰娜。不过你不打算去支援一下?” “不用。” 看着那些暴怒追击的士兵,奥托的笑容带上了一些讽刺: “这些乌合之众可追不上卡莲。” “但你很担心不是么?要不还是跟上去看看?” 奥托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即墨的身上,带上了几分审视。 “您想做什么?稷先生。” “确实有事,不过你可以先忙完。” 即墨指了指刚才那位“斗篷怪侠”逃跑的方向,奥托没再说什么,跟了过去。 也确实如奥托所猜测的那样,那些士兵根本追不上“最强的女武神”,奥托却并没有如即墨所想的那样,和卡莲会合,而是藏在角落里,看着卡莲和戏剧家的交谈。 就像他的姿态就像他的感情一样,如影随形,任由所爱之人放纵,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卑微,让他的姿态显得有些可笑。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稷先生。” 仅仅只是一个转身,那副为了恋情而显得弱小的身姿抬了起来,又一次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形象。 即墨不置可否,他也不关心青年如此作态的原因。 “能带我去一趟卡斯兰娜家族的墓地吗?” 奥托张着嘴,他做好了全部的应答,如果是教皇殿,那么就准备好理由拒绝,如果是阿波卡利斯家族,那么就准备好迎接,如果是风景名胜,奥托也同样有信心做好导游的工作。 可他始终没有想到,即墨提出的第一个目的地,居然是卡斯兰娜家族的墓地。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么?” “不,没有……请随我来。” “有劳了。” 卡斯兰娜家族的墓地,奥托同样也很熟悉。 或许比阿波卡利斯家族那复杂的城堡还要熟悉。 因为这里埋葬着他憧憬的人,也同样是他的恩人。 “就是这里了。” 卡斯兰娜家族的墓地,或者说,仅仅只是一片骑士陵园。 卡斯兰娜,只是其中最多的姓氏。 “1466年么……十年前啊……” “……是的。” 奥托就在即墨的身后,阳光洒下来,却挡不住冬天的寒冷。 那个少年模样的人就站在那块十字架前,看着墓碑上的金字,沉默着。 这样的沉默让奥托有些忐忑,根据传说,这个“少年”的实际年龄可能和东方的文明一样漫长,那样的时光之中很难判断他是否和卡斯兰娜家族的先人有过什么约定。 可出乎意料的是,即墨只是沉默着,只是站着,看着。 沉默压在奥托的呼吸上。 “这是上一代家主么?” “是的,卡莲的父亲,现任的家主算是卡莲的一位叔叔。” “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他拔出【天火圣裁】的原因吗?” 奥托翠绿的瞳子颤了颤。 就连死因也已经知道了么。 不,也是显而易见的吧。 英年早逝的卡斯兰娜……除了被【天火圣裁】所吞噬,便没有其它的原因了。 “是为了……保护两个孩子。” “是吗……” 即墨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还是‘骑士’的风格啊。” “您——不想知道更多的——” “不需要了。” 即墨转过了身,乌黑的墨瞳中看不到悲伤,如深水般的平静。 奥托甚至没发现自己的用词带上了谦恭的色彩,他毫无自知地垂着视线,仅仅只是因为恐惧。 是的,恐惧。 哪怕和这位存在相处过一段时间,还在其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故土,但是,内心的恐惧不减反首发 他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就像是在面对着深渊。 神秘,未知,这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会随着时间发酵,然后缓慢地酿造着梦魇。 他没法看懂,没法理解那双墨瞳中沉寂的一首发 他如此说道: “这是他们的‘诅咒’,奥托,你应该也明白吧,属于卡斯兰娜家族的力量,和他们永远无法逃离的命运。” 冬风咆哮,乌云遮住了天光。 奥托却只能在此,低着头,无力地缄默。 第二百四十五章 “黑死病” 最近卡莲脑抽,不,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带上毫无遮掩的戏剧面具,穿上华丽的夜色戏服,随口就是一段相当羞耻的戏剧台词,到处去找为富不仁的恶徒偷窃,然后飞跃平民百姓的墙头,将偷来的金币撒得叮叮咚咚。 那卡斯兰娜家族标志性的白毛和极富个人特征的大麻花辫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暴露在夜色之中。 瞧瞧,现在那个被偷走了大把金币的贵族老爷正准备将这个怪盗的身份告知教皇大人。 可惜,教皇不关心怪盗是谁,而且奥托也站在旁边。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机会将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说出来。 黑死病,作为原本就存在于自然界的强悍病毒,如果再被“崩坏”所感染,那么它所带来的灾难绝不是现今的文明体系能够抵挡的。 到那时,也绝不是失去一半的人口这么简单了。 “那么,来自东方的仙人,对于这‘黑死病’,你有什么办法吗?” 老教皇坐在黄金的座椅上,笼罩在冬日的初阳下,看上去慈眉善目,一点也不像是那个挑起战争的疯子。 “稷先生,关于黑死病,是我国——” “奥托,别做多余的事情。” 教皇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瞥向了青年: “人带到了,奥托,你应该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了。” 奥托张了张嘴,先前劝退那名贵族时的狡黠与得意无影无踪,他低着头,却只是站着。 “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想想那些在黑死病下身亡的人民!” 奥托颤了颤,好像想到了什么,终于鞠躬行礼: “臣下告退。” 像是在顾忌着什么,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过了身,匆匆离开了大厅。 现在,这里只剩下即墨和教皇。 即墨“坐”了下来,没有椅子,就这样诡异地悬坐在半空中,和那位教皇平视。 “只是‘黑死病’?” 教皇也同样对视着即墨那双深渊般的墨瞳,只是苍老褶皱的眼皮垂拉着,遮住了他大半的瞳仁。 但是即墨知道这个老人在看着他,并且不是那种良善的视线。 更像是衡量,对于一个物品能带来多少价值般的衡量。 面前这位西方最高领袖将自己当作了一块砝码。 即墨并不气愤,相反,他很好奇。 他很想知道这个老教皇会将自己这个“砝码”放在什么位置,又或者是因为能力不够而砸了他那老朽的脚。 这是一种自信,甚至可以称之为自傲。 毕竟活得实在有些久了,见过的阴谋诡计也太多了,打算将自己和华拉进漩涡之中的黑手太多太多,即墨都懒得去数了。 从一开始的愤怒,再到后来的淡然,以及最后的笑看,这三个不同的心理状态中,唯一不变的就是两人的安然无恙。 在这个时代,真的不可能存在能够让两人受伤的威胁。 刀枪剑矢?又或者是才露苗头的热兵器? 这些东西对于死士或者崩坏兽来说还有威胁,但是不论对于即墨还是赤鸢来说和玩具没有多大区别。 这种碾压般的强度也让即墨产生了一种漠然,在他看来,这些当权者的权力斗争不过就是儿戏。 哪怕这些当权者的出发点是人民百姓。 所以,教皇的小心思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幕滑稽的戏剧。 “‘黑死病’,你们是这么称呼的,但是就我目前所了解到的,这种病毒广泛流行于野生啮齿动物间的一种自然疫源性疾病,我与上上代教皇说过这个。” 老教皇的脸色有些难看,任谁听到最后这一句都有些错愕,特别是面前的人还是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青春少年。 即墨倒是对于教皇此时吃瘪的皱脸非常满意,好像小孩子恶作剧成功一般。 虽然很久很久以前他比较介意类似于“叔叔”这样的称呼,有一种被叫老的感觉,可随着在这人世间生活时间的增长,他反而对于“辈分”这种东西上瘾了。 就像和某些不怀好意的人谈条件的时候就可以说:“我和你外婆的外婆聊过天”,“你爷爷的爷爷被我打过屁股”什么的,这一下子就感觉逼格上升了好几个档次,让当事人切身体会到了来自于“仙人”的年龄压制。 不过恶趣味归恶趣味,即墨还是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他坐直了身体,收起了脸上那有些糟糕的微笑: “你明白吗,这一切的关键点在于‘自然疫源性疾病’,也就是说,‘黑死病’本身就存在,而崩坏的感染仅仅只是使它更加可怕了而已。” 即墨伸出手指: “首先,它的感染性更加强大了;其次,它的潜伏性更加隐蔽;最后,致死率更高。” 每竖起一根手指,都让老教皇面上的皱纹加重一分。 “但是,它依旧只是‘黑死病’。” 教皇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过去: “你是说,造成了近半人口死亡的疫病,居然不是‘崩坏’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太小看‘崩坏’了,另外——” 即墨摇了摇手指: “我可不认为普通的‘崩坏感染’就能解释这个事件。” “……什么意思?” 黄金的扶手被攥紧,老褶的手指微微颤抖。 “如果是‘单纯’的崩坏,绝不会只有这点伤亡,也不会仅仅只以‘黑死病’为载体。” 即墨只说到了这里。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教皇花白的胡须一起一伏,笼罩着身躯的华贵金丝袍也在打着摆子。 “我们目前想到了一种方法,也许能够彻底根除‘黑死病’。” 老教皇咳嗽了几声,转移了话题,但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尴尬的话术。 即墨终于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而老教皇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立刻站了起来,带着即墨来到了地下首发 深藏在辉煌的教皇庭地下的黑暗之中。 重重的关卡,装备精良的守卫。 而在万般守护的那里,悬浮着一件过去的遗物。 其为过去的污浊; 其为人性的肮脏; 其为一名无辜少女对这个世界的诅咒。 ——【侵蚀之键】 第二百四十六章 骑士为卡斯兰娜之名 这个世界的残酷性远超过了一个二十四岁少女的想象。 卡莲·卡斯兰娜,这个曾经被作为“最强女武神”所崇拜着的少女,此时此刻瘫坐在地牢里,手指无力地挂在冰冷的铁栏杆上,牢门外是孤独跃动的火把,窗外又刮进来了冬夜的寒风。 很冷,鞭挞着她的认知。 正义,骑士,人民…… 对于这一切的认知,支撑着卡莲·卡斯兰娜心中价值观的基础,崩溃了。 药剂,武器,甚至还有女武神…… 这些…… 她颤抖着,抬起手,葱白的手指,纤软无力。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 或者说是无可作为的苍白。 救治“黑死病”的实验源自于白骨的积累,女武神的诞生同样堆彻了无数失败者的骸骨。 这一个夜晚,现实无情地打碎了卡莲对于这个世界美好的认知。 女武神,对抗崩坏的战士,人工圣痕的最终产物,可是成功率…… 而卡莲·卡斯兰娜,仅仅只是一个幸运儿。 幸运地降生在卡斯兰娜家族,继承了家族的血统和遗传的圣痕,没有任何阻碍地成为了一名女武神,甚至成为了“最强”。 一帆风顺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坐上了一艘名为“卡斯兰娜”的方舟,所以看不到这一路上的惊涛骇浪和在其中被吞噬的尸骨。 而在今天,现实毫无征兆地给她的世界撕开了狰狞的创口,露出了被虚伪所覆盖的肮脏与罪恶。 不,甚至不能算是罪恶。 卡莲很清楚,或者说应该是“理智”在告诉她,这是必要的过程,这是必须的牺牲,就像前线为了保护文明,抵抗崩坏而牺牲的女武神那首发 ……可是。 女孩的音容笑貌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花店前的女孩,天真无忧的笑容,和那仿佛祭品一样被绑缚的一幕重合在一起,仅仅只是一瞬间,卡莲心中便毫不犹豫地推翻了理智的定论。 救!必须救! 因此,教皇的训斥完全被卡莲当成了耳边风,她始终沉浸在自我怀疑之中,价值观一次次地崩溃,又因为那纯真坚定的信念而一次次地重建。 她的心理状况非常危险,她陷入了自身的梦想与现实冲突矛盾的怪圈之中,这份冲突并不像是壮志凌云的少年被冰冷的社会教育后的破灭感,而是关系到了整个社会结构的价值理念。 为了拯救大多数人而牺牲一小部分人,这样的做法究竟是不是正确的?究竟是不是正义的? 卡莲所希望的世界是每个人都能幸福的世界,单纯美好得甚至有些天真。 老教皇也说了,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牺牲一个人去救一百人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这种将生命单纯地划分成价值衡量般的数字本身就是不正确的吧! 但如果不这样…… 卡莲抱住了自己的头,靠着火把投下的唯一一处光晕,仿佛哭泣般颤抖着。 奥托也来过了,和老教皇一起来的。 也同样,是来“劝”她的。 ——“你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拯救世界了?你看你父亲的下场!死人什么都做不到!” 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算什么?这是对于爸爸的侮辱! 什么都做不到? 那不就是将爸爸的牺牲否定了吗?那不就是将他和自己被拯救的现实也一同否定吗?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奥托会这样干脆的否定呢…… 她不懂。 为什么世界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而奥托为什么又变得这么冷酷了…… 他还说,会放走自己和莎夏,但实验会继续进行下去。 一切,都变得好陌生好陌生。 自己,该怎么办? 卡莲动摇了,迷茫了。 轻盈的脚步急促地响起,本就被奥托打开的牢门被小小的身影撞开,无辜的女孩扑进了卡莲的怀里,劫后余生地哭泣着。 “姐姐,我好害怕……” 莎夏如此无助地哭泣着。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普普通通,在一家小小花店长大的孩子。 对于生死的惧怕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 卡莲抱紧了这个哭泣的女孩。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已经超出常识了吧。 “姐姐现在就带你回家……” 卡莲的笑容有些虚弱,有些疲惫。 将女孩送回那个花店,送到那个心急如焚的妇人身边时,晨曦终于爬出了凌晨的夜,但也下起了雨。 冬天,冰冷的雨,打在身上,带来无助的寒冷。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迷茫着。 街上没有人,她依旧穿着那件紫色的戏服,像是个丑角,行走在无人关注的幕后。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走到了墓园。 埋葬着卡斯兰娜的墓园,爸爸永眠的土地。 在那里,却站着一个熟人。 “稷先生……” 即墨站在那里,抬起眼,眼中有过一闪而逝的惊讶,但很快便消弭于淡然。 他捧着天命的教典,穿着明国的服饰,这异国的姿态却在这里有一股异常的和谐感。 “怎么了?迷途的羔羊?” 他合上教典,露出了几分恶意的微笑。 不过这并不是敌对般的恶意,而是类似于一种小小的戏谑。 好像冷眼的观众,欣赏着世界的一幕幕悲喜剧。 为什么他能够做到这样的态度呢? 卡莲想起了那座道观,遗世独立。 她们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拥有着力量,却又独立在这人事之外呢? 卡莲觉得心里很乱很乱。 “这世上,有没有可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选择?” 面前的“仙人”顿住了,手中的教典合紧,发出一声闷响。 “发生了什么?” 不愧是“仙人”…… 卡莲深深喘了口气,呼出了全部的积郁。 一起倾吐出的,是她的痛楚和迷茫。 “仙人”却也沉默了。 在令人有些绝望的无声之中,他摇了摇头。 “与其说是‘所有人的幸福’,倒不如应该是问你自己最真切的愿望。是要拯救所有人,还是所见到的每个人?” “所有人,哪怕是牺牲我的生命。” 毫不犹豫地,卡莲选择了这个答案,一如卡斯兰娜的家训一样。 “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 奥托的否定,教皇的否定,让她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答案。 “选择本身就没有对错,立场不同,对错不同,对于教皇来说是统治的安定,对于奥托来说是救最多的人,而你也同样做出选择了不是么,只是在怀疑自己而已。” 没错,卡莲在怀疑自己。 可所谓的对错,又有什么意义吗? 只是立场而已。 太阳破开了云,卡斯兰娜的墓碑被照亮了,大理石的颜色照亮了她蔚蓝的眼睛。 是啊,早已做好觉悟了不是么。 卡斯兰娜,可是人民的护盾啊。 “卡莲,你说,教皇打算打开那个‘盒子’?” “是的,我要去阻止他们。” 卡莲抿着唇,能让“仙人”关注的东西绝不简单: “那个‘盒子’有什么异常吗?” “那是但却不完整。” “不完整的……【神之键】?” 卡莲第一次知道,【神之键】居然也有不完整的。 “不完整的【神之键】非常危险。” 即墨将教典放在了一边,正好是卡斯兰娜墓碑旁边。 “一起去吧,战斗会很凶险。” 不完整的随时随地都会溢出来自于律者遗留的恨意。 第二百四十七章 “计划” 【神之键】。 这个名字传承自远古的历史之中,为何会这样称呼,这样的名字又有什么深层的含义,没人明白。 从祖辈开始代代流传下来的传说,仅仅只是字眼就足以证明其令人敬畏的力量。 属于“神”的力量。 【犹大的誓约】…… 而现在,一份【原典】就摆在面前。 一份正体不明,但毫无疑问是【神之键】原型的盒子就在天命的掌控之中。 【神之键】虽然很珍贵,但是【原典】更加神秘,更加重要。 至少天命是这么认为的。 还未展现出具体性质的作为【原典】的盒子其未知性就将其价值提高到了难以预计的程度。 只要打开这个“盒子”,就能掌握【神之键】的秘密! 不,不仅仅如此,如果计划顺利的话,那么还能再收获一个对抗“崩坏”的超强武器! 老教皇再看了一眼“书页”,再没有新的文字出现。 那边也已经开始了。 合上“书页”,看向【原典】的那双苍老的绿瞳再也没有掩饰他的贪婪。 力量,人类最本质的欲求,不论是金钱之类的一般等价物,亦或者是作为附庸的奴人,这些东西都成为了力量的象征。 而这个盒子,就是力量的钥匙。 “打开它,埃莉诺。” 手持着【黑渊】的女武神转过头,看了眼奥托,得到了肯定的点头后,举起了那柄细长而不详的黑色枪刃。 同样是那么【黑渊】自然可以打开【原典】的封印,释放出尘封其中的力量。 那么,“黑死病”就会结束,而天命也会获得一个空前强大的【神之键】。 仅仅只是从盒子里泄露出的丁点力量,老教皇就确信,解封这个【神之键】的一瞬间,“黑死病”就会全部消除。 不是治愈,而是如同橡皮擦去铅笔印般,干脆利落的“消除”。 “稍等一下,埃莉诺。” 就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教皇忽然出声。 【黑渊】的矛尖,悬停在【原典】的上空,危险的距离,哪怕只需要一个手抖,就会释放出这个【神之键】被封印的力量。 但却这样定在这里,仿佛一尊雕像。 埃莉诺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老教皇。 她是个优秀的女武神,令行禁止。虽然卡莲作为“最强的女武神”,其能力是天命所需要的,但是这样服从命令的女武神却是天命所必需的。 比起“人”,听话顺从的“武器”反而更加得人喜欢。 现在的情况正是【黑渊】定在盒子上空的极其危险而微妙的关头。 但是,必须等一等。 如果仅仅只有卡莲的话,那么老教皇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埃莉诺立刻刺下去。 但这里还有一个“他”。 因此,老教皇做出了一个“计划”。 一个贪婪的,疯狂的计划。 为了力量,他要将“仙人”从飘渺的云端拉入人间! 无法掌握的“力量”是危险的,作为当权者,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哐! 刻画着传说与条律的花窗碎裂,紫色的戏服扬起鸢尾花般的弧度。 比她更快的,是砸落在中央的巨大金色十字架。 【犹大的誓约】。 碎裂的炫彩玻璃在天光之中如散裂的星辰,将怪盗飞入的身姿点缀得仿佛神子。 “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怪盗?骑士? 都是,也都不是。 降临于此的,是坚守内心正道的卡莲·卡斯兰娜。 【黑渊】的掌有者咬牙切齿。 又是你!卡莲·卡斯兰娜~ 她厌恶这个幸运儿。 不需要经历九死一生的圣痕移植,固执地坚信着所谓的正义。 居然连牺牲都无法理解的幼稚儿! 为什么,这样的你偏偏得到奥托大人如此的青睐? “别妨碍奥托大人的实验!” 代表着“死亡”的那分解一切的矛尖向着卡莲狠狠扫了上去! 正如卡莲的觉悟一样,埃莉诺也同样早已做好了觉悟。 妨碍奥托大人的,都是敌人! 但可惜,觉悟是无法弥补战力上的差距的。 “最强的女武神”可不是一个空洞的称号。 更何况还有着【犹大的誓约】这样强力的约束武器,脱胎于“崩坏”的“圣痕”也同样会被【犹大的誓约】所压制。 几乎就是转瞬间,埃莉诺便被束缚在了金色的锁链之间,那柄黑色不详的骑枪也脱手而出,无力地凿在地上。 可是女武神之间的胜负并没有成为关注的焦点。 老教皇的手空着,奥托更是站得远远的,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第二个闯入者身上。 而盒子也被那个人的掌心。 只是松松地捧着,可是只要在他的手上,随意地站在这里,便清晰地展露出了一件事。 无人可近,无人可敌。 仅仅只是站着,便透露出了这样的气势。 一眼,便可以确定,就算是出动天命全部的兵力也很难对其产生任何威胁,也很难从他手中夺过那个“盒子”。 “虽说你也带我看过这个盒子,可是我应该确实告诉过你,不要打开它。” 即墨转着手里的盒子,好像在摆弄一个玩具。 “不,仙人,我确实打算将【原典】交给你首发 奥托没理解,即墨摆弄着盒子的手指也顿住了。 这一瞬间,他们都没有理解这个老教皇的话。 老教皇慈眉善目: “你说过,【原典】的缺口非常危险,时刻都有可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但是,‘仙人’,你可知道,现在谁最可能成为【原典】失衡的因素?” 即墨蹙起了眉,他终于在普通人面前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困惑,不解。 “你——咕!” 他张开嘴,却突然喷出了一口黑血,盖住了他全部的话语。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弥漫四肢百骸,这不是那种普普通通的,生理疾病般的恶心,而是好像全身每一处细胞都发生病变的扭曲。 肢体在哀嚎,血液在腐朽,细胞在颤抖。 铛! 盒子从手中坠落,可是即墨那纤细的手指上却出现了黑色的网纹。 就好像被打破的瓷器,一点点地绽裂着。 “【原典】的力量尽管只有一点点,但是却很明显,很容易理解。” 老教皇走了上去,丝毫不掩盖自己此刻的得意。 “‘侵蚀’,放在水中会污浊湖水,同时具有腐水的特性;放在火中则会获得高温的特性;那么,放在‘黑死病’之中会怎么样?” 他蹲下来,看着因为大意而被侵蚀的“仙人”,不,现在的即墨不过就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垂息半死之人。 大片的红疹,皮下组织甚至渗出了黑紫色的液体,带着浓烈的“崩坏”气息。 果然,不过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和“崩坏”没有丝毫区别。 老教皇冷漠地想着,但现在的它已经没有了半点先前的傲然。 只有这好似病弱的脆弱不堪。 “好好感受一下吧,神州的仙人。” 皱纹遍布的老脸扯起笑,狰狞无比: “杀死了千万人的‘黑死病’,好好感受一下吧。” 太阳忽然消失了。 消失在一片黑幕之中。 “这是……什么?” 奥托,卡莲,埃莉诺,不论是谁,只要看到这片遮掩天空的黑幕,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明显甚至露骨的恶意,就好像是泛泡的泥潭,沉积着全部的恶意。 在这里,只有一个人仿佛朝圣般张开了怀抱,向着这片黑幕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老教皇。 “无需害怕!无需畏惧!这是奇迹!这是治愈世人的奇迹!” 可这充斥着黏稠恶意的黑色看上去和“奇迹”没有任何关系。 一滴“黑色”落了下来。 雨? 不,雨不会如此扭曲而肮脏。 慢慢地,雨滴连成了线,一条漆黑仿如油墨般的线从天垂落,点在即墨的头顶,瞬间,又一次绽开了细密的碎痕。 用【原典】的力量,以即墨那庞大的崩坏能储量为锚点,将被崩坏能所影响的“黑死病”引渡到即墨身上。 这,就是计划的正体。 第二百四十八章 “神居” 龟裂声。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开裂。 而这个“世界”也是异常的。 纯白的世界,或者应该说是“空间”,又或者应该说是“盒子”。 看上去广阔无垠,但又狭窄无比。 这一片纯白将视野拓宽到极致,却又仿佛将视野压缩到极致。 白色,是一切颜色的底板,任何颜色都能在其上进行渲染;但白色也是一切颜色的规律统合,正如同太阳光可以解分为七色,彩色轮盘在高速转动中会变成白色那样。 这就是“原初”。 称为“一”,称为“全”,其为万物的“真理”。 仅仅只是站着,就能让人知道,这里是一切的开始之处。 这是人类无法理解的高位存在。 而即墨就站在这里,全身都绽开了疫病的碎痕。 白,人,黑。 鲜明到极致的对比。 而在他的正对面,站着“它”。 形成“体积”的“面积”,形成“面积”的“线条”,线条源起的“点”。 无神论者,信仰坚定者,物质崇拜者,精神苦修者,都会在“它”面前低下头颅。 “神”。 毫无例外地,他们会为“它”按下这个称呼。 既是宗教中所崇拜的偶像,也是科学家心中的真理;既是统治者捏造的虚假存在,也是被普通人所诚心祈祷的无所不能。 “它”就站在这里,倒映着即墨的模样。 如果说此刻的即墨是“残破”的,那么“它”就是完美的。 没有“疾病”,没有裂痕,也没有那三道疤痕。 不论是“力量”还是“形体”,都是毫无疑问的完美。 是比自己更加完美的存在。 这就是“神”最本真的概念。 比“人”完美。 同时再被赋予其它各种概念,再上升为高维存在,又或者是高维存在的认知过于复杂,最后在认知中形成了“更完美”这一基础印象。 但是即墨没有任何触动。 甚至连一点感情都奉欠。 面对着让教宗疯狂,让学者痴迷的存在,即墨仅仅只是冷冷地看着,用他那双横在黑色裂缝之间的眼睛,毫无表情。 噼啪! 又是一声碎响,即墨的鼻子“剥落”了下来,漆黑的裂痕多出了一个刺眼的空洞。 同样的漆黑,没有任何光,也同样没有任何的亮色。 纯粹的,吞噬白的黑。 【汝的愿望是什么?】 毫无机质,毫无感情的问题,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人恐怕会立刻跪伏在地上,用最虔诚的姿态感谢着“神”的慷慨。 “让我离开这里。” 在这个所有人类都梦寐以求的机会面前,即墨毫不犹豫地抛却了它,就好像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那样随意。 甚至可以说是看不起。 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神”那毫无感情,毫无起伏,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充满崇敬的话,那么即墨就根本没有半点敬意。 首先,他全部感情的中心早已维系在了唯一一个人身上。 其次,他讨厌“神”。 最后,作为一个“遗存者”,这个声音与其说是“神言”,倒不如说是…… 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汝的愿望是什么?】 毫无感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就像是陷入了for循环,只不过它是在条件未满足之前会一直循环下去。 即墨抬起头,却是在看这个空间。 仅仅只是这个动作,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连成一片,皮肤的碎片如星屑般洒下,落在纯白之中,消弭于这湮灭的白中。 即墨没有再去询问那个存在离开这里的方法。 很明显,对方的思维是机械性的,除非说出“条件范围”内的内容,否则“它”根本不会做出多余的回答。 很显然,“离开这里”并不是“愿望”的范畴。 “我讨厌‘神’这种东西。” 【汝的愿望是什么?】 正如同“它”无视了即墨的要求一样,即墨也无视了“它”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下去: “身为这样的存在,却连自己所管辖的世界都无法管理好,甚至还要借助外力来个自己清理乱子,就像是个编程出现错误的程序员,在运算崩溃后全选删除,再重新开始。” 即墨抬起头,此时此刻从形体方面根本无法分辨出即墨的模样了,外表已经彻底碎散,只剩下虚无的黑。 纯粹的,格格不入的黑。 不仅仅如此,即墨现在就像是落入白漆中的一瓢黑墨,散开来,染出了锋利的裂痕,从他的身体蔓延到了这片纯白的空间。 “——看来,这来自于现实的‘黑死病’比我想象中的还有威力。” 即墨抬起“手”,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团随意涂抹的黑墨,绽开五条长短不一的裂痕。 “‘崩坏’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不,应该称之为‘虚数能’更好些吧。” 即墨的手轻轻翻转,这个时候,裂缝已经爬满了这个空间的角角落落。 “不光光能够产生‘崩坏’,摧毁文明,还能够连接灵魂和现实。” 是的,灵魂。 在踏入这片虚白空间之时,他就确信了自己的灵魂来到了这片独立的意识空间之中。 他记得这种感觉,灵魂的冲击,上一次感觉到灵魂颤抖还是看到自己的脑袋被从箱子里提出来的时候。 那是灵魂的撕裂感,而在这里则是灵魂摆脱肉体的轻灵感。 但毫无疑问,这就是灵魂的实感。 可是,更加出乎意料的,便是此刻缠绕着即墨的“黑死病”。 沉浸着数千万人死亡的“黑死病”。 之前在大意之下被种下的“病毒”。 不得不说,老教皇的想法很好,并且也奏效了。 在被崩坏渗透后,“黑死病”从一种简单的“病毒”成为了一种“概念”。 “杀死了数千万人的恐怖”。 也正是这种“概念”,让即墨大意之时受到了重伤。 而现在,却也成为了离开这里的钥匙。 在这里,被虚数性质的崩坏能所改造的“黑死病”缠绕在他的灵魂之上,却也同样沟通着外界的现实。 他必须得出去。 因为害怕。 连自己都能被设计重伤,更不用提同样孤身一人的华了! 那个帝国的当权者始终对太虚山虎视眈眈,即墨很清楚那来自于皇权的恶意,权力的中心可不会容许有任何存在可以游离于他的掌控之外。 仿佛雷响,如裂谷一般的黑色绽裂着,将这个纯白的神居撕扯得零零散散。 “我会再来的。” 如果“它”存在着意识,或者与“人类”有半点的相似之处,那么一定能够听出即墨声音中的冰冷与厌恶。 可惜,“它”不可能理解。 【汝的愿望是什么?】 空洞的话呆板地重复着,而这个黑缝遍布的房间也在缓慢地愈合着。 不,应该说是“重建”着。 —————— 老教皇放肆地大笑着。数十年的人生中他从未如此畅快过。 老朽的身躯颤抖着,华贵的衣袍抖动着,象征着至高神权的十字权杖也倒了下来,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弓着腰,笑得涕泗横流,如疯似魔。 自然是因为这倒在地上的“仙人”。 身体支离破碎,丝毫不见那副该死的高傲。 对!确实该死!而且已经死了! 老教皇毫不犹豫地相信着这个推论。 “什么嘛,果然不是人啊。” 有人会像是瓷片一样绽出黑色的裂痕吗? 果然,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卡莲呆在那里,奥托瞠目结舌,不过他们的震惊在老教皇看来不过就是年轻人的幼稚而已。 “奥托,把这家伙拉下去,有他作为标本,我们可以制造更加强大的武器了。” 舒畅地吐了口气,老教皇转过了身,重新带上了上位者的面具,但眼中是藏不住的癫狂。 “哦?埃莉诺,你果然又被打倒了啊,卡莲,放了她。” 女武神之间的死斗在他的话语中和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没有半点区别,可不论是埃莉诺还是卡莲都没有为此感到愤怒。 她们都直直盯着教皇,或者说是他的身后。 还沉浸在狂喜中的思维听到了“呼吸”。 仿佛神话中巨龙心室的震响! 就在听到的瞬间,狂欢的心情冷了下去,好像在黑夜中摇曳的烛火,刚刚燃起,便被狠狠压灭! 怎么可能! “这样的伤势!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教皇动弹不得,全身都被名为“恐惧”的锁链死死封印! “呵……” 张开嘴,稀薄的黑雾和暗紫色的光点透溢而出,黑紫色的光纹如燃烧般亮起,眨眼之间便将黑死病的裂痕吞噬抹消。 “你见得太少了……” 老教皇只听到了这句话。 也是他听到的最后。 紧接着,便是世界的颠倒。 如一阵狂风刮过,封锁的大门被狠狠撞开,一切再次重归于寂静。 不,还是有声音的。 鲜血喷涌的声音。 空中砸下一个脑袋,骨碌碌地滚到奥托的脚边,鲜血染红了那苍白的胡须,也染红了他的靴跟。 那只“盒子”,一切的根源依旧躺在那里。 鲜血,死亡,这一切都在瞬间诞生,奥托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他听到了埃莉诺的尖叫,又看到卡莲夺走盒子时的倩影,他却始终呆站着,任凭天命失去了它最高的统治者,也失去了那代表着秘密的【原典】。 冬天的风忽然杀了进来,猎猎作响,像是嘲笑。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元宵夜 小益还没回来。 赤鸢站在院门口,眺望着未融的雪色,盯着那条连接着山下人间的小路。 快要入夜了,小益却还没有走上石板道来。 对了,今天是元宵,按理来说是要放花灯的,三十年前阿墨带她逛过扬州的元宵灯会,很漂亮,漂漂荡荡的彩灯点亮了黑夜里的整条河,五彩缤纷。 小镇虽然不大,但是足够用以迷醉一时的景色。 小益她大概是在准备着今年的灯联,挨家挨户地写上祝福的祈愿,看来会忙到很晚了。 说起来已经是元宵了,新春的农忙就要开始了,赤鸢这才发现,春节已经过去了。 而院子里,还是有些空空落落的。 他果然没有在这个春节回来。 “呜——” 屋高般的狼头探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赤鸢的手臂,像是感觉到了女主人此刻悄悄暴露出的一点点孤独。 “旺财。” 赤鸢淡淡地笑着,搓了搓狼脑袋,坚韧的毛发在手中传递着温度,狼鼻呼出的气柔柔拂在手指上,晚冬的孤寒稍稍退去了些。 “谢谢你,旺财。阿鸡去哪了?” “咕咕咕!” 大肥鸡扑腾着从屋顶砸下来,一根红翎竖起,显得整只鸡更加—— “阿鸡你是不是又胖了?” “咕?” 大肥鸡一顿,小爪子在雪地上扒拉出惊悚地轨迹,肥嘟嘟的大脑袋癫痫一样抖着,恨不得能把头顶那根红毛给甩下来一样。 “没事的,阿鸡,阿墨还没回来呢。” “咕——(ˉoˉ)==3” “对了阿鸡,你记得阿墨把剔骨刀放哪儿了吗?” “咕!咕咕咕咕咕!(Φ▽Φ)” “呵呵,开玩笑的,不过,阿鸡,记得减肥。” “咕咕!咕首发 大肥鸡信誓旦旦地点头,努力地将身子缩起来,变得更加圆润了些。 赤鸢捏了捏阿鸡的脸,软嘟嘟的绒毛下是肥肥的肉,捏起来手感特别好。 如果煲汤的话想必能吃一个月。 阿鸡忽然一颤,圆润的身体又抖了起来,散出了肥肉的模样。 收起了玩心,赤鸢扶着门,望着山下,看着黄昏下那片灯火通明。 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回忆,但很快就消失在眼帘下,她轻轻合上了门,木门吱呀微响。 捡起门闩,手停在门扣前,赤鸢想了想,终于还是将这根木键放了下来,继续靠在原来的地方,门就这样掩着。 赤鸢走回了屋檐下,没有进屋,而是停在院子里,坐在旺财的爪子上,靠在阿鸡胸脯的肥肉上,整个人像是个瓷娃娃一样陷了进去,抬着头,呆呆地看着天空。 沉黯,月亮点在天际,圆溜溜的像是刚提出来的灯笼,莹莹微光。 她想他了。 明明不过几个月,可却如此地,刻骨铭心地想他。 想他的声音,想他的呼吸,想他的温度,想他的味道,想入梦时他无时无刻的拥抱。 直到这短暂的分别,她才意识到,自己离不开他了。 这份脆弱让赤鸢很满足,因为这样让她更加珍惜这份长久的陪伴。 爱情,又或者是亲情? 这些词,又或者说一切人世间的词语都太过太肤浅了,根本无法概括他们千年来陪伴彼此的时光,也无法形容他们宁静又炽热的感情。 她蜷在阿鸡的肥肉上,又将旺财的大尾巴搬过来,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一人一狼一肥咕就这样靠在一块,或者说,一狼一肥咕在迁就着赤鸢的任性。 她自然不会感觉冷,但是,一个人的入睡让她很不习惯,阿鸡和旺财的温度至少能让她不必做孤独的梦。 慢慢地,她眯起了眼睛,黄昏最后的光彩逐渐模糊,她呢喃着,仿佛梦呓: “……早点回来……” …… 梦。 普通而平凡的梦。 普通的人生,平凡的人生。 在五万年的沉睡中,她重复着梦中那平凡的青春和恋爱,而现在的梦中,她重复着那之后普通的生活。 她知道,这是【羽渡尘】给她营造的梦,但最终决定其形成的依旧是她潜意识中最深层的愿望。 做一个普通人。 在那个世界没有崩坏,也没有女武神,更没有背负着前文明仇恨遗存下来的战士。 不用背负那沉重的责任,也不必为了文明辛劳奔波。 所需要操劳的仅仅只是柴米油盐,职家业舍。 静静地和他共度余生。 也只有在这个梦里,她才会再一次和他拥抱在一起,沉浸在千年来仿佛空气般不可或缺的温暖之中。 “我想你了。” 抬起眼,即使是在梦中,她也希望能够仔仔细细看他一次。 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只有一片黑色。 “!” 赤鸢惊醒了。 还未从忽然的噩梦中回过神来,她又发现了现实中的异样。 旺财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伏着身子龇牙咧嘴,喉间发出了低沉恐怖的哑嚎,而阿鸡展开了翅膀,将自己牢牢挡在怀里。 “怎么了?阿鸡?旺财?” 困倦很快消弭于警觉之中,抬起头,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遮住了,世间一片黑暗。 “阿鸡,小益回来了吗?” “咕咕!” 阿鸡摇了摇头,身子鼓了起来,翎羽根根绽起,那身肥肉迅速收紧,从球形转化为了健硕的倒三角形,整只鸡跟打了激素一样,连个头都窜了好几寸。 小益还没回来,旺财和阿鸡甚至还发现了可疑的踪迹。 连同着噩梦,赤鸢甚至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害怕。 她忙站起来,丝丝火羽从发间绽放。 阿鸡的羽翅握紧,聚成了铁锅大的拳头,旺财收声敛息,仿佛融于黑夜之中,但那双冰蓝的长眸浸染着猎食者的杀机。 赤鸢缓缓走到了那轻掩的院门前,手停在门扉上,静止。 究竟是什么人?盗匪?还是早已对此虎视眈眈的皇帝? 火羽轻扬,【羽渡尘】的力量已经飘逸在这个庭院的角角落落。 只要有任何人闯入到这浮云观,就会立刻陷入到幻觉之中,丧失身体的控制权,不论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还是皇室为了对抗崩坏而秘密训练的金吾卫。 这是实力的自信。 眼神冷了下去,战士的冷冽覆盖在了“仙人”的面孔上。 门,推开了。 刺响耳道的吱响。 门外,空无一人。 天空的圆月被乌云笼盖,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夜。 “怎么——!” 下一刻,赤鸢就发现了不首发 山下,看不到星点灯火! 元宵节,怎么可能寂静如无人之地? 就在赤鸢意识到事情超乎想象的一刻,太虚山,颤抖了。 一片火光亮起,伴随着撕扯天地的轰响,就连赤鸢自己都被掀飞了起来。 她看到,整个太虚山脚,包括围绕着太虚山的小镇,全部烧了起来,火舌向着太虚山顶,向着浮云观,向着她自己,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 第二百五十章 “理由” “诛妖道!扶天下!” 漫山遍野,全是这样的呼号。 士兵站在山脚,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咬牙切齿。 在他的目光中,燃烧着的太虚山就是胜利的号角。 仙人? 呵,不过就是个笑话! 再一次手握兵刃时,老兵的理由和那征兵令如出一辙。 各地的乱民打着神仙的旗号大肆播传妖教,数十年前的白莲乱祸四处烧杀抢掠,残害了多少官兵百姓? 没人知道,也没人数的清,只知道当年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什么“妙法自然,天下太平”,只要打仗,百姓就没有好日子! 而现在,居然还有人敢打着“仙人”的旗号招摇撞骗? 这世道只需要一个神,那就是皇帝! 老兵如此坚信着这个道理,他不允许有任何不对的苗头出现在皇朝的统治之下,哪怕是仙人也不行! “诛妖道!扶天下!” 他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看着火药炸起的烈焰,他觉得这场战争又铺上了神圣的外衣。 转过头,看到另一个士兵呆站着,握着刀,什么都不做。 “你在干什么?” 他不悦地走上前,靠近了,却闻到这个士兵身上透着一点点的酱肉味。 “啊!将军!” 看到老兵头盔上的红翎,这个士兵立刻回过了神,有些慌乱地行礼,却有些不标准,但不是新兵那样的生疏,而是那许久未进行过如此行为而产生的一种遗忘。 “你是重新入伍的?” “……是的,我在这个小镇里潜伏了二十年。” “在这里干什么?” “卖酱肉,同时监视于尚书和那…首发 “那这二十年你有没有见过山上那妖道?” 老兵截断了酱肉兵的话语,直指中心。 用卖酱肉作为掩护的士兵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思索,又像是不愿意说起的样子: “见过一次,救了我的妻儿……” “士兵!” 酱肉兵打了一个颤,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握紧了手中的刀,迎接着老将军的逼视。 “二十年前的乱匪,你还记得么?” “记得,我老家就被他们烧成了白地!” “还记得乱匪的口号么?” “……妙法自然,天下太平!” 酱肉兵此刻面目狰狞,这是二十年来的潜伏和酱肉味也挡不住的刻骨深仇。 “天下太平了么?” “没有……” 老将此刻仿佛捕获成功的老猎人,手搭在士兵的肩膀上,用力地捏着。 “就像乱民匪首那样,给予你一些恩惠,然后宠拢人心,他们只不过懂一些皮毛医术而已,倘若他们真有那般妖法,又为何不恩泽天下?偏偏躲在这乡野之地?” 这个小兵呆住了,他那浅薄的知识隐隐地感到有一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再看看你周围,你这二十年来是为了什么?又有多少人和你一样,等着今天这一刻?” 长刀握紧,吞山的火焰在雪亮的长刀上盘旋缠绕,舔舐着他的刀,还有他的身心。 他懂的,二十年来都懂的,每天晚上都会在睡前默念一遍自己那死在匪乱之中的乡亲,为自己的仇恨添上一把柴火。 这个城镇里的大半居民都和他一样,在于尚书辞官归乡后带着密令,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里,在这二十年里假模假样地生活,却始终在暗地里打磨着自己的刀。 可到了这一天,当一批一批的火药以“烟火”的名义运来这个小镇时,他终究还是迟疑了。 当遍布整个山林的火药燃起,将这个伴随了他二十年的小镇焚为废墟,将这片山林化为火海之时,他总会想起那一天瘟疫横行的日子。 他第一次见到“仙人”的日子。 黑发的少年儒雅随和,白发的少女清雅淡然,但也就是他们,从瘟疫之中救起了整个镇子。 也挽救了自己那被瘟疫折磨的妻儿。 隔离,热浴,汤药,在官府遗忘的角落里,两位“仙人”将这个垂死的小镇救回了人世间。 但现在…… 这里,不仅仅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他们。 马蹄声又响了起来,又是一队重甲骑兵冲了过来,列阵以待,赵酱肉甚至看到了一队队圆粗的火炮和高大的飞石机! 这对城的武器居然搬到了这里,只是为了这太虚山,和太虚山上的一个“仙人”。 赵酱肉感到一股凉意从头顶一路冲到尾脊,这晚冬的寒夜和这吞灭的大火都无法让他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冷暖。 只有痛。 仿佛剜心般的烈痛。 他只能跟着其他人,提着刀,穿着甲,眼前是太虚山,身后是铁血的骑兵,再往后,那不知名的安详远方是他被重新安置的妻儿。 他只能像是个木偶一样,被刀枪抵着,一步一步往前爬。 老兵,或者说是老将军站在这片火海前,神色冷峻。 他早该告老了,可为了国,为了家,他依旧强撑着穿上重铠,提刀策马。 外敌,内匪,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帝国的岌岌可危,尽管现在的和平令人迷醉,可是暗流涌动始终威胁着这个帝国的最底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是这水一旦翻起来,必定生灵涂炭。 圣上的话很隐晦,可他明白在那个年轻人话语间掩藏的恐惧与害怕。 当年的白莲祸乱几乎掀翻了青州,二十年前的于尚书更是让朝堂一片血色。 他老了,不想再看到更多的死亡了。 更何况,“仙人”的存在就是个变数,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在舟底凿开打洞的礁石。 他恨那些组织民乱的邪徒,也同样厌恶着这太虚山上的“仙人”。 不论他有没有真本事,都必须消灭! 当看到迟疑的士兵时,老将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二十年的潜伏,却让这些士兵产生了“皇帝”以外的心灵主宰,这怎么可以放过?! 更何况,这个“仙人”更是传闻能够抵御万军的存在。 这份武力,又不愿意为朝廷所用,除了死,别无可能。 他抬起了手,然后,缓缓放下。 嘭!—— 火炮炸响!一排排的熟铜炮口炸起了残酷的火光! 啸!—— 飞石机的拉绳松开,在弹床的吱响中,一块块包裹着火药的飞石带着火星飞入夜空。 下一秒,还未被火焰包裹的山腰与山巅便被炸亮的炎光所吞噬,大地在颤抖,飞扬的土块砸下来,乒乒乓乓地落在举起的盾牌上,带着尚未冷却的炽热。 “再来。” “再来。” “再来。” “再来!” 老将的命令仿佛生铁,面前的太虚山在他眼里就好像是万人备守的坚城,他不介意用一次次的火炮雷石清洗这片山林。 即使用光带来的全部火药。 “前军入山。” 被作为前军,潜伏在这个城镇中的士兵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看着那个老将。 在他们身后,骑枪竖起,抵在他们身后。 老将转过头,那双眼睛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堆肉: “前军,入山。” 仿佛看不到那片包围着山脚的火海。 像是在赶牲口一样,玄甲兵沉默着将他们赶入火海前唯一的入口,而在他们的铠甲上,亮起了粉紫色的纹路。 崩坏能。 将最后一名前军赶入后,老将盖上了面甲,粉紫色的纹路同样亮起,将这黑甲渲染为了狰狞的野兽。 “金吾卫,前进。” 与之响应的,是利刃出鞘的寒响。 沉默着,踏入了这片火海之中。 这里只有一条路。 要么得胜归来,要么埋骨山林。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宽容 轰轰轰!—— 地面在开裂,天空在摇晃,太虚山在崩解。 造成这天灾一般的景象却并不是来自于大自然,而是人。 “火药”。 一硝二磺三木炭,按照这样的比例,点燃以后就会在化学的影响下绽放出人类文明的破坏力。 这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是热兵器取代冷兵器的先锋号角。 而太虚山,则是这号角下的牺牲品。 赤鸢捂着头,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晕眩。 火,火,火。 到处都是火。 燃烧着,爆裂着,毁灭着。 过往,在赤鸢眼前,化为了灰烬。 这和过去的主动离开完全不同,这是被人完完全全破坏,不留丝毫余存的毁灭。 哪怕是废墟也不会留下丁点。 “旺财!阿鸡!” 她喊了起来,烈火的焚烧声尖锐地响起,但终究还是有两样黑灰似的事物抬了起来,阿鸡那白净的鸡毛此刻被染成了灰色,而旺财的背凹了下去,獠牙沾着血红,涂到毛发上,暗沉沉地和烧灼的灰焦连在一起,在炮火雷石的轰砸下,它们相对更加庞大的身躯根本无法躲闪,洗地般的轰炸即使相对原始,可黑火药和物理势能对于它们来说依旧是恐怖的威胁。 阿鸡垂着羽毛,但是旺财很明显伤到了脊柱,爬起来的动作也变得有些迟滞。 “走!我们走!” 赤鸢拉起它们的毛羽,一脚蹬开了散毁的墙垣,冲入了火海之中。 逃。 没错,那个在轻松面对着天命万军的仙人此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跑这不堪的退路。 并非是因为帝国的军队更强,也并非是因为这些火药会给赤鸢带来实质性的威胁,而是因为她在害怕。 她在担忧。 担忧那山下小镇中的百姓。 如果是她独自一人度过那千年的时光,她或许会变得铁血而冷血,甚至会闭目无视那一个小镇上的百姓,悄然离去,因为那样孤独的她会很清晰地认识到这次袭击的唯一理由就是自己。 但是,她并不是一个人度过千年的时光。 与即墨一同度过的时光让她的情感没有变得和石头一样僵硬,而是化为了柔软的溪流徜徉在她心底的角角落落,让她更加敏感,更加地……冲动。 也就是说,因为感情,因为这陪伴的时光,她变弱了。 名为“感情”的锁链限制了她,限制了她的理性,也限制了她的实力,她会因为这些感情而犹豫,做出非优的判断。 对于这个文明,赤鸢也从“守护者”上升到了一个绝对危险的情感地位。 “母亲”。 她亲眼看着这个文明从蹒跚学步成为了这个星球上让人叹为观止的巨人,她对这个文明是热爱的,甚至是溺爱的。 这会让她盲目,让她放松应有的警惕。 火海中,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本可以扬长而去,如驰天的凤凰,但她停了下来,看着火海。 以及火海中走出来的人。 “小赵……” 赵酱肉第一次听到仙人这样的声音。 有些脆弱,还带着心痛。 这样的眼神赵酱肉几乎都快忘记了,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在玩耍时弄伤自己时,母亲的眼神和这有些相似。 但是仙人的眼神中所蕴含的情感却更加深沉,也更加庞杂。 就好像是对于一个整体,对于这整个小镇的悲伤。 超脱了“个人”的概念。 “仙人,请您留步。” 赵酱肉紧握着刀,竖在身前。 赤鸢依旧站着,看着赵酱肉,看着周围那些衣物上带着焦痕的小镇居民,或者说,是“潜伏的士兵”,还有他们手里的刀。 千年的时光并不仅仅只是增长力量而已,更多是对于这人世的认知,和对于各种小伎俩的理解。 “……有多少人?” 赵酱肉瞬间理解了仙人的问题。 ——那个相处了二十年的小镇,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七成,都来了。” 仙人闭上了眼睛,赵酱肉看到了她那精致的鼻翼在火光中静静战栗着,然后缓缓地漏出了一声叹。 火焰抖动了起来,这是正常的动态,但是赵酱肉总觉得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盖在这片火海之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将这片焚乱压灭。 ——悲伤。 “除了你们,还有谁?” “佩刀的飞鱼服,乘马的玄甲兵,都来了。他们包围了整个太虚山,只有一条路,没有火,但也必定重兵包围。” 赵酱肉如实回复着,他想不出欺骗的理由,就像是个面对着长辈的孩子,知无不言。 “那么,你是现在的你,还是以前那个,会多切一斤酱肉,大大咧咧的你?” 赵酱肉张开嘴,舌头在齿上微动,好久,才响起了呜咽般低黯的回答: “只是一个,姓赵的,小兵而已。” 沉默,火焰在燃烧,树木在爆裂,野草化为灰烬。 “那么,我明白了。” 仙人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而赵酱肉也只来得及看到那抹闪过的赤红。 连眨眼都来不及做到,仙人的白发便在眼前飞扬。 这……就是仙人的实力吗? 这一刻,赵氏兵心中只有如此的感慨。 在肾上腺素极端分泌的时刻,短短的一瞬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看着那只素白的手掌,赵氏兵认为自己会死。 就这样,毫无恐惧地,接受了这个认知。 只有这样,才会让妻儿安全。 也不用再如此愧疚下去了。 死了,一了百了。 呼—— 面前卷过了风。 轻柔地拂过,甚至卷走了炎火的炽热。 仙人的手掌停在面前,而周围的士兵,包括自己的刀,全都断裂了。 毫无征兆,无可反应,被仙人轻松折断。 仅仅只是她一个人,便诠释了一个词。 无敌。 “走吧。” 仙人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看待着历经风雨,疲惫归家的游子。 温柔,迁就。 她握住了赵氏兵的衣襟,下一个眨眼,赵氏兵便飞离了这片火海地狱,在一片红羽的招展下,像是飞入天空,重归自由的鸟儿。 不仅仅是他,一个,两个,曾经居住在小镇中的人们被一个个抛了出来,飞出了火海,在不可思议的力量中抛向安全的黑暗之中。 赵酱肉不可置信地看着逐渐远去的仙人,但又莫名觉得,仙人的举动皆在情理之中。 就好像不论如何,都会原谅孩子的母亲。 不知何时,赵酱肉发现脸上一片冰凉。 男儿的泪,飞扬在空中,在火海中蒸腾了干净。 “仙人……” 他啜泣着,低声祈祷着: “武运隆昌。” 一定会的,不是么。 赵酱肉在心里暗暗地祈求着。 毕竟,那可是仙人啊。 赤鸢依旧站在火海中,阿鸡再一次鼓了起来,旺财低吼着,牙齿间是一枚箭矢。 银勾飞鱼,黑玄骑兵。 绣春刀,斩马剑,三眼神铳,机括劲弩。 他们无一不沉默着,他们的身上无一不流淌着紫粉色的崩坏能,连火海也无法在他们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他们围在一起,就像是一座城,又或者是一座囚笼。 “锦衣卫,金吾卫。” 咔! 旺财狠狠咬碎了这镌刻着崩坏能的弩箭,雄伟的身姿挺起,阿鸡握紧了翅拳,默然无声,鹰视狼顾,而在其中,赤鸢的声音还有着最后的不忍。 但即使是这样,一人,一鹰,一狼,在气势上压住了整个包围圈。 好像连火都安静了下来,听着赤鸢的声音: “我们,何罪之有?” 披甲戴面的老将抬起了铳,指着赤鸢,回答了这最后的疑问: “怀璧。” 砰! 第二百五十二章 长夜不醒 老将切身体会到了何为“仙人”。 当然,他更加愿意称之为—— “怪物”。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是的,“它”。 没人会将这个白发赤瞳的少女看作“人”。 “喝啊啊啊啊!!!” 锦衣卫拔刀横斩,作为制式武器的绣春刀刀身纤长,冷峻的弧度和发寒的刀锋都是为了斩杀而专门设计打造,但是这样的锋刃却在那双白净的手掌中好似纸裁的玩具,被随意地蹂躏崩解。 “吼!——” 火海上响起了让人肝颤的兽吼,黑色的狼影闪过,寒光的利爪转瞬间就将数个锦衣卫扑倒在地,狼口一张,几柄绣春刀像是糖豆一样被那口利牙嚼得粉碎。 呼—— 与旺财那份狂暴相悖的是那沉闷的风响。 那是白羽的翅拳。 愤怒的,解封状态下的阿鸡绝不会和平常的肥鸡状态那样二楞,更像是一名沉默的武士,身材健硕,肌肉隆起,虽然还是不会飞,但是却也增添一份威慑。 但是锦衣卫没有害怕,金吾卫也没有害怕,作为统帅者的老将也没有害怕,只是冷酷地下令,将他们推上去。 这是个体上的实力差距,老将很清楚,在街头巷内诛杀乱党的锦衣卫不是其一合之敌,但这仅仅只是前菜而已。 仙人的强大他已经清楚地见识到了,不过群蚁噬象,更何况人? 赤鸢侧过步,再一次轻柔地闪过了凌厉的刀锋,拿住那只手腕,轻轻拽来,另一手绵绵推出去,很随意的一击,她便听到了内脏破裂的闷响,还有碎裂骨骼的触感。 血从面前这个锦衣卫的口中喷了出来,淋在赤鸢的头上,将那纯净的白发染上了血污。 赤鸢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锦衣卫,或者说是他的尸体。 在赤鸢拍下这一掌的时候,就注定了死亡。 她终于,还是下了死手。 或者说是不得不如此。 曾经作为战士的赤鸢很了解这种眼神,名为“不死不休”的眼神,虽然赤鸢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洗脑让这些士兵产生了如此的仇恨,但是很明显,他们是抱着必死的觉悟来的。 而且,现在的情况也根本不可能让赤鸢手下留情。 大火烧山的环境根本不可能让任何失去战力的人活下去,赤鸢如果留手,那些失去行动力的士兵恐怕会在大火之中迎接更加绝望的死亡。 于是,赤鸢不得不下了狠手,也坦然地,无可奈何地接受着他们临死前诅咒般的瞪视。 必须得尽快脱离。 赤鸢四下环顾着,看着周围在火光中泛冷的刀光,还有那压阵的玄甲重兵,赤鸢的心有些沉了下去。 “旺财,阿鸡。” 一狼一鹰迅速放下了爪前的目标,非常默契地转向了黑甲的包围圈。 “来了!” 老将对于战局的把握几乎深刻到了骨子里,而金吾卫更是将令行禁止刻进了潜意识之中,在命令响起的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玄甲之上的光纹仿佛活了过来,通联在一起,作为个体的玄甲重兵此刻也好像成为了一个整体。赤鸢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崩坏能,作为个体来说渺小无比,甚至还不如那些天命的骑士,但是却以超乎想象的方式链接在一起,就如同被暴力揉搓在一起的陶泥,在火中烤制为了扭曲极端的颜色。 而这种方式不仅仅增强了军队的力量,更是将他们的精神意识连接在了一起,化作了一个只懂得行军指令的巨大染缸。 掌握着对于意识了如指掌的赤鸢被封印了最强的手段。 【羽渡尘】可以控制人的意识,甚至可以深达潜意识从而将一个人从里到外地改变。 但是,对于只剩下“服从命令”的机器来说,【羽渡尘】无法起到半点作用。 嘭! 恍若雷击般的震响,玄甲的人墙沉沉的晃动了一下,便凹了一块下去,旺财终究是头巨狼,一次全力的冲撞足以让这片威势的阵型毁散。 即使老将重重思虑,也依旧小看了赤鸢她们的力量。 “呜!——” 在巨狼的咆哮中,一条缺口被狠狠撞了出来,旺财合着牙,可以看到一些残肢断肉粘在它的牙缝上,还有它自己的血。 缺口只有短短的一瞬,训练更加严苛的金吾卫转眼间就能填补上这个缺口,但是,对于赤鸢她们来说,仅仅只是这反应所需要的停顿,便足够她们闪出这个包围圈。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老将刚刚喝令保持阵型的那一刻,赤鸢便消失在了包围圈之中,原地只留下阿鸡的几根羽毛。 老将没说什么,只是调转了马头,摸出了一个罗盘,向着指针颤动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身后,玄甲重骑连在一块,好像一条碾轧过火的黑龙,寂静无声。 他并不焦急,天罗地网,堪舆追踪,无处可逃。 ……呼! 掌风刮过,劲气入体,在印上这一掌的时候结果就已经注定。 扭头躲过吐出的鲜血,赤鸢喘了口气。 她低下头,火光之中,身上鲜血淋漓。 这就是……杀人。 千年来持重的武拳颤抖了,如同磐石被钻出了透空的孔洞,风过,便会响起轻微的呜咽。 这样的感觉,都快被忘却在记忆中了。 但是,这份血腥又再一次将它唤醒,让她恍惚间回到了数万年前【侵蚀律者】苏醒的那一天。 同样的尸体,同样的杀戮,同一个……凶手。 她深深吸了口气,燃烧的刺鼻气味将她重新拖回了战场上。 至少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仓皇哭泣的少女了。 她看了出去,太虚山下已是一片焦土,大火什么都不会剩下, 家毁了,不要紧,人还在就行。 可是,小益去哪了? 让赤鸢揪心的人不在这里,甚至有可能根本不在太虚山周围。 如果小益还在这里,她毫不怀疑那个覆面的老将军会在第一时间将她拉出来作为人质。 能够将潜伏二十年的士兵作为诱饵推到最前线,那么这样的人恐怕还会以“兵者诡道”的理由做出更加让她厌恶的举动。 天空微亮,火光之上抹出了一片擦不干净的暗蓝。 让人不安的颜色。 赤鸢平复了一下心境,也稍稍放松了些。 身后是燃烧着的太虚山,但至少她们出来了,尽管如影随形的锦衣卫很烦人,但是却并没有能够阻拦赤鸢,而当她来到这片相对空旷,没有被火势包围的山脚,心态自然放松了一些。 应该算是脱困了。 她抬起头,心疼地看了眼旺财和阿鸡,一狼一鹰都有些疲惫,阿鸡白羽上溢着鲜血,旺财的身上更是扎上了好几根矛枪,在突出包围圈的时候,那些玄甲兵并非什么都没做,崩坏能的制式武器对于旺财,这个仅仅只是被崩坏能改造过的异兽来说,还是具有相当威胁性的。 她抱了过去,少女的身躯在巨兽面前显得很纤细,但一狼一鹰却迁就着缩在她的怀抱中,安慰般地蹭了蹭她。 “走吧,快走。” 心情的平复很迅速,赤鸢始终记得山上还有那批玄甲重兵在追寻着自己,即使离开了这包围圈,她心中的不安始终没有消减。 她奔跑了起来,奔跑在这只剩下废墟的小镇上。 没有尸体,只有废墟。 象征着废弃,终结的废墟。 曾经繁荣了二十年的小镇,终究是虚假的么…… 扫过周围,赤鸢还能记得它们的原样。 左手那家倒着旗子的是浣衣坊,往前五十步则是衣服店,右手则是酱肉店…… 可惜,回不去了。 忽然,眼角瞥过了一抹纸白。 确实是一张纸。 被钉在地上的白纸。 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白纸。 赤鸢应该做的是立刻撤离,不要被这张突然出现的白纸所拖住脚步。 可是,她还是停了下来,走了上去,就好像是被牵住提线的木偶,踏入了命运的陷阱。 手指捡起了纸,翻了过来,是触目惊心的墨字: “妖道死于此。” “嗷!——” “咕!——” 在赤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伤痕累累的狼与鹰扑了上来,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也就在这一刻,声音消失了。 不,应该说是听觉被撼天震地的炸响所彻底覆盖。 这个小镇最后的废墟,消失了。 消失在了平地而起的火光中。 这片山林中的平地,亮了起来,就像坠落了太阳。 填埋了整个小镇的火药几乎将这片曾经繁荣祥和的土地掀成了白地。 这里,才是全部的火药。 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老将握紧了手中的刀,狠狠挥下,在稀薄的天光中杀气四溢。 “杀!” 这一刻,漫山遍野的玄甲重骑向着这片白地推了过去! “杀!!!!!” 赤鸢挣扎着,站了起来。 头重脚轻。 被爆炸摧毁的平衡还未回归,耳朵里是锋锐的噪鸣。 她有些懵,摇晃着看出去,所看到的全部都是黑色。 黑色的玄甲骑兵。 地面在群马的践踏下颤抖,空气在疯虐的喊杀中震鸣。 可是,再低下头,她看到了焦黑。 “旺财?” “阿鸡?” 她听不到自己的嗓音,天旋地转,可颠倒的中心却是地上这皮毛焦黑,连血也见不到的两瓣熟肉。 她看到阿鸡抬了抬脑袋,那片红翎却不复往日的神气,旺财抬起眼,狼王的双眸再也没有了那抹傲视的冰蓝,只剩下两个血洞。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想要将它们扶起来,可鸟喙和狼吻向着她推了推,便不再动了。 只剩下赤鸢,坐在尸体之间,无助地和数万年前那个少女一样。 喊杀声。 到处都是喊杀声。 这是金吾卫全部的锋芒。 平地,重骑,包围圈。 这才是金吾卫真正的主体! 作为帝国对抗崩坏的专业战士,他们的对手可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高达十数米的巨大怪物以及毫无惧死概念的死士。 以对抗这样的崩坏而训练出的军队,无不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就像现在。 数万人的重骑兵驰马冲来,被崩坏能透亮的矛尖刀锋全都指向一个人。 那中央浑身血污的少女。 赤鸢抬起了眼眸,赤红之中涌动着什么? 愤怒,仇恨,还有—— 悲伤。 嘶—— 空气中泛起了烟色的波纹。 下一秒,火焰再一次爆燃! 赤鸢最本源的力量,这纯粹以崩坏能为燃料的无根之火可以无处不在! 铮!—— 弓弦齐响,天空再一次暗了下去,遮蔽云幕的是无数的箭矢,拉出了粉紫色的光华! 全部,都是,崩坏能制式武器! 轰! 天地之间,火羽盘旋,箭雨在空气乱流中被搅匀了全部的轨迹,再被高温抹去了大半的锋锐。 “唔!” 赤鸢痛哼一声,一根箭矢扎在了她纤瘦的肩膀上,这始终是崩坏能制式武器,十万根箭矢并不是凭赤鸢一己之力就能全部倒下。 她咬紧了牙,握住了这根箭矢,吸了口气,一下子将它拔了出来,倒刺挖出了拳头大的血洞,甚至能看到一抹白骨,但很快,这个伤口就愈合完毕。 赤鸢的面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素手轻抬,离火构筑的火墙挡在了十万金吾卫冲锋的前方。 有用吗? 有,相对简易的崩坏能制式武器和盔甲很难抵御离火,但是,更加致命的是数量。 这个时代,人对抗崩坏的战争,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杀!!!!!” 火墙被尸体撞了开来,金吾卫踩着尸体疯狂冲锋!喊杀声也更加激昂。战友的牺牲激发了他们的凶性,让他们更加不要命。 而相对于他们的疯狂,赤鸢则是沉默的。 她弓起身,握紧了拳。 战马的驰骋的速度绝最快能到达六十公里每小时,更不要说被火激发了凶性,这样的速度在这狭窄的平原上转瞬而至,根本不会给赤鸢留下任何施展远程范围攻击的机会。 但是,也不需要了。 嘭! 地面龟裂了,一只脚印定在其中,无比显眼。 “叱!” 运劲,收气,打! 火云翻飞,这一拳下,掀飞的不是一个两个。 一列数十人的重骑飞倒,他们的倒下更是一片的连带反应,为赤鸢打开了一道空门。 嗡!—— 长刀划过空气的锐响从脑后刺来,并非是赤鸢来不及反应,而是他们太慢了。 收拳,提掌,这听上去缓慢的动作在常人看来就好像被切去了时间,上一帧赤鸢还维持着出拳的姿势,下一帧就握住了刀背。 稳如铜铸! 周围的金吾卫看到了卷起的黑风,赤鸢就像一团舞动的红云,而当这黑风撞来,他们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武器,而是同样身着玄甲的战友! 但早已不成人形,变成了过着玄甲的肉块。 砰! 随手挥出,又是一片人群凹陷。 她抬起脚,踏在玄甲头盔上顶,每一个动作都如此优美,又如此致命,火羽再次亮起,战场上响起了子规初啼般的响鸣。 轰! 火,血。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而站在这片焦土之上的,是血淋满身的赤鸢。 如杀神降世。 又如同,是在向这个世界,这群人宣布着她的强大,她的无敌。 喊杀声,却依旧不止。 被秘术彻底化作机器的金吾卫完全忘记了害怕,毕竟在面对崩坏的时候,害怕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曾经的守护者。 天空,慢慢地亮了起来。 喊杀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还在响起的,是离火爆燃的鹃啼和肢体破裂的闷响。 血。 被火药洗礼,又被离火炙烤的白地上,涂上了浓郁的红色。 赤鸢仍站着,再一次,杀死了一个人类。 她已经全部化为了血色。 发为血,肌为血,瞳,也为血。 身上,也多出了无数的伤口。 有的撕裂了肌肤,有的深至白骨。 “仙人”只是一个称呼,她终究还是“人”。 她的拳有些握不住了,颤抖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脱力。 而是心累。 杀了……多少人了? 她不想去数了,地上盖住鞋跟的血污已经无声地告诉了她这个答案。 ——“请你们,保护好这个文明。” 脚下的血,让曾经的誓言成为了一个笑话。 仇恨与愤怒宣泄后能留下些什么? 空洞。 她抬起头,望着夜尽天明。 她觉得好累好累。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她? 有谁能…… “……” 谁? “……华……” 啊—— “华!” 她看到了,天空划来的一颗黑色的彗星。 是你呀。 这一瞬间,少女放松了全部的警惕,这是无条件的,毫无理由的信任。 战士,仙人。 这些身份在这一刻全部都卸了下去,只留下这个满是伤痕的心。 在这战场上,她恍惚地转过身,背朝着那片血海黑山,走了几步,抬起了手。 像是在等着拥抱,在等着他归来。 叮—— 她听见了有什么在响。 她听见了有什么在飞。 可她不想管了。 错杂的,崩溃的情感在这一刻倒在她的理智上,让她放弃了全部,只想走过去,走到他怀里。 她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哧—— 痛。 欸? 她低下头,看到了一截金色的箭矢。 透过了心口。 红色。 她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看到血,自己的血。 ——“最后这支追风金箭就留给金乌玉兔了,他们是你们的直属护卫,不光光能抵抗崩坏,也能保卫你们的统治,但是,记住,不到最后,千万不要使用。” 原来,是你啊…… 真是,轮回啊…… 她又向前扑了几步,倒了下去,倒在了他的怀里。 温暖的怀里。 她看向他,看着那熟悉无比的脸庞,笑了,和千年来一样。 “欢迎回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正确 年轻的皇帝默默颤抖着。 他的手死死扳在龙椅上,这个承载他的先祖,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椅子,此刻却脆弱地好似一堆朽木,仿佛随时都会塌下去。 朝堂并不安静,或者说,朝堂外,这宏大的皇城并不安静。 惨叫声。 到处都是惨叫声。 和战场上的厮杀完全不同的惨叫,而是猪羊被屠宰时发出的惨叫。 是的,屠杀。 这是战力完全不对等的,一边倒的,碾压的屠杀。 皇宫最强的力量,金吾卫早已倾巢而出,可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有这突然响起的惨叫。 青年皇帝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透过殿外的窗望出去,能看到被天光涂得模糊的血色。 隔着一纸模糊的窗,是死亡。 青年皇帝能察觉到那名为“死亡”的怪物在这皇城中肆意地掠夺生命,庞大的身躯投下血色的阴影,挡在这座宫殿上,压在视线可及的每一个角落,就这样,一刻不留地告诉他: 无处可逃。 他几乎是求救般地望向了宫殿的一角,龙椅的脚下,在那里,瘦削的老人站在那里,穿着不祥的孝白麻衣,垂着手,仿佛死了一般站在那里,不声不语。 青年皇帝好像在这一眼中抓住了勇气,他重新坐定在椅子上,扳住椅扶的手松开了些许,身体稍稍落入椅中,听着外面的血泼涂地的裂首发 终于,声音停了。 那是不再有任何活物的死寂。 然后,响起了死亡的钟声。 啪嗒、啪嗒、啪嗒…… 很清晰地,维持着僵死般的频率,如摇钟般响起的脚步。 青年皇帝能想象出来,粘稠的血液拖在脚下,拉出屠杀后的血丝。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死神来了。 砰! 门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碎,木屑扎在脸上,划出了狭长的血痕,随着这狂风,扑面而来的是让人晕眩呕吐的腥味。 血腥味。 被撕碎的门也完完全全地将外殿的一切铺在眼前。 血。 到处都是血的暗红。 仿佛是从阴司提出的血狱倒在了这片广场上,到处沉浮着尸骸。 而这一切的凶手,站在这殿内与殿外的分界之上。 那身曾经的天青长袍已经被染成了锈红色,破破烂烂,衣衫褴褛间看不到肌肤,只看到了仿佛蛛网裂痕般的黑色。 他抱着一位血红的少女,一位心口插着金箭的少女,她倒在他的怀里,没有任何的动作,如死一般。 另一只手里,他擎着一柄弧长怪异的镰刀,还在淌着血,仿佛嗜血的怪物,吞咽着糊血的流涎,涂染在地毯上,猩红。 他无声无言,只是看过来,就让这年轻的皇帝产生了几乎崩溃般的恶心感。 那是“死亡”。 他的姿态,就是死亡。 毫无疑问,如果任他走来,自己就是死,没有别的选择。 甚至,是作为凄惨的死状。 他却还是定在椅子,听着死的脚步,死的呼吸。 哒—— 另一个人的脚步,这大殿中仿佛雕像般的第四个人,披麻戴孝的老人。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苍白色的她在锈黑色的死亡面前看上去脆弱不堪。 但她还是动了,站在这里。 “师父……” 他顿了顿,转过了脸,看着她。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洞。 仿佛死亡。 于益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惧,哪怕此刻她已心死,灵魂中最本质的恐惧还是苏醒了过来。 她从未想到,过去那身着天青,为人随意,常常将大半时间专注于柴米油盐之中的师父,会这么得……恐怖。 究竟,跨过了多少尸山血海,才会有这样的杀气啊…… “小益。” 师父的声音,压抑着最后那一点点的,可以让心脏静止的死气。 他居然扯起了一点点的,笑。 “你在这里,乖乖的,师父处理好这些事,就带师娘和你回家——” “师父……” “你不是想看烟火吗,师父回去给你买,给你放,在天上一定很漂亮。” “师父……” “还有年夜饭,师父给你们做好吃的年夜饭,我们天天吃,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 “师父!!!” 老人的声音嘶哑凄厉,砸断了即墨近乎疯癫的低语。 她的声音,干哑,呜咽: “师娘……已经死了……” 这句话,就像是截断齿轮的碎石,即墨忽然卡在了那里,像是故障的木偶。 镰刀颤紧,攥紧的手指发出了骨骼轻爆的脆响。 于益,再也找不到师父的眼睛了。 “她没死……” “师父……” 老人哭了出来,任凭眼泪流淌着。 “你还要拦我么?!” 老人闭上了眼睛,摇头: “师父,您不能杀他!” “凭什么!!!” 即墨的声音好像撕开地表的岩浆,爆裂着,吞噬着,龙椅上的青年甚至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死在他的一瞥之中。 “因为他是皇帝!” “可她是你师娘!!!” 即墨像是要把心都要呕出来一样,身体都弓了下去,咬牙切齿: “即使这样,你还要拦我吗?!” 诛心的问,但于益唯一能做的,就是哭泣。 然后,像是扼杀感情一般,说着理智应有的台词: “师父,这个国,是不能没有皇帝的,您杀了金吾卫,杀了禁卫,冲进皇宫,杀到现在,您若是再杀了皇帝,这个国家必将风雨飘渺……” 苍白的,空洞的,却无比“正确”的话语。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句话刮在耳旁,即墨整个人像是脱了力,声音像是挖走了灵魂,只剩下……失望。 师娘依旧倒在他的怀里,仿佛停留在了最后一刻。 于益只是睁着眼,泪从皱纹上落下去,像是在切割着她最后的灵魂和良知,机械地,呆板地诉说着“正确”: “这是为了大义,师父,请为了这个国家,百姓,免受战乱,请您——” 哧—— 空气在面前荡开。 杀气席卷面容。 这几乎可以瞬杀一个普通人的恐怖在最后一刻分开在于益的眼前。 这是即墨,最后的理智。 “大义?大义。大义!” 镰刀在面前颤抖着,只需要再前进一寸,于益的脑袋就会和她的身体告别。 “是的,师父,大义。” 她目光空洞,灵魂已死: “我们……都不过是这世道的一条狗……” 一条狗…… 一条狗! 即墨狰狞愤怒,只要动动手指,他就能将面前的一切化为血海,也可以将这个文明推入分崩离析的深渊。 青年皇帝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仿佛都和自己无关。 随后,炸起了一声雷响。 不,是一声凄厉的吼叫。 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嘶吼。 宫殿塌了一半,露着这片血色的皇局,这灰暗的天空。 但持着镰刀的怪物,不知所踪。 世界,再次恢复了沉默 皇帝突然笑了,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癫狂,他从龙椅上栽了下来,锤着地面,这是劫后余生,这是苟活世间。 他没有注意到,于益,这个为了帝国献出了一生的老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这半毁的宫殿。 她走入了殿前的血海之中。 尸体,到处都是断肢残骸,死不瞑目的肉。 她终究还是站在了这该死的世道上,站在了自己的师父面前。 她当然知道这恨不得焚灭世界的愤怒,恨不得将那个下令围杀师娘的凶手杀死的愤怒。 师父,师娘。 那对少年少女就像是父母,抚养她,教育她。 但是,教得太好了。 让她,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会将“正确”放在第一位。 哪怕,即使面对着母亲的尸体。 她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呵……” 她看着自己的手,这双连复仇都没有勇气的手。 父亲,母亲。 可惜,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称呼了。 她用这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慢慢地,慢慢地收紧。 ——“这个孩子,这里还有个孩子!” 窒息感。 ——“她还活着!阿墨!她还活着啊!太好了!太好了……” 咳嗽。 ——“她的妈妈,抱得好紧……” 涕泪。 ——“孩子,别怕,我们来救你了,别哭,别哭。” 呕吐。 ——“孩子,你有名字吗?” 她倒了下去,手指依旧死死锁在喉头,面色青紫。 ——“那你就叫于益吧,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为国为民,对这世道有益的伟人哦。” 她抽搐着,极其痛苦地等待着,任由窒息缓缓剥夺着她最后的生命。 望着天空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 白,灰,黑。 ——“下次回来,给你放烟花看首发 她终于不再动了,血透过了那件孝麻,裹住了这苍白的尸体。 只有那双眼睛,盯着这灰暗无光的天空,像是在寻找着虚无的答案。 第二百五十四章 请忘记我请不要忘记我 阿波卡利斯家族赢了。 或者应该说,机会永远留给做好准备的人。 教皇的横死让整个天命的统治陷入了混乱,但是连贵族纷争都尚未开始,一切便消失在了阿波卡利斯家族那周密的计划之中。 原本打算用于防备的家族亲兵都在教皇的突然死亡下成为了更有力的威慑武器,而正是这本应该在牺牲名单上的家族亲兵为阿波卡利斯排除了天命其他掌权贵族的一切反抗手段。 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天命的实际掌权人从教皇派转为了阿波卡利斯手中。 胜利的果实到来的是如此突然,甚至充满了不真实感。 但是对于奥托来说,都无所谓了。 他呆坐着,看着面前的水晶棺。 以阿波卡利斯家族现在的地位,造出一只水晶棺虽然有些麻烦,但绝不是问题。 更何况还是奥托少爷的请求。 他就呆呆地坐着,不看书,也不做研究,仿佛迷路了灵魂。 他看着棺,看着棺中少女,看着她胸口那碎心的大洞。 毫无疑问,她死了,奥托觉得自己也死了。 “你来干什么……” 他稍稍抬起眼眸,转向了站在面前的那个人。 同样的一双眼睛。 死寂。 奥托这才低下视线,看到了那个人怀中的人。 啊,她也死了么。 “你要帮我。” 苍蝇叮在奥托杂乱的长发上,滑了几步,搓了搓触角,享用起了他身上的污垢。 “呵……” 奥托的眼睛稍稍睁开了些,血丝透满了那双青绿的眸子,像是跌入辣椒中的青葡。 “她死了。” 一眼,奥托便敲定了结论。 “还没有。” “那也快了。” 奥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酒桶里舀了一勺酸臭的红酒,倒在嘴里,滴滴答答地从唇角溢出来,淋在身上。 他看得很清楚,那名少女虽然还保持着一点点细微的血色,但毫无疑问,已经死了,或者说是被不知什么方法停留在“临死前的一刻”,但毫无疑问,终究得死。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听起来像是个戏台上最低级的演员,连感情都带不进去,你觉得这……” “我告诉你复活卡莲的方法。” 嘭! 酒勺落在地上,溅起一片酒液,到处都是红臭,可奥托完全忽视了这些,他滚了过来,贴在地上,像是条在垃圾沟里发现了肉的饿狗,又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光的蛾子,扑了过来,抱住了即墨的腿,那双眼里露出了光,好像破开乌云的旭阳。 他完全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即墨看着他的样子,仅仅看着,就好像在回忆。 这副可怜的样子,这副可悲的样子,这副……让人厌恶的样子。 ——“你就是条狗!” ——“一定要消灭崩坏!不惜一切代价!” 两种声音,响在记忆中,像是天平的两个极端,拉扯着他。 但是现在,即墨要任性一次。 仅仅,是为了自己。 “死之律者的核心,这是唯一有可能复活卡莲的机会。” 他丝毫不顾及后果地说出这些话,只为一个原因。 “现在,帮我。” 这句话就像是重启的钥匙,即墨看到那双青绿色的长瞳再次亮起了神采,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的灵魂再一次回到了这个青年的身上。 狡诈,小心,严谨,现在,又平添了一份不顾一切的残忍。 “你说的,仅仅只是‘可能’。” “一个‘可能’,你敢吗?” 奥托笑了,像是个疯子,几乎快把嘴唇扯裂: “你只能找我,对吗,因为只有我,只有【启示之键】能够提供出你所需要的一切,知识,器材,只有我能够做到这些,对么?” 即墨没说话,只是看着奥托。 他知道,这一刻,这个青年已经彻底抛弃了他所有的底线。 为了那唯一的一个人,他能和世界为敌。 “你还要我做什么?” 即墨同意了,因为此刻的他选择了任性。 “我要让你——”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肮脏病弱的面庞如恶鬼狰狞: “杀了除我以外的,阿波卡利斯的所有人!” 原因只有一个。 在卡莲的死刑判决上,阿波卡利斯投了赞成票。 即墨提着镰刀站在平台前,平台上,赤鸢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但那根金箭却在警示着他们少女濒死的事实。 奥托重新站了起来,【虚空万藏】在几秒内便构筑了超越时代的手术室。 这是未来的知识,这是过去的遗物。 圆状刀片,镰刀状刀片,氩气刀…… 这些来自于过去的知识中重造的伪物,但是这样的“伪物”并不需要像拟态神之键那样追求那奇迹般的威力,只需要“起作用”就已经足够了。 切开胸膛,清理碎肉,奥托看得出来,这只金箭也可能是前文明的遗物,虽然比不上但也足够危险。 毫无疑问,这支箭震碎了赤鸢的心脏,但让奥托更加震惊的,是赤鸢此刻的状态。 与其说是“濒死”,不如说是“时间停留”。 停留在了死前的最后一刻。 连血都不曾流出,切开血管能看到仿佛凝固的血液,这让奥托的压力大大减轻,毕竟即使能够提取有关的知识,实操经验依旧为零。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个东西”居然没有在他使用【虚空万藏】时跳出来干扰他,这让他很意外。 “好了。” 镊子夹起,金色的箭头彻底剥离了心口,只留下一个空洞。 “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看向即墨,带着一些好奇。 即墨却始终在看着赤鸢,不言不语,走得近了些,将奥托挤到一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赤鸢的脸颊。 温柔,他的表情,他的眼神,甚至他的呼吸都在诠释着这两个词语的含义。 随后,撕裂的闷响惊悚地扬起。 即墨的另一只手,插进了自己的胸膛里。 奥托清晰地听见了肌肉被撕开的裂响,他看到那只手一点一点地钻入胸膛之中,他看到黑紫色的液体从那创口中一点一点地溢出来。 即墨晃了晃,触碰着赤鸢的手不得已地离开,撑在台上,他的膝盖弯了下去,顶在台旁,一旁的镰刀忽然模糊了起来,消失在了即墨的影子里。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额角溢出了汗,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接着,是骨骼碎裂的脆响。 紫黑色的血涌了出来,倒在台前,漫在即墨的脚下,他终于跪了下去,粗重地喘息着,他的鼻孔一次又一次地张圆,他的背完完全全地挺直后仰,他的下唇完全消失在了紧咬的牙齿中,慢慢透出了那紫黑色的血迹。 奥托忽然明白了即墨要做什么。 没有心脏的话,找一个就行了。 这一刻,奥托恐惧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疯狂了。 但是,面前这个男人,更加地疯。 奥托他可以为了一个人对抗全世界,而即墨,可以不要命。 奥托不理解,当然,也不可能理解。 在千年的时光中相依为命,从过往的灾难中苟活新生。 对于即墨来说,华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了。 是她在支撑着他走到现在,是她让他能够维持着“人”这一存在的认知。 “唔!” 他终于漏出了声音。 他的身体缩了起来,这一刻,连颤抖都静止了。 下一秒,是骨肉分离的炸响。 血喷了出来,划出了黑紫色的瀑布。 他的脸完全苍白了,软倒在地上,好像被抽空了全部的气力,奥托看到即墨的胸膛那可怖的洞口,肌肉完全撕开,胸骨破裂翻起,红的,白的,躺着黑紫色的血。 可他的手却依旧高高举起,在他手中是一颗瑰丽的球体。 与其说是“心脏”,不如说是“崩坏能核心”。 即墨瘫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强撑着,屏住气,再一次支起了身体,哆哆嗦嗦地伸出了另一只手,点在了那颗核心,他的心脏上。 开始了拆卸。 奥托看到那颗堪称为“完美”的核心一点点地被剥离,一点点地缩小,一抹抹的崩坏能化为粒子,消散在即墨的手指尖。 即墨却依旧在行动着,拆卸着,紧盯着自己的心脏,好像一个专注的雕刻家。 这是唯一的方法,但是,自己原本的心脏蕴含的崩坏能太过于庞大,华那还属于“人类”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承受。 他必须将这颗核心一步步削弱,将它封印为不会影响人类躯体的动力源。 这样精细的操作,一点一点地,在开膛剖胸的少年手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奥托只能看着,他不敢动。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颗核心中令人恐惧的力量,又亲眼看着它慢慢地被剥离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 可惜吗? 不,他只感到悲伤。 终于,那颗完美的核心被拆解为了如固液态般的存在,悬浮在即墨的手中。 这是起死回生的钥匙。 不得不承认,奥托意动了,他紧紧盯着那颗“钥匙”,他已经获得了最关键的信息:“死之律者的核心”。而现在,面前那颗“钥匙”会不会对卡莲也一样有用? 但是即墨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奥托再一次老实了下来,甚至背过了身,不敢再看。 即墨吃力地站起了身,胸膛的创口还没有愈合,每一个动作都好像会倒出身体里剩余的内脏。他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几步的距离却在他仿佛静止的迈步中无尽地拉长。 但他终于到了,像是跋涉千山万水的马拉松。 他撑在台子上,轻柔地倒下了手,好像不愿惊醒一场梦,将这颗“心脏”倒入了赤鸢的创口中。 奇迹,真的发生了。 那濒死的创口如同时光逆流般愈合着,就在奥托的眼前。 而代价,则是即墨这如同垂死的现在。 他却在笑。 得偿所愿的笑。 安心的笑。 就连他胸膛那破口的愈合速度都好像快了一点点。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华的身体恢复如初,仿佛未染的白玉。 即墨拿出了一件崭新的衣物,轻轻地为沉睡的她换上,新的好像当年刚刚从休眠舱中醒来那样。 他低下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进行着最后。 “羽渡尘。” 他连接上了那保护着华最后意识的【神之键】。 【我在。】 “华的灵魂,还好吗?” 【保存得很好,没有任何伤害,多亏了您的‘停止’,否则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保存那么久,那么接下来是要——】 “不,等一下。” 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睡颜,笑着,却流着泪。 “把和我有关的记忆,抹销了吧。” 【……为什么?】 它很清楚,他和她的记忆与情感在华的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组成部分。 她的情感,她的灵魂,如果没有了那份记忆,华甚至不可能再是原来的自己了。 “我让她变弱了。” 他墨黑的眸子里出现了自责。 “我让她变得柔软,让她变得敏感,让她无法足够得理智。” 华看到自己,卸下心防的那一瞬间,永远留在他心中最痛楚的伤痕上。 【但是,如果没有那样的记忆,她会很痛苦。】 “但她会很安全,她能够变得铁血心肠,不会因为情感的懈怠而露出破绽。” 【您可以继续保护她啊。】 “以前的我没做到,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这样的能力么?” 失去心脏的即墨,痛苦地笑着。 【羽渡尘】沉默了。 最后,妥协了。 【那么,您希望是删除,还是……封印?】 删除,还是封印? 即墨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感受着她重新燃起的温度,还有自己胸膛的冰首发 “封印吧,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能够解开的封印。” 这是即墨的第二次任性。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任性。 哪怕已经做出了选择,即墨的潜意识却还渴求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我明白了。】 即墨终于站了起来,胸膛也终于愈合了,却留下了怎么也无法抹去的痕迹。 那是他失去心的痕迹。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好久,好久。 才猛地抬起了身,往后退了好几步,定定地看着。 “保护好她。” 话,是对奥托说的,但更是对【羽渡尘】说的。 他转过了身,向着台阶上走了过去。 脚步,缓缓地变快,身体,慢慢地挺直,可到了最后一阶,他还是回过了头。 华还是躺在那里,没有醒来。 即墨的背,稍稍驼了些。 他扶住墙,走了出去,再没有回头。 第二百五十五章 泄愤 人头。 男,女,老,少。 从阿波卡利斯的权庭中滚了出来,像是弹珠一样淅淅沥沥地铺了下来,红了一片。 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嚎,没有一个是平静的,全都浸泡在恐惧之中,丑态毕露。 这是血腥的,这是残忍的,这是冷血的,这是一场无差别的屠杀,就像是恶鬼跑入了阿波卡利斯家族之中举起了屠刀。 即墨慢慢地从那扇大门里走了出来,手里持着一柄红透的长剑,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 他的脸一面血红,一面惨白,墨黑的眼中见不到一丝的感情,就好像彻底剥离人性的机器。 不,应该说是只剩下一种情绪留存,掩盖了他全部的人性。 愤怒。 吞灭一切的愤怒。 即墨的另一只手里是是一本书,上一代教皇随身携带的一本书,一本“无字之书”。 当然,“无字”仅仅只是它原本的名字,此时此刻,摊在即墨手中的书页落在中途,最后的一句话只写了半页—— “我等已准备火攻,还望教皇阁下进行牵制。” 再往前翻,密密麻麻的仿佛对话般的字迹一行又一行,既是台阁体,又是花字文,字里行间,写满了阴谋。 在看到这一本书的时候,愤怒彻底吞没了即墨全部的理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书本?它怎么会连接起千里之外的两个文明掌权者的对话?会不会是有人别有用心? 即墨,完全,不想去思考这些。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发泄。 发泄他的愤怒,他的痛苦,他的仇恨。 他的手缓缓收紧,将这可怜脆弱的书本挤成了碎片。 哗!哗!哗! 行军的声音压响在这片宫殿外的每个角落,铁银色的战甲更是挤满了即墨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这一次,不论是教皇派的旧党,还是阿波卡利斯的鹰犬,统统都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因为现在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人。 站在台阶上,血淋淋的那个人。 “骑士们!放下我们的矛盾吧!我们的敌人现在只有一个!就是那个恶魔!是他杀了教皇!又杀了大主教!” 盔甲上印着华美纹章的贵族少爷气势昂昂地做着战前鼓舞,像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大白鹅,扯着嗓子到处啼叫。 迂腐,沉闷,也许是一个不知从哪个温室里走出来的大少爷,以为自己穿上了铠甲就能拯救世界,只需要站在人群之中便能一呼百应。 他唯一幸运的地方,就是敌人确确实实只有一人,而也确确实实地吸引了所有骑士的仇恨。 但这又是最大的不幸,因为那个人是即墨。 愤怒的,仇恨的即墨。 骑士嘈杂的叫骂,那个贵族少爷的作戏,种种姿态在即墨的眼前流过,像是嚎叫的风。 他却只是提着手里的那柄沾满鲜血的长剑,静静地站着。 贵族少爷的声音越来越亮了,似乎在他眼中胜利已经确定,毕竟在他那不成熟的内心看来,万人的军队就是胜利的保首发 真是可悲。 嘭! 有什么,碎了。 站在贵族少爷旁边的骑士有些疑惑,那聒噪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只有什么东西泼在了自己身上,骑士这才抬起头—— 血红。 一柄剑斜插在那仅剩的胸腔上,脖子分了开来,那颗高傲的脑袋已不知所踪。 “来了!他来了!——” 在神经尚未理解发生的一切时,凄厉的嘶嚎响成一片,这个骑士又呆呆地转过视线,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 随即,天地倒转。 对于来到此处的骑士们来说,这是噩梦的开始。 也是一生的终结。 撕碎。 字面的意思,对于在天命来说属于镇国利器的骑士团就像是摆在饿狮面前的熟肉,被利刃狠狠地切开。 现在的即墨暂时还无法和以往一样自如地使用崩坏能,身体还在努力地适应着失去了心脏的环境条件,但即使如此,这些骑士对于即墨来说依旧不过是些可供拆解的零件。 最先刺入眼前的是林立的长枪,凭借着骑士驰马的高度轻易地覆盖了即墨前进的每一寸脚步。 但也仅此而已。 噗! 血。 坚不可摧的人墙被撞出了一道血色的大门! 这一秒,出奇的安静。 思考的速度跟不上死亡来临的脚步,更赶不上即墨杀戮的手指。 没有崩坏能,也没有那柄陪伴了千万年的镰刀,但是即墨自己就是杀器。 他不会像赤鸢那般犹豫,也不会因为杀戮而迟疑。 千年的时光对于他度过的时间来说有些太过短暂,他在那段孤独的时光中葬送了无数扭曲的物种,现在,属于“屠夫”的一面露出了它让所有物种颤抖的恐怖。 这不是武技,而是在杀戮中诞生的技术。 这一秒,骑士们做了很多。 他们投掷长矛,他们竖起盾牌,他们拔出利剑,他们挥起钉头锤。 咔! 长矛断裂。 断折的那矛头紧握在手中,抬手刺穿铠甲,洞穿胸膛,然后夺走那柄钉头锤,挥起,砸下,一面盾牌碎裂,藏在盾后的手臂绽裂出横断的骨骼和肌腱,最后撞在那只头盔上,拍成了血肉模糊的铁片。 “啊啊啊啊!!!” 不知是愤勇还是恐惧的尖叫,十字长剑划过颤栗的弧度,刮向即墨的脖颈。 仅仅只是后撤一步,手指点在那持剑的手腕上,往前轻推,这柄本应该刺向敌人的利剑便轻易地夺走了战友的生命。 然后,又以一个痛苦的角度,折断手臂,将利剑送入了自己的胸膛。 痛。 视线红了一片。 一个家族花费重金培养的骑士,就这样被一柄剑抹去了全部的价值。 最后的血红中,只有恶魔那双毫无感情的黑眸。 仿佛深渊。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都相当迅速,生命如同随意践踏的野草。 战马,长矛,甚至利剑那纤薄的刃段都成为了即墨的立足点,然后,如幽灵般流动,无情地收割着每一个靠近的生命。 铠甲成了摆设,盾牌成了纸牌,一切都挡不住这一个苏醒的屠夫。 一路血红。 也是一路的惨叫。 而更加让恐惧发酵的,是屠夫那无声的寂静。 不论杀了多少,他也没有出现任何的表情。 就好像在他眼中,只不过是群肉。 骑士们的包围圈被轻松地突破,一道血色的走廊横在这片铁银的军团之中。 他们胆战心惊地望了回去,却又带着无比地庆幸。 杀出了这样的重围,这个怪物应该会离开了吧。 但是,即墨回过了头,转过了身。 血从他身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积了一洼。 他们所面对的,依旧是那双毫无波动的墨瞳。 对于即墨来说,这是泄愤。 第二百五十六章 崩坏必须消灭 黑暗。 但是还有唯一的一束光。 祷告是偏爱黑暗的,比起金碧辉煌,黑暗中那唯一的一束光更能激发人们的敬畏与虔诚。 “伟大之蛇啊, 您是智慧的荣光。 伟大之蛇啊, 您缠绕园庭。” 裹身的黑袍之下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张铁灰的面具。 没有任何正常的神职者会是这样的装束,隐藏的,阴暗的,光是这样的装束就透露了一件事情—— 这是不为世人所接受的神,这是潜藏在黑暗之中的神,这并不是善神。 “您横越广宇; 您潜游深渊; 您挂起星辰日月; 您搅来雨雪风霜。” 神职者依旧在祷告,他的语言是欧洲的古语,用古老的晦涩静静吐露着每一个词语。 这座神殿也完全没有传统中的模样。 没有庄严的窗画,也没有大理石构筑的大厅。 只有钢铁。 对于任何锻造师来说都会疯狂痴迷的钢铁,对于任何一个贵族领主来说都会颤栗的钢铁。 就像是盛放黑暗的容器,只是盛放,却并不混杂其中,在那唯一一束光中,闪着让人心醉的铁色。 那是超越文明的颜色,以这个时代的块炼铁技术,根本不可能造出如此精美的合金。 “您是这个世界的初始,是这个世界的终结。您首尾相衔,为世界之基座,为万物至尊。”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好像是装了一条舌头的木偶,按着设定好的剧本,随着提线缓缓地舞动。 世界旋转,光影折叠,在古老的语言中,神秘扭曲了现实。 语言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将人类脑中的“虚假”和“现实”连接在了一起,为人类将自己脑中的思想进行分享提供了第一种有效的,可行的途径。 仅仅从这一方面来看,“语言”是充满神秘的。 语言,也同样不仅仅只有“人类”作为听众。 现实模糊了。 黑暗亮了起来,光明黯淡了华彩。 曲折,扭转,就像整个空间被倒进了万花筒里,但这个神职者仅仅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虚无荒诞之中,响起了有什么东西游动的声音。 他知道,“它”看过来了。 “尊主。” 他匍匐在地上,用最卑微的姿态,甚至不敢抬头,缓缓地,虔诚地,从衣袍下翻出了一本书,恭恭敬敬地摆在面前,那王座虚影和现实之间。 “明帝国的‘书’已经成功回收,但是天命的‘书’已经损毁。” “损毁了么……那么‘书’的痕迹是否抹除?” “您的意思是——” “‘他’是条好狗,哪怕留下一点痕迹,都会被他闻出来,然后不计一切代价地扑上来,咬住你的喉咙,撕下你的每一块肉,我很清楚,和他并肩作战的时光让我知道,他就是这么被训练的,训练成一个杀手,一个屠夫,一个怪物。” 匍匐在地上的神职者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那份来自于信仰的威压,而是“它”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勾勒出了一条恶犬的形象。 再加上前几个月亲眼目睹的屠杀,这个神职者毫不怀疑“它”话语中的真实性。 “已经及时断开了全部的崩坏能联系,所有的扫尾工作都已经完成。” 让他说出这句话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恐惧之下逼迫而成的小心,还有这几个月来的平安无事。 至少,他很平稳地来到了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还有其它的情报么?” “我在死尸中找到了这个。” 斗篷下又摸出了一柄剑,或者应该是一柄剑,只不过此刻的它却根本没有一柄剑该有的锋锐,就像是一柄光秃秃的十字架。 “这是截获的圣剑,不过似乎完全失去了威力,并没有以往传说中那样镶嵌着七颗奇迹的宝石。” “就是这样么?” “它”非常突兀地截断了他的话,似乎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情报。 “是的,目前就只有这些,明帝国因为阵亡了全部的金吾卫正在休养生息,而天命也因为这一次的伤亡大换血,只是领导层从阿波卡利斯家族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人?” “是的,不过应该是个跳梁小丑,一个贵族小少爷而已。” “这样么……” “它”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就像是困意上涌一般,但是他明白,这场“面圣”已经到了结尾。 “将这柄剑拿回去吧,没有处理核心,即使是钥匙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我明白了。” 他始终不敢抬头,等一切的声音都消去了以后,便抓起地上的十字剑,慌忙退了出去,离开了这片扭曲的虚幻与现实。 这个人离开了,这片钢铁神殿再次安静了下来,但是虚幻依旧纠缠着现实。 “——看来你没说谎。” 本该再次沉睡的“它”又响起了话语,虚数纠缠之中,一个娇小的声音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痛哼,只是喘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甚至还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服。 这是一件很普通的斗篷,白色斗篷,但斗篷下的人却很奇怪,像是沿着中轴线被折叠的纸人,半边真实,半边却变成了虚无的蓝。 除了她头顶那对奇怪的猫耳,就像是从死士头顶上强行移植过来的一般。 “我当然不会说谎——” 头顶的白耳轻轻抖动,翠绿的猫瞳看着那片虚无与现实纠缠的中心。 “‘蛇’先生。” “看样子我将你救出量子之海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蛇的声音依旧低沉,还是那股迷蒙的睡意: “人做出选择总有他们的目的,那么你的是什么呢?埃尔温·蕾安娜·薛定谔。” 薛定谔理了理头发,罗马卷荡在耳畔,她的声音是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平淡,让人分不清她是在阐述着事实还是编织着谎言: “正如我所说的,我来自于未来,大约五百年前的未来。而我的目的是为了复仇,‘蛇’先生。” “复仇?” “是的,复仇。” 罗马卷在点头间挡住了眼,就在这一刻,她说出了接下来的一切: “为了向即墨,那个凶手,那个屠夫复仇。” “蛇”顿住了。 慢慢地,慢慢地,响起了笑声,仿佛卷入悬崖的风。 凄厉地呼啸着。 像是在悲伤,又像是在哀叹。 “……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吗?” 薛定谔依旧那样的平静: “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力量的人失去了控制,对么?” “不,是更加深层次的原因。” 鳞片游动的声音响了起来,薛定谔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两盏透亮的灯。 “蛇”在看她: “因为崩坏必须消灭。” 吐信的声音,将这句话渲染地异常复杂。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今天的舰长想摸鱼QwQ “唔……” 半睁着眼睛,即墨从办公桌上抬起了头,散乱的头发翘起来了好几根,迎着大太阳微微地在颤。 他愣愣地靠在椅子上,张着嘴,木呆呆地停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才像是回了神。 “啊,天亮了啊……” 看着办公室里澄亮的天光,即墨才意识到了时间,拨开桌上满满当当地文件,他站起了身,转向了身后的舰窗,对着亮起晨曦的天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挠了挠屁股,原地蹦了蹦,才像是醒了一点点。 他揉了揉眼睛,两只拳头举在眼窝前,用力地坑着,擦得眼睛都有些红,然后才重新低下头,看着桌上那堆散乱的文件,即墨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拿出纸巾把上面的口水擦了擦,又打了个哈欠,从书架上拿下了漱口杯,将牙膏管又往前卷了卷,挤在牙刷上,再从鞋架上随手拽了条毛巾下来,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进了卫生间。 先押一口水,然后过过嗓子,把牙刷泡一下,在塞进嘴里,洗洗刷刷,牙缝牙外,一分钟内,轻松愉首发 最后再拧开水龙头,将凉水拍在脸上三次,把毛巾随意在脸上擦一擦。 两分钟,洗漱完毕,休伯利安的舰长迎来了新的一天~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优雅地响起,即墨一步三摇地走了过去,磨磨蹭蹭地打开了门。 “早上好,舰长大人。” 女仆小姐严谨认真地行礼,不过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总有一股隐隐的狡诈,虽然让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但也让女仆小姐的形象从世人普遍对女仆的固有印象之中脱离了出来,多了一丝人情味。 “早上好,丽塔酱。” 即墨第三次打了个哈欠,转过了身,走回自己的窝里,从地上的文件袋上踩过去,将椅子翻过背,趴在上面,继续翻阅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文档。 说实话,这间办公室原本在即墨的整理下还是相当干净的,女仆小姐很少会有需要打扫的时候,而今天办公室这副杂乱的模样很明显地证明着这位摸鱼舰长遇到了麻烦事。 这让女仆小姐产生了小小的好奇。 “今天的行程安排大约是什么啊?” 即墨继续翻阅着文件,而女仆小姐轻轻提起裙角,将一封封的文件袋拾起来,分门别类,再用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夹子夹好,收在手里,很快地将这些散在地上的文件收拾地整整齐齐: “今天的日程安排可能有些紧张,德丽莎院长希望能在上午之前与您进行商讨。” “商讨?” “是的,有关于这一届来到休伯利安服役的新生,要用早餐吗?” “欸——好麻烦,我能不去嘛,那只过了保质期的萝莉已经欠了我两个月的工资啦,我能罢工抗议吗?” 即墨趴在桌子上,笔架在耳朵上,头发散下来遮着眼,这样的发型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这些文件。 “我想吃胡辣汤,微辣。” “记得您其实并不喜欢吃辣。” 仿佛变魔术一样,女仆小姐从裙底搬出了一个瓦罐,摆在桌上,又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对筷子和汤勺,细细地摆好,还贴心地铺了块白帕。 “胡辣汤当然要吃辣的啦,而且丽塔酱——” “怎么了?舰长大人?” 女仆小姐拢了拢裙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女仆的裙底都是连接着四次元的吗?就像是教师的o沟一样。” “四次元的o沟也没问题哦,您想要见识一下吗?” “……不了,总感觉有什么陷阱在等我跳进去一样。” 即墨撇了撇嘴,揭开汤壶的瓦盖,喷香扑鼻,舀一勺,纯正的洛阳味道。 “说起来,四次元裙底的胡辣汤会不会有妹汁啊?” “请不要用这种类似于痴女的发言,上一个这么说的痴女连考试都没及格呢。” “是琪亚娜·卡斯兰娜吗?那个实战满分理论十分的‘天才’?” “毕竟是‘卡斯兰娜’嘛。” 女仆小姐毫不在意地说着这可能把某个姓氏从上到下黑了个遍的话语,即墨扒拉了几口,把汤喝干净,随便拿了张文件纸擦了擦嘴,便站起了身。 “走吧丽塔酱,去找德丽莎要工资去。” “舰长大人,我还是想提醒您,出于礼貌您应该称呼我为‘丽塔姐’或者‘女仆小姐姐’,这样可以在显示辈分的同时保持友好。” “我年纪比你大哦。” “舰长大人,欺骗是可耻的事情,而连自己都欺骗则是可悲的事情哦。” 办公室很快就空了,只剩下干净的地面和杂乱的办公桌。 时针已经走到了七点,春日晨阳将整个休伯利安照得闪闪发光,它静静悬浮在圣芙蕾雅学院的上空,远望能享受到波光粼粼的静海,近看则是学院内那些活力无穷的预备役女武神。 女仆小姐踩着端庄的脚步走在前面,即墨披着白色的制式舰长服,趿拉着一双条便,弓着背。 忽然,他停了下来,侧着脑袋看着脚下的青春学院。 “丽塔酱,今年是几几年来着?” “2015年,舰长大人。” 接着,又像是怕即墨不记得一般补充道: “第三次‘崩坏’已经过了一年了。” “嘿……” 即墨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过得真快。” “如果时常沉浸在摸鱼中,时间会以难以想象的方式溜走哦。” “总感觉丽塔酱在讽刺我……” “您的错觉,舰长大人。” 虽然正在和女仆小姐打着嘴仗,可即墨依旧站在这走廊上,看着脚下的学院。 他伸出手,在高度差下,白皙的手掌轻易地盖在这座学院上,好像真的能够一只手掌控着整个学院一样。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丽塔暗自摇头,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一瞬间的错觉。 “丽塔酱,这些孩子来到这里学习,训练,为了成为一个女武神而努力,然后登上各自需要服役的舰船实习一年,从此以后会被颁以‘b级女武神’的称号,开始她们短暂而灿烂的一生,是吗?” “是的,舰长大人,大多数人确实是这样。” 对于这个少年口中的“孩子”用词,丽塔表示已经相当习惯了,大概是这个少年心中还未灭却的中二之火吧。 “这是她们愿意奉献的一切,‘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 女仆小姐陈述着圣芙蕾雅的校训,就好像一个确确实实以此为信条的女武神一样。 “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啊……” 即墨依旧看着脚下,眼中却毫无聚焦,好像什么都看在眼里,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真是可怜……” 也不知道这声低语,说的是谁。 第二百五十八章 所以你就算是氪金也不肯给我发工资 “所·以·说!” 小小的修女坐在总裁椅上,狠狠吸了一口杯里那青绿色的苦瓜汁,小脸要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透过桌子能看到那双小短腿在修女服下腾空晃荡着。 “你就不能穿得正式点啊?好歹,吸溜——是面见学院长的商讨哦!” “我觉得我穿得挺正式的啊?” “有谁在上工的时候会披着工作服啊!还穿着一双拖鞋!在你面前的可是学院长哦!” 德丽莎相当地不爽,感觉身为学院长的威严完完全全地被无视了呐! “既然知道自己是学院长那么能不能不要拖欠员工工资啊?” “啊,啊呀,这个……” 德丽莎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湛蓝的眼睛开始乱瞟了起来,咬着吸管,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苦瓜汁。 “‘吼姆学院’的充值福利重置了哦。” 即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什么!” 装着苦瓜汁的杯子从手掌间翻了下去,被女仆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地接在了手里,德丽莎拍着桌子站在了椅子上,气势汹汹的样子: “我昨天才氪了648啊!” 一语既出,全堂寂静。 德丽莎看到面前那个少年肩膀都耸拉了下去,面上的三条疤可爱地蜷在一起: “……所以说,学院长你有钱氪金但没钱发工资吗?” “咳咳,那是学院长自己的钱!发工资和自用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话毫无说服力哦! “最新一期的吼姆漫画也出典藏版了——” “什么!” 小小的学院长这一次蹦到了桌子上,女仆小姐再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桌上的文件分开,然后垫上一块干净的白布衬着那双小皮靴。 “居然出典藏版了?——咳咳!不,我的意思是,这么珍贵的书籍有必要用学院经费将其收录到图书馆里。” “你要是从桌子上下来,这句话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信度。” 德丽莎红着脸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故作端庄地理了理裙子: “咳咳,即墨舰长呀,你这么刨根问底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哦。” “我说我已经结婚了你信不信。” 就算是德丽莎,听了这句话眼睛都虚了起来,满满的都是不信。 “舰长哟,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甚至可能写不满三张纸?” “欸?我居然只能写三张纸?” “甚至连一张都没写满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履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18岁未婚’啊!” “切,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舰长啊,问你一件事。” “啥子?” “如果有一条短信说‘我乃是秦始皇,当年求仙成功了,如今正要找回当年的宝藏,只要你汇给老夫五千元老夫就能将财宝分予你一半’,你会信吗?” “不信。” “那不就——” “因为始皇帝是个女孩子,她就算不称朕也不会自称‘老夫’。” 德丽莎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捂住了脸。 一旁装雕塑的女仆小姐似乎也听不下去了,提醒道: “舰长大人,癔症严重的话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唉,所以说啊,现在的人呐,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信了才有鬼啊!秦始皇是女性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在挑战正常人三观啊!编故事也要遵从正常逻辑啊! “啧,所以让我来是为了啥?专门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拿我的工资去氪金了吗?” “才没有!” 德丽莎鼓着腮帮子,红着脸,把一沓文件拍在了桌上,几个大字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实习女武神档案》。 即墨看到这个档案的第一眼时,嘴角就撇了下去,整个人蒸出了“啊,好麻烦,我想回去摸鱼”的怨念。 “你找我就是为了当保姆?” “哼哼,才不是保姆呢!要知道,这些可是预备役女武神哦!在最前线保护着像你这样的零崩坏能适应性的普通人的战士哦!” 小小的修女毫不滞涩地念出了这么一长串话,她确实有这份骄傲的资格。 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一位传奇的s级女武神,也是培养了无数女武神的老师。 可以说,“女武神”这份职责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虽然这样的她身高只有145厘米,但毫无疑问,她是个优秀的女武神,也是个优秀的教师。 “唔,果然是她们啊。” 翻开档案,即墨就看到了“熟人”。 “琪亚娜·卡斯兰娜,卡斯兰娜家族的?” “对,老朋友的女儿,我可是她的教母哦!” 小小的修女挺起了琼鼻,似乎对于自己这个后辈很是骄傲。 即墨挑了挑眉,继续念了下去: “历史不及格,数学不及格,英语勉勉强强,除了实战成绩第一以外其余成绩都在红灯或者红灯边缘徘徊—首发 即墨扫了眼德丽莎,果然,学院长的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便继续问道: “你确定这瓜娃子不会添乱?” “咳咳,她实战很优秀嘛!” 德丽莎努力地找着理由,不过就算是她也知道,“卡斯兰娜”这个姓氏就是一个大麻烦。 凡是顶着这个名字的人似乎都缺根筋,认识了齐格飞和琪亚娜的德丽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仿佛诅咒一样的事实。 但也正是这样,让“卡斯兰娜”显得可爱得多。 “那么这位呢?雷电芽衣……这不就是上次那个第三律者嘛?” 即墨的眉毛团了起来: “这么大个麻烦居然还活着?” “喂喂!怎么说话的!她可是我的学生!” 德丽莎撅着鼻子,似乎在她看来,“雷电芽衣”仅仅只是个温柔又有些偏冷的少女,而不是那个冷漠的第三律者。 “而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第三律者’暂时作为里人格沉睡了,并且她也自愿在心脏上装载炸弹,有了这层保险你也可以大大放心了吧。” 用这带着一点点奶粉味的嗓音,德丽莎下达着命令。 没错,命令。 即墨早就猜到了,不论怎么样,这个43岁的老萝莉依旧决定把这团大麻烦塞到自己手里了。 “那这个呢?” 他翻开了第三张档案,一个面瘫双马尾萝莉映入眼前,更熟了,甚至还一起打过《拳皇》。 “布洛妮娅·扎伊切克,这个小狼崽可更加不省心啊,先不说她和可可利亚还有逆熵的关系。” 即墨拍了拍手中的文档,没错,乌拉尔的银狼千方百计想要遮掩的一切被天命窥探得一清二楚。 “乌拉尔的孩子,在学会握叉子前就已经学会怎么开枪了,德阿姨确定这孩子不会带来什么隐患?” “当然不会,我可是学院长!看人很准的!而且你这混账小子刚刚叫我什么——” 德丽莎接下来的怨愤被即墨挡在了耳外,他全部的注意力停在了最后一份文档上,这个团队的第四个人上。 履历很短,比前三个人都要短,甚至写不满一页。 一个品学兼优,普普通通的“好学生”。 至少,伪造的档案确实如此。 “符华”。 她的名字。 但毫无疑问,就是她。 即墨呆了,愣了,傻了。 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只是定定地看着照片中的她。 和以前一样,有些不拘言笑的面庞,只不过多了一副土气的眼镜作为伪装。 就在这一秒,他失了神。 而下一秒,德丽莎的小拳头印在了他的脑袋上。 “喂!我和你说话呐!听见没有呐!” 即墨吸了口气,被破坏了气氛的感觉并不好,哪怕破坏人是这个披着一层粉雕玉琢的萝莉皮的老女人! 他捋了捋袖子,不声不响,便和这个老萝莉厮打了起来。 女仆小姐叹了口气,给自己泡了壶茶,一边喝一边看了起来,盘算着这次要多久才需要去制止这场打闹。 再说,德丽莎大人的脸被捏起来的样子好可爱呀! 女仆小姐的脸红得像是泡在茶杯里一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欢迎女武神们 “原来这就是休伯利安啊……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提着行李的白毛草履虫眺望着头顶逐渐降落的战列舰,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抖动的长腿透露出了她的兴奋。 “430毫米口径轨道炮,270毫米级轨道炮各六门,十套近迫武器系统,nex-20能量输送口,以及十个女武神速降窗口——” 小小的双涡轮无起伏地念出了那艘战列舰上搭载的全部武器,然后补充道: “只有笨蛋琪亚娜才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你这个臭小鬼说我什么!” “芽衣姐姐,我们不要跟这个笨蛋在一起,会被传染的。” “谁说笨蛋会传染的啊!啊不对!谁说我是笨蛋啊!” 两条麻花辫摆摆悠悠,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又,而双涡轮萝莉则躲在另一个大姐姐后面,像是挑衅一样地吐了吐舌头。 “啊啊啊!你这个臭小鬼!芽衣你快让开!我要好好教训她!” “略略略,芽衣姐姐保护我,不然我会被变成笨蛋的。” “那个——” 双涡轮和双麻花之间,紫长直一脸无奈,抬着手,像是投降一样地举着: “琪亚娜,布洛妮娅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休伯利安的舰炮确实很强——” “欸——为什么芽衣也要帮这个小个子呀,” 这该怎么回答呢…… 芽衣陷入了踌躇,总不能说是另一个自己被贴脸轰了一炮吧? “别闹了,琪亚娜,拿出预备役女武神应有的态度来。” 清冷的声音响起,琪亚娜下意识地一缩,转过了头,脸上带着些许尴尬: “啊哈哈,是班长啊。” “布洛妮娅也是,不要总是找琪亚娜麻烦。” “唔……”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互相瞪了瞪,但也都不约而同地松开了芽衣,可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孩子气的争夺战。 作为斗争的中心,为骑士和勇者所争夺的公主,芽衣向着符华报以了感激的笑容。 青春的苦恼啊…… “芽衣说得很对,不论是对于天命总部还是圣芙蕾雅学院来说,休伯利安都是一艘举足轻重的战列舰,它的战略意义十分重大,毕竟是可以作为空中堡垒的存在。” “啊!立雪老师!姬子老师!” 唯一还算是世俗意义上好学生定义的芽衣向着身后走来的两位老师鞠躬致礼,在这一次的预备实习中,她们这个四人小组非常幸运地得到了原来的教师分配。 就和以往一样,作为班主任的程立雪老师和作为副班主任的无量塔姬子。 更加重要的,是这两位都是传奇的a级女武神! 不论是作战经验还是教学资格,毫无疑问,面前这两位女武神绝对是最佳的组合。 程立雪为人冷静,如水般计划周密,面面俱到;而无量塔姬子则是具有敢闯敢冲的勇猛,如一柄切开战场的尖刀。 一个可以左右衡量战局,一个可以决定的战术的胜利与否。 水与火,便是如此合拍。 不过,程立雪年纪要大一些,气质也更加沉稳一些。 当然,也是琪亚娜最怕的一个人。 没错,天不怕地不怕的琪亚娜在圣芙蕾雅学院里终于碰到了她所惧怕的人。 她有胆子在无量塔姬子面前喊着“姬子阿姨”,可绝对没有胆量在程立雪面前提起半点调侃。 并非是因为程立雪会教训她,生性沉稳的程立雪实际上也不会选择说教,只不过在琪亚娜捣乱的那一天将琪亚娜留在了办公室,就这样沉默地面对面坐着,幽深的灰瞳像是镜子一样摆在面前,直勾勾地盯着,然后就这样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一开始,琪亚娜还是满不在乎地坐在椅子上,可慢慢地,她就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哪怕是说教也好啊! 最后琪亚娜·卡斯兰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了,连声道歉,表示自己再也不敢这样目无师长了。 直到这个时候,程立雪才说了第一句话: “知错了,就离开吧。” 从此以后,一见到程立雪,琪亚娜就像是见了老虎的猫,无比的老实。 就像现在一样。 “姬子……老师好,立雪老师好。” 缩着脖子,琪亚娜规规矩矩地向着两个阿姨打招呼,这副样子倒还有那么点淑女的样子,姬子有点惊讶,看了眼身旁的搭档,勾了勾唇角。 哪个“少女”会喜欢“阿姨”这个称呼呢? “下午好呀,立雪说得很对,休伯利安确实是一艘极其优秀的战列舰,至于原因嘛——” 姬子眨了眨眼睛: “它的上一任舰长可是我哦。” “欸?那现在的舰长是谁啊?” “唔——” 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一样,姬子的眉毛拧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深呼吸,大大的两坨一起一伏,好一会,才停下了这抽风一样的心理平复,咬牙切齿地说: “是一个相当让人残念的家伙,非常二非常贱的煞笔。” 哇,冷静了这么久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怨念,这负面印象已经破ex了吧…… “但也确实是个好人。” ???还能这么发好人卡吗? 雷电芽衣更加好奇了,看向了降落完毕的休伯利安。 舰船的门,慢慢地打开了。 光一点点漏进来,缓缓地扩大,也打亮了身上这件雪白的制服。 “丽塔,我身上没什么脏东西吧?” “没有哦,舰长大人,毕竟这是刚刚拿出来的礼仪服,在下每天都会好好清理的真没想到您今天会穿上它。” 即墨却只是轻轻地跺了跺脚,又问道: “我脸上应该擦干净了吧?” “当然,也同样没有任何哪怕一点点的异味,您已经漱口洗面五十次了,而且底子很好,甚至让我都有些嫉妒呢。” 即墨点了点头,却始终在看着拉起的门。 “那我的站姿没什么问题吧?” “舰长大人,我觉得随意一点比较好。” 即墨却是站得更加笔直了。 “舰长大人,您今天就好像是要准备约会一样,是看上哪个女孩子了呢?” “瞎说,我已经结婚了。” “噗~” 女仆小姐掩着嘴巴,看着紧张的即墨,她很好奇。 门终于打开了,即墨喘了几口气,终于带上了微笑的面具。 “欢迎,未来的女武神们。” “哦哦!哇!怎么还有疤啊!” 果然是琪亚娜,关注的重心都不一样。 “你好,舰长,我是雷电芽衣。” 不愧是大和的少女啊首发 “唔,上次的决斗还没结束,布洛妮娅向你发出了战斗邀约。” 呵呵,我可不会再败了哦,布狼牙。 “臭小子,怎么今天人模狗样的?” 姬子阿姨你今天也同样没有找到男朋友哦。 “初次见面,休伯利安的舰长。” 欸,居然是你啊,立雪,还好那个时候做了伪装。 最后—— 这个时候,就像是巧合一样,预备役女武神和那两位a级阿姨已经进入了舰船。 而在他面前,还是她。 稍微有些不一样了啊,变成了灰头发了呢。 或者说,应该是以前的颜色呢。 行李果然也没有多少啊,看来很多地方确实没变呢。 “欢迎你,符华。” 符华抬起眼,似乎有些奇怪,但还是回了礼,带着陌生人的距离。 “你好,舰长。” 她穿着简约的常服,而他穿着笔挺的礼仪服。 她提着简单的行李,而他整理了几十次容妆。 这是他们的会面,这是他们的再会。 然后,擦肩而过。 第二百六十章 我这么大年纪什么节操没甩过(改一) “琪亚娜。” “你的名字是……琪亚娜……” “我的女儿……” 唔…… 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不熟悉的天花板。 少女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头发乱糟糟地团在脑袋上,她下意识地抓了抓脑袋。 嘶!有点用力了! 揉了揉被拽疼的头皮,少女支吾着抬起了眼睛。 刚才……好像梦到臭老爸了…… 啊啊啊!真是可恶!明明那么不靠谱居然还要扰人睡觉! 带着些许的起床气,少女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蔚蓝的大眼睛被半眯着藏起,她惦着脚尖,在平洁的地板上晃晃悠悠,就好像地上摆满了易拉罐一样。 “唔,不能踩到姬子阿姨丢的啤酒罐子……” 然后去找芽衣要吃的。 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却发现不是熟悉的风景。 欸?姬子阿姨家的大沙发呢?怎么变成走廊了? “所以说今天就要给这帮小丫头开展实训了啊……” “舰长大人其实也不用紧张,实训期为一年,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彻底升格为优秀的b级女武神。” 啊,对了,昨天好像搬到别的地方来着……了? 尽管意识到了不对劲,琪亚娜还是懵懵地将视线转了过去。 然后,空气僵住了。 在零点一秒内,即墨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完毕。 嗯,不愧是欧洲人,84-59-87,上身穿着的睡衣扯开了大半的扣子,耷拉下来露出了半边浑圆白玉的肩膀,哦吼,还是真空,往下是一条包臀三角裤,印着一只大脸猫咪,再往下就是一双卧槽好长好靓的大白腿。 零点二秒,即墨开始在思考接下来的举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拜托,他即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个欧洲小丫头的睡衣图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零点五钟内,即墨只做了一个动作。 伸出大拇指。 以及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多谢款待!” “nekochar!!!” 嘭! 6:45a。 休伯利安生活区,宿舍大厅。 关了电视机,停了广播曲,捧着啤酒的红发女郎,穿着整齐的灰发丽人,旁观偷乐的无量女仆,沙发成对,一边坐着教师两朵,一边乱着学生四人。 而在最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大沓的方便面,布洛妮娅友情赞助,康帅傅牌罗宋汤牛肉面,只需三分钟,好吃不上瘾。 而在这几包方便面上,笔笔直直地跪着即墨,一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样子。 “呜呜呜,芽衣,对不起我不再纯洁了呜呜呜……” 某白毛草履虫靠在芽衣的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使劲哭诉着,不过她那几乎将少女双峰挤压变形的力度让人不得不怀疑她这么做的真实目的究竟是抱怨还是趁此机会吃豆首发 “琪亚娜……好啦,不哭不哭……” 芽衣充分发挥出了传统大和女子的风格,抱着这个欧洲痴女,虽然面色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的潮红,可还是迁就着琪亚娜,顺带恶狠狠地瞪了眼即墨。 “舰长,这个笨蛋乳牛的身材怎么样?” 双涡轮萝莉举手。 “没有多余肥肉,圆润挺拔!空翻练就的腰身弓直曲美!堪称艺术!”即墨再次比出大拇指,真亏得他膝盖下的方便面连一丝碎响都没发出来: “一个字,赞哦!” “嗯,倒确实如此,就身材来说的话连我都有些羡慕呢。” 就连姬子也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即墨的话。 “哦,所以舰长你果然是母牛控咯?” “哼哼!小丫头你果然很羡慕吧!” 很明显地红着脸,但是琪亚娜嚣张地挺了挺胸,肉耳可闻的“噗哟”双声。 “但是!” 即墨竖起了手指表示了这一刻的转折。 “艺术性不代表喜爱!虽然从人体美学上来说这样的身体称之为人类的艺术品也不为过,但是!” 刷! 竖起的手指轰然下指,直指在琪亚娜,不!那对属于少女美好的玉果上! “我可以欣赏毕加索,但绝不意味着我喜欢抽象艺术!” 顶着一只被“nekochar”踹出的熊猫眼,在所有人眼里,这个跪在方便面上的少年像是完完全全地抛弃了节操,毫不在意自己名节一般地暴露着自己的【哔哔】 “大o就是美么!大o就是一切的根源吗!大o难道就必须得到所有雄性雌性的喜爱么!” 跪在方便面上,即墨慷慨激昂,方便面下的茶几也在他的气势中微微颤抖: “错!不是这样的!这是完完全全的错误的!” 仿佛演讲一般,少年大手一挥,仿佛将军一般趾高气昂。 “诚然!对于巨o的追求根植在人类的遗传基因链之中!因为oo的饱满决定着母亲能否正常地哺育自己的后代!这不论是从遗传还是从后代繁衍上来说都是无比正确的!但是!——人类是高级的!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是因为他已经超越了基因之中的遗传啊!所以!” 刷刷刷! 手指随着视线一同睥睨群女,特别是琪亚娜,芽衣,姬子和程立雪。 “向着巨o臣服是低俗的!是庸俗的!是人类审美观还被困在原始时代的最有力证据!” 啪! “喂,这好像是批斗会吧……” 姬子嘴角抽抽,转向了自己的搭档,程立雪则是捂住了脸,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怎么变成了你的性·癖自爆了?而且说得好有道理。” piapiapia! 只有布洛妮娅疯狂鼓掌,那双银亮的大眼睛燃起了复仇般的烈火,让人甚至怀疑她会不会也一同大喊什么“巨o邪教”了。 而芽衣更加关注的是即墨膝盖下的方便面,这么激情的演讲居然还没把方便面给跪碎。 “呵,不就是跪方便面么!我当年连花生的地狱都经历过,区区方便面何足道哉!” 程立雪忽然发现自己的师傅不自然地抖了抖,但师傅的表情却露出了疑惑。 而这个时候,即墨则将手掌狠狠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诸位!我!即墨!在此宣誓!不论隔了多少年!我永远都喜欢贫o哒!” 手握成拳,嘭地一声,更加有力地砸在胸口上,无比骄傲地自爆着: “纤细的曲线!微微起伏的雪原!盈盈一握的腰肢!” 程立雪发现自己的师傅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杨柳折细!心手相依!我永远都——” “寸劲!开天!”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只见到倩影一闪而过,长长的灰色马尾扬起,即墨的脑袋已经被掼进墙里了,符华站在茶几上,发髻垂下来,遮住了脸,方便面碎了一地。 不知为什么。 就是想打他…… 还好少女们七手八脚地冲过去将被嵌在墙里的即墨趴下来,谁都没注意到此刻符华面色的酡红。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悸动。 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一的情绪。 自己,好奇怪。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女孩子之间的八卦问题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呀……” 此刻的琪亚娜抓耳挠腮,鼻梁上还颇有神韵地架了副眼镜,有些乱糟糟的头发颇有一副神州高考生的模样。 如果她手里拿的不是一份《初中生常用公式大全》就更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初中都要背那么多公式啊!等等!九乘九为什么是八十一啊!” 她摊开双手,然后从左往右开始数,数到第九根,也就是右手的无名指,便将这根指头缩了起来,重新开始数,以那根折起的无名指为界,左边是十位数,右边是个位数,一二三…… “哎!真的是八十一哎!” 琪亚娜震惊了一下,又喊了起来: “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一直以为是八十二!” 她又把手摊开,似乎是打算再数一遍,可再怎么数她还是只有十根手指头。 “琪亚娜同学……” 符华垂着脑袋,按住了那双沐浴在目光下的双手。 “先不说这个,两位数之间的乘除法你是怎么运算的?” “两位数?” “比如十二乘十一。” “啊!这个我会!超简单的!” 琪亚娜的大眼睛亮起了自信的光,翻出一张雪白的草稿纸,先是左斜下刷刷刷画了三道线,一条隔得远,两条隔得近,算是“十二”,接着交叉画了两条线,算是“十一”,然后从左到右开始点,专门点这些交叉点,一,三,二。 “报告!是132!” 打出一个漂亮的敬礼,预备役女武神琪亚娜·卡斯兰娜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个鬼啊! “琪亚娜同学……” 符华捂住了脸,声音都带起了颤抖: “我以为,你缺乏的是中学生需要的公式背诵,但我发现我错了。” “是吧!就说班长你错了嘛!本小姐怎么可能会被这些背诵给拖住脚步呢!” “你是根本连基本的乘除法使用方法都是错误的啊!” 纤细的手指飞舞,眨眼之间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就被画在了白纸上,一张九九乘法表栩栩如生。 “琪亚娜同学!我错了!我错在太过高估你的基础了!” 在琪亚娜瞬间煞白的注视下,将这份堪称为恶魔的表格拍了出去: “你今天就给我把这九九乘法表背下来!现在!马上!” “什么!!!” 如果可以,琪亚娜真的想要梦回当年,那个和笨蛋老爹一同度过的日子。 虽然说有的时候日子过得有那么一点点苦吧…… 可是至少不用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喂! “qwq,我不想背这种东西啊……为什么都到实训期了还是逃不开背书和考试啊……” “琪亚娜同学!请你正视文化学习!哪怕是女武神,也必须得跟上时代的步伐!了解时代的知识!仅仅只依靠武力可以说是最为愚蠢的方式!你应该好好学习八重樱同学!你看!上个学期她和你一样全部挂科,而这个学期却只有三门没通过!你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好好学习呢?” 樱发的少女缩了缩脖子,面对着琪亚娜仿佛“你居然背叛了我”的视线,她有那么一点点不知道为何产生的心虚,便故意咳嗽了几声,规规矩矩地将作业本和试卷犯了开来。 “班长,这里我有几道题不会……” “唉……学习了那么久,稍微休息一会嘛~~~” “琪亚娜同学,你才翻开书本不到一个小时。” “班长~~~~~” 众所周知,女孩的卖萌是天赋,而漂亮女孩的卖萌则是—— 武器! 立志要成为最优秀女武神的琪亚娜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最有利的优势呢! “唉……” 符华扶了扶眼镜,却是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这让琪亚娜的眼里亮起了小星星。 “行吧,休息十五分钟。” “耶!班长最好咯!” 手里的笔一扔,精准地丢进了笔袋里,像是软体动物一样瘫在桌子上,发出了畅快的哼哼。 “班长班长!” “又怎么了?琪亚娜同学。” “你和立雪老师是什么关系啊?” 符华的眉毛微微一挑,很淡,谁也没发现。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因为很像嘛。” 琪亚娜竖起手指: “头发是一样的颜色,眼睛也是一样的颜色,虽然立雪老师的头发是绾起来的,而且胸也要大很多,可是气质上感觉你们一模一样哦。班长班长,你和立雪老师是不是亲侄关系啊?” “呼……” 符华捏了捏拳头,喘了口气,揉了揉眼睛: “立雪……程立雪老师算是我的一位姑姑,有些相像是正常的。” “哦,这样子啊。” 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一向轻松随意,对于琪亚娜来说更是转眼就忘,与其说是思考符华理由的合理性,不如说是已经开始准备下一个八卦点了。 “那班长你有喜欢的人吗?” “欸?” 符华顿了顿,眼镜稍稍滑下了些许,她忙将它抬起来,借此机会,稍稍遮挡了一下琪亚娜燃烧着八卦之火的视线。 “我们现在是女武神。” “女武神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了吗?” 琪亚娜鼓起了脸: “本小姐就有喜欢的人啊。” “肯定是芽衣吧。” “唉?为什么樱会知道啊?” 八重樱理了理头发,将笔记整理了一下,画了些重点: “上个学期每次下课你都会窜到芽衣身上到处蹭豆腐,正常人应该都会看出来你的不轨之心吧?” “哇!怎么这样!” 琪亚娜抱着胸,皱着脸: “不轨之心什么的本小姐才没有啦!樱你呢!你肯定有喜欢的人吧!” 像是为了反抗一样,琪亚娜戳了戳八重樱的脸,八重樱稍稍躲了躲,点了点琪亚娜的脑袋: “当然咯。” 面前这个少女笑得很恬静,就如同她的名字那样,仿佛盛放的樱花。 “我当然有喜欢的人呀首发 “哦哦!是什么样的人啊!” 紫兰花般盛放的瞳孔看过来,那里面满是名为“回忆”的盘旋。 “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最正义的人哦。” “哦哦哦!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就像我们卡斯兰娜家族的人一样!” “嗯,一模一样哦。” 琪亚娜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家族的姓氏被承认与夸赞确实是一件自豪的事情,这副样子却让八重樱看得有些出神。 这样相信正义,以自己姓氏为豪的笑容,她真的好久没有看到了。 符华却在思考着一件事。 关于“喜欢”,或者说“爱情”这种事情。 如果只是根据记忆,她应该说是“没有”。 但是,仅仅只是一个瞬间,一个毫秒,她迟疑了。 有什么,空了出来,她的回忆中多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疑惑。 她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时光来着? “班长班长,你还没说你的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不知道。” 是的,没错,不知道。 显而易见的答案,盘旋在舌尖的答案,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不知道。 “啊?怎么这样嘛?” “好啦,别闹了,开始背乘法表,今天背出不来就回去抄。”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把老师的胸拿来和你比的班长你不要这个样子啊啊啊啊啊!!!!!” “……你现在就开始抄吧。” “苍天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我们仍未知那天获胜的是布狼牙还是舰长 “所以说,让我不得不脱出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究竟是什么原因?” 摆在即墨面前的是精致的法式餐肴,金枪鱼牛油果塔和三文鱼南瓜奶油浓汤,而且还仅仅只是前菜,这仗势让即墨脑壳有点疼。 口味不合适倒还在其次,关键问题是这法式大餐永远不会把菜一次性上齐,还美其名曰“层次感”。 一般有人要摆出这种饭局,就证明你要面对着极其头疼的“畅谈”了。 即墨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双筷子,从盘里夹了块没沾上牛油果的小饼干,瘪着嘴,吭哧吭哧地嚼着。 “战斗?我并没有收到任何休伯利安出击的请求,最近也没有发生规模性的崩坏,那么你的战斗从何而来?” 如果仅仅只是从言辞来看,充满着严肃的逻辑,但是—— “你今天怎么换了这个身体?” 望着对面那个艰难举着刀叉的金发男童,觉得不光光是在脑壳疼了。 “当然是为了看我的孙女,要混进圣芙蕾雅学院这个身体是最合适的。” 清澈的童音故作成熟,但即使如此也盖不住里面属于一个幼童的奶味,这是一个真·黄毛小儿。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即墨舰长。” 小奥托津津有味地吃着饼干,咂着牛油果,喝着奶油浓汤。 “当然是和布狼牙在港口码头的决战啊,可惜,看来得延后了。” “听上去似乎很……强大?” “嗯——毕竟我选的是镇元斋,布狼牙选的是麻宫雅典娜啊……这是师徒间神圣的对决,就这样被推迟了……唉……” 即墨谈了口气,捧起汤杯喝了一口,然后皱起眉放了下来。 “感觉如何?” “真喝不惯。” 煎鹅肝和切成片的法棍也摆了上来,小奥托非常耐心地将其切好,然后夹在面包片里,还颇有些孩童样地抹上了鱼子酱,而即墨则是一筷子将这片鹅肝夹起来,大大咧咧地送进嘴里,一口鹅肝一口面包片,而摆在一边的鱼子酱却是动都没动。 “混进圣芙蕾雅是想干嘛?偷窥青春靓丽的少女吗?” 嘴角含油,即墨说话有点含糊,鹅肝那有些过分的油腻让他不由得有些皱眉,又撕咬了几口硬面包,将这油脂混了下去。 “当然不会,老朋友,我都五百多岁了,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俗事所缠绕。” 但是用小奥托的样子说出这种话更像是故作老成的孩子,一点信服力也没有。 他将夹好的面包送进嘴里,优雅地进食,但这一幕只让即墨觉得有些别扭,这样吃饭真的一点也不香。 “我当然是为了我可爱的孙女来的!要是她吃得不好怎么办!要是苦瓜汁不够苦不敢好喝怎么办!” 小小的手举着小小的叉子,一副心切的样子: “哪怕只有一瞬间!只要能确认到我可爱的德莉莎拥有着足够优异的生活环境我才能放心啊!……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只是大概明白丽塔的萝莉控属性是从谁那里带歪的了。” 主菜终于被端了上来,奥托面前的是被切好的鸭胸肉,而即墨碟子里的是一只小牛排和几只薯圈。 虽说酸黄瓜、蛋黄和橄榄油让这片牛排看上去鲜香无比,但是边角溢出来的淡淡血丝却让即墨怎么也不知道如何下口。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筷子,很显然,这双普通的筷子并不是半生牛排的对手。 先是扫了眼小奥托那不怀好意的狡笑,又看了看碟子旁边的刀叉,即墨扯了扯嘴,将餐巾包在手上,抓起了这只牛排咬了起来。 “噗。” 小奥托捂着嘴: “我的老朋友,为什么不像文明人一样呢?” “因为在茹毛饮血的就餐中,用手抓是最正规的,像你这样还在用着刀叉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即墨故意撕开了一些牛肉,露出了里面的血丝。 不得不说,小奥托吃瘪的样子要比他本人可爱的多。 “所以你的正事是什么?” 嚼着嘴里的牛肉,即墨手里的肉骨头遥点着小奥托的脑袋。 “确实有,而且是关于——” 吃下鸭肉,奥托轻轻擦了擦嘴,搭起手,搁着下巴,手里的叉子闪闪发光: “八重樱。” “哦?” 即墨吮了口骨头,丢在碟子里,一声叮铛。 “她露出马脚了么?” “破绽倒是没有,不过却是万分小心,并且她对于k-423的关切度非常大。” 孩童那稚嫩的脸颊上闪逸出了属于成年人的狡猾。 “即墨舰长,你应该知道k-423的重要性。” “你既然知道她很重要,那为什么又要放她走?” “放她走?不不不。” 小奥托连连摇头,餐后的甜品也端了过来,盖着保温的盖子。 “她始终不会逃出我的计划的。” “胜券在握啊。” 即墨的手也搭在了自己的那份盖子上: “你要是给我点了酸奶酪我就和你没完。” “当然不会,我的朋友。” 打开盖子,却是一份冰淇淋芯的拿破仑蛋糕,这让即墨有一点意外,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那么,八重樱同学又是做了什么让你那么在意呢?” “准确来说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她想要做什么。” “愿闻其详。” “你应该收到了丽塔的调任通知了吧?” 即墨吃了口草莓,想了想,好像垫桌角的那沓文件里确实有一份丽塔的调任通知。 “收到了,我记得是和比安卡前往迪拜执行任务来着?” “对,还有一段时间她就要和幽兰黛尔出发前往迪拜,之后还有一段时间不会呆在天命本部或者是圣芙蕾雅,为此,我想将八重樱调任到在休伯利安服役的女武神小队。” “k-423就在休伯利安,你放心让她们接触?” “所以,我的老朋友。” 小小的奥托举起叉子,指着即墨。 “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么要我做什么呢?” “我想请你,监视八重樱,找到在她背后的势力。” 势力? 即墨笑了,再用几口吃完了蛋糕,点了点头。 “还有其它的吩咐吗?” “看管好k-423。” “你不是胜券在握吗?” “但总要有保险,我的老朋友,你是我信任的人之一,毕竟你我都深知彼此的底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真正地信任彼此不是么。” 小奥托抬起眼,童稚的眼眸中是那份熟悉的狡猾。 “是的,没错。” 即墨似乎笑得更开心了点,站了起来: “那我先回去打电动了,顺带执行你的任务,虽然我更希望你能够——” 他走过小奥托身边,伸出手—— 揉了揉他的脑袋。 “换一个女孩子的身体来找我玩。” 下一秒,在脱线的大笑声中,一道身影蹿出了餐厅的大门,只剩下门扉晃动时的吱呀声。 感受着头发上的糟乱感,小奥托的嘴角抽了抽,可当他的眼睛停在对面那已经空出的座位时,目光还是冷了下去。 信任? 不,这是属于猎人之间的斗智。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松。 八重樱,符华,k-423…… 这些人,这些事都是他们互相抛出的烟雾弹。 究竟那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呵。 奥托,难得开始有些兴奋,有些认真。 毕竟自己的年龄,呵这个“老朋友”相比不过是他的零头。 半分,也不可大意。 那么你又有什么牌呢? 奥托盯着那张空出的座椅,仿佛毒蛇。 是休伯利安,圣芙蕾雅,还是……你自己? 他开始笑,慢慢地分切这盘中的可丽饼,一片又一片。 第二百六十三章 独属于芽衣的光 “‘休伯利安的舰长’,这里找到了一个宝箱。” “洛斯里克高墙居然也有宝箱,吼吼,‘布狼牙’哟,这是我们冒险旅途中必不可少的惊喜啊,我觉得我们可以庆祝一下。” “当然,要压缩饼干吗?” “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不可以来点储备粮作为庆祝呢?” 撕—— 阴暗的房间,色彩缤纷的电子屏幕前,银光一闪。 “哟,居然是冠生园牌的,‘布狼牙’你很有眼光嘛。” “哼哼,‘布狼牙’的品味永远是最高端的,‘布狼牙’认为只有冠生园的压缩饼干包装袋才是最合理的。” “不愧是吾之宿敌‘布狼牙’哟,在对于压缩饼干上的品味我们真的是出奇地一致呢,顺带一提,我喜欢葱油味的。” “‘布狼牙’更喜欢肉桂味的,不过这里也有葱油味的。” “多谢,要来瓶可乐吗?” “当然,没有可乐的压缩饼干是不完整的!” 噗呲—— 一大一小两只手举起相同的可乐瓶,轻轻一碰。 咕嘟咕嘟咕嘟—— ““咕哈——”” 如出一辙的快意畅叹,一大一小的手指再一次握起了手柄。 “来吧,‘布狼牙’,让我们为这场旅程添上新的惊喜吧!” “哼哼,‘布狼牙’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就来吧,让我们看看这个宝箱——我透!是宝箱怪!宫崎o高我透你——” 在特有的,悲伤的灰暗之中,“youdied”鲜红的如此显眼。 “死了……” “死了呢。” ““所以为什么会是宝箱怪啊!”” 可惜,游戏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可能还在下载强化小兵的补丁。 吱—— 门打开了,光透了进来。 “布洛妮娅?舰长?该吃饭了。” 芽衣推门进来,看着地上一堆撕得乱七八糟的压缩饼干包装袋,还有横七竖八的可乐瓶,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扫帚,将这储备粮的遗骸扫到一边,还颇有耐心地将饼干屑也一同清理干净了。做完了这一切,整出了三个垃圾袋,少女持着扫把,叉着腰,站在那两个趴在游戏机前长吁短叹的一大一小,真是奇怪,莫非所有的宅在电子屏幕前都是一个姿势? “芽衣姐姐,布洛妮娅还想再玩一会。” 作为一名前少年兵,布洛妮娅非常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年龄优势,十四岁的孩子依旧可以在“卖萌”这个圈子里兴风作浪哒! 抬起眼睛,银亮的大眼睛kirakira~? “唔……” 芽衣的无奈在精致的面容上同样是好看的颜色,蹲了下来,将这个沉迷刷魂的孩子抱了起来。 “不行哦,布洛妮娅,要先好好的吃饭,游戏可以先稍微停一停不是吗,老是吃压缩饼干可没法长大哦。” 芽衣使用了母爱光辉!布洛妮娅被击沉! “唔,好吧,那就听芽衣姐姐的。” 芽衣,对布洛妮娅特攻,成立! “欸?芽衣?话说回来,就千羽学院的资料来看你可是被称为‘冰山女王’的人啊,怎么现在却这么地——” 即墨看了看身后这个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少女,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词: “温柔?” “嗯?那舰长是希望我用那个时候的态度来面对你吗?” 上一秒还保有着温柔微笑的芽衣下一秒就变得冰冷无比,整张脸就好像是一尊冰雕: “猪猡,起来吃屎了,别用你那种好像泥潭般变态的眼睛看着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到恶心,给我趴在地上用爬的方式来吃饭啊。” “唔!” 即墨,受到了暴击伤害! “别吧……芽衣……” 即墨抖着手,魂颤颤地: “还是之前好,之前好。” “同感,布洛妮娅更喜欢温柔的芽衣姐姐。” “嗯,确实,那样的方式去对待别人,也不是我所希望的呢。” 温柔的芽衣再次回归,她轻柔地抚摸着布洛妮娅的发丝,这样的她才更加适合“芽衣”这如此温柔的名字。 “那既然这样,当初又为何选择如此冰冷的……伪装呢?” 即墨有些疑惑,但也仅仅只是“有些”而已: “当然,你不愿意说也不要紧。” “不……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过去也并不再是什么必须得掩藏的东西了。” 芽衣依旧在笑着,云淡风轻: “舰长,你应该知道另一个‘我’吧。” “知道,‘第三律者’。” “是啊,律者。”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芽衣的面色稍稍有些黯淡,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腻在她怀中的布洛妮娅更是抱得紧了首发 “在那个时候,每天我都能听到一个声音,一个怂恿我去杀戮,去疯狂,去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解放,去报复人类的声音。” 她在笑着,却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每一天,每一天,就像是浸泡在恶意之中,来自于人类这个物种本身的恶意。” “走在路边,如果感受到注视就会想到嫉妒和色欲;站在食堂,就会想到暴食;上课之时会感受到懒惰;被吵到后会感到无比的愤怒……还有很多很多。在那种心境下的我,哪怕就算没有‘那个声音’,也会被这放大了无数倍的恶意所侵蚀,最后崩坏的吧。” 确实,人类的恶意是存在的,他们对于未知的,美好的,优秀的事物不光光存在着仰慕,也存在着细微的恶意。 毕竟大多数人只是普通人,并不是“圣人”。 而在被扭曲的心灵认知中,这份被放大不知多少倍的恶意,会成为摧毁心理防线的每一点,每一滴。 “所以我用这样的方式封闭自己,远离所有的人,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能够感觉到,我的内在在崩坏。” 这是无法停止的,恶意是会发酵的,哪怕封闭自己也无法忽视的发酵,和变质。 即墨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那个自语的少女。 很像,真的很像。 不仅仅是外貌,还有她们最本质的人格。 都是那种,宁愿捂着伤口溃烂,也会将其紧紧隐藏,独自扛起全部的负担。 ……直到将自己压垮。 “如果,没有她的话,我想,我早已成为了那个厌恶嗜杀人类的‘律者’,最后被天命所埋葬吧。” 布洛妮娅小小地撅着嘴,头埋在芽衣的胸里,但她很清楚,对于雷电芽衣来说,那个人只能是—— “琪亚娜么……看来她对于你的重要性超出了我的预料啊。” “无法理解也是正常的吧。” 芽衣抬起了脸,这个时候她的笑容中闪出了泪光。 那是欢欣的泪光,那是被拯救者回忆起救世主时的泪光。 “在那绝望的天台,世界黯淡无光的时候,有一个人,蛮不讲理地,用一根球棒,砸开了这绝望的黑暗,毫不讲理地带来了希望——” “那是光啊。” 这声轻叹,就好像是重获视力的盲人,重新拥有了世界。 即墨沉默了,好久,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走吧芽衣,你不是说要吃饭么?再呆着琪亚娜就要喊饿了。” “哦!对!是的!” 芽衣立刻回过了神,抱着布洛妮娅冲出了门,只留下了一句话: “舰长快点出来吃饭哦!” 两位少女很快离开了,门外响起了餐厅里青春的笑闹声。 即墨依旧站在那里,眼前是打开的房门,几步前是倒进来的暖光,背后是依旧显现着刺眼鲜红的“youdied”。 “啊啊啊,吃饭吃饭……” 他咂了咂嘴,挠了挠头发,踩在了这片光上,走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要小看BBA的怨念啊 “预备女武神,八重樱,前来报到!” 少女站在面前,摆出了女武神的敬礼姿势。 “为世界的美好而战!” 看来,过去的巫女很适应现代女武神的生活嘛。 “好,八重樱,欢迎——” 话还没从即墨嘴里蹦完,一声惊喜的呼喊就插进了这入队宣誓之中。 “樱!是樱哎!” 某只白毛草履虫迅速跳入了这相对严肃的气氛,随后很愉快地将整个气氛给扫得干干净净。 随后,三人组毫无例外地杀入了即墨的视线之中。 “樱姐姐,你怎么也来啦?” 双涡轮萝莉眨着眼睛,抱着吼姆玩偶,虽然表情依旧维持着无机质的三无,但是能够感受到强烈的好奇心。 “樱,早上好啊。” 芽衣依旧挥扬着她那轻风般的温柔,但毫无疑问,来自于瀛洲的同学成为队友这件事让芽衣也是非常开心的。 至于即首发 认识时间还不过半个月,无视无视~ 即墨君蹲在角落画圈圈g~ “不行!不能让这帮小丫头无视我这个当舰长的!” 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愤恨,即墨悄悄地将虚拟作战系统的难度调升到了“困难”。 哼哼!就让你们看看身为舰长的权柄吧! “话说,臭小子,把难度调到‘困难’真的不要紧吗?” 姬子露出了一点点的担心,虽然是虚拟作战系统,但是如果远超过受训人员的承受能力,依旧会产生不小的心理阴影。 “没事的啦,现在她们已经是五人组了哦,而且就实战成绩而言,她们可是最优秀的五人哦。” 确实如此,从圣芙蕾雅学院的成绩表来看,临场应变能力第一的琪亚娜,战场规划第一的符华,突击截断能力并列第一的樱和芽衣,以及战场支援能力第一的布洛妮娅。 仅从这方面来看,这只五人小队毫无疑问是整个圣芙蕾雅最为优秀的女武神小队了。 “但是,能否好好地磨合还是个问题呢……” 如果这个时候再在鼻梁上架一副眼镜,即墨就可以去s碇司令了。 程立雪看了这个少年一眼。 仅仅只是半个月,就敲定了这群孩子的能力,并为了加强她们的磨合性而果断地提升了训练的难度。 这样的魄力,并不是寻常的少年能够拥有的。 宁静止水的心,浮现了好奇。 至于担心? 别闹了,先别说这里有自己和姬子两位a级,那个队伍里还有师傅呢! 程立雪表示完全不慌甚至还想嗑瓜子。 —— “欧拉欧拉欧拉!” 双枪连响,再琪亚娜手中,子弹发出了和某部著名肌肉漫画一样的音效,面前的死士酱也没有漫画中吸血鬼那样强韧的生命力,在子弹的轰击下彻底酱化,散了一地。 “第22头!搞定!” 仿佛孩童打闹后胜利的宣言,又一个后空翻,画出柔软曼妙的弧线,双枪便顶在了振翅袭击的突进级头顶。 “23!” 枪响,落地,完美的一击。 琪亚娜抬着琼鼻,洋洋得意,摆出了个自以为帅气的pose。 “现在是——” 嘭! 激光的裂响划过身边,爆破的热风荡起两根麻花辫,被火光渲染为了灿丽的金色。 “欸?ovo” “笨蛋琪亚娜。” 布洛妮娅坐在重装小兔上,毒舌一如既往,以往装载在小兔上的冷兵器也换作了更加强大的激光武器。 通过超导技术制造出的超导储能电流来产生高强度激光,虽然耗能较大,但也是一款实用性相当广泛的激光武器,没有任何崩坏能作为自强辅助,仅仅只是通过激光的高温进行烧杀,是完完全全地,最为纯粹的人类科技武器。 “上一个战斗时总顾着耍帅的人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呼—— 风声。 一步聚气凝神。 二体攒力析劲。 三拳辟邪断恶! 【寸劲·云岚】! 纤细的手掌仿佛虎爪,隐隐地响起了风雷之声,而那头准备偷袭的崩坏兽无声无息地化为了虚构碎片。 “布洛妮娅同学说得对,琪亚娜同学,在战场上确实应该专心致志,大意是万分不可取的首发 琪亚娜有些恍神地看着班长的飒爽英姿,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委屈地皱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了?琪亚娜同学?” 符华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你这家伙刚才比我还帅啊!” “哎呀——” 呆在监测室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脸,就连程立雪的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 “真不愧是……卡斯兰娜家族的人啊……脱线的个性真是从来没有变过。” “说实话我觉得这才是琪亚娜。” 姬子已经在考虑怎么给琪亚娜开展补课了。 “关键问题是还要喊欧拉,这孩子是中二晚期么?” “臭小子你刚才不也在喊‘木大’嘛?好意思说琪亚娜?” “呵呵,你这种大龄未婚bba怎么可能理解这种男人的浪漫呢?此乃汝等常人不可理解的黄金精神啊!wryyyyyyyyyy!” “你鬼叫个p啊!还有谁是bba啊!” 程立雪把椅子搬得远了一点,她可不想被卷进这两个家伙的厮打中,继续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第五队的战斗。 师傅和另外两位少女的配合确实惊艳,尽管琪亚娜出了洋相,但是她的临场应变能力确实优秀,短短十五分钟便能独自灭杀23头崩坏兽和死士,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哪怕是现役女武神中,能够达到这个数字的人也都是精英级。 哪怕是作为她的老师,在看到这样的战绩时,程立雪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小看了琪亚娜的力量。 不愧是齐格飞的女儿啊。 在心里如此赞叹着,虽然那个男人在某些时候也很不靠谱,但是他的战斗技巧可以说是天命顶尖的。 就连师傅也承认,在普通的状态下最多也只能和那个男人战至平手。那么作为他的女儿,也是完完全全地继承了齐格飞那精湛而勇猛的作战风格。 不,或者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个少女,可以说是完完全全为“对抗崩坏”而诞生的战士。 难道说,卡斯兰娜家族都盛产这样的战士吗?上一个是齐格飞,这次就是琪亚娜。 就在程立雪赞叹的同时,屏幕的战况也越加明朗了起来。 看来,舰长的判断很有道理,这只队伍极其优秀,哪怕是以“数量”为难度的训练也难不倒第五队啊…… 两道同样锋锐的刀芒闪过战场。 就如同作战评价中所注明的那样,琪亚娜凭借着优异的临场反应和战斗技巧牵制着正面战场上的大部分敌人,而布洛妮娅则对战场提供各方面支援,师傅则像是最精准的手术刀,如刺客般徜徉在战场,刺穿每一个漏网之鱼。 但是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为此,这个五人小队存在着两柄分割战场,牵制敌人的—— 太刀。 “天照!” “樱花·散!” 暗紫色的崩坏能交织成的帷幕笼罩了战场,名为“时空断裂”的特战机制将这片战场的时间化为了冰冻的湖泊。 收刀入鞘,北辰一刀流,拔刀! 苍蓝色的刀光像是撕开黑暗的彗星,在这个静止的战场拉出了炫目的雷光! 步踏落樱,八重神道流,入鞘! 樱瓣般飘落的刀痕颤抖,寂静的战场响起了这空落的鞘响。 这一刻,“时空断裂”结束! 剑芒!刃返! 而在正面的战场上,响起了少女的战歌: “现在是——” 崩坏能重构的超重武器擎持在少女手中,夸张的体型让少女仿佛枪托上的挂件。 “琪亚娜的时间!” 这一刻,好像朝霞从地面升起。 “冈格尼尔——fire!” 璀璨的光芒中,演习结束。 “舰长。” “咕噗!——啥事儿?” “我觉得可以给第五队开放‘原罪深渊’作为试炼了。” “咕!——姬子bba你觉得呢?!” “没问题!这帮小丫头似乎还——游刃有余!” “那就ok!立雪你看着办!” 程立雪点了点头: “明白了,你们继续玩,我去给她们做些执导总结。” ““去吧去吧!”” 地上抬起了两只大拇指,程立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跨过了这两坨正在切磋巴西柔术的肉,关上了门。 “投降吧bba!你不是我的对手哒!” “吼吼!不可能哒!你这个三疤娘娘腔!” “是嘛!那就感受一下老夫整整九秒的绞刑吧!六秒经过!七秒经过!愤怒吧!咆哮吧!食我泷泽o拉哒!” “哈!仅仅只是这种雕虫小技怎么可能打倒我啊!” “纳尼!” “觉悟吧!把你干掉我连一秒都不用啊!” 哐! 这是哪怕踏下了最后一阶楼梯的程立雪都能感到的震动。 听上去应该是经典的德式背摔。 “呀嘞呀嘞哒哉,真是够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程立雪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想到就连自己也被带节奏了啊! 不过…… 这两个人知不知道刚才他们摔跤的姿势有多糟糕吗! 程·纯情·bba·立雪那副静水般的脸庞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红,然后跺了跺脚,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重归原本的心态之中。 “哦哈哈哈!这是我的胜利啊!吼吼吼吼吼——” 不,你没发现现在的你根本就不像你自己吗姬子! 忍住了吐槽的欲望,程立雪加速逃离,只剩下监测室里鬼畜的笑声盘旋,还有一声声高跟鞋踩在一坨肉上的音效: “让你叫我bba!” “让你叫我老o女!” “让你叫我阿姨!” 啪叽!啪叽!啪叽—— 程立雪最后望了眼那好像能渗出血来的门,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算了,姬子能发泄就发泄一下吧。 至于舰长? 唔……要不还是叫一下医疗吧? 第二百六十五章 猫藏于蛇影 黑暗。 斜光。 以及那刻意营造的——神圣感。 男子戴着兜帽,帽下银灰的面具虽然冰冷,却挡不住那面具下那仿佛狂教徒的红光。 他在颤抖,他在激动,他在狂想。 他在构筑着教义中最为让信徒痴迷的未来。 ——嗒、嗒、嗒。 冥冥中,响起了脚步声。 “谁!” 一向习惯于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悚然而起,但是,周围空无一人? 就好像仅仅只是刮过了一阵风。 四下环顾,依旧是一片阴影。 无人,无风,寂静。 错觉? 男人始终无法放下心,可是现实却告诉他: 这里空无一人。 ——嗒。 宏伟的钢铁穹顶下,她出现了。 站在这里,好像从虚空中跳出一般。 半边为人,半边却是失去锚点的量子态,头顶的猫耳轻轻晃动。 “你来了。” 她听到了钢铁王座上那人的声音: “薛定谔。” 少女,猫,薛定谔,冲着那位存在低下了头: “尊主。” 被“救”,或者说是“被擒”那一天后,薛定谔便向那位存在表示了顺从。 当然,她也别无选择。 在五百年前的那一天,也就是即墨杀入天命的那个月,她本以为自己能够跳跃时间线,至少可以挽回那个让所有人都痛苦的结局。 但是失败了,她所能传送过去的仅仅只是自己的一个量子态分身,只有几句话,甚至连回溯到的时间点都无法确定。 而自己,也被这条蛇在量子乱流中所截获。 以谦卑的姿态行礼,但是少女的脑中却在回忆着仅剩的,在那片灭世后的荒漠中得到的情报。 虽然只是从时间跨度上来讲,这大概应该是五万年前的记忆,但是对于现在的薛定谔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其对于一个常态生命的影响力。 尽管要做到很困难,但是对于现在的薛定谔来说,她可以随时随地完成时间旅行,对于即墨来说的五万年对于她来说可以是五百年,也可以是眨眼一瞬间。 记忆,这种人脑本身会逐渐淡忘的信息却成为了一种铭刻般的目录书籍,她只需要在自身的记录中找到相关的引索便能轻松回忆起这些信息。 ——一个为崩坏的力量所蛊惑的人,相信崩坏才是人类进化的钥匙。 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薛定谔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颠倒。 那条蛇,绝没有即墨所提供的信息中那样对于崩坏的崇拜。 而是憎恨。 恨不得将崩坏,乃至于和崩坏有关的一切全部抹除的憎恨。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它”,或者说是“他”,靠在椅子上,有些懒散地托着下巴,她只能低着头,脖子像是被按在了冰冷的断头台上。 现在的“他”已经能从被囚禁的量子之海中投影出人形的模样,可不论薛定谔如何观察,都无法看到“他”的形貌。 就像是被什么扰乱了认知,无法辨识,无法说明。 这同样也是一种不信任,哪怕薛定谔用“最合理的理由”被放过了一条命,但她依旧是巨蛇阴影下的一只小猫,而不是它的从属。 “从这里的时间流速来看应该有五百年了,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尊主。” “是啊,第二次见面,对于你这只游荡在量子之海中的猫来说,也许仅仅只有短短一瞬,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只是闭眼之间,但我很好奇。” 薛定谔忽然感觉到空气都粘稠了起来,难以呼吸。 “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究竟是什么能让你选择‘尊主’这个称呼呢?” “他”在看着她。 薛定谔僵在那里,这种感觉就像在那个空无的雪原中第一次见到即墨那样。 思考,分析,寻求最佳的理由。 “力量和恐惧。” “力量?恐惧?” 那个声音中扬起了兴趣这让少女松了口气。 “掌控量子之海的伟力,无可匹敌的恐惧。” “呵……” 冷笑,让薛定谔的心有稍稍提起来了些,但却依旧不动声色。 “掌控量子之海?我可不敢说这种话,我不过是它的囚徒。” 我当然知道。 薛定谔垂着眼,心里如此低语,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谦恭的模样。 “至于无可匹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薛定谔依旧埋首: “至少您打败了他。” “打败?不,与其说是我打败了他,倒不如说是那个时代的愚昧。” 她听见了王座上那轻轻响起的叩击声,就像是手指叩响钢铁。 “未知,猜忌,恐惧,还有贪婪,我所做的仅仅只是给了两个权力顶端的人以联络的手段,让他们分享共同的恐惧,仅此而已。” 薛定谔沉默着,这句话让她感到有些无力,更加感受到与即墨共同协商的“计划”有多么的冒险。 光是面前这条“蛇”对于人类内心阴暗的洞察,就让整个计划出现了诸多的不确定因素。 怪不得,你会说那是一场豪赌。 “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说。” “即墨……尽管他伤害了我的友人,是我复仇的对象,但是,以他曾经的职责来看,他依旧是文明抵御崩坏的守望者,您为何——” 为何要下手? “为什么……” 这句话,好像问倒了“他”一般。 沉默,薛定谔只听得到量子之海那杂乱的波涛,翻起无数的世界泡。 “因为,崩坏。” 好久,“他”才给出了这个让人困惑的答案。 “对,崩坏。” “他”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辩论场上的律师,抛出一堆又一堆的理由,只是为了说服他人般寻找着有力的佐证。 不,与其说是为了说服别人,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是的,没错,崩坏,不论是天命,还是‘仙人’,他们的存在都造成了文明一定程度上的扭曲与畸形,这种崩坏不光光是指那些以毁灭文明为目的的‘崩坏’,更是让人类文明产生偏差的‘崩坏’,天命错了,即墨也错了,他们都错了,是的,他们错了,他们错了,他们错了……” “他”的低语越说越快,甚至变成了不可辨别的嘈杂乱音,忽然,停了下来,“他”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沉入了寂静之中。 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薛定谔可以离开了。 向着“他”再次行礼,薛定谔匆匆离开了这个钢铁神殿。 但她还是偷看了一眼。 可惜,依旧无法辨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考试少女咖啡店 对于还未从圣芙蕾雅毕业的女武神们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灾难是什么呢? 战斗?崩坏?可能是变态的服役舰舰长? 错!最根本最可怕的问题是—— 考试啊!!! “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是实训服役了还有期末考试这种事啊!!!” 当然,喊是不敢喊出来的,坐在考场里的琪亚娜抓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钢笔,将整张卷子涂得又黑又密,连脖子都被刷试卷的力度带歪,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近似于“呐喊”的状态,面部神经更是以抽搐般的状态成为了一种扭曲的表情。 你说本来多好看一姑娘,偏偏缺根筋。 而现在的琪亚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抓狂状态有多么的突破下限,盖过整个考场的动笔声已经快把整张试卷涂成黑色了。 住手啊琪亚娜!你这根本不是在写试卷啊! 芽衣在心里咆哮着,但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捂住脸。 白卷和黑卷对于评卷老师来说都是一样的分数啊! 白毛草履虫可完全不会管,她现在可不像樱那样连考场都进不去(135与136之间的那一章),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的自己了!而且班长也说过如果自己还是交白卷的话会迎来无尽作业的末日啊! 看不懂题目不要紧,只要不交白卷就行了! 思路清奇的琪亚娜发现了盲点,而试卷上的字更是快从花体变成抽象画了。 欧拉!食我大涂卷术啦! 代表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这最后一场考试终于结束了。 “叮铛——” 咖啡店的风铃响了,带着淡淡的雨味。 “终于考完了!芽衣芽衣!我们一起约会吧首发 “琪亚娜……这次考试你真的那么有信心吗……” “同感,布洛妮娅认为琪亚娜考试不及格才是标准结局。” “啊啊啊!你们不要咒我啊!!!” 店主放下了手中正在清洗着的咖啡杯,抬起头,看向那搅乱寂静的喧哗者。 她原本只是在享受着安静的同时清洗着先前客人们留下的咖啡杯,但是打扰了这份宁静的人终究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并不是讨厌这份喧闹,相反,比起象征着“死”的安静,她更喜欢这象征着生命活力的吵闹。 “哇!店长!你的帽子怎么这么大!” 不知何时,那个活力过头的少女已经站在了面前。 白发,蓝瞳,以及…… 单纯的,甚至可以用“傻”来形容的活力。 “真像啊……” “欸?店长?你说啥?” 琪亚娜睁着漂亮的蓝瞳,一股傻气扑面而来。 “没什么。” 顶着怪帽子的店长轻轻摇了摇头: “只不过是一顶复古款式的宽檐帽而已,16世纪的米兰风。” 虽然帽檐遮挡了脸,但是琪亚娜能够从这个声音想象出那帽子下的温柔。 又或者说,是考完试后带来的轻松吧。 她大大咧咧地笑着,就像是破开阴雨的太阳,灿烂迷人: “大吉岭红茶,焦糖玛奇朵,芋圆珍珠奶茶。甜点要一份巧克力盒子,一份草莓毛巾卷,还有一份雪晴蛋糕!” 都是女孩子喜欢的饮料甜点,店主点了点头。 “明白了,请稍等。” “好嘞!” 叽叽喳喳的欢笑又响了起来,三个少女聚在一张小圆桌前,看来,不论时代如何变化,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依旧不会被时代所分离。 不过,那种青春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店主继续做着手头的活,放下手中洗好的咖啡杯,定定地看着。 好像,还能闻到樱花的味道。 不过,也许是错觉吧。 这样的身体,连味道都无法分别,更别说是樱花的气味了。 那是记忆,那是回忆。 可自己还能去追寻吗? 她早已是个死人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畸形的存在,被强行从“死亡”的静谧中捞了出来。人不人,鬼不鬼。 不,甚至,连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也不知道。 现在的她,不过只是这具残骸上被强行唤醒的意识而已。 她不敢说,这具身体残留的意识是属于她的,她甚至没有勇气去触碰这具身体残留的,炽热的情感。 她只是个活死人而首发 嗡—— 咖啡机响了起来,杂乱无章。 “所以说,琪亚娜,就算是把试卷写满了,要是没有得分点也还是零分啊……” 揉着那一头顺滑的白毛,芽衣无奈地放纵着琪亚娜枕着自己的大腿撒欢,说句实话,现在这孩子让芽衣想到了某种被放出窝的犬科动物。 “唔……不管嘛,芽衣的味道,欸嘿嘿~~~” 发出了痴女的笑声,琪亚娜抱着芽衣的纤腰,脸滚大腿,呼哧呼哧地吸着芽衣的气味,嘴角甚至滚出了口水。 “啊——芽衣的味道。” “唔……芽衣姐姐还有我。” 布洛妮娅也挂了上来,原本的三足鼎立变成了“姐姐大人的后宫”。 而且姐姐大人还是处于“受”的阵营。 “好了啦,别闹了呀……” 洗去了全部伪装的芽衣此刻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人妻力场,看上去是被这缠在身上争风吃醋的两位给调教得差不多了,所能做出的唯一反抗就是将身子挪为让她们抱得更舒服的角度。 话说这根本就不是反抗吧! “你好,你们的饮料和甜点。” 宽檐帽的店主端过来了每个女孩子都会心动的根源,甜香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让芽衣不由得扬起了鼻子。 “芽衣,啊——” “芽衣姐姐,啊——” “你们两个乖乖坐好啦!” 又是少女之间的笑闹声,当然,戴着宽檐帽的店主也看到了那个被称为芽衣的少女那通红的脸颊。 真是美好的感情。 不知为何,她如此叹息着,低下头,微微一怔。 在圆桌的中央摆着几张草稿纸,上面写着一些需要讨论的试题。 对于琪亚娜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是对于芽衣和布洛妮娅来说却是值得讨论的问题。 “你所认为的天命历史上最伟大的女武神。” 少女们的讨论并没有像是辩论赛那样的激烈,而是更加地温和,毕竟只是一道开放题的答案,评分的标准只是在于论据是否充足而已。 但是,她们的话题也始终不会跳开一个名字。 一个被篆刻在历史中的名字。 那个人的一生短暂而传奇,封印了一千头以上的崩坏兽,最后为了保护人民而献出了她宝贵的生命。 “呐,店主姐姐,你觉得最伟大的女武神是谁啊?” 芽衣抬起了头,这个小小的咖啡店里现在的客人还是她们三人,问一下也不要紧,而且作为圣芙蕾雅的员工,这位店主姐姐应该也是知道有关于女武神的情报的。 宽檐帽颤了颤,便不动了。 好久,才听到了她的声音,却不复之前的温柔,而是变得有些干枯: “我不知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林肯斯达特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呀……” 琪亚娜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试卷,漆黑的卷面上是一个鲜红的“0”。 “班长!你看嘛!我真的把卷子全写满了!为什么还是给我零蛋啊!” 面对着琪亚娜的哭诉,符华捂着脸,她真的不懂了。 “琪亚娜同学……” “班长qaq……” 符华将这张卷子举起来,依旧捂着脸: “答案比题目的字数还多,你是怎么做到还是拿零分的……” 哪怕是符华自己,也没这精神去数落这只白毛了。 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怀疑自己是不是教学方法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可是班长你不是说,历史考试,碰到不会的就把记得的全部写上去就行了嘛╥﹏╥…首发 “但你至少写些和考试科目相符的内容啊!” 卷子被拍在桌子上,手指狠狠戳在那片墨黑上鲜红的大叉上,哧的一声戳出了一个洞! “你在试卷上写北欧系的语体也就算了,毕竟学院考试没有硬性规定应试语言……但是!” 吭哧! 可怜的试卷又多了个洞。 “你在历史试卷上写北欧民间小吃考察也太过分了吧!!!” “因为,因为在写的时候没注意呀……欸嘿~” “卖萌也没用啊!!!” 哐! “嗯?” 芽衣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正在和曲奇饼干作斗争的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你有没有感觉刚才有什么震了一下?” “布洛妮娅就觉得这大概是铁拳制裁吧。” “什么呀……” “没事,芽衣姐姐,抱抱。” “芽衣!——” 茶话室的门被撞开了,果不其然,某只白毛草履虫冲了进来,一个猛子扎进了少女的怀里,啪嗒啪嗒地享受着洗面奶。 “琪亚娜!——” 过了五分钟,白毛的头顶又多了两个包,眼泪汪汪地跪坐在角落里,脑袋上还顶着一本《天命史册》。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这么失落?” 芽衣撇着嘴,看着这个垂头丧气的白毛,除了羞恼,更多的是奇怪。 “因为,因为班长不答应给我补习了!怎么办啊芽衣——我不要挂科呀!——” 眼泪汪汪,嚎啕大哭,琪亚娜限定jpg。 “唉……班长居然会被气成这样……琪亚娜你究竟写了点什么啊……” “对于笨蛋琪亚娜的苦恼,布洛妮娅有办法。” “哎?” 两双视线都盯在这个抱着吼姆玩偶的三无萝莉身上,琪亚娜撅起了嘴: “豆丁?你会那么好心?” “为了不让琪亚娜用‘补课’的理由霸占芽衣姐姐,布洛妮娅决定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布洛妮娅,不,是智慧的布狼牙已经看穿了草履虫那浅薄的计策,并且选择了摧毁! 哼哼,你的阴谋,吾布狼牙早已看破哒! “事不宜迟,和布洛妮娅走吧!” “欸?欸!——” 前少年兵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将这只还腻在温柔乡里的草履虫拽了起来。 “喂!等等!放开啦!本小姐自己会走啦!——” 布洛妮娅的房间,是一种有些奇怪的科技少女风格。 带有浓浓科技感的高级液晶屏,交替闪动着游戏和数据流,墙面上是“魂系列”,“只狐”,“光明拯救神”,“巫师”,“吼姆大冒险”,“吼美大冒险”等等著名系列游戏,玻璃柜里摆着各种类似于信仰某外神的手办,而在床上又摆着一群各种颜色的吼姆系列玩偶。 不得不说,这些收藏虽然很符合布洛妮娅作为游戏宅的人设,但是似乎喜爱的倾向有点奇怪? 布洛妮娅对于琪亚娜和芽衣的惊诧并不在意,只是从吼姆系列玩偶里拿出了一只淡蓝色的吼里,然后罩在了琪亚娜的头上。 等等这玩意儿还能戴在脑袋上?! “当然,这是布洛妮娅设计的虚拟实境连接器,可以连接到天命数据库中最详细的崩坏历史,通过虚拟现实切身地了解到历史哦。” 这么说着,布洛妮娅翻出了一只吼美戴在了芽衣头上,又翻出了一只吼姆戴在了自己头上。 “我说,这东西真的靠谱吗豆丁?” 琪亚娜感觉自己脑袋上的这个头盔更像是个大号玩偶。 “当然,布洛妮娅可是布洛妮娅啊。” 仿佛是为了增强语气一样,布洛妮娅竖起了大拇指,但配上这三无表情更像是在进行开炮校准。 “那……怎么进行虚拟现实连接呢?” 芽衣碰了碰头顶的数据连接天线,这根吼美尾巴轻轻晃了晃。 “连接口令是‘lkstart’。” “额……不会变成什么‘要通关一百层才能脱出’的死亡游戏吧……” “芽衣姐姐请放心,就算发生这种情况,布洛妮娅也会带你好好打通一百层的。” “什么?打游戏?是勇者就上一百层!本小姐也想玩!” “吐槽的重点不在这里呀!” 芽衣觉得自己来到圣芙蕾雅后,已经从千羽学园的女王人设崩成了吐槽人妻了。 算了,崩就崩了吧。 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忍着羞耻心,芽衣小声地嘟哝着。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芽衣姐姐,我将链接口令的接收分贝调到了55。” “……” “芽衣姐姐,中二并不羞耻哦。” “啊呀我知道啦!我才没有看过sao啦!” 少女满脸通红,和头盔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自暴自弃地喊了起来: “lkstart!!!” 很奇妙的感觉。 世界在眼前变为了雪白,然后被各种数据色块堆满。 芽衣知道自己的意识进入了虚拟世界,看着这些数据块在转瞬间构筑为了一个世界,实在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琪亚娜和布洛妮娅果然也一同出现了,从记录崩坏历史的天命数据库开始,她们看到了那历史上的第一位对抗崩坏的少女,那位不知所踪的人文初祖,然后一帧又一帧地翻阅着人类那波澜壮阔的历史。 以及那在崩坏面前毫不妥协的勇气。 突然,飞跃的历史放慢了它的脚步,在少女们的眼前,展现出了一片—— 死城。 “这是……” “这是‘黑死病’。” 就算是布洛妮娅,那被剥夺了感情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颤抖。 这是自然,毕竟,书本中所描绘的一切远不如眼见所带来的震撼。 臭味,哀嚎,街角巷内的病人,堆在一起的尸体,和烧却尸体的大火。 这是,摧毁了半个欧洲,夺走了千万人生命的—— 黑死病。 “唉?” “怎么了?芽衣姐姐?” 行走在历史数据中过去的街道上,小心地躲开地上的粪污,布洛妮娅忽然发现芽衣停了下来。 “布洛妮娅……” 芽衣温柔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慌张: “琪亚娜……不见了……” 布洛妮娅也呆住了,但下一刻,她就注意到了一处突兀的数据。 那是,一只立在街道中央的金色十字架。 【犹大的誓约】。 第二百六十八章 身为卡斯兰娜的正义 在琪亚娜脚下的,是一个刑场。 16世纪是一个迷茫的时代,中世纪刚刚结束,代表着极端的教宗封建统治刚刚开始,天命作为一个本质是对抗崩坏的组织,在君临这片大陆的时候,也同样陷入了迷茫。 余毒在这里兴风作浪,一架又一架的绞刑被立了起来,上面永远不会缺尸体和老鼠。 愚昧,疾病,在这个时代交织为了魔幻的疯狂。 “琪亚娜,你在看什么?你怎么会被抓到牢里去了?你有没有受伤?” 身上穿着中世纪的贵妇装,芽衣提着裙角,仔细地检查着琪亚娜,生怕多出半点伤痕来。 “这倒是没有啦,不过你这个豆丁为什么要自称是我的老妈啊!” “布洛妮娅认为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将你从牢狱之灾里拎出来。” “但你这么小的个子谁会相信你是我老妈啊!” 吐槽的关键难道不是被占便宜吗! “无需担心,布洛妮娅的笨蛋女儿哟。这个世界终究是由数据堆积而成的,说到底只是再现历史,琪亚娜的出现只会让原本的数据出现错乱,尽管逻辑依旧让这些数据继续进行着运算,但是琪亚娜本身就是一处逻辑漏洞,只要布洛妮娅提供合适的条件排除漏洞,该逻辑循环便能继续运行下去,并不需要确认所提供的条件是否存在现实误差。” 琪亚娜有点晕,大概是因为被关在牢里了一段时间。 才不是听不懂呢! “接下来我们应该前往——” “等一下!” 琪亚娜阻止了布洛妮娅打算进入下一个历史片段的动作。 “……琪亚娜,你应该明白,卡莲·卡斯兰娜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幻影。” “我知道,我的这位先祖已经成为了历史。” 布洛妮娅微微蹙起眉毛,她从未听过琪亚娜如此认真的语气。 就算是芽衣,也有些惊讶。 少女抬起眼眸,天蓝的双瞳中闪动的是每个卡斯兰娜心中从未熄灭的正义。 “即使是幻影,我也不会放弃!这是我的正义!” 这就是琪亚娜,下定决心后绝不会改变。 “所以,你就要在这里等么?” “对。” 点了点头,回答了芽衣的疑问,琪亚娜又向外探了探身子,看着钟楼下的绞刑台。 人群逐渐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升起,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人,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今天要绞死谁,只是伸长脖子等着。 牢门被打开了,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五花大绑的修女被刽子手推搡着来到了刑台上,有人喊了起来,指着台上那个衣着破烂的修女,似乎认了出来,但这样的惊呼很快便被淹没在了欢呼之中,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围观一场死刑更让人兴奋的了。 至于这上面的人是谁,没人会去关注。 麻绳套上那纤细的脖子,漆黑的刽子手按住了陷板的开关,喧闹的人声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在那只按着开关的手上,他们知道,只要这只手扳下去,这个修女就会被吊在空中,在重力的拉扯下扭断脖子,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女武神,在这一根麻绳下都是一样的结局。 空气都寂静了,在无知而疯狂的目光中,修女只是静静地抬着脑袋,那双清澈的蓝瞳注视着这片世界,注视着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教皇厅。 她没有像任何一个临刑的死囚那样恐惧地闭上眼睛,却是扬起了一丝笑。 像是嘲笑。 刽子手是沉默的,观众是安静的,立在屋檐上的乌鸦凄厉地嚎了几声,密密麻麻地聚在一块,停在屋檐上,呱噪着,等待着午首发 哐—— 教皇厅的钟声响起,宣告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挽钟已响。” 刽子手的手掌上暴起了青筋,可就在这一刻,群鸦四起。 “嘎——” 一瞬间,世界昏暗了下来,乌鸦的羽翼遮蔽了灰色的天空,这些黑色的报丧鸟胡乱地逃窜着。 但比这更响的,是一声仿佛落雷般的炸响。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雷!有雷砸下来了!” 当看到一股黑烟飘起的时候,围观的人也同样陷入了慌乱之中。 烟代表着火,火代表着灾难,在这个被鼠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社会,任何灾难都会让他们哭号逃窜。 混乱,原本安静的观刑众四散逃窜,但是绞刑台却依旧安静。 只有那些乌鸦乱舞。 不,还是有所不同的。 木制的刑场上,多出了两名少女。 戍守刑场的卫兵已经倒在了地上,紫发的少女用怪异的姿势双手抬起一柄十字剑,而另一名白发的少女则是端着一柄匕首,她的眼睛也是一样的湛蓝。 “把你的手移开!!!” 刽子手看着她们,沉默不语,可就在琪亚娜准备冲上去打倒那家伙,将卡莲从那根索命的吊索上救下来时,这个漆黑的刽子手叹了口气,收起了手,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在少女的不解中,他抬起了手。 “琪亚娜!小心!” 芽衣闪身挡在琪亚娜面前,完完全全的下意识动作,神经紧绷到极致的剑少女对于任何可能的动作都警惕万分,她沉下腰,十字剑摆出了日本剑术中的防卫姿态,怪异至极,却很好地保护了眼,脖,肋下,手腕这些关键的部位。 紫色的玉瞳盯着那只白手套,只要有任何异动,北辰一刀流所崇尚的“切落”将会直直咬下。 芽衣并不喜欢伤人,但那一切的前提是琪亚娜的安全。 刽子手的手指却只是转向了城市的小巷。 “走那里,可以尽快逃出卫兵的看守。” 刽子手的声音没有任何血腥气,有的只是那副面巾下难以遮掩的苍老和疲倦。 “阿瑟……爷爷?” 少女们终于听见了这个修女的声音。 温柔,坚定,从未有过胆怯。 “走吧。” 刽子手,或者应该称之为“阿瑟爷爷”的老人带着一些迟钝,坐了下来,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摆了摆手。 琪亚娜,芽衣,亦或者是这个历史中的主角,卡莲·卡斯兰娜,她们都呆住了。 但是,她们也都感觉到了,这个老人此刻的庆幸,还有一种浓浓的失望。 卡莲张了张嘴,告别的话还未说出口,又是一声炸响! “怎么回事!” 芽衣疑惑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布洛妮娅又引发爆炸了吗?!” “不!不是!芽衣!你听到了吗!” 琪亚娜变了脸色,那是不可置信: “这是,崩坏兽的咆哮!” 话音刚落,建筑的转角出伸出了一只狰狞巨爪,沾满了血。 “卡莲!” 在这片混乱中,响起了第五个人的声音。 在阿瑟爷爷指出的巷子里,走出了一个年轻人。 他金色的头发糟乱地披了下来,翠绿的狐瞳中满是血丝,他身上华丽的紫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露出了瘦削的身躯。 但是此刻,他却伸开臂膀,病态的面容上竟带着一股疯狂的笑: “卡莲!我来救你啦!!!” 噗嗤! 随之扬起的,是崩坏兽踩碎平民百姓的血肉糊响。 第二百六十九章 【白骑士·月光】 【守护人民为吾等荣誉】 “卡莲!别去!” 【保护幸福为吾等职责】 “卡莲!你现在很虚弱!不要去啊!” 【此志为除魔之剑】 “卡莲!回来啊!回来啊!!!” 【此身为人民之盾】 “卡莲!回来啊!我求求你了啊—首发 金发的青年跪在地上,挣扎着,哭号着,他的脸颊因为被揍了一拳而肿得通红,曾经骄傲的贵公子此刻失魂落魄,他的手指撕拉在木板上,刮起了木屑,也让他的手指鲜血淋漓,指甲翻起,露着血红的肉。 他无力地抬起手,可是那个冲向崩坏兽的背影却离他如此遥远。 “别去啊——” 他的眼里涌出了血,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哀嚎。 这就是……卡斯兰娜的先祖,卡莲·卡斯兰娜么? 看着那毫无畏惧的身影,琪亚娜感到血管奔腾着卡斯兰娜家族独有的热血与骄傲。 【为人民之剑,为人民之盾】! 就和臭老爸说得一模一样! 这才是身为卡斯兰娜的正义! 敌人是可怕的崩坏兽,但是此时此刻琪亚娜感到热血沸腾! 打倒可怕的敌人,拯救更多的人民! 还有比这更让卡斯兰娜痴迷的瞬间吗? 跟随着先祖飒爽英姿的脚步,在这片曾经的历史中书写着自己的勇敢!哪怕只是幻影,都让琪亚娜想要放声大笑! 这才是她所向往的传说—— 噗! 一声,简单无比的破肉声。 一抹,鲜红刺眼的血花。 “唉?” 近在眼前的神话,被洞穿了。 就像她的誓言那样,以身为盾,护卫人民。 然后,被轻易洞穿。 “琪亚娜!小心!!!” 愣神的关口,紫色的倩影挡在身前,紧接着,崩坏兽那碾压百姓的巨爪遮蔽了全部的视线。 轰! 站在屋顶上,布洛妮娅看着那做倒塌的房屋,倒在血泊之中的传奇,还有那一群享受着血肉盛宴的崩坏兽。 银色的双瞳中是无法抑制的颤抖。 “卡莲·卡斯兰娜。” !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布洛妮娅警觉地回头,看到了一个同样的金发青年。 却衣着整洁,头发顺整,整个人就是一个优雅的贵公子,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布洛妮娅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倒在刑场上痛哭流涕的青年看起来是如此眼熟。 因为那个人,和面前这个天命大主教是如此相像。 “奥托大主教……” 而且,面前这个人也不是数据虚拟体! 怎么回事?为什么奥托大主教会出现在这里? 奥托却只是笑了笑,那是一种悲哀的笑: “生于1453年,因为被囚禁导致的虚弱,于1477年在刑场上保护平民而牺牲,享年——” 他的那双翠绿的狐眸盯着那片血泊,和那血泊之上的修女: “二十四岁。” 沉重的悲伤从这个青年的身上溢了出来,压在布洛妮娅的身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崩坏的战场,绝不会像是故事中那样纵由英雄驰骋,也不会出现什么以一挡百的传奇。” 在少女眼中,是血的战场,在少女耳中,是冰冷的悲叹: “只有生和死,以及操纵着生死的概率。” 布洛妮娅始终不敢多出一言,她很清楚,自己“偷窃”的权限在这个青年面前就像是一张可以随意涂抹的白纸。 “不必紧张,可爱的小小姐。” 大手伸来,却仅仅只是在布洛妮娅的脑袋上揉了揉。 “虽然你们偷偷闯入后花园的行为令人有些生气,但是你们做出的选择也让我非常感动。” 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善意地提醒一下,深入到这里的话,哪怕是虚拟世界,一旦被‘杀死’了,你的大脑也会产生非常不好地误会哦。” 布洛妮娅僵在这里,头顶的那只丝绸手套让她脊骨发寒。 能做什么?能怎么做? 可是,不论如何思考,也无路可退。 小小的手指攥紧,颤抖着。 “对于十五世纪的天命来说,对于崩坏兽的处理只有‘封印’,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布洛妮娅·扎伊切克,我记得你的理论成绩也很优秀。” “……在缺乏正当消灭手段的情况下,用崩坏能的方式封印崩坏兽会发生‘共噬’现象,会诞生出更加恐怖的崩坏兽……” 在少女的眼前,血红色的崩坏兽抬起了头颅。 在它的爪牙之中,是无数狰狞的血污。 布洛妮娅能听到这来自于历史之中的哀嚎,也看到了这藏在历史之中的恐怖。 崩坏兽是暴虐的化身,而这群突入刑场的崩坏兽更是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特性,而布洛妮娅更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崩坏兽。 从体型上来看,更像是小巨人,四蹄进化为了手足的形式更是将杀戮这份天赋发挥到了极致,手腕部那惨白的骨刺更是直接洞穿卡莲的凶器。 这是完完全全为了战斗和杀戮而进化出的躯体,布洛妮娅在看到它们的那一刻便明白,身为预备役女武神的她们根本不可能能够战胜这样的存在。 但是,不战斗的话,一定会死…… “正因为你们的行为让我感动,所以,对于闯入这悲剧的勇者,我决定为其送上一份宝物。” 他伸出手,凭空静抹,一面电子屏便出现在了布洛妮娅的面前。 “好了,勇者的宝藏箱已经送达,那么小小的魔女,你要怎么做呢?” 那是一张复杂的装甲设计图,布洛妮娅在第一眼甚至没有看懂这全部的构造,但是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让布洛妮娅明白了这副装甲的恐怖。 还要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名字。 【第四代弑神装甲】 她毫不犹疑地按了下去。 这一刻,世界改变了。 就像有什么强行插入了这个虚拟的世界之中,挤开了既定的数据块和运算逻辑,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世界静止。 下一秒,有光降临。 在布洛妮娅的眼中,降临了“奇迹”。 “天使……” 不,不是“天使”!是那个“弑神装甲”! 而它所依附的主体,睁开了她那湛蓝的眼睛。 “这是……什么?” 芽衣挣扎从废墟里站起来,即使她外表上没有受伤,但是神经感知却像是断掉了好几根肋骨,腹脏好像也出血了,压在喉中,可即使如此,她全部的注意仍旧牢牢盯在那片光羽之中。 而琪亚娜自己,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以及那包裹着自己的装甲。 脑海里,多出了一大段的信息,更加神奇的是这些信息并没有变得生涩僵硬,而是让她像是这副装甲真正的主人那样,了解这副装甲的每一点细节,以及它所带来的每一丝力量。 “白骑士·月光……” 少女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身上的装甲也传来了柔和温暖,就像是真正的月光一般。 她轻轻地握起拳头,脚下的崩坏兽依旧是那副可怖的形态。 可不知为何,琪亚娜心中的恐惧却消失了。 或者应该说是,那些崩坏兽带来的威胁感消失了。 这就是力量的感觉么? 琪亚娜轻轻地收了一口气,重新看向脚下的战场。 现在的她,仿佛真正的天使一样,悬浮在空中,背后是灿烂的光翼,轻轻摇摆。 她张开手臂,像是在拥抱阳光。 装甲提供的瞄准在此刻确认了所有崩坏兽的踪迹。 少女在此,轻声呢喃: “光翼——展开!” 在“天使”的背后,光羽如箭,普照大地。 【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 “已经结束了。” 就在布洛妮娅被那铺天盖地的毁灭光羽所震惊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有如狐狸般的轻笑,等到她回过头时,奥托大主教就像他出现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战斗也已经结束了。 弑神装甲不愧于这个名字,竟然能让一个预备役女武神拥有如此的力量,这让布洛妮娅有一些恐惧。 天命到底想要干什么? “布洛妮娅,你还好吗?” 芽衣靠在琪亚娜身上,先前她舍身保护了琪亚娜,承受了大量的冲击,虚拟体上被写入的冲撞数据让她很不好受。 “我没事,芽衣姐姐你稍等一下。” 布洛妮娅伸出手,在空中擦了擦,似乎编写了什么,现在奥托主教似乎退出了这片虚拟空间,而自己的权限似乎重新回来了一般。 眨了眨眼睛,身上的痛楚便消失不见,芽衣有些神奇地感受着这完好如初的感觉,不由得感叹虚拟空间的奇妙。 “芽衣,没有下次了!” 琪亚娜抿着唇,尽管这里是虚拟空间,伤势也被瞬间恢复,可琪亚娜还是将芽衣牢牢抱在怀里。 芽衣只是笑笑,便迁就着琪亚娜的任性。 被人抱着的感觉,其实也很不错呢。 很快,三人的目光转向了那个血泊中的传奇。 卡莲·卡斯兰娜。 “她……已经死了,对么?” 琪亚娜看着,但芽衣感觉到她的怀抱更紧了些。 “是的,卡莲·卡斯兰娜已经死了538年了。在这里的大概仅仅只是一份历史虚拟逻辑数据,恐怕只有数据中所记载的‘卡莲的经历’,而不是那个‘天命最伟大的女武神’。” 布洛妮娅的声音淡淡地,与其说是在看一个垂死的人,倒不如说是在看一堆数据。 她承认,在看到卡莲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而牺牲时她确实被震撼了,但是,卡莲早已死了,这不过是一堆数据而已。 更不要说是灵魂了。 “我们……过去看看吧……” “琪亚娜?为什么?这片虚拟空间的数据似乎快崩溃了。” 芽衣有些奇怪,在她们周围,古老的建筑正在化为虚无的光。 “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没等她们的回答,琪亚娜就抱着芽衣,自顾自地走了上去,布洛妮娅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周围的一切都在凋敝,化为虚无,但是琪亚娜能看到卡莲靠着墙,嘴唇微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直到她们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停了下来,抬起头,扬起了一个微笑: “谢谢。” 这个“卡莲”的眼中,出现了一些落寞。 但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静静地靠在了墙上,闭起了眼睛。 而这片虚拟空间的凋零,也已经到了最后一刻。 “我们走吧。” 琪亚娜也同样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个英年早逝的先祖。 她很憧憬这样的伟大,但她也害怕这样的死亡。 “等一下。” 芽衣忽然喊了起来,制止了布洛妮娅的动作。 “怎么了?芽衣姐姐?” “刚才,卡莲小姐,是在和谁说话?” “……”布洛妮娅皱起了眉,但是三人毫无疑问都产生了同样的问题。 自言自语吗?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传奇女武神最后会做的事情。 “布洛妮娅正在收集残余数据。” 卡莲面前的数据碎片再一次重构,三个少女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莫名地,她们觉得自己接触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终于,一块虚影被重构了出来。 “这是……” “欸?大盒子?” “不,不对……” 布洛妮娅眯着眼,因为数据记录的缺乏仅仅只能还原出这个黑色的虚影,但是布洛妮娅认识这个方块。 “这应该是……一口棺材……” “这里站过一个人,他背着一口棺材。” 第二百七十章 孩子不开心打一顿就好了 轰!!! 海“裂”了。 那是一个“水漂”。 飞跃,撞腾,擦过一片觅食的鱼群,拉出了一道血红的线。 嘭!!! 位于太平洋的一处无人所知的小岛塌陷了下去,好像被一颗精准制导导弹轰开了岛岭,将这块岛屿炸成了散裂的礁石,只余下一块漂浮的碎土。 薄碎的礁石之上,嵌着一个人。 哧—— 金色的弧光划过洋面,留下雷霆般刺眼的轨迹。 被嵌在岛岩中的人还没将自己“拔”出来,一记凶狠的膝撞便将他的脑袋狠狠砸回了这翻开的岩石之中。那脊骨的弯折甚至堪比斩首,任何正常的人类都不可能在这一击下幸存。 海水从岩坑中溢了出来,漫上了那件昂贵的手工定制长裤。 如果有天命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被惊脱下巴。 现在这个残忍施暴的人,居然是那位向来儒雅的天命大主教。 奥托·阿波卡利斯。 而此刻,他沉默着,行使着暴力。 他抬起了膝盖,海水之中带着点血,淅淅沥沥地滴下来,红得发黑。 他举起拳头,又一次落下。 挥,砸,挥,砸。 拳头越陷越深,溅起的也从碎石变为了混着血的海水,他没有停,一下,一下,又一下。 那个被蹂躏的人只剩下了一双腿还挂在坑外,在奥托的每一次轰拳下抽搐着。 哐! 这一次,海水已经漫过了膝盖,奥托的拳头浸在海水中,却没有抬起来。 他皱起了眉,身子微微在抖,似乎是在抵抗着什么。 他的身后忽然浮出了一双腿,撑着,能看到那双白色的军裤下绷紧的肌肉。 慢慢地,他的拳头浮了起来,紧贴着那只拳头的,是一张狞笑着的脸,流着黑红的血。 “喂,小鬼——” 即墨扯着嘴角,黑红的血迹下,是森白的牙。 “怎么了?打不动了?” 奥托依旧沉着脸,白色的衬衫下亮起了金色的纹光。 可他还是站了起来,即墨抵着他的拳头,一寸寸地,极其平缓地抬起来,这是游刃有余的空闲。 “你——那一天你在场吧!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去救——” 嘭! 很简单,很响亮的一声炸响,奥托眼前一黑,一白,他便飞了起来。 下一刻,在重力的拖拽下他撞在了海面上,动力让奥托也体会到了“水漂”的感觉。 首先是脖颈,狠狠砸在海面上,在这一瞬间这具躯体的内置安全系统便发出了紧急修复警告,于此同时是视线的错乱,他看到了自己的膝盖窝,还看到了自己的后背;紧接着是腰,像是被塞进了洗衣机,他开始在这片海洋上滚了起来,拖出了一道海分谷,以及飞扬的魂钢零件。 【警告!机体中枢轴受损!指令传输途径损坏!需要即刻调整!】 眼前一片血红,那是这具躯体的警告界面,下一刻,映入眼前的就是一处岛礁—— 轰! “咕!” 【警告!系统正在加速修复!55,76——】 “小鬼,这个世界就是那么不讲道理,你现在这副样子更像是个失去了玩具的五岁小孩。” 脑后响起了嘲讽,不,应该说是身前。 奥托扣住了自己的脑袋,咔擦一声将自己的脑袋扳回了原位。 他看到了那个扯着狰狞笑颜的家伙。 “呵,对于你来说,她只是忘了,对于我来说——” 咔! 【机体200输出!】 岛屿,破碎了! 转瞬之间,即墨那张横着三道疤痕的脸便近在眼前。 “卡莲是死了啊!!!” 哐!!! 这一瞬间,海平了,不论是波涛还是深游都静止了,随之,爆裂为了层层巨浪,翻起了圈圈鱼虾的死尸! 但在中央,哪怕是作为流体的海洋,还是静止在那里,只有一声音爆! “……” 这一拳,被稳稳接在那手掌中。 即墨抬起了眼,那是平静的,仿若深渊的墨色。 “哪怕是个小鬼的发泄……” 吱—— 挥出这一拳的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裂声。 “你也惹到我了。” 危险! 就在奥托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天旋地转。 他又一次飞了出去,但是万花筒般的视界却是天空。 【警告!机体缺损33!正在使用储藏魂钢及崩坏能!】 踏踏踏! 空中踩出了一片涟漪,这具躯体是奥托最常用的战斗型号,尽管不如“最完美的躯体”,但是在战斗力方面依旧能够媲美s级女武首发 稳住身体,奥托这才发现,挥出那一拳的右臂已经被撕了下来,只剩下空缺的断口,拖着几根管线和拟态肌肉。 “叩,叩,叩。” 脚下,是即墨,他踏海而来,手里拎着那截断臂。 “坏孩子的发泄时间结束了,妖怪先生来敲门了。” 他张开嘴,面无表情地撕咬着那截断臂,吞噬着其中的崩坏能,被奥托用作防御战车级崩坏兽冲击的魂钢装甲在那口老牙下被撕成碎片。 嘎吱,嘎吱,嘎吱。 黑紫色的纹路在即墨身上亮起。 【紧急启用‘虚空万藏’连接通道!雨众天华启动!】 金色的波纹在空中荡起,【虚空万藏】的第七复数拟态是将【天火圣裁】的拟态品多重复制,而在这全功率运作的情况下,整个天空都被置换成了金色的帷幕! 仅仅只是一柄【天火圣裁】的拟态根本不可能拦得住现在的即墨,那么数百枚,数千枚呢?! 数以千计的太阳亮起,海面瞬间蒸发,这片区域的海洋浅游生物也同样气化,深游生物更是翻起了肚皮,半生不熟。 结束了? 怎么可能! 奥托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怪物,但他仅仅只是想到这里,便失去了视界。 闪耀着黑紫纹光的手掌便狠狠摁在了奥托的脸上! 拟态的天幕,瞬间破碎! “下次,换个好点的身体,建议加一些碳素,这样口感好一点。” 即墨提着奥托的脑袋,身上那件白色的舰长军装变得焦黑破烂,露出了道道黑烂的肉,可那张平静的脸终于又一次笑了起来,尽管实际上只是动了动嘴角,齿缝间涌出了血,依旧是黑红色,落在了他的身上,黑红一片。 下一秒,摆在天命地下的一具躯体弹了起来,他喘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脖子,好久,才缓缓放下。 【警告,机体排汗反应异常,正在检修——】 奥托抹了抹脸,将背上的数据管拔了下来,吐出了这具身体中的填塞液,站了起来,随手披上了一件衣服,看向那唯一保存在培养罐中的躯体。 尽管“老朋友”虚弱了许多,但是……还不够。 “我最喜欢爷爷啦!我最喜欢爷爷啦!——” 奶声奶气的铃声响起,奥托的表情柔和了一点,接通了电话。 “喂?主教大人?还好吗?” 还是即墨的声音,奥托甚至听到了那一头的咀嚼声。 “当然,我亲爱的老朋友,感谢你的迁就,我现在感觉还不错。” “没事,我打得也挺爽的,咯吱——伙食也不错。” “是吗,那请注意身体,要是噎着了可不好。” 捏碎了通讯光屏,又唤出了一张新的虚拟屏,选择接听铃声,然后循环播放。 在奶声奶气的氛围中,奥托舒心地叹了口气,继续思考起了机体的增强计划。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吃饭遇到熟人惹 这里是一座小城,千百年来似乎都是如此,小小地蜷缩在一片山峦间。这座小城享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可并没有开发,也没有宣扬,就像是一只兔子,窝在山野之间,安安静静。 吱—— 小城里的一家旅店被推开了门,不,说是旅店倒不如说是一间临时改造的民宿,连相关的资格认证也没有,仅仅只是挂着副从打印店拉下来的大红广告牌子,将几间房打通后作成的小旅馆。 老板娘抬起身子,手里的拖把放到一边,将卫生手套褪下来,在围裙上揩了揩,才从整理的客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来人的第一眼,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那是一个娇小的少女,但是老板娘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少女,这不仅仅是指少女秀丽的容颜和水墨般的黑发,更是她的气质。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莫名地,老板娘的心里冒出来了这几乎快被遗忘的诗句,本来仅仅只是作为初中应试的诗词这一刻有一种令人失神的美。 “店家?” 就像有一滴清泉落在头顶,老板娘回了神,有一点尴尬,被一名年幼的同性所吸引,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是,请问是要下榻么?” “对,一个人,一个星期,多少钱?” “五十一天,你要是住一个星期的话,就便宜点,算你三百吧。” 少女点了点头,交了钱,拿了钥匙,便进了房间,像这样非法的小旅馆并不需要身份认证,而老板娘也见了太多拿不出身份证的客人,看着这个娇小的少女,她不由得地叹了口气。 大概又是离家出走的孩子吧,虽然她和这里的警方关系还行,但总要留个心眼。 “那个,能请你留一下名字吗?” 老板娘摆出一张表格,少女看了看,接过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才关上了房门。 趁着这个空隙,老板娘看了眼这个少女的行李,微微有些吃惊,一只齐肩高的大背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出行居然只需要这些行李。 她又看向了那个名字。 “姬麟……” 很好听,又似乎是很不凡的名字。 但也仅仅只是这样的感想而已,老板娘拾起了拖把,继续忙碌了起来。 小城依旧慢吞吞地窝在山川湖流之间,“涿鹿”的牌匾挂在老城门上,也不知道挂了多首发 ………… “哈?——探索任务?” “琪亚娜!冷静!冷静!” “怎么冷静嘛!好不容易熬到了暑假,又好不容易熬过了补考,这双份的快乐加在一起为什么会变成探索啊!还是去一个小城市?!” “布洛妮娅表示异议,在神州,哪怕是作为县城,涿鹿县依旧有着三十五万的平均人口。” “三十五万……这……这么多啊……” 琪亚娜吐了吐舌头: “班长,我错啦,不要这么盯着我看啦……” “没事,只是琪亚娜对于神州的风土人情不太了解,有这种误会也是正常的。” “欸嘿嘿,谢谢班长体谅……” “另外,在你睡懒觉的时候,休伯利安就已经开拔了。” “欸?” 啪嗒,作为早晨草莓卷落在地上。 “不——我和芽衣的暑假啊——” 休伯利安带着这股悲鸣,划过了天空。 当然,这艘舰船上也有其他人对于这场出差相当不满。 比如—— “我严重怀疑奥托他老人家是故意的。” “碇司令的姿势也没法让你逃离上工啊。” “姬子阿……姐,你这种在工作岗位上喝啤酒的就不要再吐槽我了好吧。” 姬子一声冷笑,将举着的斩舰刀收了下去,紫雷的闪耀也缓缓淡了下去,姬子继续美滋滋地喝着啤酒,即墨缩着脖子窝在舰长椅上,一口一口地抿着柠檬茶,负责细操的舰船驾驶员则一个个地都憋着气,面色涨得有些红,有些忍不住的,捂住了嘴,嗤嗤地抖了两声,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忙起了手头的工作。 “舰长。” “嗯——怎么啦立雪?” 即墨趴在椅子上,吸着柠檬茶,看着通讯屏幕里那个一向严肃的a级女武神。 果然,她叹了口气,但很快恢复了原本严肃的神情: “神州军方希望在之后的行程中进行护航监管。” “肯定咯,你也不看看涿鹿离帝都有多近?人家没给我们寄快递已经算是给天命面子咯。” 正在这么说着,休伯利安的周围就多出了几艘新的舰船伴飞,不过很明显,上面装载的舰炮都指着休伯利安。 不过即墨并不惊讶,不论是这些舰船还是浮游炮,毕竟作为国家,还是和天命有合作的,也知道“崩坏”的存在,而这些舰船也是从天命购入相关模板后自主研制的,即使在技术方面离天命还有些距离,但这样的数量足够让休伯利安喝一壶了。 “相关交涉就交给你啦立雪,你不是神州人嘛。” “可是,即墨舰长你不也是——” “因为我懒。” 程立雪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再次抽动了,而且是在即墨面前,但她似乎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手盖上了通讯界面,下一秒便截断了通讯。 当太阳倾斜到午后两点时,涿鹿县迎来了一批美少女游客。 有白发俏丽的北欧少女,也有紫发温婉的和族少女,有三无萝莉,也有混血的红发大姐姐,还有一对看上去气质很像的神州少女,无一例外,都是吸引人眼球的美丽。 “这个好好吃!芽衣芽衣我们吃这个!班长这个是什么呀!” “琪亚娜同学,油条不能吃太多,否则容易变胖。” “哎呀没事啦!卡斯兰娜家族的人消化能力一向很好啦!” 无奈地摇了摇头,符华只好任由这一大三少在小吃街大快朵颐,转向立雪,向她打个眼色,立雪理会了自己师傅的意思,去应付军方的人了。 这一会,符华的周围空了下来,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感受着这片熟悉的土地。 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呢。 趁着自由活动的时间,暂时先逛逛吧。 这么想着,少女漫无目的地在小吃街上闲逛了起来。 忽然,她看到了一家胡辣汤店,不知为什么,她推开了门。 环顾四周,她打算找个位置闲坐一会,琪亚娜她们的吃相也确实勾起了她的馋虫。 可看到一张桌子上的两人时,她僵住了。 “哟!这不是符华嘛!” 舰长抬起手,笑容满面地挥了挥,但这不是重点,而是—— 符华看到了那个娇小的黑发少女,她的脸上也是一脸错愕。 小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后手 符华坐在椅子上,举着筷子,却有些尴尬。 该怎么说呢…… 她先看向左手,那里坐着疤面的少年,再看向右手,那里坐着一位“老朋友”。 符华看向自己的舰长,这家伙还是一脸兴奋的样子,她不由得在想如果这个少年知道对面那位嗦汤的“少女”是几千岁的人妻,该会是什么表情。 姬麟也看了眼符华,似乎想说什么,面上闪过不明的神色,符华摇了摇头,这些事情舰长应该不必知道。不过她也注意到了姬麟绾发的一根发簪,很正式的仪态,这让符华有一点感动。 “唔?符华和这位小小姐认识吗?” 何止是认识…… 一碗汤端了上来,符华拌了拌: “是,我和小麟算是……儿时的玩伴吧。” 只不过这个“儿时”算是很久远的事了。 说出来得吓死你…… 就连符华自己,都没发现此刻自己的思维变得有那么的一点——幼稚。 在外人看来,这张饭桌之上却显得非常和谐,疤面的白衣少年坐得很懒散,整个人松松垮垮地,却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灰马尾的少女则是在拌着汤,向着少年倾着潜意识的角度,而墨色团发的少女乖乖地坐在位子上,用来绾发的发簪垂着装饰的铃铛,却动也不动,安安静静地悬在那里,规规矩矩地不出一点声音。 符华停下搅拌的勺子,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忽然有些惊讶,看了眼碗里的汤。 有些稠的汤料,牛肉和粉条,还有新鲜的蔬菜,却没有那么多的香料,味道比一般的胡辣汤清淡得多。 “怎么了?符华?不习惯这碗?” “不……” 符华看向即墨,面色有些怪异: “倒不如说,很合我口味。” “那就好,我就说符华肯定是口味清淡的人嘛~” 即墨似乎很自得于自己的眼力,但是符华却有些疑惑。 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食好偏向,可这碗汤,合口味地异常。 “我喝完了,两位先聊吧,我去到处逛逛。” “哦,好的好的,路上小心哈!” 即墨挥了挥手,符华也向姬麟点了点头,墨发的少女便匆匆离开了这家小店。 这张桌上,便剩下了两个人。 原本还算活跃的气氛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只有勺和汤互相翻滚的声音。 “咳咳!呜——” 即墨忽然呛了呛,符华下意识地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距离正好,他接过纸巾,擦了擦鼻涕,猛吸了口气,吐了吐舌头。 符华看向碗里那抹艳红,叹了口气: “不会吃辣就少放点辣椒呀。” “可是胡辣汤就要喝辣的呀。” “那就喝碗豆奶吧,能去辣。” 忽然,两人之间又重归了寂静,即墨猛地抬起头,盯了过来,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甚至有些可怕,但这一瞬间更像是一种错觉,当符华看过去的时候,即墨的神色有些惊讶: “喝豆奶能够去辣吗?” “对,确实可以,我给你叫一杯吧。” “哦哦!还真的可以!不愧是班长!看来班长也是有经验的人嘛!” “不……只是老一辈的经验而已。” 自己很少吃辣,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知识? 拌着胡辣汤的勺子一浮一沉。 符华本身其实并不是善于聊天的人,但是,和这个少年坐在一块,却并不会感到冷清。 并没有“无话可说”的尴尬,也没有“我是不是应该起个话头”的考虑,坐在这里,两人一同吃饭,似乎这样就足够了。 很奇妙的感觉。 但是符华并没有在这里久留,反而加快了喝汤的速度。 她必须承认,这种奇妙感会让她上瘾,这种平静和安稳是千年来从未拥有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符华根本不敢久留。 她是“战士”,她不敢,也不能去眷恋这份奇妙感,她明白那是“生活”,可是她不能。 这会让她变得脆弱,变得迟疑,她很清楚,在千万年前被赋予了这个责任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触碰这份平静了。 她匆匆喝完了汤,向着即墨道了声谢,将这碗汤的钱留在桌子上,离开时的背影有些慌张。 即墨依旧坐在那里,慢慢地喝着他那碗汤。 收碗的服务员经过,顺手收走了空碗,瞧了眼桌上的钞票。 “先生?” 即墨将这张钞票推到了服务员手里: “再来一碗吧,淡汤,和之前那碗一样的。” “好的。” 服务员奇怪地看了眼这个疤面少年,看这瘦削的体型就不是很能吃的样子,不会浪费吧? 想是这么想,但还是去叫了一碗,那碗胡辣汤中特有的清汤。 能赚钱总是好的。 又过了一阵子,即墨才抹了抹嘴,从店里走了出来,重新又变回了那副懒散的样子。 叮—— 细小的铃声,独属于发簪下的悬铃。 “稷先生。” 姬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店门口,像是个学生,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幅画,又像是风中的一弯细柳,发簪下的风铃轻响。 “哟,小麟。” 这副样子,完全不像是之前在店里初遇的样子。 “华有说什么吗?” “赤鸢先生……她说我的发簪很好看。” “没有其它的吗?” 姬麟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即墨,红玉双瞳有些抖,似乎在思考什么,终于还是开了口,发铃一声静响: “稷先生,为什么……偏偏是赤鸢先生?” 细小的手掌握紧成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结果?!” 只有当说出来的时候,姬麟才感到心痛稍稍好受了一些。 她知道先生的苦楚,但她不理解为什么会如此选择。 她比谁都清楚失去的痛苦。 即墨抬起手,这个时候姬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过激,长久的时间并没有抹去她对于师长的尊敬,下意识地,她缩了缩脖子。 即墨的手掌盖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小麟,你知道吗,对于我和她来说,这种情感是会让人上瘾的,会让我们的‘盔甲’在不自觉间产生裂痕。” “可是!——” 一根手指挡在了她的唇前,阻止了她的追问。 “嘘,别再说了。” 即墨在笑,在努力地笑着: “求你。” 姬麟的背,终于稍开了腰肌,慢慢地弯了下去,到最后,只有一声长叹。 “之后的事,交给你了,小麟。” 姬麟点了点头,可似乎像是失去了回答的力气,垂着头,离开了。 只留下即墨一个人,站在那里,微微驮着背。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诡异之处 “这里是姬子,搜索暂时没有遇到异常,请求继续排查。” “这里是程,请求已收到,雷达反应正常,崩坏能监测反应正常,允许继续探索,请注意安全。” “了解。” 通讯挂断,森林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响起的只有行进时的脚步声和草叶分开时的沙响。 “本小姐……” “嘘!琪亚娜,小声点!” 芽衣迅速堵住了琪亚娜的牢骚,作为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对于此刻的境况,她要比琪亚娜懂得更多。 “布洛妮娅建议小心,而不是像琪亚娜你那样冒冒失失的。” “本小姐——” 琪亚娜撅着嘴,哼了一声,把声音压了下去: “才没有啦,本小姐很小心的啦。” “比起这句话,布洛妮娅更相信琪亚娜补考及格。” “什么嘛!本小姐考试——” “琪亚娜,再闹的话我就把你的成绩改回不及格。” 姬子回眸一笑,琪亚娜缩紧脖子,瘪着嘴,不过更让人在意的是“改回”这个用词。 这位曾经流浪过荒野的大小姐终于安静了下来,开始留意起了这片山林。 初看上去很美,幽静宜人,夏风轻摆,能听见这个季节独有的细语。 活力而不失其独有的静谧,蝉鸣草乐,风摇林舞,山林的夏天完全不同于城市,比起那股燥热来说更像是另一个极端,是一种清凉的安静,甚至会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但依旧有着很奇怪的地方。 “喂,你们有没有发现……” 长久的野外生活让琪亚娜诞生了野兽般的直觉,她很快发现了这座山林最不同寻常的地方。她解开了作战服的袖子,露出了洁白的小臂。这并不是为了展示,而是为了凸显出“异常”。 “到现在居然都没有蚊子!” “不,准确来说这一片环绕着的山林都没有蚊蛛蝎蛇这样的毒物,也没有鸟鸣,更没有看到野兽生活的痕迹。” 通讯中,符华的声音及时地响起,虽然与军方达成的协议中,她和立雪都一同留守在了后方,可是她依旧通过这样的方式表现出了对于这一事件的热切关注。 “对啊!” 这也点醒了琪亚娜,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自己的想法被准确地概括出来是一件非常舒心的事情,她读得书可不多,要用恰当的词汇来描述出自己的直觉中关注的异常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就是这样的!超安静!走了半天甚至连兔子都没看到!我就说怎么连吃的都没有!” 大概也都是这样的用词,毕竟在齐格飞的教育下,这个大小姐到了任何环境都会率先确定生存条件及方式,而“进食”毫无疑问成为了琪亚娜最先考虑的一件事。 这也是她发现异常的关键。 “确实,布洛妮娅记得这片在上古时期是被神州传说为——” 布洛妮娅的声音停了停,虽然她是个天才,但是陌生的国度和它久远的传说对于这个少女来说,要记住还是有些勉强的。 “‘涿鹿之战’。” 符华,作为神州人士,以及一个博学的班长,非常好地接过了话题,通讯之中的她轻轻舒了口气,声音平稳直白,简略地为这些异国的同伴叙述着这个古老的历史。 也是崩坏历史中记载的,最早的,人类文明对抗崩坏,并取得胜利的战斗。 哪怕先前在数据库里切身感受过这段记载的最古之战,少女们也依旧没有打断符华的叙述。 那是属于勇士的历史,那是属于人类的历史,就算是讨厌学历史的琪亚娜,也保持了绝对的安静和敬意。 这是对于英雄的尊敬。 “也就是说,这片山林,可能埋藏着‘蚩尤’的尸体?” 姬子吸了口气,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天命会对这片“异常区域”如此看重首发 如果是那种可以被归类为“审判级”的崩坏兽,哪怕是死亡了数千年,其尸体亦有巨大的研究价值。 “不,根据目前的崩坏能检测和野史记载……准确来说,这一片山林都是‘蚩尤’。” 姬子的脚步顿住了,琪亚娜一不小心撞了上去,轻轻叫唤了一声,不满地撅着嘴,瞧着定下来的姬子,不过她的不满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憋在心里,毕竟她还是感觉到了此刻姬子的严肃,只好在心底悄悄喊了几句“阿姨”。 “程。” “我在,姬子。” 静水般的声音这一刻好似冻结的冰,作为搭档的她们发现了这次任务中不安感最大的源头。 “这场任务,诡异得不同寻常。” 确实,诡异。 细细想来,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庞大的崩坏兽尸体,以及一个由实习女武神组成的新人小队。 哪怕现在还有自己作为领队,姬子也无法保证在这种未知情况下所有人的安全。 而更加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样的情报缺失,立雪居然也没有发现异常么? 剑眉拧起,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女武神,她很快稳定了自己内心的不安,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这片寂静的山林之中。 “第五队,战斗准备姿态,符华,时刻注意崩坏能监测反应。” “我明白了,姬子老师,这片区域的崩坏能反应依旧存在,很有可能‘蚩尤’的‘核心’依旧保持活跃的状态,请务必小心。” “我明白。” 而姬子的命令也同样让三位少女迅速地进入了战斗状态。 双枪,太刀,重装小兔,而她们身上的作战服也勾起了崩坏能运转的荧光。 但是芽衣却面色有那么一点点的无奈,她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边,那里本应该站着另一位持着太刀的樱发少女。 为什么偏偏是这段时间请假呢…… 可就算是作为一名新人女武神,她也隐隐感觉到了这一次实训的不对劲。 —————— 山林依旧寂静,在延绵不绝的森林遮挡下,就算是正午的太阳也会被挡在阴影之中。 而本应该请假的樱发少女就藏在这里,紫色的眸子盯着不远处的机甲们。 是的,机甲,被称为“教父”的另一种对抗崩坏的武器。 也是另一个势力的标志。 在那群深蓝的机甲之中,一个异色瞳的少女在那里疯魔般地自言自语,就算是在这里,八重樱也能听到那让人不舒服的模糊低语。 但是八重樱只是躲在阴影之中,冷静地观察这一切。 在腰侧,一柄黑色的太刀微微出鞘,八重樱的心听到了某个极其“聒噪”的声音。 “大姐大姐!我们上吗?!” “闭嘴!” 第二百七十四章 铯噗如埃斯 能够加重不安的环境中,寂静独占鳌头。 对于任何人来说,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寂静是最折磨神经的痛苦。 嘀嗒。 芽衣在呼吸之间完成了转身,持刀,躬身这一整套的防卫动作,绯红的铠甲抬起了辅助平衡翼,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雨燕。 布洛妮娅也操作着重装小兔举起了炮管,专门设计的支援系统【山吹】也在这一刻为每个女武神套上了一层金色的能量盾。 然而,在芽衣的面前,依旧是一片寂静。 嘀嗒。 只有这样的微响。 “冷静点,芽衣,只是滴水的声音,大概是温差导致的冷凝。” 芽衣心有余悸地盯着前方的黑暗,好一会,才喘了口气,转向了身后,琪亚娜的手正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也正是这只手,压制了她几乎离弦而去的攻击。 “谢谢,琪亚娜……” 不过她看向琪亚娜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奇怪: “琪亚娜你……倒是好冷静……” “哼哼,再怎么说臭老爹可是带我经历过好一段时间的野外生存的!本小姐在分别危险性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 确实如此,在这片环境中,琪亚娜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位,她甚至还有闲暇去观察路过的钟乳石的形状。 就连姬子也没有做到如此冷静的程度。 这不光光是天赋,更是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环境养成的潜意识,可以说,琪亚娜在齐格飞的教育下培养了一个类似于猎手般的警觉意识。 姬子松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齐格飞虽然并没有给她留下特别好的印象,但至少对于琪亚娜的战斗培养还是非常不错的。 她再次抬起视线,在探测仪下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寂静与空旷。 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又看了看温度,又掉了几个数值,湿度也出现了不同寻常的上涨。 这里可不是寻常的洞穴,而是那被称为“蚩尤”的远古巨兽。 传说终于掀开了它那神秘的外衣,露出了那久远的历史中让人颤抖的真实。 “符华,这片区域的崩坏能反应是否出现异常?” “sh……符华现在正在勘测地缘崩坏能层理,我在代管反应监测。” 通讯里响起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立雪。” 姬子的声音出现了难以察觉的停顿,但也只有这么一瞬间,毕竟她们是老搭档了,比起质疑,更多的是信任。 程立雪也明白这个矛盾的核心,她也没有选择纠结,非常直白地揭开了探测到的一切: “仅仅是从数值上来看并没有明显的起伏,但是从范围上来看,微量的崩坏能反应大面积出现,姬子,我建议你现在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如此广域的崩坏能反应是绝对不正常。” “立雪,我没看到周围有什么奇怪的景象,只有一些看上去奇形百怪的钟乳石——等一下……” 通讯的那一头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在那片奇诡的区域,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 “是发现什么了吗!” 姬子小心地走了上去,盯着那一片嵌在碳酸钙岩石之中的一处异色。 “布洛妮娅,你来扫描一下。” 指着这处可以的暗红色,姬子让开了视线,铁银的双螺旋从她胸下擦过去,飘在半空,少女的扫描仪上闪现过密密麻麻的扫描数据,接着,那张三无的小脸上皱起了波纹。 “这是经过镀层处理的合金钢,还留有螺纹痕迹。” “钢铁?怎么可能?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姬子老师,这不是重点,更加奇怪的是。” 呲呲呲—— 一阵细密的蜂响,这节锈红便被挖出了岩层,摆在重装小兔的手掌中。 对于少女们来说,这根被锈蚀的合金有着熟悉的风格。 “姬子老师,这根本不是自然能够产生的,根据上面的螺纹和镀层技术,布洛妮娅更加倾向于相信这是一种……现代被广泛使用的建筑材料。” “等等等!这不对吧!” 这片封闭的世界内,响起了琪亚娜的惊叫: “这不是那个大怪兽的肚子里面嘛!怎么会有现在的合金呢?!它怎么也不可能钻到这个大怪兽的肚子里来啊!” “不,根据分析,这根合金材料……” 就算是被剥夺了感情,布洛妮娅话语中所蕴涵的信息也让少女们不由自主地留下了冷汗。 “可能在这里封存了上千年,甚至更久。” 没有说话,但是每一双眼中都是不可置信,就连通讯中也是一片寂静,只有时不时受到干扰的沙沙声。 “我说,会不会是时空穿越啊?” 琪亚娜努力挤出笑容,手指虚画着什么,努力用这种方式来使得自己的语言更具有可信度: “就像是里面那样,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穿越到过去了呢?比如说踩到易拉罐什么的……” 姬子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如果是这样,那反而更简单一些。” 她握了握背后的大剑,将剑柄再次调了调,在顺手的角度内进行微妙地变换,手掌细微地调整了好几秒,才移了开来。 “走吧,注意周遭的一切情况。” “““了解!””” 行进的脚步更加压抑了些,就算是琪亚娜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轻松了。 而随着那根不同于时代的合金材料的出现,她们的观察也更加仔细,随着深度的增加,她们也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诡异。 硅盐酸,合金骨架,甚至还能看到高分子聚合物…… “感觉,就好像一座城市被封在这个怪兽的肚子里一样……” 琪亚娜抬起头,看着这片荒诞的岩层,缩紧了脖子。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头被传颂为“兵伐之主”的巨兽会和石头融合在一起,也不懂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多熟悉之物腐朽。 她只是觉得不安。 这里很明显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而琪亚娜对于这种秘密有一种下意识的恐惧。 “警告!布洛妮娅发现了异常!” 琪亚娜的手指立刻扣住了扳机,她这才注意到,嶙峋的岩道前,不知何时摆满了…… 枯骨。 “噫!怎么回事啊!” 琪亚娜连背都折起来了,像一只炸毛的猫,后跳了好几米,龇牙咧嘴。 “发生了什么?姬子?琪亚娜?” 通讯及时响起,程立雪和符华的声音一同占据了左右声道,姬子没有立刻回答,将面前看到的枯骨堆拍了下来,通过通讯传了过去,很快便听到了那一边倒抽凉气的声音。 “青铜器,藤甲,还有画兽盾甲……” “是洪荒时期的神州人,是……大概是和轩辕一同抗击蚩尤的战士。” 符华的话接在程立雪的疑惑下,不愧是一位博学者。 “姬子老师,视觉共享能够开启吗?” 姬子再一次尝试了一下,依旧启动失败。 “不能,信号遮蔽严重,只能保持基本的通讯方式,周围的崩坏能监测环境如何?” “平均数值已经上升到了300w,这应该是干扰通讯的主要原因,请务必注意安全,姬子老师。” “我明白。” 再看一眼身后,三位少女经历了一开始的惊吓以后很快镇定了下来,开始了侦察,而琪亚娜更是非常不爽地踹了几脚枯骨,一副很火大的样子。 “哼!敢吓本小姐!哼!芽衣没事啦!只是一群骨头而已!当然芽衣害怕的话可以来我怀里嘿嘿嘿~” “你在说什么啊琪亚娜?” 芽衣有些疑惑: “虽然是有些害怕,但我在这里啊?” “欸?” 琪亚娜停了下来。 那自己肩膀上的是啥? 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看到一节枯骨挂在自己的肩膀上。 咔吧! 一截白骨从岩壁上探了出来,空洞的眼窝能看到头盖骨的内旋。 琪亚娜湛蓝的大眼睛定住了,愣愣地张开嘴: “……喵?”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冲锋 什么叫做惊喜? 什么叫做td惊喜? 什么td叫做td惊喜? 而琪亚娜现在可以说,惊喜td就是想什么来什么! “崩坏能反应突然活跃!姬子老师!你们怎么样了!” 嘭! 在琪亚娜的惊叫中,姬子一剑拍碎了一头站起来的枯骨,碎骨扬起的尘沫撞在红色的铠甲上,激起铜色的波纹。 “尸体活过来了!符华!” 又是一剑,数千年的青铜剑和藤甲一同随着尸骨被拍碎: “但是强度很一般!” 铿! 一柄青铜剑挡在了巨剑前,与先前那柄被砸为朽灰的青铜剑一模一样,可却不再那么脆弱。 嘶—— 仿佛新叶抽芽的细响,姬子看到了铜绿剥落的碎芒。 而在那笼罩着尸骨的藤甲也剥下了那灰白的枯萎,露出了熟铜般的紫红色。 “喂喂喂,刚说完就不要打我脸啊……” 可回答她的只有青铜剑和大剑摩擦的喀响。 不论是材质,还是那副撑起藤甲的尸骨,这些本应该埋藏在历史中的英魂就算是真的复生了,以远古时期的装备,也很难抗衡现代的女武神。 但一切的“理论”都在现实面前成为了错误。 姬子的手掌拍在剑脊上,这一刻陡然加重的力道让面前这具尸骸也同样化为了飞灰。 手感忽然的一轻让姬子非常奇怪,先前那可以和她抗衡的力量像是一同融化成了空气,再也感受不到半丝。 “符华!能听到吗?!” 通讯中响起了令人不安的噪鸣,但并没有狗血地断绝: “姬子老师!正在分析现在的崩坏能波动!在情况未得到完全解析的情况下,请尽量选择规避!” “现在的数量我们也不会选择杀出去!” 姬子低头躲过吻颈一剑,反手一剑将这具活骨拍回了墙里,正是字面意思,尘归尘土归土。 “姬子阿姨!这些东西越来越多了!不能撑下去啊!” “后路还能走吗?!” “不能!布洛妮娅观测到有更多的尸骨从我们的来路那里钻了出来!” “那就往前冲!” 嘭! 姬子又一次将手掌砸在剑脊上,但是这一次却又被挡住了,面前那柄青铜剑似乎更亮了一些,它开着下颚,像是在嘲笑一般打着牙。 砰! 姬子一拳呼在这颗头骨上,同样的落空感,面前的尸骨再次化为了飞灰。 但还有更多的枯骨在岩壁上挣扎着,一片片岩碎和钟乳石砸下来,将这些死而复生的东西放归人间。 姬子扫了一圈,只有前方还没被活尸堵满。 幽黑的前方是深渊,是更深层的未知。 但是,在“冲锋队”中成长的姬子却并不会恐惧这种未知。 与其害怕未知,不如勇敢冲锋!所谓的绝境,只不过是因为当事人因为恐惧停滞而诞生的自作自受! “前进!” 大剑横扫,【融核装·深红】在零点三五秒内开合了一次内置系统【nex】的开关。 “开合”,打开,关闭。 也就是这零点三五秒,爆裂的电浆如同海潮,瞬间将面前张牙舞爪的枯骨扫为飞灰。 “跟紧我!!!” 少女们惊讶地对望了一眼,无一不被这属于“超a级女武神”这无可匹敌的实力所惊艳。 但是她们也知道现在不是拖延的时候,紧紧跟随着那条在前方为她们披荆斩棘的雷龙,迅速向着未知的深渊行进。 呲—— 【警告,信号断开,正在搜寻可行的链接方法——】 涿鹿城外的一处军方临时基地,整个大厅都笼罩在一片暗红之中,屏幕之上的警告让这里从寂静变为了死寂。 “为什么通讯中断了?” 这个声音不属于符华,也不属于程立雪,而是一位军方人士。 “因为崩坏能反应突然活跃。” 符华调出了她正在监测的环境崩坏能指数,环绕着涿鹿城的群山此刻被晕成了危险的红色。 “你的意思是……这整座山脉,都是‘蚩尤’的遗骨?!” “将军首发 程立雪的声音依旧平冷如冰。 “这方面的有关情报我们已经详细地发给了贵方,您应该早就有所了解了。” “我了解到的是一具‘审判级’崩坏兽的尸体!而不是此时此刻可能导致我国公民处于危险边缘的活跃崩坏能!” 砰! 拳头砸在桌子上,几十双虎目盯在程立雪身上,这一刻是无言的压力,看管着的守卫甚至将手指摸在了扳机上。 “将军。” 就在这个时候,符华出言了,程立雪和军方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势稍稍散了散,便都看向了这个看上去还不过是个高中生的少女身上。 “请相信我们,将军,我和程老师都是神州人士,在作为天命的女武神之前,我们还是神州的子民。我们绝不会以我们同胞的性命开玩笑。” 青蓝的瞳眸仿佛美玉,不知为何,军方代表突然萌生了一种“可以相信她”的感觉。 看着那双眼睛,就好像是一片过于清澈的深湖,盯着看,仿佛能看到自己倒映其中的灵魂。 那里的自己,在猜忌,在恐惧。 毕竟,作为国家层,他们知道很多情报,也记得那一年西伯利亚的惨剧。 尽管天命在那场极北的灾难后宣称“尽了最大的努力,保全了世界免受第二律者的毁灭”,但是最终死在崩坏辐射中的居民依旧到达了千人。 如果没有那飞舞的血色花瓣,受灾人数可能还要增加数十倍。 更何况这里不是西伯利亚,而是神州,只要有任何一点的崩坏能泄漏,那么造成的灾难绝不是以“万”做结尾那么简单。 他盯着少女的瞳眸,也在审视着自己。 他不放心天命,但他知道天命是在对抗崩坏方面最具权威的机构。 最终,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言不语,只是盯着那通红的警告。 “虽然暂时无法取得联络,但是第五队的追踪信号依然工作正常。” 符华动了动手指,追踪信号依旧良好地显示着四个红点,向着更深处的未知前进。 她听到了那些守卫的手指松开的细响,不由得稍稍松开了眉头。 “立雪。” 程立雪细不可察地顿了顿,却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羽渡尘】建立的心灵链接。 “怎么了,师傅?” “告诉我,奥托想要做什么?” 踮起的脚后跟不由得落在地上,一声嗒响。 “本次任务的主要内容是进行区域探索,如果在发现更有价值的情况下,领队可以自行选择探索进度,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在我们中间,具有着足够的情报收集条件和权限的人只有你,立雪。” 符华依旧在盯着屏幕,计算着崩坏能变化,但是心音却让程立雪回想起了幼时师傅的训诫。 自己所有的掩藏都像是一层透光的白纸,在那双静蓝的双眼中无所遁形。 “是为了‘这个’琪亚娜,师傅。” 【羽渡尘】忽然安静了下来,程立雪的手指也僵住了,她很清楚师傅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这个时候,她才微微侧过脸,看到自己的师傅依旧坐在那里,但是侧脸的腮颊却稍稍陷了下去,是一道清冷的痕。 “奥托想要做什么?” 哪怕是【羽渡尘】的心灵链接,也让程立雪有一种仿佛置身于九九的冥北,刺骨的颤。 “不知道,但是师傅,就算如此,那个‘琪亚娜’也只是——” “立雪!” 滴—— “怎么回事?!” 军方的代表蹦了起来,盯着那两人看。 “抱歉,异常数据冗杂,数据系统的正常警报,无需担心。” 程立雪立刻敲击了几下键盘,操作失误的警报迅速消失。 代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屏幕上确实没有任何警示的红色。 他又歪头看向两人,却发现不知为何,那个瞳眸静蓝的少女神色好像多了几分—— 冰冷? 第二百七十六章 空壳 黑暗,无光,只有探测仪照亮的一片昏暗视界。 “呼——呼——” 调整着呼吸,很快,琪亚娜便重新回归了状态,毫无章法的乱跑会耗费更多的体力,但是恢复状态后反而会进入一个更加神奇的运动状态之中,经常接受训练的人也会拥有同样的状态,而作为人类中的精英,对抗崩坏的战士,女武神们拥有着比运动员更加强悍的身体素质,对于琪亚娜来说更是如此,在平复了先前的惊吓后,她便迅速恢复了状态。 “全员整备!” 当姬子的命令再一次响起时,琪亚娜便条件反射地站在了队伍的侧翼,芽衣站在队伍的后方,布洛妮娅则定在队伍的中间,重装小兔举着炮管和大盾,能量盾在每个人身上都闪烁着令人安心的金光。 “布洛妮娅搜索完毕,未发现异常。” 听完这句话,琪亚娜整个人都松了下来,提着双枪的细手垂了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尸体复活什么的简直是恐怖的套路啊!” “而且是三流的剧情套路。” 芽衣也喘了口气,手指依然攥在刀谭上,但她也稍稍松懈了些许,顺带接上了琪亚娜的吐槽。 姬子将大剑背上,赏了琪亚娜一记脑瓜崩: “别放松警惕,这里的异常情况已经超出预期了。” “呜……” 琪亚娜捂着自己的脑瓜,埋怨地瞧了眼姬子,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背不下来历史书都是因为这些脑瓜崩把自己给敲笨了! “不就是群死士嘛!虽然多了些,但是本小姐才没有被吓到呢——” 就在琪亚娜倔强地昂着脑袋的时候,重装小兔忽然响了起来。 只有一声,软软糯糯的好似受惊的奶猫面对着突然出现的老虎时发出的细鸣,沿着寂静的岩壁播了出去,荡起一片细软的波: “……喵?” 连空气都静止了,琪亚娜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雪白的皮肤染得通红,甚至连脖子都缩了起来,藏在肩膀里面。 “噗……” 芽衣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能看到高高扎起的马尾在轻轻地抖。 姬子花了三十秒的时间将某只羞怒的白毛摁在原地,琪亚娜龇牙咧嘴地朝着布洛妮娅张牙舞爪: “小不点!你给本小姐过来!本小姐跟你没完。” 布洛妮娅不动声色地将刚才的音频文件进行了保存,顺带做了十七份备份。 “布洛妮娅,现在还能联络到符华她们吗……琪亚娜别闹。” 手臂一绞,胸大肌一顶,被锁着的白毛团子呜咽了两声便不动了。 “不能,周遭的崩坏能还在逐步增加,扰乱了我们和外界的联络信号。” 布洛妮娅将分析图表通过队内频道传到了三人的监测仪中,ar技术确实相当方便。 可以看到,用于标注峰值的颜色分区正在逐渐扩散,尽管无法显示一整片区域的详细数据,但布洛妮娅却依旧详细地将她们所经过的地区,探索深度一一标明,而围绕着她们的,则是令人不安的红,而未知的前方,也被布洛妮娅标记为了更加危险的深红。 “575hw……” 这个数值还在缓慢地爬升着,姬子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让她更加奇怪的是如此高的崩坏能级数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被监测到? 当然,姬子并没有对天命的监测系统产生怀疑,hw级的崩坏能绝对逃不过天命的监测,也不可能会出现“掩藏”的情况,hw级的崩坏能强度足够让周围的环境陷入崩坏状态,可是到现在,姬子没有看到哪怕一只死士的游荡。 是的,就算是先前的那些成群结队的“活尸”也不算是“死士”,因为即使是最普通的死士都存在着崩坏能核心,但是那群活尸在被击败后只是散成了灰。 而在战斗中感知到的崩坏能在它们消散后连痕迹都未曾留存。 这副模样更像是民间传说中的僵尸之类的邪物。 “布洛妮娅,你对于先前那群活尸有什么看法吗?” 下意识地,姬子将问题抛给了这个天才少女。 有一说一,布洛妮娅对于数据的分析研究甚至让天命的不少研究人员都甘拜下风,就算高层知道布洛妮娅和逆熵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但是一封封的实习邀请3还是不厌其烦地塞到了圣芙蕾雅的教师办公室,要不是德丽莎将这些纸件统统拿去垫了椅子腿,顺带还打了好几通电话,恐怕那帮子学者要一个个敲门访问了。 “很奇怪。” 同样的回答,队内频道也被上传了先前的战斗录像。 “首先,它们消散时没有留存丁点的崩坏能核心,但是——” 影像切换,正常的录像被替换为了崩坏能观测系统,那只活尸也变成了高聚合形态的崩坏能存在形式。 然后,坍塌。 字面意思,那片崩坏能标志性的粉紫色化为了颗粒,甚至没有半点留首发 “请注意,这些崩坏能不是消失了。” 暂停,放大,还有一层偏光探测。 除了琪亚娜,所有人都看清了这潜藏着的“秘密”。 崩坏能,融于地底,再由岩壁创生。 姬子跺了跺脚,岩地只有沉闷的响。 “你的意思是……它还活着?” 这是一个过于惊悚的假设,但是布洛妮娅摇了摇头: “否定,如果这头审判级崩坏兽还活着,所产生的崩坏能绝不会只有575……现在是589hw的强度,虽然不如律者,但也一定能突破千级。” “可是就刚才的录像来看,那些东西……” 姬子指了指墙壁,顺带还站得远了些,剑柄倾朝。 “难道不是从这些山岩,或者应该说是‘蚩尤’的尸骨中衍生出来的吗?” “确实如此,但是强度依然不如死士,或者应该说是其构成能量根本无法成为死士的基本。” “那么你的意思是……” 布洛妮娅敲了敲重装小兔,高大的机器转身从岩壁上抠下了一掌的碎石,握紧,随后每个人眼中都看到了淡粉色的能量波纹。 极其良好的崩坏能传导材料。 “姬子老师,您知道利维坦吧。” 姬子点了点头: “以尸体养育千万妖魔的怪物之主。” “没错,姬子老师,对于拥有如此体积的崩坏兽而言,仅仅只是破坏核心,单纯的‘个体死亡’并不是终点。” “巨大的身躯中所贮藏的崩坏能足够在漫长的时间中发生各种变故,从这上面的数据来看……姬子老师,我认为—首发 少女抬手,重装小兔的炮管指着更加幽深的黑暗: “在那里,甚至可能出现了一颗新的‘核心’,而这具巨兽的尸体已经成为了一具空壳。” 少女的声音响在这片空间,也同样空荡荡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叙 很少有人会去在乎周遭环境中的丁点变化,一叶知秋算得上是一种见微知著的观察力,但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因为很多人都会被日常琐事困扰,比起“知秋”,他们更愿意关注养家糊口的生计。 “所以说,‘一叶知秋’这个词语与其说是在表述着一个人的观察能力,倒不如说是那种完全不用在意生活琐事的闲人无所事事时的无聊。” 即墨端着杯冰镇酸梅汤,坐在涿鹿城的马路牙子上,看着面前平静的人来人往。 因为炎热的天气,他最终还是将那件里三层外三层的军装给脱了下来,穿着件白t恤,穿着条泥慌的大短裤,踩着一双草拖。 其实那双露在阳光下的大长腿真的很漂亮,路过了不知多少青年男女都被这双搁在马路牙子上的玉腿吸引了目光,不知是哪位马路天使,然后视线在往上走—— 我去,这三条疤,惹不起惹不起,告辞。 在目前的价值观中,神州百姓对于脸上有着如此明显伤痕的人观感都不算好,毕竟在众多老片里,很多黑道大哥脸上都有着装腔作势的疤痕或者刺青,这样的文化影响让他们都下意识地认为这种有着显眼伤疤的人都不好惹,哪怕这样的人原本的模样有多好看。 ……好吧,三道狰狞的伤疤看上去确实很凶。 “稷先生,我找了一件茶楼,一起去喝杯茶吧。” 影子扬在头顶,盖住了阳光,即墨眯着的眼睛放了开来,脸上的伤疤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墨发盘团,插着一支悬着铃铛的发簪,随着她的行进,留下了一串清凉的细响,但当她站定时,却静雅如竹。 “唔……小麟啊,你说咱们坐在这里晒晒太阳聊聊不好吗?偏偏要去茶店里……” 看着懒散的即墨,姬麟叹了口气。 多久了,先生还是这副样子。 “这里可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路人的目光虽然匆匆游过,但总归让姬麟感到有那么一点点地不舒服。 “放心,先生,我请客。” “啊呀,那敢情好!走吧!小麟!你怎么总是这么严肃呢~” 即墨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这副样子让姬麟有一点点地想笑,但当她看到即墨那不再挺直的背脊后,又湮下了她的笑意,神色有一点点的阴郁。 茶楼不大,一间两层小楼而已,还是间老房子,这样的建筑在沧海市这种高速发展的城市已经不多见了,但是在涿鹿这样的小城市里还保留着它耄耋的味道。 也同样不像是西方传来的咖啡厅那样,追求着安静,而是营造出了良好的聊天氛围,还搭着一个小小的戏台子,戏院退休的老人们时不时会来这里献唱两首,也不做什么戏容,素面朝天地咿咿呀呀,却要比那些正统的戏台要轻松得多。 茶楼也同样闹哄哄的,到处都是聊天的中老年人,一对看上去就很“年轻”的男女走进来也确实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但很快他们便又投入了家常闲扯之中,他们早已过了好奇的年纪了,家长里短反而更能激起他们的兴趣。 即使是雅间,闹哄哄的声音依旧围了上来,不过这也确实是聊天的好地方,实际上像茶楼这种地方要比咖啡馆更适合交谈,喧闹的环境反而会隔离其他人“一不小心”听到些别的什么。 两杯茉莉花茶,一碟子盐焗花生,传统的喝茶聊天。 “先生,您现在好像是天命的一位舰长吧?赤鸢先生都去参加任务了,您不去看顾一下真的好嘛?” 姬麟将茶盖切过茶汤,去了茶沫,倒了第一冲,第二冲便用沸水近杯口倒了一半,融了融,倒了出来,此时已经飘出了淡淡的茶香,又高冲了第三汤,水一进,便冲出了一股幽香,同样的三冲落在即墨的茶杯中,很快,满室浸香。 “嗯——” 闻着茶香,即墨享受地眯着眼,手指随着那梆子戏的唱词轻轻打着拍子,摇头晃脑,另一手也不停,从碟子里摸了几粒花生,一粒一粒地丢进嘴里。 “小麟的泡茶手艺还真是不错。” “但比起赤鸢先生还要差——” 下意识地出口,但姬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猛地一顿,发簪的铃铛一声炸响,便不再有任何的声音了。 五百年的时光对于千年的记忆和习惯来说太过于短暂,就算是知道这发生的巨大变故,但是在生活琐事上总会不由自主地提到曾经形影不离的那个人。 “……只要是她泡的茶,都很好喝。” 没有愤怒,没有沉默,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姬麟抬起头,却只看到即墨轻轻的摇头。 “她们那边实际上并不需要担心。” 即墨没有再继续开玩笑了,花生米握在手里,却没有再丢进嘴里,只是在手里转着,滚出一片盐渍。 气氛转换地很快,姬麟也没有立刻问,这一刻便突然地沉默了下来,只有外面闹哄哄的聊天和戏台子上的《蝴蝶杯》。 “闷悠悠对流水左盘右算,何日里出苦海再见晴天!” 老戏人的唱腔扎了进来,姬麟皱紧了眉。 无端,她只是觉得有些吵了。 “为什么?稷先生?就算是蚩尤已经死了……” “对,蚩尤已经死了。” 即墨耸了耸肩: “死透了。就算是那堆尸体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对于那些孩子来说作为一场‘有惊无险的试炼’来说完全足够了。” “那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迅速转换了心态,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即墨。 先生,这个词语时在年幼时便喊出的称呼,到现在已经伴随了千年。 她永远尊敬着面前这个少年,她从没想过一个人能够守护如此漫长的时光,就算遍体鳞伤也依旧坚持着这份职责。 这是让人心疼的坚持。 哪怕是姬麟自己,也没有做到过,在失去了连山后,她甚至选择了逃避,直到后来有一天,先生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才让她再一次回想起自己的责任,自己的使命。 不过确实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段时间,好像天下分成了七个国家来着? “保护。” “保护?” 姬麟有些疑惑: “是保护那群孩子吗?” 她不懂,稷先生不是说那只是一场有惊无险的试炼么? “她们不会有安全问题,主要是蚩尤的尸体。” 咕嘟,即墨依旧喝着之前买的酸梅汤,桌上的茶却动也没动。 “这场游戏,有太多的外来人‘乱入’了。” 咔吧! 一颗花生在姬麟的手指间捏碎。 “您的意思是……” “没错哦。” 即墨又往嘴里丢了颗花生,侧过脑袋,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有人对‘蚩尤’的遗骸感兴趣了。” 姬麟那双红玉的眼瞳,如同出鞘的寒锋。 叮叮当当—— 发簪连抖,一片响。 第二百七十八章 “核心” 黑暗。 琪亚娜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黑暗的环境。 但是这里的黑暗依旧是“光”的反义词,依旧是光明所衬托出来的黑暗边界,而不是那种无目丧视的黯。 但是琪亚娜依旧不喜欢这样的黑暗环境,因为这总能让她想起不安的,最初的过去。 那个在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也是最为模糊的记忆,但是琪亚娜毫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黑暗和冰雪,还有那片让她恐惧的寂静。 没有臭老爹,也没有可供睡觉的木屋,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是她绝不愿意回忆的“梦魇”。 所以,带着些许厌恶,她皱起眉,盯着这片在黑暗中沉浮的虚空。 在眼前铺展开的是常理无法解释的浮空陆,而在视野的明亮处则是一处血红。 好像是一轮沉入深渊的太阳。 “大家小心,布洛妮娅发现这里的物理参数全部陷入了异常。” 小不点的声音响在耳旁,琪亚娜听见了,也意识到了,但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这片黑暗让她很不舒服,仅此而已。 “琪亚娜?” 一双绛紫色的秀眼撞进了视线。芽衣发现了琪亚娜的不对劲,她立刻靠了过来,关切地问着: “你没事吧?” “没事,芽衣。” 少女摇了摇脑袋,赶出了脑中瞬间的迷茫: “我没事。” 她又重复了一遍,将注意力重新投在面前这片扭曲的虚空之中。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核心。” 姬子站在漂浮的碎石上,目色中是那颗暗红色的“太阳”。 不,应该称之为“核心”更好一些,就像是姬子说出来的那样。 这里,是“胃”。 那头曾经从海中爬出的巨兽,那能够吞山噬林的硕胃。 ——进食是生命存在的主动需求。 “蚩尤”是崩坏兽,崩坏兽的行动依靠着崩坏能核心,但是当身躯更为庞大的时候,它们需要更多的能量来维持身体的运作。 而这里,就是曾经用来将“现实”扭曲成“虚数能”的胃。 崩坏能是一种非常扭曲而奇怪的存在,它能轻易地做到现实物理条件难以到达的能源转换,而这样的能量只是“虚数能”这人类所贪婪的能源的一种。 但在这里,这个蚩尤用于转换能源的“胃部”,一切都被扭曲了。 这也证明了,天命对于“审判级”崩坏兽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里,就是她们探索的最确切的“答案”。 看着这片连物理规则都变成了玩具一般的空间,姬子的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起来。 在成为“女武神”之前,她还是麻省理工的物理学学首发 或者应该说,如果没有“崩坏”的话,她应该还泡在实验室里,享受着在常人看来枯燥无比的物理推想吧。 “一级戒备!” 姬子并不会沉浸在回忆之中,她分得清楚期望和现实。 更何况,到了“宝箱”,不可能没有“守关boss”的存在吧? 这同样也是那群“活尸”没有追下来的原因。 那些“活尸”本就是这具尸体仅存的“免疫系统”,这具残骸经历了这么多年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力气来制造死士和崩坏兽,只能用它的遗骸,调动它那仅剩的崩坏能来进行自我防卫。可越深入,也就没有“阻拦”的必要了。 因为正主一定就在这里。 姬子仔仔细细地想要看清这片空间,但是暗红的光反而混乱了她的视线,也让她感觉更加不安。 有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 “所有人都注意脚下,这里的引力常量已经完全扭曲了。” 她伸出手指,触碰到了一块从面前漂浮而过的浮岩,但是那块浮动的岩石却倒栽了下去,几乎是和姬子的动作方向背道而驰。 “引力场的碎片化使得所有的受力方向都产生了不可预估的变化,这可能会导致我们的立足都会出现和正常完全相反的方向,所以——” “姬子!后面!” 琪亚娜的惊叫打断了她的分析,比那提醒更快的是拔出的双枪。 但不论如何也比不上姬子这个身经百战的a级女武神,在琪亚娜的提醒时,姬子早就已经条件反射地猫下了腰。 撞在背后的风让姬子迅速做出了规避动作,同时将背后的大剑拔出,同样亮起的还有琪亚娜双枪的火光,以及仿佛钢铁刮裂的震响。 哐!!! 整个空间似乎都颤抖了起来,姬子已经跳到了另一处浮岩上,现在如果是以先前她和少女们的站点为水平线的话,那么现在她的站位则是与这条水平线垂直。 而扬起脑袋,在她头顶,也就是另一条垂直线上,漂浮在那里。 那里,蹲着一个“东西”。 它很像人类,但是,只是“很像”而已。 它浑身是惨白的,可并不是全白,它的身体像是被粘起来的拼图,到处都是漆黑的裂痕,而在这些裂痕的中央,则是一个漆黑的洞。 它的面孔上也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处深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凹痕,沿着这处凹痕,散出去了细密的裂纹。 这是一具残破的身体,而且是一个“特异”的崩坏兽。 虽然不知道种类,但姬子已经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不需要提醒,少女们统统进入了战斗状态,甚至不需要姬子下令,枪火就已经轰在了这块浮岩之上。 重装小兔所装备的重火力轻松地将这块浮岩摧毁,飞溅的碎石砸在能量屏障上,噼里啪啦地响。 “干掉了吗?” “没有!琪亚娜!它姬子老师那边!” 垂直的浮岩上,姬子半跪着,她的膝盖几乎陷入了岩内,她的身体也在颤抖着,俊丽的面孔上是咬牙切齿。 在那柄扛起的大剑前,是那双裂痕苍白的双爪。 它站在那里,双爪按在巨剑上,暴露在少女们眼前的后背上是断裂的四根断口,仿佛被截肢的伤口。 “你是……红色的。” 它发出了“语言”。 含糊不清,甚至带着奇怪的转音,但少女们还是分辨出来了,那是神州的语言,尽管是古老的发音方式,但和现代的差别并不大。 “你不是……黑色的。” 它说: “黑色的,在哪里?”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少女们的初战 黑色的…… 这个颜色一直印在它的脑子里。 黑色的家伙! 它不懂为什么会对“这个家伙”如此念想,也不懂得为什么“这个家伙”总是会跳到自己的眼前,等到回过神时,还是这副已经被砍成碎片后修补的身体,和背后那光秃秃的关节。 如果是从人类的大脑角度来说,那是“记忆”。 但是对于它来说只是一种愤怒,一种憎恨。 身体的残破,连它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被砍成了数段的身体能再次拼合起来,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失去了“心脏”还依然存活。 当然,它也不会在意,它只知道自己还存在着,存活于自己的残骸内。 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到他”! 找到那个黑色的家伙! 然后,报复! 如果非要从意识上来说明的话,它更像是一个孩子,连世界都没有认识过的孩子。 但这个“孩子”的本质是“崩坏”,对于人类来说是极端的“恶”。 可这样的存在却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没有半点了解。 诚然,在千年前从那头巨兽的身体中“升华”后,它确实看到了天空,但很快就被拆解得支离破碎,等到它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它便永远地留在了巨兽遗骸的胃中, 在千年的时光中,它已经将这片“胃”当作了整个世界,而它徘徊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原因也只有“报复”二字可以形容。 直到今天,它才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人类。 它能感受到,漫长的时光中永远黑暗的躯壳中钻进来了四个人类。 而她们更是破坏了这具躯壳的自卫模式,使得它从沉睡中苏醒。 为此,它特意撤下了自己躯壳的自卫模式,专门放这些人类进入了这个“胃”。 可它失望了。 它原本以为人类就是“黑色的”,可这些入侵者一个都不是?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挥出的拳头落入了空处,不,是比这更强烈的落空感。 在见到女武神们的时候,“它”理解了“失望”。 但紧随而来的,是浪潮般的愤怒! “他在哪!” “黑色的家伙在哪!” 这样的话重复了无数遍,它也只会这几句话,像是在咆哮,像是在怒号,将双爪一寸寸地压下去,它要切开这个红色人类的脑子,她的脑子里一定有答案! 【nex,on】 对于“它”来说无法理解的声音从那个红色的家伙身上响了起来,然后,从来都是泡在黑暗中的视觉迎来了光和热。 轰!!!—— 爆炸的裂吼,以及电流驰骋的嘶鸣。 这是向着这片蛰伏在历史中的黑暗宣战的雷电! 在这一刻,姬子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这套装甲的内置核心,也是其最强大的杀器。 这是人类科技的伟大,这是人类触碰天权,模仿自然,将科技升级到了人类想象的高度所仿造的神灵权柄。 “进攻!!!” 面对未知,冲锋队从来不会退首发 大剑出鞘,雷霆暴起,将这片黑暗和那唯一闪耀着颜色的核心一同被化为青雷中黯淡的灰色。 当琪亚娜将雷电的扰影从眼中晃开时,她才发现那道苍白裂痕的人影已经不知所踪。 “布洛妮娅已经锁定。” 身旁的小不点声音依旧冰冷,但是重火炮的曳光为她们指引了方向。 团队培养的默契让琪亚娜毫无迟疑地向着那个方向举起了双枪。 不过她并没有开枪,因为她很清楚,就算是天命制造的手持枪械,也不可能在百米外保持精准,更何况这双枪的火力比起布洛妮娅的火力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警戒,这是此刻琪亚娜的职责,虽然她有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的大小姐脾气,但是在团队运作上永远会发挥最亮眼的作用。 第五队的核心是谁? 程立雪?姬子?符华?布洛妮娅? 不,是琪亚娜。 战场的变幻风云莫测,虽然琪亚娜有的时候很笨,但是她的战场嗅觉绝对是顶尖的存在,因此很多情况下,琪亚娜看似无意的举动往往可能是战场的风向点。 双枪的准星瞄准着飞散的尘烟,每一位少女的精神都高度紧张。 一道烟龙忽然拉出,甚至都没有确定,琪亚娜就扣下了扳机: “芽衣!掩护我!” 子弹飞行的流光在那道烟龙上凿出了炫丽的火花,很快就将那些阻隔视线的烟尘剥离,显出了那掩藏其中的苍白。 “黑色的!在哪!——” 在完全扭曲的呼号之中,苍白的影子直直砸向了琪亚娜的头顶。 而站在她面前,为其守护,迎接着袭击的却是一柄太刀,微微出鞘的一抹刀唇掠过一抹寒光。 “绝不会让你——伤害琪亚娜!” 拔刀术。 这是瀛洲刀术中威力最为强大的一招,而在北辰一刀流这注重着极高杀伤力的流派在拔刀术更是有着极高的造诣。 叩指,为推刀的前奏,以无声无息为最上; 虎笛,为鞘音的浅响,以清澈透亮为最佳; 闪席,为出刀之纲要,如飞雪落江,仅为那如细雪初阳般的刀光! 毫无疑问,雷电芽衣在剑道上是天才的。 而这一刀,也是她的全力! 崩坏能启动,【绯红】将大量的能量灌入刀鞘,将这一刀化为了破晓的晨光!狠狠挥在了那个直坠的苍白上! 还没完! 芽衣的这一刀仅仅只是掩护,仅仅只有半秒的掩护,就足够琪亚娜完成她的准备。 崩坏能凭空造就的巨炮握在了琪亚娜的手中,眼目,准心,目标,三点一线。 【冈古尼尔】 这被赋予了那神王之枪名号的终结技亮起了刺眼的光,如果说芽衣的那一刀是晨光,那么这一炮便是在中午亮满世界的正阳。 光,能驱散黑暗。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姬子始终保持着nex启动的状态,但她却在刚才没有加入那场瞬间的接触战。 首先,是她相信这群少女; 再次,她相信这次突击还不足以冲破她们的防线; 而另一个原因—— 【nex,120poweron】 大剑再一次亮起了电光。 ——“黑色的!家伙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空间都在颤抖,粉紫色的崩坏能冲天而起,将这片空间搅得乱七八糟。 ——光,会让残余的影更加深沉。 第二百八十章 年轻人 对于女武神们来说,是六个小时的流逝,而对于涿鹿这个城市来说,则是从白天进入了黑夜。 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则是他们发泄那无缘由高涨的精力的最佳时间。 夜晚,是属于年轻人的狂欢。 就算是涿鹿这样的小城,也不会缺少这样的年轻人,当然也不会缺少给年轻人浪费青春的场所。 茶馆这种地方,给老头头老太太去耍啦!年轻人就要去酒吧嗨啦(????)??! 夜幕临下,霓虹灯起,娱乐街灯红酒绿,酒吧里觥筹交错。 来!嗨起来! 酒吧里闪过一束又一束的射灯,五颜六色,舞池里到处都是摇摆的年轻男女,摇摆,舞动,不必理会音乐,完全跟随着自己的心情。 当然,这只是说得好听些,按照正常的审美观来看,大多数人仅仅只是扭腰送臀的乱舞而已,毫无半点美感。 不过这就是青春嘛,放肆就对了。 就在这片放肆的酒池之上,进来了一个女人。 一个外国女人。 这里可不是两广,涿鹿这样的小城还没有利用起它丰富的旅游资源,更没有打出金字旅游招牌,所以很少会有外国人来到这座小城。 而自然,这位女子也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雅金色的波浪长发,俄罗斯人特有的面容曲线,超s型的身材曲线,虽然她身上穿着一件军装,但是这些年轻人也只会将这当作是一个外国人特立独行的风格而已。 可如果有任何一个老人在这里,都能看出来,这身军装曾经代表着一个伟大的国家。 不过年轻人们并不知道,并且还有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想要凑上去搭讪,然后被酒水从头淋到了脚,还被来了记过肩摔,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接让这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身上多出了一个“蛇蝎女子”的既视感。 于是,便再没有谁敢来招惹这个军装女子,狂躁的舞池后,只有她一个人,捧着酒杯,造出了一个唯一孤冷的空间。 “哎,别打!怎么盯把儿打电话呢!” 唱麦的男人捂着电话,似乎喝高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从麦克风里漏了出来,引起了一片哄笑。唱麦的男人尴尬地向着舞池摆了摆手,随便向电话那头撂了几句话,就在这个时候,音乐的节奏正好滑入舞步。 狂野又接地气的说唱响了起来,舞池再一次陷入了青年人狂乱的摇摆中,那一口极端不标准的粤普将整个舞池的气氛带入了新的高潮,乱摆的灯光晃得女子有些眼疼。 嗒。 酒杯撞在吧台上的声音响在身旁,很清脆地在这一刻压下了所有的声音,也让女子的警觉在微醺的朦胧中瞬间扬起獠牙。 谁! 尽管在瞬间将警戒提高到了极致,但女人却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仅仅只是扣住了大衣里的袖珍手枪。 当然,逆熵出品,威力绝不会是一般的手枪能比的。 她侧过脸,看过去,酒杯后是在射灯下一只洁白的细手皓腕,沿着手臂看上去,是一件白t恤,再往上,是一张被三条疤痕贯透的莺面。 “嘿,靓女。” 少年轻佻地挑眉,将这杯酒送到了她面前: “喝一杯呗。” “呵。” 她冷哼了一声,笑得很轻蔑。舞池中一个满身酒味的年轻人忽然一抖,下意识地往舞池伸出挤了挤。 手从衣兜里翻了出来,却不是手枪,而是一盒烟,抖了一根出来,吊在嘴上,像是咬着一根黑色的细筷,又摸出一只打火机,没有护住,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在少年面前点了起来。 火苗在香烟上徘徊了很久,起了烟,燃了纸,她吸了一口,让尼古丁在肺中徜徉,这个时候,她才将视线重新投在那个疤面少年身上,张开嘴,一股烟幕喷在他身上。 少年依旧翘着二郎腿,靠在吧台上,身上的白衬衫和大裤衩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气定神闲的老大爷,手里却握着高中生喝的茶味饮料。 怪诞。 他却还挂着笑,甚至吸了口柠檬茶。 “卡比龙?真是大手笔啊。” 女人的手端起了那酒杯,服务员甚至已经抓起了纸巾,却发现那个外国女人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将这杯酒泼出去,只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呼——” 高度数的酒只是让她呼了口气,烟如手指,指着少年: “抱歉,我对娘炮没兴趣,休伯利安的舰长。” “那可真是遗憾,可可利亚阿姨。” 舞池的青年们依旧在摇摆,dj依旧在用他那塑料粤普唱“她的身上味太香,忍不住想往上靠,感觉自己好像在演无间道。” 一杯空酒,一盒饮料,一根燃烟,一支吸管。 酒吧灯火通明,两人之间却是森冷寂静。 “贵方怎么有心情来这个小地方啊?” 即墨依旧在笑,叼着吸管,却不在喝饮料。 “这似乎与你无关吧,小舰长。” 可可利亚继续喷了口烟,就像是天命对布洛妮娅的情报早已摸底一样,对于面前这个疤面的年轻人,逆熵也摸得清清楚楚。 作为革新派,可可利亚一向是厌恶天命的,而这个走马上任不过几年的少年在她看来更是一个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高中生而已。 乳臭未干。 “毕竟我的船上那些女孩也来到了这里呀,逆熵革新派的代表人物出现在这里,任何一个天命都不会无视吧?” 轻而易举地就被套出了天命的目的,虽然也同样早已知晓,但是可可利亚对于这个少年的评价再一次下降了一个档次。 一个草包。 估计是哪个家族塞过来的少爷吧,疤痕可没法增添实力和阅历。 “我们是逆熵。” 可可利亚轻描淡写地躲开了这个少年靠近的企图,站起了身,俯视着他: “我们的道路不是你这种腐朽的家伙可以理解的。” 再一次留下那轻蔑的笑,可可利亚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美元,拍在少年脸上: “你的酒,也就值这么点。小鬼。” 随后,扬长而去。 即墨斜靠着吧台,那几张美元从他脸上滑了下来,他依旧不为所动。 小鬼? “先生?” 服务生瞥到了那几张美元,眼睛都直了,但下一秒,这几张他从没见过的钱就飘到了他手上。 “给你了。” “先生?这我——” “如果觉得多了的话就给我来杯酒……算了,来杯橙汁吧首发 “明白!明白!” 吧台又安静了下来,即墨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就那样大大咧咧地放在裤兜里,谁都能看出来的位置。 这样都没发现。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苍白的他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失望。 呵,年轻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嘴” “琪亚娜!趴下!” 令行禁止。 就算琪亚娜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完完全全地将这一套刻在脑子里,但是对于姬子的警告她却保有这足够的危机意识。 蹲身,翻滚,尾枪掩护。 砰!!! 子弹撞击的声音近在咫尺,但是这让琪亚娜心惊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击中了! 并且极有可能击伤了那苍白的怪物。 对于从小伴大的枪斗术,琪亚娜抱有着足够的信心,对于每一声子弹的撞击她都有着潜意识般的反应,这一声让她相信着自己的子弹钻开了那个怪物的壳甲。 头顶,降下了刺眼的雷光。 在这短短的一个抬头中,琪亚娜的记忆里再一次铭刻下了那个身披雷电,举剑劈砸的丽影。 她的红发上驰骋着电龙,她的眼帘下闪烁着雷光,她的怒吼中是对于战斗的咆哮,是人类对于崩坏的宣战。 好帅气…… 琪亚娜贫瘠的词汇中挤出了这个感想,但是她确实很向往这样的帅。 她就是想要成为这样的人,这样的骑士,这样的战士。 nex系统全额功率启动时的电流在装甲上奔涌,视线被电光所充溢,融核装甲赋予了她极强的攻击力,也同样让她感受到了刺痛。 那是电流带来的副作用,也是力量所必须的代价。 即使在装甲的调整下,电流给身体带来的伤害已经降到了最小,但是姬子依旧感受到了全身上下如千针百孔般的锐痛。 但对此,姬子仅仅只是做了一个深呼吸。 疼痛,早已习惯。 “喝啊啊啊啊!!!” 雷电撕开了暗红的帷幕,也将这场战斗推上了最巅峰的时刻。 铛! 巅峰?什么算是巅峰? 战士将自己的生命抛却在进攻之中,向着怪物出鞘染血之剑,此即为巅峰! 程立雪曾经很担心过姬子的战斗心态,这个冲锋队唯一的幸存者在战场上的英姿说得好听点是英勇无畏,说得难听点就是在搏命。 成为冲锋队的唯一幸存者后,姬子也和众多老兵一样沾上了酒,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每一场战斗都是她生命的巅峰,这并不是个病句,巅峰这个词本身就是用来形容新的高度,而每一次存活对于一个搏命者来说都是一次超越。 搏命是真正的九死一生,但姬子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十分之一,这也成为了她站上“a级女武神”的全部台阶。 用血,用命。 大剑传来了撞击的实感,还有电流激荡时带来的震颤。 以及仿佛瓷器开裂般的碎响。 挂在大剑上的那苍白人形张开了面孔上的黑痕,就像是在张嘴一样,紧接着,一连串的嘶嚎砸在了姬子的耳内。她无法用任何拟声词来形容这种嘶嚎,唯一能够切身体会的就是耳膜的锐痛,以及那张黑裂错白的空无首发 【nex,增压载流】 嘶嚎被电流所压倒,先前这只疯狂的怪物此刻就像是被戳破了皮的纸老虎,脆弱,甚至可笑。 能赢。 姬子的内心如此确信着。 呼—— 空气被撕开了,那苍白的怪物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青铜斧钺,锋利的斧牙是张在那里,是将气流搅动切割的锋锐,以及那完完全全为杀戮锻造的曲度。 咯吱—— 青铜的哑响,现代合金的吱吟。一方是守护的女武神,而另一方则是在历史之中苟延残喘的怪物。 但是这一次,完完全全是“人”占据了上风。 甚至连僵持都没有出现,在nex系统的超额功率下,姬子的实力已经无限逼近于“s”这个女武神中最为强悍的符号。 而残破的怪物,或许它曾经是一个文明的梦魇,但是现在它只是一个残破的遗骸。 电弧一闪而逝,只留下淡淡的轨迹,只有那破损的浮石在无声地彰显着这一击的强威。 愣神仅仅只是一瞬间,琪亚娜迅速抬起了双枪: “追击!布洛妮娅!快!” 那块浮岩距离并不遥远,而琪亚娜更是抓紧了这一时机。 “知道了!” 虽然有些不爽,但是布洛妮娅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认可了琪亚娜的领导力。 “芽衣!” 少女抬起头,那是一道闪烁飞跃的雷光,也是那位教师的号令。 害怕?恐惧? 芽衣承认了这一刻的动摇,但是比起心中的战意,这一点点的动摇简直就是飘渺的烛影。 抬头,看着那一往无前的深红骑士,心中武士道那份热血在沸腾咆哮! “承知!”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用出这样古旧的词汇。 不过,她很喜欢这一刻的热血感。就好像身体里有什么存在正在鼓舞着她挥舞着手中的太刀,宣泄着这份热血带来的——狂暴。 “布洛妮娅!帮我!” “芽衣姐姐抓紧!” 在布洛妮娅操控着重装小兔进行精准轰击的同时,收起了守卫的盾牌,将芽衣捧起后向着姬子的方向扔了出去! 迅速地调整姿势,芽衣握住了太刀,绛紫的瞳中倒映着那在炮火中连挣扎都无法做到,嵌在碎岩中的苍白。 【绯红】再一次将刀鞘满载能量,而姬子也在身后挑起了一串游曳的电光。 斩杀它!碾碎它! 在芽衣的心中,响彻着如此的暴虐,她唇角扬起了一丝笑,仿佛愉悦,神似快意。 但只有一瞬间。 大剑和太刀交错而过,这一次,毫无疑问,实实在在地切割在了那抹苍白的正中心。 “呼——” 悠长地喘了口气,影子被电光和爆燃所拉长,nex系统的核心冷却了下来,大剑依旧握在手中,转过头,盯着那处被碾做粉尘的空无之中。 死了么? 不,没有。 姬子的手指攥紧,仔仔细细地搜查着这片散落的石雨。 没有尸体,意味着存活的可能。 任何崩坏的存在都是超乎常理的形式,生命力,防御力,再生能力,这些统统都不是“生物”能够比拟的。 确定“崩坏”死亡的唯一方式,就是尸体。 “布洛妮娅!躲开!” 琪亚娜的惊叫却远远比不上“它”的速度,在红暗的世界中只留下一道苍白的残影。 重装小兔歪斜了下去,那支链接着重炮的手臂消失了,只有飞散的零件螺钉,还有一支斧钺将它牢牢钉在地上。 而那个“乌拉尔银狼”现在就像一只幼兔,倒在地上,那灰银的双眼中倒映着苍白的怪物。 苍白的,破碎的,狰狞的。 在少女战栗的瞳孔中,苍白的黑痕一道道绽开,裂出了无光的深渊。 那是它张开的“嘴”。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以力灭之 痛。 雷电,刀,剑,还有那能放出火焰的箭矢。 撞在身上,很痛。 身体好像离崩解只剩一步之遥,像是在狂风中摇摆的蒲公英。 在孤独和仇恨中沉沦的记忆终于再一次苏醒,而这一次,醒来的不仅仅是那抹黑影,还有那黑影手中的镰刀,以及那镰刀留下的痛苦。 这份记忆之中遗留至今的痛苦让它颤抖,也让它恢复了“理智”。 但这份“理智”并非是指那种人类般的智慧,或者说根本与“人性”无关。 在上个世纪,就有学者提出了“崩坏”产生“智慧”的可能性。 “崩坏”破坏文明最基本的形式是“感染”,而在其之上会产生多种崩坏造物,死士,崩坏兽,甚至还会再进化出更加奇诡的存在,最后便是以“毁灭”为唯一的律者。 律者是存在“智慧”的,尽管这份智慧大多取决于本体的知识储备,但不论如何都是为“毁灭”而服务。 于是,有一个假说诞生了: 在未来,会不会产生具有“智慧”的,非律者的崩坏个体? 这个猜想是成立的,而“它”就是这样的个体。 抛却了巨大的身躯所能带来的巨大破坏力,以类人的姿态重现于世,便是多出了名为“理智”的头脑。 尽管这最初的萌芽在刚诞生的时候便被某个存在用镰刀给做成了刺身,但是此刻,这个苟延残喘的遗骸回忆起了那份“理智”。 那属于破坏,属于杀戮,只用于计算如何以最有效的方法进行毁灭的“理智”。 于是,它瞄准了这个最矮小的少女。 尽管那雷电的大剑会给它带来最直观的伤势,但是这个少女所操控的奇怪箭矢反而更具有牵扯性,这种远距离的攻击方式必须得率先抹除! 布洛妮娅倒在地上,毫无表情地看着那在头顶陷开的黑痕。 她当然也听到了琪亚娜的提醒,只不过来得太慢了些,这个时候,它已经抬起了那刀锋般的利爪。 少女的面色依旧平静,她的银眸中并不是那威胁着生命的利爪,而是它,完完全全的,作为个体的它。 布洛妮娅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愤怒,那股憎恨,还有那用来计算的冰冷。 它反曲着背脊,像是收紧的弹簧,只需要下一刻,利爪就能将这纤薄的身躯钉死在地上! 不过,它没有机会等到这一刻了。 很透亮的一声铛响,仿佛打铁,被插着一根青铜斧钺的重装小兔出现在了她身边,还留在身上的一条机械臂将它砸得横飞而去。 “多谢了,重装小兔。” 攀住机械的手臂,布洛妮娅重新站起,靠在这高大的机器人身上。 她可不是一个仅仅只会火力援护的炮台而已。 “大家小心,这家伙有些不对劲。” “吃本小姐一枪啊!” 很明显,这声提醒并没有被琪亚娜听进去,这个身体比脑袋还快的卡斯兰娜早已冲了出来,在看到那个小不点化险为夷的时候,她确实松了口气,也很快调整了节奏,从援护转化成了进攻! 她是剑,是枪,是出膛的子弹,是女武神! 奔跑的视线中锁定着那苍白的背影。 瞄准头部,扣下扳机,本应该如此做,可是神经却在静静地跃动着警觉的角度。 琪亚娜无比信任着自己的战斗直觉,鬼使神差地侧过了腰。 就像是一个体操运动员,抬起长腿,借着抬腿的细微惯性,将自己的身体在旋转间偏离了一指宽的角度。 而也正是这个角度,让那本可能开膛破腹的利爪贴着那件女武神制式战衣划了过去,一齐划过的是与鬼门关擦肩而过的惊险。 翻滚,岩石,烟尘。 冰冷瞬间压倒了少女心中奔腾的热血,在抬头的瞬间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绯红。 耳内震麻,但是琪亚娜很清楚这是什么声音,这是太刀被碰撞时发出的清吟,在和芽衣对练的时候耳边总会充斥着这样的刀音。 可这声音更响,也更让她感到不安。 嘶—— 衣衫撕裂的蚊鸣,腹腰一阵微凉,一道细薄的血线透出了珠白的蜂腰,这是冒险的馈赠,这是危险的警告。 没有关切的问候,因为根本没有这样的闲暇去关注这微不足道的伤势,没有危及生命,不会影响战斗,在战场上只需要确定这两点就足够了。 抬手就是两枪,将扑到芽衣刀前的苍白击退,接下来—— 交给姬子阿姨了。 再一次,雷电光华,充填了每个人的视线。 姬子,现在是愤怒的。 作为老师,没有比学生在自己面前受伤更让其愤怒的事了。 姬子也听到了布洛妮娅的提醒,也感觉到了这个苍白的存在此刻完全不同的状态。 如果说之前的“它”是完完全全的野兽,那么现在的“它”更像是冰冷的机器。 从刚刚那轻轻微抬的利爪就可以看出来,此刻的“它”虽然身躯更加残破,但却拥有了专门为杀戮而凝聚的“理智”。 可这又如何呢? 如果是在十分钟之前,在那具苍白的身体还未遭受到更大的破坏时,这份“理智”无疑是最危险的武器,但是被第五队的合击洗礼之后,苍白被更多的黑痕所覆盖。 没有肉体和武力支撑的“理智”,毫无意义! 姬子所做的全部,就是举起大剑。 以及—— 【nexfullpowerout】 神州有一句古老的训诫: 一力降十会! “它”的膝盖反曲了下去,脚爪偏离了角度,这是想要通过异形的腿膝结构逃离。 没用! “它”抬起了利爪,锋芒直指姬子的长剑,这是最后的挣扎。 没用! 在力量和速度面前,一切想要取巧的方式统统都被化为了虚无。 这一次,大剑毫无滞涩地捅穿了这苍白的身躯,好似洞穿一块奶油。 哪怕是重装小兔也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似乎无法得到现在这种情况的分析结果。 姬子举着大剑,看着剑上那倒挂着的苍白躯壳。 像是一只失去了引线的破布人偶,“它”抬起了爪子,那张布满裂痕的无貌之面凹陷了下去,崩解下来的细碎像是流沙,留下那越来越深的黑痕,像是濒死者无力敞开的嘴,再无半点声息。 那悬浮在这个“胃”中的暗红核心熄灭了,这个腹胃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二百八十三章 0 13 “呼,呼,这就……结束了?” “应该是,琪亚娜,伤势怎么样?” “哼哼,本小姐没有问题啊痛痛痛!小不点你又在干嘛!” “布洛妮娅并没有做任何多余动作,重装小兔只是为了防止笨蛋琪亚娜受到二次伤害,所以琪亚娜不要再乱动了。” “本小姐还没有落到需要机器人抱着走啦!快点把本小姐——唔!姬子阿姨连你也打我!” 琪亚娜捂着脑袋,撅着嘴,黑暗之中响起了姬子那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刚才战斗的消耗确实有些大了。 “好好休息,琪亚娜,你看看周围,以你现在的伤势能够在黑暗之中快速前进吗?” 琪亚娜抬起头,就算是有着探测仪,依旧是难以辨别的模糊,腹部的伤口还在传递着温热的刺痛。 “刚才还没那么疼来着……┭┮﹏┭┮芽衣——” “那是因为之前是在战斗,听话,好好休息。” 听着身后笨蛋的撒娇和芽衣姐姐的迁就,布洛妮娅很小声地哼了哼,强行压下了想要把琪亚娜丢在地上的想法,注意力钉在了前方。 似乎因为那颗核心的灭却,这具遗存千年的尸骸终于失去了它的活力,原本还能细微照亮的丁点能量辉光也彻底熄灭,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话说,我们真的赢了吗?” 琪亚娜的说话中带着铁块的敲击声,她应该是在玩重装小兔的手指,这让布洛妮娅增添了一分不爽。 “难道笨蛋琪亚娜还想再打一次?” “欸?我没这个意思啊!” 这次响起来的是重装小兔的手掌,应该是被某人锤了好几下,布洛妮娅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 “呜哇!小不点你别晃啊!” “布洛妮娅离笨蛋琪亚娜大约五米,物理距离不构成琪亚娜的抱怨条件,综上,笨蛋琪亚娜在污蔑。” “可是你这个大机器人在——呜啊!” “那是重装小兔为了防止笨蛋琪亚娜出现二次伤害而进行的保护措施,请笨蛋琪亚娜不要乱动。” “我信你个鬼!你个小不点坏得很!放我下来!本小姐今天非要咕!——” “都说了,别闹。” 听上去,姬子应该是给琪亚娜来了一记狠的,将这个闹腾的笨蛋揍没声了。布洛妮娅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专心地前进着。 回程总要比探索要轻松地多,而周围的岩壁也再没有探出什么“活尸”来阻挡她们。 似乎这个遗骸最后的生命力也被耗尽了,彻底“死”了。 虽然在rpg游戏里,打倒了守关boss后会获得丰厚的奖励,但现实不会给勇者们留下空间包,也不会给她们分解好材料,她们所能做的就是采集样本,带回休伯利安,向天命总部报告探采情况,接下来就是那些经验老道的女武神和学识渊博的研究者之间的事情了。 她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回舰船,好好地睡一觉,这样就可以了。其它的问题和麻烦丢给那些研究者吧。 布洛妮娅轻轻打了个哈欠,将脑中的一点小小的疑问抛到了一边。 也许是因为被笨蛋感染了吧,连思考都出现了懈怠。 又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视线终于透进了光。 属于月夜的银光。 她率先爬了出去,这个怪物的尸体残骸之外是作为掩体的山林,山林之外是寂静的月光。 少女习惯性地环顾四周,作为前少年兵的经验让她小心翼翼地搜查着这片环境,乌拉尔银狼不会放过任何不妥的蛛丝马迹,因为有太多的士兵死在了任务结束前的最后一刻,而这正是因为在临近结束的关头放松了警惕。 她看了看,听了听,终于松了口气,转向了身后: “现在是0:12,任务安全结束。” —— 0:12 在杏·玛尔眼前的钟表沉默地跳过了十三分钟。 她咬着牙,站了起来,金色的右眼之中是这片月夜下的黑暗。 以及被拆分的几台教父机甲。 “喂,你这个家伙……” 细小的手指分开粉紫色的碎发,无神的灰色左瞳燃起了红色。 她盯着面前的阻拦者,那个以一己之力拦截了小队的黑色身影。 “已经……浪费了十三分钟了。” 她咬牙切齿地低语着,脚下的机甲微微侧过身,似乎是看了一眼这个少女,但很快移开了视线,又像一个雕塑般站着。 少女站在机甲的手掌上,跺着脚,熊孩子一样发着脾气: “因为你!因为你!我要是错过了和布洛妮娅姐姐的重逢该怎么办!” 站在机甲的残骸之后,阻拦者不言不语。 从身形上能看出她是也是一位少女,绛紫色的瞳眸却是如狐狸一般的狭长,除此之外,便被黑色的夜行衣所掩盖。 实际上这件纯黑色的夜行衣并不合格,这身装束也像是小时候在孤儿院看动画片时,那里面阻拦主角的反派。而在这片月色下,纯黑色反而让这个阻拦者成为了黑暗中相当显眼的存在。 “虽然不懂你是怎么打倒这个小组的三台教父,但是——你是不是太自满了?” 她张开手,不知什么时候,手指间多出了三枚匕首,左眼的红光更加狰狞,让她的笑容也更加扭曲怪诞。 血腥,从她那稚嫩的面孔中溢了出来,这是最原初,最毫不掩饰的“恶意”。 就像是喜欢把蚂蚁活活踩死,却还扬着笑颜的“童趣”一样,不过这份“童趣”被从“蚂蚁”转移到了“人”身上。 但唯一的共同点,是主观上判定的“弱小”。 没错,弱小。 在杏·玛尔眼中,面前这个阻拦者虽然能打倒三台教父,那么三十台呢? 更何况,还有杏自己。 所以她不屑,所以她蔑视,所以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先看看你能不能躲过这一招吧。” 左眼的猩红闪了闪,这个时候,教父静止了,草叶也停止了晃动。 只有杏的时间还在正常地流动。 她挥下手,三枚匕首停在了那阻拦者的面孔前。 又打了个响指,清脆一响—— 绛紫色的双瞳猛然睁圆,在她的理解中,这三枚飞刀是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间之短,甚至连刀还停在刀鞘里。 吸—— 飞刀已至鼻前。 呼—— 手指却离开了刀鞘。 “吼!——” 铛! 三枚飞刀却没有扎入她的身体,而是飞散在了黑暗之中。 少女漆黑的影子中,升起了暗紫色的雾。 仿佛一头巨大的——狐狸。 “嘻!” 杏却笑了,仿佛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拖……算了结工睡觉 “绯玉丸,刚才的攻击能看出什么来吗?” 在那三枚匕首突然出现的时候,八重樱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这样的攻击太过于突然,简直就像是被削去了时间一样,将投掷和飞行的时间一并抹除。 八重樱如此思索着,也很快得到了绯玉丸的肯定: “没错,大姐,这股力量应该确实和时间有关,在我们无法感知到的时候,那个小鬼已经完成了投掷匕首的过程,但是不要紧,大姐——大姐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巨大的狐狸眼角瞥见了自家大姐那双绛紫中的不爽,幻雾般的身体晃了晃。 “你又偷窥了我的想法?” “没有啊大姐!大姐你要相信我啊!咱们现在的交流建立在灵魂链接上啊!大姐你刚才那么一顿毫不掩饰的思考我还以为就是在和我交换意见啊!” 思维交流中很明显地能感受到大狐狸的慌乱,但是在现实中看来,在狐狸的虚影下,少女显得娇小无比,那一瞥就好像是被召唤出的魔物对召唤者的不屑。 这让杏的眼瞳中的轻视再上了一个台阶,仅仅只是这一瞥,就让杏判定了这个阻拦者和那头狐狸之间的不合。 虽然不知道那个狐狸虚影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是想必也只是虚有其表的东西。 差不多的想法也在狐狸和少女的思维链接中响起: “先不说别的,大姐,那个小鬼的能力虽然很诡异,但还是没法干涉我们‘自身的时间’,也就是说,那个小鬼做出这样突然的攻击,但没有办法对我们造成直接伤害。” “那这种间接伤害会造成威胁吗?” “放心好了大姐,比起那家伙,这种间接伤害连破防都做不到。” 绯玉丸嗤笑了一声,刚才那时间剥离的错顿感确实吓了她一跳,可发现那仅仅只是三柄和牙签差不多的飞刀时,顿时神清气爽。 甚至连脖子都不疼了。 “我们的任务是拖住他们半个小时,能做到吗?” 绯玉丸的狐眸中亮起了嗜血: “当然,大姐,正好,我看那个小鬼很不爽。” 杏随意地摆了摆手,她依旧觉得自己优势很大。 狐狸影子虽然是个很有趣的玩具,但是比起“和布洛妮娅姐姐重逢”这件事来说,优先度实在是太低了。 别打扰我和布洛妮娅姐姐的亲·热啊…… “碾碎她们。” 冰冷地下令,尽管对于这个似乎存在心理问题的少女都有些恐惧,但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依旧在第一时间听从了命令。 机甲冲锋的叠步碎开了黑夜的寂静,杏却神游天外。 她在想着自己的布洛妮娅姐姐。 抓到她以后该怎么办首发 砍掉手脚做成抱枕? 不,不行,这样姐姐就不完美了。 拴上链子吧!把布洛妮娅姐姐养在身边!这样就能和布洛妮娅姐姐永远在一起了! 少女的内心如此扭曲地想象着,怪诞的思维中营造出来的情景让她疯狂。 缠绕着洁白身体的锁链,梦寐以求的姐姐,任由自己疼爱的姐姐,只有自己和姐姐的房间。 这就是爱啊! “布洛妮娅姐姐……” 少女狞笑着,咬着自己的手指,这样的未来让她痴迷,让她颤抖,让她—— 呼! 头顶刮过了风。 也打断了她的想象。 “欸?” 这是错愕,这是幻想被打破的空懵。 粉紫色的乱发趴在头顶,似乎刚刚被什么狠狠压过去一般。 回过头,断掉的树桩中是破损的一台已经破损的泰坦机甲。 还在冒着电火花的断肢显示着那一瞬间的,压倒性的差距。 怎么可能! 这些可是教父级泰坦机甲!虽然是量产型的也不可能这么不经打! “你——” “吼!——” 声音淹没在了狐狸尖利的吼叫中,包围上前的教父们被虚幻的狐尾狠狠扫开,然后,杏看到了那片虚幻之中猩红的狐眸。 毫无犹豫,杏发动了自己的能力,巨大的狐狸虚影近在咫尺,静止在时间的暂停中,那张裂开的狐吻中是尖利的长牙,闪着锋锐的寒光。 时间再次恢复流动,狂暴的狐影已经扑在了这台教父机甲前。 但这一次,这台机甲并没有像是先前那群杂鱼一样如同撕纸般被拆解,这一刻的招架也让绯玉丸发现了这台机甲的不同。 与那些深蓝的机甲不同,这一台则是更加显眼的银灰色。 机甲的齿轮拧转声烈烈作响,甚至能看到关节处迸发的细小电花。 “这可是正牌的教父!根本不是那群量产型可以媲美的!本大爷才不会被你这种宵小打倒啊!” 在能力的作用下安全逃离的杏看着那和狐影角力的教父,哈哈大笑,一副反派得逞的模样。 离疯癫不过一线之隔的扭曲狂笑仅仅只是让绯玉丸斜了一眼,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这台教父身上。 “哈?!你敢无视本大爷?!你这只臭狐狸!教父上啊!给本大爷——” 嚣张的话语忽然像是断电的手机,迅速消弭。 因为在脖子下,不知何时横出了一柄刀。 黑色的刀,漆黑的刀身上还有一道猩红的血线,扑面而来的是让绒毛发丝都卷曲的杀气! 这柄刀,不!这个女人究竟杀了多少人! 杏吓得咬住了舌头,但这份锐痛也让她及时反应了过来,而不是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能力开启!时间暂停!迅速逃离!被绊住了!啊呀摔倒了!啪叽摔到脸了!迅速滚起来!掏出自己的手杖剑!时间重新流动! “呵呵,哈哈哈!” 提着黑色的手杖剑,另一只手梳理起遮挡左眼的碎发,露出了闪耀着红光的左眼。 “就凭你这种下三滥!还敢偷袭本大爷?!” 杏甩了甩手中的剑,摆了几个花式: “在本大爷的能力面前,你的攻击统统都没用哒!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怎么可能会对超厉害的杏大爷起作用呐!!!” 八重樱看着站在十米之外的杏,眼角抽了抽。 如果你把脑袋上的树叶杂草给拿下来说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而且你敢不敢近来说话啊! “大姐大姐!这个机甲好劲哦!我要再和它掰掰腕子!你等会噻!” 意识交流里响起的尾张土话让八重樱有一种无力感。 就连持刀的力气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算了,拖半个小时就好,还剩十五分钟,早点打完工回去睡觉…… 第二百八十五章 众所周知崩崩崩的萝莉都不好惹 0:27 除了闹市区的年轻人还在荒唐着他们的青春,涿鹿也大多沉入了睡眠之中。 少数还在沉睡小城中亮着灯的,就是重要的公共设施了。 比如说,医院。 神州的医院可以说是全世界最让人放心的医疗机构,高效的就诊速度,贴心的医疗福利,都给神州百姓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治疗条件。 但是,在2000年后,有一家民营医疗机构迅速崛起。 尽管神州也遵照着天命向联合国申请的《崩坏秘密封锁要求》进行了消息封锁,可是很多人也在日常生活中发现了丁点异常的蛛丝马迹。 比如说,有些很普通的疾病却极难治愈,小小的感冒却能纠缠数月,甚至导致死亡。 神城医疗,这个看似普通的民营医疗机构却以药到根除的神奇取得了众多百姓的推崇,也使得它成为了神州首屈一指的医疗企业。 当然,神州政府并没有取缔这个明显和“崩坏”有关的医疗机构。 原因很简单,在当今世界,只有“天命”拥有着对崩坏的一切合法研究资源,这也使得其成为了世界中对抗崩坏的唯一权威。 这是说得好听的场面话,实际上,这就是垄断。 高昂的价格,保密的研发,这使得政府不得不维持着对于“崩坏”的保密,让群众依旧误以为这些被崩坏影响的疾病只是“更加厉害的流感”而已。 他们不能说,因为就算民众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也无法支付高昂的医疗价格,这反而会使得慌乱进一步加剧,甚至可能饱饭意想不到的后果。 因此,对于“神城医药”这样能够生产“抗崩坏药物”的机构,神州高层实际上是容许的。 它不像“逆熵”那样高调地和天命叫板,就在神州不声不响地猥琐发育。 神州高层知道,能够做到进行崩坏研究的,其实力绝不一般,或许这家民营机构确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现阶段,神城医药带来的益处是可观的,也是必须的。 比起天命一直挂在嘴边的“引导人类,抵抗崩坏”,神城医药那脚踏实地的“科技治愈疾病”更得神州高层的肯定。 这也是在天命垄断的大局下诞生的畸形产物。 可老百姓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神城医药确实能够更好地治愈疾病,虽然贵了一点点,但不是负担不起。 这一切都使得神城医药在神州成为了新的医疗巨头,十几年的积累让它的名字挂满了大小城市,而涿鹿的这座神城医药也是在五年前建起的,虽然比起公立医院要小一些,但是也还算整洁,大小就诊科目也都齐全,也售卖“怪病”的专治药。 这一切,都在这个三层白楼中进行着。 早,晚,这座建筑的大门始终开着,欢迎着每一个求医的病人。 叮—— 自动感应门滑开,守夜的护士抬起头,下意识地重复着台词: “您好,请问是急诊还是购药?” 等到她看到了来人,才微微一怔。 那样的个头……一个孩子?初中生?背着一个……网球包? 等到走近了,她又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少女很美,一种出水芙蓉的清雅美,轻轻地点在眼前,好像一副画,可那双红玉的眼睛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叮铛。 发簪上的铃铛轻响,这让护士重新回过了神。 “您好,我想要买药。” “买药的话……请问你的家长呢?需要携带身份证和——” 小手来到了桌上,身份证,医保卡,一应俱全。 欸?居然成年了?已经二十岁了?! “抱歉!抱歉!我立刻为您准备挂号!实在抱歉是我眼拙了!” 与护士小姐的慌乱不同,二十岁的伪萝莉摇了摇头: “没事,我看上去比较年轻,常常被认错。” 不!应该是年幼啊! 强行忍下了吐槽和一点点的嫉妒,护士小姐开始了正常的操作。 选择,挂号,打单,提交。 这一系列的流程结束的很快,看着伪萝莉的背景转入甬道,心思又飘忽了起来。 没办法,虽然刚才的病人确实很惊艳,但是茫茫夜色呀,不学会发呆可没法好好从睡意中撑下去的哦! 比如—— 嗵! 姬麟默默地向这位方便门诊的大叔道歉,靠着门往外偷望了一眼,那位护士还在发呆。 将医生靠在桌子上,装出一副瞌睡的样子,姬麟从电脑目录里打下了库存最为稀少,最为贵重的药品,打印了下来,离开时轻轻带上了门。 没有阖上,但留的缝看不到诊室内的一切。 “嗯?这几种药——” 药房的医师挠了挠头,低下头看着这个趴在窗口的小女孩,叹了口气: “库房里还有一些剩的,我去拿一下。” “谢谢叔叔!” 可爱的笑颜让医师有些脸红,忙转到库房,打开了门。 “这些药……” “不,其实只需要开门就行了。” 身后响起的声音不再是那副软糯的萌音。 正要回头,视线便黑了下去。 和先前一样,姬麟再次无声地道歉,将库房的门早已掩上,她抬头看了眼监控,依旧呆呆傻傻地定在那里,动也不动。 “小麟,你潜入的时候,我会暂时调用休伯利安为你提供信息支援,不必担心监控,但还请务必小心。” 掩护很到位,先生。 从这个医师口袋里摸出钥匙卡,打开手机,声波定位已经确定了暗门的位置,先进的科技让姬麟不由得再次感慨,时代的变化根本来不及让老年人适应。 不过还好,这扇暗门没有要求指纹解锁…… 视网膜解锁? 果然科技日新月异,老年人被时代抛弃。 摇醒了无辜的医师,摁着他解锁了视网膜以后再次道歉,让他沉入了物理昏睡之中,这一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姬麟成功进入了这座三层小楼的地下。 也是神城医药的正体。 隐藏在这座小医院之下,深度到达50米的巨大地下建筑。 这毫无疑问是一座违章建筑,但好在这座小城可以吞没许多风声。 沿着楼梯,周围只有一盏盏照亮深渊的灯,白晃晃地指了下去。 姬麟飞奔了起来,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娇小的声音像是一抹幽灵,仅仅只是在白灯下晃过,转眼间就到达了最底层。 那里,是代表着秘密的大门。 姬麟喘了口气,那并不是体力消耗的影响,仅仅只是在秘密面前的细微紧张。 她走了上去,掏出那张钥匙卡—— 怎么又要视网膜解锁?! 但是,门却自动开了。 迎接她的,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 还有一个披着漆黑斗篷的女人,紫红色的手爪上闪着锐芒。 ——“不过小麟啊,我还是建议你做好伪装,毕竟行动一直存在失败的可能性,欸你这丫头……” 哦豁。 第二百八十六章 浑水 “渡鸦首发 这是她的代号,也是她的名字。 在加入这个组织,向着那崇高伟大的拯救者效忠后,她便抛却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彻底地投入名为“渡鸦”的人生中。 当然,这个名字和某个雄霸宇宙的帝国没有任何关系,某个驻王八坨子办事处的抽风女神也不是她的同事,这个代号应该是一个来自于不知名存在的玩笑。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同样神圣的代号。 代表着她是这个伟大组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看着门前那个娇小的少女,渡鸦不屑地笑了笑。 “你看起来似乎很惊讶?” 渡鸦现在很有自信,她不介意在优势大好的局面下揭开谜底。 在机械甲兵的背后,渡鸦张开了手,仿佛抒情的诗人: “今夜非常热闹,不是么。” 机械甲兵内核的运转声成为了她唯一的伴奏,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是“科技”带来的最完美的伴奏。 “天命,逆熵,女武神,泰坦,这一切都聚集在这个小城,那你又是谁呢?” 她盯着这个娇小的墨发少女,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她已经有了答案。 “女性,青春年少,单兵作战,追求个人战斗效率——不用装作一张扑克脸,这些行为模式就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女武神!” 渡鸦毫不迟疑地说出了推断,她觉得自己已经窥破了真相: “那么你是‘沙砾’,‘眠蛇’,还是‘不灭之刃’?” 渡鸦如数家珍地点着天命的秘密部队,她很期待能看到这个少女惊慌的面孔,她相信,在那张平静的面容下,一定是一颗不知所措的心: “不必疑惑,不必惊讶,天命的情报早已被我们挖得七七八八,在你们还以为自己的行动很隐秘的时候,早已被我们所发现了!‘蛇’从不会被它的猎物所发现!你也不必企图联络外界了,一切的通讯渠道都被我们在这个时候截断了。虽然我得承认,干扰监控的手段很隐秘,但是时代已经变了,女武神。” 她抬起手,那是开枪前的信号,最后,她打算发发慈悲: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娇小的少女叹了口气,松下了肩膀,背后的那只网球包落了下来。 呵,垂死挣扎。 手,下达了开枪的指示。 接下来,就是电磁枪的时间了,这个女武神能撑多久呢?一秒?两秒?或许表现好一点,五秒? 恶趣味地思索着这个问题,机械甲兵的手指正在扣下扳机—— 光。 渡鸦看到了光。 金色的光,划破了那个朴素的网球包。 “什——” 就在渡鸦惊呼,御身防卫之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寒覆盖了她所有的感知。 作战模块启动!神经反射辅助系统启动!超视距启动! 身上的神经接驳装甲瞬间运转,在短短的三分之一秒,渡鸦便挣脱了封固双腿的寒冰,但她还是只来得及看清一道金色的锋芒。 臂甲物理防护百分之七十五提升!持重加强三倍! 哐! 双腿在地上拖出了一双闪烁着火星的焦痕。 这是渡鸦来得及做的,可是依靠着设定程序的机械甲兵还来不及做到如此快速的运算。 冰封一线,那些机械停留在了做出反应的最后一刻,整齐划一地后撤,停在了抬步的瞬间,静止为了晶莹的冰雕。 而先前还陷入包围绝境的少女,此刻已经跨过了那道冰封线,站在了渡鸦面前。 手中,是一柄金色的长剑。 那是一柄古朴的神州长剑,剑身雕刻着神秘的文字,渡鸦来不及去注意那些符号的意义,但是她知道这把剑绝非凡品。 姬麟有些无奈,她很想知道,是不是很多人以为自己优势很大的时候会像倒豆子一样地倒情报,她还以为只有那种三流电视剧才会出现这样的剧情。 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她什么都没问就知道了不少情报。 潜入失败就失败呗,那就强攻好了,之前先生推荐了她一款作战资料,好像是叫做《狂战士信条》?里面挥着斧子的康纳大师在她心里立下了非常好的榜样。 看着剑锋前的女子,姬麟想起了自己操作着康纳大师挥着斧子直取上将人头的爽快,不由得挂起了笑: “时代没变,小姑娘。” 滴—— 刺耳的警报忽然响起,原本还灯火通明的地下室消失了它的光明,只留下警告的暗红。 同时响起的,还有安全门连作一片的关闭声。 姬麟能看到,各个出口的角角落落都被厚实的安全门封锁。 哪怕是所谓的单兵导弹都无法轻易炸穿的材质呵厚度。 “有用吗?” 姬麟看向渡鸦,她清楚这是渡鸦的操作。 “我不认为这会阻止我探查里面的秘密。” “不。” 渡鸦笑了: “最大的秘密早已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我只需要把你困在这里就行了。” 什么?! 意识到不妙的姬麟一剑刺下,却发现这个女人不知何时被虚拟体所替换。 渡鸦的声音像是幽灵一样,响在这片昏红的角角落落: “我承认,我看走眼了,不知名的女武神,机械甲兵不是你的对手,那么,它们呢?” 玻璃碎裂般的轻响环绕头顶,姬麟看到了巨大的黑影砸在了地上,响起了一片轰鸣。 昏红的世界,姬麟看到了黑色的八爪,以及被强行按在半身上的纤细人形,像人,又像是蜘蛛。 怪诞的组合,荒谬的存在,科技的造物。 姬麟握住了手中的剑,这柄曾经的神兵再次闪耀起了数千年前属于“帝剑”的辉光。 可惜,在这片昏红之中,无人认识这曾经的人理辉煌。 ———— 灰蛇驰行在森林之中。 天命,逆熵都来到了这里,不过这都不要紧。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圆月悬空,如玉盘临世,驱黑散暗。 就像主人,为人类的文明扫除崩坏的黑暗。 现在,是去—— “哦豁,抱歉。” 前方忽然响起了声音,灰蛇迅速停下脚步,手炮翻出,身后的几位精锐也拔出了武器。 那里是被清理出的一片空地,月光挥洒,少年穿着雪白的军服,手里捧着瓶饮料,面容上是三道狰狞的疤痕。 他抬起手,vita柠檬茶橙黄的装饰在月光下清清楚楚,仿佛致酒般的礼仪。他的笑容很干净,但是却仿佛扑面而来的尸山血海。 仅仅只是这一笑,就让灰蛇的后背被冷汗浸透。 “灰蛇先生,是吧。” 致礼完毕,少年吸了口饮料,嘶溜地响,然后,封锁了方向: “前路不通。” 第二百八十七章 摸鱼 灰蛇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不敢妄动分毫。 作为一个情报搜集人员,他很喜欢自己的代号。 “灰蛇”,潜藏在阴影中,耐心地搜集着每一点情报,将猎物的一切痕迹收拢在“蛇信”下,在它们毫不自知的情况下将它们的衣食住行,生活的一切纳入舌下,对于灰蛇来说这是无上的乐趣。 他享受着猎物的迷茫,他享受着猎物的惊慌。 不过,这不代表着他会享受和“猎物”一样的待遇。 就像现在一样。 灰蛇,变为了猎物。 面前那个少年的一言一语在他看来就是捕食者狰狞地磨爪舐牙。 “你是……休伯利安的新任舰长。” 唯一的,被他认为还算有着丁点价值的情报从脑袋里翻了出来,然后被现实砸得粉碎。 谁说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只是个贵族草包的?! 这种杀气,这个怪物绝对是天命隐藏的秘密武器! 必须将这个情报传递出去! 短短的呼吸之间,灰蛇便做好了决断,已经接受半机械改造的大脑正准备将录制的情报发到组织的情报网络之中。 但是—— “不必费力气发送情报了,灰蛇先生,虽然不知道你把自己改造成了什么模样,但是完全封锁信号这种事,休伯利安也做得到。” 即墨指了指头顶,灰蛇抬起头,发现幽暗的夜空之中荡起了波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潜行装置,能够将休伯利安“藏”起来的隐形技术。 “真没想到你还真敢把休伯利安开进来,即墨舰长。” 灰蛇平静了下来,说话中甚至回响起了他平常语气中的那股讽刺意味。 实际上这句话也确实是有讽刺的意味,这个夜晚不论泰坦机甲如何闹腾,女武神如何打斗,都是阴影下的战斗,而休伯利安则是“战略性”武器,就像是谍战的国家之间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派遣坦克去接应战场一样。 那等同于宣战。 神州上层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让休伯利安离开他们的监视范围,而将休伯利安开到这里本身就是一种疯狂的赌首发 轻则失去神州的信任,重则可能导致平衡彻底失调。 “值得吗?” 灰蛇声音中的讽刺愈加明显。 “这你不必担心,我有办法让它悄无声息地出来,也能让它悄无声息地消失,时间是一切的关键。更何况,比起休伯利安,你们藏在这里的巨型地下设施反而更会让神州警惕吧?” 灰蛇忽然哑住了,铁面稍稍垂下,藏在斗篷的阴影中。 失败等同于暴露,神城医药这个幌子一旦被揭开,组织绝对会从水底浮现,暴露在所有势力眼前。 最关键的还是神州,一个涿鹿小小的三层医院下就有将近百米深的地下建筑,那么遍布神州各大城市的神城医药呢? 就算是组织,比起一个国家来说还是渺小的,天命也是一样,否则它也不必把总部藏在浮空岛首发 一旦暴露,神州绝对会将组织连根拔起。 灰蛇忽然意识到,也许,今夜对于组织来说并不是一个机会。 “我们做个交易,你看如何?即墨舰长?” 灰蛇放下了手炮,将它扔在地上,他抛弃了这物理层面上他拥有的最强大的武器,选择了他一向擅长的第二把刀。 话术。 “您对我们很了解,又拥有足够强劲的实力,但是只要天命的掌权人还是奥托·阿波卡利斯,那么您一定挣脱不了他的掌控,他是一个疯子,为了目的谁都能成为他的棋子,您也不会希望自己无缘无故地死在他的棋盘上吧?” 在这一瞬间,灰蛇丢出了全部的筹码。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showhand”才有可能赢得对手的注意。 少年没有动手,这让灰蛇燃起了希望: “这个交易,是‘蛇’与您的交易,只有您。” 心脏在暴动,那是激动,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生死一线,但也有那么些许的可能将一位强者拉扯到自己的组织来。 作为一个情报头子,他能识人,能看出这个少年并不是那种对奥托忠心耿耿的被洗脑者;他相信拥有如此实力的人背后一定有着庞大无比的家族体系,而这样的体系也不可能任由奥托掌握把柄。 “请相信我,我们能——” 砰! 话还未说完,视线就被扭曲。 那是一拳。 平整的草地碎裂了,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大地在他脚下龟裂,而灰蛇倒在了拖拉痕迹的尽头,在那里,草地翻卷,树木坍塌。 “你在拖延时间。” 少年的话平淡地像是在拉家常,但是却让灰蛇最后的希望坍缩。 他随手将扑上来的精锐格杀在空中,一拳一臂仿佛神怒,那些能和b级女武神抗衡的精锐在他开玩笑般的抬手间化为了血和钢铁零件。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很了解你们。” 月光下,少年揽住长斧,臂弯间就将这柄长斧和使用它的半机械化士兵一同压碎。 血染透了他的白衣,让他此刻像是从血浆中升起的恶鬼。 他闲庭信步地走到灰蛇面前,卡住他的脖子,将他缓缓提起: “在漫长的时光里我一直要防备你们,这一次你们是想要用蚩尤的尸体来开启‘门’吧,去为了迎接那条蛇。” 灰蛇的机械义眼直盯在他身上,发声器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丁点的嗬声。 因为即墨已经将这颗脑袋“拔”了下来,随手甩到了一边。 他没兴趣继续再听什么了,时间紧迫,必须在神州发现休伯利安转移前回归—— “准确来说,他们并不是为了‘开门’。因为‘门’早已打开。” 身后突兀地响起了声音。 也正是这个声音,让即墨顿住了。 他花了两秒钟,去将这个声音从遥远的记忆中挖出来,他的手在抖,他的牙在颤,这是他听到这个声音时的反应。 实际上只要回头,就可以知晓来人。 但即墨不敢。 他用了两秒钟去确定这个声音,又用了两秒钟,好似没了油,断了链条的机器,僵硬地转过身。 身后,不是那个曾经被他送入量子之海的狂蛇。 白发,蓝瞳,“逐火之蛾”的制式风衣。 除了那柄剑,一切如旧,好像跨越了五万两千年。 “他们只是为了迎接‘我’的归来。” 男人站在月色下,盯着即墨,面冷如冰: “好久不见,ht10086。”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故人来 “你似乎很惊讶。” 那个男人用着肯定句点破了即墨此刻慌乱的心。 深呼吸,沉默之中,握死了拳。 “——我当然很惊讶,因为当年是我亲手埋葬的你,和i的墓在一起。” 即墨的声音沉了下去: “你早就死了,凯文(kev)。” 沙—— 草地被踩踏,这位被卡斯兰娜追封为神灵的先祖在月光下一步步踏来,仿佛在破开历史,重归现实。 即墨,后退了一步。 但也只是这一步。 “我以为我们能够互相称呼名字。” “名字是人类之间的称呼。” 即墨的眉毛拉了下去。 “我以为我们能有点共同话题。” “崩坏和人类之间没有共同话题。” 沙,沙—— 踏,踏—— 他们的距离终于缩短到了一臂,上一次是在冰洋之上背靠对抗律首发 但这一次,即墨在那双冰蓝色之中,看不到任何熟悉的过去。 轰! 仿佛无形雷落,青草倒伏,留存在这片空地上的唯一一块岩石凹陷,碎裂,泥土翻裂。 即墨整整“矮”了十厘米,他的整个脚掌消失在了掀起的泥石之中。 血红的白衣折了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背脊弯曲的骨节,瘦弱,嶙峋。 这背,这背连接着的一双弱臂,佝偻着,撑起了那雷霆的一击。 颤抖的双臂之上,只是轻轻落着一只手臂。 与即墨的手臂完全不同,肌肉扎实,即使是隔着那件风衣,都可以看到撑起的肌肉线条。 如果用“竹”来形容即墨,那么这个男人就是真正的“钢筋铁骨”。 “你是谁?” 哪怕手在抖,即墨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地像是潭死水: “战士?骑士?还是英雄?” 凯文的双眼也同样“死”去了感情,冷蓝极冰。 回答疑问的是一记鞭腿,骨折的脆响清晰地亮在夜空下,看着折塌一片的树林,凯文这才开口: “是‘引导者’。” “呼——呼——” 头顶是月亮,还有无星的夜。 遮挡的数木已经折断,断裂的树桩将自己捅了个对穿。 血喷出来,和人类一样的红色。 深呼吸,肺部充血,带来了眼花缭乱的疼痛,也带来了将身体“拔”出来的力量。 嗤—— “咕!” 他翻在地上,血从腹部的破口里倒出来,也从鼻喉里析出来,地上一片猩红,漫了出去,像是张网。 修复伤口? 不!最先应该修复断裂的脊柱,必须得保证在拥有运动能力的前提下才能继续战斗!还要联系休伯利安!以及—— 嗵! “唔!” 一柄剑,狠狠地将他钉在了地上,穿透了心脏的位置。 “逃?或者是求援么?放弃吧,这些都没有用,这个时代的信息封锁我也能做到,在这里,你除了死在这里以外无路可走。” 凯文闲庭信步,虚抬的右手上燃起了冰蓝的“火焰”,但那是极致的低温,还在凝聚,以几何的倍数增强,逐渐向着能够“杀死”即墨的高能浓度逼近。 剑还像是钉子一样,死死钉着他。 “尊主。” 少女的声音响起,捅出暗剑的人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翠绿的猫眼,一半失去了现实锚点的量子躯体,还有垂下来的罗马卷。 “做得很好,不论是封锁信息还是剥夺行动力,你做得都比我想象得好——” 凯文走来了,俯视着即墨,却在夸奖着那位少女: “薛定谔。” 完成背刺的薛定谔没有露出任何成功的喜悦,而是露出了一种“失望”。 然后,她向着“尊主”跪了下来: “抱歉,尊主,他的‘心脏’不在这具身体里。” 凯文停住了。 或者,应该说是僵住了。 冰封的表情终于变化,变得阴沉,变得仇恨: “原来如此,你将自己的核心转移了吗?” 他的话语间是愤怒的咬牙切齿,但是掌控着致命能量的手却放了下来,那可以将这座小城化为永恒冻土的冰蓝消散在无形之中。 “你不杀了我么?” 即墨趴在地上,趴在血泊之上,虚弱无比地问着。 “不必激我,我没那么蠢。” 凯文的表情重回冰冷: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蛊惑了一个人成为你‘核心’的宿主,但毫无疑问,现在就算我杀了你这具身体,你还能通过那颗‘核心’复活的吧?而我则会因为这一击彻底暴露,很可惜,你的如意算盘在我看来是如此的幼稚。” 凯文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轻蔑,仿佛在说:“我早就看穿了你的诡计。” 转过身,似乎失去了继续停留的念头,他没有留下什么狠话,也确实符合凯文的“人设”,他从来不会这么婆婆妈妈。 他们跨过即墨,顺手拔出了那柄剑,很快消失在了背后的黑暗中。 只留下即墨,倒在黑暗之中,任由涌血喷泊。 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时间的体感混杂完毕,即墨无法确定究竟过了多久,只知道,很漫长。 濒死的漫长。 哗啦—— 野草被拨开的声音。 同样的白发出现在视线中,视线上升,自己被扶了起来。 自己所依靠的身体也不是那种猛男类型,很明显地能感受到少女的曲线。 以及一股淡淡的,属于尸体的腐臭。 很吵,就像是千万只铜铃在耳边响。 铜铃……应该挂在门口,如果有人回来,就能听见…… 脖子忽然刺痛。 紧接着,幻境破碎。 “喝——” 即墨几乎是弹起来的,大量吸入肺部的空气让濒死的身体再一次恢复了生机。 然后,他咳嗽了起来,一口一口地喷出喉咙里内脏的碎片和淤血。 “呼、呼——” 抬起头,发现自己正享受着美少女的膝枕。 当然,这个美少女只是个“还活着的尸体”。 “如果奥托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宰了我。” 努力扯了扯嘴角,即墨开了个小玩笑。 “你没事吧?” “尸体”,算了,还是称之为“卡莲”吧,她如此担忧地问着。 即墨摇了摇头,紧接着,胸口一疼,好像被什么狠狠砸上了一样,即墨转头咳了几声,却只好抱着怀里的某个娇小的存在。 “我没事,月。” 放开手,怀里的娇小女孩抬起了头,那是和德丽莎一模一样的容颜,除了那双流泪的猩红眼瞳。 看着小女孩嘴角的口水,即墨叹了口气,把手指举了起来。 下一秒,就感受到了湿润,手指被含在了女孩的唇中,微微一疼,接着血液被细牙吮吸的感觉。 “那个人……是谁?” “看来你们躲得很好。” 即墨并没有立刻回答“卡莲”的问题,仅仅只是抒发着份感叹。 “他是我要对付的。” “即使你现在伤成这样?” “剧本不会因为演员的变化而做出根本性的改动。” 即墨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波动,但最后还是消失在墨色中: “再给我一针吧。” 安静了一会,脖子又是一凉,奔涌而入的崩坏能让即墨终于感受到了身体机能的恢复。 血液重新充盈,肌肉愈合,骨骼缝合。 以及……更好地思考。 埃尔温已经成功夺得了“蛇”的信任,但是“蛇”似乎掌握了更强大的能力,同时还有后续处理,在虚拟投影被识破之前必须让休伯利安尽快回港,虽然执勤女武神被神州强令全部离开舰船给了即墨行动的机会,可是风险依旧存在,“爱衣”的数据欺骗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暂时无法长时间进行…… 不论即墨脑袋里如何运转,始终有一点盘旋在最底层。 ——凯文,为什么……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少女的派对老人的瞌睡 “任务完成!呀呼!——” 啵嘭! 汽水瓶盖被撬开时的一声嗵响,宣告着派对的开始。 尽管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但这不影响琪亚娜嗨皮。 “大家嗨起来呀!任务圆满完成啦!” 环顾着周围,琪亚娜觉得自己有必要将气氛炒热起来。 “不,只是感觉和笨蛋一起嗨会有一种被拉低智商的感觉。” 布洛妮娅小口小口地啄着可乐,顺带戳了琪亚娜一刀。 毫无意外地,姬子再一次锁住了暴躁的琪亚娜,针对于小不点的威胁还没出口就被淹没在了宽广的人心之中。 噗嗤—— 啤酒罐被拉开,气泡带着金灿灿的酒液翻了出来,大人的乐趣开始徜徉在少女的聚会中。 “姬子阿姨你又喝酒了!” “琪亚娜——?” “姬子我错啦!” 手里狠狠地搓着琪亚娜的脑袋,姬子却偷偷看了眼程立雪。 若水般的女武神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感受到了姬子的视线,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搭档有些心虚的眼神,视线下移,定在了那只漫着啤酒沫的易拉罐上。 姬子眨了眨眼睛,把啤酒罐抱了起来,往胸口里塞了塞,像是个被家长发现做坏事的小孩子。 少女们也注意到了这位一直充当着安静背景板的老师,那被投入极端严格训练的回忆再次苏醒,就算是布洛妮娅都不由得抖了抖,洒出了一捧可乐。 “唉……” 叹息。 ““““咕嘟——”””” 少女和酗酒的教官齐齐咽了口唾沫,都学着芽衣摆出了“正坐”的姿势。 灰色的雅瞳依旧垂在眼帘下,半暖的茶水在睫毛前微腾。 “滋——” 啜饮清茶,半碗入喉,茶碗在手,美人如竹。 “本次任务,成功探查到了‘蚩尤’遗骸内仍然保有未知活性的情报,同时与遗骸生成物发生战斗,以实习女武神的身份取得了胜利,虽然有超a级女武神的带队,但是毫无疑问,你们的战斗意识在这场战斗中完美发挥。” 叮。 青瓷茶杯落在桌上,姬子脖子一缩,握紧了手里的啤酒罐。 “无人受到重伤,无人失去生命,全员归队,这难道不是大胜吗?” 少女们印象中那张和“训练”画上等号的面孔忽然扬起了笑容。 很淡,很浅,像是白纸上的一道铅笔印,却又无比显眼。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情况?!程立雪老师居然笑了?! 嘎巴! 啤酒罐被捏爆了,酒液洒了一地,不过没人在意这一点,四双眼睛都直溜溜地盯着那一闪而逝的笑容。 “盯着我干嘛?” 程立雪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就像是幼儿园的教师一样: “别闹得太过分了——” “耶耶耶!” 话音还没落,某个兴奋程度明显已经爆表的白毛立刻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说实话正坐这种姿势简直就是针对本小姐的大长腿! 而程立雪前脚还想离开,后脚就被姬子揽在了怀里。 “来来来!搭档,别总是板着脸嘛!” 姬子一边这么说,一边将一罐新开的啤酒塞到了程立雪的手里。 “来来来喝酒喝酒喝酒!” 看着举到唇边的啤酒罐,上面的雪花商标滚着冰露,大约是从冰饮盒里拿出来不久。 看着肩膀上这个傻笑的女人,程立雪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接过了这瓶啤酒。 “——这是年轻人的聚会,立雪你也去享受一下吧。” 冰凉的啤酒入喉,将透入胃中的夏意驱散了大半。 年轻人的聚会啊…… “欸?话说班长为什么不来啊?” “好像是因为今天正好轮到她值班。” “什么嘛,早知道就把她拉过来了!芽衣我们下次再开一场派对!一定要把班长拉上!” 程立雪的手顿了顿,啤酒罐差点从手里滑下去。 少女们的派对逐渐火热,不要小看青春的活力,有的时候,女孩子可是要比男孩子疯得多。 就算有一个严格的教官也一样。 不过对于休伯利安来说,女孩子们的闹腾也只是一隅的吵闹而已。 太阳垂在空中,慢慢地往西边落,像是个温吞蛋,天边染得柔柔的红。 “呼——呼——” 即墨喘着气,有些摇晃地经过走廊,拐过弯的时候还扶了扶墙。 “蛇”处理地非常好,收尾工作精妙到了极致,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那件三层小楼依旧留在涿鹿,但是小麟没有在地下室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阻挡者却成功逃脱;八重樱虽然成功打退了逆熵的机甲,但是这些机甲残骸并没有任何作用,谁都知道逆熵和天命的矛首发 蛇扬起了它的脑袋,但又无比娴熟地扫去了它全部的痕迹。 在和神州政府交涉的时候,即墨没有将说出“蛇”的事。 没有证据能够将“神城医药”这块皮从“蛇”身上扒下来,更何况现在“神城医药”确实在神州的崩坏治疗上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没有证据的控告反而可能导致神州对天命的敌视。 非常的麻烦。 他不得不维持现状,继续保持着游蛇潜草的现状。 不过还是得告知奥托,可是八重樱又该如何安排? 自己为八重樱捏造了一个“卧底”的身份,但是不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蛇”动了。 并且,威胁程度直线上升。 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将奥托的视线完全转移的契机。 走到办公室前,即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门开了,他的脚步却定在了踏入的那一刻。 办公桌上,文件被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两摞,自己的椅子上却坐着一个熟悉的少女,她趴在桌子上,打着盹。 即墨静静靠在墙上,夕阳穿过了休伯利安的窗,落在他的眼上,可没有作弄到他的注意力,他依旧只是盯着那个困倦的少女,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那时她也有打盹的时候,桌子上或许是一件还在缝补的旧衣服,又或者是写的一些文书,倦倦地打着瞌睡,她的心脏柔柔地跳着,让她有着生命的温度。 忽然,趴在桌上的她无意识地咕哝了什么,即墨抖了抖,他很想走上去,贴着她的脸,平稳她的呼吸,安慰她的恐惧,就像无数个一同度过的日日夜夜那样。爱情,亲情,这些浅薄的词语都难以形容他们一起度过的天荒地老。 他想祈祷,但到最后,却只是一声叹息。 很轻的叹。 然后他走了上去,拍了拍瞌睡少女的肩膀。 “符华同学,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终究没有喊出那个徘徊在喉中半晌的名字。 第二百九十章 青春少女瑰丽梦 “什么?!蚩尤的残骸体?!你们没受伤吧?!” 苦瓜汁在杯子里激烈地晃荡着,娇小的学园长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小短腿啪嗒啪嗒地冲到了办公桌前,抓住了姬子的手,昂着的小脑袋上,一双大蓝眼睛里满是紧张。 “没事没事,我们不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吗?” “不对!” 小修女从姬子身上跳下来,啪嗒啪嗒又冲到琪亚娜身前,抓住少女的衣摆: “琪亚娜,来,让姨妈看看你伤口怎么样?” 无视了少女的惊叫,凭借s级女武神那彪悍的腕力,德丽莎成功看到了自己侄女雪白的肚脐! “大姨妈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鸡飞狗跳后,少女捍卫贞操的战斗在152公斤的握力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破灭。 “呜呜呜……芽衣,我被姨妈看光了,不能娶你了。” “琪亚娜……” “芽衣姐姐不要被笨蛋带节奏呀,笨蛋的战斗风格就是将智商带入和她一样的水平线后用丰富的经验碾压,布洛妮娅觉得自己有必要救芽衣姐姐与水火之中!” “咳咳!” 重新坐回宝座上的老萝莉清了清嗓子,努力收回自己作为学院长的威严: “不就是检查一下伤口嘛!身为长辈关心自己的后辈不是很正常的嘛!要知道后辈身上哪怕是一丝的伤口都会让长辈心疼的哦!” 嘴上这么说着,学院长还是悄悄地,恶狠狠地盯了眼自家侄女那对c。 要是我也能继续长大——哼唧! “能够平安回来是最重要的!而能够完成任务则是更好的!” 萝莉学院长拍着桌子,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 “琪亚娜!芽衣!布洛妮娅!” “““到!””” 就算是圣芙蕾雅,对于女武神的训练也相对军事化,在学院长的点到下三位少女都站得笔直,像是鞘中利剑。 “虽然你们完成了任务,但是,琪亚娜!尤其是你!别发呆!” 白毛忙回过神,撅了撅嘴,站得更直了些。 不要小看中老年妇女的碎嘴能力,就算外形是一个不到一米五的萝莉,但依旧逃不开这个定律。 口水洗礼了三人三十五分钟,虽然中心思想是一成不变的“保护自己”,可是在名为“担忧”的催化剂下可以转换成数百种不同的语体进行教育。 能够站军姿两小时的少女们在说教的十五分钟内都不由自主地颤栗着双腿,而德丽莎也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剩下的两人。 “符华。” 这位捍卫了神州千年的仙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椅子上威风凛凛的小丫头,喉咙里却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嗯……在和神州政府的交涉上完成得很好,好吧,无可挑剔!不要骄傲哦!” “明白,我会继续努力的!” 太好了!存活确认! 面对崩坏兽也能面不改色的仙人此刻如死里逃生般无比庆幸,偷瞥了一眼身后,却发现立雪和姬子这两位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偷偷退出了办公室。 恍惚间有一种被徒弟抛弃的感觉……这应该是错觉吧…… “八重樱!下一次一定要注意身体,身体状况对于任务——” “……” 樱发的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德丽莎,好像入了神。 “八重樱!” “啊?是!” “你在发什么呆呀?” 德丽莎鼓起了脸,学生在训话的时候对于学院长来说可是威严扫地的证明! “你在看什么呀?” 压住嗓音,拿出威严!这样才能建立—— “因为德丽莎好可爱,我好喜欢,不由得看入神了。” 巫女小姐非常英勇地甩出了直球! 欸? 准备开启教化连珠炮的小口哑火了,德丽莎连眨眼都忘了。 嗤—— 就像是烧好的开水壶,粉雕玉琢的萝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熟了。 “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而某位抛出直球的巫女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恍惚间说了什么,不过很快两人之间的氛围便被八卦少女的尖叫所淹没了。 “哦哦哦哦哦哦!是告白!是告白诶大姨妈!” “琪亚娜!——” 圣芙蕾雅学院一如既往的青春欢乐呢。 “圣芙蕾雅学院一如既往的青春欢乐呢。” “是呢,毕竟是为一群青春年少的女孩们踏入女武神所准备的新手村嘛。” 散步在圣芙蕾雅的花园,即墨穿着一件大短袖,上面雄赳赳气昂昂地刷着白底黑字的“我爱人类”。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个不足一米五,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或者用萝太来形容更贴切些。 “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能换个女孩子的身体来呢。” “老朋友,你不是一直说自己结婚了吗?要是让自己妻子知道了这些小动作真的好么?” 坐在长椅上,萝太和少年各坐一头,像是天平两端的权重,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你认为,‘蛇’的威胁可能会影响到我的计划?” 奥托提起了这个话题。 “遍布神州大地的‘神城医药’,同时你也应该看到了部分截获的资料了吧?” “确实,死士和机械的结合体……有趣大胆的设想。” 至此为止,奥托对于“世界蛇”的认知还停留在“一个想象力丰富的组织”。 不过现在。 “你有没有考虑过,‘蛇’会对律者下手?” 炎夏的烈日忽然冰冷,萝太转过脸,翠绿的双眼中是满满的杀意。 复活卡莲需要死之律者,必须得掌握每一位律者才有可能激活死之律者的核心,这是奥托的思维核心。 “那么,就除掉它。” 这么说出来,在奥托眼中,那扎根神州的阴险势力就好像是一张随时可以撕碎的纸。 这是轻视,奥托相信自己的天命拥有着碾压任何组织的实力,但无论如何,第一步能够让他产生“敌意”就足够了。 “……即墨舰长。” “怎么?” 奥托躺在椅背上,看着这片因为暑假而显得有些寂静的学院。 “你觉得,我孙女造的这片圣芙蕾雅……怎么样?” 即墨也一同在看,看着这片瑰丽的花园。 “很漂亮的……空中庭院。” 瑰丽,梦幻,脆弱。 欢声笑语确实是青春的梦,但绝不属于战士。 这个学院,说到底,只是个幼稚的梦而已。 第二百九十一章 引导者不懂人心 阿斯特拉罕。 这是座温柔的城市,但是今天,有一群绝对不能称之为“温柔”的人闯了进来。 在市中心的一角,一群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围住了一家鱼店,装甲上肃杀冰冷的线条让这个夏天的温度下降了十数度,五十米的警戒线外,是好奇却又不敢靠近的民众。 “老纳斯佳的鱼店是怎么了?” 人的好奇永远不会因为恐惧而消磨。 “谁知道,或许又是伊万惹的祸,你也知道他以前在外面混过黑道。” “欸?可是黑道不会有这种装备吧?” “谁知道?还有去年圣诞节来的那个刀疤脸,你记得吗?” “啊……我记起来了!他来我这里买过东西,印象好深刻!那人看上去就好危险啊!” “是啊……而且还要在那一天封店,怎么想都很奇怪。” 就在民众用自己的认知在拼凑着所谓的“真相”时,鱼店里却是出乎意料的寂静。 老纳斯佳和伊万都定在椅子上,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家,自己平静生活十多年的小小鱼店。 被一群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翻得乱七八糟。 各类鳇鱼被打破了鱼缸,在地上扑腾着,而作为镇店之宝的鳇鱼也瘫在空气中,垂死地张着嘴。 伊万是愤怒的,熊会因为家园被破坏而无比愤怒,向着入侵者拍出可怕的熊掌。 但是他是人,有着母亲的人,还被不知名却很危险的枪械指着脑袋。 面前这个带着铁灰色面具的怪人仿佛一条蛇,伊万很想冲上去给他一拳,但终究还是放弃了,只能忍受着这条蛇冰冷却又带着戏弄的视线。 吱—— 门被推开了,那只留给恩人的小院里走出了一个陌生人。 白发蓝瞳的陌生人。 他只是走了回来,完全没有看一眼这个店铺的主人,他只是极其冷漠地走了出来,仿佛独立于人类之外的生命。 “尊主。” 那个蛇一般的铁面人向着白发男子跪伏,这也让伊万明白,那个看似儒帅的男子才是蛇群的头领。 可得知这一情报的同时,伊万也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 混过黑道的他很清楚,这种大人物的身份是不能随便被人透露的,同时他也在思索着这群人找上他们的原因。 会是因为……恩人吗? 凯文并没有在意这一对母子,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在意普通人。 他所做的,就是来到这里,推开店门,走入后院,然后找到了墓碑。 以及墓碑后的苍天大树。 那颗树不知成长了多少年,但是,这块墓地想必已经存在了漫长的时光。 在战争,贪婪和毫无规律的历史中维持了长久的平静。 他也看到了那被摆在树前的椅子,看上去每天都会被细心地擦拭,很干净。 但他不想去坐。 他清楚这张椅子上坐过谁,或者说,应该是“崩坏”。 “崩坏必须消灭。” 就连凯文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脑子里就多出了这条守则,这条底线,这条永远不能跨越,仿佛生命的底线。 他清楚,自己已经死了,他也清楚地记得,为了守护自己的孩子,在体内的崩坏能失控的情况下强行爆发力量的过程。 简单地来说,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死状。 但是哪怕是身体“死亡”,凯文还是保持了一种非常飘忽的生命状态。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灵魂”吧。 以那种形式漂浮在黑暗之中,后来碰到了一个熟悉的存在。 当然这种熟悉只是相对而言的,凯文能感受到那个存在发现自己灵魂时的激动,就好像时找到了一件稀世武器,甚至还喊出了他身为“逐火之蛾”时的代号。 毫无疑问,那个存在知道自己,想必也是从前文明幸存下来的人。 然而,这次见面并不友好。 当时的凯文虽然是成为了灵魂态一般的存在,可他也能从这个形态“看”到许多的东西。 那位“幸存者”的灵魂极其庞大,却又极端地污浊,就像是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混乱,疯狂。 之所以说这次见面“不友好”,是因为,这位“同伴”,想要吃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灵魂融合。 而非常遗憾的是,凯文也没有逃脱,可不知为何,他保留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人格。 在完全无法探知的时间中,他终于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全部。 自己身处在毫无“现实”概念的空间之中,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对自己身处的世界有了概念。 “量子之海”。 而自己的灵魂态,也变得无比庞大,却是一片非常和谐的…… 无法说出颜色的形态。 自己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的下一秒,他就得到了答案。 “消灭崩坏。” “引导人类。” 这让他瞬间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和自己的记忆完全相同。 于此刻,凯文便明白了自己身为战士的使命。 光荣,伟大的使命。 消灭威胁文明的崩坏,引导人类跨入更加美好的未来。 站在这颗古树下,面对着那面墓碑,凯文再一次,如此肯定着自己的使命。 i…… 心底,不知为何,还在低语着这个名字。 凯文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个细微的声音甩出了脑海。 “尊主。” “灰蛇?” 回过神,看向面前这个忠心耿耿的仆从。 “这个店铺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没有线索吗……” “是的。” 看着跪伏在脚边的灰蛇,凯文这才想起了什么,转向一旁被控制在椅子上的母子: “这家店,我要了,五十万。” 老妇人颤抖着嘴,不知想什么,却拉住了身旁的孩子,那个中年人不知在想什么,目眦欲裂,他张开嘴,似乎想要喊什么,却被老妇人按了回去。 “有什么不满吗?” 凯文皱了皱眉毛。 “不不不!完全没有!这位大人!这个价钱我们完全满意!” 夺过灰蛇塞过来的支票,老妇人以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速度,拖着自己中年的儿子跑出了这家店。 “尊主?” 灰蛇的声音依旧带着压抑的讽刺,转向了凯文,等待着他的命令。 “人类的贪婪真是不分年龄与性别。” “您说的是。” “把这里烧了吧。” “欸?” 哪怕是灰蛇,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抬起头,对上了凯文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但立刻,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职责,再次低下了头: “敬遵您的号令,尊主。” 火很快烧了起来,围观的群众也喊了起来,逃散了一些,又聚在更远的地方,举着手机。 凯文没有管,只是看着这片升腾的大火,也看到了后院那棵古树被升腾的大火所包裹。 看着这片大火,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升华。 忽然,他听到了凄嚎声,转过头,他看到那个中年人赤红着脸,哑着嗓子嘶嚎着,他的母亲躲在身后,抹着眼泪。 而在那个年轻人脚下,是被撕成碎片的支票。 只是一点点的疑惑,凯文不懂,自己给了钱,支付了报酬,这间店铺应该是属于他的财产了。而且,五十万对于“货币”来说,应该不算是个小数目啊。在上个纪元五十万的货币能够买一栋相当的宅居首发 但这疑惑很快就被抹去了,凯文跨入了灰蛇开来的车内,绝尘而去。 只留下这熊熊燃烧的店铺,和跪地嚎啕的母子。 古树被焚烧飘落在这片土地上,燃成了飞灰。 第二百九十二章 现在的卡斯兰娜笨蛋 暑假,叽叽喳喳。 这倒没有任何的夸张成分,圣芙蕾雅的绿化做得非常好,可以说是到处花园,八月中旬的发情蝉儿聚在一块喊,就算是天空的休伯利安,也能听到些许透过舰船的蝉鸣。 不过即墨并没有下令开启隔音措施,毕竟有了蝉鸣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夏天。 “呼啊……” 按理来说,夏天的炎热会驱散睡意,但是有了空调就不能这么说了。空调,夏午,就连太阳都感觉变得懒散了。 就像即墨一样,瘫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唔……舰长,你看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对不对?” 办公桌对面,某个白毛团子撑在桌子上,傻里傻气的蓝眸里闪着连草履虫都能读懂的光芒。 “就算没事也不能放你假啊,培训教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执勤八小时’呢,为了照顾你们这帮小孩子,我特意将执勤时间调成了上午八点开始,还没有剔除午休的两个小时,我那么好的安排你居然还想早点下班?” 即墨摆着死鱼眼,斜了眼鼓着脸的琪亚娜: “你咋不说你想带薪休假呢?” “哼!臭舰长!我不理你了!” 少女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哼了一声,扭过了脸,一幅“你这个坏蛋,不答应我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的样子。 一分钟过去,即墨打了个哈欠。 两分钟过去,即墨翻了个身,把另一面搁在桌子上吹空调。 五分钟过去,即墨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两杯水,分别加了两块冰。 “啊啊啊!舰长!你没有女朋友你不知道!可是我想去见芽衣!我想去和芽衣约会!我想和芽衣去爱情——” 猛然趴到桌子前的白毛团子眨巴着卡斯兰娜招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闪烁着泪光,一连串的感叹号还没吐完就被一杯冰水给摁了回去。 “咿呀!” 夏日的冰饮不光光能带来舒畅,也能带来一定程度的惊吓,就像现在的琪亚娜一样。 “好冰好冰好冰!臭舰长你干什么啦!” 像是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琪亚娜一个后空翻,纤美的腰肢展现出青春的身段,随后猫伏在地,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盯着桌子上的罪魁祸首,而玻璃杯发出了冰块的落响,轻轻一声“喀拉”。 看着地毯上甩着两只麻花辫的大笨白猫,即墨侧过了脸。 “噗嗤。” “你笑了吧。” “没有哦。” “你绝对笑了呀你这个臭舰长!” 十分钟的猫挠让即墨脸上多了几道爪子印,而猫爪子的主人则被即墨抓在手里,两手不停地在腰侧的软肉上挠来挠去。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哈哈!变……哈哈!态哈哈哈舰长!” 一双魔掌之下,少女笑得前仰后合,不断挣扎,可在即墨精准的拿捏下变得像是条脱身无功的白鱼,只能一边笑一边扑腾。 “错了没?” “哈哈哈哈!谁错了!哈哈!你这个哈哈!鬼畜哈哈哈!舰哈哈哈长!放开我啦哈哈哈哈!” 一双大长腿使劲甩着,不过并没有得到即墨的宽宏大量,直到少女笑到抽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即墨才把她放下来,少女像是吸了猫薄荷一样瘫在地毯上,喉咙里斯哈斯哈地喘着气,时不时还抽两下,唇中漏出了还未余尽的笑声。 只见露出腰带的小腹在呼吸之间收紧放松,少女柔软的线条和锻炼的肌肉织为一块,好半天才爬起身,眼角还往下滴着没擦干净的笑泪。 “臭舰长!只有臭老爸才敢这么折腾我!你这招从哪学的?!” 面对着瘫在地上气鼓鼓的小丫头,即墨这是撇撇嘴。 齐格飞的套路? 拜托,这还是当年我教他的。 只不过比起一开始,琪亚娜明显安静了许多,也不闹腾了,估计是被痒得够呛,缩在桌子旁边,撅着嘴,朝着即墨直翻白眼。 “你再翻白眼我就把你的啊嘿颜给拍下来发给芽衣哦?” 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少女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叉着腰,似乎想要骂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变成一声响亮的气哼。 即墨却只是摇摇头,趴在桌子上继续看起了文件。 至于少女的羞愤? 五分钟,三分钟,一分钟—— “啊啊啊啊啊!臭舰长!我渴了!” 即墨指了指桌子上的冰水,冰块还没化,正是最冰爽的时候。 “不要啦舰长!我要喝饮料!” 琪亚娜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摇晃着脑袋,耳朵后面的双麻花噼噼啪啪地打在桌子上,文件被扫到一旁,杯子里的冰水也起起伏伏,随后,少女的蓝瞳盯在了即墨的杯子上。 “我要喝这个!” 很明显,少女注意到了即墨杯子里的澄柠檬色。 “那可不行,小孩子不能多喝饮料,要长蛀牙的。” “什么嘛!本小姐已经十六岁啦!” 仿佛为了佐证自己的话一样,琪亚娜挺了挺自己的胸。 “虽然很有冲击感,但是琪亚娜,我记得你有蛀牙报告,需要校医帮你回忆一下电钻在蛀牙上开洞的感觉吗?” 再再再一次,没了声音,咬着唇,乖乖捧起了水杯,啄起了冰水。 “……舰长。” 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孩子呢。 “嗯?” 即墨又一次侧过了脑袋,看到小姑娘此刻紧张的表情。 “舰长,有喜欢的人吗?” “我跟你说我都结婚了。” 琪亚娜张开嘴,眨巴着大眼睛,呆了好久,终于憋出来了一句: “舰长……这句话连我都不信唉……” 少女,这句话难道不是拐着弯骂你自己嘛? 深感面前这只草履虫神经过于粗大,即墨只好无奈地搓了搓太阳穴: “所以,少女,你是来做恋爱咨询的吗?” “唔……差不多吧?” “差不多又是什么意思?全圣芙蕾雅都知道‘雷电芽衣的痴女’啊。” “哎呀,舰长不要打岔啦。” 似乎真的很烦恼一样,说到这个话题少女都没劲闹腾了。 “行吧行吧,那么卡斯兰娜的小丫头又是被什么恋爱问题苦恼了呢?” “才不是小丫头呀……” 龇了龇牙,琪亚娜换了边脸颊靠在桌子上,享受着空调的凉爽: “舰长,你说什么才是‘爱’呢?” “你天天追着芽衣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啊?” “这不一样啦……” 白毛闷在桌子上,像是抹布一样倒出滚着: “我很在意芽衣,非常非常在意芽衣,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这种在意究竟是‘爱’,还是‘同情’——” “同情?” “嗯!” 闷在桌子上的白毛团子狠狠抖了抖: “舰长,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到芽衣的时候,她就站在学校的天台上,半个身子都要挂在外面了,看上去好可怕好可怕,可是,她又没在往下看,就是那样子,眼睛空空地望出去,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孤独好孤独。” 琪亚娜的声音遮在头发下,哑哑的,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鼻子有些红: “所以我就不想看她这样子!我想,如果没有人陪她的话,就让我去好了!这样芽衣就不会孤单了……” 说着,头又低了下去: “可是,这是同情,还是爱呢?” 琪亚娜捧着脑袋,越说越懵,很明显,这丫头把自己绕进去了。 可实际上,芽衣已经将你当成了生命的光了哦。 心里这么说着,却没有告知少女,即墨觉得两人互相坦白才是最好的。 他伸出手,摸了摸这个白毛团子,琪亚娜只是撅着嘴,却没有抗拒。 “那么,问你个问题。” “啊?” “琪亚娜,如果要在拯救人类和保护芽衣之中选一个,你会怎么选呢?” 琪亚娜呆呆地抬起头,但很快,那傻呆呆的眼睛里燃起了愤怒。 嘭! 桌子一震,少女拍案而起: “你什么意思啊!芽衣她现在已经能够压制住自己的律者人格了!绝对不会再——” “冷静点,琪亚娜,这个问题实际上和律者并无联系,在未来有很大的可能,你会面对‘救少数人还是多数人’的选择,我的问题你也可以理解为‘你会牺牲芽衣去拯救人类’吗?” “怎么可能做得到啊!我可是,我可是最最最喜欢芽衣了!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首发 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白色的额发掀了下来,遮住了脸,轻轻地抖。 “是啊,和家族的骑士理念冲突了对吗,但是你有这个犹豫,就代表着,你对芽衣,抱有着‘爱’。” 少女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她的拳头悄悄握紧。 但即墨视若无物。 “这份‘爱’,甚至会让你产生动摇,产生迟疑,这就足够了,这足以证明……” “舰长!!!” 哐! 这一次,桌子出现了裂痕,少女抬起头,宝蓝的大眼中蓄起了泪: “我才不会做这种选择题!我一定能保护好芽衣的!这种选择题就让它见鬼去吧!” 甚至没给即墨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她转身逃出了办公室,将门狠狠地摔上,但即墨能听见少女奔跑时的啜泣声。 把女孩子,惹哭了呢。 看着倒在地上的水杯,即墨叹了口气。 才不会做这种选择题吗…… 该说不愧是青春的天真么。 可是,这总比那个觉悟高高在上的卡斯兰娜傻瓜要好得多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愧是布洛妮娅姐姐呢 布洛妮娅抱着吼姆背包,漫步在走廊上。 外面就是晒人的炎日,布洛妮娅扫了一眼,往走廊的阴影里躲了躲。 乌拉尔银狼对于近赤道的夏天抗性较弱,中暑可不是什么好感受。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布洛妮娅甚至懒得从休伯利安出来。 可是没办法,有些书还是要去图书馆借,圣芙蕾雅的数据库可没有将全部的书籍收录在网络中。 心里小小地抱怨着对死抱着版权的老学究,少女终于来到了圣芙蕾雅的图书馆前。 暑假,让这座学院安静了许多,至少图书馆不再像以前一样,阅览室里挤满人,看过去,空空荡荡的一排桌椅。 他们,都回到了那个名为“家”的地方。 飘进图书区,少女跟着指示,找到了“计算机”的相关专业书籍。 真是的,计算机专业的书籍还得用纸质稿,好讽刺的样子。 嗒。 机械铠落在地上,零件的细响,少女蹲了下来,先从第一层找了起来。 ……没有。 稍稍抬起腰,看第二层,第三层。 然后站起来。 还是没有。大多数还是计算机基础,比如c语言这种两小时就能学会的玩具。 看来需要的资料还得继续往上了。 颇为不满地抬起头,布洛妮娅稍稍眯起了眼睛。 ap……小孩子的书…… python……还算有那么点意思首发 哦!找到了!《光脑和量子科学基础理论推断》!这才是中学生该学的东西嘛! 但是找到目标书籍的下一秒,布洛妮娅眉头轻轻一皱。 ……好高。 莫非就算是图书馆也要训练女武神的跳高能力? 转过身,看了看书架之间的距离。 唔姆……有点窄。 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了。 包裹着外骨骼机械铠的小脚轻轻抬起,慢慢地,少女便飘了起来,忽悠悠地飘到了最高层,取下了那本明显不是正常中学生该读的书籍。 “唔……” 少女伸出自己的小手,和那厚厚的书脊比了比,感觉自己的小身板在战胜这本书的摩擦力问题上可能会有不小的麻烦。 于是她又一次转过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书架的最顶层,而头顶也和天花板距离不近。 计算了一下风险可能,布洛妮娅摆了个姿势,叉着腰,半遮着脸,仰着腰。 “satandoer。出来吧。重装小兔。” 形状神威的机器人出现在了少女身后,它抬起手,然后—— 啪! 扶住了身后差点被挤倒的书柜。 “果然,还是读不出来dio的霸气呀。” 虽然表情依旧平静,但少女的语气和动作还是透露出了些许的失落。 心念一动,重装小兔便伸出了另一只手,那能和战车级崩坏兽角力的手臂轻轻点在“娇小”的书籍上,尖爪小心翼翼地“陷”进书页中,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挑”了出来,放到了少女的手中。 “谢谢了,重装小兔。” 抱住这本厚厚的书,守护神般的机器人消失在虚空中,而乌拉尔银狼则抱着这本快要有她五分之一重的书晃悠悠地飘回了地上。 吱。 这一次,金属外骨骼发出了丁点的鸣响。 布洛妮娅又把书往上抱了抱,稍稍伸过脖子,将这本厚书夹在脖子下,似乎这样能更稳当一点。 走到了书桌前,少女将这本书摊在桌子上,然后爬上了椅子,晃荡着白瓷般的外骨骼,翻起了书。 这是真真正正地“翻”,唯一让少女停留了五分钟的书页就是最开始的目录,接下来,每一页都没有让少女停留超过五分钟这个时间阈值。 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其所记录的理论想象都没有拖住少女的目光,她仅仅只是扫了过去,就像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扫过人类所做出的知识,在那双银色的眼瞳中,这些科研者所构想的理论就像是一片低幼的拼图。 没有为之详考的价值。 安静的阅览区,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哗啦啦地响,只有日光在一点点地倾斜。 啪! 书,终于合起,少女面无表情地站起,书还放在桌子上,少女却进入了先前的图书区。 书柜又往后倒了倒,停在了即将倾毁的角度,这一次,重回原位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当布洛妮娅再一次走回阅览区时,她抱着的书本已经盖过了她的脑袋,就连将这些书放到桌上都要重装小兔来帮忙。 少女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翻起了这些书,这些书籍毫无例外都是和“量子科技”相关的理论书籍,再一次快速翻阅了起来。 但是,从少女翻阅的速度来看,这些书籍的深度比起先前一本来说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当布洛妮娅拿起一本不超过五厘米厚的薄书时,她的眉毛就团在了一起,当夜色彻底覆盖天空时,她的阅读进度才堪堪达到五十七页。 可是,少女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反而依旧在专注着这本对于一般人来说枯燥到极点的书籍。 这是乌拉尔银狼的专注!不论是游戏还是学习,少女都会投入百分的专注去完成,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学习和游戏上双双成为瞩目存在的原因。 当翻到第六十页的时候,布洛妮娅长长地喘了口气,将书本盖在桌子上,眯起了眼睛。 就算是乌拉尔银狼,也是人类,也有累的时候呀。 睁开眼睛,布洛妮娅却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仰,等看清来人,她才松了口气: “温蒂,你怎么在这里?” 对面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女,托着腮,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看,等到布洛妮娅反应过来时,她才做出了一个嘟嘴的表情: “哼——早就来了哦,但是看布洛妮娅姐姐好认真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啦。” 温蒂眨了眨眼睛,透出了一股调皮,忽然伸出手,将那本似乎困扰了布洛妮娅好一阵子的书抢了过去。 “这是什么呀?看得那么认真……《量子宏观条件推想》?作者丽瑟儿?好像好厉害的样子。” “是很厉害,布洛妮娅发现这位学者的构想天马行空又极端符合逻辑,可以说是天才的构想!” “欸?居然让布洛妮娅也有这样的感想?” 放下了手里看不懂的书,温蒂尽量装出了好奇的样子。 虽然她更喜欢看《基督山伯爵》之类的,但是并不妨碍她继续话题。 毕竟,对于布洛妮娅这位同班同学,她可是抱有着九分的尊敬和一分小小的喜爱呐! 看着布洛妮娅在面前畅谈着各种听不懂的科学理论,温蒂托着脑袋,只是这样就觉得很开心。 温蒂,出生在新西兰的一个富裕家庭,至今为止十四年的人生都顺风顺水,就算被天命所发掘,认为具有成为女武神的潜质,从而入学圣芙蕾雅,也是同样的,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挫折。 认定资质,确定圣痕,在这个学期还被评为“具有成为s级女武神”的资质。 如果说和第五小队的各有所长相比的话,温蒂的各项能力要稍有逊色,但是,她的综合能力却要比圣芙蕾雅的每一位学生都要强。 毫无疑问的综合第一。 而这一次的实训,也让她成为了一个耀眼的明星。 如果按照这样的人生继续下去,也会顺风顺水地成为“s级女武神”吧。 但是,在文化考试上,她输了。 她的成绩第一次没有成为那耀眼的存在,而作为第一名,全科满分的班长却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就在她暗自坐在图书馆神伤的时候,名为布洛妮娅的少女闯入了她的眼中。 为她答疑,为她解释,尽管她的小脸平淡,但是温蒂就是喜欢这种强者感! 她缺少的是顺风顺水的人生吗? 不!她缺少的是一个能走进她心中的强者! 小小的少女对于自己情感的渴望定下了这个般的尺度,而毫无疑问,布洛妮娅完美地切中了她的好球区。 她很享受布洛妮娅在面前侃侃而谈的样子,哪怕只是聆听也让她痴迷。 “抱歉,温蒂,时间不早了。” “欸?” 少女惊醒了,带着几分遗憾,又带着一丝期待地问着: “布洛妮娅姐姐,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去我宿舍休息一晚吧?” “多谢好意,可是布洛妮娅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乌拉尔银狼的眼中燃起了战意: “今夜,是和宿敌决战的日子啊!” 哪怕是那张一向平淡的小脸,也出现了波动,连温蒂都被吓住了,只能呆呆地挥挥手,目送着少女仿佛踏上战场的背影。 只不过,依稀听到了什么“弹反”,“韧性”,“背刺”,“咒术”之类听不懂的话。 看向乌拉尔银狼手中的那本高大上的《量子宏观条件推想》,温蒂相信那绝对是一场非常严肃的事情! 大概,是要用“决战”这样的词语来表达对知识的尊敬吧! 不愧是布洛妮娅姐姐! 带着无比的敬意,温蒂准备将布洛妮娅匆匆离开时留下的书籍收拾好再走。 呜啊!好重! 果然不愧是布洛妮娅姐姐呢!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科学家们 “呼……呼……” 少女蜷缩在床上,天蓝的卷发在不安的睡姿下乱成了一片窝。 她的呼吸是急促的,微起的心胸在急促地颤伏,交织出了紧张的呼吸。 ——我是……瓦尔特?好吧,既然你叫我这个名字的话。 ——大多都忘了,但是你的钢琴很好听,《丹尼少年》?是民谣吗? ——走!快走啊!这个怪物要比奥托那家伙…… ——我是第一律者!但是!我选择保护人类!守护文明! ——丽瑟儿,芙蕾德莉卡……活下去…… “哈!——” 少女从床上惊醒,冷汗浸透了身上这件汗衫,透出了窈窕的曲线。 夏日的初晨并没有让少女感受到任何温度,只有从噩梦中惊醒的冰冷。 不,不是噩梦。 是记忆。 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触及的记忆。 她又看向了床头的电子钟。 2015年8月12日,a6:11 已经……六十年了。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接触到了空气,喘息,咳嗽,紧缩着肌肉,好久,她才平复了这喘息,从床上翻了下来。 脱下被冷汗浸透的睡衫内衣,窗帘未遮挡的一抹晨曦漏了进来,照在了那纸白般的脆肤上。 那不是那张纤弱的面庞所应有的颜色,或者说根本就不应该是少女所拥有的健康颜色。 不过也应该如此。 丽瑟儿·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依照人类的年龄来算早已过了七十这个古稀之年。 哗—— 冷水从淋浴洒中落到头顶,水珠跳跃,跌落,将那头乱发淋得瘫软,顺着重力和水流垂了下来,这让丽瑟儿多了一分脆弱。 嘭! 纤小的拳头落在浴室的瓷砖,发出了无力的滑响。 “可恶……” 她紧紧咬着唇,直至苍白。 嗵嗵嗵! 门被砸响了,听这声音,丽瑟儿就知道来人是谁。 以三响为频率点,每隔五秒砸一次,看样子并不什么非常着急的事态。 这么想着,丽瑟儿悠闲地擦干身体,刷完牙,穿好衣物,别好发夹,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悠悠地转到门前,打开了门。 “鸡!窝!头!” 不出所料,门外是那个红头发的老朋友。 “发生了什么?特斯拉小姐?是大都会被永恒泰坦打响指了?伟大航线终于被找到宝藏了?还是说七剑合璧了?” “……” 嘎巴—— 眼睛从面前这个看上去“可爱”的暴躁女脸上滑了滑: “鸡窝头你的业余时间还真是丰富啊……” “适当的休闲对于科研者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哦。” 爱因斯坦理了理垂下的头发,特斯拉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一把抓起了老友的小手: “被你这么一搅和我都快忘了来找你的目的了。” “不,既然你能被带偏话题说明这件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爱因斯坦被拽走前还从门口的糖果盒里顺了一把巧克力,自己往嘴里塞了一个,又被特斯拉抢了一个。 “不过鸡窝头你倒是说对了,确实不重要。” 特斯拉皱着鼻子哼哼,将巧克力的包装纸给剥了开来: “不过就是可可利亚那帮人的独裁会议而已,很没意思的……唔?!” 特斯拉忽然一怔,看向了手里的包装纸,又转向了爱因斯坦: “你什么时候买的松露巧克力?” “啧,被发现了。” “鸡窝头!!!” 逆熵。 在全世界范围内,唯一在明面上和天命这一巨头叫板的抗崩坏组织,前身是天命的北美支部,但在脱离天命之后则是踏上了和“女武神”完全相反的科技之路。 虽然国际社会不太懂为啥这两个同样是对抗崩坏的组织会掐架,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对其技术进行利用学习。 不管黑猫白猫,能抵抗崩坏的就是好猫。 也时常能看到为了治疗崩坏侵蚀从纽约飞到维也纳的专机,当然也有从乌克兰飘到弗吉尼亚的雇佣订单。 和天命那被奥托主教一手掌控的组织略微不同,逆熵依旧存在着具有决断性的“会议”。 “执行者”,逆熵高层的统一名,爱因斯坦,特斯拉,都是“执行者”中的一员,也是她们坐在这片数据成链室的原因。 不过她们对于这个会议并不怎么感兴趣。 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其生活存在形式必定会诞生“社会”,存在“社会”就必定存在“矛盾”,就算是逆熵也同样如此。 比如崇尚“以对抗崩坏为主”的温和派和“在对抗崩坏的同时粉碎天命谎言”的激进派。 不得不说,鸽派大多都是逆熵剩下的老人,老人是注定要被时间甩在历史中的,而现在的逆熵则是个才成立还未超过百年的“年轻人”,更需要新鲜的血液,激进派的宣言更是吸引了一大批自以为识破了天命阴谋的年轻人。 比如说。 两个年过古稀的少女互相看了眼,同时拌了拌嘴里的松露巧克力,继续放任自己在“作战方案”里发呆。 而作为这场“作战方案”的发起者,激进派的代表人物,可可利亚自然看到了那两个“老科学家”的神游天外,不过她也没有意外。 毕竟那两位可是鸽派的领袖,也是逆熵的支柱,就算是辈分那两个看上去光滑水嫩的“少女”都足以当自己的奶奶了,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不能去主动斥责她们。 如果要打击鸽派,就必须让她们首先提出反对。 这里坐着的大多都是激进派,就如同现在的逆熵一样,更加重要的是—— 可可利亚看了眼那个坐在首位,罩着斗篷,把玩着一个苹果的男子。 于是,她继续进行了她的阐述,身后的投影映出了一名少女的影像: “这就是我们这一次作战的目标,被天命所捕获的‘第三律者’!而我们,就需要将那个律者夺过来!” “等一下!” 不出所料,暴躁的特斯拉站了起来,这也正在可可利亚的计划之中。 她当然知道逆熵的规矩,“有关律者的行动必须得到‘盟主’的肯定”。 这就需要身后这一位—— 啪! 出乎意料的是,爱因斯坦忽然飞起一脚,踹在了自己老友的屁股上。 “非常抱歉,我的老友痔疮发作了,实际上我们很赞成这一次计划,并投了赞成票。” 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老友扶了起来: “就这样,我相信这次作战一定能成功的,而我们也会进行技术支援,加油。” “欸?” 可可利亚还没反应过来,爱因斯坦便拽着特斯拉离开了会议室。 这一系列出乎意料的变故让可可利亚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喂!鸡窝头!怎么回事啊你!那帮人明显没把‘他’的嘱托放在眼里啊!” “我知道,但是特斯拉博士,你应该也看出来这实际上是为了打压我们而准备的陷阱吧。” “我当然看得出来啊!可是就这么——” “你以为现在呆在圣芙蕾雅的有谁啊?” 特斯拉呆了呆,忽然抖了抖: “你这么说,我突然想给可可利亚念往生咒了。” “是吧,这帮人过去恶心一下那个怪物也是可以的,说不定还可以让他早死个把小时……哎!特斯拉博士,为什么踹我?” “谁叫你刚刚踹我屁股!”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这帮年轻人整天想着开party 咔哒咔哒咔哒! 荧亮的电脑屏前是少女们一大一小的背影。 白毛咬着牙咯咯作响,手都抬到了肩膀上,一副用力到都显得别扭的姿势,那只手柄都被碾出了不堪负重的低鸣。 相比起她,旁边坐着的娇小对手则淡定得多,甚至还腾出一只左手来往嘴里塞了片乐事。 “就是现在!” 仿佛猜测到了对手的闲情逸致,少女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时机,她甚至看到了名为“胜利”的曙光! 轻视和大意是小不点你最大的失误啊! 在心中呐喊出这必胜的宣言,少女搓下了对她来说堪称为“最速传说”的制胜连招! 就用我最后一丝血,让你后悔自己的大意吧!吃我—— 小不点则是舔了舔了手指的薯片屑,右手搓了一个波。 一,个,波。 于是,在绝望的注视中,那淡蓝色的气波彻底耗掉了最后一丝血皮。 “噢噢噢噢!二十连败!琪亚娜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记录!” 与“you/youlost”的效果音一同响起的是少年的喝彩声,当然,称之为倒彩更好一些。 “烦死啦!本小姐一定能赢!一定啊!” “不,笨蛋琪亚娜能够战胜布狼牙的机率不超过百分之十。” 布洛妮娅放下手柄,咂着薯片: “在刚才的二十分钟战斗中,平均每一分钟都有一个笨蛋琪亚娜失去了游戏的梦想,而这个梦想的极限甚至不能让强大帅气美型的布狼牙大人进入解放状态,因此布狼牙判定笨蛋琪亚娜战胜的可能性极低。” 布洛妮娅一脸无聊的样子,很明显,二十分钟的虐菜根本就没法让她产生任何快感。 至于琪亚娜? 有些人听着听着就倒了。 芽衣无奈地抱着琪亚娜,熟练地安慰起了这个在她胸口蹭来蹭去的白毛团子,尽管面色依旧带着羞红,但是其搓团子的手法明显越来越熟练了,那只在蹭豆腐的白毛也发出了猫被撸时愉悦的呼噜声。 看上去这位大和少女已经被调教得差不多了啊。 看着这帮年轻人的互动,即墨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可爱。 青春总能激发出不同的热情与趣事,不像他这样的老年人,只会躺在沙发里喝茶。 即墨伸了伸懒腰,更加舒服地陷在沙发里,享受着重力的踏实感。 这几天,趁着圣芙蕾雅的暑假,休伯利安回天命总部进行保养检修,而即墨也难得从舰船上搬了下来,暂居圣芙蕾雅。虽说他不在意休息的地方是悬浮的还是失重的,可是脚底下是切切实实的大地总会让人感到心安。 摆手拒绝了布洛妮娅的约战邀请,将喝得烂醉的姬子摆正了睡姿,再将那条露了整条大腿的睡裙压好,这个时候,洗好碗的符华已经坐在了先前琪亚娜败北的位置上,而布洛妮娅也放下了薯片,很明显,她认真了。 即墨歪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以及她垂下来的灰发。 熟悉的背影。 即墨将手里的饮料拧开,灌了下去,忽然挑了挑眉,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居然拿了姬子的啤酒。 “好啊!舰长!你居然敢偷喝姬子的酒!被我发现了!” 琪亚娜大呼小叫了起来,像是发现了老鼠的猫,激动非常,指着即墨,蓝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哼哼被我抓住你的恶行了吧”之类的幼稚。 即墨也知道,前不久点出了琪亚娜心中对芽衣的爱恋的方式可能有些粗暴,让琪亚娜产生些许不爽是理所当然的,这在他看来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那副猫猫生威的样子让即墨觉得非常可爱。 当然,“可爱”这个字眼用在这个十六岁的大姑娘身上有一点点的奇怪,但是琪亚娜天生自带的傻气让她多了几分幼稚的天真。 这份天真并不会惹人讨厌,相反会更有利于提高他人的好感度,就像是刚刚赤子一样,对着这个世界饱含着无与伦比的善良与纯洁 “去去去,小孩子别添乱,大人喝酒怎么了。” 但是即墨还是一巴掌把这个大白猫给拍回了芽衣的怀里,因为这个笨蛋挡住视线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符华回过了头,她看了过来,很快,她的视线就落在了即墨手里打开了的啤酒罐上。 然后她又抬起了头,这个时候,那双青蓝的眸子直盯了过来。 “咳咳。” 即墨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将这个啤酒罐放在了桌子上,而这个时候,符华又转过头,重新投入了和布狼牙的鏖战中。而琪亚娜也顺势继续腻在芽衣的怀里,即墨便又偷偷去将那罐啤酒拿了起来。 开了还是不要浪费了。 “嘿~~~~~你是不是对符华有意思啊?” 耳边忽然响起的细语吓了即墨一跳,他忙看了看四周,发现她们都在各干各的,并没有注意到姬子的醉言醉语。 “因为你刚才一直在盯着她看嘛~~~~原来你这个小白脸喜欢平胸妞( ̄y▽, ̄)╭~~~” 喝醉了酒的姬子就连说话都在喷着酒精,睡裙的肩带滑了下来,又白又大的北半球就露在眼前。 即墨翻了个白眼,把这个醉鬼给摁回了沙发上,再给她塞了罐啤酒,很快,这个醉鬼就再一次跌进了醉酒的胡言乱语中,脸和头发都快染成了一个颜色。 仰起脖子一口干了这一罐,即墨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我就不继续打扰了,你们这帮小丫头别忘了早点睡觉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休伯利安回总部检修了,他得在圣芙蕾雅的临时宿舍休息了。 和美少女合宿? 就算德丽莎再傻也不可能傻到这种程度。 “欸?舰长你不再多留留?好不容易开个party。” “你这傻丫头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那舰长注意休息。” “行,芽衣你记得把姬子给扶回去,她喝太多了。” “布洛妮娅再一次向舰长发下战书,请舰长记得履行。” “okok。” 像是老人的敷衍,即墨随口答应着,出了门。 跨出了灯光的宿舍,跨入了寂静的深夜。 他要关门了。 吱—— 门却停住了。 即墨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却看到另一个人走了出来,和他一样站在外面,替他关上了首发 即墨愣了,看着少女的背影,看着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看着她身上的那件白色衬衫,看着月光透过这件衬衫描画出的淡雅曲线。 “怎么了?舰长?” 符华有些奇怪。 “……” 即墨先是张了张嘴,又闭上,咽了口唾沫: “符华,同学,你怎么——” “护送也是属于执勤的职责范围内,今天是我执勤。” 似乎很奇怪即墨为什么会突然像是断线了一样呆滞,少女歪了歪脑袋,但很快跨了过去,转过了头,看着即墨: “走吧,舰长,我送你回去。” “啊……嗯……” 两人又一次走在了月光底下,即墨却落在她的身后,低着头,看着她的手。 无言无语,有几声虫鸣,即墨忽然抬起了头,加快了脚步,吸了几口气,走到了她身边,却也只是走在她身边而已。 符华抬起头,看了这个少年一眼。 距离很近,但是,符华却并不排斥这个距离。 第二百九十六章 静夜 符华轻轻走在夜色之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将那位舰长送回他的临时宿舍后,他为什么会请求要握住自己的手呢? 行走在月光下,少女盯着自己的手掌,恍神。 她当然看得出来少年在握住自己手掌时显露出来的情感,虽然很细微,掩饰得很好,但是这挡不住她在岁月淬炼下的双眼。 更何况,姬子的醉言虽然轻微且胡乱,她也确实听到了。 一直,在看着自己么…… 这份情感,应该拒绝。 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个从前文明遗留到现在的残喘者。 漫长的寿命对于自己来说是个诅咒,对于这份感情来说,也同样如此。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没有拒绝这个请求呢? 手掌,还能感受到少年的温度。 在这个夏夜依旧冰冷,甚至感受不到心跳,只有少年的呼吸轻轻拂在手指上,微热。 他应该,有很多想说的吧,那个人的内心和那副整天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同,能够走进他内心的东西非常少,但是他对于每个留在内心的东西都无比地珍惜。 不知为何,符华能够做出这样的肯定,就像认识了他很久一样。 脑子里,还是少年紧握着自己手的那一瞬间。 很短的一瞬间,仿佛那是一根滚烫的烙铁,触碰即烫伤,但又像是渴求光明和温暖的蛾子,即使被烫作飞灰也要扑上去,将这份温暖死死握住。 也是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少年那份,潜藏在面具后的孤独。 闭上眼,叹了口气。 早点回去吧,将那群孩子剩下的狼藉收拾一下,温杯牛奶睡觉…… 喀!—— 异响!在符华的耳中如此清晰! 这是电闸跳灭的微响,但是连成一片,绵延为了震荡灯光的终曲。 圣芙蕾雅,黑了。 不论是街边的路灯,还是遗留在宿舍中的夜灯,统统失去了这寥寥光星。 黑暗,沉沦。 【滴——】 原本外形朴素的红框眼镜亮起了微光。 【检测到入侵者。】 也就在这个时候,枪声响了起来。 “唉……怎么停电了啊!” 黑暗中,琪亚娜愤愤不平地将手柄摔在地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也幸亏是这场断电,让连败的数字没有突破三十大关。 布洛妮娅也放下了手臂,双眼忽然失神: “正在链入圣芙蕾雅网络,失败,检查原因……” 小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 “网络基站失去响应?” “什么什么?小不点你在说啥?” “布洛妮娅发现,圣芙蕾雅的网络基建遭到了物理性破坏——” 忽然,远处有火光亮起,黑暗的房间也收到了那抹一闪而逝的余光,照亮了少女们呆滞中开始开裂的恐惧,随后,余波飞至,窗户抖了起来,也响起了一片易拉罐倒地的哐啷声。 轰!!! 爆炸。 嘭! 属于姬子的房间被踹开了门,蹿出了一个影子,依稀能看到一抹酒红。 “现在立刻撤离!学院遭到袭击了!” 不愧是a级女武神,哪怕上一秒烂醉如泥,只要发生任何突发事件,都能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或者说,她从未入醉? 也幸亏姬子在这一时刻保持了应有的清醒,让这群少女瞬间找到了队伍的核心,完全下意识地,她们拾起了名为“女武神”的指令模块,雷厉风行地展开了刻在骨子里的守卫队形。 推开了宿舍的大门,她们悄无声息地行进在黑暗的圣芙蕾雅之中。 到处都是枪声,时不时还要亮起爆炸,根据枪声和火光,入侵者离圣芙蕾雅的宿舍区越来越近。 “什么情况,到底是什么人,都撞到这里来了!” 压着声音,琪亚娜发着牢骚,提着备用枪械四处戒备。 “从暗线联络来看,是逆熵。” 拎着一柄霰弹枪,姬子皱着眉,转出拐角,看向大道,顺便将还在工作的暗线频道分享给了三个少女。 操作着重装小兔的布洛妮娅没有反应,琪亚娜则是对这个组织的名字一脸懵逼,而芽衣则立刻反应了过来,提着自动步枪转过了脑袋: “逆熵,是那个北美的抗崩坏组织吗?” “是的,就是那个和我们有相当矛盾的组织。” “诶?不都是抵抗崩坏吗?为什么还会来打我们?” 琪亚娜睁着好奇宝宝的超级大眼睛,理不清头绪。 这个问题姬子也回答不上来,天命和逆熵之间的间隙已经持续了多年,但是这个矛盾的源头是什么,天命没有向它麾下的女武神透露分毫。 但很多时候,矛盾会滋生新的仇恨。 看到联络频道里跳出的“有人受伤”,“重伤”的字样,姬子就知道,天命和逆熵的仇又多添了几分。 “姬子老师,班长还没回来,舰长也还没有确认安全,我们是不是应该和他们会合?” 芽衣又一次提出了问题,贴切的问题,不过姬子摇了摇头。 “有人会去接应他们的,你们跟在我身后。”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是这群少女是在“圣芙蕾雅”学习的女武神。 这座“梦幻学院”。 可是作为一个传统的“女武神”,姬子不仅比她们拥有更多对抗崩坏兽的经验,也比她们懂得更多的——杀人技巧。 德丽莎希望能让这些孩子手上少一些血腥,让她们保有着对于“女武神”的天真幻想,但是,那些入侵者不会关心这些。 有的时候,人类要比崩坏兽更加危险。 “注意四周,圣芙蕾雅留守的女武神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守住,我会带你们去临时避难所,你们尽量要躲好,虽然不清楚逆熵的目的,但是他们不会停留太久,这场袭击应该是为了学院里的——” 说到一半,姬子顿住了,在少女们疑惑的目光中,她盯向了芽衣。 如果说圣芙蕾雅学院内有什么值得逆熵不惜发动袭击也要得到的,那么毫无疑问,就是—— “哦——原来在这里啊!” 嬉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很近,姬子条件反射地向着头顶开枪,能将一个人撕成两半的弹幕笼罩头顶。 也停在了空中。 咫尺之上,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悠闲地站在空中,那双大皮鞋下,停着那片危险的弹幕。 他拧出了笑,像是见到肉的狼: “找到你了,第三律者!” 第二百九十七章 恶劣者 “虱虫便是虫,哪怕它们蹦得再高,也终究只是虫子。” 男人从空中漫步而下,那些静止在空中的铅弹也得到了解脱,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如雨,将女武神的心打击到了最低谷。 不明所以的力量将这些靠动能进行杀伤的武器威力化为乌有。 该怎么做? 子弹无效,那么普通的冷兵器更不可能会产生效果,女武神装甲未装配,制式大剑也没有携带。 胜率…… 不,还有唯一的契机。 姬子微微合上了眼,感受着力量在体内奔腾的潮涌感。 “圣痕”。 这从前文明流传下来的武器,镌刻在人类基因中的利刃。 尽管姬子身上的“圣痕”是“人工圣痕”,但也同样也是女武神最本质的力量源泉。 把握机会,只有一瞬间,用“圣痕”的力量去—— 咚!—— 声响,从四处响起,夜幕下,一只又一只机动铠落入视线之中,也磨灭了姬子眼中最后一抹希望。 机动铠,比起逆熵招牌的泰坦来说要小很多,很多时候会作为泰坦驾驶员的贴身装备作为最后一道保障生命的防线。 但这并不意味着机动铠仅仅只是“保护”而已。 对于潜入作战而言,轻便的机动铠是比泰坦更好的选择,嵌入氢核炉,足够发挥出和b级女武神不相上下的力量。 虽然b级女武神与a级之间有着鸿沟般的差距,可是现在姬子没有装甲,没有崩坏能武器,而包围她们的却是全副武装的机动铠,以及悬浮在头顶的斗篷男。 更重要的是,逆熵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芽衣,可是芽衣一旦被他们所捕获,存活的几率绝对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听听那个斗篷男说的是什么?“第三律者”。 也就是说,逆熵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芽衣视为“人类个体”。 恐怕,会以“最为经济简洁”的方式来夺得芽衣体内的“征服宝石”。 要从一个复杂的容器内取出一块钻石最快捷的方法是什么? 在不伤害内容物的前提下彻底破坏容器就行了。 姬子毫不怀疑,逆熵会对芽衣施以相同的手段,为了“征服宝石”将这个少女拆成一片有机物。毕竟天命里也有一群疯子整天把他们的手术刀磨得雪亮。 务必确保学生们的安全。 姬子瞄准了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她打算孤注一掷,将力量一口气完全爆发,在制造的短暂混乱之中将这些孩子送出。 她是这么想的,身体的血液也同样在意识的操作下奔腾燃烧。 但是,在最后的关头,一切戛然而止。 与之响起的,则是机动铠提在手中的奇怪装置,像是喇叭一样反复播放着刺耳的噪声,鼓膜的不适感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体内“崩坏能”的消失,或者说是“闭锁”。 如同汹涌前行的江流被突然出现的大坝截断了流势,名为“力量”的存在毫无迟滞地消失了。 对于女武神来说,“崩坏”是她们必须面对的敌人,但也是她们力量的源泉,“圣痕”虽说是对抗崩坏的武器,但也是提取自崩坏能的力量。 而现在,这一刻,她们失去了这份力量。 尽管女武神们不可能吃饭喝水的时候都要使用来自于“圣痕”的力量,可是,这份力量的失去也让她们感受到了短暂的不适与空首发 这就是由丽瑟儿·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开发出来的“闭锁装置”,虽然据她所言是一个“小玩具”,但是这个通过声波就能影响女武神大脑,进而遏制其体内的崩坏能运转形式的武器,对于逆熵来说绝对是对抗天命的利器,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也足以控制这些沦为普通人的女武神。 磁锁,逆熵开发出的最为便捷的囚禁道具,通过电磁力将极重的铅块链接成束缚工具,在极端的重力下实际上是不需要考虑禁锢位置的,哪怕是女武神也会因为这过分的重量而被限制行动,更不用提现在这些被“闭锁装置”暂时压制为普通人的她们了。 “这些究竟是什么?!喂!斗篷男!你要把芽衣带到什么地方去!” 被磁锁禁锢在腰上,琪亚娜奋力扭动着,却无法触碰,只能尖叫着,希望能再最后挣扎出什么一线生机。 芽衣的身上甚至闪现出了电光,她的瞳眸中也亮起了一抹冰冷的紫意。 这是“第三律者”即将觉醒的征兆,可惜斗篷男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视线中忽然出现了黑红色的扭曲,紧接着,芽衣的身体便狠狠飞了出去,哪怕她的手上还被极重的磁锁束缚着,也依旧被狂暴的力量拍在墙上,咳出了大片的血红。 “芽衣!!!” 琪亚娜像是疯了一样扭动了起来,像是条在粘鼠板上无力挣扎的小白鼠,只有那尖叫在躁动着少女的愤怒。 嘭! 在暴力面前,少女的愤怒就像白纸一样,只能被血色随意涂改。 一名机动铠随意的一脚,就让这个少女陷入了昏迷,从额头溢出的鲜血混着眼泪,慢慢地淌了下来。 斗篷男并不在意这些,他招了招手,黑红色的污浊困在芽衣的手脚上,像是受难十字一样,将这同样昏迷的少女挂了出来。 至于那个躺倒在地上,一言不发,却将唇咬出血来的“超a级女武神”? 呵,失败者而已。 看着捕获的“猎物”,斗篷男扬起了笑,那是个很恶心的笑容,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如准备下口的恶狼。 “瓦尔特大人,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需要立刻转移。” “切……” 一名随从的提醒打破了斗篷男的欲想,他咂了咂舌,悬浮了起来,带着一群人飘然而去。 姬子依旧死死盯着那个背影,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她拼命想要挣脱,但是却无能为力。 噪音还在响,尽管能感受到压制着“圣痕”的禁锢正在缓缓松动,可这样的松动无济于事。 然后,她听到了枪械上膛的声音。 要结束了吗…… “等一下,等一下。” 这个声音忽然响起,但绝不代表着救命。 谁都能听出来这个声音中蕴藏的疯狂。 一个淡紫色短发的女孩走进了视野,金与灰的异色瞳闪着嗜血的光。 她蹲下身,像是拔萝卜一样,捧住了布洛妮娅的脑袋,手里还拿着锋利的小刀。 “还有十五分钟嘛,布洛妮娅姐姐,我们可以好好玩玩——嘻嘻~~~” 小刀轻轻吻着布洛妮娅的脸蛋,留下了一串血珠。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我瓦尔特大人—— 瓦尔特漫步在圣芙蕾雅的上空。 他俯瞰着这片学院,就像在蔑视着蚂蚁的巢穴一样。 从审美来说,是一座精致的花园。 就像是玻璃球里的手掌景观,很漂亮。 也很脆弱,随手就能打碎。 “呵……” 他又一次笑了起来,依旧是那个残忍而恶心的笑。 造就恶心这一心理排斥的原因皆是因为这个青年身上透出的“恶意”。 漠视一切,对生命缺乏最基本的尊敬,在他眼中,只有暴虐。 由力量衍生出的失控。 当一只蚂蚁拥有了人类般的力量后,它会先陷入迷茫,仿照着其它的同类妄图继续生活在蚁巢中。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原本的环境被不受控制的力量摧毁,而原来的同类在举手投足间就化为肉沫。 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下,自然会使得这个掌握了不应有力量的“蚂蚁”发生扭曲。 失控,疯狂,病态,最后,暴力会成为其衡量一切的标尺。 一切的情绪都由暴力宣泄,就像现在他看到这座圣芙蕾雅学院一样。 想要,毁灭它。 他想要这么做,也确实这么做了,黑红色的污浊凝聚在手中,蠕动着,颤动着,变幻着形状,却透出了连光线都被曲折的危险。 这是“重力”,是与他相伴,一同面世,让他意识到自己不是人类这种“蝼蚁”的关键。 对,这种自由操控重力的奇迹,是神的权柄! 在这个世界,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看到了地上的战火,留守的女武神已经大多反应了过来,而作为抑制女武神圣痕力量的闭锁装置也在逐渐失去它的效果。 看着脚下的一片混乱与战斗,他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第三律者,看好了,什么才是力量。” 瓦尔特举起了手,那片污浊在手掌之上更加阴暗。 他知道,作为第三律者载体的少女已经陷入昏迷,根本不可能听到他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尽情抒发自己的表演欲。 来吧!看这里!看向我!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是主宰!是傲立人类之上的至高存在! 他看到了在一群机动铠之中,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女屹立在那里,在她的脚下还躺倒了一片机甲的碎片和其中昏迷的士兵。 少女摆出了潇洒的拳势,看上去“闭锁装置”并没有起作用,又或者是因为那个少女的战力不光光建立在“圣痕”上。 不过,对于瓦尔特来说都没有什么关系。 女武神去死就行了,而这些连一个女武神都对付不了的废物也没有什么存在的价首发 陪葬好了。 尽管逆熵激进派大多都是看不惯天命那残酷的女武神选拔机制。毕竟想要成为女武神,普通人就得移植人工圣痕,而因为人工圣痕的强侵蚀性,使得被移植的成功率相当低,而即使幸存,也很少有女武神能够活过三十岁。 这种选拔机制是很多人选择成为逆熵激进派对抗天命的原因,也是她们所认为的天命的“黑暗”。 很多年轻人都会为了一个“正确的目的”而热血沸腾,但是可笑的是,为了这个“正义”,逆熵的激进派也同样走上了一条残酷无比的道路。 女武神是通过“人工圣痕”这样的残酷挑选出的“精英”,逆熵选择的“泰坦”虽然看上去很英武,但是这样的机甲在崩坏兽面前还是有些孱弱了。 “数量”,意味着更多的死亡。 就像现在一样,当瓦尔特扔下这团污浊,让那片战场陷入湮灭之后,也始终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他。 在潜意识之中,逆熵激进派形成了“强者生存”的理念。 不够强,就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甚至会成为累赘。 那么,理应抛弃。用一群炮灰换一个强大的女武神的命,在这些人看来是一个符合价值的等式。 轰! 瓦尔特看着脚底的坑洞,那是在重力场撕裂下造就的空洞,不论是建筑还是地面统统消失在了崩溃的重力场之中,当然,也不会留下一点尸体乃至血迹。 嗅着空气中还未消散的血腥味,瓦尔特抑制不住地狂笑了起来。 这就是力量!审判一切的—— 砰!!! 瓦尔特没有机会将这份狂妄完完全全地笑出,就连在他身后的机铠士兵也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仿若雷霆过空,留下的是神怒般的破妄。 轰!!! 当脚下的坑地再一次扬起夸张的烟尘时,这些士兵才意识到了战况的突发。 “发生了什么?” “瓦尔特大人呢?瓦尔特大人怎么——” “等一下!第三律者也不见了!” “是它挣脱了吗?!该死!全员戒备!敌——” 唔—— 瓦尔特睁开了眼睛。 发生了……啥? 我怎么……到地上了? 头,昏昏沉沉的。 好像,脸上被什么东西抽了一记。 吸气——咕! 痛痛痛痛痛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颤抖的手抬起,触碰在疼痛的鼻尖。 或者说,“原本”的鼻尖。 而现在,它变成了一滩烂肉,手指只能触碰到粉状的碎肉和断崩的鼻骨。 “啊——” 漏出喉咙,穿出鼻腔的痛嚎因为整个鼻子的破裂而化为了低哑的空响,就好像是刮进破壶的风。 “喔喔喔喔喔!———” 他痛得打起了滚,捂着鼻子瘫在地上,抽搐着,每一声嚎叫都将他的愤怒点燃! 是谁!是谁!是谁! 是谁!居然敢殴打瓦尔特大人! 呼—— 他听见了破风声,好几道,聚在一起向着他脑袋飞了过来。 完全不需要考虑,瓦尔特抬起了手,重力扭曲的黑红污浊挡在飞行物的轨道之上。 嗤—— 熟悉的血肉分离声,熟悉的血腥味。 但却是那些机铠士兵。 而将她们从天空踹下来的凶手却站在地上,第三律者躺在他的脚旁,而他怀里则抱着那个以一己之力对抗逆熵的衬衫女。 那个人穿着一件背心,扎着条短裤,踩着双凉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夜里纳凉的老大爷,不过这不要紧,对于瓦尔特来说,只要是敌人就行了。 “是你吧,是你吧!就是你敢殴打我瓦尔特大人吧!” 对面的少年没有理会瓦尔特的疯叫,只是将怀里的少女轻轻放在地上,她们无疑都昏迷了,尽管瓦尔特的倚仗是那操作重力的诡异力量,但确实很强。 “现在!瓦尔特大人要赐予你最痛苦!最惨烈的死亡!想象一下被重力撕扯的场景吧!这是你即将体验的!” 像是唱戏一样地报着台词,可那个少年却只是弯下腰,把左脚的拖鞋给脱了下来。 他消失了,下一秒—— 啪! 骨裂的痛感绽放在瓦尔特的左脸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 打个大西瓜 啪! “可恶!” 啪! “可恶可恶可恶!” 啪! 再一次的,清脆的响声炸在瓦尔特的脸颊上,他翻了出去,摔倒在了血池中。 是的,血池。 逆熵士兵的鲜血涂满了他那件可笑的斗篷,可瓦尔特的愤怒并不是在于这些炮灰的死亡,毕竟将他们涂得满地都是的直接凶手就是瓦尔特自己。 他所愤怒的真正重点在于高高重起的左脸,那个少年手上开玩笑一样的拖鞋。 说出来简直魔幻,他可是伟大的瓦尔特大人!第一律者!居然被一只虫子如此戏弄! 开什么玩笑啊! “混蛋混蛋混蛋!” 他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终于从一连串拖鞋耳光中回过神来,这一次,数十枚黑红的“污浊”点染在他身周的每一处要害前。 “区区虫子,给瓦尔特大人乖乖去死啊!!!” 直到现在,瓦尔特还固执地将这个扇了他十几下拖鞋耳光的少年认作“虫子”。 这是价值观的问题,这个憨憨从诞生开始就一直将人类视作“低等生物”,尽管他本人就是从“低等生物”的培养罐里拎出来的,但并不影响他犯二。 而可可利亚巴不得这家伙犯二,这种几乎快成人格缺陷的中二病反而能让她更好地控制他。 不过这种病态的人格也会让他面临危机,特别是在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面前。 “给我死!给我死!给我死啊!!!” 嘴上喷着疯狂的话语,面色也如同狂犬般狰狞,但实际上瓦尔特的攻击手段依旧是将这团扭曲了重力的黑红污浊像是投掷物一样丢出去而已。 尽管这些污浊的飞行速度和手枪子弹的出膛速度大致相同,对付一般或者是缺乏经验的女武神来说还是绰绰有余首发 但是—— 啪! 又是一声凌空抽响,拖鞋挥动,将这些可以拖垮一间六层小楼的扭曲重力拍散在空气中,就和拍苍蝇一样。 “怎么可能!不过就是一个虫子啊!!!” 瓦尔特的嘶嚎像是嚣叫的噪蝉,他气势汹汹地张开五指,额角绽起了青筋,甚至还能看到细汗划过红肿的左脸,可这一系列的表情动作所产生的却又是相同的攻击方式。 实际上,瓦尔特的重力掌控可以开发出更多更复杂,威力也更强的招式,而不是像是幼稚的小鬼扔气球一样肆意浪费着自己的力量。 但这也是“这个瓦尔特”的缺陷人格导致的,对于人类的蔑视让他根本不会有任何认真的态度,还有这份力量,哪怕是最浪费最低级的“重力扭曲投掷”也能够让他在大部分人类战力面前无双割草。 这就决定了这个孩子虽然坐拥着力量的宝藏,但下限极低,也根本无法进步。 嘭! 又一次,这块黑红的污浊消失在了拖鞋的抽击下,不过因为这一击确实是瓦尔特的全力,那只十五块钱的塑胶凉拖终于解体在了空气中。 在重力的扭曲下,完全没有任何残留,就和那些血肉模糊的逆熵炮灰一样,完完全全地成为了零件。 “哈哈!看吧!这就是对抗瓦尔特大人的下场!” 成功打碎了一只拖鞋以后,瓦尔特便张狂了起来,指着那散在空气中的原价十五块钱的塑胶粒子,仿佛打倒了什么宿敌一般: “很快,你的下场也会和它一样!” 而站在的那里的少年眼神忽然虚了下去,就像是有什么被无情的现实所击碎,然后默默地弯下腰,把另一只拖鞋给脱了下来。 一双脚踩在零零散散的血迹上,血红之上,月光之下,将那十玉凝流的脚趾托出了一种致命的威胁。 这双脚慢慢地分开,血泊也荡起了涟漪,将空气重新铺上了一层腥气。 他的膝盖压了下去,腰也逐渐弓起,肩膀稍稍抬起,整个人像是捕食前的猎豹。 “喂!你这是要跪下来投——” 嚣张的话语直接破灭在了半途,接下来,瓦尔特的裤裆湿了。 因为这个时候,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双眼睛。 漆黑的,仿佛深渊,有无数冤魂在此哀嚎。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一刻,不可一世的瓦尔特大人软了,直接跌在了地上,张着嘴,却什么都喊不出来,一条肉舌甚至退到了喉头,塞住了呼吸,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泪腺里飙出来,失禁让他整个人从高高在上变成了臭不可闻。 “啊……啊……” 他唯一能发出来的求救就是这沙哑的颤音。 “你,准备好忏悔了。” 这是即墨向着那个蟑螂一样的玩意儿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最后一句。 轰! 血花飞扬,大地又一次绽出了裂纹,玉月之下,一片血红! 而在瓦尔特的眼中,只来得及记下一个拖鞋的虚影。 噗!!! 像是夏天海滩常有的活动,少女们捶打西瓜的闷响。 “卧槽!” 剩下还在远处记录战斗的逆熵士兵骂了一声,跳起了就跑。 “撤离!立刻撤离!将情报带出去!立刻禀告——” 这个队长还没有说完,又是一声西瓜爆响结束了她全部的话语。 即墨踩在血红的屋顶上,转头看向这些入侵者。 “自裁还是我动手?” “撤!” 完全没有丝毫犹豫,在这片区域最后的三人立刻分散逃离。 两人都是诱饵,只要有一人逃脱,不!只要传递出情报就行了! “3号4号!报告情况!” 小队中编号为2的战士立刻架起通讯,1号作为队长已经均匀地涂在屋顶上,现在是他代职。 在回答声音响起前,就是一声破裂的闷响。 该死! 在庆幸与愤怒的交界中,2号急忙接通了可可利亚的通讯。 一秒。 两秒。 “噗!” 又是这仿佛噩梦般的闷响,2号甚至能感觉到喉咙的翻滚,他知道只剩下他一个了。 快点接!快点接啊! “这里是可可利亚,报告情况。” “可可利亚大人!请立刻撤离!我们遭遇了怪物!瓦尔特大人已经——” 噗! 最后一个。 即墨扫了眼挂在脚上的尸体,从他耳朵里取下了通讯器,举到耳前,却只听到一个女人急切的质问。 他没有回答,把脚上的玩意儿甩了下去,然后捏碎了手里的通讯器。 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泼成血红的汗背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又要自己洗衣服了。 不过他还是转过了身,向着那个大坑折了回去。 要把华她们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毕竟那里有一滩瓦尔特酱,华要是醒了恐怕会被吓到,而且也不太好解释。 看了看光秃秃血淋淋的脚丫子,即墨决定还要抓紧时间洗个澡。 不过,她没受伤是最好的。 第三百章 最最最爱的布洛妮娅啊—— “布洛妮娅——啊——布洛妮娅——” 淡紫色的短发在眼前晃动,很快,一双金与灰的异色瞳站在了视线前,盯着她,然后伸出了她的舌头,血红,也能看到她唇角的血,一滴滴溢出来,将那苍白的皮肤染得酡红。 那本应该属于童稚豆蔻的小脸上满是病态的疯狂。 “杏……” 银狼的声音出现了颤,被压制的四肢在不安地扭动,但是,无处可逃。 “为什么……” 淡紫色的发丝贴在了脸前,仿佛情人之间最热切的拥抱,但是贴在喉咙的刀锋和慢慢溢出脸颊的鲜血却又无比冰凉。 “布洛妮娅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 杏伸出了舌头,从银狼的头顶舔了下来,一直到那细白的脖颈。 仿佛一位美食家,浅尝细品,盯着她的皮,她的肉,她的血。 匕首将那件睡衣分割切裂,露出了衣下莹白的躯体。 然后,匕首在她的身上轻轻描画,勾勒出了一道道的血珠。 “哈啊——” 她发出了近似于颤栗的吟呻,就像是被鲜血激起食欲的吸血鬼,一口咬在了银狼的肩膀上。 少女咬紧了牙,整个身子都绷了起来,却依旧不声不语,而响起的呵斥却属于姬子。 “放开她!你这个疯子!” “疯子?” 杏抬起头,笑得痴狂,紫樱色的唇瓣点着猩红,极端的邪魅,也是极端的癫狂。 她又好像完全没有在意此刻银牙碎咬的姬子,再一次转向了身下的布洛妮娅。 “呐呐呐,布洛妮娅,我最最亲爱的布洛妮娅姐姐——” 她笑着,血滴滴答答地从她的唇角滑出来,那是布洛妮娅自己的血,从被咬开的肩膀上透出来,也被杏滴了满脸。 啪! 小手捧起那血红的脸,黏沓沓地响。 “布洛妮娅!我是不是疯子!是不是!是不是!” 杏摇着布洛妮娅的肩膀,因为磁力锁还牢牢禁锢在身上,使得她纤小的身躯被狠狠拉直,即使曾经是少年兵的身份,但是这一瞬间几乎被撕裂的痛苦让银狼哼出了声。 可在杏眼里,这一声痛哼也是布洛妮娅的反应。 她期待着布洛妮娅所有的反应,而不是仿佛无视一样的冰冷。 她记得孤儿院时布洛妮娅的冰冷,用那冰冷的语气说: “抱歉,你是怪物,不是人类。” 布洛妮娅姐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杏时多么的敬重你多么的喜欢你多么的爱戴你多么的尊敬你多么的憎恨你多么的嫉妒你多么的讨厌你多么的——爱你啊! 为什么要这么排斥杏呢。 “唔!” 骨啦! 那是肌肉拉伤的撕响,布洛妮娅的眼睛瞪圆了,银灰的眸子在里面发着颤,冷汗从她的额角漫了出来,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咬得暗紫,紧紧闭上了眼睛。 “痛吗,布洛妮娅?” 仿佛爱怜一样死抱着,杏无视了此刻布洛妮娅的痛苦,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然后是那对包裹着外骨骼装甲的双腿。 “很痛吧,布洛妮娅。” 她含了含银狼的耳,舔掉了她的冷汗,轻言细语: “没事的,相信我,布洛妮娅,我会把你做成最棒的玩具,这样就不会再分开了首发 如果是以前,她还会用凶戾来掩盖这份情感,但现在不会了。 “还有十分钟,没事的布洛妮娅,我的速度会很快的,只要把手脚看下来,布洛妮娅就能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杏举起匕首,在布洛妮娅的关节比划着,一边比划一边笑,笑得都抖了起来,骑在银狼的腰上,磨刀霍霍。 “喂!你这个怪胎!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啊!” 完完全全被挑起了愤怒,姬子嘶吼着,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这样,尽可能地将那些人的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不愿意再看到有人牺牲在自己面前了。 “啊……” 杏不快地叹了口气,肩膀都塌了下去,转了过来。 “布洛妮娅,稍微等等,我先把这个老太婆给料理了。” “杏……不要……” 微弱的呼喊根本没有让这个残暴的少女回头,每进一步,姬子眼中那笑容就越发凶残。 嗒,嗒,嗒。 逆熵的士兵们沉默地站在那里,放任着杏的暴行,上下抛飞的匕首在姬子眼中留下一道道危险的弧度。 “喂,大娘,本大爷和最爱的姐姐进行深入交流,你在这里烦什么?那么想早点死么?” 铿!铿! 姬子没有坐以待毙,她再一次想要呼唤圣痕的力量,挣脱这枷锁。 可依旧无济于事。 近了,更近了!姬子已经能闻到那个少女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喀! 匕首被握在了小手中,狰狞的笑容到达了更加狠戾的角度! 高高举起!—— 铃铃铃!—— 匕首扎下的最后一瞬间,响起了电话铃。 杏慢慢地歪过了脖子,盯着匕首,而姬子也抬着头,倔强地直视着那致命的凶器。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名逆熵士兵的脚步,她举着一只通讯器,低着头: “杏大人,是可可利亚大人的通讯,要你听。” 通讯器,手机,毫无疑问,都是同一个人的来电。 她没有接过通讯器,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接通。 “喂,可可利亚妈妈,是比布洛妮娅还要可爱的杏·玛尔。” 故作可爱的声音从她的嗓子漏出来,像是磨着的利刀,冰寒。 “啊?嗯嗯,好,杏会好好听话的,会立刻撤离。” 说完这句,就没有声音了,她的手垂了下来,手机的通话界面在姬子眼前晃着,明明白白的三个字:“已挂断”。 她举起手,咬住了自己的匕首,嘎吱嘎吱地磨着,眼泪从那双异色眼瞳里冒了出来,她猛地转过身,将布洛妮娅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布洛妮娅,我要走啦,不能再继续留啦!但是啊——” 她吻在了布洛妮娅的脖颈上。 然后,咬了下去。 血,在夜色下绽了出来。 一切,在布洛妮娅眼前都混乱了起来。 只有从脖颈上传来的剧痛,姬子老师的怒吼,杏的疯笑,还有机铠远去的轰响。 模糊之中,她好像又看到了一个封锁的箱子,闷闷地响起了哭声。 “希儿……” 无意识间,她呼唤着那个名字。 第三百零一章 所以说学园长的管理能力啊=A=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哪怕是夏季,五点钟破开凌晨夜幕的太阳,对于这一夜的圣芙蕾雅来说,来得也太晚了些。 晨光下,圣芙蕾雅已经不复以往的精致,花园变得乱七八糟,一些教学楼也多了几个大洞,变得破破烂烂的,如果再多点燃火和黑烟的话,看上去就和战场差不了多少了。 留守的女武神们在学院中穿梭来去,时不时会合着一个担架,担架上可能是被绷带绑得严严实实的重伤员,也有可能是盖着白布的尸体。 “唉……” 一声叹息从少年嘴里飘出来,他坐在一根倒下来的承重柱上,身后是因为夜晚的袭击而不幸变为废墟的某栋教学楼。 他身上穿着件披满灰的汗背心,瘦条条的身子漏在外面,一条大短裤耸拉着,一双脚更是被泥灰涂成了黑色,一双眼睛也盖着浓浓的黑眼圈,脸上那三道疤更是困在了一起,手里还抱着一个比他人还干净的保温瓶,整个一副奔逃了整夜的难民样。 不过这少年的身旁还躺着一个女孩,看上去应该是留守的学生,发型是很奇特的双涡轮,仅仅只是这对双马尾就写满了对于科学的崇敬。 不过此刻那位少女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少年旁边,脖子上绑着一圈绷带,手肘也打上了石膏,闭着眼睛,不过似乎没睡着,有的时候会微微张开嘴,旁边的少年立刻会打开水瓶盖,将壶嘴停在少女的唇前,稍稍润润,但绝不是猛灌。 对于伤员,特别是喉咙受伤的人来说,这种补水方式是最好的,虽然对于照顾者来说可能麻烦了一点,但有句话说得好,照料美少女怎么能算是辛苦活呢?! 淦,即墨作为有妇之夫完全感不到半点愉悦甚至还想好好睡一觉啊! 为了熬出这双黑眼圈即墨可是强撑着睡意哦!这么辛苦的舰长真的不考虑给他发一下奖金么? “即墨舰长!即墨舰长!” 胡思乱想的时候,稚软的声音响起,即墨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睛,转过脑袋: “啊,姬子,德丽莎,早上好啊……” “早上好……啊不对!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淡定啊!节奏都被你带歪了!” 德丽莎下意识地打完招呼后便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甩了甩小脑袋: “布洛妮娅没有异常吧?” “没有——呼啊——” 少年打了个哈欠,看到女孩又张开了嘴,便给她再稍稍润了润水: “话说琪亚娜她们伤势怎么样?姬子阿姨你身体无碍吧?” 姬子的嘴角抽了抽,哪怕她现在还抱有着对于袭击的不忿,也在这样的插科打诨下散得差不多了,只好装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没事,琪亚娜因为是头部受创,有些脑震荡,芽衣还没苏醒,不过没有大碍,律者人格也没有复苏的迹象,符华她——” 即墨打哈欠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这让姬子说话也稍稍好受了些: “她受伤最轻,不过也因为脱力昏睡,你呢?” 她看向这个少年,英气的眼眸也稍稍软化了些许。 在难以挣扎,只能目睹着学生失血的绝望中,正是这个少年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无助,也带来了支援。 少年的出现非常及时,可以说当时受伤最严重的就是布洛妮娅,那个疯萝莉像是得了狂犬病一样从布洛妮娅的喉咙上撕下了一块肉,离大出血只有一齿之遥,如果支援不及时,那么现在布洛妮娅也应该躺在白布底下了。 虽然平时这个臭小子说话很让人讨厌,但是他总能出现在最需要的时刻,这莫非是一种神奇的能力吗?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应当道谢的。 谢语凝聚在舌尖,贝齿微启—— “那当然是好困的啊!”即墨垮着张脸,将姬子的话给堵回了喉咙里: “你看看我这双黑眼圈啊!我本来在宿舍里泡着澡玩着手机唱着歌,结果突然boo一下房子就塌了!你看看我身上穿的是啥啊!汗背心和大短裤!要不是我反应够快我得果奔啊!奖金!必须得加奖金!” 年轻的舰长一脸的愤世嫉俗,黑乎乎的脚丫子无声地控诉着这场袭击的伤天害理。 当然,结果是注定的,不光光没有奖金,还被罚了一个月的薪水,并且遭受了白眼和训斥的饱和式轰炸。 啊啊啊!这个臭小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把气氛毁得一干二净!真是的,他难道就不害怕吗?这可是袭击欸袭击!甚至还有女武神牺牲的袭击,这小子满脑子想的就是睡觉吗?! 背过身,故意不去理他,德丽莎握住了担架的前端,和姬子一起将布洛妮娅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姬子,将布洛妮娅带到医疗部门后你要要好好看护她,如果她醒了的话可以适当问她些相关情报,但是必须建立在保护她的基础上。” “我明白。”姬子点了点头,手很稳,也很小心,忽然她又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担架另一端的娇小: “你要去哪?” 德丽莎脚步微微一错。 ——“这就是你们!你们天命用‘渴望宝石’犯下的恶行!好好看看吧!s级女武神德丽莎!” 可可利亚的声音还在耳边嘹亮地震响,那些实验记录血淋淋地摆在眼前,揭示着最丑恶的现实。 “有些事,我要去问一问爷爷。” 学园长的身子稍稍弓起,像是背着什么比【约束之键】还要沉重的东西。 回过头,德丽莎准备把那臭小子一起叫上。 “嗯?人呢?” 圣芙蕾雅的培植森林,是少数没有遭到破坏的学院财产。 年轻人坐在这里,享受着晨曦的阳光。 六点,晨光正好。 沙沙沙。 这是第一个人,她的脚步轻而细软,仿佛不愿意惊动初醒的森林。 呼——吸——呼——吸—— 这是第二个人,能隐隐分出来他毫无遮掩的呼吸声,可即使如此,他的行踪依旧仿佛幽灵。 三,二,一。 声音同时停下,青年也睁开了眼睛。 “哟,有几个月不见了啊。” 即墨提着个塑料桶,向着对面从树丛中钻出来的少女挥挥手: “丽瑟儿~” 然后再转向地上躺着的青年: “小约阿希姆~” “别用这种腔调,听着恶心。” 爱因斯坦面无表情,走了几步,却被那位青年拦了下来。 “欸?是吗,爱因斯坦总是这么冷冰冰的。” 即墨似乎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看向那个从草地上站起的青年: “那么小约阿希姆呢?还是希望我叫你杨老师?瓦尔特二代先生?” 这句话如果让任何局外人听见,都会搅起滔天骇浪,但青年却无动于衷,只是擦了擦眼镜,看向即墨: “复制体后来怎么样了?” “哦,我还特意把他带过来了。” 即墨把塑料桶放在地上,一脚将它稳稳踢了过去,发出了半胶质的动响: “舀了我半个小时,不考虑给我点辛苦费吗?” 青年只是瞥了一眼这个桶,便不再关注了,只是爱因斯坦的颜色变得有些难看,也同样移开了视线,但还是说了出来: “根据条件,你应该带回复制体……” “确实带回来,你也没说是活的还是死的。” “可是——” “好了爱因。” 青年终于发话了,制止了爱因斯坦的争辩: “交易达成了,可可利亚确实把我们想要德丽莎知道的资料交了出去,这就够了。” “……我知道了。” 一只铁盒被交到了青年手中,他将它打开了,展示给了即墨看: “十二支,和之前一样的高浓度。” 他松开手,那只铁盒就飘了起来,稳稳当当地送到了即墨面前。 光是这一手操控,就比桶里的那位高了不知多少倍。 “好,那么合作愉快,期待下一次。” 即墨随便扯了个微笑,下一秒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还站在那里,一男一女一个桶。 “抱歉,爱因,我知道你的愤怒,可我不能和他发生战斗,一旦开战,胜负难料,但是你一定会死。” “我知道。” “而且,我们现在必须将仇恨放在一边,敌人要比我们想象地更加强大。” “我知道。” “抱歉,爱因,但是瓦尔特的仇,逆熵一直记得。” 少女依旧低着头,攥紧了拳,一字一句地拆解着自己的情绪,化为理智的冰冷: “我知道。” 第三百零二章 风的信 少女坐在桌子前,小心翼翼地叠着信封。 现在,她正坐在天命第三分部,再过几天,就会踏上前往新西兰的秘密飞机。 原因只有一个,想要变强。 只要是作为“人类”,都不可避免地会存在这样的好胜心。 这是从古至今的生存与战斗之中刻在基因之中的渴望,在比较之中会因更高的排位而喜悦,也会因为被淘汰而感到不快和恐惧,有人会为了考试排名而发奋,有人会为了更高的社会地位拼搏,即使是单人的游戏,也会有玩家为了打倒boss而产生的好胜心。 这是应当的,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进化之中刻在人类基因链中的共性,因为只有胜利才能获得更好的生存资源,在长久的历史积淀之中,这种求胜心甚至成为了人类生活的动力之一。 变强,意味着能得到更多,这几乎成为了众所周知的道理。 温蒂也同样如此。平稳的人生反而让她对于更强的力量充满了更加虚幻的妄想。 作为一名优秀的新人女武神,s级女武神候补,她也被告知了更多的危险。 这让她知道了,s级女武神还远远不是最强。 沉睡的律者,审判级崩坏兽,还有更多的可怕在威胁这整个文明,还需要更强的力量才能守护人类! 天真的梦想扎根在心中,于是,少女毫不犹疑地答应了试验。 她相信着天命,相信着每一个愿意对抗崩坏的人类,她相信着世界的每一处美好的可能。 或者说,是由“渴望”诞生的“信任”。 一帆风顺的人生让这朵高岭之花渴望着更加美好,更加伟大的人生目标,就像是想要建造阿房宫的皇帝一样。 于是她签署了一系列的保密文件,参加了这个实验。 也遇到了一个朋友。 “请问……你是温蒂吗?” 友情就从这突然的问话中。 “啊?是。” 温蒂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双清透的眼睛,如晨湖般澄亮。 面前,是一个扎着侧马尾的少女,看上去比自己年纪要大一点。 “这位姐姐,有什么事吗?” “嗯~就是听说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女武神,感觉有些好奇,就找过来啦~” 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贼: “你还在实习吧,要叫学姐哦~我去年就从圣芙蕾雅毕业啦!” “欸?那,那学姐好!” 学妹的无措让这位学姐噗嗤笑出了声,她伸出手拍了拍温蒂的脑袋: “你也是一样的吧。” “唉?什么一样?” “唔~你好笨哦~” 拍脑袋的手稍稍攥起,轻轻敲了一下: “当然是为了变强啊,成为更强的女武神,抵抗崩坏,守护人类!” 温蒂张大了小嘴,自己内心的愿望被点破的同时,她也感到了如同伴的和调。 “学姐,你也是?” “那当然!” 少女挺着鼻子,很是骄傲的样子,伸出了手: “我可是‘静谧宝石’的适格者哦!a级女武神,琳!认识一下!吾志同道合的同伴哦!” 昂首挺胸地放出了自以为帅气的宣言,琳的笑容耀眼无比。 自己,也想成为这样的女武神呢!不!是比这还要帅气的s级女武神! “我是预备役s级女武神温蒂!” 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是‘渴望宝石’的适格者哦!” 实际上,“适格者”是对于实验成功者的称呼,但在此就报出这个名号的根本缘由就是少女们的自信。 她们相信着自己,她们相信她们的未来就如同她们过去的一样,无比顺利,足以让她们扶摇直上,成为愿望中那虚幻而闪亮的存在。 ——“亲爱的布洛妮娅姐姐启——” 在信封上小心翼翼地签上这行字,温蒂又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边,没有拼写错误,于是轻轻吹了口气,细巧的钢笔字便彻底定型。 哼哼,布洛妮娅姐姐,再不努力的话,就要被温蒂甩在后面了哦。 少女得意地想着,将这封信交给了工作人员。 “请一定要把这封信送到圣芙蕾雅学院哦。” ………… 布洛妮娅讨厌黑暗。 黑漆漆的,找不到光,就像是被这个世界丢在了外首发 那是被一切抛弃的孤独,没有任何回答。 就像是,被塞进了箱子里。 布洛妮娅,讨厌这样。 “布洛妮娅姐姐……” 谁? “……布洛妮娅姐姐。” 是你吗? 吱—— 黑暗里,有了一条线,透进了光。 希…… 她睁开了眼睛,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向前伸出的手。 手指上,还绑着监测的医疗系统。 入耳,是心律仪,平稳地响着。 她撑住了病床,缓缓地爬了起来。 “嘶——” 小眉轻皱,她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那是一块纱布,缚好了伤口,缓缓透出了一股痛。 但是少女只痛出了这一声,便缄默了,再无余音。 她只是静静地触摸着这道伤口,感受着这股如蛇般的麻痛,从脖颈,一路爬入颅内。 与之一同浮出的,还有记忆。 膝盖的幻痛随之一同醒来,但是被脱下了外骨骼的小腿停在床上,一动不动。 “布洛妮娅!布洛妮娅!布洛妮娅!” 记忆的回响刺着神经,隐痛。 她深深吸了口气,被单被小手攥紧。 喀。 “布洛妮娅!!!” 少女一颤,松开了床单,看过去: “啊!芽衣姐姐!”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手被握住,幽香抚鼻。 “布洛妮娅,你没事吗?”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白毛团子插了进来: “芽衣你又去抱布洛妮娅了!” “啊,果然还有笨蛋琪亚娜。” “喂!你这小不点!本小姐好心来看看你你怎么这么说话的!” “因为琪亚娜是笨蛋。” 又是一阵唇枪舌剑,伤员和笨蛋才被芽衣摁了下来。 “话说,布洛妮娅,有一封给你的信。” 送入眼前的信封上,娟细的字体写着“亲爱的布洛妮娅姐姐启”。 “是谁寄来的?” “不知道,好像是从别的分部寄过来的。” “那就——” 布洛妮娅移开了视线,将这封信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向着芽衣张开了臂膀。 “芽衣姐姐,抱抱。” “喂!你这个小不点!” “好啦琪亚娜,就是抱一下而已啦~” “不管不管!芽衣也要抱我!” 第三百零三章 去约会吧少女 “哎呀” 即墨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人生快哉。 他劈里啪啦地甩着手里的一沓,屁股下的沙发椅都仰了下去,脸上三道疤子都滑出了“畅快”的角度。 刷!手中一沓像扇子一样摇开。 啪!这一沓子抽在了即墨自己的脸上,露出了舒爽的表情。 八重樱很想捂住自己的脸,但她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尽力忍受着办公桌后面那个少年的丢人表现。 啪叽!这沓子绿蓝的钞子拍在了桌子上,少年的脸上尽是显摆: “这!是什么!” “额……” 八重樱抽着嘴角: “是钱。” “错!” 眨眼之间,这沓子钞票被即墨拢了起来,扇在手里: “这是工资!这是dolr!” 朵拉?是啥? 看着钞票上的秃头,八重樱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会和“朵拉”这个女性化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不过即墨现在并不在意八重樱此刻的尴尬,他抬起脚,跺了跺: “这!是什么!” “休伯利安。” “错!这是座驾!检修后焕然一新的座驾!” 刷!手指带着破风声,遥点在崭新的舰窗上: “你看看这窗!” 嘭!手又拍在桌子上,发出了崭新的透响,一听就是好木料: “你看看这桌!” 噗通一声,即墨跪在了地上,扒开了地毯,露出了尘毫不染的羊毛: “你再看看地毯!” 嗵的一声,少年倒在了这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展开四肢,长长舒了口气: “舒坦啊!” “舰长先生,如果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一下金钱和战舰的话那我先回去了,我还有打工呢。” “别别,有事有事,话说你遮着脸干啥?” 还不是因为某个人拿到工资以后的丢人表现啊! 当然,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可她那双秋紫的眼瞳中剪满了这样的不忿。 “我不就是难得拿到工资,稍微兴奋一下嘛。” 尴尬的沉默,八重樱虽然把手拿下来了,可还是移开了视线,一副“我不认识这丢人玩意儿”的样子。 “奥托现在将怀疑点转到你身上来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即墨脸上那副玩世不恭消失了,三道疤痕劈了下来,刀一般冷。 吱。 手指攥紧时骨骼的轻响。 “我该怎么做。” 八重樱看着即墨,仿佛一个听从上级命令的士兵。 她很清楚仅凭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大主教的对手,如果不是即墨的话她恐怕早就成为那个大主教的俘虏了,知识,经验,还有势力,经历了五百年的发展根本不是她能够对抗的。 更何况,为了卡莲。 尽管面前这个少年有的时候会很脱线,但她知道这个少年是少有能够完全信任的存在。 毕竟,是能够被卡莲嘱托遗言的人。 即墨托着腮,忽然,嘴角挂出了一道贱贱的弧度,这让她想起了幼时村子里那帮只会恶作剧的捣蛋鬼。 “樱啊” 八重樱后颈上立刻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即墨的身子向前倾了些,这让她想起了在圣芙蕾雅的同学们之间的八卦之心。 “干……干嘛?” “别这么紧张嘛,樱啊,你对德丽莎有什么想法啊?” 0v0 o口o {д}?!! “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噔噔噔嘭! 似乎因为惊吓,少女一路后退,撞在了墙上,然后像是壁虎一样贴在上面,面色通红,却像是拨浪鼓一样不停地摇着: “我我我会对德丽莎学园长有什么想法?我我我我只是觉得她她她她很很很可爱而已!没错!只是好可爱而已,就是很可爱而已……” 说着说着,少女的声音就和脑袋一同低了下去,藏在樱色的长发下,时不时颤出几下抖。 “就只是可爱啊?” 即墨笑嘻嘻地迈过去,弓下腰,歪着脑袋,打量着八重樱。 “是白发很可爱?” “还是大大的蓝眼睛很可爱?” “又或者是萝莉的体型?” 每说一句话,八重樱的脸就要增红一分。 “还是说……她很像卡莲?或者说是小时候的卡莲?” “胡,胡说!” 这一次,八重樱好像真的急了,慌张之间伸出了手,推开了即墨,语无伦次: “我我我才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呢!神社的巫女才不会为世俗所动!不对不对!巫女的纯洁和忠贞不可置疑和亵渎!” 不过这副慌乱和遮掩完全没有半点说服力。 “嗯” 在这套宣言面前,即墨回报了一个“我懂你装着不懂”的笑容,大力地拍着她的肩膀: “巫女啊……” “怎……怎么了?” 羞怯的巫女十指都快打结了。 “你得明白,尽管现在奥托确实注意到了你,但你得明白,对于他来说,你的死活并不重要。” “你是说,我现在很危险?” 对于即墨的话题转弯能力,八重樱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迅速摆正了面容。 “不,实际上你会更加安全,奥托更想看到你能带出了更多的隐秘,不论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但是我无法保证,在奥托发现了他认为有价值的情报后会不会对你动手,所以为了计划的顺利和你的生命安全,我决定交给你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是什么?” 接下来是非常重要的步骤了吧?或许还要自己更加地小心谨慎…… “去约会吧少女!” 0w0? “没错!去约会!去谈恋爱!你的目标就是我们世界第一可爱的德丽莎学园长!用你的撩妹能力去把她泡到手吧!” !!! 直到身后响起了关门上,八重樱才慢慢地从懵逼中回过神来。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干嘛? 低下头,发现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抱了: 《与萝莉交往一百法》。 翻开,入眼,就是行醒目的大字: 在前,请先了解各国相关法律,并对您所在的国家做出应有估判再行。 “……” 砰砰砰! “即墨你给我开门啊!” “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着不出声!” “你有本事出馊主意你没本事开门吗?!” 砰砰砰! 哐! 可怜的休伯利安舰长办公室在检修一新的二十四小时后,大门上多出了一个新鲜的脚印。 随后,这个脚印目送着气势汹汹的巫女踏着怒火离去。 当然,她手里还抱着某本厚厚的书。 1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零四章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不要瞎说 ap;lt;tentap;gt; “——琪亚娜,在你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的时候,一定要专注。” 吱—— 靶标竖了起来, “——瞄准你的目标,让你的眼睛,准心这三点连为一线。” 手腕稳稳地擎着双枪,仿佛托纸。“沙漠之鹰”,堪称手枪中最为暴力的存在此刻温顺地立在少女的手指间,静静地凝视着目标。 “——调整你的呼吸,呼吸的频率和你的状态息息相关,也影响着你的子弹。” 呼——吸—— 少女的曲线轻微起伏,她的呼吸尖锐了起来,好似抽出刀鞘的匕首,锋锐。 “——感受风,感受气流,感受武器的心跳,你能做到,琪亚娜,相信你自己。” 五十米的标靶是全黑色的,这是最高难度的标靶,完全没有靶圈作为辅助标识,像是个幽灵,在琪亚娜的眼前飘荡着。 咚,咚,咚—— 世界在这一瞬间寂静了下来,也放慢了,琪亚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一个完美的状态,只要—— 忽然,眼前又幻现出了芽衣被带走时的黑夜。 砰砰砰!!! 火光连闪,枪声如雷,沙漠之鹰这手枪中的怪物显露出了它暴虐的真面目。 叮叮当当,子弹的抛壳落了一地。 刷——喀!弹匣退空,少女的双手在腰间抹过,弹满仓匣,自动上膛,瞄准,呼吸,扣下扳机! 沙漠之鹰的怒吼好不间断地在训练室响了半个小时,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以及一地的黄铜弹壳。 “呼……” 轻轻舒气,手指灵巧地刷了个双枪花,拍在了桌上。 而在琪亚娜面前,则是一地狼藉。 最高难度的枪靶训练在视力混淆,不规则运动上做到了极致,对于大部分枪械训练者来说堪称噩梦难度的黑色标靶碎满了训练场地,每一面标靶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受到了44马格努子弹的饱和式轰炸,彻底报废在了沙漠之鹰的弹雨之中。 单就成绩来看,无疑是一个前无古人甚至后无来者的绝对优秀。 可是,还不够。 闭上眼,就能想到那个夜晚,那个令人生厌的斗篷男带走芽衣时的无助。 还要,变得更强。 看着这对暴力枪械,琪亚娜还是感到了那让她厌恶的无力感。 仅仅只是这些,还不够。 少女响想起了臭老爹用来烤面包的双枪。 尽管臭老爹一直用它们来当作炊具,可从小时候琪亚娜就能感觉到那对双枪中蕴含的恐怖威能。 就像是一头被细绳草草束缚的睡兽,一旦醒来,就会挣脱束缚,向着世界挥洒灭世的火种。 可即使有这样的认知,琪亚娜心中产生的念想却是: “如果我能拥有那对双枪,一定能打败那个猥琐的斗篷男了!” 很快,她就不由自主地遐想起了自己用着臭老爹的双枪威风凛凛,打倒邪崇,抱得美人归的故事线,然后和公主一同入住爱巢,封山育林,鸳啼婉转,咕嘿嘿~~~ “啊,琪亚娜。” 嘶溜! 琪亚娜擦了擦口水,立刻转回了身: “欸!是樱啊!你回来啦!” 傻姑娘跳了起来,向着这位来到训练室的樱色少女挥手打招呼,对于大多数休伯利安的服役人员来说,八重樱是以“执勤随行”的身份随着休伯利安一同前往维也纳,不过其中真正的弯弯道道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樱啊!你知不知道,你去总部的时候有人袭击圣芙蕾雅了!” “听说了,还好你们没有受到严重伤害。” 看着这个依旧散发着无尽活力的傻姑娘,八重樱放下了最后的一点担心,拍了拍相交的手,手心和手背的触碰之间是少女们最真挚的情谊。 “那当然!” 琪亚娜抬着鼻子,好像先前的脑震荡完全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要是樱你在的话,我们一定能打出漂亮的一仗!” 尽管知道少女们被打得很惨,但是八重樱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元气满满的傻姑娘面前,感觉没有什么做不到一样。 八重樱不由得想到了网上的调侃,比如说“主角的降智光环”,可她更加愿意相信这是属于琪亚娜的个人魅力,一种能够激发信心的感染力。 就连她自己,那在五百年封印中沉寂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苏醒了细微的活力。 就算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任务”这种虚假之上,但她也无比珍惜这份友情。 “樱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坐在咖啡店里,舔着冰淇淋,少女的眼睛亮晶晶。 在那双眼睛前,八重樱不知为何,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您的樱花冰淇淋。” 戴着宽檐帽,喷着厚厚一层香水的店主送上了另一份,摆在面前的玻璃盏轻轻一响,雪白的冰淇淋球和蜂蜜樱花点缀着可爱的颜色。 “啊,谢谢。” 向着这位古怪的店主致谢,八重樱向着她点头致谢,拿着小勺子,挖了一口,等着冰凉驱散了暑意,她才斟酌出声: “琪亚娜——” “嗯?” 傻姑娘咬着勺子抬起了脑袋。 “你,有什么谈恋爱的经验吗?” 琪亚娜睁大了眼睛,松开了嘴—— 哐! 陶瓷杯碎裂的声音忽然响起,两个少女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店主正按着自己的宽檐帽,向着她们连连摆手: “我没事我没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于是琪亚娜很快就把注意力转了过来,你要谈这个她可就不会分心了啊。 “是谁啊是谁啊!我们温柔的樱看上了哪个好姑娘啊!” “不是我!” 八重樱连连摆手: “我就是,就是有点……好奇。” ““哦……好奇啊!!”” 琪亚娜点完头,感觉有点奇怪,看向那个和自己异口同声的店主。 “哦哦,没事没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店主忙低下头继续打扫。 “哼哼,樱啊,既然你好奇,要不要你说一说,我给你参谋参谋?” “琪亚娜有经验?” “那当然!我可是喝到芽衣妹汁的哦!” 妹汁是什么鬼啊! 八重樱压住心中的吐槽欲,舀了口冰淇淋,去了去火: “就是,怎么对某个对象展开恋爱攻势,你有没有想法啊?” “你这不就是春心萌动嘛!” “我没有!” 八重樱红着脸,龇着牙,琪亚娜只好点点头,舀了一勺子冰淇淋送进八重樱嘴里,再次去火: “那樱……哦,你说的那个假象对象是谁啊?” “就是……小小的……” 嗯嗯,小个子。 “头发像月光一样,还有一双湖蓝的大眼睛……” 嗯嗯,白银头发,蓝眼睛。 “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穿着不太合身的大衣服。” 嗯嗯,和大姨妈差不多嘛! “还喜欢看漫画……” 啪嗒。 勺子从琪亚娜的嘴里掉了出来。 “这不就是德丽莎嘛!!!” 嘭! 又是一声响,少女们再一次转过头,发现那个奇怪的店主倒在了地上,在两对目光之中,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了起来,迅速拉好帽子,蹿到了这张桌子旁边,按着自己遮住脑袋和头发的大帽子,抬起头,还有一张大口罩,除了扑鼻而来的香水味,还有一双瞪圆的大蓝眼睛: “你说你喜欢德丽莎?!” “你们不要瞎说啊!” 咖啡店里,响起了巫女的悲号。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零五章 扯淡 ap;lt;tentap;gt;ap;lt;btai!” “可你还是教唆樱……樱去做那种事情!” “喂!我只是提出可行性的建议而已!你也知道奥托的小算盘哗哗作响,我不来点惊喜的话你老婆可是很危险的啊!” “那你就不该让樱卷进来!” 听了这句话,咖啡店老板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 “不!准确来说樱出现了就一定会因为你而卷入各种事件中啊!要不是我你老婆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即墨非常气愤地指责着某位活死人的污蔑,指着她的脑袋: “而且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卡莲的吗?” 再次站起来的卡莲尸体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细响,随即迅速捡起了那顶宽檐帽,盖在了脑袋上: “我!我还有记忆的!” “你不是说自己记忆很模糊嘛!” “咳咳!” 活死人捂住了自己的嘴,甚至还把口罩重新扣上了,装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 “不过,最重要的是——” 即墨攥起了眉毛,指着那张还没有褪下红晕的脸: “你有没有发现,你脸红了?” “嗯?” 活死人听了这句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温热。 “这……怎么可能?” 活死人再一次感受到了无法控制肢体的颤抖,但那和“刚醒来”的僵直状态完全不同,而是属于“情绪”的震撼。 脸红,意味着血液的流动。 这在已经死去的身体上根本不可能实现。 她无比清楚自己这具躯壳的情况,“死亡”。血液凝结,内脏僵化,整个人就像是木偶,根本不存在任何生物该拥有的生理机能,即使那个致命的伤口被修复了,也依旧处于“死亡”的状态。 但是,现在,她感觉到了。 血液,在迟缓地,粘稠地流动着。 她慌了起来,甚至完全没有去管面前还站着一个少年,撕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大片惨白的肌肤,她的手伸了进去,按在了那团柔软上。 咕——咚—— 沉闷,缓慢,但绝对不是错觉的颤动。 属于心脏的跳动。 她能够感受心室吃力地膨胀,收缩,然后将浑浊的血凝挤出心室,流入身体四处。 这是,生命的运动。 “噗!” 她张开了嘴,一口粘稠的糊状物从她的喉咙里呕了出来。 “这……这是……” 看着落在手中的腥臭,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如同不敢相信此刻这生命跳动的现实。 好渴…… 这个时候,她也注意到了身体各个角落里传来的异常,在她奔来的过程中被她无视,此刻却无比显著的干渴。 就像身体中每一点细胞都在渴求着水分。 “渴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杯水出现在了面前。 她接了过去,定定地看着这玻璃容器中透明的液体。 水,又被称为“生命之源”,是维持一个生物基本活动的必需品。 她害怕着,恐惧着,但又无比地期待着。 唇边,送上了这一杯,咽下,甘甜。 “给。” 面前又出现了一张纸巾,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少年。 即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你哭了。” 活死人抢过了这张纸,贴在了脸颊上。 濡湿。 揭下,是黑色与红色的浑浊。 “我……究竟变成了……什么?” 即墨的眼神,终于软化了。 那是惊叹。 “你只是回来了而已。” “可是……这个身体,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啊!” 活死人的双眼中留下了黑红的浑浊,腥臭,但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却又无比地明亮,她在哭泣,她在哭号: “我只是这个身体残喘的大脑电信号!我只是个死人!不!我只是个寄生虫!我……我只是个……” “至少,你的那份情感是真挚的,不是吗?” 即墨的声音如同低语,与其说是告知这位在从活死人的状态回归的少女,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而她似乎也完全没有听见,尽情地沉浸在忘我的哭泣之中,慢慢地卧倒在地毯上,一片片的污渍慢慢地透了出来,让这个办公室充斥着死者的腐臭。 即墨弯下身,轻轻抱起了这个陷入沉睡中的少女,打开卫生间,将她放进了浴缸里,打开了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流奔腾,黑红的腐臭溢出又被带走。 即墨转身离开了这里,重新坐回了沙发椅上,看着面前这堆木料零件,还有地毯上的一片污泞和空气中的腐臭。 灵魂是什么? 崩坏能和虚数空间,量子之海乃至于多维存在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实际上他从未想过卡莲能够真正地复活,就算凯文的再现让他产生了动摇,可他还是不认为,移植了崩坏能结晶的尸体能够再次恢复心跳,重新回归身体的机能,他始终认为那只是个勉强行动的活死人,一手作为牵制的暗棋。 结果…… 就这样,意料之外,简简单单地,在自己眼前发生了。 “呵。” 即墨笑了,掩住了自己的脸。 他的笑容有些崩坏,又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怀疑,是不可置信,但是,颤抖的双手透露出了他的激动。 这是赌局最让人惊喜的随机牌,在完全的意料之外送入手中的“真实”! 空气都被压在沉默之中。 他使劲地用手搓了搓脸,转过椅子,呆呆地盯着舰窗外的月色。 最后,漏出了唯一的一句: “真是……太扯淡了……”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零六章 为了世界的美好而战 ap;lt;tentap;gt; 太阳再一次升了起来,破开了夜空,落在休伯利安上,银闪闪地亮了一片,却依旧安安静静地悬在晨光中。 即墨依旧坐在沙发椅上,握着茶杯,温茶却早已凉了。 卫生间的门无声地滑开,湿淋淋的少女披着那件古怪长袍,拎着那顶宽檐帽,坐在了木料零件搭出来的椅子上。 沉默。 嗒。 水杯放在了地上,羊毛毯默默一响。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在此之前请先让我问一下,你记起来了多少?” 她静静地坐着,水滴从她的发丝上滚下来,点在地毯上,闷滴一响。 “不多,稷先生。” 再一次的沉默,即墨的眉毛切了下来,眼阴了下去,她也同样盯了回去,黛白的柳眉不皱不摇,那是宝蓝色的平静。 “呼……” 即墨喘了口气,眯上了眼睛,手指却不停地在椅子扶手上摩挲着,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稷先生……” 她抬起头,手指握紧,她的疑惑,她的恐惧,还有她的希望,全部都盘绕在舌尖,想要成为第一个得到解答的问题。 “樱……她会有危险吗?” 这就是她的第一个问题。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问题: “会。” 没有欺瞒,没有谎言,就这样说出了真相: “而且,不是一般的危险。” 沙——嗵! 衣领被拽起,后背传来了震痛,少年被狠狠拽起,撞在了身后的舰窗上,那扇可以抵捍战车级崩坏兽撞击的特种玻璃发出了痛苦的哑吟。 蓝眸如冰,似乎每一个卡斯兰娜的负面情绪都会让那双眼睛变得透冷彻骨。 即墨听到了骨骼轻微的爆响,但这不属于他,而是面前这个女子。 这是属于其躯体在爆发力的轰踏下出现的过载反应,就像是许久未动的发动机注入了汽油,再被一脚踩死了油门,于是,整个老旧的身体发出了启动时的沉吟。 骨骼轻轻开裂,肌肉悄悄拉绽,在这一整套暴力的,泄愤的攻击行为中,她的身体出现了不堪重负的过激反应,但在下一秒,崩坏能的流动让这些暗伤迅速愈合。 墨黑与冰蓝对峙着,最后,帘幕盖在了冰蓝之上,再度睁开时,又褪为了那双宝蓝色。 她松开了手,退了几步: “我要去找她。” “你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这么做会打破她的环境,直接导致她的必死结局。” “那我去找奥托。” “更加不可能。” “你在开玩笑吗!” 她指着自己的脸: “尽管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我知道我是卡莲·卡斯兰娜!也了解奥托·阿波卡利斯!我去找他!和他说清楚,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大家都是对抗崩坏的战士!为什么就不能相互理解!相互坦白!团结战线呢!” 她越说越气愤,双拳砸在木料上,将它们从报废的木料变成了可以当柴明的凶手啊!” “那么人心呢?在崩坏影响下的人心呢?”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又忽然想起了那个绞刑架。 即墨站了起来,左手捞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水,慢慢吐出了一口浊气: “你以为,崩坏带来的影响仅仅只是死士,崩坏兽,律者以及毁灭文明的恐怖吗?” 声音环绕着少女,仿佛噩梦,一步步围绕着她旋转。 “崩坏的影响,比你想像的,比如今历史所记载地还要深远,还要地……让人畏惧。” 声音停在了她的身后,可可她不敢动,也不敢说,她感觉就好像有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在身后开启了一道细缝,漏出了让脊背冰凉的呼吸。 不可以再听下去!否则会—— 不论是理智还是潜意识,都在让她逃离,不要去触碰这份隐秘,但她动不了,只能呆站着,听着。 “唉……算了……” 又一次地叹息,她这才像是被松开了喉绳的囚徒,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了新鲜空气。 “你刚才的方案,没有任何可行性。” 她抬起了头,眼中透着不解,刚刚的经历被她很快丢在了脑后: “为什么……咳咳!我是卡莲啊!” “但不会是奥托所认为的卡莲。” 卡莲呆住了,脸上写满了困惑,这种好像谜语一样的答案让她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我难道证明不了我是谁吗?” “你以为,失去了你,奥托这五百年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等卡莲反应过来,即墨继续说了下去,完完全全的自问自答,也是不可辩驳的真实: “执念,一个没有限制,没有底线,没有拘束的执念,为了复活你的执念。” 尽管这个执念,就是由自己直接导致的。 “可我现在……” “现在的你是现在的你,奥托想要复活的是‘他的卡莲’。” 卡莲张了张嘴,她不懂。 “你以为成为支撑奥托活着的‘卡莲’是谁?是那个相信着他,支持着他,与他一同构筑美好,作为未婚妻的卡莲,还是那个任性地带着【侵蚀之键】逃跑,唾弃他的努力,甚至爱上了极东巫女的那个卡莲呢?” 卡莲不说话了,也不敢再说了。 她很清楚,在这样的行为面前,任何理由都苍白无力。 “在一个几乎绝望的孤独面前,任何心都会去自发地寻找一个可以成为支柱的存在,用记忆,或者——” 那双墨色的眼瞳低垂,说出了最根本的答案: “捏造。” 当记忆无法成为心灵支撑的时候,那么就从中捏造一个幸福的,充满希望与光明的假象。 她是她,却不是她。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你的身体。” 即墨抬起手指,点在她的眉心: “你认为什么是灵魂?” 如果是以前那个二十岁的圣女,那么她会毫不迟疑地回答:“记忆”。 可是现在呢? 这是一个很玄妙的状态,她记不清很多东西,但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而不是像先前活死人那般的状态。 “记忆并不是灵魂,只是灵魂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在‘时流’中留下的浪花,你的灵魂没有消散在量子之海的原因是崩坏能,能够回归的原因也同样是现在在你体内的那颗崩坏能核心。” 即墨指着她的胸腹口,那个曾经被崩坏兽一爪洞开的创口,现在,她能感觉到那里正在平稳地流淌着崩坏能,重塑着她的肢体。 “但你确确实实是‘死了’,在‘时流’之中已经镌刻下了你作为一个‘个体’死亡的记录。”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掌中的纹路,在通过水流透析后,作为“尸体”的一部分已经褪开,新生的肌肤仿佛婴儿。 “在当初我确实是想要将你,或者说你的‘尸体’作为牵制奥托的棋子,因为我不知道他最后会偏执到如何疯狂的地步。” 即墨抿了一口水,平静地透露着他的原本的打算: “所以我拜托某只‘猫’把你带了出来,做成了一个靠着崩坏能驱动的活死人,那个时候的你,是‘死’的比重要高于‘活’的比重,因为你的灵魂没有回归,驱动着这具身体的意识仅仅只是你的潜意识,又或者说是你的灵魂残片。” 她,卡莲抬起了头,宝蓝的双瞳之中满是复杂。 这个计划,很邪恶。 不论在如何时代,用尸体作为威胁的暗棋都是不可饶恕的行为,更何况还是她自己。 “但现在不同了,你的灵魂正在从量子之海重新回归,毕竟你的身体作为‘锚点’被激活了,就在8小时前,你的……” 即墨扯了扯嘴角,扬了个笑: “爱,或者是类似的情感,执念,通过我无法理解,以及现代科学,灵魂理论学,崩坏能结构学都无法解释的方式,用崩坏能重新活化了这具身体,而在同时,这份……‘爱’,” 似乎这个字眼很拗口,即墨的读字都出现了丁点的困难: “也成为了链接记忆,链接你的灵魂的桥梁,你的灵魂,这个世界的锚点以及你留下的‘痕迹’都史无前例地,极其扯淡地……几乎不可能地,连接了。” “这就是……我的复活么?” 卡莲盯着面前这个少年。 “不,还不算,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也非常安全,一旦成功了,你‘复活’的结果已经成为了必然,只不过现在的你灵魂还没有完全脱离量子之海而已,你的‘时流记录’,或者说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就是证明。” “时流”,“记录”,“痕迹”,这些东西她都听不懂,所以她选择了最简略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我还没有复活么?” “还是活死人,只是‘活’的成分占比多了,而且未来会越来越多,直到你彻底复活。” 她咬住了大拇指,也在思考着: “如果奥托不相信我,我可以用更多的方式让他相信我,如果他不愿意接受现实,我可以让他接受,我觉得——” 又来了…… 即墨有些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他觉得卡斯兰娜大多都是一个模样不论是五万年前那个憨憨,还是2000年那个浪子,又或者是现在面前这个死而复生的活死人。 完完全全的,浪漫主义的理想者。 “先不说这方面,你知道么,为了带出你的身体,我和‘猫’用了个掉包,但你知道那个掉包来自那里么?” 卡斯兰娜笨蛋标准式摇头。 “世界泡。” “世界泡?” “量子之海中的存在,你可以理解为别的可能性世界。” “那就是——平行宇宙?” “不,差得远。” 即墨挤了挤睛明穴: “所谓的‘世界泡’只是在不同的选择下出现的‘符合时流’的可能性,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具有‘现实’这一性质的世界,拥有着‘崩坏侵蚀’这一确定概念的世界,你可以将它看作一条鱼。” “鱼?” “对,大一些,鲲,或者鲸鱼也行。” “而这条鱼所‘游曳’的地方则是量子之海,它所经过的流水就是‘时流’,留下的痕迹就是‘记录’,再做个假设吧,如果你那个时候没有选择封印,而是选择杀死八重樱——” “我不可能这么做。” “假设,毕竟当时你确实有过这个选择,不是么。” 她再一次沉默了,她不否认,尽管大多数的记忆依然模糊,但是这个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的选择依旧清晰地铭刻着。 “那么,另外一个选择就会成为一种‘信息’,在这个‘信息’的基础之上形成‘世界泡’。” “我并没有这么做!” “是的,‘现实’的你没有那么做,‘时流’的记录也确实如此,你没有杀死八重樱,正如同你,卡莲·卡斯兰娜已经死亡一样。” 即墨的话很平稳,他就是在诉说事实。 “所以,为了达到最为完美的‘欺骗’,我们从别的世界泡里盗取了‘卡莲·卡斯兰娜的尸体’,将她代替了你,本来是为了欺骗奥托,这种基于‘现实记录’的欺骗可以说是最为完美的,不会存在有任何的缺漏,只要现实不与这来自于世界泡的‘虚假’产生物理讯息接触,就不会被发现,而奥托不论是采样,还是作为保存尸体的手段,都杜绝了这种可能性,本来,这仅仅只是作为‘欺骗’的手段而已,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你真真切切地‘复活’了,我们确实欺骗了‘现实’,欺骗了‘时流’,欺骗了‘记录’,可你真正的身体却被‘现实’所忽视了,这就相当于世界放开了保险,使得你的灵魂成功地链接上了锚点。” “可如果你接触了奥托,必然会导致你和那份来自于世界泡的‘虚假’产生信息交互,这已经不是作为其它‘个体’产生抽象信息接触可以掩盖过去的,只要你碰到,不,哪怕是看到那具尸体,一切就会向最糟糕的方向崩溃。” “最糟糕的——” “对。” 即墨点了点头: “好一点的话,就是信息抹销,作为‘卡莲·卡斯兰娜’的个体记录被完全删除,差一点的话就是复活后的你当场死亡,作为‘记录’的切实,以及最糟糕的一种——” 即墨深深吸了口气: “‘记录’承认了你的复活,而作为执行‘记录’的结果,那具尸体也会同样‘活’过来,但是塞进去的究竟是来自于哪里的灵魂,谁也不知道,就像是为了让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获得生命一样,都是‘现实’的bug,而作为弥补bug的手段,也会将结果导向最为糟糕的发展,别想着‘不去看那具尸体’就行了,只要看到你,奥托一定会让你与那具尸体产生信息交流,绝对。” 卡莲努力地思考着,在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三个人,一个是八重樱,一个是父亲,还有一个就是奥托。 与他们所有关的记忆能想起大概,这也让卡莲确定,只要自己出现在奥托面前,事情会更加糟糕。 “那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告知我这些呢?” “因为你‘活’过来了。” 即墨闭上了眼: “我没有办法将一个活人当作工具,仅此而已。” “所以呢?” “我想邀请加入‘我们’。” ‘我们’。 卡莲明白,这不会是天命。 “你们,是为了保护人类而存在的吗?” “我相信我有资格说,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盯着伸到面前的手,卡莲犹豫了一会,再抬头,宝蓝色和墨色相撞,同样的认真,以及她的小心谨慎: “我无法相信你,并且我也无法原谅你,但是既然你说了这句话,那你就必须得为这句话担责。” 她的手终于抬了起来,却停在了相握的最后一厘米。 “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保证樱的安全么?” “能,加上你,就是确定。” 这一刻,‘圣女’和‘遗老’的双手相握 “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 卡莲说出了这句铭刻在天命总部的格言。 即墨握住那只手,轻轻晃了晃,他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轻松: “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战。”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零七章 局已开 “我们应当缅怀他,应当尊敬他,他为我们揭开了真相,并警醒我们,我等战斗的本质即是为人类而战。”ap;lt; /ap;gt;ap;lt; /ap;gt;在寸土寸金的纽约,这里却还保留着独特的寂静,哪怕抬头就能看到曼哈顿那些高楼大厦的反光,鸟雀却能够在这里找到安静的巢穴。ap;lt; /ap;gt;ap;lt; /ap;gt;这里是一处私人墓园,占地面积不过就是一个小花园,大理石的墓碑上刻着那段崇高的墓志铭,以及一个名字。ap;lt; /ap;gt;ap;lt; /ap;gt;一个虚假的,但最后成为了其使命的名字。ap;lt; /ap;gt;ap;lt; /ap;gt;“瓦尔特·乔伊斯”。ap;lt; /ap;gt;ap;lt; /ap;gt;男子静静地站在这面墓碑前,看着这个名字,脑中是那份有些模糊的记忆。ap;lt; /ap;gt;ap;lt; /ap;gt;瓦尔特·乔伊斯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ap;lt; /ap;gt;ap;lt; /ap;gt;瓦尔特·杨静静地思考着,审视着自己的记忆。ap;lt; /ap;gt;ap;lt; /ap;gt;如果仅仅是从“约阿希姆”的角度来说,那么,他给出的答案就是:ap;lt; /ap;gt;ap;lt; /ap;gt;瓦尔特·乔伊斯是一个烂好人。ap;lt; /ap;gt;ap;lt; /ap;gt;甚至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没有将自己的生命当作是一种珍贵的存在,为了拯救可以随便地将生命当作筹码,去拼命,可以是为了大义,也可以,只是为了保护一个人。ap;lt; /ap;gt;ap;lt; /ap;gt;就像特斯拉说的那样,毫不珍惜自己生命的,烂透的好人。ap;lt; /ap;gt;ap;lt; /ap;gt;但如果是从“瓦尔特”这个角度来说,瓦尔特·乔伊斯是一个伟大的人类。ap;lt; /ap;gt;ap;lt; /ap;gt;是的,人类。ap;lt; /ap;gt;ap;lt; /ap;gt;即使其本质是“第一律者”,他依旧选择站在了“守护”的一方,没有引发任何可能造成灾变的大崩坏,甚至会为了保护身后的人而选择牺牲。ap;lt; /ap;gt;ap;lt; /ap;gt;闭上眼,站在这墓碑前,就能想起那血腥的黄昏。ap;lt; /ap;gt;ap;lt; /ap;gt;漆黑的镰刀抬起,没有任何情感,就像是屠宰的机器,从肩膀,到腰腹,泼洒着鲜血。ap;lt; /ap;gt;ap;lt; /ap;gt;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还能笑呢?ap;lt; /ap;gt;ap;lt; /ap;gt;为什么,牺牲的,都是温柔的人呢?ap;lt; /ap;gt;ap;lt; /ap;gt;风过,大理石上树影斑驳,却没有挡住那段墓志铭和那崇高的御名,它们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ap;lt; /ap;gt;ap;lt; /ap;gt;“盟主。”ap;lt; /ap;gt;ap;lt; /ap;gt;是的,盟主,真正的逆熵盟主——瓦尔特·杨。ap;lt; /ap;gt;ap;lt; /ap;gt;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温和派在逆熵之中的占比越来越少,依旧稳坐钓鱼台的原因。ap;lt; /ap;gt;ap;lt; /ap;gt;真正的盟主,可不是复制体那种可笑的东西。ap;lt; /ap;gt;ap;lt; /ap;gt;他转过身,看到了那两名少女,蓝与红。ap;lt; /ap;gt;ap;lt; /ap;gt;“只有我们的话,大可不必用这种称谓的。”ap;lt; /ap;gt;ap;lt; /ap;gt;他收回了注意,向着她们露出了一个微笑。ap;lt; /ap;gt;ap;lt; /ap;gt;他知道自己的微笑很牵强,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不会笑了,现在的动作,只是拙劣地模仿。ap;lt; /ap;gt;ap;lt; /ap;gt;模仿那个人而已。ap;lt; /ap;gt;ap;lt; /ap;gt;蓝发的少女愣了愣,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ap;lt; /ap;gt;ap;lt; /ap;gt;“毕竟是有正事,而且这样的称呼也能让人分清轻重缓急。”ap;lt; /ap;gt;ap;lt; /ap;gt;“是吗……看来我最近确实松懈了,抱歉,丽瑟儿。”ap;lt; /ap;gt;ap;lt; /ap;gt;“那我呢!臭小子!眼睛里只有鸡窝头啊!姐姐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哦!”ap;lt; /ap;gt;ap;lt; /ap;gt;红发的少女和她的发色一样,充满着活力,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随着丝丝的疼痛,他伪装的微笑也不由得苦了起来,看向这个暴躁的红发:ap;lt; /ap;gt;ap;lt; /ap;gt;“一段时间不见了,芙蕾。”ap;lt; /ap;gt;ap;lt; /ap;gt;“芙蕾是什么意思啊!全名可是芙蕾德莉卡·尼古拉·特斯拉!你这种缩减简直就是把我变成了另一个人!”ap;lt; /ap;gt;ap;lt; /ap;gt;特斯拉又向着另一只膝盖轻轻补上了一脚,撇过了头:ap;lt; /ap;gt;ap;lt; /ap;gt;“算了,回来就好!姐姐我原谅你了!”ap;lt; /ap;gt;ap;lt; /ap;gt;自顾自的小脾气,自顾自地原谅,还真是一点没变。ap;lt; /ap;gt;ap;lt; /ap;gt;看着面前这两位同伴,他放松地舒了口气。ap;lt; /ap;gt;ap;lt; /ap;gt;“喂,臭小子,你回来的时候收尾工作应该没问题吧?”ap;lt; /ap;gt;ap;lt; /ap;gt;微笑收敛了起来,瓦尔特点了点头:ap;lt; /ap;gt;ap;lt; /ap;gt;“没问题,在袭击中有几名留守教师不幸牺牲是很正常的事情,丽瑟儿再离开前也调整了录像记录,天衣无缝。”ap;lt; /ap;gt;ap;lt; /ap;gt;他扶了一下眼镜,看向了始终平静的爱因斯坦:ap;lt; /ap;gt;ap;lt; /ap;gt;“那么这一次,出现什么意外了么?”ap;lt; /ap;gt;ap;lt; /ap;gt;“准确来说,是天命出现了意外,在英国‘休假’的‘不灭之刃’正副队长似乎和一个未知的势力起了冲突,而且奥托似乎对那个未知势力很重视。”ap;lt; /ap;gt;ap;lt; /ap;gt;“很重视?”ap;lt; /ap;gt;ap;lt; /ap;gt;瓦尔特皱起了眉:ap;lt; /ap;gt;ap;lt; /ap;gt;“那是什么组织?”ap;lt; /ap;gt;ap;lt; /ap;gt;“从已有的情报来看,是一个名为‘世界蛇’组织,大多都是依靠着生物机械技术中诞生的改造士兵进行战力,很奇怪的技术,并且似乎也不在我们和天命之下。”ap;lt; /ap;gt;ap;lt; /ap;gt;“是么……可可利亚他们是什么反应?”ap;lt; /ap;gt;ap;lt; /ap;gt;“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眼里,似乎打算趁天命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找到‘渴望宝石’的位置,要盯住她们吗?”ap;lt; /ap;gt;ap;lt; /ap;gt;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会,对于那个十年前加入逆熵的前军人,瓦尔特很清楚她对于崩坏的憎恨。ap;lt; /ap;gt;ap;lt; /ap;gt;而憎恨会带来更多的悲伤。ap;lt; /ap;gt;ap;lt; /ap;gt;最终,他点了点头:ap;lt; /ap;gt;ap;lt; /ap;gt;“盯住她吧,尽管很想知道能够吸引奥托注意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渴望宝石’更加重要一些。”ap;lt; /ap;gt;ap;lt; /ap;gt;新奇的技术,浮出水面的新势力,即使都处在天平的一段,也比不上另一端的“渴望宝石”。ap;lt; /ap;gt;ap;lt; /ap;gt;瓦尔特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是纽约,也是逆熵总部的所在地。ap;lt; /ap;gt;ap;lt; /ap;gt;从此刻开始,他就不再是那个圣芙蕾雅里为了学生成绩头疼的历史老师了。ap;lt; /ap;gt;ap;lt; /ap;gt;逆熵激进派的行动只是牌桌的开局,现在,越来越多的玩家加入了这场游戏,说起来真是可笑,每个牌手的头顶都悬着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却还将目光盯在赌桌上的筹码。ap;lt; /ap;gt;ap;lt; /ap;gt;奥托是疯子,他把那柄灭世之剑也当作了赌桌上的牌;ap;lt; /ap;gt;ap;lt; /ap;gt;即墨是赌徒,永远不知道他在牌桌上准备了多少后手和老千;ap;lt; /ap;gt;ap;lt; /ap;gt;而他自己,则是筹算者,为了最合理,最有效的结果下注。ap;lt; /ap;gt;ap;lt; /ap;gt;对手未知,鬼牌未知,陷阱未知,达摩克里斯斩首之时未知,没有和解的可能,也没有退缩后路。ap;lt; /ap;gt;ap;lt; /ap;gt;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为了同一目标,不断努力,甚至不惧赴死的伙伴。ap;lt; /ap;gt;ap;lt; /ap;gt;逆熵现在最强的武器就是自己,第一律者,瓦尔特。ap;lt; /ap;gt;ap;lt; /ap;gt;这是让天命所忌惮的力量,但是,真正的依靠可不是“第一律者”,而是“智慧”。ap;lt; /ap;gt;ap;lt; /ap;gt;超前的科学技术,最敏锐的学者头脑,这些所构筑的人类智慧,才是逆熵最强大的武器。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零八章 异国 ap;lt;tentap;gt;ap;lt;bk you? 就和很多新世纪学生一样,背起来头头是道,用起来就忘得一干二净。 咔哒! 也就在这个时候,鹿弹压入了弹仓。 姬麟瞥了瞥嘴,她的手指已经拉开了网球包的拉链,可又收了回去。 因为,她看到了在空中游曳的水流,仿佛游龙,又无声无息。 嗵! 不是枪声,也不是剑吟,而是奔腾的水流,在那帮糙汉打算扣下扳机的时候横空出世,将这群黑手党狠狠拍晕在压强之下。 果然,什么道理都没有物理管用。 “哟,好久不见啦,麟姐。” 意料之中的声音响起,依旧温婉平淡,姬麟看过去,嘴角抽了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 “好久不见,小云,你出场方式可真是别致。” “欸?有吗?” 身着水蓝长发的少女有些不解,拍了拍自己的坐骑: “上来吗?” 姬麟看了眼那头黑白相间的奶牛,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们先离开吧,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呢。” 水蓝的少女拿着树条轻轻抽了一下身下的坐骑,这头奶牛则是啃了口路边的野花,慢悠悠地打了个哼哼,转了个方向。 “稍等一下。” 姬麟说了一句,却也不急,这头奶牛和它的主人一样慢悠悠的,她有足够的时间打个报警电话。 一个小时后,马路上两辆警车呼啸而过,卷起了少女的墨发,但很快又重归宁静。 姬麟看向身旁躺在奶牛上的少女,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悠闲的模样。 萧云,这是她的名字,对于神州的历史来说,这个名字可能非常陌生,不过她的笔名却是一个思想流派的始祖。 “李耳”,又或者是“老子”,和某个老顽固并称思想巨人的存在。 不过这么多年了,那个老顽固早已入土,这个少女却依旧悠闲地晃荡在世间。 同时,人皇和道祖都有着相同的身份。 “稷先生最近过得怎么样?” 两位先生,两个学生,。 不过实际上,先生并没有教授他们太多的知识,更多的是在她们幼时告诉做人的道理,将她们抚养成人后便放养了,可是,二人不论取得了如何的地位,都愿意尊称一声他们“先生”。 “不太好。” 姬麟只是摇头,但又补上了一句: “至少比以前好些了。” “赤鸢先生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吗?” 姬麟还是摇头: “稷先生甚至没有让赤鸢先生恢复记忆的打算。” 她抬起头,看向这位云游在外的道祖: “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他们呢?” 这个问题似乎切中了要害,躺在牛背上的少女沉默了很久,最后响起了一声叹: “我不敢。” 她握住了拳,攥得很紧。 “你知道吗,麟姐,赤鸢先生出事的时候,我却还在为了所谓的梦想,幼稚地周游世界,去探索所谓的美好……” 她的声音如此低沉,仿佛诅咒。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在他们身边,就不会……” 沙—— 小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脑袋上,她们的年纪已经忘记了哭泣,但更加容易感到悲伤。 “意外和悲剧从来不会给我们准备的时间,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助先生,他们曾经帮我们那么多,不是吗?” 姬麟就像是姐姐一样,踮着脚,轻轻摩挲着水蓝的长发。 萧云则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回头,依旧靠在牛背上,奶牛也停了下来,低下头啃着野花。 最终,萧云的手伸了上来,抓住了姬麟。 “麟姐,我想让赤鸢先生恢复记忆。” 她坐了起来,转过了头,眼下有些红。 “我明白,稷先生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不论是赤鸢先生的失忆,还是我们,都被他安排在了风暴的最外围,他却只身一人陷入最危险的中心,麟姐,稷先生太痛苦了,太孤独了,麟姐你记不记得那一天我们找到稷先生的时候他有多么颓废么!就算你说他现在要好一些,可是稷先生的心伤除了赤鸢先生,没人能治好!” 相握的手都在颤抖,姬麟记得,在听说了太虚山的大火后早已过了五十年,而和萧云找到那位先生的时候,那满身的酒气污秽简直就像是个丧失了一切的流民。 即使是现在,他的眼里也找不到任何生气。 “麟姐,你能理解的吧!那种痛苦……” 萧云的话带着尚未磨灭的天真,曾经身为人皇,又沉浮世间多年的姬麟知道,萧云想法有些幼稚。 可是,她同样也不希望,继续看着先生孤独地沉沦下去。 先生,也许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可是…… 她揉了揉萧云的脑袋: “回去再说吧,先把先生嘱托我们的事情办好。” 简直就像是宠溺着妹妹的姐姐一样。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零九章 雪夏 “小云,这一次虽然是我们共同行动,还是得万分小心。” “好的好的,知道了麟姐~” 这样的对话听上去就像是年长的大姐姐安抚着自己的妹妹,严肃之中带着一点点的迁就。 不过扮演着姐姐这一角色的姬麟才到萧云的肩膀,而一副温和大姐姐模样的萧云却透着一股童稚的天真。 大姑娘从牛背上翻下来,又从牛背上解下了一个白色的大塑料瓶,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两只碗,倾过塑料瓶,倒出了纯白的牛奶。 “来,麟姐,尝尝。” “哦……谢谢……” 盯着对面那鼓鼓囊囊的胸口,姬麟总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什么不能说的秘首发 这么胡思乱想着,身体便自主开始了行动,不论多少年过去,姬麟都不会拒绝送到嘴边的食物。 “咕?咳咳!” 下一秒,乳白色从小口中喷了出来,她忙掩着嘴,呛了好几声,就连碗里的牛奶也洒了个干净。 果不其然,另一旁响起了笑声,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这让姬麟有些羞恼,向着那个幼稚的大姑娘翻了个白眼,把碗丢了过去: “你这丫头!这牛奶怎么这么腥!” “欸,麟姐你这不能怪我啊。” 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将碗接在手里,萧云顺带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碗,倒是喝的干干净净: “明明是你喝不惯而已。” 这么说着,萧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这一次倒是空了瓶,满满的一碗,纤脖一仰,好像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样,向着姬麟耸了耸肩。 “先生的毛病倒是学了不少。” 姬麟再一次向这个水蓝色的少女翻了个白眼,不过萧云却依旧在自得地笑,蹲下身,拧开瓶盖,将塑料瓶贴着奶牛的粉红,这头坐骑哼了哼,尾巴甩了甩,继续嚼着野花。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的牛奶也是这样现挤的?! “那当然咯。” 萧云旋紧瓶盖,甩了甩手,翘起大拇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纯天然!无污染!赞哦!” 姬麟默默地转开视线,莫名地,她开始觉得肚子有点隐隐作痛的幻觉。 “你连辣子鸡都吃得那么欢,怎么就喝不惯牛奶呢?” “我能喝光明的,只是喝不惯生牛奶而已。” 夕阳投在勒姆岛的小镇上,在一座休闲俱乐部里,一对神州少女相互打趣着,尽管她们所交流的话语来自于那片古老的土地,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去欣赏美。 就像坐在同一桌上的两个老妇,笑眯眯地看着她们,褶皱的唇中析出了一串温和的话语。 即使听不懂,也能感受到善意,姬麟便回以一个同样的微笑,转向了萧云。 “她们在说什么?” 萧云的笑带着一点得意: “夸我们漂亮呢。” 说完,便向两位丹麦老人回以谢意的笑,用当地的语言攀谈了起来。 看来萧云确实有着旅行的天赋,平易近人又具有极强的语言天赋,自如地融入不同的文化环境之中,就像一只自由的蓝燕,在天地间自在地飞行。 姬麟学着萧云,努力模仿了一句“你们好”的当地语,笨拙的样子换来了一阵笑声,姬麟也只是有些尴尬地摇摇头,理了理手里的牌,打出一张三筒,补了张雀。 吃喝玩乐似乎一直是国家和文化之间最好的交流接触点,神州的茶,英伦的咖啡,美州的可乐;中餐,西餐,快餐;当然,也包括游戏。 比如说这个历史久远的神州传统游戏,即使来到了丹麦,改了些许规则,但牌还是那副牌,人也还是四位,依旧是那副极具人情味的社交游戏。 两个老太太怪叫了几声,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轮流胡了遍牌,等待月上树梢之时,少女们才出了俱乐部,手里捧着那两位老太太送的热狗,面包里夹着腊肠,生菜和洋葱,抹着蜂蜜芥末,萧云一口便是一大半,一边吃还在一边哼着旧时的楚歌,姬麟则满足地沉浸在热腾腾的美味中,对于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比享受美食更加迷人的了。 “感觉怎么样?” 解开了奶牛的栓绳,仍由它漫步着,萧云在寂静的街道上忽然问了这一句。 “都一样。” 姬麟思考了一会,静静磨咬着口中的热狗,说出了这个答案。 萧云的步子稍稍一顿,便理解了这句话,点了点头。 “是啊,都一样。” 不论国家,不论文化,不论人种,属于人的善意都是如此的相似,对于陌生人的热情,对于异乡人的温柔,这都源自于人性中最本真的善良。 两人轻轻靠在了墙上,身后是不知哪座咖啡馆,能闻到咖啡豆研磨出的幽香,头顶上洒下了一片路灯的暖华,也照亮了夜黑。 姬麟转进店里,买了两杯咖啡,有的时候智能手机能有更多意想不到的用处,只是取决于当事人的想象力,而姬麟则是用她唯一会的app拍下了要买的咖啡,完成了无声的交易。 而萧云则仍站在店外,松开了牵绳,那只奶牛回过头,轻轻哞了一声,萧云便向它挥了挥手,目送着这头黑白的背影消失在了夜幕的草野之中。 这个时候,姬麟也走了出来,递过来了一杯咖啡。 热狗慢吞吞地吃完了,悠悠抿着加了牛奶和糖的咖啡。 “唔……麟姐,糖是不是加得有点多了?” “有吗?我怎么感觉还是有点苦。” 姬麟皱着眉,吐了吐舌头。 呼,头顶的灯也熄了,夜彻底冷了下来,没车,也没有过路人。 “嗯?” 姬麟最先抬起了头,伸出手,这是,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了手心。 冰冷,在体温之上甚至没有立刻融化。 萧云也皱起了眉: “这个季节,就算是丹麦也不会这么突然下雪。” “雪也不正常,看。” 姬麟抬起手,这片雪花依旧在手心中闪着晶光。 “不正常的降雪,异常的耐温……” 萧云再一次抬起头,望向南方。 那里,是天命的德国支部,也是“静谧宝石”的实验场所。 “走吧,看来确实出现意外了。” 姬麟拍了拍萧云的背,两人相视点头,迈入了雪夜之中。 风呼啸了起来,大雪遍淋了这个夏夜。 第三百一十章 逐肉为狼 “哈!哈!哈!” 白朽老者在苍雪山林之中奔跑着,喘息着,单薄的衣物根本挡不住突然的严寒,每一口喘息都带出了大量的热,让这苍老干瘪的身体越来越堕入寒冷之中。 但他不能停,也不敢停。 这突如其来,笼罩了这个德国,甚至影响到了德丹边境的大雪根本就不正常。 而这异变的原因,就在老人怀中的那只保险箱中。 绝对,不能让它落在奥托手里! 这是老人内心唯一的希望,也是支撑着他行动的最后奢望。 尽管理智很清楚,自己这种手段根本不可能会给奥托带来任何阻绊,自己只是一个研究者,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足够对抗女武神的实力。 但他依旧再奔跑,哪怕是沉海,他也绝对不会将这个箱子交出去。 至少在活着的时候。 而他敢于冲出研究所,用尽一切方法闹大事情,甚至不惜解封“静谧宝石”一小部分的力量来改变气候,造成大雪,都是为了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让他们知道,天命德国支部,发生了意外。 只需如此,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闻到肉的狼群袭来就可以了。 在那之前,活下去! 咚!—— 身后传来了树枝震颤的声音,他知道,她们追过来了。 没有思考,老人就摔了出去,这是主动的侧摔,在逃亡的经验以及执念的催动下,他老迈的身躯硬是做出了不符合年龄的躲闪,也导致了这极端狼狈的摔倒。 但这份狼狈却能救命。 侧过头,瞥了眼身旁的位置,那里本应该是他逃窜的方向,现在却被一道幽蓝的槽痕所覆盖。 由凝聚态粒子强化的子弹才能造成这样的破坏,i-30崩坏能引擎,圣37380研究所设计,【水妖精1型首发 “女武神……” 老人的嘴唇微动,念出了这个以拯救人类为使命的名字。 哒! 树枝轻弹,雪地沙响,她们出现在了老人面前。 “蟒蛇”系列制式装甲,还有那犁开雪地的枪械子弹。 保护着人类的女武神站在老人面前,居高临下,【水妖精1型】那水蓝色的枪身凝聚着能量流,只要她扣动扳机,这个老人就会被子弹撞成飞灰。 “虽然你的逃窜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到此为止了,玛基博士,将‘宝石’交还。” 双封锁保护,这是怀中密码箱最后的防护,也是他最后的悬命线。 仅仅靠着面前这些b级女武神的手段,她们的暴力或者枪械根本不可能打开这个箱子,而为了确认箱中的存在是否真是“宝石”,就必须从他这里获得密码和钥匙。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拖延。 看着面前的枪口,玛基还是恐惧的。 没人会无视死亡的恐惧,更何况一个普通人,自己的生死掌握在面前这个女武神的一念之间,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搏命手段实际上不存在必要性,哪怕他死了,这个箱子也能带回分部进行强制拆卸。 而现在他还活着的原因仅仅只是女武神们并不想那么麻烦而已。 可是…… 孙女临死的哭号时刻在耳边回荡着,那支离破碎的惨死始终刻在心头最痛苦的阴影中。 如果按照计划,玛基应该运用话术,尽量拖延时间。 但是,在记忆涌现之时,他选择了最糟糕的做法。 “绝不会,将这个‘宝石’交给你们的。” “是吗,真遗憾,博士。” 枪口抬来,致命的水蓝浮现。 可玛基却笑了,在这个冰寒的森林边境。 轰! 这不是子弹的炸响,却比这更加致命。 扭曲。 玛基看得很清楚,一抹仿佛黑红的污浊忽然出现,不光摧毁了子弹,还将枪械和持枪的手一同摧毁扭曲,爆成了一片钢铁和鲜血的花簇。 “喂,那个东西是我的。” 狼,来了。 接下来的屠杀甚至没有超过一分钟,狂暴的重力将这三位b级女武神如同碎纸一样,蹂躏成了一片碳基化合物。 “哟,老头,走吧。” 这个青年根本没有去理会那惨不忍睹的尸骨,回过头,掀开兜帽,其下是深蓝的背头和有些凶戾的表情。 “你是谁?” 玛基依旧放松警惕,得到的回应是青年狂傲的笑。 “老子是瓦尔特,逆熵的瓦尔特。” 逆熵! 听到这个词,玛基就松了一口气,微微松开了臂: “你们是要这个吗?” “老家伙,跟上。” 名为瓦尔特的青年话语间是相当的不耐烦,但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自己保护下的“箱子”,他只是扫了一眼,仅此而已。 但玛基很快就明白了缘由,凭这个青年刚才施展的力量,自己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翻得起风浪。 这让玛基的不安再一次放大,但很快他就选择跟上这个青年。 没有选择,交给逆熵总要比交给奥托好,所谓的比较优势就是两劣取其轻。 忽然,青年停了下来。 “怎么了?” 玛基有些疑惑,这个时候,他看到青年的脸上挂起了一道危险的弧度。 “我就知道,天命不可能只会派出一些杂鱼来拦截啊。” 顺着瓦尔特的视线望出去,森林的尽头,站着一位墨色绾发少女,穿着和这大雪完全不符合的休闲衬衫,背着一个网球包,看上去就像是迷路的旅人,对于这场突然的大雪无可奈何。 可又有谁会这么恰好地出现在离开的道路上!更何况先前这个瓦尔特刚刚杀死了三位女武神! 与跃跃欲试的瓦尔特完全不同,玛基脚下一滑,跌倒了,却还是死死抱着怀中的箱子,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着,好不容易爬起来,身上尽是雪泥。 他要逃,尽量离战场远一些! 只要是和女武神沾上关系的战场,哪怕是丁点的战斗余波都不是他一个普通老头吃得消的。 咔哒! 就在这个时候,退路上又传来了一声树枝被踩断的脆响。 不知何时,退路上,一个水蓝长发的少女坐在路边的枯树上,举着一个农家装牛奶的塑料瓶,向着他挥了挥手,出口还是字正腔圆的德语: “抱歉啊,这位先生,恐怕得稍稍留您一阵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藏青色的身影飞现在了水蓝少女的头顶。 “本大爷什么时候答应了?” 依旧残忍的微笑,大手抬起,凝聚出了重力扭曲的刀刃! 可在这扭曲的力场下,少女却还举着牛奶瓶,一副准备喝的样子。 “死吧!” 砰! 第三百一十一章 驱狼者 “瓦尔特”,这个名字属于逆熵的盟主,也是第一律者的名字。 对于温和派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着一种传承,代表着对于人类赤忱的爱。 对于激进派来说,这个名字象征着力量,是第一律者的强横,是那人类难以理解的伟力。 可可利亚作为激进派的代表,甚至将这份力量当作了“武器”。 借由第一代“瓦尔特”遗骨所诞生的复制体就是可可利亚的“利剑”,袭击圣芙蕾雅的复制体虽然酱化,但不可否认,他的力量确实是破坏圣芙蕾雅屏障的利剑,。瓦一特的性格被调整为了极富攻击性的缺陷人格,那毫无顾忌的力量宣泄吸引了圣芙蕾雅高端战力的全部注意,也让可可利亚得以潜入圣芙蕾雅数据库,与德丽莎成功会面。 而派出接应玛基博士的瓦二特,则是加强了逻辑思维能力。尽管其能力运用依旧粗浅,可是优秀的思考能力却让他能够做出更正确的抉择。 就如同现在。 他并没有像所表现的那样,和那位墨发少女缠斗,比起战斗,他更清楚自己现在的任务是尽快带走玛基。 重力场在手掌上拧转,正常的逻辑能力也让瓦二特多了份能力微操的智商。 通过重力反射到达了就连女武神都难以反应的高速,少女那水蓝的长发在眼前拉近,他已经想象出了这颗美丽的脑袋在扭曲的重力中爆裂的惨状首发 他的思维在高呼,在渴求这份鲜血! 在暴虐的杀意中,他的视觉放缩到了极致,他能看到那个少女仿佛还在仰脖的动作,能看到飞扬的水蓝色发丝,还能看到飞溅的水滴—— 水滴? 错愕仅仅停留了一瞬间,便被汹涌的水流所冲飞,仿佛游龙怒号,却又很快消散在了冰雪中,好似从未存在。 “年轻人,这么急躁干什么呢?” 萧云从枯树上翻了下来,点在地上,将手中的牛奶瓶放在了玛基身旁。 “老人家,拜托帮忙看一下。” 纤长的双腿跨过老人眼前,少女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看上去人畜无害。 “咕!——” 瓦尔特撑在雪地上,喘着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是……水? 透衣的冰寒让瓦尔特迅速意识到了攻击自己的媒介,可他却一点也不明白这带来冲击的水瀑从何而来,又如何消失。 作为复制体,他拥有力量,也继承了属于律者的那份暴虐,而被刻意调整的逻辑能力也让他拥有足够的思考能力。 疑惑让他放弃了冒险,看着那个飘发如水的少女,他提起了警觉,五脏六腑还在向他发送着警报。 重力场构筑在身前,他紧紧盯着这个女子,无法捕捉的攻击是作为危险的,只要这个女人再敢往前踏几步,就会被这无形的重力场撕成碎片! 哪怕是你那缘由不明的攻击,也不可能冲破这层基本力的杀线! 可那双脚却停在了这条死线前,她扬起了一个笑,像是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学生: “小伙子,你得知道——” 她举起手指,一道水纹如同灵蛇盘绕指尖: “有无相生。” 这神州的古文让复制体楞了一下,但随即,脚下的震动就让他意识到了不妙。 这个瓦尔特很聪明,通过脚底的震感就判定了周围二十米已经全部划为了攻击范围,完成思考,构筑反重力场跳跃仅仅只是一个思维火花带来的成果。 可他还是犯了一个错。 他“飞”了起来。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玛基张大了嘴,看着面前那仿如奇迹的绝景。 那是一条破土而出的水龙,真真正正的水龙,单一的水元素描画出了这条龙的鳞甲爪须,向着那位瓦尔特张开了巨口。 这是……女武神能够做到的? 惊愕和震撼一同浇淋在水龙的怒哮下,而选择跃空的瓦尔特面对这样的冲击,避无可避。 与之响起的,是一声清脆的响指。 “挫其锐,解其纷” 奔腾的水龙在刹那间静止,化为了栩栩如生的冰雕,瓦尔特也同样禁锢其中,还能看到从他口中喷出凝固的血污。 裂痕绽放,散射的力场让瓦尔特幸运地在失去知觉前脱困,他再也没有选择发动进攻,也没有再去顾及那位玛基博士,转头就跑。 那个女人是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 瓦尔特迅速敲定了战斗的优劣局,内脏在冲击之中受到重伤,而他甚至连碰都没碰到对方! 再高些!再高一些!只要到了足够的高度,就一定能够成功逃脱! 战斗经验的缺失让他再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而相应这失误的声音,是又一声响指。 “和其光,同其尘。” 冰屑之间,瓦尔特呼吸到了热。 “这——” 轰! “不可能!” 这是玛基博士的惊呼,作为旁观者,他竟然看到了“燃烧”! 冰在燃烧! 作为一个物理学家,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此刻看到的现实,燃烧的等式根本不成立! 崩坏能么?可是,又有什么女武神能够不凭借崩坏能武器来无损地利用崩坏能? 嗵! 焦黑的躯体砸在雪地上,他却还在动,抬起了手,即使是玛基,也能感觉到重心的扭曲。 “他在构筑超时空曲率!阻止他!” 超时空曲率,换个词,就是“拟似黑洞”。 哪怕是极近如此的力场,也足以毁灭这一整片地区,玛基不可能坐视这种事发生,在保护无辜的天秤前,他站在了和这两位阻拦者相同的立场上。 “朕,为守护之君——” 清丽的声音响起,却不是那个水蓝的少女,玛基抬远了视线,是那个墨发的阻拦者。 不知何时,她拉开了那个网球包。 玛基在这一刻,怀疑看到了太阳。 她举起了“太阳”,紧握在手中,在那柄吞没冰雪的光芒下,是那双英气的红瞳。 “朕,为庇护之剑——” 她向前迈了一步,不论是漫天的冰雪,那拉扯一切的重力场,还是玛基箱中躁动的“静谧宝石”,全都陷入了寂静。 只听到了那独立于世的“敕令”: “朕,为人皇!” 丹德边境,在突如其来的暴雪后的第五个小时,亮起了极光。 第三百一十二章 意外总是不间断 ap;lt;tentap;gt; 嘀—— 休伯利安依旧一往寻常地飘在圣芙蕾雅的上空,观测员趴在电脑前,偷偷翻出了手机。 虽说对于东亚范围的崩坏监测是必要的,但也同样是枯燥的,从大洋到海岸线,一帧帧放过去,这样的工作量对于人类的处理承受能力来说都太过于枯燥了,对于女武神这些平均年龄还徘徊在青春活力之中的人来说,更需要打发时间。 比如说现在就在手机里滚动着的: “pop子——” “pipi美——” 看着这两坨画风明显奇行种的家伙,执勤的女武神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地看着这个神经番,感觉这个枯燥的上午充满了吐槽的乐趣。 嘀—— 监测警示又响了起来,她盯着手机里的两个神经坨,又笑了好几声,才转过脑袋,看向了监视仪。 嗒! 手机摔在了地上,她的笑还没消去,便被眼角挂起的错愕所取代。 平静的海面上,一个刺眼的红点散发着危险的信号,切入了海域之上。 在经历了“第三律者”的接触战后,休伯利安的舰载监测装置换了最新的版本款式,也让其侦测极限再一次被刷新: “卧槽……12000hw?” 毫无犹豫,她敲响了警报。 “紧急情况!请女武神在十五分钟内整队完毕!这是a级警戒!立刻执行!重复一次——” 刺耳的警报响在圣芙蕾雅,与之一同震响的是学院中密集的脚步。 暑假已经过去,九月的初苗带来的不光光是新学期,更是一场突兀的危机。 圣芙蕾雅学园又是天命的支部之一,二作为预备役女武神的学生们,自然要肩扛起这份责任。 所以,对于这传彻学院的警报,她们更多的是一份激动。 冲动和热血让她们无比期待着自己在战场上大展神威,救民于水明张开了利牙。 它们飞动的声音轰杂在一起,就像是过境的群蚁,扑了下来,将这片空间用惨白和粉紫所替换。 人类在逃亡,人类在哀嚎,人类的血开始泼洒在这个城市,沧海市,这个神州首屈一指的国际化都市乱了起来。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些崩坏兽并没有将整座城市扰乱,因为天命的努力,第二次崩坏后,全球各地的遗存崩坏兽得到了大量清剿,而驻扎在沧海市的军队也通过快速反应迅速控制了局面。 可是—— 士兵抬头看向那艘幽灵战舰,每个人都清楚,那艘战舰才是全部的诱因。 “低头!” 愣神的片刻,一声娇叱响在头顶,士兵下意识低头的同时听到了枪声。 还有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再抬起头,看到一个银白麻花辫的少女站在一头怪物的残骸上,英姿飒爽地报出了台词: “天命所属女武神,琪亚娜·卡斯兰娜来啦!”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就不应该玩恐怖游戏的QAQ 琪亚娜很喜欢骑士,也很喜欢自己那臭老爸天天念叨着的卡斯兰娜家族守则。 拯救,多么伟大的词语,琪亚娜甚至有这样的感觉,自己的生命一定是以这个职责为本质诞生的。 瞄准,开枪,腾跃,子弹钻开了一头又一头突进级崩坏兽的外壳,救下了一位又一位的平民。 她很兴奋,她享受着这样的过程,每一个被营救者感激的目光都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充实感。 就仿佛是舞台上沐浴着聚光灯的主角,给这片突临的苦难带来耀眼的光明。 她得意,她自豪,在救下第三个孩子,并交给孩子的母亲后,那带着软糯童音的“谢谢”快让这个傻姑娘开心地飞起了麻花辫。 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 女武神,骑士,英雄,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她在千羽学院成为了芽衣的英雄,而她现在,要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英雄! 保护更多的人,拯救更多的人! 傻姑娘笑了起来,从降落到这座城市,救下第一个人开始,她就挂起了这样的笑。 她感受到了名为“价值”,名为“认可”的存在,这刺激着她,也在激励着她。 战斗的理由,不就是为了这些笑容吗! 【嘀——琪亚娜?琪亚娜!】 通讯频道里响起的声音让傻姑娘收回了神: “啊?姬子?什么事呀?” 【地面的保卫工作已经布置完成了,符华和八重樱已经登上了那艘幽灵舰的前舷,我刚刚通知了布洛妮娅去接应你,你们一起前往幽灵舰,从侧舷进入。】 “欸?不需要去支援班长她们吗?” 【不用。】 与之一同响起的,是一声拍击的钝音,琪亚娜很熟悉,那是姬子的大剑。 【我和她们在一起,这艘战舰上的崩坏兽不算太多,我们负责吸引注意,琪亚娜你们找机会潜入舰内。】 “姬子,那芽衣呢?” 回答傻姑娘问题的第一声是刺耳的尖叫,那当然不是姬子的声音,甚至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属于崩坏兽,那些飞掠的“突进级”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急速的死神,但是对于姬子这样的女武神来说,它们就是仿佛飞虫般的杂兵。 虽然麻烦,但在状态完备的情况下依旧很好对付。 【……她会来支援你们的。】 “耶(??w??)y!姬子最好啦!” 傻姑娘兴奋地跳了起来,都没有去注意通讯的另一头是否完毕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圈,不一会就又停了下来,联通了讯息,看上去有些小小的生气,腮帮子微微鼓起,抬起头,看向面前那断裂的楼层。 这里原本是一座贸易中心,但是在一架侦察机的失控中被摧毁了,风吹在脸上,扬起了她的发,她看着头顶那艘战舰的阴影,轻轻呼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崩坏兽的呼啸,不是。 人群逃逸的奔号,不是。 军队的开进,不是。 听到了,在混乱之上,喧闹之下,那独属于军用机的引擎轰响。 她向前轻盈一跃,翻出了断楼的牙口。 风撞在脸上,腰侧的推进装置划过金色的流焰,领域装甲·白练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好像是展翅的白鸽,阳光灿烂,少女熠熠生辉。 嗵! 轻轻地一响,少女稳稳落在了一架黑色的战斗机上。 神州军方的战斗机,漆黑的外色,专为飞行设计的流线体,还有作为顶级杀器机枪和导弹。 “豆丁!接得不错!” 这不光光是在通讯,傻姑娘甚至还爬到了机舱前,敲了敲玻璃,看着里头面无表情的毛子萝莉,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笨蛋琪亚娜不要趴在窗户上,你的蠢脸很挡视野。】 “什么?本小姐那么帅气可爱,你这个冰山小不点怎么懂嘛!” 【无聊的话咱们可以之后再谈,笨蛋琪亚娜,布洛妮娅想要提醒你,以突进级崩坏兽的速度,这台战斗机搭载的机枪无法精准转向,可能造成误差。】 琪亚娜抬起了头,她看到了从天际靠近的幽灵舰,以及铺盖在眼前的白与紫。 崩坏兽撕开空气的嘶鸣,为女武神们的战斗拉开了真正的序幕。 “上啊!小不点!有本小姐在,完全没问题!” —————— 休伯利安紧随着下方的幽灵战舰,像是在伴飞一般压在它的头顶,这不光光是为了监视,更是为了稳定从那艘战舰上散流出去的崩坏能。 一位位穿着制式装甲的女武神跳出了投放口,通过腰侧的推进装置得以短时间地悬浮在空中,这些女武神大多数都是无法接受圣痕实验的少女,准确来说是连“b级女武神”都不如的士兵,用奥托的话来说就是“炮灰”。 而现在,从她们手中悬浮出来的柱体则是这一次的行动任务。 “报告!崩坏能采集浮桩已全部投放完毕!” “收到!正在展开链接!请准备随时调整!” 脱离手掌的柱体并没有随着重力坠落,幽蓝的光晕亮在柱面上,闪动着,像是在一瞬间完成了信息交流,这些浮桩组成了菱形的阵型,包围了这艘幽灵战舰的推动口。 这倒确实需要感谢第五队的努力,不论是那道正在破开崩坏兽包围,向着幽灵舰船开进的战斗机,亦或者是降落在幽灵战舰甲板上,吸引了大量崩坏兽的战斗,都为这些普通人赢得了大量的机会,否则必然会出现伤亡。 “报告!链接完毕!已成功拦截崩坏能泄漏!” 负责统计的女武神向着舰长敬礼汇报,即墨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考着另一件事。 12000hw,这个功率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此突兀的幽灵舰,怎么看都是份有毒的礼物。 呵,不过究竟是不自量力还是运筹帷幄,就得看牌手的了。 这个时候,他看到那艘凿开崩坏兽包围的战斗机坠落在了幽灵舰的侧面,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白毛团子和虚空机器人。 即墨靠在椅子上,一口气吸干了手里的柠檬茶,一捏,一丢,垃圾桶一响。 “通知芽衣,她可以出发了。丽塔酱,帮我再那一盒柠檬茶——欸?” 回过头,却发现那个总是如影随形的女仆小姐消失在了身后。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双炮 战舰,沧海市,三千万人。 即墨陷在椅子里,在他眼前是忙碌的女武神们,各种仪器的嘀响连成一片,她们在交流,在奔忙,将一片又一片的数据信息链接在一起,维持着那片落在幽灵战舰后方的崩坏能吸捕装置,她们清楚,和崩坏兽对抗的正面战场是自己无法触及的危局,所以她们必须做好后勤工作,包括这阻止崩坏能溢散的捕捉网。 绝对不能再让崩坏伤害更多的人了,这是每个女武神的心神。 而即墨却依旧在思考着这三个要素,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散溢着崩坏能的战舰极有可能成为崩坏爆发的诱因,可没有理由。 这艘战舰毫无疑问是人为触发的灾难诱因,但没有理由,遏制崩坏爆发扩散的手段根本不存在,而能够造出这样的战舰,如此可怕功率的组织绝对不会是什么极端的小组织。 也就是说,这艘战舰出现的根本目的甚至不会是“引发崩坏”。 手中的柠檬茶盒子轻轻瘪下,他握紧手,将这个纸盒揉成了团。 如果……不,是一定。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是不是“世界蛇”的手笔,但这也是最先排除的选项。 首先,沧海市也同样存在着“神城医药”,如果真的要搞事,完全不需要调用战舰这种太过于明目张胆的手段,其次…… 他还是选择相信凯文心底的良知,他相信,凯文不会做出危害乃至于“牺牲”数千万人的动作,他相信凯文还是那个凯文,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成为“蛇”的,但他依旧相信这位曾经互相寄托后背的战友。 手收得更紧了,将这只纸团压成了片。 可谁又会有这样明目张胆的势力呢? 足以掩藏一艘战略级浮空舰的组织体系,又能够将其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出。 他看着电子屏幕中摆现的地图,那是从沧海市一直到新西兰的广袤地图。 但是,那艘幽灵舰从出现开始到现在所游过的航线却是如此的突兀。 不,再换个思路。 如果,仅仅只是“现在”才出现在屏幕上了呢? 这一瞬间,茅塞顿开。 那么,剩下的答案便是—— 嗒。 棋盘的轻响,哑蓝的光线旁,黑色的马立在王前,封死了车和后。 “呼……” 爱因斯坦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后,白色的军队默然无语,宣示着掌权者的。 “我应该下不过你了,约阿希姆。” “只是象棋而已,爱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像棋盘一样拥有规则,更何况,爱因,你可是个物理学泰斗,棋盘上的计较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是啊……” 少女靠在了沙发上,举着手里这枚白色的皇后,她先是端详,然后将它轻轻落在棋盘上。 无视规则地,撞在了黑王的头顶,碾倒。 这是极端的暴力,无可匹敌的力量,清雅的少女说出了与她文静的外貌截然不同的话: “e=c?。” 可很快,她便苦笑了起来,重新拾起了这枚白皇后: “谁会知道这个方程式居然会造就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武器呢?” “……武器也同样是保护,爱因。” 约阿希姆轻轻补了一句,他知道这位物理学家一直对这件事异常地排斥,自己为了民众发明的质能方程却成为了最为恐怖的杀器。 “我明白,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她舒了口气,将这枚白皇后放回了棋盘上,躺回了沙发椅里。 “现在,‘月光王座’应该已经到达沧海市了吧。” “是啊,不过真没想到,爱迪生她们最后的作品居然会被奥托握在手里。” “想想也是当然的吧,毕竟当时可是‘那家伙’来到了北美……说真的,比起他我倒觉得被导弹瞄准还有更多选择的可能。” 爱因斯坦这么说着,凹在沙发里扬着独属于老年人那般的疲惫笑容。 苦涩,无奈。 两人都将视线转向了屏幕前,看向那艘横置在沧海市上空的战舰。 “爱因,你觉得奥托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应该是和琪亚娜·卡斯兰娜有关。” “她?” 瓦尔特·杨眉毛抽了抽,这个名字让他立刻想到了那个在历史课总是睡觉的白毛团子。 “那个孩子怎么了?” “身负卡斯兰娜和沙尼亚特的血脉,尽管我是个科学家,但是也必须得承认,在某些方面,女武神的家族遗传确实要比泰坦机甲好用得多。” “那和……‘月光王座’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爱因斯坦的眉毛一直在蹙着,从未放开。 “我也不明白。” —————— 金红色的殿堂内,她轻声前行,仿佛幽灵。 敲门,三下,微等,便听到了里面绅雅的回答: “进来。” 她推开门,步入,静静地来到了这个房间内,周围到处都是书籍,杂乱地堆在一起,她金色的面罩上倒映着男人金色的长发。 这个好像还停留在十五世纪的房间是他思考的地方,尽管这个男人是天命最可怕最狡猾的存在,但他总喜欢在思考时将自己关在这过去的房间中。 现在,他似乎在下棋,但是棋局只有他一人独坐,棋盘也怪诞至极。 黑白的格子,却又在中央横了一道铁灰色的分界线,黑白的军队交织,也能看到圆形的棋子映着黑白的漆字,还有箭型的棋牌,也是同样,黑白阵营。 “奥托大人,k423已经接触‘月光王座’,第三律者似乎启用了部分力量用来抵抗崩坏兽,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正常?不,琥珀,你错了。” 奥托端详着棋盘,却在对话着身后的女子: “计划的存在就是为了意外,所谓的‘正常’要么就是还未进入关键,要么,其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 玄怪的话语对于她来说完全听不懂,但不要紧,她所做的关键只是执行。 “女武神丽塔也已经动身前往月光王座,作为正面接触的无量塔姬子带着学生符华和八重樱也突入内部,预计接触炉核还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真是让人期待的十五分钟啊……” 他笑了起来,忽然又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关的问题: “琥珀,你知道最神奇的棋子是谁吗?” 看着那怪诞的棋盘,琥珀沉吟: “是后。” “后?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 奥托举起自己的白皇后: “斜直横行,无人可挡,但是琥珀,你得明白,这样的棋子智能算是强悍,不算神奇。” 琥珀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对于棋类她懂的并不多,奥托当然也只是自语,并没有怪罪什么,他举起了圆形的棋,上面印着白色的汉字,“炮”。 “炮,所有棋类中最神奇的棋子,就和神州一样,谁能想到,在障眼之外,已经有一颗危险的炮弹瞄准了目标呢?” 落子,两枚白色的棋子竖列在黑色的“飞车”前,在它身后则是一位“后”。 “双炮了。”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一十五章 信 “琪亚娜!” 少女回过头,看到了与自己同属一队的同伴们。 “姬子!班长!樱!” 傻姑娘很高兴,在艰难的时刻和同伴重逢是最让人欣慰的事情。 “你们怎么样?芽衣还好吗?” 姬子作为老师,最先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学生,傻姑娘,毛子萝莉,以及看上去情况最为严重的芽衣。 不由分说,这位酗酒的好老师将琪亚娜背上的少女接了下来。 瀛州的少女此刻多了一份柔弱,脑门上透着一层细密的汗,被姬子搀过来后又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说自己没什么事,但最后却只是笑了笑,很浅的一笑,换来的却是姬子的一个脑瓜崩。 “呜!” “别逞强,你刚才是不是动用了第三律者的力量?” 金色的眼睛盯过来,芽衣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抱歉,姬子老师……” 大手伸来,却是抚在发间: “你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你体内的限制程序可不是开玩笑的。” 限制程序,这个东西芽衣还是很清楚的,那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己体内的“第三律者”完全苏醒,彻底暴走而做的保险手段。 真到了那一刻,一声轻响,最大的威胁就会悄然湮灭。 她依旧只是报以温柔的笑: “我明白,姬子老师。” “欸?什么什么?姬子你在和芽衣说什么啊?” 琪亚娜凑过来了脑袋,挤进了话题。 唔……虽然姬子是老师,可是只要有关于芽衣就绝对少不了我琪亚娜哒! “没事啦,琪亚娜,只是一个和大家小小的约定而已。” “告诉我嘛~~~” “嗯——那之后再告诉你,完成这次任务以后,好不好?” “嗯嗯!” 傻姑娘乐呵呵地答应了,芽衣的手顺着她那银白的额发捋了捋,像是在给一只大猫顺毛,傻姑娘还发出了一阵痴痴的傻笑,像极了一只刷了白漆的阿笨猫,喉咙里还发出了惬意的呼噜。 忽然,额角一凉,她抬头看到了一双细指。 “樱?” 同为瀛洲人的少女只是摩旋着细指,轻轻为她擦按着太阳穴,舒缓感渐渐从额角散了出来,落在疲累的神经上,少女缓了口气,这样的按摩能让自己的强撑轻松很多。 “谢谢。” 面对同乡人的谢意,八重樱却只是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可这样无声的关心却让芽衣感到非常的舒服,像是春冬的大岛樱。 “芽衣,暂且还能行动吗?” 严格的班长闯入了话题,却让琪亚娜有些不开心,可她又不敢,这位班长的说教能力有多么凶残她可是历历在目,要不是看在任务和芽衣的份上,她绝对…… 反正不是怂!真的! “差不多了,精力恢复了些,行动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了。” 芽衣抬起身,稍微晃了晃,便站直了,又重现出了属于女武神的坚持与骄傲。 姬子看了一眼,眼睛眯了眯,吸了口气,却只是点了点头,转开了视线,看向了另一边正在努力攻克这艘幽灵舰程序的萝莉: “布洛妮娅,程序入侵怎么样了?” “比较轻松,很典型的逆熵风格。” 逆熵,听到这两个字眼时姬子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惊讶,而是一抹“果然如此”的了然。 毕竟在来路上,她们就已经看到了倒在一边损毁的泰坦,还有这一路的简约风格,几乎是把“逆熵”这两个字给刻在了船上。 环顾着周围,戒备的同时,姬子也陷入了思虑,慢慢地,视线停在了中央的熔炉上。 12000hw的运转功率,哪怕是天命总部的圣三一研发部门,要拿出这样的运转内炉,恐怕也要费不少力气。 而且—— 再一次看向这庞大的核心,姬子之前也做过一阵子休伯利安的舰长,休伯利安的运转内炉她也见过,但绝不像是这样,如此庞大,又却只有单单这一个。 不论是从建造理论,还是内炉本身,都不符合一艘战舰应有的构造。 用一个高功率的崩坏能内炉作为舰船的运转核心,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极其作死的行为,休伯利安就使用了典型的数量型内核,可是这里—— 甚至都不像是为了这艘舰船准备的核心一样。 “呜!” 忽然一声轻轻地痛呼打断了姬子的思绪,她忙抬起头,看到布洛妮娅捂着额头,小眉微蹙,却又抬起了手,摇了摇: “没事的,姬子老师,只是个小小的木马,没注意而已。” 小女孩抬起头,抬了抬眉毛,露出了一丝轻松: “主控系统已经成功破解了外围,正在接入中。” “真的没事吗?” 姬子又一次的询问让布洛妮娅多了一丝动摇,那是属于心的动摇,被崩坏能所冰封的情感在此刻也传来了名为“感动”的颤抖。 “布洛妮娅真的没事。” 她所能做的,却依旧还是这样的摇头,然后,又像是炫耀一样,平平淡淡地说着自己的成绩: “而去布洛妮娅已经打开了彩虹宝藏,姬子老师不打算来看看?” 这句话吸引了全队的注意,哪怕是琪亚娜也把注意力转到了那一块她从来不感兴趣的数据流上。 “嗯?” “小不点,又怎么啦?” 琪亚娜对于这样的一惊一乍有些奇怪,嚷了起来,而与之对应的,却是布洛妮娅紧锁的眉。 “怎么可能……没有登陆密码,安全权限全开……” “……这不等于将这艘战舰……送给我们了吗?” “等等,这里还有一份邮件……收件人是你,琪亚娜。” 手指翩飞,文字排列在数据屏上,虚拟操作台特意放大了屏幕,让每个人都能将上面的字符看得清清楚楚。 【亲爱的琪亚娜,你好。这艘战舰,月光王座,终于在十四年后交还于你——】 琪亚娜呆呆地瞪着眼睛,芽衣搓着下巴,姬子则是盯着琪亚娜打算问出个所以然来,八重樱则是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想要从里面找出什么玄机。 但她们的惊讶却赶不上符华心中的百分之一,因为这封信最关键的重点在于: 【征服的雷电,疾役的烈焰,渴望的风暴,静谧的死亡……】 符华很清楚,这四个比喻代表的是四枚留存的“律者核心”。 还有……登上王座,塑造新世界? 她看向了琪亚娜,傻姑娘现在还在思考着自己的过去是见了哪个土豪,还会把战舰的启动密码设成自己的生日。 符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在这短短的一刻,她的拳头捏得死紧。 可同样也没有人注意到,布洛妮娅后颈上一条红色的电痕,如游蛇般闪灭。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作者君不想重复原有的剧情内容嘛(哭唧唧) “布洛妮娅姐姐……布洛妮娅姐姐……” 又是,这样的黑暗。 又是,这样的轻呼。 她讨厌黑暗,但黑暗中的轻呼却让她眷恋,惹她追逐。 黑暗曾经贯穿了她整个童年,第二次崩坏的影响不仅仅只是“杀死了多少人”,而是“摧毁了多少家庭”。 很不幸,布洛妮娅的家庭就在第二次崩坏之中分崩离析。 她现在已经很难再回忆起父亲和母亲的模样了,只有依稀的模糊。 如果不是被可可利亚妈妈擒获,恐怕自己会连人生都会失去。 可是,将布洛妮娅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人……是你啊。 “希儿……” 她睁开了眼睛。 入眼,却是瓷白。 “呜……” 眨了眨眼睛,她才确认了这里的环境。 医院。 白色的环境,还有一股药水淡淡的熏味。 她抬起身,想要起来,却意外地发现了手腕上的一圈铁色的银亮。 手铐。 “……欸?” 为什么…… 忽然,昏迷前的一切都想了起来,输入密码,生物芯片异常,然后…… 她颤抖地抬起了手,盖住了自己的脸,手铐发出了微微的啷响。 血红的视界,还有炮口所对准的——同伴。 “醒了?” 抬起头,看到了那个面上横疤的少年,银色的双瞳却只是看着,眨也不眨,那个抱着游戏手柄和即墨一起熬夜刷关的少女消失了,停留在这张病床上的是“乌拉尔的银狼”。 不,或许连“银狼”的资格也失去了,她很清楚,摧毁着梦幻般美好的凶手就是自己。 哪怕最根本的原因是那条不知来源的病毒。 “要怎么处理我?” 病床旁的少年神色冰冷地有些可怕,但也应该是这样,她清楚造成自己失控的原因是什么,不论如何,“天命”都不会放过一个逆熵的间谍吧。 就算间谍本身就不知情,但是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应该排除。 低头看着手铐,她感受到了在胸中逐渐泛起波澜的心跳。 “你不害怕吗?” 死么…… 当然怕啊…… 可是。 她始终闭着眼睛,轻言细语: “可以的话,请不要告诉芽衣姐姐和笨蛋娜,就说我感染了崩坏能,不幸去世,就这样吧。” 黑暗,让她发怵,可就在这样的黑暗中,响起了一声轻笑。 仿佛忍俊不禁。 接着,脑袋暗暗一重,是一只手,顺着头顶揉了揉。 欸? 困惑之中,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少年的浅笑。 “这么想说,就自己和她们去说吧。” 他探过身,手指上捏着一枚钥匙,三两下就将这对铐子卸了下来,勾在手里转着圈。 “姬子和德丽莎应该是去叫琪亚娜她们了,你醒来时第一时间就窜了出去,估计一会就会有一大群人回来,缠着你问东问西的首发 手指又伸了过来,掐了掐少女的脸庞,有那么一点点的肉感: “才几岁啊,就这么要死要活的,小姑娘别想那么多。” 即墨放下了手,转过身,打开了门,布洛妮娅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窜过来的傻白毛,还有跟在她身后的同伴和老师。 扑入眼前的,是名为“友情”的同伴与宽慰。 这是光明。 居然,还能…… 她贪婪地呼吸着,呼吸着光明的气息,贪心点,再贪心点…… 又抬起头,却发现少年离去的方向已经空无一人。 ———— 踏,踏,踏。 休伯利安舰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入眼便是礼仪整洁的女仆小姐。 “晚上好,舰长大人。” 女仆小姐轻提裙角,优雅完满的礼仪: “夜色已降,舰长大人是要先吃晚餐,先洗澡,还是……” 女仆小姐的手指网速提了提,露出了丝袜提上黑色的蕾丝边,眉眼如丝,露在刘海外的一只紫眸向着他俏皮一眨。 “丽塔酱,你确定你去的是英国而不是荷兰?” 即墨显着死鱼眼,换来的是女仆小姐的一记白眼。 “舰长大人,您是不是对荷兰有什么不好的误解?” “啊?误解?你是指风车和郁金香吗?我可没有这种误解,对于欧洲sex都我还是了解过一二的。” “舰长大人,请把您对于荷兰的偏见收起来。” 女仆小姐虚着眼,接住了即墨抛来的衣衫,虽然话语还是原本那样平和中带着些许调侃,可是皙白的脸庞上却多了几丝红。 因为面前展露出了一个漂亮的后背,曲线窈窕,甚至感觉不到那身为男性的“刚直”,晃得眼睛有些发虚,她忙低下头,背过身,将要洗的衣物叠好。 “舰长大人,换的衣物已经放在浴室杂物篮里了,不过内衣裤还烦请您放在杂物篮里,之后打扫的时候我会收走的。” 闭上的浴室门响了几声,透过毛玻璃能看到一抹发白的指尖叩了叩门,算是应答,丽塔便低下了头,心里想着德丽莎的,匆匆离开了。 于是,舰长办公室又安静了下来。 哗—— 水声,淋浴头喷出水珠,苍白的身体在水珠下变得像是一张纸,脆弱得好像一触即裂。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迎着水珠,靠在了墙上,水淋下来,浇在头上,失去了发带的束缚,他的长发晕了开来,贴在墙上,染成纯净的黑。 水盖在脸上,他张着嘴,有些窒息。 在听说布洛妮娅发生异常时,他当场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就要冲出战舰。 原因只有一个,华在那里。 幸运的时,并没有任何糟糕的情况发生,这支小队依旧维持了最好的状态,在第一时间就隔离了暴走的布洛妮娅和那只内核炉的联系,使得情况不会继续恶化。 可是,万一…… 刷—— 他低着头,撑着墙,戴在脖上的项坠闪闪发光,少女定格其中,穿着那身修竹白裙,巧笑吟吟。 他握紧了,无言,淋在水下,长久,才渐渐松开手,慢慢拧上了水阀。 浴室里热气蒸腾,镜子里的头默默站着,水珠沿着墨发滚下,淌过苍白的肌肤,能看到那颗吊坠静静地坠在心口,其后是一个恐怖狰狞的伤疤。 他向前倾了倾,头缓缓地偏着角度,靠在了镜子上,墨发垂下,像是一张帷幕。 手抬起,他盖住了自己的脸,窒息的寂静,随后,忽然响起一声粗厚的呼吸。 第三百一十七章 今天一定要把烘炉示岁看完~ “看得出来,你对睡觉这件事毫无规划。” 说话的人却是即墨,他靠在椅子上,托着腮,手里捧着一本,眼睛却歪了出去,瞧着桌子对面的符华,她刚刚打了个哈欠,哪怕抬手掩了一下也依旧露出了马脚。 “舰长,我并不认为能和布洛妮娅联机游戏通宵的人有资格在睡觉方面指责别人。” 说着,她还抬了抬书本,“高等数学”这四个大字印在封面上张牙舞爪,也不知送葬了多少读者,就连女武神也不放过。 符华有些气愤地捏了捏书脊,将这本书重新拍回了桌上,仰起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数学倒一直不好。” 少年的轻笑又一次响起,对此,符华只能翻个白眼,心里想着自己作为一个长辈,不能和小朋友去计较。 “这边的极限……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为什么,她还是将这本高深莫测的书本递了过去,书页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笔记,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的字号简直就是把一本书的困难程度再次拔升到了新的档次。 寻常人根本看不懂这快被添成天书般的笔记,符华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她凑过脑袋,想要解释一下,却发现即墨看得很认真,也不像是琪亚娜一般,只是装作看得懂的样子。 “这……应该这么做。” 这样说着,即墨把自己手里的翻到了首页,就着上面的空白写起了草稿。 “你能看懂?” 符华有些惊讶,少年打草稿的速度根本就不像是个高中毕业就服役的放养生,更像是一个在图书馆里抱着题目啃了许久的考研青年。 “当然能看懂咯。” 即墨又笑了起来: “你写的嘛。” 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是觉得有些失礼,挠了挠头发: “字迹很端正。” “那倒是多谢了,书法上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对于这句称赞,符华表示很受用,以前也有很多人来向她求过春联,她便会在大红纸上听写下来一对对祝福,送给各家各户来求联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一位大家了。 “来,我认为最关键的一点应该是这个。” 他写的很快,或者说他其实只写了一串最为关键的方程式,实际上是个很简单的定理,但很多时候,一道让人苦思冥想的数学题最独特的钥匙反而藏在一串简单至极的方程式里。 在一切的迷雾被揭开之时,一句“哦,原来如此”大概就是数学魅力之一。 当然,不论是即墨还是符华都不会对这需要苦思冥想才能得到的恍然大悟抱有怎样的期待,这样的快乐还是归于数学家好了。 “多谢。” 符华举着笔,笔帽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准备交还这本,却发现上面写着它的名字:《百年孤独》。 她眉头轻挑,但很细,应该是没被发现的。 “你居然喜欢看这本书?” 她也翻过这本书,可不是年轻人看得懂的类型。 “呵呵,随便看看。”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什么: “拉美的人,在文化上还是有些许不一样的。” 符华却是静静地将手擦过那标题的墨字,似乎是在叹气: “但人的情感总有共同点的。” 说着,将这本书推了回去。 “这是本好书。” “但也只是本。” 即墨收过了书,再翻回了那一页,办公室又安静了下来。 有点渴了。 伸手,便触到了一盏茶杯,就好像是专门等在那里一样,取过来,揭开杯盖,押了一口,感受着茶水的温度,微醺般眯起了眼睛。 她并不排斥值守在这里,甚至还有些喜欢,因为在这休伯利安上的执勤并不严格,反而很轻松,甚至能成为琪亚娜逃课的借口。 而符华喜欢这里的原因最开始只是一杯茶。 一杯恰到好处的茶。 清雅淡香,唇齿留泽,长久的时光不光光增长了她的定性,也拉升了她的口味,至少在茶这方面,她是非常挑剔的。 而这杯茶却是如此“正好”,不是那种令人沉醉的琼浆玉液,也不是差强人意的陋茶,而是既满足了全部需求,有没有半分超溢的正好。 就像自己泡的一般。 坐在这里,靠在椅背上,她甚至感到了难得的悠闲和惫懒。 “为什么要有考试啊……” 不过下一秒她又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有些尴尬地看向即墨,发现那个少年嘴角挂着一抹笑,装模做样地捧着那本。 她撇了撇嘴,脚从桌子底下探过去,轻轻踹在那个人的腿上。 “啊,好疼。” 信你才有鬼。 翻了个白眼,不过符华自己却没发现,一向平静的面容上多出了一弯淡笑。 “说起来你们今天的战斗考试怎么样?听说虚拟系统好像还出了点问题。” “问题倒没有多大,只是不知为何虚拟敌是一头迦尼萨,但是琪亚娜和布洛妮娅的配合很好,从虚拟数据的层次上击败了那头崩坏兽。” 但符华说的也经过了相当的斟酌,毕竟这只是数据虚拟体,如果是一头真正的迦尼萨,绝不会那么简单被打倒。 “那你没事吧?” 符华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我只是个陪考官,能有什么事?” “如此……” 即墨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 “倒是我多想了。” “话说,丽塔去哪了?那个一直像监视一样的女仆。” “她好像也成为了一名考官,估计是在负责现在的考试吧。” 时间在茶盏流离间消散,当符华再次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时,发现舷窗外已经黄昏。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一茶,一书,居然能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消磨如此多的时光。 哪怕仅仅只是这本枯燥的高等数学。 也许是……环境的原因? 看了看时间,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我下班了。” “嗯,对了,符华同学。” “什么事?” 她转过头,看向了施茶者。 “有时间的话,一起吃顿饭?” 符华看得出来,这位少年眼中闪灭过别样的情绪。 活了这么多年,识人之术还是有的。 拒绝吗? “有空的话。” 算了,就当是盏茶之恩吧。 离开办公室,关上了门,她再回忆了一次茶水的味道,和在这所办公室中的悠闲,叹了口气。 下次,还是不要来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论学院长办公室能藏多少人 你只是个被父亲抛弃,连母亲的样子都没见过的孤儿。 哪怕噩梦已经结束,她也无法忘记这徜徉在心中的回声。 夜光从窗中照进,落在少女的身上,她像是受了凉一般,白皙的大腿夹紧了吼姆抱枕,手指在棉布枕套上拉出了梦魇的余痕。 除了芽衣,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这个噩梦。 尽管最后向着那梦魇发誓了自己毫不动摇的志向与绝不服输的勇气,可自己的懦弱,只有自己才知道。 父亲,母亲…… 对于琪亚娜·卡斯兰娜来说,这两个词语几乎可以用“陌生”来形容。 十二岁的时候父亲便离开了自己,不知去往何方,而母亲更是丧生在了第二次崩坏中,她甚至连母亲的样貌都不记得。 沙…… 棉絮发出了被挤压的吱语,随后便被少女的泪沾湿。 反正,反正本小姐现在有芽衣,小不点,还有圣芙蕾雅学院的大家!臭老爸什么的,最讨厌了! 她在心里愤愤地念叨着,慢慢沉入了梦乡中。 “最讨厌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念着这样的话呢? 雪。 又是雪。 “又是你吗?又是你把我拉到这个梦境中来吗?!” 她抬起头,向着梦境的天空嘶喊着,却没有得到那恶劣的嘲笑,依旧是雪,空寂的雪布满了这个空间。 她看着自己的手,小了很多,简直就是小孩的手。 不,这就是小孩的手。 这也是自己的手。 穿着一件破烂的白衫,立在雪地之中,娇小的身躯就像是雪原之上的弱松,战战兢兢地立在这片寒冷之中。 好冷…… 低下头,一双赤脚冻得通红。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眼睛好痒,鼻子也好酸,这么想着,一双冰冷从面庞上滚了下来。 随后,哭声再也止不住了,孩童的哭喊声在雪原之上亮起,却也只是让这雪更大了些,更冷了些。 她并不想哭的,可在这里,她就这样哭了出来,嚎啕大哭,鼻涕和眼泪冻了起来,又被冲下,泪液和冰粒一同从皮肤上擦下去,混着寒风,疼。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抹着涕泪,往哪里走?去哪里?她不知道,她只是在哭。 雪下得很大,积得很深,踩下去,从脚底到膝盖全都失去了知觉,她吃力地冒着寒冷,向前扑进着。 她要找。 找什么? 爸爸…… 是的,爸爸。 爸爸不见了,要去找爸爸。 但雪原是如此的广大,她却不知道该去哪,只敢往前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 可风雪是如此的无情,将幼崽的哭啕淹没在了雪白之中,只留下了烈响的冰语。 “你怎么在这里?” 哭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头顶忽然响起了声音,她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黑影,蹲了下来,成了一团,就连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 可她已经哭了好久了,她好累,没头脑地喊了出来: “爸爸!爸爸不见了!我要去找爸爸!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啦!爸爸不在家里了!我找不到爸爸了!” 孩子的哭号干哑而混乱,说出的话也毫无逻辑,哭得还很厉害,打了好几个嗝,但无外乎就是同一个意思。 “唉……” 她听到了一声叹息,随后,身子便轻了,整个人也飞出了雪地。 还有一阵温暖。 她这才明白,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泪眼婆娑,可还是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只记得一团漆黑。 “我们先回去吧,你父亲没有不要你,只是他去看你妈妈了。” “妈妈,妈妈去哪了……” 她仍在抽泣着,说话一顿一顿的,可这份温暖让她感到了疲累,眼皮子也在打架。 “你妈妈……她睡着了,可能要睡很久。” 听不太清了,因为之后是更深的睡眠,寂静地仿佛深渊。 “唔……” 劈里啪啦—— 窗户上响起了一片雨声,穿着小衣的少女睁开了眼睛,怀里的吼姆抱枕上印了一片口水的湿痕。 尽管到了九月末,圣芙蕾雅的气候依旧有些炎热,还要伴随着热带气旋的急雨。 被吵醒的琪亚娜呆呆地望着窗外,听着豪雨杂响,肩上的吊带滑了下来,露出了可爱的粉白。 好像,又做梦了? 还是大哭了一场,哭累了在梦里睡着了? 真是古怪的梦,绝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得被笑死。 红了红脸,傻姑娘晃晃悠悠地荡到了洗漱间,实训期暂时结束,她也可以重新睡回圣芙蕾雅的宿舍里,睡在地上要比战舰里安心地多,哪怕就是这个点了也感觉没睡醒—— 等等。 又看了眼闹钟,盯着上面和“8”微错而过的时针,牙膏沫从张开的唇间滚了出来。 完蛋,迟到了。 “让开让开让开啊!——” 瓢泼大雨之下,少女顶着书包,举着的伞被吹成了喇叭状,整个人在风雨中狂奔,但她呼喝的对象只是在雨中依旧尽忠职守的清洁机器人,被少女带起的风带歪了方向,不小心撞在栏杆上,响了句:“error”。 不过很不幸,即使少女淋成了海绵宝宝,还是没有逃过老师的追捕,而且逮捕者还是程立雪,这让琪亚娜整个人都灰白了几分,任由着立雪老师提着自己的衣领,像是提着一只汤鸡,一路拎到了学院长的办公室。 完了,还要被大姨妈念…… 一想到大姨妈的唠叨,还有立雪老师冷冰冰的脸,琪亚娜就直打寒战,带着绝望的神色看着那扇地狱之门在面前打开—— 欸? 出乎意料的是,办公室里还多出了一个人,披着樱色的长发,正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听着小小的学院长坐在椅子上的训叨。 樱怎么也在这样。 “啊!立雪!你也来啦?你来评评理,樱这孩子居然藏在我的办公桌 “不,学院长,在下只是对您的可爱心生迷恋,做出这样的不智之举……” 可是程立雪似乎并没有关注这个办公室里的乱象,暂时忽视了德丽莎慌张的大红脸,将琪亚娜提到了八重樱旁边,在办公室里四处搜索了起来。 “欸?立雪,你干嘛?等等!那个柜子是——” 还未阻止,一双铁手便拉开了柜门。 意料之中的吼姆玩具,以及…… “丽塔!你怎么也在这里?!” 躺在地上,女仆小姐欣赏着学院长的裙底,默默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抱歉,德丽莎大人,我只是在打扫而已首发 “什么打扫会跑到柜子里去啊!” “呵呵,德丽莎大人真可爱……” 在德丽莎抓狂的边缘,程立雪又制止了她。 “还有一人。” 这么说着,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忽然拉开了窗户,只听见一声轻呼,又提回来了一只穿着雨衣的落汤鸡,裹得严严实实的。这第三人看着屋子里的大家,似乎有些尴尬,举起了手里的一杯苦瓜汁: “我……我是‘附近’咖啡店的店主,来送外卖的,欸嘿……”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作者君觉得自己放假很开心 吱—— 学院长办公室的小浴室被推开了门,琪亚娜悄咪咪地伸出脑袋,迎上了四道视线。 八重樱的好奇,丽塔的狡笑,大姨妈的愠怒,还有最最可怕的立雪老师。 咕噜—— 她默默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将被淋湿的衣服交给自家大姨妈,披着刚洗完的头发,穿着替换的衬衫,乖乖地跪在一块,白生生的脚丫子也一块缩了起来,看上去贼乖。 办公室里就这样排排正坐着三个捣蛋鬼,而来送外卖的店主则被送回了她的咖啡店里。可就算是德丽莎也明白,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想必除了八重樱,没一个会有正形。 丽塔挪了挪自己的膝盖,眼睛偷偷向着那件修女裙的底部瞟了过去—— “丽塔小姐。” 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刺语,程立雪静静立在她身后,盯了过来。 “端正。” 狡猾的女仆小姐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天敌,听话地挺直了自己的腰背,而琪亚娜更是连侧都不敢,整个人像是只被吓到的猫仔,瑟瑟发抖。 “咳咳!” 小小的学院长倨在椅子上,轻了轻嗓子,顺带还给自家侄女盖了条浴巾,尽管气温没有见凉,她觉得小孩子这样晾着头发还是要感冒的。 只不过在听到德丽莎这一顿清嗓子后,琪亚娜的神色整个就焉了,仿佛认命了一样,擦头发的动作也好像机械一样,木呆呆的。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一只狐狸一只猫都神色衰败地出了办公室。 “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念祷词……” “啊……” 琪亚娜张开嘴,感觉生魂都快逃干净了。 “话说回来,丽塔真厉害,这样的念叨都没有什么反应……” 巫女和傻猫都带着敬佩的神色看向女仆小姐,而丽塔本人也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站姿,根本看不出任何的颤抖。 “作为一个完美的女仆,区区正坐听训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厉害的样子。 “而且,德丽莎大人今天的白丝袜也好可爱,像香草味的雪糕……” 收回前言。 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绝对。 “话说回来,立雪老师在里面干嘛啊?” 琪亚娜搓了搓自己的脸蛋,总算是恢复了原先的那一副洋腔,没了立雪老师背后灵一样的盯梢,她马上放开了性子,甚至还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一双瞳子都活了过来,泛着活跃的湖光。 “琪亚娜……” “干嘛呀樱?” 琪亚娜有些不满地晃开,她起了好奇心,想要偷听一下办公室里的秘密,说不定还能发现那个冷面石头人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我只想说,再拖下去我们就算旷课了。” 就算是八重樱也没来得及看清从眼前飞过去的白毛团子。 等等…… 她突然想起一个笑话。 被熊追的时候,你所要担心的不是熊会不会追上你,而是你能不能超过另一个人。 眨眼之间,丽塔面前的两个学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碎开的刘海轻轻摇摆,露出了一直藏起的紫瞳。她集中了注意力,听着门内的动静,却感觉好像撞入了一片深湖,没有半点回应。 仅仅只是一听,女仆小姐便迅速收回了注意,撞上那一层海湖般的阻碍时她就明白,屋里的冷面石头人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她也没再作声,敛住声音,轻巧地离开。 “哼。” 办公室里,程立雪冷冷地提了一声,让德丽莎更加疑惑了。 当程立雪提着琪亚娜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德丽莎就知道发生了大事,否则这位过分严谨的女武神可不会亲自登门。 而她那一套遮掩耳目的操作更是让德丽莎心中敲响了警钟。 她当然知道丽塔是谁,这个被派来“照顾”自己的hentai女仆实际上就是爷爷监视圣芙蕾雅的眼睛,她了解爷爷的性格,他绝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的可能出现。 是连爷爷都要隐瞒的事件吗? 不!或许是,爷爷又做了什么肮脏的事情!绝对不敢让自己了解分毫的罪恶实验! 德丽莎,这位“s级女武神”离开天命总部,来到这偏僻的极东支部,建立了这好似童话花园般的圣芙蕾雅学院。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她又何必这么做呢? 仅仅只是为了能够减少那被阴谋遮盖的牺牲罢了。 德丽莎是老一辈的女武神了,女武神的选拔和诞生从来都和“正义”没有多少关系,哪怕是她这样挂着“阿波卡利斯”的修女,也知道天命这张“正义”的大旗下盖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也同样是在一场场罪恶的实验中诞生的,哪怕已经过去了许久,她也记得那个实验室的血战,那场得到了姓名的死斗。 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唯一的不同,仅仅只是她那双赤红的血瞳。 德丽莎虽然有的时候会犯傻,就像爷爷暗地里做的很多实验,她也很清楚,只不过她更加愿意相信美好,用一个大义的理由来为这份残忍蒙上一层首发 但这并不代表她蠢笨。 “又……怎么了吗?” 德丽莎害怕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承受不了立雪即将出口的话语。 “我打听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程立雪轻轻地喘了口气,拂在德丽莎眼前,她不由得抱起了手臂。 “a级女武神温蒂,植入渴望宝石失败,逃出实验所,于新西兰捕捉到踪迹。” 嘭! 手指松开,杯子落在地上,翻出了一片清苦。 小修女落回了椅子上,她是塌下去的,座椅发出了轻轻的凹吟,她抬起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原本童稚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她又抬起头,盯过来,华彩蓝的眼眸中带着一些压抑的泪。 “是我们的那位学生,温蒂吗?” 回答,是沉重的点头。 德丽莎破了气,瘫在椅子上,似乎是想哭,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雨噼啪作响,办公室里沉闷地可怕。 “告诉我,更加具体的。” 小小的手指卡紧,沙发椅的皮翘立了起来,像是裂开了一张嘴。 第三百四十章 家常菜 “呼……” 宁首发 心排杂念,沉思如水。 吸,呼,沟连自然,气息之间是精气神的波动,散出去,静静徜徉于天地之间。 神州的武学在硕长的历史中已经成为了一种近似于哲学的思想,攻守伐固的武道仅仅只是它的开始,对于符华来说,更重要的是对于心性的磨练。 她呼了口气,睁开了眼睛,汗水从额头滑溢,沿着运动胸衣勾勒出了道道伏隆的曲线,最后落入地毯,消失不见。 热气从她的身上腾起来,将这个练功室都蒸得像是桑拿房,可随着这一道呼吸,这片热幕便迅速消散,只余下房间中汗水淋淋的少女。 又一次呼吸,这一次要放松得多,她站得笔直,如一节劲松。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白,透着一些血管的绯红,就像是镶着琉璃的象牙玉,说是一位武者,倒更像是一位舞者,以身姿化为艺术的美丽。 她看了一阵,终还是握紧,手指扣在掌中,从艺术品变为了凶器。 闭上眼,感受着胸中稳定的心跳,她发现自己实力又恢复了一些。五百年以来便在缓慢地恢复,到现在已经有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二。 虽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重伤至此,但至少实力的恢复是足够让人放心的。 进了洗浴间,她脱了衣衫,空寂的洗浴室内多了一道温婉的玉白,她静静地坐在塑料小凳上,淋了一阵,洗了一阵,关上了淋浴,站起来,入了泡澡池里,热水的暖意漫了上来,透入神经,让她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圣芙蕾雅学院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天命的极东支部,学员中有不少是来自于神州和瀛洲,学院为此专门将公共浴室设计为了亚洲风格,不过神州的同学和瀛洲的同学时常在“泡澡前是不是应该先淋浴”这件事上起争执,最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入池前先淋浴洗身,但是淋完浴后就可以在池子里搓澡。 还好现在时间早,也不是训练峰值,很安静,少女静静地卧在浴池中,水纹波澜间,是一片晕白。 她低下头,看着这汪水,还有水中的自己。热气温在脸上,些许地暖红。 凝脂水滑,雾掩纱华。 她又吸了口气,身体轻轻在池中舒展了开来,慢慢地叹了出来。 她懂得少年的情绪,名为恋慕的情感,可是她敢触碰吗? 不能。 身为战士的理智这样笃定地告诉她,绝不能。 但是…… 她抬起手,按在了胸前,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想要……有一个人陪着自己,一直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人生才是正常的吧,这样的女孩才是完满的吧。 她站了起来,出了浴池,长发拢下来,像是一层帐纱。擦干了身,又一次摸出了手机,看着时间。 中午10:55。 她终于还是点开了短信,镜子里的她就像是被什么打败了一样,满脸是无奈。 手指按开了那个人的账户,然后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删除,又敲了几个字,再删除,停了好久,才敲出来了短短的一句话: “中午十二点左右,我有时间,你请客吧。” 她盯着那个人的状态,“正在回复”停了好久,终于蹦进来了一个字: “好。” 她笑得更柔了些,这才放下手机,取了吹风机,撩起长发,忽然一愣。 什么时候干的? 午中,雨歇,云聚晴缺。 再一次站在了这个办公室前,符华摇了摇头。 前天才暗自决定不再来的,今天便又站在了这里。 看了看时间,12:15。 居然这么晚了。 她低下头,又理了理衣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便忙收起了手,可在抬手的瞬间又整理了一下刘海。 这个时候,她才敲门。 门居然没有关上,她有些奇怪,但还是推了进来。 办公室还是和以往一样干净,不,更干净了些,原本整放着文件的桌子也被清了干净,摆了张桌布,还有几样菜。 炒青菜,凉拌木耳,丝瓜炒蛋,油豆腐塞肉。四样菜盛在碗里,摆了四福,菜色看上去也很漂亮。 符华有些惊讶,挑了挑眉毛,就味道来说也算得上是佳肴了,还是她非常中意的淡口。 眼睛又瞥到一边,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在角落搭了个灶,摆着电磁锅,正在专心致志地用勺子捞着,一股鲜香。 “舰长。” 她喊了一声: “我来了。” “哦!” 少年应了一声,转过头,却像是被吓住了,张了嘴,半天也不说一个字。 “噗。” 符华也有些憋不住,少年呆愣的样子确实好笑。 “怎么了?”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啊,我以为是要约我出去吃。” 符华笑了笑,摘下了头顶的白色帽子,将它搁在衣帽间: “看来倒是你费心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装扮和原本那副古板的样子有多么的不同,虽然她时常穿着那套旧式长衣,但不代表她不会打扮,一件翠绿的短衫,黑色的中分裤,内衬的吊带微微提在肩上,就连符华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副样子和现在的小丫头们看上去没有多大的差别。 “不费心不费心。” 少年连忙摇头,又仔仔细细地看过来,墨眼中却是满满的欣赏,这副模样没有半分邪意,让符华觉得有些害羞,却也有些喜意。 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份有些纠结的情感。 “可以入座么?” “可以可以!正好!” 拉开椅子,坐好,小背包也被她挂在帽子下,吊着的阿鸡挂饰亮着豆眼盯过来,看着这套家常菜。 很快,第五道菜也端了上来,一瓮鲫鱼汤,为了提鲜还加了平菇调味,点着葱花,卧着姜片,更重要的是那乳白的鱼汤,这绝对是这瓮中最关键的灵魂,所谓“吃鱼过嘴,饮汤过心”,而这汤便是这句话最完美的诠释。 想来一定是先煎了一边,用料酒去腥,倒了废油以后才能烧出这样漂亮的鱼汤,她也是这样的作法,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但想来步骤绝不会差太远。 “尝尝?” “好。” 也没有客气,她便动了筷,最先的对象自然是那瓮鱼汤,鱼肉轻松夹了下来,软嫩地出乎意料,便又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汤,将鱼肉点入汤中,混着几点葱花,躺着一抹平菇,她盯着这一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必须承认,原以为早已锻炼如磐石的心出现了动摇,产生了“食欲”。 她张开嘴,送入了这喷香的一勺汤肉。 好吃是必然的,但更多的是一份震惊。 她也常做鲫鱼汤,但总少了什么,直到吃到这里,她才意识到了“完美”。 即墨也笑得眯起了眼睛,撑着腮,看着少女那神色中的饕意: “若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带便当。” 筷子一顿,但符华还是点了点头。 如此美食,还是不要错过了好,自己是决然做不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符华也没有去探究,她只觉得让这个少年为她做些菜理所当然,便低下头,继续享受了起来。 即墨却还在笑,眼中映着少女,没有动筷,却好似满足。 第三百二十一章 游客归客 维斯马,吕贝克,基尔,弗伦斯堡……最后是勒姆岛。 从德国,到丹麦。 但是这样的过程过于漫长,甚至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可以直接入境波兰,又为何要绕远路入境丹麦? 【司机!去波兰!快!】 【啊?老爷子,先不说波兰有多远……光是要去的路就堵上了……】 【那就往西!快点!】 保存下来的监控录像上,出租车转开了方向,离开了满是红灯的堵塞道路。 任何想要去往东面的方向都被红灯堵住了道路,在干路上甚至响起了一片汽车不耐的鸣笛。 从当事人的角度来看,追杀让他完全无法意识到整件事的异常,但旁观者清。 这是引导,将这个老人给引导至了早已准备好的笼子里。 当然,还有追杀的女武神。 拥有着干扰主干道信号灯的科技实力,在不自觉地情况下影响心理决定,这些都毫无疑问地指出了盘踞在北美的势力。 可是,为什么会有四具尸体? 三个女武神,一具无法辨认的焦尸,两处战场。 究竟有没有计划外的来客?是不是那条隐藏着的“蛇”? 奥托静静地看着地图,看着海洋上的岛屿,那名为新西兰的小国。 这一次,掀开迷雾吧。 他不担心“静谧宝石”的失踪,以如今天命的势力,要发现一块宝石虽然有些麻烦,但不是问题。 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找出那藏在黑暗中的牌手,这才是最麻烦的。 “琥珀。” “在,主教大人有何吩咐。” “去通知一下德丽莎,可以让休伯利安出发了。” —————— 经过新西兰的飞机就像是季节变换中的候鸟,来往不断,抬起头看向天空,时不时划过的银翼向着这个小国的人民提醒着世界和他们的联系。 飞机上,低下头就能看到林立的城市高楼和港湾边漂停的船帆,一个海港城市的活力就这样铺展在眼下,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喔哦,没想到新西兰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上次来的时候只有一群纹面草裙的人,他们还向着我嚎来着。” 萧云拍在窗子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片土地,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兴奋衬得她整个人好像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小孩。 实际上并非如此,在飞机这玩意儿第一次投入到民用时,她就成为了第一批旅客,她自己还有一本特别的收集册,从“德·哈维兰”的手写机票到现如今的电子打印机票,在那张收集册上排得满满当当,这些都是少女长年旅行留下的痕迹。 而另一旁的老人则要淡定得多,他自认为年纪大了,也不需要像个小孩一样兴致勃勃地盯着窗外的景色,他更想眯着眼睛养养神,休息休息。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分出了注意力,看着趴在窗上的水蓝少女。 在被她们“截胡”后,玛基以为自己又一次落入了天命的魔爪中。 可实际情况却让他大跌眼镜,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势力,并且她们对于“静谧宝石”也没有表现出半分兴趣,而是带他来到了神州。 在那里,他才意识到了,在崩坏和人类的战场上,绝不仅仅是天命和逆熵的角力这么简单。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这个组织是真正的以“守护人类”为使命的存在吧。 不过…… 他又看向了那个趴在窗上卖傻的少女,又看了看手中的英译版《道德经》。 这货真的是原作者? 玛基揉了揉脑门,觉得自己对于远古先贤的敬畏正在悄悄开裂。 快住脑啊玛基!你可是个老科学家啊!要对先贤抱有足够的敬意啊! “喂喂,老爷子,麟姐去哪了?” “黄帝大人?” 老爷子搓了搓眉毛,他总觉得这一个多月来的生活打碎了他对古人的崇敬: “她好像有些不适,去卫生间了……” “唔——” 某位人皇抱着马桶,魂颤颤地抬起了头,宝红色的眼瞳下甚至泛出了泪花。 她哆哆嗦嗦地捂住了嘴,发出了一阵呜咽声,哆嗦着撑着洗手池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应该是撞上了气流,飞机一阵颠簸—— “咕呕——” 可怜的人皇大人又抱住了马桶,此时此刻的她无比想念自己曾经的爱马。 自己究竟是哪个筋搭错了,被那丫头给拐上飞机了呢。 “唔!——” 大概十分钟后,卫生间终于打开了,一脸菜色的少女头重脚轻地从里面“飘”了出来,似乎随时都能栽倒在地上一样。 “你没事吧?” 这个时候,一双手扶住了飘忽的身体,姬麟抬起头,看到了鎏金色的长发。 没有恶意,只有关心,这也是姬麟没有做出反应,任由这双手搀住自己的原因。 “多谢,只是有些晕机。” 晃了晃脑袋,姬麟放开了那双手,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 “这看上去可不是很好的情况啊。” 好心人的笑容好像冬阳,暖融融的。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必了,这些路还是能坚持的,多谢相助,我是姬麟,请问你是?” “比安卡,很高兴认识你。” 双手相握,就好像旅者之间一场偶然的相识。 奥克兰的风帆港口,游人如织,但是也存在一个惹眼的存在。 那是一台轮椅,轮椅之上,坐着一位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少女。 她神色疲惫,能看到凸出皮肤的青黑血管,她本应该是一个享受青春的年纪,眉眼之间却多出了淡淡的皱纹。 她看着面前这片风帆港湾,又透过这片摇曳的白帆,看向了水湾一头的城市群。 那里,有她的家。 可她再也不能回去了。 飞机的噪鸣划过天空,又是一班游客,有些人抬起头寻找着银翼的踪迹,有些人依旧在欣赏着风景。 但没人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病弱少女不见了,只有一阵风刮过,卷走了几名游客的帽子,落入水中,起起伏伏。 第三百二十二章 四十发没过年也没阿自闭 “为什么啊!为什么新西兰会有这个东西啊!” 来到了新西兰,指着挂在商城的电子广告,琪亚娜的大呼小叫引来了一大把的白眼,就像在看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至于原因嘛,自然是那块属于“逆熵”的广告。 ——逆熵,引领时代科技,我们为您提供最贴心最便捷的服务。 “虽然新西兰属于大洋洲支部的管辖范围,可是逆熵的势力也有分布,并且……他们的研究方向要比我们更倾向于民用方面……” 大洋洲支部的向导似乎并不在意死敌的出现,也似乎早就意识到了一行人的惊讶,耐心地做着解释。 “可是那是逆熵啊!你们居然没打起来?” “如果是在悉尼本部,那么我们和他们肯定会开战,贸易战或者间谍战,甚至可能直接爆发更严重的冲突,但是新西兰这么小,又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经济圈和交通枢纽,我们之间任何的过线冲突都可能会导致这片区域的瘫痪,为了社会文明发展,我们双方都选择了克制,虽然暗斗还是少不了,但也形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芽衣听着向导的话,看了出去。奥克兰最为新西兰最为繁华的城市,向着每一双眼睛展示着她身为海上明珠的魅力。 行车,人忙,来来往往,天虽然有些阴,却遮不住这座城市的光鲜。 但这样的美景,却是建立在一个脆弱的平衡之上。 作为社的千金,芽衣对于这个城市的形态理解得更加清楚。 一旦有任何的矛盾爆发,这座城市恐怕会顷刻间沦为焦土。 可想到最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声叹息。 明明都是为了人类抵抗崩坏的势力,又为什么…… 集团利益?还是说是沉浸多年的历史问题? 轻轻摆头,移开了这份思考,芽衣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向导的讲解上。 这一次的任务是回收“渴望宝石”,而根据已有情报,“渴望宝石”被移植到了一位前女武神的体内。 “根据研究所的最新情报,‘渴望宝石’的植入实验实际上是失败的,实验体——” “温蒂。” 这个时候,清淡冷漠的声音打断了向导,他有些诧异,低下头,看到了一个双螺旋马尾的女孩。 “什么?” 他没听清,有些懵。 “她叫温蒂。” 无表情的小脸冰寒默言,让向导不由咽了口唾沫,再出口的时候却主动改了称呼,就连声音也放低了些: “温蒂小姐她确认出逃了,从杰克逊港逃离,似乎是与‘气流’相关的力量,从那里到奥克兰的气流就像是以前皇帝出巡时拉开的地毯一样。” 这么说着,又发来了几张图片,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大洋洲支部的研究所像是被敲开了壳的核桃,屋顶碎了一片,还有几张抓拍,捕捉下了秒内的剧变,青色的彗星撞开了这片防护措施,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等一下,从意外发生后到现在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除了研究所,还有任何受灾报告吗?” 班长又一次提出了问题,这让向导有些惊讶,看来这一次来到这里的女武神们并不简单。 “没有任何受灾报告,这也是最奇怪的。” 向导点了点头,这正是这场事故的重点。 “欸?城市没有受灾不是挺好的吗?” 琪亚娜又不明白了,天命不是保护人类的组织吗?城市没有崩坏发生,这不是最好的情况嘛? “琪亚娜同学,你得明白,那位女武神温蒂植入了‘渴望宝石’。” “那个什么宝石……很危险嘛?” 班长那一副严峻的表情让琪亚娜感到有些不妙。 “琪亚娜同学,你有没有看过本次任务的注意事项?” 班长的眼镜扶起,锐光的反射之中倒映着少女的尴尬。 “算了……也没指望你在来的路上能静下心来,听好了,琪亚娜同学,‘渴望宝石’是人类探索崩坏到如今,所掌握的崩坏能浓度最为纯粹的存在。” 琪亚娜乖巧地点着脑袋,缩着脖,不敢溜号,班长现在这么严肃的样子,自己要是再心不在焉非得被狠狠念一顿。 说不定还会被揪耳朵! 这么担忧着,少女恨不得把肩膀抬到可以保护耳朵的高度。 “符华班长,既然‘渴望宝石’具有这样高浓度的崩坏能,又为何要将它植入女武神体内呢?” 提问的还是八重樱,瀛洲的古巫女保留了良好的习惯,不懂就问。 “这是因为……” 符华稍稍迟疑了一下,很短暂: “这是因为需要更加强大的‘战士’吧,可是如此高的崩坏能浓度,一旦失败,极有可能导致女武神死亡,甚至转变为‘律者’。” ““““律者?!”””” 小队中其余四人同时响起了惊呼: “可是,如果出现律者的话,那么这座城市,不,整个大洋洲可能都会被崩坏所占据了啊!” 就算是一向稳重的芽衣,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女武神们不可置信,这座城市依旧在她们面前车水马龙地运转,分外平和。 但在现在她们的眼中,这座城市就像是被点燃了引信的炸药!而她们甚至连引信燃到何处都不知道! “可这里……”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这么说着,符华还将崩坏能监测图传到了每位队员的手机上: “休伯利安发来了最新的新西兰监测图,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近似于律者的高崩坏能反应。” 她的手指点在这张监测图上,要说崩坏能反应,实际上有很多,可以说是密密麻麻,因为在这个国家,是逆熵及天命共同存在的平衡点。比起天命,逆熵更广为人知的是其民用科技,将崩坏能投入民用,这是天命难以想象的事情,可即使如此,在星火般遍布的民用崩坏能散溢区域中,没有发现半点异常的高峰偏值。 “我觉得,有可能是她在暂时抑制属于‘律者’的人格,但是我们无法确认她的安全性,很有可能,也许就是下一秒,她就会彻底转换为人类死敌的存在,所以——” “班长。” 布洛妮娅再一次开口了,她抬起眼,银灰色的双瞳中满是倔强: “温蒂绝不会这么做的。” 她抬起手,指着这片华美的城市: “这里是她的家啊。”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望家人 也许有一天,会有人好奇他们的历史,人类究竟经历了多少的时间才能建立起如此的文明。 在文字出现之前,又是谁在引导着文明呢? “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呢?可爱的温蒂?从猿猴进化来的生命奇迹?不不不,温蒂,你把你们看得太过于高尚了,你们只是遗民,残忍地杀灭了其它文明的婴儿,再次占据这个星球的毒瘤……” 每一次眨眼之间,都能听到脑内那疯狂的低语,向着她编造着过去的迷蒙。 她不想听,不愿听,更不能听,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这都是这个声音在试图让自己堕落。 我是女武神,我是守护人类的存在!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她必须得履行自己的职责。 可脑中的声音却始终在刺激着她,从开始到现在,从月升到日落,这烦躁的声音一直在撕扯着她的理智。 她依旧在坚持着,可能坚持多久? 她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 可为什么又要来到这里呢? 温蒂比谁都清楚,植入体内的“渴望宝石”有多么的危险,来到奥克兰简直就是将这座城市摆在了火山口。 最妥当的解决方法应该就是在自己还能保有理智的情况下,立刻通知天命,将自己拘束起来,迅速处理,取出宝石,这才是风险最低的选项。 但是…… 她抬起头,再一次仰视着这座城市。 想要……再见他们一次。 她拢了拢身上的病服,时月九末,还是有些许的冷,从衣衫中钻了进来,她打了个寒战,推着轮椅的手紧了又紧。 “渴望宝石”植入的地方是自己的双腿,为了抑制这份狂暴,她甚至不惜断绝了双腿神经的链接,将自己的双腿当作了暂时封存“渴望宝石”的容器,但这样的做法又能撑多久呢? 也不需要多久吧…… 她抬起头,咬住了牙,挺住了那淹没半身的疼痛,一点点地挪动着身下的轮椅。 快点,再快点。 但是上坡却依旧无情地提在眼前,让她每一寸的移动都无比地艰难。 全部的力量都用来压制“渴望宝石”的暴虐,还有神经被崩坏能一步步侵蚀的疼痛,让她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刀尖上舞蹈。 这是完完全全的折磨。 手忽然一抽,这一瞬间的失神让身下的轮椅滚了下去。 她忙压紧手指,可重力不会给她任何停留的机会,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被拖入开始的起点。 嗒。 椅背一响,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推力传了过来。 谁? 对于帮助,少女的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恐惧。 她清楚“渴望宝石”对于人类的恶意有多么的浓郁,仅仅只是来到这座城市,目睹这片繁荣后就立刻像是沸腾的硫酸,粘稠而刺鼻。 而如此近的距离,更是让这份恶意近乎蒸腾,乃至于析出了脊骨,让她这一瞬间就像是杀人狂魔,呼吸间都是浸满血液的恶。 短短的一瞬间,她几乎徘徊在晕厥的边缘,强行按下了那几乎烧却理智的暴虐,抬起头的时候,眼皮也在微微颤抖。 她看到了金色的波浪卷发,欧罗巴人的立体感和深邃,身上却穿着一件古旧的军大衣,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从死去的帝国中爬出的亡魂。 但是温蒂没有在意,也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事了,只是抬着头,向前看,身子往前探。 “你要上去吗?” 她听见了身后的声音。 随后,她回答: “我要……回家。” 她咽了口唾沫,压下了喉间的血: “就去……看一眼。” 她听到了背后的叹息: “我送你吧。” 吱—— 轮椅向上走了起来。 慢慢地,环境开始变得熟悉了起来,城市也从繁华的新世纪步入了老旧的居民区。 这里比起五光十色的游览区,繁华喧闹的商业区来说多了宁静和安逸,随处可见公园和长椅,还有坐在上面休息的人民。 有相互依存陪伴的老人,也有热恋亲吻的情侣,他们肆意地在这里释放着名为“幸福”的氛围,正如枝头抽条的绿叶,生机勃勃。 温蒂居然扬起了笑,在痛苦的折磨之中,笑得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那里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的商场。” 她指向了十字路口的一栋老楼,还能看到观光电梯沿着外壁上下,接待着一批批的顾客。 “以前我很喜欢那个电梯,坐在上面可以俯瞰整座城市,随着它奔驰上下,甚至能够感觉到吹在脸上的,自由的风。” 她虽在说,轮椅却没有停,推着她的人也没有多言,更没有笑,只是在推。 “到了。” 停在了街道上,温蒂突然说了一声,眼睛却盯着一栋五十米外的小洋楼。 她抬起手指,指着那松红色的屋顶: “那里是我家,车子还没停,爸爸没回家。” “不进去?” “不近了,我妈妈应该在家里做饭,离近了,就会看到我的。” “那我们走吧。” 走,自然是被这个女人带走。 温蒂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但她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论是谁,只要能解决自己体内的“渴望宝石”,都是好的。 对于自己的安危,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在意了。 “你是谁?” 温蒂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可利亚,逆熵。” 这个属于天命死敌的名字并没有让温蒂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她知道,以逆熵这样的组织来隔离体内的“渴望宝石”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闭上了眼睛。 “温蒂,我可爱的温蒂,失去了我,你也会死!” 我知道。 “你以为你是感人的悲剧英雄?不!你只是个实验品!一个被人利用的消耗品!” 我知道。 “温蒂!你难道不想复仇嘛!这些人类把你当成一只连白老鼠都不如的存在!你居然没有一点愤怒!一点仇恨吗?!” 怎样都好…… 她靠在椅背上,任由着这个女人将自己推离家的方向。 只是,她再回了一次头,再看一次那松红色的屋顶,无视了脑子里那疯狂的絮语。 已经,看不见了呢…… 她闭上了眼睛。 轮椅在滚响。 “死”究竟是什么呢? 她竟然开始期待了起来。 “可可利亚妈妈!” 忽然,一道声音插入了寂静之中,如一道惊雷。 温蒂惊讶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个少女。 她所敬佩,所憧憬的少女。 “绝对,不会让你带走温蒂的!” 站在那里的,不仅仅是布洛妮娅,那是整个第五小队。 “布洛妮娅,你要阻止我吗?” 可可利亚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完全没有一点“妈妈”和“孩子”之间的温情。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人女武神泰坦 “布洛妮娅……姐姐?” 温蒂第一次如此地拒绝着现实。 她自卑,她恐惧,她甚至想要从轮椅上滚下来,躲开那银亮的视线。 在那双眼中,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就像是被撕成废品的纸裁花。 以前的她是美丽的,是天真的,是对于这个世界有着最纯洁的敬意。 但现在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温蒂……” 听着那个声音,她低下了头,双手扣死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可爱的温蒂,听着,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将你当作同类了,她们只会期待着你的死!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什么? “布洛妮娅。” 身后的女人声音更加冷了些: “你私自叛逃,加入天命,甚至还与律者为伍,而现在,你还要阻止我么!” “可可利亚妈妈……” 或许在布洛妮娅的心中,还残存着孤儿院时期对于这个女人的敬佩和爱戴。 但是现在…… “喂!大妈!温蒂可是我们的!你哪来的回哪里去!” 倒是琪亚娜再一次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布洛妮娅打了个激灵,因为这个时候,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 也正是这样的动作,让她在这一瞬间挣脱了过去的迷蒙,重新打起了精神。 “对啊,可可利亚阿姨,温蒂是我们天命的,应该由我们天命来看管。” ——听啊,可爱的温蒂,这些人完全没有在意你,她们只是将你当作物品,当作一个容器,一个收纳我的容器。 可可利亚的脸色十分难看,被这帮小鬼污蔑只是其中最浅层的原因,而根本却是在于布洛妮娅。 她不听话了。 以前的布洛妮娅是个很棒的孩子,她纯净,顺从,就像是莫斯科的权贵子。就算是露出那双狼牙,也是针对于那些敌人,那些拐卖幼儿,破坏孤儿院平和的人渣。 那样的她,也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命令有任何怀疑。 而那时候的她,现在却站在了对立面。 天命……你们究竟给这孩子洗了什么脑?! 但这些话语全都没有漏出来,作为一名前军人,她掩盖情绪的本事这帮小鬼们可看不出来一星半点。 头顶响起了风声,她抬起了视线,一双黛蓝的眸瞳从楼顶直直跃下,还有一柄雪亮的长刀! 可可利亚却没有动,站着,甚至连一丝惊愕都未从出现,眼中也没有任何的无措。 嗵! 琪亚娜的动作停在了欢呼前的最后一个振臂上,并不是她以为的胜利,而是少女倒飞出去的樱色身影。 “樱!” 但比她们更快的,是从虚空中闪出的庞然大物! “琪亚娜!背后!” “什——” 轰! 整条街都颤抖了,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居民逃出,只有那些住屋在不停地晃,又炸了一片响,几栋立在十字路口的居民公寓碎了屋顶,爬出了一台又一台深蓝的巨影。 不仅仅是这些房屋,地面开裂,弹出了一根根如同铁钎一般的长柱,而在可可利亚的身周,虚无的空气荡开了波纹。 泰坦机甲,逆熵对抗崩坏的传奇武器,从空无寂静的街道包围了这支女武神小队。 黝黑的视窗上亮起了冰蓝的光,象征着这些机器进入了攻伐杀戮的恐怖模式之中。 嘭!嘭!嘭! 柏油路不堪重负,在这些机甲的迈进下绽出了裂痕。 阴云将尚还温吞的太阳吞没,更加地暗,也让这条街多了份窒息感。 “咕——” 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在这片寂静之中十分响亮。 扑通。 大洋洲支部的向导瘫在了地上,只是张着嘴,发出了不知意义的呼喊。 这或许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在七八米左右的巨大机甲环视下,恐惧是必然的,先不说它们搭载了多少让人难以想象的高科技武器,光是那双铁拳,就能够轻易将人的脑袋给砸碎。 女武神们仅仅只是瞧了他一眼,便不多话了,站了几步,将这个人保护在了中心。 原因仅仅只有一个,现在这位向导是所有人中最弱小的战力,就连心理素质也不过关的累赘。 可是圣芙蕾雅学院的教育中,从未有过“抛弃同伴”这样的冷血教育。 “琪亚娜,没事吧?” 先前泰坦的突袭虽然借隐形迷彩占取了先机,但是这支小队并不像是履历上所写的那样简单。 泰坦的驾驶员不知道,可可利亚不知道,就连这只小队里的三位“萌新”也同样不知道。 “谢谢班长。” 琪亚娜心有余悸,那只突然砸来的铁拳还印在记忆里,看着刚才站立的地方,翻起的地坑还残留着沥青的碎屑。 “不必。” 符华只是摇摇头,捏紧了拳头,骨骼轻轻细响。 怎么做? 这些机甲虽然巨大,但她清楚那只是迷惑的外象,能够和崩坏兽进行角力的机甲绝不会像是漫画里一般动作迟缓,加上隐形迷彩等一系列的科技手段,这些机甲或许是比普通的崩坏兽更加麻烦的敌人。 思索在飞腾,通讯在短时间内被截断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上次逆熵突袭圣芙蕾雅时所使用的声波态限制装置并未使用,可可利亚的为人在资料里写得还是比较清楚的,这样一个狐狸女绝不会让计划出现任何纰漏,如果她确实携带了这种装置,没有可能还藏着掖着。 确实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根本就没有携带。 盯着包围圈中的女武神们,可可利亚始终没有下令进攻。 她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女武神,更何况这是一支满编的女武神小队,哪怕她们还未脱离学院的稚气,可是那个樱色少女的袭击以及灰发少女的救援让她明白,这支小队可能是少有的劲队。 至于在入侵圣芙蕾雅学院中立下奇功的限制装置,一方面是因为爱因斯坦认为该装置还未开发完全,并未批准,另一方面则是她不敢。 因为温蒂到现在还能够抑制“渴望宝石”的原因就是在于她所继承的圣痕,如果开启“限制装置”,使得温蒂无法正常使用“圣痕”的话,那么这最后的封印必然失效,“渴望宝石”极有可能直接暴走,甚至进化出律者的存在。 看向轮椅上的女孩,可可利亚知道时间所剩无几,如果再被这些女武神所拖累的话…… 嗯? 锐利的视线发现了少女的脖颈上爬起的亮青色的纹路。 “这是……” 温蒂也在这一刻抬起了头,此刻,她的脸庞没有半分的虚弱,而是无比的暴虐,闪烁着青色的崩坏能纹! 在看到这些机甲从住宅区中跳出来时,她的心就沉入了谷底。 为什么原本熙熙攘攘的居民区会这么安静,为什么一路上没有看到过去的邻人和朋友? 而现在,这一切的心思混杂在一起,在污浊之中,崩溃了。 “我的家人,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愤怒之中,青色的风暴降临在了这片街道上。 第三百二十五章 风暴 风。 气流的疯狂,以及那气旋之中嚎啕的愤怒。 这道气旋就连悬在空中的休伯利安啊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一道仿佛勾天贯地的气旋狂暴拧转,眨眼之间形成了令人胆颤的暴风。 嘭! 舰窗猛地一颤,撞击物非常的显眼,一台休息长椅,铜质的零件在被抛飞和撞击的过程中彻底崩解,紧接而来的是一片的基础建设物的残骸,灯柱,砖石,钢筋混凝土,劈里啪啦地淋在舷窗上,一阵又一阵的碎响。 舰船监测所得的风速已经闯入了三十米秒速的大关,但是几乎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这块仪表盘上,因为这场灾难正在眼前形成。 她们也听见了求救声,呼喊声,脚下的这片岛国在这片仿佛神怒的风暴中哭泣着。 “舰长……” 有人抬起头,看向那座椅之上的掌权人,汇报者面无表情,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崩坏能指数已经——” 其实数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从天空插入地面的龙卷风已经向这个世界昭告着那仇视者的诞生。 “律者”。 “灾难疏散紧急手段启动了么?” “大洋洲支部已经升起了红色警戒,新西兰的驻守军队已经展开了疏散救援,但是……” “地面崩坏能偏振浓度呢?” “已经开始转化死士了。” “姬子,立雪。” 整备好装甲的两位a级女武神同时抬起了头,一双金色的眼睛燃爆着怒焰,一双灰蓝的眼睛则是翻滚着愤浪。 她们都是同样的愤怒,也都同样选择了沉默。 “前往第五小队失联方向进行支援,但也要相信她们,她们也都不是普通的女武神。” “呵。” 姬子居然笑了,只是拳头中发出了挤响,融核装闪灭着电纹: “我教的学生,我当然知道。” 她看向少年,那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慎重,这竟让她感觉有些好笑。 在出发前,即墨的叮嘱不仅仅只有那些学生听在耳里。 可对此,她也只是抬了抬眉毛,咧了咧牙: “臭小子,指挥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哧—— 气压阀转动,舱门开关,将指挥室隔在了身后。 喀,喀,喀。 装甲行走在甬道上,从这里都投放口的距离并不远,但姬子却觉得有些长。 “害怕吗?” 程立雪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但她们的脚步都没有停,来到了投放口前。 门打开了,风撞在脸上,耳里是气流的咆哮和人类的哭号,交织在一起,碾磨着鼓膜。 “谁不会害怕呢?” 姬子带上了防护面甲,活动了一下肩膀。 “是啊,谁不会害怕呢?” 程立雪也笑了起来,像是踏雪的飞鸿,那是一闪而逝的惊艳。 “我们必须得征战,去保护。” 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回答,而是一种自语,就像是新兵上战场前的自我鼓励。 信号灯闪了起来,一红一蓝两道流星从休伯利安的腹部飞出,扎向这片风暴肆虐的战场。 ———— “嗯?” 萧云忽然抬起了头,注视着天空。 “怎么了?” 一脚踢碎死士的脑袋,姬麟转过了头,看向自己这位“后辈”。 “我感觉到了‘若水’……应该是,没记错的话。” 她抬起脑袋,手搭了个凉棚,眺望着天际线。 先不说人眼能不能看清,玛基实在不认为现在的天灾下还有机会能旁观他物。 “吼!——” 死士,在人类被转化为这种崩坏能生物时,理性的完全抛弃让它们可以采用一切可能的攻击方式,现阶段的死士更像是各大游戏平台风靡的生化危机,虽然没有诞生出持有着镰刀弓弩的完全体死士,但这一阶段的死士却是最具有感染力,毫无目的的扑咬让崩坏能更像是病毒般的传播。尽管在有关历史文件记载以及实验推断中他能推测出那副人吃人的惨状,但实际见到时却还是被吓丢了魂。 獠牙翘起,混着血沫,这具身体的胸膛甚至已经被开出了一个大洞,嵌着一块碎裂的玻璃砖,倾着肠脏,黑红的污血拖了一路,但这始终没有影响到死士的疯狂。 水流声绕起,眼前一晃,这头死士便被拍飞了出去,这一击破坏了其运动结构和脑部,让这个可怜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终于得到了安息。 老博士咽了口唾沫,看着这片纷扰杂乱的街道,每个人都在逃命,但在这样的人潮中随时都有可能有人倒下,然后转化为崩坏的仆蚁,吞噬着一切生灵。 至于安危?哪里要比身旁这两个老古董所在的地方更安全呢? 军队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可死士的转化远超出了预料,普通的士兵永远无法知道,在这样的人潮中究竟有多少携带了感染崩坏能,又有多少会在疏散通道倒下,造成更多的伤亡。 “请各位民众立刻沿指定方向撤离!我们是义务救灾组织‘天命’!请跟随我们的指引,前往安全区域!” 也不光是大洋洲支部,还有另外一些,对于新西兰的人民来说相对熟悉的身影。 “这里是逆熵科技!各位民众请自觉领取我们的探测装置,如果发生警报请跟随我们前往隔离区!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病毒感染!重复——” 尽管这两家是毫无疑问的死敌,但是在面对律者时,他们也同样毫不犹疑地选择了守护。 “哦!看到了!在那里!” 顺着萧云手指的方向,姬麟稍稍瞥了一眼,强横的视力便捕捉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女武神,在她手中则是环绕着水龙的汉八方,剑柄处还有一块缓缓变幻着的太极图。 “就是她么?如今的‘若水’之主?——嗯?” 姬麟忽然攥起了眉毛,顺手一巴掌把一头死士给拍在了地上,还补了一脚。 “诶诶,小云,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姑娘好像赤鸢先生啊?” “欸!麟姐你别说,还真的挺像的,虽然发色不太一样,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好像赤鸢先生啊!” 萧云稍微想了想,便是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样子: “麟姐!你说那会不会是先生们的孩子啊?” “想多了。” 姬麟翻了个白眼: “你的脑子是住在黑洞里的吧?” “嘿嘿~” 玛基看着两位少女在谈笑风生间碾压了一大片死士,觉得所谓大佬的风范大概就是如此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怒嚎 你的愿望是什么? 你埋藏在心中的渴望是什么? 记忆在腾跃,幼时的种种闪现。 父母的笑言,家的温暖。 平安…… 家人,平安。 ——是啊,你所追求的不就是家人的安全吗?可爱的温蒂,你是那么的善良,对于这个世界抱有如此美好的爱意,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对你抱有一丝善意啊。他们憎恨你,恐惧你,唾弃你,而你,只是个连辩解的权力都没有的怪物! 我是……什么? ——你以为你能逃避吗?你以为你能无视吗?不!这些都无法改变!他们只会看到你带来的伤害,你带来的恐怖! 我……我只是…… ——睁开眼睛,看看这一切吧!他们伤害你,他们折磨你,他们甚至将你的家人当作了引诱你的工具!想想吧天真的温蒂!不然为什么你的家,你的小区,你的城市,你的国家会窜出来这些机偶! 喀—— 破碎的声音宣告着少女华梦的结束。 轰! 那道将奥克兰的平和彻底搅碎的龙卷风炸裂了开来,飞散的风刃带起了一片血雾与哀嚎,屹立了一百七十五年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被拦腰截断,象征着天命崇高的塔尖坠落于地,裂为了一片碎砖破瓦。 “少将!” 风在咆哮,但并没有突破血红的重装泰坦所构筑的防线。 “没事吧!少将!” 似乎过于焦急,重装泰坦中滚起了一片弹舌音,又被风立刻撞散。 “我没事,专心做好你的工作!” 可可利亚伏着身,降低自己的重心,但身上披着的军大衣却被卷得无影无踪。 能够在逆熵建立起革新派的势力,可可利亚所依靠的不仅仅是她的手腕,还有她在从军时期带来的一批心腹,但是对于这一刻下属的分心,她感到的是气愤。 “伊万!现在是你分心的时候吗!” “抱歉少将!可是现在需要考虑撤退吗?” “放屁!是安逸的日子让你脑子秀逗了吗!我知道你家婆娘刚生了二胎!但你现在是战士!给我站好了!你身后是奥克兰的百姓居民!他们可以走!我们不能走!” 她吼了起来,还是虫着对讲机,整个公共频道内都是女少将的怒吼。 这让逆熵的士兵们更加沉默了,但是泰坦们的阵型却更加坚固了些,抵御着碎散的暴风,荧蓝的能量盾连为了护卫的城墙,将所能造成的伤害进一步削弱。 也幸亏早已清空了这片区域的居民,否则伤亡将不可想象。 看向周围倒塌破损的废墟,可可利亚暗自庆幸。尽管一开始清空居民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避免造成拘捕过程中的意外伤亡,以及控制温蒂的父母作为人质,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样的陷阱现在却成为了保护更多人的先手。 真是讽刺。 呼—— 鼻翼忽然捕捉到了一缕清凉,仿佛煮开的薄荷,刺得肺有些疼,手指也冷得有些烫。 抽取自高空的冷气在失去了气旋的束缚时让整个奥克兰陡降了十度!而在最中心的地面上甚至泛起了冰花! 灿烂的阳光却突兀地射了下来,笼罩着天幕的阴云被卷出了一个巨大的破口,没有任何的遮挡,穿过臭氧层的太阳光直射在这片土地上,就像是神启的辉光。 这一刻,人类安静了,在那一瞬间的“神迹”面前,他们噤若寒蝉。 他们看到了“翼”,青色的长翼,在金色的阳光下舒展开来,风的少女漂浮在那里,睁开的青瞳无情冰冷。 “主啊……” 有人跪了下来,看着那辉光中的少女,流泪了,崩溃了,放弃了,只会低下头,祷告这完全未知的存在。 这个在中世纪才被天命所放弃的崇拜偶像再次凌驾在了每个信教徒的理智之上,社交网络爆炸了,奥克兰的这抹“神迹”的相关照片和视频在网络上如同病毒般疯传,尽管即墨及时下令让休伯利安截断了整个新西兰的网络信号,天命和逆熵也在共同删除打压相关舆论,可在这一天,人类似乎意识到了一件事。 有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露出獠牙了。 “那是……温蒂?” 琪亚娜傻呆呆地望着天空,青色的少女站在那里,漠视着这片生灵大地,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先前那瘫在轮椅上,楚楚可怜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不,那不是她。” 八重樱从废墟里翻了出来,抹了抹唇角,重装泰坦的一巴掌确实够狠,如果没有那股狂风,恐怕她要从废墟里扒出来还得花一番力气。 “可是——” “琪亚娜。” 符华接上了话,没有给傻姑娘留下任何喘息的回旋: “那是‘律者’。” 琪亚娜僵住了,她知道身后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班长,但是那样的声音就像是抹开锋刃的刀,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她只记得在圣芙蕾雅学院遭袭后的清晨,失去了爱人的女武神也曾用过这样低哑的语调,饱含着仇恨与憎恶。 她不懂为什么那温雅的班长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憎恨,可这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也是如芒在背的一瞬间。 “别发呆,队长,请下令。” 琪亚娜终于回过了头,看着班长。符华又变为了原来那副模样,冷静而机敏,但是琪亚娜却像是重连了账号一样,慢了好几拍。 “嗯……” 嗵! 再看向身后,包围圈的泰坦机甲们转换了姿态,从突袭模式变形为了固守模式,轨道炮和定向导弹纷纷伸出了它们那厚实的躯壳,定向了空中那操作着气流的“神”。 当然,整支小队也在她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队长,看上去逆熵是想把我们和温蒂一网打尽。” 芽衣也发话了,她紧握着手中的太刀,与八重樱镜像站立在队伍的侧翼,她们是护卫,亦是尖刀。 “系统链接已完成,布洛尼亚将负责各位的防护反射盾,可以抵御五千七百焦耳的动能,并且会提供足够的火力支援。” 双螺旋马尾萝莉也停下了她一贯的毒舌,看向了琪亚娜: “队长,请下令。” 琪亚娜看向了她们,她们也在看着她,太刀已经出鞘,子弹已经上膛,能量盾充能完毕,她们相信着她,等待着命令。 少女也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各位,现在的任务是——” 你们的任务是回收“渴望宝石”,但是请务必注意自身的安全。 律者是人类的敌人。 这些声音,和坐在轮椅上,暮气沉沉的身影交织在了一起。 于是,琪亚娜·卡斯兰娜做出了决定: “救下温蒂。” 她又看向了班长,符华依旧神静如水。 “班长,即使是律者,她还是温蒂。” 符华还是没有从律者的身上转开注意力,只是点了点头,腕甲闪烁着银色的流光。 “我知道了,队长。” 第三百二十七章 压轴 力量…… 她立在空中,轻轻握起。 在人类的眼中看来,她只是握住了一团空气,而在她的眼中,那是她的权柄。 呼吸着,浮立着,她俯瞰着这个世界。 多么的脆弱,多么的……肮脏。 是啊,温蒂,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笑了,低声细语,抬手,指向这片混乱的城市。 看看他们,现在他们是如此的畏惧,又如此的崇拜。看啊!他们的跪拜!我们是神!我们是掌握着他们生死的神! 他们那么的渺小,又那么的恶心。 感受到了么?那种粘稠的恶意。 对,没错,没有看错,温蒂,这就是他们,这就是人类,他们是毒瘤,寄生在这个星球上,而我们才是救世主,拯救这个星球的生命,这个物种早该消亡了,却又残存至今,就像是蟑螂,就像是癌细胞。 来,让我们做那手术刀,为我们的星球完成一次手术。 就先从那开始—— 她低下头,看到了无数的恶意中最为黝深的一个,仿佛陈年积蓄,永不遗忘,只会随着时间积累发酵。 这样的恶意和杀气,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让她感到了由衷的厌恶。 于是,她抬起了手。 气流跟随着统领的权柄,攒聚,无形的空气一层层加叠,将人类赖以生存的大气凝缩为了一团絮状物,极端的压力下,原本的气态成为了半液态的凝状体,伴随着过度的低温和被“权柄”所压制的空啸。 但这样需要极端工艺要求的操作仅仅只是她的一念之间,这就是属于“律者”的力量。 而现在,她的手指轻轻将这一团冰寒的高压气团推了出去。 失去了“权柄”的束缚,这团高压气絮绽裂出了那被扭曲了物理的恐怖,它摧裂了,空气龟裂了,冻结了,那是属于“律者”的弹道! “班长!” 琪亚娜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温蒂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便本能地意识到了被盯上的目标是谁。 可她的动作和声音却不可能跨越自然为人类设下的极限。 乒!—— 在琪亚娜的提醒到来之前,便已经响起了撞击的脆响,她们所唯一能做的仅仅只是看着这团低压气刃撞在同伴的身上。 “警告!盾形能量急损!距充能完毕尚有五秒!” 琪亚娜第一次发现,布洛妮娅的声音是如此地令人放心。 吱—— 一双痕迹拉拖在嶙峋的地面上,女武神屹立不倒,只有能量盾暗弱,晶片状的能量排列也稍许散乱。 符华立在那里,微微呼气,出口便是一片寒雾。 “队长!我没事!律者的能力应该和气流有关!请万分小心!” “布洛妮娅有补充,根据刚才的进攻监测,瞬时温度已经到达了负五十摄氏度,初步判定是高强压状下导致的气絮,在接触时会导致温度过差的热胀爆炸,布洛妮娅认为温蒂很有可能只是随手一击,接下来的进攻可能更加致命,必须万分小心。” 好吵…… 她站在空中,看着下方的少女们。 女武神? 温蒂的认知中还对这个词语的重视,就像是词典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真是可笑,都不过是些虫子。 虫子,想要挑战神? 她当然听见了这些虫子的计划,她们以为这就是全部?她们以为她们掌握了自己的秘密? 低下头,她看着“自己”的双腿。 依旧无法感知,即使现在她是律者,她那双被“渴望宝石”彻底破坏的双腿神经依旧没有任何一丝复原的迹象。 人类就是如此的贪婪,贪婪地可悲,以为自己能够掌握一切。 她抬起手掌,慢慢捋动着。 在她的意识中,这片笼罩了整个小岛的大气都是她的臣民,她决定用最符合她存在的形式来给这片肮脏带来毁灭。 她甚至没有去注意看那个人,谁会去关心鞋底的蚂蚁呢? 高压气团的锐鸣就算是逃难的民众也能捕捉到,他们抬起头,看到了“神”举起双手。 在那双手之上,是阴云逐渐聚拢,一道道丝状气团涌入“神”手指的虚空,他们看到了风,看到了雷,搅合在一起,在那片恐怖的超压云中放射着电浆—— 她也同样听到了人类的恐惧,这让她无比享受。 那么,好好品尝一下吧,来自于神的审判—— 轰! 空气震荡! 但这并不是那暴风的呼啸,而是来自于一发发轨道炮的轰击。 “什!——” 她在这一瞬间不可置信,她尽力想要拢聚双手,但是原本那乖顺的气流此刻却狂暴地弹开了她的控制。 这怎么可能!一切的气流都当臣服在她的权柄之下!怎么可能会抗拒自己?! “饱和射击!继续维持饱和射击!干扰这个律者的气流操控!” 可可利亚向着每一位逆熵士兵喝令,一台台泰坦不要钱一样倾泄着机甲内携带的每一发炮火,将那片天空涂成了红色。 炮火能否对律者造成伤害还是个未知数,虽然她没有亲历第二次崩坏,但是根据逆熵的相关律者资料,就算武器系统已经更新换代,对于律者的打击是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继续射击!目标是律者所在方位的环周区域!不光要攻击她,还要用高温散爆混乱气流!” 律者现在已经无法再同先前一般轻松高傲了。 她失去了平衡,从天空栽了下来。 身为天空的主人,她居然……摔下来了? 眼中,甚至看到了一丝青蓝色的液体。 血? 她看到了自己的伤口,很浅,拉在手臂上,人类的鲜血已经不再存在,只有属于崩坏,属于律者的颜色。 可恶,可恶,可恶! 居然,让我如此狼狈! 律者,始终是玩弄物理规则的存在,区区人类的武器! 不要在这里秀作了! 她狠狠地拉开了爪,愤怒狰狞! 她想要杀人,完全不需要任何麻烦! 既然没办法一口气毁掉这个小岛,那么,就先解决你们! 风!最单纯,最直接的风!压缩为切割人体的气刃! 泰坦么! 当这群机械再一次撞入律者的视线中时,它们竟然比女武神更先一步吸引了律者的仇恨! 杀了你们!毁灭你们! 律者的扑杀,如同猎鹰扑兔,泰坦机甲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她能想象到这些机甲像是奶酪般碎裂,也能想象到那个女人被搅成肉沫的最后! 时间如此缓慢,律者扬起了残忍的,畅快的笑—— 在必死的风鸣前,忽然插入了一柄大剑。 “nex! eak on!” 除夕特别篇·年夜饭当然最好是团圆的 本站域名更换为ow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除夕特别篇·年夜饭,当然最好是团圆的有声在线收听 ap;lt;tentap;gt;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我的妻子在一起,享受着同一屋檐下的时光,屋子在哪无所谓,不过若是有着山清水秀的景围,还有些许人聚的集市则是再好不过,兴许还能有几个孩子,也能让屋子里闹腾些。” “阿墨。” “阿墨!” “起来啦!” 他觉得耳朵有些痒,便动了动脖子,环过臂,便抱到了一具温香软玉。他笑了起来,眯着眼睛,把脑袋埋在了发间,蹭了蹭香: “唔,再睡会。” “作怪!” 他听见了她的笑骂,鼻翼也感觉到了一双细指夹来。 他自然是不怕缺氧的,不呼吸也是无妨,但还是睁开了眼睛,带着恶作剧的笑,搂着纤腰的手却更紧了些,身体贴在了一起,她的温度有些发烫,她的脸像是一片火烧云,一双丹瞳却还是看过来,和她的嘴角一样,盈盈软笑。 “起来啦。” 她的声音就像是在迁就一个男孩的任性,他觉得好有趣,反倒是抱紧了些,翻正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你不愿意陪我。” 他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她又笑了起来,连连摇头,掐了掐他的软肉,他也乐了,喊着痛,却不肯松开她,不知不觉,墨丝雪绸又融在了一起,好久才慢慢分开。 她喘息着,缠在他身上: “今天是除夕,镇里好多人都在等我去给他们写些祈福,你这么闹,不得耽误了时辰?” 说得很正经,好像刚才她一点也不享受一般。 “不要。” 他还是不肯放。 “他们和我抢老婆,我才不放。” 她有些无奈,不知该怎么办,他的怀抱和温暖也让她想要就这样赖在这里,不去管外面的其他事。 “墨哥——赤鸢——起床啦!我要吃饭!我饿啦!!!” 门外忽然扯起了叫喊,甚至还伴随着一阵小拳头砸门的声音。 他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她也不由得笑出了声,掩着嘴,抖了好一阵,才抬起了身子,捏了捏他鼓起的脸。 “好啦,丹朱都饿了,别闹,做饭去。” 这么说着,她从床上伸了出来,亮在即墨眼前的是令人沉醉的月白银粉。 “你在看什么?” 她觉得他赖在床上的样子有些傻。 “我在看你。” 她又红了脸,他看得很清楚,她的身体变作了粉色,她似乎恼了,别过了头,对着镜子,拢着自己的发,嗔了一句: “作怪。” 脑后忽地一轻,他的手拢了过来,替她绾起了发。 他和她相视一笑,她的头轻轻向后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任他的手指为自己打理着发丝,镜子里是两人的恬静美好。 “赤鸢!墨哥!我饿啦!我要吃饭!——” 门外又响起了某个嗷嗷待哺的呼喊,她终于忍不住了,笑得直咧牙,轻轻踹了他一脚。 “去!做饭去!” 他瘪着脸,悻悻然地披了衣,刚要推开门,又忽然转了回来,哒哒哒地跑过来,抱住她,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跑开的时候两脚像是弹簧,一蹦一跳的。 一开门,就见到两小只缠了上来,一人挂一条腿,一个在喊饿,一个瞪着玄蓝的大眼睛直盯着,两小只的闹腾撒娇就算真有万般不满也得被泡得一干二净。 “行行行,马上去给你们做,今天除夕,晚上给你们烧好吃的。” “可是我现在就饿!” 丹朱抬着闪亮亮的大眼睛,嘶溜着口水。 “那先给你俩下碗面,夕时便能做好,别到处去吃零食,馋嘴了小心年夜饭吃不下。” “嘿嘿,墨哥,没有我丹朱吃不动的!” “嗯,所以墨哥先做朝食,我也饿了。” 朝食的做法其实很快,一只锅,从面团里扯些长面,浇头便是昨夜的剩菜,但也是挑着加,不然味道却是奇怪了些,出锅,再浇些热油和豆瓣酱,这个时候她也梳妆好了,出了房间,四个人围着桌子嗦面,丹朱在讲今天早上看到的趣事,有的时候苍玄会来补刀,他和她便坐着听,时不时笑出来,揉一揉这两小只的头。 吃完,给这两小只擦完嘴,便放她们出去玩,院门也打了开来,她走到门口立着的铜钟旁,卷起手指,一敲。 铛—— 山野之间,拢来了这样的钟声,不远处的集镇中慢慢出来了人,向着山门走了过来,她便坐在院子里,拿出了竹牌,提起了笔,等着。 而他却在后厨里,准备着今晚的年夜饭。 实际上,“除夕”这个节日是在这个小镇兴起的,几年前他们来到了这里,打倒了一头为祸周邻的崩坏兽,于是,这个小镇,还有附近的村居小城都开始传起了这样一个庆祝的节日。 而也或许是天时的偶然,这个节日离开春并不远,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了这个节日,规模也一年比一年大。 节日这种庆典,多些倒没什么不好,这样能让人觉得喜庆,他自然也不会无视,便跟着他们一同置办了起来,也正好可以将人们送来的鸡鸭鱼肉一并烧了,算是过个口福。 他看出去,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等在桌前,她在竹牌上写好一对又一对祝福语,送给每个前来祈福的百姓。院子里又多了些腊肉和皮草,那是来自于人民最淳朴的谢意。 天空慢慢染上霞色,丹朱和苍玄也回来了,她们叽叽喳喳地闹着,笑着,当着乡里的孩子王,举着一根竹蜻蜓在孩子堆里称霸,他很喜欢这样的闹腾,准备着年夜饭的动作更细致了些。 忽然,门又打开了,一双手抱住了他。 是她。 他抬起手,握住了她。 “怎么了?” “想你了。” 他感觉到她的脑袋在自己的背上轻轻蹭了蹭。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心跳。 我也想你了。 很想,很想你。 沙啦啦—— 雨声。 他再次睁开了眼睛,回到了这个城市。 天穹市挂起了红灯笼,庆祝着这历史悠久的节日,一旁的门敞在那里,白发的男人靠着,手里举着一个啤酒瓶,似乎是在向他敬酒。 “怎么了?不去陪陪你的妻女?” “她们现在在聊呢,我有点不太方便。” 那个男人一直在笑,似乎心情非常的好,他递过来了酒瓶,看着。 “谢谢。” 非常真挚的感谢,从这个老花花公子嘴里说出来甚至让人他有些惊讶。 他点了点头,碰了碰杯。 “不必。” “能让我问个问题吗?” “请。” “为什么?” 男人看过来,带着疑惑。 “第二次崩坏时,你出现了,现在也同样伸出了援手,实际上大可不必,但为什么你会这么做?” “没别的,只不过,作为丈夫的话,都会希望有一个完满的家庭吧。” 他抬起头,微微打了个酒嗝,看着这片霓虹歌舞的城市。 “你有妻子?” 花花公子似乎有些不信。 “嗯。” 他笑得很软,就连脸上的三道疤痕也柔软了许多: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谁的老婆不是?” “那你那一对女儿呢?” “她们是最可爱的女孩!” 花花公子笑得很傻,和他的姓氏一样,也晃得他眼睛有些酸。 如果可以的话…… 他的笑又落寞了些,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看着那片灯火绚烂处,就如同一个美梦。 “真美……” 他喃喃自语。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二十八章 坠“神” 从天而降并不是一个帅气的过程。 如果仅仅是从各处的影视作品来判定主角的降落必须从天而降,那么这样的人不是琪亚娜就是热血笨蛋,失重感会让人产生恶心感,更何况女武神们根本没有降落伞这种缓冲方式,依靠着瞬时减震装置和反弹装置达到最速降落。可就算如此,律者先前准备搓的丸子也让她们像是被风卷散的落叶,几乎完全飘离了预定的轨迹。 要不是制动装置做出了偏折反应,恐怕她还得被卷入逆熵的饱和炮击中。 但是,这些对于女武神来说都是小问题,因为她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她们的剑刃所指也只有一个! 作为无量塔姬子最常用的战甲,可以说是毫无疑问地成为了a级女武神装甲中的巅峰作品,内置的核电炉心保证了其在降落途中的可变性,而同时,也为其提供了可怖的抗冲击力和动能转换装置。 想象一下,从三千米的高空直坠而下,如此做的势能将会积压到如何恐怖的威力? 而现在,【深红】为姬子完成了这堪比陨石坠落的进攻! 从动作描写来看,姬子的动作其实很简单,落地,挥剑,简单到刻入每一位女武神潜意识之中的动作,完成这一套挥剑甚至连半秒都不用。 但是,装甲和圣痕让女武神成为了抵抗崩坏的最前锋! 可可利亚的鼓膜在颤动,她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深红砸落在面前,隔断了律者和她之间突袭的死道,而她本人也飞了起来,不仅仅是她,还有周围一圈护卫的泰坦机甲们,以“吨”作为计数单位的重型机甲们也在这一刻摆脱了引力的束缚,短暂地浮空。 可可利亚看到脚下的地面绽出了裂痕,她也看到了深红的背影迈出了第二步。 第二步!又是一片龟裂破纹! 律者那攒聚着风刃的手指还停在半空,她的视线也才刚刚落在这突然出现的女武神身上。 蓝色的电光自装甲上绽裂,呼吸,挥剑! 从装甲上迸发的电光游走到了深紫的大剑上,被冠名为的【巴鲁蒙格】的巨剑发出了仿佛巨龙的怒吼! 这声音实际上来自于【巴鲁蒙格】崩坏能核心的运转,剑如其名,仅仅只是挥击也让这柄大剑爆发出了高亢的剑吼! 曾经的神话中,其为屠龙之刃。 而现在,它的目标是“神”的首级! 铛! 剑撞在空气上,竟发出了宛如金铁相撞的鸣响。 “你!——” 晃过神来的律者匆忙挡住了这一击,它的意识实际上还是受困于“人类”这样的躯壳之中,一切的行为也都被限定在了“温蒂”所拥有的身体条件上。 换句话说,就是硬件跟不上。 面对经验老道的a级女武神突袭,它可能会反应不过来;被泰坦集火,如果没有气流构筑屏障,她也会受伤甚至死亡,先前的狼狈也是因为饱和炮击在偶然之间撞破了她的气流防御。 可作为“律者”的意识却感受到了被冒犯的愤怒。 或者说,从被炮击犁了一边开始,她的愤怒就无无穷无尽地漫了上来,浸过了残余的属于“人类”的理智。 “死!!!” 甚至只能用“眨眼”来形容的短暂,而这样的时间中,只有死斗! 当律者的权柄扳动之时,气流便“醒”来了。 它的操作还是有些拙劣,但这并不影响它杀人 在它看来,女武神也是人类,也同样,可以随意地杀死! 它始终是如此相信的,它相信自己对于人类这种生物的碾压,它相信着自己的实力可以完完全全地杀人如杀首发 一粒水滴,划过姬子的发梢,在眨眼的慢帧中逐渐放大。 再透过它,律者看到了一道灰蓝色的身影。 也同样,从天而降。 还来?! 惊愕感闪过的瞬间,律者被拍飞了出去。 是的,这一次,就算是环绕周身的气流屏障也没有让律者维持不移寸步的轻松。 如果是先前那一剑般的攻击,她可以加强相对防御从而化解,之前的饱和炮击在气流充足的情况下也能够护卫全身,但是这一次,当攻击面直接覆盖了全身时,就算是它也不得不遵从物理。 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包含全身的“推”,在没有庞大的气流支撑下,它只能任由自己倒飞出去,而刚才盘旋手指的风也同样消散了开来。 又一次! 嘭! 这一次,操控着气流,蔑视着人类的律者终于摔倒在了地上,像是折翼的鸟。 耻辱! 齿缝间响起了错裂声,它想跳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毫无反应。 没用!真是没用! 嗒! 鞋跟轻响,灰蓝色的身影落在了深红旁。 与之一同到来的,是晶莹剔透的“凤凰”。 程立雪擎着“若水”,默立着,但是在她身旁的凤凰却一直盯在那倒在远处的人影上,提防着它的一举一动。 她偷出一眼,扫过了第五队,师傅并无大碍,只是招架在那里,似乎意识到了她的视线,转来了注意,回以一个微不可察的点头。 “我冲锋,你掩护。” 程立雪听到了姬子的声音,她稍稍摇了摇头,转向了自己的师傅那里。师傅迅速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向着第五队说了几句什么,便看到她们再次整理了队形,定在了律者的侧翼。 “你要做什么!” 程立雪听到了姬子话语中的一丝惊慌,但她没有制止,只是冷静地回答着: “那是律者,不是崩坏兽,更不是死士,只凭我们和送死没有区别。” “那你!——” “但这位律者和‘第二律者’又有很明显的不同,至少它还没有律化完全,也没有过于强大的律者核心。” “你的意思是,这个律者并不强?” “至少,以我们现在的配置,可以拖到总部的支援抵达。” 姬子听着,视线却始终钉在那趴在地上的人影上。 “由我冲锋。” “知道——” 飒!—— 正是在姬子冲锋前的一刻,风,吼了起来! 一对青色的长翼,展开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神”,应当居于人之上。 人将“神”拖砸在地上,则是对它的宣战。 那么,理当“神罚”!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这么多年了总该长长脑子了 人类是脆弱的。 而在“律者”看来,这种观感更为强烈,也进一步放大了它对于“人类”的厌恶。 就像是人看到一只往脸上飞的蟑螂一样,都不会逃脱“恶心”这样的情绪。 而对于现在的律者来说,这倒在的一刻就像是将脑袋贴在痰盂里一样! 毫无疑问,理所当然地,律者暴怒了。 但也仅仅只是暴怒而已。 “律者,就其存在形式来说,是毫无疑问,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物种。” 即墨坐在指挥席上,看着指盘表上疯狂摇摆的数字。 休伯利安的崩坏能监测系统再一次用数据崩溃证明了律者那完全不讲道理的强度。 从第三律者的半侵蚀状态,到如今正面观测第四律者,休伯利安也可以说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老舰船了。 “也因此,律者不会对人类采用任何‘诡计’。”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律者都会用它们的力量进行平推,很多时候它们能发挥的力量和作为人类时所获取的“知识”相挂钩。比如将“燃烧”进化为“爆燃”,通过压缩和控制燃点焚烧整个岛洲;比如通过理解知识“仿制”【犹大的誓约】;比如通过最简单的“牛顿三定律”,制造陨石进行轰击…… 此类种种,都建立在了人类的知识上,或者可以说是人类的文明为律者的破坏提供了更为完美的先决条件。 可即使如此,律者也不会使用任何阴谋诡计。 正如同人类去打蚊子时,因为认知水平和科学技术的进步,打蚊子的方式从手掌到电蚊拍,从胡乱拍打到借由空气动力学按拍,但不论如何,都可以划归为很简单的动作:挥手,击拍。 对于律者来说,也是如此。 “这是律者的力量,也是它们的骄傲,或者说是自傲,它们相信着自己的实力,也相信人类在它们的力量下只是一群仅比飞虫强上那么一丝的弱小存在而已。” 舰船的指挥所安静了下来,评估者们都抬起了头,看着这位仿佛自言自语的少年。 舰长的话语就像带着一种魔力,就好像将名为“律者”的毁灭者一个个铺展在她们面前,她们似乎能透过这平淡的话语看到人类的哀嚎,以及毁灭者的疯狂。 “同时,作为‘崩坏’的子女,它们也毫无疑问地对人类抱有着强烈的恶意,这种恶意甚至压盖了理智,让它们会倾尽全力地去毁灭,越直接,越简单越好。” 咕嘟—— 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 “但这也是我们能够利用的,唯一的弱点。” 即墨伸出手指,点了点脑袋: “用我们的智慧,用我们文明发展了五千年为我们带来的智慧。” “报告!气流运动状态监测图已经捕获!测算运动轨迹状态!气流密压度已经得出平均值!” 与之一同响起的是一位观测员兴奋的报告,她的声音颤抖中带着不可思议,在舱室之中,一副新的气流运行图映在了每个人眼前。 实际上一开始,对于这位舰长的命令,许多人是疑惑的,她们并不认为被律者所掌控的气流能够被观测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当结果出现时,她们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得出的图谱。 不论有没有在气象局工作过,都知道气流的运动并非规律。从大环境来看,气流的运动是可以找到大概的规律,但是一个城市,一个街区,甚至一个房屋内的气流运动都处于不确定的状态,影响气流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更何况现在的气流则是完完全全地被操控在律者的手中,可以说,律者一念之间就可以让这片区域内的气流无视物理,她们完全不认为一张监测图能得到什么结论。 但现实却实实在在地铺出了一张仿佛人工的图本。 沿着律者为中心,一道道气流环绕着秩序的轨迹,涌向最中心。 “这……” 研读过气象学的观测员喊出了声,面前的观测实在是挑战她的知识。 “这就是律者。” 即墨像是在嘲笑一样出了声: “可就是这样的存在,却无比依赖着‘人类’的知识,哪怕是潜意识也选择了和人类一样的秩序。” 他牵过通讯,连通了女武神的作战频道。 在他眼里,在那张计算出的气流图谱中,律者的一切攻击都像是数据程序一样,从一开始,便无所遁形。 呜—— 风的尖鸣,在鼓膜旁灌响。 这是杀招! 不,应该说这才是律者的力量! 姬子的冲锋正巧进入提速状态,根本不可能做出足够的变向,这让她像是自己撞上这片袭来的风刀! “姬子,左脚迈开,侧腰。” 耳中忽然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当他的声音褪去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剩下的便是让人信服的沉稳。 完全没有犹豫,姬子照做了。迈步,侧腰。 嘶—— 风刃划过,将沥青路面切开了一道深沟,却仅仅只是带走了一丝瑰红的发。 姬子感受到了心跳的巨震,这种在刀尖上起舞的刺激感让她再一次回忆起了冲锋队的职责。 “呵……” 她笑了起来,这种刺激感又如何! 她,无量塔姬子,就是冲锋队! 巨剑随着她的动作,如同大蟒翻身,让她冲锋的动作再一次提升! “什么!” 原本必定能腰斩的一击被轻松躲开,让律者吓了一跳。 运气这么好么!女武神! 既然你能躲过一刀,那么三刀呢! 温蒂本身作为女武神,其学识也算是优秀,可即使如此,相对年幼的她还尚未接触更加深奥的物理学和生物学。 就像现在,律者最常用的攻击便是将“气流”粗暴地拧成“风刃”甩出去,以此来造成直接的物理伤害,如果她解除了更多的知识,那么律者恐怕会直接动用权能抽干这片区域全部的空气。 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律者再一次伸出手,它要抽取更多的气流,用尖利的风将这个意图冒犯它的女武神碎尸万段!—— 欸? 为什么—— 再一次,律者感受到了在天空中聚集电磁风暴的失控感。 怎么可能!明明逆熵的机甲根本没有加入战斗! “冈古尼尔——” 身后,亮起了金色的闪光! “琪亚娜,你的任务就是将‘冈古尼尔’的功率开到最大,选择热蒸模式,不需要瞄准律者,只要让它身后的气压温度产生极具变化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瞄准哪里都可以,对吧舰长!” 琪亚娜抬着巨炮,原本的炮口被构筑出了新的聚热口! “fire!——” 光!热! 这完完全全绞碎了律者身后作为储备的气流,这也同样是“潜意识”造成的缺陷,人类的潜意识让律者的每一次攻击都写入了推算程序之中,也是“潜意识”,让律者不自觉地将大量的气流聚集在身后作为破坏储备! 糟!来不及!—— 转过头,深红的女武神已经撞了进来! “nex!raidenbolt!——” 电龙,怒咆! “呜啊!——————” 律者惨叫了起来,电流烧穿了她的皮肤,让它惨叫出声,紧接着便狠狠倒飞了出去,撞毁了一栋又一栋的居民公寓。 “只有在这个时候,律者才会像个人。” 坐在舰船上,即墨的声音就像是在缅怀。 “通知全舰!收拢崩坏能分置,集中炉心能,运转崩坏能限制器!” 舰船上的人齐齐敬礼: “遵命!舰长!” 第三百三十章 “醒” “律者……话说回来,麟姐,你那个时候有这种东西吗?” 萧云挠了挠头,在她的回忆中,到处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偶然会有妖兽冒出,不是被先生他们解决就是被自己骑着青牛碾过去。 也不知道是自己那个年代的人普遍比较彪悍,还是说这个时代的妖兽变得更强了? “先生不是说过了嘛,崩坏的强度和文明的昌盛息息相关。” 姬麟抱着一个受灾的女童,在废墟之中闲庭信步。 “当人类学会了‘火’时,崩坏兽便出现了‘燃烧’的特殊种,当人类学会造出房屋时,崩坏兽的体型也逐步变大,当人类的城郭出现时,将会迎来第一波来自于崩坏的袭击。” “蚩尤……吗?” “那个时候我们称之为‘九幽’,意指来自于深洋的恐怖,它们从东海爬出来,一路进攻到涿鹿,死了很多人。” 她轻轻摇了摇手,垂目看着怀中渐渐停止哭闹的女童,女童安静了下来,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个少女,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指,拍在姬麟的脸蛋上,还糊了些哭出来的涕泪。 “呵,真是个娃子,笑得真是傻。” 姬麟笑着揉了揉这个女娃的脸蛋,轻轻揪了个红印。 “姬麟小姐倒是说的没错,崩坏的进化确实伴随着文明的成长。或者说是认知的成长和崩坏的进化有着相当的联系。” 玛基的声音比一开始淡定多了,甚至还能在死士面前谈笑风生。 开玩笑,身边两个大佬,这些崩坏兽和死士能把他秒了? 来,给这位死士倒杯茶,倒杯卡布奇诺好吧。 这大概就是玛基看到一位死士冲来时的心理活动。 嗵! 一支箭矢扎在了脑袋旁边,深深贯入了墙中。 啪嗒! 一声响,玛基便软了膝盖,眼前又是一闪,一条水龙闪至身前,栩栩如生的龙衔裹住了又一支飞矢。 “玛基老先生可不要发呆了,这流矢可不长眼睛。” 萧云笑盈盈地迈到了老头身旁,将这位腿软的老先生扶了起来。 “小云,别闹了。” 姬麟却是拔起了扎入墙壁的箭矢,看了看,蹙起了眉毛: “崩坏能制作的箭矢——” 噔! 这一次,响起的不光光是箭矢破空的裂响,还有弓弦的震响! 素手轻抬,姬麟的动作就好像有一种神奇的节奏,看上去很慢,就像是在迎取一片落叶,但落入掌中的却是一根黑金色的箭矢! 她却只是冷哼一声,反手一挥,头顶掉下来了一具苍白的尸体,头颅上插着那枚箭矢,逐渐崩解为了粉紫色的能量碎片。 “看来,死士的进化已经进入第一阶段了。” “也就是说,律者的力量已经迈入了新阶段了吗?” “不,或许不仅仅如此。” 玛基松了松胳膊,喘了几口气,那差点剥下他脑袋的“恶作剧”让他心有余悸,也不敢继续在这崩坏的城市之中开小差了。 但也正是这样的刺激,让他的思维异常活跃,研究了崩坏多年的学识迅速得出了最有可能的结果: “奥克兰,极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半崩坏状态。” 半崩坏状态,由“第二次崩坏”期间提出的新概念,当律者本身存在于现实过长时间,其体内的崩坏能会成为链接虚数空间的“空”,将大量的崩坏兽和死士召唤到现实。 “就像现在这样?” 萧云指了指头顶,那里不知何时撕开了一道裂缝,一头又一头崩坏兽从里面探出了苍白的脑袋。 玛基张了张嘴,咽了口唾沫: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 …… 痛。 好痛! 【温蒂,你永远都那么天真,那么的弱小。】 闭嘴…… 【闭嘴?温蒂,你可不要逃避啊,这就是你,就算你拥有了力量,也只能像只雏鸡一样,被人踩在脚下,做一个失败者。】 闭嘴。 【你除了嘴上说说以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就像那个谁,对,琳,她也死了不是吗?你们就是一群实验动物,除了在嘴上说说,还能做什么呢?】 “闭嘴!!!” 黑暗被强行撑开,律者的力量再一次充斥了她的身体。 血管里,流淌着仇恨。 仇恨因何而来? 她记不得了,但她只知道这份怨恨必须要宣泄出去,要用这份力量,去毁灭给她带来痛苦的人! 她听见了心跳,她听见了呼吸。 成千上万。 它们在向自己臣服,它们在向这个世界咆哮—— 它们,向权柄的使用者,宣告着它们的忠诚。 踏! 靴跟敲击的声音是如此之响,她只是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裹着电光的深红。 她知道这是什么,【融核装·深红】和【巴鲁蒙格】。 要杀了我么? 她看到了那双眼睛,同样的仇恨。 嘭! 火光,摩擦的巨震—— 姬子的瞳孔微微张开,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圣殿”级崩坏兽?!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但是这头圣殿级不会放过姬子任何愣神的瞬间,大盾掀起,娇小的人类就像是纸张一样被甩得倒飞了出去,一道灰色的身影忙扑了出去,挡在了飞退的姬子身后,落入了一片缓冲水域种。 “姬子老师!你没事吧!” 符华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焦急,但很快就松了口气,因为姬子再一次站了起来,笔直地站着。 程立雪来得也很快,作为缓冲的水幕为她们减少了最大的伤害,她的视线先看了一眼符华,然后才是姬子。 “我没有事!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 她看向周围,咬牙切齿: “这些崩坏兽和死士,什么时候出现的!” 轰! 一台泰坦机甲爆炸了,混着几头崩坏兽的嘶鸣,如果不是外围的逆熵,恐怕女武神们要被淹没在了崩坏兽的浪潮中。 “你们……要杀了我,对吗?” 她的声音忽然响起,透着丁点的疯狂,还有无穷无尽的仇恨。 “这家伙,什么情况?” 她,有或者说是温蒂,抬起了头,看着天空的休伯利安。 她伸出手指: “那是最大的威胁,先解决它吧。” 没有飓风,没有任何破坏行为,因为律者根本没有发起进攻。 只是,天空闪过一抹黑影,还有一道撕扯着鼓膜的锐吼。 “那是……什么啊?” 琪亚娜抬着头,瞠目结舌。 一头巨大的白鹰砸在了休伯利安的防护盾上,一次,又一次,发出了嘹亮的啼鸣! “帝王级……崩坏兽……” 就连程立雪,也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但更加颠覆女武神们三观的景象再一次破开了云层。 一头,两头,三头! 三头帝王级崩坏兽围绕着休伯利安,一次次地撞在防护层上,就连地面上都能清晰地看到那层能量盾的颤抖。 休伯利安的指挥室乱作一团,鲜红的警报充斥着角角落落,即墨锁紧了眉,看着周围飞舞撞击的三只大鸟,攥紧的拳头发出了一阵响。 “还是醒了么……” 第三百三十一章 诶呀蹲家养膘中~ 本站域名更换为ow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第三百三十一章 诶呀,蹲家养膘中~有声在线收听 ap;lt;tentap;gt; “律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从前文明的残余资料记载来看,只是“天灾”,玩弄着物理规则的存在。 可是从1952年的第一次崩坏翻起,到天命数据库最新的“第三律者有关记录”,都指出了一个事实—— “律者”的前身,都是人类。 第二律者的前身是巴比伦实验室的一位实验体,前身只是一位俄罗斯的普通小女孩。而第三律者,雷电芽衣曾经也只是一位普通的会社千金。 而一切的变故,都是相同的原因。 第二律者,西琳在作为实验体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接触了崩坏能,而雷电芽衣则是不知何时被植入了“征服宝石”,这都让她们成为了“律者”这样灾厄的存在。 对于律者的研究让天命明白,成为律者的关键不在于性别,年龄,而仅仅只是一种概率。 放在神话传说里,甚至可以说是“神眷者”,不过却是灾难的使者。 但是,作为“律者”的本体,其人类意识还存在吗? 第二律者影响了全球,但是她所复苏的几位“拟似律者”却全都是与她曾有过接触的实验体,并且还会在这些拟似律者死亡后耗费相当的崩坏能去回收她们的遗体,这让人开始在思考,律者真的和原体人类没有丝毫关系了吗? 而在雷电芽衣来到圣芙蕾雅学院后,这个猜想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甚至可以称之为突破性的进展。 少女奇迹般地维持了理智,尽管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但是第三律者竟然成为了“里人格”封存于少女的体内,并且再无异动。 这样的案例别说是现代,翻遍历史,解码前文明的资料,也根本不存在这样“律者”和“人”共存的先例。 于此,有人提出一种假设: 如果,律者仅仅只是人类意识中的阴暗面?崩坏毫无疑问是人类的敌人,可是律者的意识本身会不会是被扭曲的人类意识呢?当雷电芽衣出现时,这个曾经被当作笑话的思绪迅速成为了一种重要学说。 而所谓的醒来,便是指原体的人类意识和律者意识完全结合,而现在环绕着休伯利安的三只帝王级崩坏兽,便是这位律者完全苏醒的象征。 “舰长!三头帝王级崩坏兽正在攻击休伯利安!如果继续全舰防护的话,崩坏能限制器可能无法保持全功率运转!” 崩坏能限制器,这种东西逆熵曾经拿出来作为入侵圣芙蕾雅的武器,但实际上这份技术起源于天命,如果说爱因斯坦所开发的限制装置是通过声音等物理手段来干扰女武神的大脑,对女武神专攻的限制装置,那么休伯利安所搭载的限制装置则是专门针对于帝王级崩坏兽以上的存在,乃至于律者也纳入了限制范围。 而它所采用的方式,则是完完全全地用崩坏能进行能量对撞,律者的崩坏能也有她们自己的波长和频率,正如同酸碱相斥,如此对撞则是最为粗暴的限制方式,但也足够有效。 “那就开放护盾!全功率压制在律者身上!” “可是……” “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一座城市,一个国家重要?!” 面前的操作员似乎被吓住了,愣了一会,这副样子让即墨有一种时光错乱感。 舷窗外,是飞舞的崩坏兽和它们暴戾的嚎叫,还有那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大洞的乌云天。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他奔袭的战场上,因为指挥官的一则指令而困惑恐惧,只不过过去了那么多年,换了个角色。 “全功率运转崩坏能限制器,通知女武神们开启隔离程序,现在。” 他本想学一些记忆中几乎模糊的声音,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根本不需要。 当一个指挥官做出选择时,他的声音和态度永远都是最好的反射镜。 ——如果真到了万分危急的情况,他可以再给自己打上一针。 “吼!——” 削弱了能量供给的防护屏障绽开了裂痕,崩坏兽的嘶吼还透出了隐隐的兴奋。 或许在它们看来,休伯利安只是个塞满了血肉的罐头。 “炮塔装填!舰载导弹点火!武器系统全部采用实弹程序!以保证限制器全功率运转为前提条件进行反击!别告诉我才刚刚从维修线上走下来还没三个月的休伯利安被你们忘记上油了!” “噗!” 不知是谁,笑了出来,舱室内的气氛也稍稍绕开了极度的紧张,很明显,这个战场冷笑话起到了一定的鼓舞作用。 实弹撞在崩坏兽的甲壳上,它们愤怒的咆哮徜徉在空中,对于帝王级崩坏兽来说,实弹能造成的伤害还不如其所带来的怒火,尽管这些实弹造成了足以让崩坏兽停滞乃至于偏离方向的动能,但如果凿不开它们的盔甲,依旧只是打铁。 哐!—— 轻盈地仿佛玻璃的碎响,一块血红的警示跳到了屏幕上。 “侧翼防护被突破!崩坏兽已经——” 咚—— 舰船的巨震掀倒了警告,用来提神的能量饮料都翻倒了,赭红色的饮料铺了一键盘。 不过没人关心这个,因为整个休伯利安都倾斜了过来。 “报告!平衡弧点偏移!炉心能量分流严重!” 三头帝王级崩坏兽砸在舰身上,千吨的重量让休伯利安都斜下了好几度,所有炉心全速运转,努力控制着休伯利安停滞在侧翻的边缘。 它们开始了冲锋,就算是坐在舱室,都能感受到来自于崩坏兽蹄爪的震颤! 在它们踏上舰船时,机炮所能起到的击退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枪林弹雨撞在它们竖在身前的巨翼上,却仅仅只是让它们冲锋在船身上留下深深的勾痕! 近了!更近了! “有没有能够出击的女武神!” “舰载武器还能够调动高功率崩坏能吗?” “不可能!来了!它们来了!冲击防护准备!” 窗外,已经能够看到那三头帝王级崩坏兽裂开的颚齿! 即墨的手已经探入了大衣之中,装着针剂的铁盒带着些许温热。 他锁紧了眉,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刻,如果—— 轰! 休伯利安再一次震动了起来,但并不是那三头帝王级崩坏兽破坏了舰船的动静。 有一道金色的流星撞入了它们冲锋的前路上,在她手中挥起的,是一双黑与白的长矛。 “那是——” 有人认出了这位突入战场的支援者,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崇拜的狂热! 【休伯利安号的各位,请不要担心,我是s级女武神,幽兰黛尔。】 这一位传奇立在舰桥上,站在指挥室前,轻描淡写地扛住了三头帝王级崩坏兽的冲锋,黑与白的骑士矛在崩坏兽面前就像是牙签,却也是它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突破的防线!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人与律者 本站域名更换为ow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第三百三十二章 人与律者有声在线收听 ap;lt;tentap;gt; “看来,你的计划落空了呢。” 姬子的笑中带着嘲讽,还有一点轻松,看着那位律者。 休伯利安可以说是在场女武神们坚持的重要原因,女武神的作战体系不可能仅仅只是个人,或者一个小队,队伍的核心是优秀的女武神,那么纵观整个战场,核心便是为她们提供各种支援和后勤补助的舰船。 而当通讯中响起那位s级女武神的声音时,姬子便无比放心。 帝王级崩坏兽? 在s级女武神面前不过是一群“训练对象”而已。 “……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律者抬起头,只是看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回了她所处的战场上。 “s级女武神,确实有些麻烦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这群女武神并未被她当作威胁,哪怕先前她就是被这群女武神揍得狼狈不堪。 可是姬子明白,比起先前的狂暴,这名律者多出了一份更加危险的感觉。 说是“危险”,但实际上更接近于“平和”。 但那样的“平和”却像是深洋,其下是可怖的黑暗与深渊。 就连感觉都完全不一样了啊…… 周围的包围,是机甲和崩坏兽的对撞,透入的嘶嚎既有崩坏兽的狂虐,也有人类死战时的血啼。 “姬子!转接一下公共频道!有外来信号申请接入!” 通讯中响起了琪亚娜的声音,傻姑娘虽然日常犯二,但是在战场上,琪亚娜绝对是最值得信赖的战友。 “接入。” 注意力仍粘在律者身上,姬子接通了这从公共频道连入的陌生人。 【女武神们。】 接入频道的是一个相当熟悉的声音,或者说她们还是遭遇的敌人。 “可可利亚妈妈?” 布洛妮娅的神色有些许的疑惑,她深知可可利亚和天命之间的仇恨,这个时候为什么她要接入频道? 【没时间多说了,逆熵现在正在负责抵御外围的崩坏兽和死士,女武神,我不瞎,头顶的休伯利安还在继续为你们提供支援,我希望你们能够继续保持和律者的对峙,至少在我们清除周围的崩坏兽,转移平民前维持战场。】 “呵……母狐狸,这需要你多说吗?女武神的职责就是这样。” 作为战场上女武神中军衔最高的存在,姬子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战场指挥权。 【那么,逆熵的部分火力支援权就交给你了,布洛妮娅。】 双涡轮萝莉怔了怔,似乎还有问题,但那一头却干净利落地挂断了通讯,尾音中还荡着枪炮的轰鸣。 只有一份压缩包传入了频道,等待着接收。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姬子。 “收了它吧,布洛妮娅。” 姬子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终究都站在对抗崩坏的最前线。” 下载,接入—— 瞬间,虚拟视界变得更加广袤,同时也带来了熟悉的机械音。 【wele aropy,cepe6prhыnвoлk】 “呼——” 她打了个颤,感受着涌入大脑中的信息流。 “布洛妮娅,没事吧?” 轻轻脱开芽衣扶来的手,女孩重重吸了口气: “我很好,芽衣姐姐。” 银狼只是盯着战场中心的律者,不只是她,还有转换了控制权的逆熵火力。 “绝对,要救你,温蒂。” 律者也同样站在那里,她并不知道刚才那些女武神们做了什么准备,因为她也有需要调整的状态。 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她能听到骨骼加固的密响,也能听到肌肉紧缩的轻吟。 崩坏能在改造着她的身体,她的权柄是气流,让她每一秒都在朝着“非人”的方向进化,皮肤更加坚韧,甚至可以说她的整个躯体已经媲美最先进的超音速飞机,并且还在超越! 但是,还有异样。 她再一次抬起头,看着天空悬停的休伯利安,她能够感觉到,一道道完全和自身冲突的崩坏能传递过来,尽管没有大碍,但还是能感觉到体内细微的不适。 可这又如何呢?现在的她,是真正的律者,而不是那个只会发泄愤怒的疯子。 她抬起手指,却并没有再一次召唤飓风,因为高空的气流在休伯利安的影响下脱离了自己的崩坏能控制,这种大型杀器实际上需要太多太多的辅助因素了,失去了高空的统治权,毁灭的飓风便无从谈起,而地面的战场更是不可能让她飞入高空去重新执掌自己的权柄。 不过这并不要紧,杀人而已。 手指牵引,气流落盘,拢聚指尖。 “温蒂!” 她听见了声音,抬起了视线,在那里站着一个漂浮着的女孩,她的身后是一只巨大的半身机器,举着火炮。 那是戒备,那是敌视。 哪怕那个女孩的声音还带着祈求。 “布洛妮娅相信你不会被‘律者’给打倒的不是嘛!你可是预备的s级女武神啊!” 律者没有动,似乎在等,风在她的手指尖静静地收拢。 布洛妮娅瞥到了废墟一旁散开的轮椅,她想起了那个停在十字路口时,温蒂的脆弱,温蒂的绝望: “就算是失去了双腿,你也不应该放弃希望不是吗!你可是温蒂啊!你——” 呼—— 风的啸声卷动,将她的话语塞回了咽喉,随即是涌入肺中的冷! “小不点!” “布洛妮娅!” 比她们声音更快的,是一道水蓝色的身影。 程立雪不复以往的飘然,甚至有一些狼狈,她的脸颊上展开了血痕,飞起的血丝飘在空中,如此血腥。 水幕之外,是一双毫无感情的青瞳。 “布洛妮娅,它已经不是温蒂了,而是第四律者。” 程立雪的声音响在身前,而女孩的眼眸中也看到了过去的友人无情的面容。 她只是看过来,像是在思考如何将自己,和女武神们一同杀死。 银狼的心,忽然痛了起来。 程立雪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一切。 可那有如何呢?这就是崩坏。 将你的同伴化为死士,甚至还可能是连人都算不上的崩坏兽。 这样的战场,不存在任何侥幸。 “若水”颤动了起来,作为抵挡的水幕也漾起了波纹,她看到律者举起了另一只手,那片华彩的青翼发出了呼啸。 “进攻!” 樱色的太刀,银色的拳甲,还有闪耀着紫点的大剑,向着律者的头顶,后心和腰侧杀了过去! 这就是崩坏的前线,符华,姬子,八重樱,程立雪都很清楚。 也正是这样的战场,剥下了她们心中残存着的希望。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双更是不可能双更的 本站域名更换为ow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第三百三十三章 双更是不可能双更的有声在线收听 ap;lt;tentap;gt; 头,后心,腰际。 对于人类来说,都是致命的位置。 而此刻,毫无疑问地暴露在了凶器之前。 毫无疑问,她们抱着杀意。 那么,有了杀意,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嘭! 空气发出了被撕裂的痛呼,律者抬起了眼睛—— 世界很慢,或者说,这个瞬间她得到了太多太多的信息。 气流是她的臣民,风是她的奴仆。 她听得到,这些女武神纷杂的心跳。 全部,都是名为“仇恨”的心音。 多么的……恶心。 她挥了挥翅膀。 她听到了那些女武神的痛吟。 她失去了双腿,但是得到了力量,还有这一对翅膀。 替她拒绝一切,替她战胜一切,替她毁灭一切。 “唔!” 装甲在哀鸣,大剑发出了颤音,又一次给伤痕累累的地面拖出了一双深痕。 重剑分隔着律者和女武神,剑刃闪着紫电,女武神就在剑背后咬牙切齿。 这就是你们,弱小。 律者的手掌按在剑身上,掌心的风团一寸寸地将【巴鲁蒙格】推向女武神的脖颈,那露出装甲的一点点莹白也在大剑上缠绕的电流下逐渐变得刺红。 咔哒! 【巴鲁蒙格】的剑身甚至颤出了一道细痕,对于掌握着“气流”的她来说,这一点微小的绽裂都会被无处不在的“气流”所发现。 这把剑,也是如此的孱弱。 她欣赏着这个女武神的窘态,也在欣赏着这个女武神金瞳中燃烧着的仇恨。 仇恨。 如果就这样,让这个女武神被自己的武器砍下脑袋,会不会很有趣? 她的内心亮起了这样的恶意。 二中忽然又捕捉到了水声,或者说是浪涛声,叠在一起,如同怒啸的鹰,于是她抬起了另一只手。 手中的触感,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冲击,毫无新意。 她撇头看向那柄水蓝色的长剑,她能感受到这柄剑中的律动,和她一样,不论过去了多久,都是同样的……仇恨。 是的,仇恨是她的食量,是她再次站起来的力量! 被制作成兵器的你,想必也是如此吧? 她看着那柄水蓝长剑,其上甚至被打磨成了“文明”这恶心的印记。 现在,就解放你。 她挣起了翅膀,在这一刻,杀意转变了方向! 头,心,腰! 眨眼之间,律者就编织出了锋利的气团,高压高速度的运动成型方式将这些空气压缩为了冰冷的团状,她就像是棒球投掷手,以极其凶狠的动作撞向了程立雪的面门! 冷! 程立雪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出了规避动作,可是身上三处的致命位置都迎来了冰冷的气感。 作为姬子的搭档,她的崩坏能运用方式更加偏向于防守和阵地战,“若水”所提供的“水流操作”也对于崩坏能的微操手法要求极高,因此,她的装甲不像是【融核装·深红】那样注重对使用者的防护,而是侧重于崩坏能的多重传到方式,高束集纤维纵然能够抵挡部分的冲击,但是在律者面前,和脆弱的白纸没有任何区别。 她倒了下去,因为有另外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拉倒,以近乎平行于地面的角度躲过了这致命的轰击,而在她的视线中,看到了闪光的银甲。 嘭! 气团撞在了银色的拳甲上,符华觉得自己的拳头像是撞上了冰山,借着冲力,她迅速带着自己的徒弟后退了十几米,等到注意力再次回归的时候,她才发现左手已经有些麻木。 “师傅……” 符华只是挡在自己弟子的身前,那一声有些眷恋的声音很快就转变了后语,站了起来,与自己并肩而立。 “立雪,没事?” “没事——” 话尚未完尽,便是扑面杀来的风! 符华急忙抬起手臂,双臂像是被重型卡车狠狠砸中!脚下的路面直接塌陷了数厘米,碎裂的龟痕沿着她的脚底延展。 符华又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近在咫尺,还有律者那满是杀意青瞳! 覆盖双腕的【永暮双狼】也响起了和【巴鲁蒙格】近似的悲鸣,在律者面前,只有【神之键】具备一战之力。 看着自己的双臂一寸寸被压向身体,符华的腰也不由得曲了起来。 第四律者,又可以说是“风之律者”,她最有利的武器便是“气流”,但也是其最大的,最容易为人类所利用的弱点。 可过去了这么多年……结果却是自己退步了吗? “琪亚娜!不要发呆!继续实行先前的战术!用高温搅乱气流!就算只有一点点的效果也要给我继续!” 符华看到了,姬子被八重樱架在身上,她的脖颈上还有一道血红,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迅速调整了姿态,通讯频道中响着她的命令。 而姬子本人,也再一次举起了剑。 不论是她,还是你,都一模一样。 符华忽然有一种坠入记忆的感觉,在那里也同样有一个火红色的身影,遍体鳞伤,却决不后退。 咚! 符华感受到了心跳。 自己的心跳。 作为武者,她对于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但是这样的心跳却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和……第二次崩坏时一样。 突然强劲的心跳为她带来了更多的血氧转化速率,让她的思维更加灵活,思维反射也踏上了新的高度! 自第二次崩坏的战斗后,她曾冥想了无数次,却始终找不到门道,但现在再一次进入了这重境界,那么就绝不会浪费! 弯腰,躬身,握拳—— 这样的动作在律者眼中好像被加快了十倍!而更加让律者震惊的,是这个少女身上亮起的崩坏能纹! 以人类的角度可能太过于细密而忽视,但作为律者的感官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少女身上突然窜起的崩坏能! 这种崩坏能浓度……真的是人类吗?!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抽动气流!反击!杀了她们! “冈古尼尔——” “布洛妮娅,武器系统支援已经到位!fire!” 一瞬间的高温再一次抢夺了律者的权柄,而炮弹和子弹更是毫无保留的倾斜在了律者身上! “呜啊啊啊啊!!!!!” 气流屏障在弹雨之中苦苦支撑,也同样砸在了律者的身上,就算此刻她的皮肤肌肉已经被崩坏能洗刷为了和战机相同的强度,可还是无法避免痛觉,也同样无法免疫动能! 在痛觉和愤怒之中,律者捕捉到了那个擎着巨炮的白发少女。 就是你吧!只要杀掉你!取回气流的全部控制权!就是我的胜利! 律者在这一刻确定了方式,她顶着枪炮,向着琪亚娜踏出了风! 轰! 气浪翻滚,但在这其中,还夹杂着电流。 律者忽然感觉到了刺痛,那是过量的电流带来的麻痹。 她很熟悉这种感觉,这是同类!这也是和自己一样,被称为律者的存在! 挡住琪亚娜和律者之间,雷电芽衣睁开了眼睛,原本温柔的紫瞳中再也找不到以往一丝一毫的影子,只有疯狂和冰冷。 “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双更的 雷电芽衣一直很恐惧自己。 琪亚娜拥有着“勇气”,这让她可以在任何时刻都做出最勇敢的决定;布洛妮娅拥有着“决心”,这让她在做出选择后会义无反顾地执行。 那么自己呢? 她迷茫,她困惑,可当琪亚娜陷入危险时,她便做出了选择。 “你在渴求我的力量?” “不!我要你给我力量!” “哦?——真是稀奇,你不怕被我侵蚀意识,化为和她一样的……” 恶意仿佛就在耳畔低语,芽衣很清楚,那个“自己”是有多么的疯狂,多么的暴虐。 因为那是律者。 可是—— “给我你的力量!我要保护琪亚娜!” 那个声音愣住了,因为它能感受到,少女的意识竟然完全地开放了控制权,甚至还开始了“抢夺”。 尽管这种“抢夺”更像是小孩子死死把住一根棒棒糖,看上去幼稚可笑。 保护? “哈!哈哈哈哈哈!——” 它完全没有任何愤怒,只是放声大笑,然后顺着少女的开放的心灵倾倒着自己的力量。 “保护?保护!真是天真得愚蠢!不过——我可以给你,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大脑中的声音刚刚落下,狂潮般的力量便涌入了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血管都在尖叫着,雷电芽衣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被吹胀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炸裂。 同时,狂暴的负面情绪砸入她的神经,就像是有千万的冤魂在耳边嚎啕!它们低语着足以让人疯狂的诅咒。 这就是“律者”,这就是来源于崩坏的力量。 对文明的极端恶意。 可在睁开眼的第一秒,她看到了琪亚娜。 ——“芽衣,我绝对不会让你继续孤独下去的!” 保护她! 这一刻,心不再动摇,而崩坏带来的狂暴也化为了更加扭曲,却不会根变的执念。 喀! 她抓住了那束冰冷锋利的风。 “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 危险! 与女武神完全不同的,最为直观的威胁刺激着律者的神经,她慌忙震动翅膀,这一次,她决定不去管天空的潜在威胁,她必须得取得足够的气流,因为这个同族很明显不正常! 这时,她瞥到了自己的左手。 空空如也!而仅剩下的腕部还在慢慢地散解为分子! 这家伙! “——我让你走了吗?贱人!” 背后,响起了雷电的锐鸣! 律者连回头都来不及,便被一道鞭腿劈回了地平线,但给她带来更大伤害的是那分解一切的雷电! 这是什么!这究竟是什么! 背部传来的刺痛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羽翼被挖出了一个崩解的缺口,不论是血肉还是骨骼都被雷电撕扯为了最基本的粒子! 轰! 雷电闪烁,轰鸣声让整个奥克兰都沉入了怀疑世界的颤抖中。 风暴,立于空中的有翼少女,以及现在的雷霆。 真是神明降临了吗? 可恶! 调动气流!现在那个白发女武神已经不再继续使用高温干扰了!杀了她们!只要能够再次掌握完全的权柄,那么这片统御的空气之中,没人是自己的对手—— 呲—— 电网顺着空气炸出了一片火花,芽衣闲庭信步地漫步在空中,每一步都给这片带来了雷电的咆哮! “你,还想比我更快?” 她抬起手,手指间爆出一串串雷光,让她的笑容更加狰狞和不屑。 “气流?在我的领域你还想放肆?” 雷电击穿了空气,大量的热将这些孱弱的气流搅得粉碎! “蝼蚁!” 蝼蚁? 律者的手扣紧了地上的沥青,一道道裂痕在非人的力量下绽裂。 这一刻的愤怒,是属于“温蒂”和“律者”的共同情感,而同时,还有着属于温蒂的恨。 被夺去双腿的实验,毫无人性的实验,夺走生命的实验!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初来到这里的理由了,也同样不记得自己曾经奉为人生目标的守则。 她只记得痛苦,无法行走的痛苦,被崩坏能侵蚀的痛苦,这些都酿造了仇恨的苦酒,将她的情感与灵魂拖入进一步崩坏的深渊。 都是因为,自己弱小! 现在的我,还是蝼蚁吗? “不是!!!” 风,再一次咆哮了起来,而这一次,被高压电流烧穿的气流也随之拢聚。这让芽衣的神色出现了变化。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这位“妹妹”真正地掌握了属于“风”的权柄,就算是高温等一系列外在物理影响都无法阻止她肆意宣泄着自己的力量!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此刻的芽衣便再也没有任何戏弄的闲心了,她能够借用这个身体的时间并不多,心口的致死机关只会给她三分钟的时间,必须速战速—— “呜?——” 一切的思绪,统统化为了一声溢出唇尖的闷响。 怎么…… “咕!” 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呕出了一片脏碎血污,暴起的血管将整张脸染得通红。 芽衣的身体依旧属于人类的范畴,这一刻她感到自己的肺部就像是被一只巨手紧紧钳住,然后将血管肺泡一并挤出内脏! 这是窒息,这是将用于呼吸的气流全部抽走。不仅仅是她,周围的女武神也统统伏倒在了地上,卡着自己的脖子,像芽衣一样呕着血,体内外的气压差和窒息瞬间让这支女武神小队陷入了即将团灭的危机。 看到了。 律者慢慢地站了起来,青色的双翼再一次凝聚舒展,而这一秒,甚至带上了一丝血色。 她看得到,这个世界中无处不在的生命本源,也是她所掌握的权限所在。 她悟了,于是,她掌握了这生杀的大权。 律者,每一代都要比前代强上一些,因为它们视之为仇敌的文明在进步,所以它们要更强,在杀伤性和毁灭性上更加恐怖。 雷电芽衣所代表的“雷之律者”掌握着“分解”,她所使用的雷电从本质上来说可以将物质拆解为最基本的分子。 那么“风之律者”呢?“气流”?“创造理想流体”? 这是她权柄一部分,但最根本的是包含着这些的“气体”。 比如,人呼吸的空气。 这赖以生存的必须生命条件,却是她的指尖奴仆。 “呵……呵呵呵……蝼蚁?” 律者漂浮了起来,看着因为“人类”而倒下的雷电芽衣,笑得畅快,笑得放肆,笑得狰狞。 “谁才是蝼蚁!” 报复的快感让她沉迷,她抬起了手,气流再一次团聚。 这一次,哪怕是律者,也要粉身碎骨! 没人可以在窒息的条件下生存,而还被困在人类这可笑姿态的你,更是如此的弱小!蝼蚁! 她看到了这位“姐姐”面庞上残存的暴虐和挣扎,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最终还是得被“人类”这样弱小的身体所限制,所逼迫陷入昏迷! “死吧。” 她做出了这样的宣言,挥下了手中的风暴! 咚! 律者的后背鼓起了一块凸起! “咕——” 她的眼珠瞪圆,手掌也不由得抬起,那处决的风暴团飞向远方,刮起了一片残骸。 “哇!” 血,喷了出来,一同倒飞出去的是律者的躯体。 怎么可能?! 嘭! 又是一拳,正砸在了她的心口,这一刻律者看清了袭击者。 符华! “呼——” 心脏在跃动,即使胸腹内被抽走了氧气,她还能保留着极高强度的进攻方式! 一拳!两拳!三拳! 她肆意地挥霍着心脏所突破极限的力量,每一拳的殴打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过去! 她的全身都透出了白色的蒸汽,这个状态能维持多久?符华不知道,但是,她绝对不会浪费! 律者! 给我忍住了! ——“救下温蒂。” 符华的瞳孔稍稍放大了,她咬紧了牙。 寸心·月下骛! 嘭! 这一击,印在了律者的腹部,心口下方五寸。 “啊!!!” 惨叫声很快被血液与酸液所覆盖,也同样沾在了符华的身上。 “呼——” 呼气,心脏依旧在鼓动着,她不敢放松警惕,但是她却发现空气重新回归了自由。 握拳,警戒。 “你……” 律者颤抖着,她似乎想要爬起来,但是无力的双腿依旧无法给她带来任何支撑,她只能跪在废墟之上,十指张开,像是在抓,又像是在挠。 “你!!!” 律者要反扑吗?符华的心脏跳动得更加沉浑,她知道自己得保护周围因为缺氧而陷入短暂昏迷的女武神们,如果必要,她不介意再一次染上杀孽。 可就在这个时候,律者的胸口开了一个洞。 符华呆住了,律者也同样如此,她青色的眼睛还睁着,但一切的话语都停在了被钻开了空洞的胸口中。 直到这一刻,天际线处才远远传来了一阵雷声。 第三百三十五章 “毒苹果” “喝……喝……” 破了一个洞的胸口漏着风,也让她的声音像是一只破败的鼓风机,发着空洞的呜咽。 好……累。 这是温蒂此刻唯一的思绪,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了无比的疼痛,她的视线恍惚变幻,将整个世界变作了光影之中翩翩起舞的线条。 她背后那青色的翅膀消失了,它们慢慢地散解,消融为了青色的雪花,升入了空中。 可是此刻,她的知性却再一次清晰了起来。 就像是刚刚从噩梦中苏醒的人,再一次回到了现实,看着头顶晃眼的天空。 乌云不知何时散了开来,照下了血红的夕阳霞光,铺在了被暴风摧毁的废墟之上。 她也想了起来,自己心中最深处的愿望。 “呜……啊……” 出口的,却是一串不成音的呜咽。 她张开手,颤抖地去触碰着东面。 她记得她从那里来,可再也看不到那处遮蔽了自己十多年的松红色屋顶,只有一片废墟。 没有了。 全都没有了。 手掌所触碰的一切,却全是一片空。 她想走过去,却根本无从使力,她只能空落落地挥着手,像是被海浪翻卷的水藻。 “啊……啊……” 以及这完全没有任何辨识力的哑号。 但这声音很细,就连这座城市所发出的求救与祷告都能将其淹没。 呲—— 好似青玉碎裂的叮响,清亮地盖过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杂音。 她仍盯着家的方向,裂痕沿着那凿开胸腹的洞口绽开,每一道裂痕都带来了清澈的碎响。 她的手一点点地伸直,她的身体慢慢地前倾,最后倒向了失去平衡的角度。 她倒了下去,她的眼睛却还盯着那个方向,她的手却已经开始了消散。 嗒! 她站住了,在倒下的过程中,她的双腿奇迹般地动了起来。 或许,这一刻,名为温蒂的少女“渴望宝石”的侵蚀,再一次回归了原初。 她向前踉跄了几步,忽然笑了,她渐渐迈开了步子,一片片青色的微粒散出了她的身体,落在她的身后,像是飞扬的萤火虫,淅淅沥沥。 她抬着空落落的手臂,但这一刻,只有一声泡沫破裂的轻响。 少女消失在了光中,只剩下青色的荧光飞舞,一颗如同水滴的天青色坠落在地上,蒙上了尘。 哧—— 远在千米之外,造型夸张奇异的狙击枪冒起了烟,散热孔,驱动阀,闪动着紫光的枪管,这看上去就好像是《星球大战》里蹦出来的外星武器此刻已经完全报废。 仅仅,只是一发子弹。 披着斗篷的女人站起了身,灰色的衣衫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猩红的装甲衬托着她身上的煞气和仇恨。 她静静端详着自己的手指,上面遍布着老茧和伤首发 ——“娜塔!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这就是……复仇的感觉么? 她又一次举起望远镜,看向那片战场。 在那里,造成了一座城市悲剧的凶手化为了星点荧光。 “这里是渡鸦,第四律者已经确认歼灭,第三神之键耗费一粒。——是,已目击到渴望宝石脱出,是否要前往夺取?——明白,作战报告完毕。” 她挂上了通讯,正当她准备撤离的时候,一条水龙拦住了退路,向着她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 布洛妮娅呆呆地抬着头,看着那倾倒消散的人影。 “温……蒂……” 不,已经不存在任何的身影了,只有支离破碎,消散在天空中的荧光。 她伸出手,却被疲惫和晕眩拖住了脚步,甚至连那消散的最后都无法触及。 又是……这样吗? 那让人绝望的距离。 就和那个时候一样…… ——“布洛妮娅姐姐,如果可以,一定要,找到我啊。” 那个笑容,一同随着声音消散为了泡沫。 她们一样温柔,她们一样的充满着对世界的热忱!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她们,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error!】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们! 【warng!】 为什么,我救不了她们…… “哈……哈……” 符华靠在了废墟上,看着那飘散在空中的青光。 很美,但这代表着死亡。 她见过太多太多。 先前的状态让符华的身体陷入了过载的状态,她甚至没有太多的力气站起来。 崩坏兽和死士的嚎叫越来越小,这也证明了律者的死亡,这场可能将世界拖入深渊的崩坏再一次被遏止。 算到现在,已经是这个新文明的第四位律者了。 在无人记得过去里,第四位律者的出现带来了多少死亡呢?当第四位律者出现的时候,人类能够生存的土壤还有多少呢? 她记不清了,少有能记得的是在冰原上奔驰的战车,和一双握紧的手。 温暖的手。 她知道刚才完成最后一击的是将第三律者“分解”的力量化为雷霆的子弹,对于大多数律者来说都是极端致命的武器。 不论是谁做出的这最后一击,都足够了,因为律者已经被打倒了,第四次崩坏被掐灭在了苗头之中。 她看向周围,女武神们还没有从昏迷中完全醒转,但她却放了心。 这一次,保护好了你们。 她看着她们,也看着那个拖着红发的女子。 老师,我能保护你了…… “吼!——” 天空亮起了吼声,一头帝王级崩坏兽从休伯利安上栽了下来,看来幽兰黛尔那里也很顺利。 或者说是理所当然,毕竟是天命最强的s级女武神。 那么舰长的安全也可以保证了。 嗒。 这是机械义肢点在地面的微响。 符华看出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布洛妮娅?” 但她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少女的装甲也不知何时换成了黑色,银色的双瞳也转变为了血红色,就连一向憨厚的重装小兔也被涂成了黑色,露着血腥的笑。 这是……侵蚀状态! 曾在月光王座一同和琪亚娜她们压制过布洛妮娅的暴走,符华很清楚,这个状态的布洛妮娅战斗力简直就是攀升了一个档次。 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突然,她想到了先前来自于逆熵的“礼物”。 那个代表着逆熵部分火力支援权的压缩包。 “布洛妮娅。” 背后响起了高跟鞋的亮响,机甲运动时低压的咆哮。 可可利亚看着她们,带着胜利的嘲笑: “带走第三律者,回收‘渴望宝石’。”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天真着 “呜……” 轻微的呼吟,她睁开了眼睛。 纯白。 嘀——嘀—— 这是……心率仪的声音。 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眼前的纯白渐渐显出了它的原型,天花板,墙壁,还有床单。 这里是……医院。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逐渐苏醒,她抖了一下,从床上挣起来,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轻轻推了回去。 这个时候,身体传来了一阵酸麻,让她的脸也不由得闪出了苦楚的颜色,却紧紧咬着唇,不漏出一毫。 “再休息一会吧……符华,你身体还处在极度疲惫的状态。” 她的视线上移,看到了少年。 即墨搬了张椅子,坐在床旁,手里端着一只玻璃杯,一只勺还在里面轻轻翻卷着。 “舰长!” 符华忽然伸出了手,她的手指上还夹着垫片和观察仪,可她却无视了这些,抓住了他的手: “芽衣怎么样了!布洛妮娅怎么样了!第五队的大家怎么样了!” 她在害怕,毫无疑问。 “琪亚娜她们身体状况还好,但是芽衣被布洛妮娅和逆熵带走了。” 当然,还有那颗“渴望宝石”。 手腕被抓得更紧了,她紧紧地抓着他,传递着她的颤抖。 “我……又没有保护好她们……” 仿佛自语,又仿佛倾诉。 忽然,有一股甜味点上了唇,她恍过了神,定定地看着触到唇边的勺。 “蜂蜜水,尝尝?” 即墨的声音很缓,像是过岗的风。 她张开了唇,含下了这一勺。 淡淡的甜融在嘴中,也怯下了杂乱的心绪,她咽了下去,喘了口气。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安慰么? 符华看着被自己握紧的那只手,她又盖上了另一只手,相叠,仿佛锁死。 “还是……不够完美。” 为什么没有想到逆熵呢!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可可利亚送来的“礼物”中的毒物呢! “我记得的。” 这句话让即墨的手颤了颤,差点打翻盛着蜂蜜水的杯,但他还是任符华握着,甚至还有一些痛。 “我看着布洛妮娅变成那副样子,看着她从我面前经过,就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不,就好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喘着气,发泄着自己的悲伤和脆弱。 即墨静静地坐着,听着。 “我看着她,看着她们带走了芽衣,又看着布洛妮娅像是木偶一样,对可可利亚的每一条命令都唯命是从……” 即墨低着头,好像认真听讲的学生,却又给她舀了一勺蜂蜜水,喂了下去。 “我讨厌那样。” 即墨张了张嘴,可话却停留了好一阵子: “——为什么?” “就是讨厌,很单纯地,讨厌一个人被当作兵器,讨厌一个人连人格和自由都被抹去。” 符华抢过了即墨手中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闭上眼睛,感受着蜂蜜的清甜,随着心中的烦闷一同咽下,化散在蜂蜜的淡甜之中。 “呼……” 她再次深呼吸,转眼间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班长。 “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人总需要发泄一下。” 即墨这么回答着,又伸出手,将符华准备起身的动作按了回去。 “你再休息一会吧。” “我不能休息,芽衣她们还——” “她们现在被带到了瀛洲的社,芽衣体内的追踪信号并没有被截断,逆熵他们并没有发现信号的泄露,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那!” 符华忍着酸痛,刚抬起身,又被按了回去。 “所以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你先躺着,好好休息,先前的爆发状态很明显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我想你也不希望在潜入营救时掉链子吧?” 符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 “你是在关心我?” “对,我就是在关心你。” 即墨把她按回了病床上,顺带还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好躺着,到地方了会通知你们的,在此之前就睡一觉,安心休息,乖。” “总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小孩子。” “难道不是吗?” 我可不是琪亚娜那种小孩子。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符华这一次没有再爬起身,闭上了眼睛,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养神。 即墨笑了笑,在杯子里又倒了些热水,盖上盖子,轻手轻脚地退出了病房。 “到了要叫我。” 门关上前,病床上又响起了声首发 “我知道。” 即墨随口回了一句,便掩上了门。 门隔离了视线,他便靠在了墙上,舒了口气。 他忽然脚一软,又猛地撑住了墙,不至于滑落下来,他紧靠着,捂住了嘴,低声地笑了起来,还带着一点眼泪。 好久,过道里响起了一声吸气,少年走了出来,靠在墙上,怔怔地从舷窗外看出去,稀薄的夕光印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眶染得有些红。 “……舰长。” 过道里又响起了声音,琪亚娜走了出来,脑袋上还绑着绷带,傻姑娘靠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完全找不到平时那副活力无限的模样。 “……舰长,温蒂死了。” “是的,死了。” 对此,即墨只有这个答复。 “因为……是‘律者’吗?” 琪亚娜握紧了拳头。 “舰长,你们……也会杀了芽衣吗?” 恐惧从少女的身上透了出来,她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将自己藏在阴影中。 “这一次你们是要去救她,也要救布洛妮娅,不是吗?” 即墨看向她,傻姑娘依旧垂着头,看不到半点以往的威风。 “舰长,我好害怕。” 少女像是只受到了惊吓的白猫,蜷缩在阴影中。 “我看到了姬子老师,看到了立雪老师,还有班长,她们,和温蒂战斗时的表情……好可怕。” 琪亚娜蹲了下来,躲在墙角。 “她们……都是那么地……仇视……明明她们也知道那是温蒂,占据她身体的只是一位律者,可是为什么……” “站起来,女武神。” 手被拽住了,那位少年直接将她拉了起来,甚至有些粗暴。 不由分说。 “你接下来的任务是营救她们,而不是担心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是……” “没有可是,也没有如果,我记得你当初可是自称要当最强的女武神啊,保护自己所爱的人,难道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吗?” 最强的女武神…… 最强的女武神! 只要足够强大,就一定能够保护芽衣了吧!什么第三律者,什么血海深仇,自己一定能够将芽衣保护下来的吧! 天蓝的眸子中又一次燃起了光。 即墨却又想笑了,可又有一种笑以外的……悲伤。 每一个卡斯兰娜,都是勇敢而天真。 但如果,这个世界也能这么简单,该多好? 第三百三十七章 间隙 海潮声灌在耳边,但更响的是奥克兰的哭泣。 灾难结束在了崩溃的前夕,但也有太多的生命消逝在了这个战场上。 死亡与废墟,到处都是。 有人嚎啕,有人哭跪,有人静默,在他们的面前无一不是在风暴之中损毁的家园,以及其上染红的废瓦残砖。 有人的手抚在断壁残垣之上,头抵着血砖,念念有词。 萧云静静走过这片人间,看着这片悲离。 多少年了呢? 战争,饥荒,瘟疫,最后都毫无疑问地引向了死亡。 她又看到了一对夫妇卧在一件坍塌的房屋前,这里是战场的最中心,也是被摧毁得最为完全的区域。 那对夫妇停在那里,捂着脸,低语着,哭泣着,在他们面前的废墟上,仅有的色彩是一抹松红色的屋顶,也已经变得灰白。 他们扒拉着废墟,忽然,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妇人从砖瓦之下挖出了一台相片,破涕为笑,青瞳中倒着泪水,滴在这张相片上,湿了灰尘,涂开脏杂。 这一张合家欢,萧云能辩认出一家三口,女孩抱着父母的双臂,笑得天真可爱,享受着家庭的美好和幸福。 经历了灾难后的夫妇紧紧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好像这张相片成为了他们继续生活的支柱。 这或许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吧,也许这个孩子因为学业的原因,避免了这场灭顶之灾。 但又有多少家庭从此破碎呢? 萧云无法估计,她只知道这是文明和崩坏之间的战场,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她终于走回了岸边,原本停满帆船的港湾此刻也被风暴抹去了这著名的景色,只有残破的帆布挂在堤岸,还有几块破裂的舢板。 “来了?” 姬麟的视线从海平面收了回来,转向萧云,而玛基还蹲在旁边,戴着眼镜,咬着手电,双手忙活着一些简单的实验器具,挑拣土壤,检取稀释液后试纸校验。 “嗯,回来了。” 萧云应了一声,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也不在意湿泥的浸染,或者说没有这个闲心思。 她只想坐坐,歇一歇。 姬麟对此却只是摇了摇头。 萧云总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陷入一定的苦闷之中,这是当然的,也应该如此,她比起自己要多了很多情感,她看透了许多,但执念也有很多,就像她的能力一样,水泽万物,却也细腻无比。 她伸出手掌,揉了揉这个大姑娘的脑袋,萧云含糊地哼了几声,摆着脑袋,嘴里还咬着一根草,但能看得出来,道家老祖现在还是不开心的。 “麟姐,就算是我们,也还是没法十全十美。” 寂静,只有海潮的响。 然后,是姬麟的叹息: “世上哪有人能做到完美呢?人皇不行,道祖不行……先生也不行。” 她理顺了萧云的头发: “我们只能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能救多少,救多少。” “只能……这样做吗……” 萧云撑着下巴,瘪着嘴,或许很多人不知道,提出了“无为”这一概念的老祖,却是一个对自己的“无为”耿耿于怀的人。 “找到了!就在这里!再往前大概两千米的海平面下!” 玛基终于站起了身,举着手里变作浅红色的试纸,很淡,以常人的眼力必须得用强光手电才能看清楚。 “哦!找到了吗!” 萧云立刻跳了起来,颇有些烦躁地吐掉了草叶,跺了跺脚: “看来果然是躲进海里去了啊!” “玛基博士,我们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你就不要跟来了。” 姬麟看着眼前的海,宝红的眼瞳中写着一些冷然。 那只渡鸦,就是逃到这里的么。 原来是在海底下。 “小云,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当然。” 一个响指,龙自海中游。 —————— “舰长,需要为您准备晚餐吗?” 丽塔似乎永远是这一幅优雅的模样,即墨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看着手中送来的情报。 社,社长雷电龙马,几年前因为过失被捕,而那段时间,也是雷电芽衣被植入“征服宝石”的时间段。 可可利亚想的事情和奥托大相径庭,但实施的步骤却又有着惊人的类似。 尽管即墨并没有关注过这个前军官,可不论如何,人对于“崩坏”所做出的选择无非只有两种: “消灭”或者“研究”。 更何况可可利亚不是奥托那种浸淫了崩坏能研究五百年的人,她要做的很简单,也很粗暴。 单纯地,想要了解“宝石”会对人类造成什么影响,而这样的方式能否帮助人类消灭崩坏。 军人的想法便是这样的直白,再佐以仇恨作为催化剂,他们的行动会更加迅速,也更加地……不计后果。 “丽塔!我要吃红烧肉!” 另一旁的金发少女自顾自地喊了起来,完全没有作为援军出现时的那副霸气,就连那沉稳的声线在这个时候也染上了一层孩子气。 在她的座位旁边,还摆着黑色的骑士剑与白色的骑士矛。 【深渊白花】和幽兰黛尔。 “喂,休伯利安的舰长,你们接下来是要去逆熵那救人咯?” 幽兰黛尔坐着“空气椅子”,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发问。 这倒也不负德丽莎对她的评价,一个认真地过分的人,无时无刻也不会放弃对自己的监督。 “是,要去救援雷电芽衣和布洛妮娅·扎伊切克。” “这样……不过我记得雷电芽衣这个人好像是‘第三律者’的——凭依体?啊,最近提出的新理念,有些不顺口。” 她摆了摆手: “你们要去救一个‘律者’?” “……” 即墨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奥托怎么说?” “——主教大人只是让我来支援,不过只见到三头帝王级,奥克兰倒还有一个律者,不过好像融合并不完全,我连看都没看到就被你们打倒了。” 幽兰黛尔耸了耸肩,似乎很遗憾。 她自说自话地拨弄起了桌上的其它文件,随意翻了一张,但是在看到内容时,神色有些没落。 “牺牲?又有人死了吗?” 她突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喘了口气: “是啊,哪有不死的?” 紧接着,她又像是个老干部一样盯了过来。 “抚恤金和补助都安排好了吗?” 即墨点了点头。 “当然,温蒂……她是优秀的女武神。” 他看着那张印在文件上的照片,灰白也遮盖不住少女刚刚成为女武神时,那充满希望的笑颜。 “她为了守护,已经拼尽全力了。” 海平面处,已经能升起了一片绵延的灯光。 第三百三十八章 虚假的潜入 吱—— 滑绳滚轮的轻响,琪亚娜几乎是以平行于地面的角度挂在建筑物的外壁上。 嘀—— 视线亮起了光,将脚下巡逻的机甲和士兵勾勒地一清二楚。 “真是……密不透风啊……” “也并非如此,琪亚娜,至少你现在还能挂在墙壁上。” “可怎么下去还是个问题啊班长!” 琪亚娜小心翼翼地贴在墙壁上,缩着脖子,生怕底下有哪台机甲抬了头,自己就会暴露无遗。 “之前也提醒过你了啊,琪亚娜,你至少给自己的【游侠】装甲换套颜色啊……” 八重樱的声音里也挂着一些无奈: “我这里都能看到你,特别显眼。” “啊?真的吗?你们在哪里啊?我有那么显眼吗?” “你小声点啊,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可没好果子吃……” “哦!哦……” 这时,一块白色的光斑从她脚下滑了过去,墙壁上的傻姑娘缩得更小了,像是一个小小的猫团子,甚至还把唯一一片暗色的披风遮在了身前,似乎想要用这个方式来掩盖自己的踪迹。 可实际上这样更怪了啊!琪亚娜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披风上那暗金色的天命标志啊!逆熵的大楼上贴着一个天命的“非”怎么想都不对啊喂!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八重樱挠了挠头,闭了公屏,打开了私聊。 冷静的班长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 “算了,她现在这样的伪装虽然有些低劣,但也总比那一身白色的制式服装好很多,更何况以一般的巡逻常识来看,可没有人会抬头去看头顶有没有潜伏的入侵者……” “额……班长?” “怎么了?” “也就是说……咱们会不会暴露全看……逆熵的‘常识’咯?” 八重樱的话里满满的是怀疑。 “……” 符华沉默了好一会。 “行动吧。” 然后她选择引开了话题。 “那……琪亚娜怎么办?” 八重樱侧过脑袋望了一眼头顶,看着在月光底下一个漂亮的“非”字符号: “先挂着?” “……先挂着吧。” 符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行动一开始就遇到这种麻烦事哪怕是连她都有种无力感。 其实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 从休伯利安空降着陆,潜入社,尽管逆熵加强了巡逻防御,可对于女武神小队来说依旧存在着缺漏。 可是……直到她们看到了琪亚娜那堪称“招摇”的装首发 哇塞,夜空中最亮的星? 也幸亏这傻姑娘空降在了楼顶,否则和宣战没什么两样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真亏得自己还以为这傻姑娘正经起来了。 符华叹了口气,重新联入了公共频道: “琪亚娜,如果可以的话,你就从最上方的楼层开始潜入吧。注意!一定不要暴露自己!明白吗?” “哦哦!潜入!这个我熟!我和布洛妮娅在这方面一直有研究的!绝对没有半点问题!” 不——圣芙蕾雅学院好像并没有开设“潜入课程”这种完完全全的对人技巧战吧? 而且你们俩什么时候接触了这方面的知识? 不过,在这个时候她选择相信了琪亚娜。 “樱,我们也出发吧。” “好。” “欸欸欸?班长,樱,你们在哪里啊?” 要是都被你发现了还玩个蛇的潜行啊! 符华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充满着名为“吐槽”的心。 ———— “32街道正常,没有发现入侵者。” 嗵,嗵,嗵—— 机甲沉闷地压在柏油路上,印下了浅浅的痕。 【通讯收到,正在反馈,请继续巡逻,over。】 两台泰坦机甲相视一眼,继续行进了起来。 也不仅仅是它们,还有两台作为辅助的萨满机甲,以及六台随时可以发动爆炸攻击的毒蛛机甲。 这才是一个正统的逆熵小组编制,就算对上一支满编的女武神小队,也有求援和报告受袭的机会。 至少可可利亚是这么想的。 “啊……瀛洲的街道真小。” 一位驾驶者似乎觉得有些无聊,丈量了一下街宽,开始聊起了天。 “那当然,你也不想想人口密度。” 另外一架泰坦则伸出手臂,钢拳点了点小轿车的车顶。 “车也挺小的。” “不过我们这一次的巡逻密度好严啊,听说可能会有女武神入侵?你有见过她们吗?” “我也没有,不过听说都是群小孩子,大多不超过二十岁。” “这么小?那岂不是——” “谁知道天命怎么想的,让这样的孩子上战场。” 泰坦做出了很人性化的耸肩动作,转向了自己的同伴: “喂——” 呲!—— 电流的断响彻放在机甲背后,驾驶者在听到这样的断流声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敌袭! 完全化作肌肉记忆的操作步骤让他的手指在转眼间就让这台机甲进入了进攻状态。 机炮准仪就绪,充能装甲整备,可一切的程序都准备就绪时,泰坦机甲卡在了爆发的最后一秒。 “怎么?——” 太刀的闪光截断了这台机器的全部视窗通线,黑色的忍者在这台机械巨人身上轻盈舞蹈,斩断了一条条缆线,将这台机器拆成了一台封闭的铁棺材。 她转过头,符华将手里的电磁陷阱丢在一边,将这两架铁棺材锁在了一块,在她身旁,则是一堆被拆了核心的自主机器人,它们的核心就被符华握在手里,就像纸片一样被轻松揉作了一团。 这个速度…… 八重樱相信,这位班长绝不是一位普通的女武神。 “怎么了?” 符华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没什么,我们大概还有多久?” “我做了一个虚假信号,以它们的巡逻频率来看,最多三十分钟。” 她指向前方,社的高楼矗立在夜空中,苍白的探照灯不时从墙壁上划过。 “时间足够。” 八重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忍者服,当然这不仅仅只是服装而已,也是和程立雪类似的一套女武神装甲,倾向于崩坏能的操作形式和轻便性的【夜樱重霞】。 不过,班长的武装却……有些普通了? 她看向那件几乎和常服无异的装甲,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这位女武神的强力程度。 “别愣着,我们还有一长段路要——” “班长!樱!” 通讯里忽然传来了某个傻姑娘兴奋的声首发 “我潜入成功啦!” 符华生快特别篇(2)~ 多宝面。 实际上算得上长寿面的一种,但多了一份制作者沉甸甸的心意。 尽管长寿面本身就代表着对于诞辰人的美好祝愿,但是祝福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嫌少。 “稷先生!若是做面条的话,当是要加些酵子,裹上油,这样才会有劲道。” 作为吃货,姬麟是最有发言权的,她向来认为吃食最关键的灵魂不是在于菜肴,而是在于主食。 秫稷,豆米,麦面,米粉……以上种种最为家常最为广泛的主食可以说是一切美食的最中心。 “那是当然,已经醒好了。” 即墨取了面团,撕了保鲜膜,在砧板上揉了起来,一阵阵清香透了出来。 “稷先生,揉得再细一点!” 姬麟盯着即墨的手看,他的每一次动作都没有逃开那双红玉瞳子。 “重些!” “轻些!” “好!慢,慢。” “抓紧时间!扯开来!” 即墨笑着将面团揉成了最完美的形态,将这个油亮的面团暂时放在了备用的碗里,随后转向了另一旁的汤锅。 “稷先生。” 身后又响起了声音,连山站了过来: “骨汤再熬一会。” “好。” “我发现,加些山药会让汤有股稠糯的口感,寻常作肉汤可能有些粘口,若是作为面汤却是极好,还能让面条更有嚼劲。” “自然。” 即墨开了锅盖,山药和排骨交织出的浓香在鼻腔舞蹈。 “稷先生,再等等。” “好。” 他便小心翼翼地盖上锅,调成文火,转向了落在盆里的菜心。 “先生,菜心的话,这个季节却是极好的,清甜爽口。” 这个时候是萧云,她笑嘻嘻地撑在灶台上,指着那盘油绿的菜心。 “不过若是能有萝卜就更好了,过了霜的萝卜,最是好吃。” “这当然知道,不过可惜,若是这碗面里多了这萝卜,就喧宾夺主了,实在不美。” “欸,那多可惜?” 萧云挠了挠头,透出了些许遗憾。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即墨洗好了菜心,烫好,切出最甜糯的一段,佐入几片青叶,盛在另一旁。便取了个洗好的大萝卜,细细切成了丝,热水一烫,反复三次,落盆,拌些大豆油,再滴入几点香油和麻油,再剪几粒葱拌进去,便是一道极好的开胃凉菜了。 他便挑了几筷子,落在小盏上。开胃菜,爽口就好。 ““墨哥墨哥!”” 两小只跳了出来,扒着灶台,一红一蓝的两双眼睛闪着光,丹朱流着口水,苍玄也在舔着小舌头。 “荷包蛋!怎么可以没有荷包蛋!” “还有香菇。” “莫急,当然是少不了的。” 又起了一锅,倒油滑锅后便取了碗早已准备好的蛋清,落在新入的油上,不过眨眼,蛋清便化成了漂亮的云花,即墨点了筷子,往里滑进了一块蛋芯,再撒些葱,不过多时,便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荷包蛋,端来了面碗,盛在最底下,引起了丹朱的一片大呼小叫。 紧接着便是爆香菇,最关键的是要爆出香气。 “火不能太大,要小些。” 尽管即墨的厨艺很好,但苍玄依旧不放心,不过这并不要紧,即墨知道这是苍玄的固执。 很快,荷包蛋油香,菌菇透香,萝卜亮香,菜心甜香,骨汤浓香,混在一块,溢满了整个厨房。 接下来…… 即墨捧起了面团,揉在砧板上。 拉,扯,摔,折。 嗵! 面和板撞击的钝响,面条乖乖地成型,他的手指又捋了捋。 当应该是毛细,才能最入这汤。 手舞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断面,细细的长面根根均匀,撑在他的手掌中,简直看不出来是一款手作的拉面。 滚水, 他静静地等,等到面上泛起了沫,他才将它们捞了出来,放入碗中。 先入香菇,搅拌。 稍等,入味,然后拌入菜心,再拌,随后便卧入一块荷包蛋。 起开汤锅,浇入最上的一层亮汤,便让这碗面“活”了过来。 然后,点两块去骨的排骨肉,再盛最糯的几块山药,再配上一盏凉拌萝卜。 完美。 他得意地笑了,还能听到厨房里残余的欢呼声,他便端起这碗面,出了厨房。 他看到,她的眼睛已经移不开了,只盯着他手里这碗面。 没人能抵抗美食。 他很清楚。 他为她理好碗筷,点好小盏。这个时候,她抬起头,看着他。 她也在笑。 “那么,生日快乐,华。” 他颇为绅士,又像是在调笑一样,摆了个服务员的请姿: “请用餐。” 她眨了眨眼睛,先品了一抹萝卜丝,再抿了口汤,弯起了眉毛,又搅了搅鸡蛋,露出的溏心抹在面上,便多了分惊喜。 她笑得更开心了。 “好吃吗?” “你做的,当然好吃。” 她卷了自己的长寿面,盛在勺子里,举到了他嘴前。 “来,啊。” 她眉眼弯弯。 他张开嘴,咽了下去,眯起了眼睛。 “好吃吗?” “好吃,你喂我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真正的潜行(雾) 实际上,女武神们的行动还链接着休伯利安的实时指挥室,换句话说,她们的行动依旧处于休伯利安的指挥之下。 但是…… 四双眼睛都盯在屏幕上,从她的视界看出去是一条戒备森严的过道,还有傻姑娘兴奋无比的声音: “班长!樱!我潜入成功啦!” 符华和八重樱可能不明白琪亚娜做了什么,可指挥室却看得一清二楚,也正是这个原因,即墨觉得另外两双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睛中带着一阵冷意。 因为之前这个傻丫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纸箱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幅“相当小心”的样子蹭过了一层层巡逻防卫。 “我……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立雪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又因为牵动了伤口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小子!你到底给那傻丫头塞了什么!” 姬子则是一爪子扣在即墨脑袋上,咬牙切齿。 “诶诶?怎么啦?琪亚娜酱的潜入不是很成功嘛?” ……大概也只有德丽莎觉得自己的侄女很厉害。 “学院长你先看好琪亚娜!我得和这个舰长好·好·聊·聊!” “那个……姬子啊……” “嗯?” a级女武神皮笑肉不笑,作为老师,她当然知道,目前圣芙蕾雅的课程教授中没有这方面的教程。 那么还能从哪里来?! “说!你这臭小子给这傻丫头灌输了啥!《刺客信条》?《看门狗》?还是其它育碧的玩意儿?!” “没有啊!姬子!我没给她们的虚拟训练传入《刺客信条》的任何系列啊!” 即墨举起双手表示无辜,这也让姬子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至少傻姑娘不会被带偏到以为自己能开无双…… “嘿呀!” 忽然一声娇咤,白毛团子从纸箱里跳了出来,卡脖,窒息,无力化一气呵成,完美的偷袭!—— 个鬼啊! “你小子到底在虚拟训练里面下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是……” “只是?” 即墨的眼睛不住地往外瞟,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指着一旁欢呼的学院长: “姬子你看!就连德丽莎都在拍手叫好呢!你不应该这么——” 嗵! 拳头砸在耳边,整张椅子也一块仰了起来。 “唔……” “到底下载了什么?” 一字一顿,微笑核善,儒雅随和。 “《合金装备5原爆点+幻痛》。” 即墨装出了小可爱的眨眼睛: “完美的潜行大作——” “哪来的潜行会用纸箱子啊!” 哐! 姬子一巴掌把这个臭小子甩在了桌上,接下来吊着手的绑带: “不行,我得去支援琪亚娜,就她这水平还潜行社?” 风风火火的大长腿很快就被一个小矮子抱住了。 “德丽莎你放开!琪亚娜一个人肯定——” “诶呀!这孩子都快十六岁啦!姬子你就不能放心点吗!” “怎么可能放心这种笨蛋啊!那个纸箱子那么薄!如果——” “冷静点,姬子。” 程立雪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这个明显有些暴躁的女武神按了回去。 “首先,你我现在都有伤在身,就算真去支援也有可能掉链子,再次,你就那么不相信琪亚娜吗?” “可是……” “她被发现了吗?” 姬子又看了一眼实时同步,发现傻姑娘居然还能够继续潜行,这个纸箱子就好像上了什么buff,就连巡守的自动机甲都没识别出来。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心中的震惊了。” 姬子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一不小心跨到了平行宇宙去了。 “嗯?” 即墨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是一封匿名短信。 点开,是一条加密频道。 “哦豁?” 即墨挑了挑眉,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 一只纸箱子偷偷摸摸地从监控的死角溜了过去,傻姑娘在心底里庆幸着这些监控在转头的时候总能给她营造出短暂但足够的时间。 嗯?有声音! 傻姑娘忙停在角落,细细分辨了一下,发现是人类行进时的脚步声。 这让傻姑娘又一次提起了自己心中的不安,就她目前的潜行经验来看,人要比机器难糊弄得多。 于是,纸箱轻轻地抬出了一个小角,丢出来了一本色彩缤纷,线条有力的漫首发 《ic快楽天》。 从某方面来说可以称之为瀛洲的知名漫画,受众相当广泛,满足各位青春年少的口味,当然也包括许多中年老汉,你可以在这里找到各种各样的取向,yaoi,yuri,sisiter,brother,loli,shot,teacher,等等各种千奇百怪的分类,而且画风精良优美,堪称艺术,绝不会出现类似于“氏贺丸太”这种画风过于硬核的奇葩玩意儿。 总之,是一本精彩到绝对会吸引人驻足的杂志。 “嗯?” 巡逻员站住了脚步,低下了视线,忽然又怪叫了一声,四处转头,发现除了一只纸箱子,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就连监控仪也挂在一旁,注视着入口。 真不知道是谁扔在这里的,如此,如此庸俗的杂志! 就让我先把它带走吧。 于是乎,这个守卫弯下了腰—— 呼! 正如同每一本中的三流套路一样,守卫放松警惕的瞬间,带走他意识的闷棍就从他脑后勺砸了上来。 不过这个时候砸上来的倒不是木棍之类的致晕武器,而是一记有力的猫猫踢踹。 嗵! 守卫非常狼狈地晕倒在地,让人心跳不已的杂志也被傻姑娘攥在了手里,塞进了女武神的随身匣里。 “哼,本小姐的秘密宝鉴,给你看看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居然还想拿走?” 越想越气,甚至还忍不住想要再踹两脚,要是没了新杂志,她和芽衣可怎么办? 嗡——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又响起了声音。 幽浮机甲! 不用回头,琪亚娜都能直接推断出来者,而她现在却完全没有纸箱的掩护。 不好!暴露了! 转身!进攻!然后迅速突入! 大脑一瞬间便规划出了第二套方案,可就在转回头的时候,她发现那台漂浮着的机甲从她面前晃了过去,拐进了另一条道。 没发现自己? 不可能!这都擦肩而过了! “笨蛋琪亚娜,你还打算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通讯中,响起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疲惫。 第三百四十章 所谓“信任” “我们可以相信布洛妮娅吗?” 当即墨输入这串加密频道时,指挥室也蒙上了一层“慎重”。 在这个时候还能拨到即墨的私人手机上,同时还是一串明显是为了防止被破解的加密。 除了布洛妮娅,她们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 即墨耸了耸肩: “不然你以为那个傻姑娘真就能靠一个纸箱子混进去?” 即墨虚着眼,看着这三位明显处于宕机状态的女武神: “……你们不会还真信了吧……” “也就是说,是小不点你帮忙的咯?” 琪亚娜眨巴着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戳了戳刚刚从身旁飘过去的幽浮机甲,这个用作巡逻侦察,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展开攻击的无人机器颇为可爱地晃了晃身子,又慢悠悠地飘了出去。 【笨蛋琪亚娜不要瞎动,要是再引起警报的话就算是布洛妮娅也藏不住了。】 “哦!哦……” 傻姑娘急忙点头,缩回了手指头。 “小不点,芽衣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通讯的另一头却是沉默了一个呼吸,但很快响起了那无有波澜的声音 【布洛妮娅暂时没有大碍,芽衣姐姐在三楼,逆熵的研究人员似乎已经决定即刻解剖芽衣姐姐,取出‘征服宝石’——琪亚娜,先不要立刻拐出来,有人巡逻。】 琪亚娜却像是炸了毛,猫在拐角,捂着嘴: “什么?小不点!你说芽衣要被解剖了?” 琪亚娜顿时慌了,哪怕她知道自己正深处于敌人的大本营,也差点忍不住出口惊叫。 也无怪乎如此,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悚了,就连德丽莎也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才刚刚登上休伯利安就得到这样的消息,这也同样超出了学院长的预料。 太快了!如果她们再迟了一些,那么后果…… “我要去救芽衣!” 【冷静,琪亚娜,布洛妮娅也很希望自己能够动手,但是现在的慌乱只会让营救计划完全崩盘。】 【那么布洛妮娅,我们应该怎么做?】 布洛妮娅所送来的加密联络也同样链入了整个行动指挥系统,能够听到这则消息的不仅仅只有琪亚娜和指挥室,符华与八重樱也同样听得见。 【呼……】 一声轻喘呼在通讯之中,似乎有些疲惫,但又立刻重振了精神。 【布洛妮娅认为,可以进行双线作战,由布洛妮娅先打开大楼的c7通道口,以此让班长和樱从一楼突入,而琪亚娜则于此潜入到三楼,那里是芽衣姐姐被关押的场所,我会尽量拖延时间,请你们尽快。】 “三楼么……” 符华抬起了头,现在社离她们仅仅只有百米,但如果要潜入过去,那么根本来不及从手术刀下救下芽衣。 “班长,时间……” 八重樱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距离,守备,这样严密的防卫必定会让潜入消耗太多的时间。 “不,时间足够。” 八重樱有些疑惑,看着符华站起了身,然后—— 她站了出去,八重樱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将这位班长捞回隐蔽处,但已经来不及了,森罗的巡视立刻锁定了这位突然出现在警戒区的女武神。 “八重樱。” 班长那一向冷静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近乎于放肆的笑: “我们来闹一场吧。” 轰! 脚底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即使是社的避震结构也无法忽视的细晃。 可可利亚稍稍蹙起了眉,她很清楚,这声震响意味着入侵的开始。 但她却依旧站着,仿佛胜券在握。 也理应如此,因为一个优秀的将领从来不会因为进攻而慌首发 一切的方案都已安排就绪,用以应对一切的突发事件。 耳边又传来了沉闷的爆破声,仅仅只是这被墙壁和距离淡化到极致的闷响就让可可利亚明白,防卫战已经开始。 那是泰坦机甲的直拳,也正是这个声音让她确定,袭击者已经突入到了防卫线内部,或许离大门只有数米之遥。 在对付远距离或者飞行目标时,泰坦机甲当然会选择枪械,但是决定了泰坦能够与崩坏兽对峙的根本却是其强悍的动力喷炉和那对铁拳。 有多少女武神因为小觑了泰坦的速度而殒命在那双铁拳之下? 数不胜数。 但这也同样证明了入侵者的棘手,要如何的距离才能让泰坦们挥舞双拳?又要怎样的女武神小队才能够与数十支戍守在街道之中的泰坦机组? “可可利亚大人,入侵者已经和第一阵线起了冲突,我们……” 她睨了一眼,果然,只是一位普通的研究员。 雷电龙马麾下的研究人员大多是瀛洲的高材生,就学识来看算得上是世界前列的研究团队,但是对于可可利亚来说,这些人依旧“普通”。 普通人的心性,普通人的担惊受怕,普通人的慌乱。 终究不是自己的兵,自然看不上眼。 “继续。” 她说道。 研究员嗫嚅了一阵,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打了个颤,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了。 “可可利亚妈妈。” 平静的声音像是从机槽模具中压出来的那样,毫无起伏,布洛妮娅像是个木偶一样站在那里,黑色的装甲挂在她的身上,像是个巫毒娃娃。 “布洛妮娅探测到入侵者是天命圣芙蕾雅学院第五队队员,符华,八重樱,就布洛妮娅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两人属于预备役a级,具有相当强劲的实力,布洛妮娅认为应当加大防御人手。” 可可利亚看着她,而布洛妮娅却依旧保持着空洞的眼神。 “确定吗?” “布洛妮娅计算得到有7657的可能性被攻破第一层防线,进入大楼,并有37的可能性攻入此处,夺走雷电芽衣。” “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做呢?” “布洛妮娅计算了52种作战方案,其中以开放c7通道作为诱饵进行伏击是成功率最高的诱捕作战方案。” “是吗。” 可可利亚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揉了揉布洛妮娅的脑袋: “真不愧是妈妈的好孩子。” 她抬起头,喊出了另一个名字: “杏!” “我在,妈妈。” 阴影中又爬出来了一个女孩,扬着有些病态的笑。 “你带领楼内的部分警卫前往c7埋伏。” “妈妈,那些人,可以任由我处理吗?” “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 杏撩起了自己的额发,一蹦一跳地向着门外走去。 离开前,还抓在了布洛妮娅身上,把住了她的下巴,舔着她的脖颈。 “布洛妮娅姐姐,等我回来哦,你想要什么礼物呢?要不,就是她们的脑袋,怎么样?” 布洛妮娅空洞的双眼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真的是台机器一样,瞳仁像是镜子一样,在惨绿的探光中倒映着少女被囚禁的剪影。 第三百四十一章 突入 本站域名更换为ow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第三百四十一章 突入有声在线收听 ap;lt;tentap;gt; 电浆飞溅,零件跳蹦。 当泰坦机甲的核心被暴力拆解时才会引起的剧烈反应。 手指有些微疼,还有着电流的麻痹感。 “呼……” 调整呼吸,落形备体—— 寸劲·山崩! 又一台泰坦被破坏了行动中枢,失去了最关键的链接传输,可怖的机甲丧失了其灵活的机动性。缺少与驾驶员同步的机甲更像是一台被输入了既定程序的木偶,生硬而呆板。 噌! 刀刃破铁的洞响,一截白刀穿透了泰坦的机身,再一次无力化了一台泰坦。 “敌方为体术特化女武神!强化防御力场!打开制动!反击她们的进攻措施!” 战场指挥很快就意识到了袭击者的关键,泰坦机甲也对命令做出了高效的反应。 可是,依旧慢了一拍。 从它们变形,生成磁电护罩,这样的过程大约需要12秒。 对于形体庞大的崩坏兽而言,12秒足以让泰坦成为一个难啃的铁桶,但对于女武神来说。 这12秒,太漫长了。 “她们绕过——” 呲啦!—— 电流的激响盖过了这一声警告,作为指挥的泰坦机甲倒下了。在符华看来,这台纯白色的泰坦虽然棘手了一点,但这种万丈深蓝一点白的涂装简直是在说“啊,我就是指挥,快来x我”,完完全全的插标卖首。 吱—— 这是泰坦扑倒时齿轮失控的鸣响,少女们就像是幽灵,从这些泰坦的空隙之间穿梭着,但却并没有像是逆熵所猜测的那样四处逃窜。 更像是闯入了羊圈的狼! 八重樱也明白了符华所说的“时间足够”的原因。 按照布洛妮娅所提供的情报及战略,解救芽衣的关键实际上是在于琪亚娜。 而她们,更多的作用是为了吸引注意,这样可以减少琪亚娜潜入的压力。 那么—— 八重樱轻盈地翻到了泰坦的头顶,如果说要“闹出大动静”的话…… 她的双手如花般翻出了绚丽的手印。 体!神!炎!独!静!生! 六道苦行,在过去的历史之中曾被神道教定为外道六宗,作为一名巫女也修习过其有关方面的道义,而此刻,六道手印成为了巫女唤醒心魔的钥匙。 “帮我一把,绯玉丸!” ——没问题,大姐。 心神之间,妖狐睁眸! “怎么回事?!电压异常!出现陌生磁力反应!” “不……看那个女武神!!” 所有人的疑惑都被压灭在了那一瞥的一瞬间。 他们只来得及看到,巫女封锁的刀鞘,和停在刀柄上的纤手。 从本质上来说,这头巨兽仅仅只是八重樱借由圣痕发动的崩坏能链式反应,而在其中,“电”是对泰坦这类机甲影响最高的一种能量形式。 她能感受到,从圣痕空间中传递来的崩坏能,最为纯粹的“侵蚀”。 呼,吸—— 拔刀! 刀芒扑了出去,“侵蚀”的力量压过了每一台泰坦,也将它们全部的信号碾灭在了电磁的狂乱之中。每一束电,每一寸战甲,都像是被抹过墨的宣纸,穿透,沾染,扩散—— 最后,横扫! 这一刻,是寂静的,因为泰坦们剥夺了一切的行动能力。电,这作为当前科学技术最为关键的能源,即使引入了崩坏能作为核心,也依旧无法跳出“崩坏能转化电能”的步骤,而“侵蚀”则将这群泰坦赖以行动的转化器直接破坏。 嗒。 身着忍服的巫女轻轻落下了拔刀带起的前冲步,咆哮的刀光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僵直的泰坦。 “这一招……不简单啊。” 符华挑了挑眉。横扫战场的拔刀斩,这一招就算是现役的a级女武神都难以企及如此可怖的清场能力。 “是家传的奥义,班长你知道,我以前是瀛洲的一名巫女,家传秘术中有些和崩坏能运用有关,以前曾经用于结界建造,用于对抗邪崇,只是没想到……” 八重樱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 “威力那么大。” 如果是在现代科教环境下成长的人,恐怕会对八重樱的话产生怀疑,但是符华却相信了她的说辞。 过去的经历让她明白,一些保留了古旧的传统确实存在着能够调动“圣痕”对抗崩坏的技术,在“科学”还尚处蒙昧的时期,由一代代人摸索出来的崩坏能运用方式,通过一系列与宗教或者巫术挂勾的方式,进行自我暗示,从而激发“圣痕”的力量。 只不过,以如此巨量的威力,那么八重樱所属的神社在瀛洲不可能默默无闻。 密宗?又或者是新的势力? 不过现在并不是徘徊于这些疑问的时候。 正如布洛妮娅所说,c7通道在面前打开,却没有漏出一点灯光。 像是幽世的门,只有透出来的冷风。 毫无疑问,这扇门后,是远比那第一道防线更加棘手的陷阱。 她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迈入了门。 叮——“欢迎光临社,我们将为您提供各种便利服务……” 内置的感应器发出了和以往一样的欢迎词,可里面却没有任何欢迎的气氛。 噌——喀。 收刀,入鞘,指顶刀潭。 握拳,凝气,沉腰提步。 “女武神。” 头顶的黑暗中忽然打起了唯一的一束光,照亮了一团粉紫。 “挖一个坑,你们就会往里面跳,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得到了内应,呵呵,哈哈哈——” 坐在高处的女孩捂着脸,笑得甚至有些抽搐,仿佛欣赏了一出最为滑稽的丑剧。 “你……还有你……对,特别是你,穿得像个忍者一样,你知道吗,女武神,本大爷啊,最最最讨厌的就是忍者了。” 此刻的杏就像是戏台上饰演独奏的演员,她疯狂,她宣泄,她用最恶毒的语言抒发着自己内心的愤恨。 还是因为布洛妮娅。 如果不是当时的那位突然出现的忍者,她早就可以将布洛妮娅拴在自己脚边,却偏偏等到了现在! 更何况,她不喜欢现在的布洛妮娅。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木偶”。 尽管现在她可以肆意亵玩,可是完全没有半点的乐趣。 这份苦闷,这份不快,统统都源于那一晚突入战场的忍者! 而现在,一位女武神居然敢以这样的穿着出现在她眼前?! 愤恨与残暴叠加在一起,再调以“熊孩子”作为催化剂,她得出了最完美的答案: “我要把你们的头砍下来,带给布洛妮娅姐姐——” 呜—— 风声。 几个纵跳之间,符华就已经冲到了这个在唱独角戏女孩身前。 “说完了么?” 举拳,挥! 嘭! 拳甲和女孩的脸庞只有五厘米。 在那里,只有一片能量的涟漪。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一击不成,符华飞身后退,她看到了女孩那让人有些厌恶的笑。 还看到了照亮了这个空间的两颗“眼睛”。 “那是……” 八重樱持刀的手都出现了一丝颤抖,看着头顶露出全貌的“巨人”。 杏则站在巨人的手中,张开双臂,仿佛宣告着胜利: “碾碎她们,‘天父’!”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四十二章 落阱 “主炮准备,立刻下令让女武神撤离,放弃任务,给我开——” “即墨!” 姬子立刻冲上去,想要摁住这个窜出椅子的少年,但从手掌上撞上来的巨力却让这位a级女武神几乎摔倒! 这是什么力量! 姬子忙伸出第二只手,稳开步子,这才将少年定了下来。 “冷静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现在的战斗不是她,她们可以面对的!” “之前在对抗律者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慌张!” “因为之前有着完整的女武神小队编制!而现在只有两个人!更何况她们的状态仅仅只是刚刚恢复!她们——” “冷静!坐下!即墨舰长!” 这一次,打断他话语的是那位娇小的学院长,能扛起那么当然也能把少年给摁回原位。 姬子这才松了口气,甩了甩手,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个少年。 以普通人的身体居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看来履历上所写的“具有一定战斗经验”并非捏造,甚至可能经历了相当的军事训练才能够锤炼出这样的力量。 “如果她们连这一关都不能克服,以后又怎么面对更加恐怖的灾难!” 德丽莎发了劲,她觉得自己将这个少年牢牢定在了位置上,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对上少年的眼睛,这一个抬头,却让德丽莎止住了呼吸。 她看到了什么啊? 深渊,仿佛永无止境的坠落,s级女武神打了个寒颤,收回了心神。 那只是一双墨色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等待着她的解答。 德丽莎轻轻喘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看来紧张的人也包括自己,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一瞬间的幻觉。 “难道你不相信她们吗?” 看着面前这个装出威严的“小”女孩,即墨的声音有些低沉: “如果她们受伤了怎么办?” “比起受伤,更加重要的是同伴!你真的了解吗?即墨舰长!” 同伴…… ——走!能走一个是一个!崩坏的战场除了死人以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活下来的人保存你们的战斗力!你们还活着,就给我继续拼命! “可如果——” “没有如果。” 小修女叉着腰,一巴掌拍在了即墨的脑袋上: “那可是符华和八重樱,就行动力上来说几乎可以与a级女武神媲美,更何况还有我!” 德丽莎揉了揉即墨的脑袋,就像她一直以来安慰学生时所做的那样: “相信她们,相信我,我们可是女武神啊。” 德丽莎踮起脚尖,让即墨平视着她的眼睛,她必须让这位少年放下心来。 ……不一样,很不一样…… 信任……吗? 他闭上眼,却总是有一场大火从黑暗中烧起,挥之不去。 还能感觉到,在那里,传递过来的心跳。 稳健,强力,还有其中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他微微松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这位老萝莉。 “好,如果情况紧急,请务必前往支援。” 当然,在那之前自己估计已经冲出休伯利安了。 “放心!我可是s级女武神啊!” 德丽莎翘着大拇指,还拍了拍摆在一旁的【犹大的誓约】。 “一台大机器人,问题不大!” ———— “sr7-天父。” 可可利亚坐在椅子上,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只黑色的铁盒。 “以教父型机甲为蓝本建造的最强机甲,巨型的体态,完备的火力,六台转化炉,纳米级修复程序。” 磕了磕烟盒,一支黑色的长烟便探出了头,她叼在嘴里,打起了火机。 火光闪烁,星点眨亮,定在她的唇前,可可利亚深深吸了一口,吐出。 “这样巨大的机械和六台转化炉,所需要的崩坏能绝不是普通的崩坏能核心能够解决的,所以,‘渴望宝石’成为了最完美的能源供给。” 她没有开灯,这片空间就这样被黑暗包裹着,除了她背后关押着“第三律者”的囚笼,就只有那只烟闪着光,衬着囚笼的幽绿,让这片黑暗抹上了一层诡异。 “我当然也考虑过,是否要将‘征服宝石’一同作为‘天父’的能源核心,但是因为事态的紧急,最终还是选择了单一的‘渴望宝石’。” 她就像是自言自语般解释着,又将一柄口径惊人的左轮掏了出来。 127,装有皮卡丁尼导轨,以常人的手掌或许连单手持握都觉得吃力。 一颗颗子弹摆了出来,12755,这本是源自于vssk狙击步枪的专用弹,而如今,却成为了一柄左轮的子弹。 毫无疑问,可可利亚在展示着她的暴力,子弹压入弹仓的声音沉哑地响着。 “因此,就算能源供给公式没有出现意外,我们也无法任由天父自由行动,因为该机器并未投入实验,而为了防止意外,‘渴望宝石’被夺走,我们也没有将它完全安置于天父的转化炉中。” 喀! 弹仓推入,可可利亚抬起了枪,指向了黑暗之中: “出来吧,女武神。” 寂静的黑暗中,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呼吸,由低微提起,带着一点紧张的颤抖。 嗒。 一声轻响,可可利亚手中的枪也一同指向了正对面。 很明显,她早已确定了那位女武神的位置。 脚步声渐渐清晰,先是一双金月色的枪,然后是身着纯白战衣的少女。 “琪亚娜·卡斯兰娜。” 左轮指着少女的脑袋,而琪亚娜的双枪也定在可可利亚的面前。 “似乎每个卡斯兰娜的脑回路都不太正常。” “放了芽衣。” “呵。” 一声嗤笑从可可利亚嘴角漏了出来,她瞥着少女,眼中满是不屑。 解释?需要吗? 卡斯兰娜从来都是感情用事的笨蛋,齐格飞是如此,这个琪亚娜也同样如此。 估计在她眼里,“第三律者”还是“雷电芽衣”吧。 真是愚蠢。 “我以为以你的脑子,至少能够猜到自己落入陷阱。” 琪亚娜的蓝眼睛睁圆了,眨巴了好几下。 “以外面那一支女武神小队作为诱饵,调出大部分守卫,然后由你潜入,解救那个该死的律者。”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呵!” 这个时候,可可利亚的眼神中已经是悲悯了。 她打了个响指。 “出来吧,布洛妮娅,给你的‘好朋友’看看!” 黑色的幽灵飘到了少女的视线中,呆滞地面对着琪亚娜的目光。 大楼又一次晃动了起来,那是六台转换炉齐响的嘶吼。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千星 “来啊!怎么只会躲闪啊女武神!” 笑声扯响在头顶,紧随而来的是空气被撕开的洞号。 以几乎是趴在地上的角度,符华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扑了过去,刮过去的风就连脊柱都被压得有些发麻。 轰!—— 拟声词只有这一字可以形容,没有为了强调而重复使用的叠词,因为仅仅只是这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就在鼓膜上摩擦着,将一切的动静全都杀了过去,唯剩下这声巨震的余音。 接下来的几秒,只有余音的锐响中,看到了机械巨手从墙壁中挣了出来,带着一片钢筋和碎铁。 “樱!躲开!” 她知道自己在喊着这句话,但她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唇齿相碰的动作,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的感官知觉。 但她看到,八重樱在这个时候回过了头,然后跳了起来,她先是沿着墙壁借力助跑,随后空翻,那只将铁壁撕裂的擎天爪好像风暴,而八重樱则是一片落樱。 显眼,渺小。 但是,在风暴之中,飘落的花瓣或许会摇摆得更加剧烈,但是从不会受伤。 八重樱轻轻躺下了腰,铁风沿着那身忍服擦过去,铁与樱之间是不超过一指的空隙。 就是这样的距离,成就的是惊心的美。 “……会躲吗!” 耳中的噪鸣终于退下,紧随而来的是女孩那尖锐的嗓音。 还有钢铁弯折的酸吟。 杏在尖叫着,此刻的她看上去却有些可怕。一根机械管不知何时插在了她的脊背上,娇小的女孩和冷酷的机械衬映出一种诡异的恐怖。 不论如何这两种存在的分界就像是两个世界,在此刻却粗暴地糅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扭曲的怪诞。 “你们只会逃窜吗!” 六台转换炉的运作带来的是能够让普通人胆战心惊(物理)的怒吼,‘天父’用这样的方式,彰显着它无与伦比的暴力。 “你们这群渺小的蛆虫!!!” 杏状若疯魔,她每一次战斗都会表现出这样吞灭理智的疯狂。 她是残酷的,每一场有“杏·玛尔”存在的战场都无比的惨烈,不论是敌人还是友军,都恐惧于这个娇小女孩的身影。 但杏一直觉得自己是妈妈的好孩子。 妈妈需要帮手,那么一定要选择杏;妈妈需要战斗,那么杏一定会做第一名;妈妈需要刽子手,那么—— 杏可以做屠宰的刀! 如果说,布洛妮娅姐姐是她所有情感与欲望的集合,那么可可利亚妈妈的命令就成为了她活下去的支撑,让她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 可以说,布洛妮娅和可可利亚构成了女孩生命的全部意义。 至于其他人?女武神? 关她什么事? 杏站在机械的头顶,狂笑着,怒骂着,尽管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破口大骂,发泄着自己无由的狂暴,但这又如何呢? 这就是力量! 她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手。 “天父”也同样提起了拳头,一道道冷却汽喷出了机体,盯着这片狼藉的残骸。 死吧! 轰! 机械的铁拳砸在了离自己大约五米的地方。 身体也“飞”了起来,“天父”的引擎系统带来的巨量冲击绝不仅仅是在合金墙壁上挖个洞那么简单。 符华瞥到了那沿着钢铁坑洞绽开来的裂痕,也看到了几束绽出的电火花。 这里可能早就打造成了一座合金牢笼,作为“天父”狩猎女武神的牢笼,而在这片合金之下—— 她又抬起头,看着那只机械巨人。 实际上,天父仅仅只是铸造了上半具身体,别看那双拳头和时不时喷出的追踪弹将其渲染为了暴力的主宰,但这座机器无法移动,而在它的每一次动作中,都能看到链接在背后的,密密麻麻的线管。 ——毫无疑问,都是线缆。 这是猎场,也同样是天父的牢笼。 “樱!” 符华抬起了手,半空之中,握住了八重樱的手,在半空中借着腰力拧向了一个更加安全的角度。 甩身,转体,她一个公主抱将八重樱揽在怀里,几个转身之后就将自己隐藏在了天父喷出的冷却液之中。 “你们在哪!出来!老鼠!” 稀薄的冷却蒸汽构成了视线的死角,符华放下了八重樱,指着雾水中那片立在天父头顶的湛蓝: “看到了吗?” “看到了,崩坏能构筑的能量防御,看上去很像个靶子,但实际上是最危险的。” “所以那只是故意露出的破绽,就算是那根链接着她神经和机甲操作的线管恐怕也有着陷阱。” “班长,那我们怎么做?” “有些看上去非常恐怖的东西,往往华而不实。” 符华指向了天父的本尊,那实际上还未建造完全的半身机械巨人。 “既然我们没办法对操作者动手,那么这台天父或许藏着漏洞。” 八重樱抬起头,眼中却是被蒸汽掩盖的巨人虚影。 只有一双紫光瞪在那里,似乎是搜寻猎物的枭。 “能做到吗?” 八重樱的声音中带起了一丝怀疑。 “天父实际上还并没有建造完全,以这样庞大的机体,必定需要大量的崩坏能转化效率,考虑到调试和建造风险评估……我认为如果对其转换炉造成损伤,或者是打破平衡就能够击溃这台巨人。” “班长……你确定吗?”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听了这句话,巫女叹了口气,却是拔出了刀。 “班长,我家传的秘术中还有一招,能让物甲的结构变得脆弱松散,但只有一次机会。” “只要能做到,那么我就能做到。” 见到巫女不再藏私,符华也说出了自己的赌本。 “只有一次机会?” “只有一次机会。” 巫女不再说话了,却是平举起了剑,直指着那片逐渐稀薄的蒸汽。 “——找到你们啦!” 雾气散开,杏很轻松地看到了那位装成忍者的女武神。 她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好像还带着些天真,当然,如果加入了红外侦测等观测手段或许能让这场猫捉老鼠更快地结首发 这个女武神想干什么呢?杏甚至有些好奇,她不介意观摩这个女武神垂死的挣扎。 这种姿势?冲锋?向着天父冲锋? “呵呵……” 她喜欢!喜欢这不自量力的猎物! 天父举起了铁拳。 在此化为肉沫吧!女武神! 时间,在眼中被拖长了。 天父,巨人,铁拳,到了最后,只有那印在天父身上的一处极其渺小的“点”。 樱花,从不会折服于风暴! 她“擦”了过去,而刀上所提起的“侵蚀”也抹在了那一“点”上! “班长!” “呼!——” 这一瞬间的呼吸,竟然压过了天父炉心运转的轰鸣! 符华能感觉到,心脏渐渐鼓动起的力量。 只有一秒,比起几小时前和律者对抗的鏖战来说更是浅滩比之深湖。 但是,这也是她现在主动调动的力量。 一回生,二回熟。 经历了两次的“潜能压榨”,符华当然掌握了一点门窍。 哪怕只有一秒! 踏步,飞冲!那一“点”瞬间拉近! 举拳!吐!纳! 寸劲·千星! 这一拳,带来了一丝细微的裂鸣。 叮。 第三百三十四章 背叛是银色的微笑 “……舰长。” “丫头咋啦?昆特牌输了不丢人。” 少年从布狼牙的领地里捞了块薯片,咔呲咔呲地嚼着。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手柄,懒洋洋地靠在软枕里,吼姆王的包装都叠了起来,聚成了一个好笑的姿态。 游戏机的画面还停在史卡利格的酒馆,停在了闪亮亮的卡面上,宣告着猎魔人的胜利。 “不……不全是游戏的问题。” 布洛妮娅的眼睛从屏幕上移了开来,尽管话是这么说的,但她的手指头还是不是地搓了搓手柄,似乎还以为自己能够抓住什么反转的机会,可是手里的北方被天气卡死,一整套bo都a不出来,硬生生地堆在手里。 确认了必输的结局后,布狼牙放下了手柄,转了个方向,银色的双眸盯了过来,也不说话,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坐着。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了啊,愁眉苦脸成这副模样。” 也不知道即墨是怎么从那张小脸上读出来的哀愁,不过布洛妮娅本人对此却并无反感。 她不是没有感情,仅仅只是因为脑神经的损坏导致的情感回路的烧毁。 被烧毁的一部分带走了她对于“喜悦”的感知,让她失去了“表情”这一能力,但没有带走她的悲伤,她的思虑。 如果有人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她仅有的情感,她反而会觉得轻松一些。 “舰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哈?” 即墨邋里邋遢地把手指在衣服上揩了揩: “啥时候的事情啊?” “舰长,你不是那么健忘的人。” 即墨咂巴了几下嘴,手指揩得差不多了,才从软枕上直起身来。 主要还是因为布洛妮娅的直视确实有些咄咄逼人,完完全全就是写满了“好好听我说话”这样的执拗。 “好吧好吧,布洛妮娅小朋友,你得知道,当时的情况可是在刚刚出现了崩坏的长空市,天上刚刚砸下来一对百合花,其中一个还是朝休伯利安喷了一炮的第三律者,另外一个又长着卡斯兰娜家族标准的白毛,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又多出了一个面瘫萝莉拿着枪对过来,你说那个时候谁会放下警惕?” “噗。” 布洛妮娅张开小嘴,漏了一声小小的噗气声,如果脸上能够多出笑容,那么就很符合“忍俊不禁”这个成语的形容了。 “舰长,布洛妮娅的问题其实很简单。” 女孩也取了块薯片,看着上面的盐粒和酥脆的褶皱,她叼在了嘴里,咔呲。 “如果布洛妮娅做出损害大家的事情,你会击毙布洛妮娅吗?” 面前的少年顿住了,他松下了手,握拳,身体往前倾了好几个斜度。 这是忽然压下的沉默,先前的轻松欢快消失不见,哪怕是游戏的背景音乐,也透出了一种诡异的降调。 “布洛妮娅。” “是。” 即墨吸了口气,握紧的拳轻轻松开: “你是布洛妮娅,选择权在于你手上,不论是逆熵还是天命,这都是属于你的选择。” 少年抬起手,布洛妮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在那双墨瞳下,不知为何,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然后,他的手轻轻揉在了女孩的头顶: “你的生死,不,你的命运,应该由你自己决定,这一切都来自于你自己的选择。” …… “尽快将律者解剖,抓紧时间,不知什么时候天命的女武神就会追上来,动起来!” 当再一次恢复神智的时候,第一句撞入耳中的话,便是这一句。 解剖……谁? 她“睁”开了眼睛。 实际上她的身体一直保持着“苏醒”的状态,而现在的她更像是擦去了窗上的蒙尘,让世界重新清晰地映入意识之中。 她看了自己的芽衣姐姐,那位无比温柔的少女此刻就像是受难者,紧闭着眼睛,被十字形吊在幽绿的囚笼中,布洛妮娅明白这是完美的抑制牢笼,在器件环境完备的情况下,不可能有女武神从中脱出。 “布洛妮娅,准备这里的防卫搭建,拜托你了。” 可可利亚妈妈是这么说的,但她从命令的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回过头看过自己一眼。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用“爱”的名义,肆意妄为。 ——命运由你自己决定,能为选择所负责的只有你自己。 于是,布洛妮娅做出了选首发 ——“出来吧,布洛妮娅,给你的‘好朋友’看看!” 她走出来,看向琪亚娜。 这个不论什么时候都傻到极致的家伙。 真不知道,芽衣姐姐为什么总把琪亚娜放在第一位。 心里带着一点小小的吃醋,她看着琪亚娜。 直到现在,傻姑娘还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接下来,你一定会说: “布洛妮娅!你怎么……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救芽衣的嘛!” “布洛妮娅,解决她。” 相遇不过一年的同伴,抚养自己长大的妈妈。 选择很明显,不是吗? 地面忽然再一次摇晃了起来,还有更加沉闷的砸响从脚下传来。 “布洛妮娅,你还在愣什么!” 可可利亚妈妈,你已经不耐烦了吗? “布洛妮娅!你……你难道……” 无需猜测,笨蛋,你的表情已经写上了对于“背叛”的疑问。 “你不要被控制了!快清醒过来!” 嗒,嗒,嗒—— 黑色的皮靴在响,她却是退了好几步,定在了囚禁着芽衣的牢笼前。 重装小兔从虚空浮现,依旧是那死黑色的涂装与狰狞的邪笑。 “布洛妮娅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样子了,是可可利亚妈妈抚养着布洛妮娅长大——” 啊,原来,有的时候,说话也是那么的困难啊。 “但是,布洛妮娅遇到了芽衣姐姐,也遇到了你这个笨蛋。你们对布洛妮娅也很好,所以布洛妮娅不想伤害你们。” “布洛妮娅!你在说什么?!” 可可利亚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布洛妮娅不想战斗,不会战斗,所以,笨蛋,你快带芽衣姐姐走吧。” 哐! 囚笼被重装小兔一拳打碎,布洛妮娅飘在那里,又回头看了一眼可可利亚。 啊,可可利亚妈妈,抱歉,布洛妮娅,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呢。 【警告!行为模式出现故障!正在清理……¥……!!ap;ap;ap;】 噪音,红视,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笨蛋琪亚娜冲过来的样子甚至有些好笑呢。 布洛妮娅想笑,却发现自己不会这个动作,便抬起手指,点在了自己的腮窝,向上提了提。 在生物芯片烧毁的最后一刻,她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手指头上面湿湿的? 然后,便堕入了黑暗之中。 第三百四十五章 祈祷 叮。 很细小,很轻微的一声裂响。 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站在泰坦头顶的女孩还来不及发出得意的尖叫,下一秒,血红的警报就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 “怎么回事!天父!你这个废物!动啊!女武神的小拳头就能让你出现故障吗!” 她咆哮着,低下头狠狠跺着脚下的铁板,但是回应她的却是一声更加可怖的吱鸣。 “怎么?!——” 惊愕,恐惧,愤怒,一切暴走的情绪都被一道从脚底绽碎的裂痕吓在了喉口。 紧接着,细碎的长鸣密密麻麻地织在一起,原本威武的机械巨人此刻卡住了齿轮,顿在了举拳的最后一刻。 随即,在连惊呼都来不及扬声的呼吸之间,巨人,破碎了。 符华松了口气,站直了,但挥出那一拳的右手却在颤抖着,几缕鲜红从她的手背裂了出来,滴落,消失在了天父倒塌的声浪之中。 她仍旧站着,轻轻地呼气,平复着自己暴雷般的心跳。 这种力量第一次被她主动地抽出使用,但是这一秒的力量实际上榨干了她好不容易恢复了大半的体力。 即使是最为挥霍的方式,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浪费体能,因为这一秒的力量也属于“强行”的范畴。 比起当时的被动,身体反而更加不适于这主动调出的“一秒”,就像是给一辆车强行灌入航空汽油,带来的是不正常的燃烧,震爆。她记得自己在当时的状态,简直就是全身都被换了零件,才能发挥出能与律者对抗的力量。 “班长!” 散落的钢铁之下,八重樱冲了出来,一把揽过了这位班长,晃过了沉重的铁块,穹顶在砸落,一片有一片的沉响连在一起,却没有在那飞扬的樱色上沾染分毫。 巫女的落地仿佛飘樱点水,不起一丝波澜。 天父的倒下带起了一片炸裂的电火花,一根根缆线被拽出了铁壁,像是被斩首的长蛇,抖动着,断开的线头将这片黑暗添上了瘆人的惨白。 “班长,你还好吗?” 仅仅只是搀扶,八重樱就能感受到自己这位班长隐藏着的虚弱,哪怕有着自己的搀扶,她也依旧不由自主地靠过来了重心。 她也同样听到了拂在耳畔的喘息,咬着牙,带着颤音: “尚无大碍,樱,我们继续前进。” 八重樱能感觉的符华正在努力维持着平衡,也能看到她有些虚浮的脚步,可那双蓝色的瞳眸依旧盯向前方。 “我们要去救她们,去救琪亚娜,去救芽衣,去救布洛妮娅。” 此刻的班长是那么的坚韧,又是那么的脆弱,她依旧撑着那疲惫的身体,推着八重樱前进。 “好的,班长,请抓紧我。” “呼……不必。”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轻了,八重樱能感受到符华离开了自己的肩膀,似乎还有一点点摇晃,只不过很轻微,甚至极其容易忽视。 符华抬着视线,看向那通往高层的楼道口。 一步,两步首发 她的步伐慢慢提快,来到了已经形变的合金门前。 这扇专门用于限制女武神行动空间的封闭门已然毁损,社原本的模样能从缝隙和形变之间窥觑一二。 “班长。” 八重樱忽然喊住了她,指了指那个昏迷在机械废墟之间的女孩。 从一出场的暴虐到现在失败的沉沦,女孩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怜。天父的损毁使得这位驾驶员也同样受到了巨大的伤害,链接脊柱的神经控制法虽然能够最大限度地提升机甲操控,但是杏所使用的方式却是其中最原始的,将全部的神经知觉与机甲相挂钩,那么驾驶员也必须承担机甲损毁时带来的…… 烧灼般的烈痛。 在逆熵刚刚开发出泰坦机甲的神经链接方式时,驾驶员的阵亡也达到了历史的高峰,因为许多驾驶员都是活生生疼死在驾驶舱中的。 符华扫了眼这个休克昏迷的女孩,摇了摇头: “首要是支援琪亚娜她们,这家伙等我们回来再说。” 也是,现在可没有时间去关注逆熵的人。 “走吧。” 手刚刚抬起,就听到了一阵楼梯的响透过了门。 敌人?! 两人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便确认了战略,猫到了门的两侧。 符华看到她端刀弓身,这是挥出刺击的前姿,这扇门打开的第一秒就会毫无疑问地迎上这一刀。 聚气,敛息,气沉丹田。 如果只是普通的防备力量,那么即使是现在的她也能毫无风险地解决。 楼梯踩响的声音越来越近,并不快,但是却有些密集。 两个人?不,应该还背着什么…… 近了! 握拳,凝神—— 嗵! 原本就已经形变的门被猛地撞开,这一瞬间,刀入鞘,符华挥出的拳软了下来,化为了一双张开的臂膀。 呼。 接下来,是少女撞入怀中的温软。 “班长!班长!” 傻姑娘撞进她的怀里,好像在哭,她的背搀扶着芽衣,她的怀里又抱着布洛妮娅。 这个傻姑娘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两个昏迷的少女抗出来。 可傻姑娘却没有了一往的任何傻气,泪珠子从眼里涌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布洛妮娅身上,却怎么都无法唤醒这个闭上眼睛的女孩。 “班长!救救布洛妮娅!快救救布洛妮娅!她的芯片……她的大脑好像受到损坏了!快救救她!” 可不论琪亚娜如何摇晃怀抱里的女孩,睡美人始终沉睡,不愿醒来。 …… 嘭! “快点!快点!” “输液继续!营养剂呢!” “心肺复苏继续!伤员大脑活动陷入低迷!我们必须得维持她的身体机能正常运转!” 通红的“手术中”亮起,门关上了最后可以触及的视线。 琪亚娜蹲在一旁,蜷缩着,颤抖着,眼泪积在地上,窝了一片。 “舰长……” 少女抬起了手指,紧紧攥着即墨的衣角: “布洛妮娅……会死吗……” 即墨拿住了她的手,叠在手心。 很冰,很冷。 “不会的,孩子。” 他搓了搓她的手,尽力想要暖起来。 “那可是布洛妮娅啊,这个世界上总有奇迹和希望的,对吗。” 琪亚娜的另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时不时响起一声抽噎,眼泪依旧在流,顺着脸颊,淌下来。 少女没有在说话,她选择祈祷。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另一深度 咕噜…… 水泡漂起,慢慢地消失在了头顶的黑暗之中。 这里是海底,只有一点幽光。 那是一个幽蓝的气泡,以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定在海底的软沙之上,也照亮了周遭的洞岩。 水流是萧云所驱使的武器,也可以成为守护的屏障,在这方面,她和一个使用着“若水”的后生之间的区别有如云泥之距。 “原来海底是不能打电话的啊……” 萧云咕哝着,颇为遗憾地把手里的8488塞回了口袋。 当然,就事件本身而言,“行走在海底”要更加惊人,但是很显然,对于这两位行走海底的人而言,没法打电话似乎是超出她们预料的。 “那是自然。” “这可是限定版!” 萧云似乎还有些不服气,挥了挥手里这涂装上都写着“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手机: “广告上说这可连世界最高峰都能征服的手机欸!” “你都多少岁了还信这东西?” 姬麟稍微跳了跳,借着浮力给了萧云一个脑瓜崩。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踩进了商家惯用的消费陷阱,萧云撇了撇嘴,将这只“看上去就很贵”的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抬头,她叹了口气: “还得有多远啊……” “怎么越活越没耐心了?” 姬麟朝着萧云翻了个小白眼,好久以前的萧云成天绷着一张脸,思考着什么“天人大道”,一天到晚都神神叨叨的,也是这个原因吸引了一大批粉丝,可到了如今,曾经的那个道祖现在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啊,这个时候她还伸出了手,透过液泡,戳了戳一条游过的灯笼鱼。这条鱼张开了大嘴,露出了丑陋的尖牙,被脑袋前的小灯笼晃出了残留在苍白上的几缕碎肉。 “噫——” 萧云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忙撒开了手,重新扫视起了周围: “欸!麟姐!你看那块石头!像不像一只大虫子!” “嗯。” “欸欸欸!麟姐!你看那边!那边有沉船欸!好老的东西哦!” “嗯。” “哦哦哦!麟姐!你看这个!这是虾吗!好像是透明的唉!好长的腿!” “嘘!” 姬麟抬起了手,这一瞬间,萧云马上收声。 “我感觉到了。” 姬麟闭着眼睛,走到这里时,她已经捕捉到了一丝崩坏能的留存。 它还在前进。 “小云,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仿若孩童的天真顷刻间消散。 萧云打了个响指。 充盈着空气的泡体盈盈飘起,伸缩,变幻,这片深海中唯一的光源就像是一团星光,招展着,拉扯着,似乎就像其主人的幻想,在海底的黑暗中构造出了从远古保留至今的梦。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鲸鸣,在大海的深处徜徉。 “往前。” 姬麟闭着眼睛,完全沉入了感知的世界之中,她的手指却像是司南般,敲定了目标的方向。 近了,更近了。 在鲲的帮助下,千米的距离在每分钟的时间流逝中晃过。 广袤的海洋之中,属于崩坏能的存在于姬麟的感知中愈发清晰。 “到了。” 与此同时,她睁开了眼睛,抬起头—— 粉紫色。 这绝不是浪漫的颜色。 对于她们这样冲锋在崩坏战场最前线的人来说,这个颜色只会和崩坏挂勾。 “这是……” 哪怕是营造出“鲲”这样的幻想种,萧云也不由得震惊于头顶出现的硕兽。 崩坏能的颜色勾勒出了这只硕兽的外形,黑暗与突兀的粉紫,让整片空间笼上了更深一层的诡异。 “这是……崩坏兽么?” 姬麟瞧了许久,缓缓地摇头。 “不像。” 她曾经是与蚩尤作战过的,这种体型的崩坏兽被先生称之为“审判级”,这种类型的崩坏兽是完完全全的破坏的化身,在它们的眼里,完全容不下一点和“人类”与“文明”。 但是,这头巨兽却无视了她们。 “我能感觉到崩坏能,可是这只巨兽体内的崩坏能循环方式……太过于呆板了。” 姬麟盯着头顶的巨兽,遮蔽了这片视界的光纹静静地闪动着崩坏的颜色。 然而,却始终不像是活物,要不是萧云的还在提醒着前进的速度,姬麟甚至会以为自己也随着那头巨兽静止在了这片渊海。 “再往上去,小云。” 团眉紧蹙,红玉瞳倒映着那片不详的颜色。 “我总觉得,这不是活物。” 不是活物。 就算是崩坏兽,从广义上来判断,也属于生物,其体内的崩坏能流动形式也存在着部分的随机性,而绝不是机械呆板地周转。 上浮,轻游,萧云运用了她全部的藏匿手段,不论是单纯的物理观测还是热成像,亦或者是声呐,都无法将她们与这片海洋分辨出来,只有用最先进的崩坏能探测仪,才能分辨出这只巨兽身下流窜过的一丝阴首发 从这只巨兽的腹部翻到背部又花去了好几分钟,简直就像是一座坠入海渊的高山。于此同时,她们也看到了更多的,属于崩坏能的光纹。 忽然,视线空旷了, 远海的黑蓝撞入了眼瞳之中。 这头巨兽“空”了。 或者说,它的整个躯壳都被剖开了,只剩下一棵头颅还保持着完好,依稀能辩认出那被崩坏改造地面目全非的原貌。 可是,从它的头骨往下,一直到尾脊,统统失去了背部的遮拦。 在那里,是一座城市。 一座挑战着想象力的城市。 她们看到了不知名的生物藻类营造的灯光,她们看到一条条未知的鱼类在城市的上空游过,没有挂起海水的波澜,更像是在空气之中飞行。 而有一面屏障,为这座城市隔绝了海水,也将她们拦在城市之外。 她们默默地落在了这座城市的屏障之外,藏在了这只巨兽骨节之中。 “这是一座残城。” 姬麟的第一句话判定了这座城市的现状: “并且应该是属于仿制类型,我看到了现代的许多痕迹,和这座城市的本身并不搭。” 萧云也点了点头: “应该原本是一座依靠着生物能技术搭建的城市,许多照明设备看上去像是珊瑚,飞游的鱼通过和珊瑚的共生关系产出氧气。” 她抬起手指,又为伪装增添了几道细节: “我们怎么潜入?” 很明显,直接穿过壁障是最不可能的方式。 姬麟蹲下身,手指轻轻刮擦着这头巨兽的骨骸。 然后——喀! 她的手指间架起了一根碎骨,崩坏能散溢之后,这块碎骨化为了海洋中的飞灰。 第三百四十七章 钉子 本站域名更换为ow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第三百四十七章 钉子有声在线收听 ap;lt;tentap;gt; 苍白。 又或者,可以称之为“空白”。 布洛妮娅站在这里,看着这片虚无的空白。 太干净了,干净到留不下一点的涂余。 曾经的童话传说中,白色都与“纯洁”,“神圣”这一系列美好的词语相关。 然而,眼前的一片白带来的却是虚无的恐惧。 虚无,什么都没有。 女孩忽然想起了先前的事情。 律者,牢笼,芽衣姐姐…… “啊,这样,原来布洛妮娅死了吗。” 女孩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判断,就像是在说一份微不足道的早餐。 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判断? 一切与“现实”相关的存在统统被“空白”所吞没,一切的存在实感都被剥夺。 这很像是神话传说中的死后世界,但是Вeлec和他的狼也许并不真的就生活在黑暗之中。 至少这里很亮。 “这里确实和死去的人相关,但你并没有死。” 身后响起的声音并没有让布洛妮娅感到惊讶,都已经看到了这样的世界,那么再出现一个摆渡人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布洛妮娅没有死吗?” 她仅仅只是对于这句话做出了反应: “那么布洛妮娅为什么会在这里?” 回过头,看到的是依旧是空白。 但是,布洛妮娅却能感觉到,这里确实存在着“什么”。 “脑部损伤,重度昏迷,休克,植物人等一系列使得身体思维停止的状况,都有成为可能原因。” 她感觉到了那个“人”,他在指着自己: “看看你自己吧,你是这里唯一有着‘颜色’的存在。” 她低下了头。 她看到了自己,又或者说是“光晕”,这是唯一与苍白区分的颜色,勾勒出躯体淡淡的轮廓。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你身后的东西。” 身后? 女孩又一次移过了视线。 那是战友,那是同伴,它陪伴了女孩渡过了数不清的战斗,也渡过了无数个悲伤的孤独。 “连你……也来了啊……” 她伸出手指,触碰,那是温暖的钢铁。 “重装小兔……” “孩子,如果不是它的话,你恐怕就真的死了。” 那个人的声音带着一些感慨,就好像是一截忽淋急雨的旱树。 布洛妮娅却踮起了脚,将这台沉默得有些憨厚的机甲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小兔……也谢谢你,希儿。” 这片…… 空间?世界? 布洛妮娅不知该如何形容它,如果说是“世界”的话显得太过于空旷,用“空间”来形容的话又太过于狭小。 “这里……可以说是死人的国度,诗意一点的话,就是灵魂的漂泊所。” 一台颜色银白的机甲,女孩纤细的剪影,还有一抹虚无的剪影。 似乎是为了让女孩能够适应一些,苍白之中多出了几缕线条,很潦草,勾勒出了一道似人的轮廓。 但是仔细分辨的话,能够看到许多不属于人类的线条。 取代了双腿的杂乱线条,像是某种节肢生物一样,散开了,作为支撑的下肢,因为线条的凌乱,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异形的味道。 “灵魂?” 布洛妮娅呢喃着这个词语,然后摇了摇头: “并没有科学依据的迷信。” “呵呵。” 那个人没有反驳,只是发出了笑声: “人类对于无法理解的事物,会从惧怕,崇拜发展到质疑,然后否定,同时又会去探索,无外乎如是。” 不知为何,那个人的声音中带起了一点无奈。 “灵魂只是世俗的说法而已,人类现在能步入天空吗?” 话题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并不妨碍作答: “当然,不论是哪个国家都将太空作为了重要的战略计划。” “那么,我就换种方式来比喻吧。” 线条人清了清嗓子,轮廓的线条混杂了一会: “你可以将灵魂看作是‘信息’的集合体,而身体器官等等物理存在则是‘数据存储设备’。” “硬盘?” “你们的数据存储么?对,可以这么理解。” 线条人点了点仿佛脑袋的草稿: “身体所获取的信息形成记忆,而记忆则开始进行‘映射’,从心理学上来说,‘记忆’是形成人格的重要支柱,但从灵魂学来说,记忆是连接着灵魂的桥梁。” 布洛妮娅闷了一会,稍稍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听懂太多,但是这种比喻方法能够让她以最大的程度去理解。 “而这里,就是数据的回收站。” 线条人指着这片天地,为她尽力解释着: “你知道海底是什么颜色么?” 布洛妮娅摇了摇脑袋,这是知识的盲区。 “白色,动物的尸骨在海底沉沦,消解,最后成为苍白的砂石,就像这里。” 就像这里的虚无空白。 “有一个问题。” 女孩和线条漫步在这片虚无之中,重装小兔沉默地守护在女孩身后。 “既然失去了大脑作为思维基础,那么我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 她又看了过来,从形体上来看仅仅只是转过来了脑袋,但的确是“看”的动作。 “如果是按照你所说的‘信息数据理论’,那么像我们这样的废弃数据必定会被删除,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这个地方?” “聪明的孩子。” 布洛妮娅能感觉到那些线条略微地画出了一个微笑的草图。 “确实,身体死亡,灵魂沉入这片虚空,失去了可以储存记忆的载体,一点点地变作空白,然后作为最原始的数据消散,但是——” 随着他的声音,布洛妮娅看到了“前方”。 这个词语原本是在参照物确立的情况下才能确立的方向,而这片虚空之中,出现了第一抹特别的“颜色”。 黑色。 哪怕离得很远,也依旧清晰。 那是一颗长钉,毫无花哨的长钉,垂直地钉在这片空白之中,就好像是一支锚。 “那就是我们能够留存的原因。” 布洛妮娅终于感受到了“惊讶”。 “这些……都告诉布洛妮娅吗?” “不要紧的。” 他看向了那只立在女孩背后的机甲。 “崩坏能,很熟悉的东西,不是吗。” 是的,崩坏能。 那只黑钉,和身后的重装小兔一样,由崩坏能创构的造物。 “毫无疑问,‘我们’都是战友,对于战友,更多的情报,意味着更多的希望。”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四十八章 【神之键】 本站域名更换为ow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第三百四十八章 【神之键】有声在线收听 ap;lt;tentap;gt; 【神之键】 在过去的神话之中被冠为“诸神的武器”,是英雄的荣光。 骑士的剑与长枪,遗世独立的理想乡,佛陀顿悟的菩提树,找来雷电的金属,如梦似幻的羽翼…… 此类种种,似乎是古人对于自然和英雄的崇拜,但实际上,这些武器却是真实存在的。 由过去的文明在一场场血战之中夺取的力量,律者的力量,再将这几乎灭世的恐怖制作成了超越物理极限的武器。 【神之键】具有自身的意识,有的很薄弱,甚至只能产生“杀戮”这样简单到让人无语的神智。 当然,也有足够狡猾的存在。 奥托看向身旁站立着的小小黑影。 虚空的图书馆,以及这位“管理员”。 即使【虚空万藏】本质上是作为【神之键】的武器,但是以律者核心作为本源的它要比人类还要难对付。 拥有着庞大的知识储备,同时又饱含着一部分“恶意”。 是的,恶意。 律者的核心始终无法脱离“崩坏”对于文明的憎恶。 由律者核心提炼改造的“宝石”可以让少女转化为律者,也可以让【神之键】产生具备着恶意的拟态人格。 【你又来到了这里,是想通了什么了吗?】 它特意用了奥托幼时的剪影,还特意在胸襟配了一朵白色的马蹄莲。 很久以前,他在一位愚蠢的骑士葬礼上就是这样的打扮。 【想清楚了?想要‘死亡’的律者核心了?又或者是想要穿越到过去?拯救自己心爱的人?】 语言是最优美的武器,奥托熟知这把武器,虚空万藏也同样如此。 如果是五百年前的自己,他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其奴仆,但是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这个【神之键】几乎满嘴鬼话。 它是想要将世界拖入崩坏的深渊吗? 不,这违反它被铸造时塞入运算核心的底层协议,它不能这么做,也无法这么做。 它编织教唆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那一份“恶意”,以及其自诩为“人类观察”的病态。 “我需要答案。” 【简单,老规矩办事。】 “【神之键】是全都交由前文明的遗民来保管使用的吗?” 【当然,除了他们,i还敢放心地交给谁?该我了,你还爱着卡莲·卡斯兰娜吗?】 “这是毋庸置疑的,我深爱着她,这是永恒不变的。” 奥托昂着脑袋,仿佛宣誓。 “现在到我提问了,前文明遗留的战士,即墨,他的【神之键】是什么?” 【呵呵。】 它笑了,黑色的影子中裂出了血色的弯钩。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奥托凶起了眉毛: “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作为前文明最恐怖的兵器,你不可能没有半点线索。” 他怀疑虚空万藏不老实,或者说是又起歹心。 他更愿意相信这个恶趣味满满的造物又升起了什么异常糟糕,却又美其名曰‘人类观察’的诡计。 【我确实不知道。】 它非常形象地耸了耸肩,恍惚间有点奥托儿时的影子。 【我不知道即墨是谁,数据库中并没有任何词条涉及‘即墨’这个名字。】 “那么这个少年呢?” 奥托显然不信,他挥手指出了一道监控截屏。 那就是即墨的照片,还是他来拜访奥托的时候。 那个时候,虚空万藏难得没有废话。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虚空万藏的话语再一次让奥托感到不耐,五百年的养气功夫甚至有些松动。 而虚空万藏却非常享受,人类的感情就像是毒品,让它十分沉迷。 “问吧。” 【你是如何地爱着卡莲·卡斯兰娜。】 “我可以为她而死。” 毫无迟疑的回答,换来的却是一声嗤笑。 似乎像是才意识到,又像是在挑衅,虚空万藏仿佛致歉般摊了摊手: 【我确实不知道他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我虽然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判断出了他对于本机存在着威胁,但对于我来说,你所谓的‘即墨’对于我来说完全不存在。我对于他的一切资料仅仅停留在那唯一一次的见面上。不论是五万年前幸存的资料库,还是现在天命的数据库,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他是个普通人类,出生于神州长宁,没有任何崩坏能适应性,对于武术略有涉及,啧啧,这段资料的编写者还是你自己。】 虚空万藏在原地蹦了蹦,幼年的奥托可从来不会做这种可笑的动作。 “那么——” 【耐心点。】 它抬起了手指,摇了摇: 【现在是我了。】 它慢慢踱到了书架旁边,随手取了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吕蓓卡》,带着一点浪漫主义的花体。 【曼陀丽是座坟墓,我们的恐惧和苦难都深埋在它的废墟中,这一切都再也不能死而复苏。】 它的声音悠扬婉转,任何一位朗诵者都难以企及着优雅的嗓音。 书页的翻动和这意味深长的内容都像是踩在奥托耐心的刀尖之上,却又拿捏地无比到位。 【奥托·阿波卡利斯,你相信死而复苏么?】 “我一定能做到。” 同样的,毫无迟疑的,咬牙切齿。 【噗,呵呵,哈哈哈哈哈!】 它笑了,畅快地,放肆地笑着,甚至连那恶趣味的黑影都在颤抖,落下一层层未知的沫。 【很好,很好,很好——】 “告诉我,你所认知的【神之键】的资料。” 虚空万藏笑了好一会,奥托也等了好一阵子,等到这团黑影再一次凝实了起来,他才再重复了一边。 【神之键——这五百年来你知道应该不比我少。】 “可你还有所保留,告诉我。” 奥托的手撑在书架上,俯视着虚空万藏,仿佛随时准备扑食。 【如果你所说的属实的话,那么我有一个答案,一个只是记录于数据库一角的信息。】 它从奥托的臂弯里钻了出来,理了理头发。 【你知道一枚律者核心能制造多少神之键么?】 书在它手中消失,空出的双手之间是一道道神之键的剪影。 【雷电打造的子弹,死亡带来的两极,还有空白中孕育的百兵,而在这其中,有一种神之键是最为奇怪的。】 剪影的变幻停止,成为了一片羽毛。 【第八神之键·羽渡尘。】 它转动着手指,羽毛听话地翻飞着。 【第八律者那奇特的力量让博士这样的制造者也不知该怎么办,意识编造,幻觉欺骗,记忆重塑,这些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都成为了羽渡尘那奇诡的力量,但是,它缺少了一样能力。】 奥托没说话,只是盯着,等待着下文。 他看到了黑影双唇和血色的闭合,也一字不漏地听下了每个字。 虚空万藏渐渐消失在了图书之中,最后的解答落在奥托的鼓膜上,缓缓消散。 【是“保存”哦,小奥托。】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四十九章 想吃生煎…… 本站域名更换为ow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第三百四十九章 想吃生煎……有声在线收听 它拥有着“自己”。 或者应该说,是它的特质注定了它拥有着对于自我的认知。 和那位恶趣味的“大哥”不同,它知道自己只是“武器”,就算是【神之键】也不应该生出“人类观察”这种恶意的揣测;但也不是那位只知道杀戮的兄弟,点着了以后只知道砍;自己的那位胞妹或多或少有些相似度,但自己也远没有它那么活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还是很羡慕自己那位胞妹的。 数不胜数的能力,还有相当温顺的性子,在战斗上能够提供良好的助力,日常生活中还能帮助睡眠健康和安抚心理创伤。 不论是战斗助力,还是最肤浅的外观,它绝不是那种受人关注的存在。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它也从未被投入战场。 被拿出仓库的那一天,它第一次认识了世界。 血红的天空,龟裂的大地,以及……绝望。 这就是——世界吗? 这也是它第一次感受到“情绪”。 名为恐惧。 后来,它再一次被投入了黑暗之中,被封入了地下,钉入铁桩。 它感觉到了混杂。 那是各种各样的思绪,那是千差万别的灵魂。 而它,则负责安定他们。 身体沉入休眠,并不代表着脑活动停止,梦同样是意识的一种,如果按照博士的预计,以百年为单位的沉睡极有可能让人陷入疯狂。 而它就在这里,为人类保存着尚未沉沦的神智。 “保存”这唯一的能力终于让它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 可过了一段时间,它却感觉到了迷茫和空洞。 能够躺入休眠舱的人,并不多,对于它来说,时间太长了。 长到能够它安抚稳定好每一缕神思,长到……让它迷茫于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后来它就忘却了时间的概念,只是如同机械一般执行着日常。 检查,轮换。 长久的时间加上维生机器的运转,使得每一位幸存者都得以保存着最完备的理智,而它的工作早已完成。 重复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填补思维逻辑中带来的空洞感。 第52398次巡查完毕后,门打开了。 又是他,资料遗漏者。 数据库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男性的记录,可是从他出入自由的方式来分析,应当也是幸存者之一。 大概又是来看sa209了。 它这么想着,果然,少年走到了那处休眠舱旁。它记得少年上一次来时它正在进行着第45882次巡查,以此推断,大概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果然,他沾在了sa209的休眠舱前,手掌停在舱壁上,它记得好久之前少年还会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现在却只会发呆,太闷了。 少年的出现会给这片休眠所带来些许的生气,也算是枯燥之中的一点调剂。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站得有些久了,久到它都打开了藏封已久的计时器,当其重归为零时,少年才站了起来。 他要走了么? 没有,少年转过来了身,走了过来。 他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设施的运行状态,再一字一顿地看完了每一次的巡逻报告,这段时间他完完全全就是定在了它的身旁,就到它甚至完成了新的一次巡视。 而后,他松了一口气,抬了抬嘴角,它觉得这应该是被称为“笑”的表情。 那是当然,自己的工作可是相当完美的!完完全全保证了每一个人的神智健康,我超厉害的! 他走了过来,握住了它。 “我需要你。” 需……要? 这是它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也是它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 它第一次使用了“语言”,毫无迟疑: 【好。】 于是它再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天空……是蓝色的。 这是它第一感想。 第二感想,就是空旷。 入眼是一片崇山峻岭,原本是人类最后的阵线此刻却成为了一片林野。 【原来……已经结束了……】 这是它的第二句话。 “不。” 少年的手凉如薄瓷,将它别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只是重新开始。” 后来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它都不想再去多多记述了,也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畸变。 人类不可能永远是这个星球的主导者,智慧物种的演化千千万万,再加上崩坏这种能量,生命拥有了太多远超想象的扭曲进化。 再后来,它终于亲眼看到了量子之海,那个时候,一只猫,一个少年,一枚钉子,穿梭了太多太多的世界泡,有的荒诞,有的诡异,但这些都是“虚假”的存在,因为“保存”的性质就已经清晰地描绘出了原本世界的方向。 被粉紫色的裂痕所侵占,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得了绝症的座头鲸,沉在量子之海的底端,好像奄奄一息。 下沉,下沉,再下沉。 最后,少年带它来到了这里。 于是,它开始了自己新的职责。 没有什么命令,也没有什么争执,实际上,在看到世界的惨状时,没有任何生命存在会将自己置身事外。 “这里,就麻烦你了。” 【当然。】 于是它就扎根在了这里,听着头顶世界泡的声音,迎接着每一位世界泡中的灵魂。 慢慢地,开始出现了“人”。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它便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命运齿轮的吱呀轻响。 它知道,灰烬之中重新燃起了新时代的火焰。 人终究会死,也给它带来了名为“工作”的乐趣,筛选每一个灵魂,或是保存,或是任由其消散,这样的过程让它欣赏到了多姿多彩的人生。 比如说有一位少女的灵魂充斥着天真,盲目和爱,这样的灵魂就好像是一个从未长大的孩子,但又带着无比的悔恨。 她悔恨的东西是什么,又是为什么能够缠绕到此刻,它不得而知,只是在听闻了它的要求后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站在一旁。 直到新的灵魂过往了562批后,她才做出了决定。 这也是最让它震惊的决定,并非是决定本身,而是在做出决定的一瞬间,少女消失了。 不是消散,它能清楚地感觉到,少女“回归”了。 灵魂回归了身体。 这得有五百多年了吧!还能灵肉回归? 这波操作闻所未闻,它表示自己在这里扎根了一整个文明史都没见过这么秀的操作。 可更让它惊讶的事情又发生了。 就是面前这个女孩。 尽管也是灵魂,但它很清楚,这个女孩还活着。 她身后的那只量子态机器人挠了挠头,憨憨地盯了过来。 它忽然想起某个旅行到这里的红毛剧作家说的话: “比规则还不讲道理的,就是主角光环。”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五十章 想吃汤包…… 本站域名更换为ow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第三百五十章 想吃汤包……有声在线收听 嘀——嘀—— 闭上眼睛,听觉就能带来这细微的轻鸣。 少女团缩在重症监护室前的长椅上,就像是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毫无疑问,琪亚娜是个坚强的女孩,她可以为了寻找齐格飞从西欧跨到东亚,她和高加索的巨狼搏斗过,也爬过印度的火车,她见过极昼,也看过雪原,这一路她都坚持了下来,完成了众多知名探险家都无法达成的成就。 毫无疑问,她是坚强的。 可是任何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柔软和脆弱。 因为这一路上,她都是一个人。 所以,琪亚娜是孤独的,尽管路上她会遇到一些旅伴,又或者是一些愿意分享食物的好心人,但她终究回到了“追寻”这孤独的旅途上。 直到后来,在长空市的千羽学园,她遇到了芽衣,又遇到了布洛妮娅。 原本她只是在父亲友人的帮助下暂时安定,可崩坏却还是降临在了她的身边,但也让她真正地和“友情”相遇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只是孤独的战士,但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天命”,有着和她同样战斗在崩坏前线的“女武神”,一般人对于崩坏都抱有着憎恨,愤怒与敌视,但琪亚娜却在此之外还多了一分的欣喜。 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可是,转眼之间…… 就和过去一样,一觉醒来,除了一封信,便再也找不到父亲的身影了。 仿佛一瞬间,便被剥夺了一切,再一次被踢回了过去的阴影之中。 脑袋上忽然一重,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有些温暖,驱散了夜晚后的微凉。 “熬夜了以后就喝些热的吧,暖暖身子。” 即墨把手里的罐头轻轻落在琪亚娜的头顶,圣芙蕾雅学院的自动贩卖机也有热饮卖。 琪亚娜终于抬起了头,原来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像是一对刚蒸好的桃馒头,红彤彤地肿在那里。 “吸——” 一声响亮的鼻涕声,傻姑娘一把抢过了即墨递过来的热饮,一看,金鹭八宝粥。 她不由得撅着嘴,现在她很想吃好吃的,不过又没什么心情,交错的心境让她很烦躁。手指扣了上去,想要使劲的时候,突然挂下了一串鼻涕,啪嗒一声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傻姑娘呆愣愣地瞧着这串挂到手上的涕水,嘴巴慢慢地张开来,越张越大,也越来越往下垮,忽然,一声哑哑的嚎窜了出来,傻姑娘提着这罐热粥,又哭了起来。 这次她不再像是先前那样强忍着了,而是彻彻底底的嚎啕,像是倾诉,像是释放,像是发泄。 她想停下来,她努力想要遏止着近乎丢人的哭号,可越想,越止不住。 以至于她竟放下了这罐果腹的早饭,一把抱住了即墨,勒紧了他的腰,眼泪鼻涕直往他的衣服上抹,把即墨的这件军装给擦得湿漉漉的。 即墨却并没有怪叫,也没有躲开,倒像是一颗松,牢牢地站着,托着傻姑娘的手臂,让她肆意嚎啕着自己的痛苦。 数字跳到了5:13,少女的嚎啕才慢慢平息,她缓缓松开了即墨的衣服,抬起身,时不时抽噎几下,靠在了椅背上,手指颤着碰上了拉栓,想要将这盖子掀开,却没成功,似乎没想到自己这样“超厉害”的女武神会被小小的易拉罐给难住了,看着手里这只小罐子,傻姑娘的嘴巴又撇了下去。 即墨只好将这只惹祸的罐子接了过来,帮她掀开盖子,打开勺子,再递回去,就好像是在照顾小孩子一样。 琪亚娜撇着嘴,“哼哧——” 这还是吸鼻涕的声音,傻姑娘吭哧吭哧地举着袖子擦了好一会,把脸都擦红了,才停了抽抽嗒嗒,舀了一勺子,含在嘴里,默着声音。 “布洛妮娅的生命安全不必担心,手术已经抢救回来了,从休伯利安到圣芙蕾雅,医疗技术已经是最顶级的了,只不过暂时还无法恢复意识而已。” 即墨想了想,尽量用了一个相对轻松的方式。 “可是……舰长。” 琪亚娜的声音有些闷,用力咽了口唾沫。 “那是脑损伤。” 捧着食罐的手垂了下来,歪在一边,琪亚娜瘫在椅子上,她又停了好一会。 “能醒来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琪亚娜机械地拌着这罐粥,糖甜的气味逐渐变凉,最后她停止了搅拌,呆呆地看着这罐粥。 “舰长。” 即墨叹了口气,坐在了傻姑娘旁边。 “我在。” “舰长,你知道吗……” 少女舀了一勺,却只是在看: “有一天,我醒来,就发现爸爸不见了……” 她含了一勺粥,吃到了有些苦的杏仁,她的眉毛团得更紧了。 “壁炉里烧着火,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暖和,脚踩在地板上,也是同样的冰凉,我一开始在喊爸爸,越喊越响,然后叫起了‘齐格飞’这个名字,可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少女放下了罐子,又一次蜷缩了起来,却靠在了即墨的身上,就好像是在取暖。 “厨房,卧室,客厅,卫生间,甚至地毯底下,我几乎把家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爸爸……除了一份信,一份说要去寻找秘密的信,除此之外便再也找不到和爸爸有关的任何痕迹了。” 少女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被子叠了,碗也洗了,就连桌子都擦好了……虽然我走了出去,去找爸爸……可是……可是舰长,我找了两年了……” 小小的猫散发着细软的绝望: “你说……爸爸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傻姑娘团在旁边,靠在即墨的肩膀上,声音越来越低: “我不要这样……” “我不要一个人……” “这样……好痛苦……” 即墨揉了揉这个傻姑娘的脑袋: “孩子,你得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你的父亲,齐格飞,毫无疑问是爱着你的,深爱着你,毕竟你是‘琪亚娜·卡斯兰娜’,被齐格飞承认的女儿,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女儿的爱是永恒不——” 忽然,即墨发现了不对劲。 这傻娃子居然睡着了?! 摇了摇头,即墨不由得苦笑,想想也是应该,从休伯利安到这里,这傻姑娘熬了一夜都没合眼,加上先前的两场战斗,不累才怪。 于是他就把这傻娃子打横抱起来,搬到了雷电芽衣的病房里。 作为舰长,自己船员的病房还是认识的。 傻姑娘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往芽衣的方向蹭了蹭。 芽衣的伤势并不严重,仅仅只是药物带来的昏迷,这给她们提供了更多的空间, 无意识之间,少女们的手牵在了一起,紧紧相握。 即墨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喘了口气: “青春啊……”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五十一章 想吃虾仁馄饨…… 嘶…… 气泡摇动的声音。 行进在巨兽尸骨之中,空气和水压的变化让护身的水膜都发出了轻微的裂响。 毫无疑问,这是历史上第三头“审判级”崩坏兽,蚩尤早已被剿灭,贝纳勒斯则消失在了西伯利亚,而这一头潜藏在海底的崩坏兽,从出现的时刻开始,就已经“死亡”了。 整只躯壳都被改装为了“城市”的地基,在仅剩的尸骸之间,是密密麻麻的崩坏能循环回路。 这些能量循环是以骨骼网络作为基础改造完成的,但是这样的技术与这个时代的科技背道而驰。 这是更加疯狂的生物改造,甚至可以说是对生命的亵渎。 确实,崩坏兽是毁灭的屠夫,是文明的灭杀手,可是其本身还是属于生命的一种,这肆无忌惮的改造方式反而会使得视觉观感更加地……扭曲。 “麟姐,到了。” 萧云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水文的波动告诉了她们此刻的位置。 相视,不再言语,人皇,道祖,这些都是她们的身份,但在那之前,她们拥有着一个共同的身份。 那就是战士。 奋战于文明与崩坏对抗的最前线,抵抗着最恐怖灾难的战士。 战士之间的默契,一个眼神足以。 萧云的手轻轻按在了头顶的骸骨之上。 “呼……” 一声轻微的气响,这块紧密贴合的骨骼便被无声地“顶”了起来。 脚趾轻点,她们跳出了骨骸的深里,紧随而来的是浮力消失后的正常重垂感。 萧云收住力,一心二用,既控制住了失衡的水压,又安静地沉下了这块骨板,连声音都未察觉到她们的动静。 终于,这片遗失之城掀开了薄纱。 首先必须得承认,就视觉效果来看,这座城市确实很美。 但如果仔细去看,则会感到……相当的扭曲感。 打个比方,假如你的家具拥有了生命,你的饭桌在你吃饭的时候咧开了一张大嘴;你的椅子在托着你屁股的时候时不时嚎两嗓子,顺带评价一下你的体脂率;打开电脑玩galga的时候你的电脑还会给你提供攻略意见…… 也许听上去像是某种童话,但是如果真实摆在眼前的话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这也正是此刻两人的感受。 脚下的巨兽尸骸毫无疑问已经死去,但是这座扎根在巨兽背部的城市却是“活”的。 生物技术,还是一种粗犷到仿佛病毒般的建造方式,植扎在这只巨兽的身上,以其崩坏能为养料,又以其血肉为地基,搭建的这一片“活城”。 安静,寂静,死寂。 街道异常的宽阔,作为光源的植被轻轻开合着叶瓣,用于吞食二氧化碳,制造氧气的浮游生物滑过,便被突然捕获在植被那发光的花萼之中。 维生,寄生,捕食,循环。 这一整个城市都化为了一个生态系统,同时也被扭曲为了人类想象以外的存在。 她们走上了台阶,这个时候,城市依旧沉寂,脚步落在台阶上,覆盖着台阶的苔藓类被踏出了一片橙光的脚印。 “……不对。” 姬麟忽然停住了,皱起了眉头。 “有情况吗?” “不……” 姬麟看着脚下的台阶,从左脚到右脚,跨得步子要比正常的状态多了三步。 如果只是一段,或许还不会发现,可是从下到上,踩了三十二阶,统统都是如此。 这一刻,过分宽敞的街道,步差过大的台阶,还有这诡异的生物技术……这些线索统统串联在了一起,指出了一个答案—— “这……不是‘人类’修建的城市。” 一个让人背脊生寒的答案。 “麟姐。” 萧云忽然喊了一声,指着刚阶梯的一角。 类似苔藓的植类被掀开了些许,而在这之下,露出的是嶙峋的骸骨。 她抬了抬脚,将这具尸骨剥了出来。 可在看到这具尸骸全貌的时候,她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麟姐……” 萧云指着这具残破的骨架,它的上半身还有些人类的模样,但下部却是奇怪的絮状组织遗骸。 看上去就像是一团风干的章鱼。 “这……确实不是人。” 姬麟看了一会,吸了口气: “再往上去看看。” “好。” 上去会有些什么呢? 原本,她们只是想要获得更加完全的视野去观察这个城市,但是等待着她们的却是更加让她们震惊的景象。 “麟姐,这应该就是全部了……” “或者应该是这座城市全部的青壮战士。” 台阶抵达的是一片广场,摆着几根图腾柱,或许曾经是作为祭祀的场所,但是此刻摆在她们面前的,却是一片残余的战场。 或者说是……坟场。 尸骨堆砌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场最为野蛮血腥的原始战场,尽管时间已经淹没了许多证据,但是它们身上还有着部分的石玉装饰,这些装饰风格的不同可以看出来,这是两个派系之间的血战。 “小云,你还记得小时候的神话么?” “麟姐,你是指这些东西和蚩尤有关?” “不,那些故事尽管添加了想象与崇拜,但本质上来说还是属于人类的历史,我是指……更加久远的传说,那些巫祝所咏唱的诡异诗篇,原始敬畏的本源……” 姬麟喘了口气,童年的记忆虽然已经几乎淡薄,可她还能记得母亲在讲述那些远古时所潜藏的恐首发 “这些,应该就是人类诞生之前的过往了。” “不对。” 萧云摇了摇头: “麟姐,你看。” 她指着那些兵刃,有大多是青铜制武器,也有一些精钢。 “这些武器……全都朝着一个方向。” 她又蹲下身去,毫无忌惮地翻开了这些尸骨: “致命伤……都是遭到了巨大的兵刃,断首,破膛,腰斩……无一不是一击毙命。” 结论,显而易见。 “有什么闯入了这片战场……然后,一个不剩。” …… 希奥拉穿行在这片遗弃的都市。 首先必须得澄清一件事,她不喜欢这座废城,这座城市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可她又不得不来到这里,在将那位新生的律者狙杀之后,她迅速撤离,而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同时,也是—— “渡鸦。” “尊主。” 她低下头,跪拜于地,不敢直视王座之上的存在。 这里是尊主所停留之处,也是“蛇”的总部。 “任务完成,新生的律者已经击杀,但是因为天命和逆熵皆在场,无法顺利回收渴望宝石,同时因为【神之键】已经使用,无法再对‘第三律者’继续进行抹杀。” “我相信你做得很好,但是你带来了两条尾巴。” “什——” 渡鸦一惊,刚想站起,却被一只手按在了肩膀上。 咔吧! “呜!” 裂响,痛吟,一圈碎痕在她跪拜的膝盖下绽裂。 苦楚的冷汗从她额角缓缓滴下,她的肩膀战栗着,丝丝的血迹从膝盖间透了出来。 “你先好好反思一下吧。” 噌—— 她听到了划破空气的剑吟,长靴从她身旁踏过的沉响,以及从视角擦过的一抹大衣的灰蓝。 “我去活动一下。” 第三百五十二章 想吃糖粥…… 战场即是坟场。 不论是姬麟还是萧云,都是在沙场上滚过的人,自然也清楚,战争的残酷。 可她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去想象,一个人,是怎么屠杀掉两支军队的。 更何况这里的“人”还是需要打上问号的,能够正面碾压异形两军的存在怎么想都不是正常的战斗力。 “麟姐。” 萧云又喊了一声,她的手里还抓着一根臂骨,已经被时间染成了古铜色,但却还能看出其上嶙峋的骨刺。 仅仅只是这剩余的结构,都彰显了这个物种的强悍。 “它们更强。” 这个更强,显然是与人类的对比。 仅仅只是一只手的骨架结构,就展示了这个物种压倒性的战斗天赋。 这是自身体脱胎的暴力,这是该类生物与生俱来的才能。 姬麟也捡起了一根残骨,握在手里,掰了掰。 这被时间侵蚀过的骨骼却并没有破裂,仅仅只是稍稍弯折,极其坚韧的骨骼,甚至不是人类骨骼的钙质。 重量也比人类要重许多,更像是……金属。 这种生物是如何诞生的?又是怎样的原因才能够糅合出这样夸张的生命? 就在姬麟思索的时刻,萧云的手忽然探入了视野。 被拽住的衣襟,被拉扯的力度,让姬麟的沉思在转眼间化为碎散。 于是,她感到了从背后推来的炽热,以及萧云湖蓝的眸光中倒闪起的火光。 紧接着,她听到了声音。 燃烧的声音。 而接下来盖过这一切的,是萧云的警喝: “麟姐!后面!” 丝—— 一段墨色的绸发卷下,静静地燃烧为灰烬。 翻滚,急停,相触的手掌互震,两人迅速分开了站位,轩辕剑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姬麟的手中,又有一声龙吟自萧云身上透出,隐隐散着对敌的威势。 “它们是这个文明之前的存在,它们也同样具有着相当的智能,同样也诞生了文明的萌芽。” 这样的声音闯入了她们的耳中,白发的男人缓缓踏来,他的手中是一柄燃烧着的大剑,可他的双眼却如同极地的冰川,毫无感情的冻寒。 “你们是如何看待文明的呢?” 这个男人的声音好似在闲扯着家常,可姬麟她们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杀意,同时,还有着凌驾于杀意之上的蔑视。 就好像是人蔑视着蚂蚁,这是物种上的蔑视,高维对于低维的蔑视。 这样的态度,却是危险的根源。 男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不妥的地方,或许对于他而言,这和对着小猫小狗自言自语的行为没什么区别。 “文明从来都不应该局限于人类。” 男人面无表情地诉说着破碎三观的理论,他平端着大剑,轻轻抚弄着剑身上的烈火: “不,或者应该说是,一切的进化都是生物所决定的良性选择,不论人类如何变化,在定义本身上来说依旧是人类,这是称呼,这是对于自身存在性的肯定,人类这个词语永远只会形容对自己有着如此认知的文明性生物。” 他神神叨叨地絮语着,这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词汇从他的舌尖滚出,更是将这个男人衬托地有些病态。 “你们是如何看待崩坏的呢?” 看似发问,实际上却又不是,仅仅只是为了接下来的话提起一个良好的开头,对于已经习惯自言自语的人来说是常用的手段。 “文明的毁坏者?人类的末日警钟?不,不是的……” 他摇了摇头,静静地呼吸着,看着在手指间舞蹈的火焰: “崩坏和人类真的无法共存么?不,确实无法共存,因为崩坏毫无疑问地会毁灭如今的文明,可是人类终究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他终于又抬起了视线,盯过来,姬麟和萧云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是怎么看待的呢?” 听上去是很友好的询问,可是那柄大剑仿佛低吟,一丝丝火焰攀起,张扬着,舔舐着。 这个男人,很强。 甚至可以说是,压倒性的强。 不论是那柄剑,还是那个男人本身,都透露着不可战胜的恐怖。 “呼……” 这是故意漏出的深呼吸,也成功吸引了男人的视线,萧云站起身,错到了姬麟身前,背着手: “那么,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您对于崩坏的理解。” 背在身后的手指点了点东面。姬麟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个方向的建筑密度要少许多。 噌! 轩辕剑插入了台场之中,随后她松开了自己的剑,甚至还站离了些许远。 “我?我曾经思考过自己是什么,崩坏的产物吗?不,不是。” “我是引导者,引导人类去接触更强的力量,也用这份力量来战胜崩坏,来控制崩坏,来掌握崩坏。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是吗……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您的观点很有创新力。” 萧云的模样就像是以前和诸子百家辩论时那样,彬彬有礼。 “但是——” 此刻的模样就好像时抛出了一个有力的论断: “我拒绝,因为我是人。” “那可真是——” 男人举起了大剑,毫无怜悯,但就在这一刻,一声尖锐的破鸣响入了整座废墟之城。 “麟姐!” 就在萧云提喝的同时,姬麟转身一拳,将轩辕剑整个捅进了这座高台。 作为轩辕剑能够操作的元素存在极其广泛,虽然不像是其它【神之键】那样特化,但却拥有着足够的泛用性,这片祭坛便在这一剑之下散为了碎石。 失去了支撑的瞬间,三人都不得不随着重力下落。 男人的颜色又冷了几分,似乎没有想到她们的反抗竟然会搞出这么大动静。他踢在几块空落的碎石之上,危险的火纹已经涂上了剑周。 拒绝? 那么你们的结局就只有一个了。 可就在焚却的剑势出鞘前的最后一刻,刺耳的吱响贯彻了整个废墟的穹顶。 喀—— 又是这碎裂声,同时,一道裂痕绽裂在了东面的屏障之上。 萧云的圣痕能力很简单,单纯的水元素控制。 而这里,是大海。 当有一道裂痕绽裂在隔绝的屏障之上时,平衡的压强瞬间便被打破。 对于这座废墟城市来说,是最后的灭顶之灾。 五秒。 这是这座残城所代表的史前科技在自然伟力前坚持的全部。 紧接着,深海轻松地将这片城市“团”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想吃肉夹馍…… 席卷的海水轻而易举地卷压了这座失落之城,屏障碎裂后,这座城市的空气引发了深海之中的漩涡。 对于人类这样的陆生文明来说,海洋,从古至今都是自然伟力最好的佐证。 任凭着水波将自己推搡着,摇摆着,凯文并未做出任何反抗。 只是因为这汹涌的海流让他想起了过往的模糊。 沉沦于无尽的囚笼之中,无依无靠,只有在虚空之中的彷徨。 从生到死是一个很正常的过程,但是死而复生就意味着使命从未终结。 消灭崩坏,引导人类。 他花了很久才得以达到最正确的选择。 就像这座失落的城市,很明显,人类适应了崩坏,得到了进化。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太多太多的人都拘泥于人类这一形体,这一外形,但是却不会关注着本质。 不论外形如何变化,其本质始终都是人类,都是文明的继承者。 他放宽视线,看着那片在海涡之中破碎的城市。 大量的气泡在海水的重压下逃逸,也有不少建筑物在气泡与水压的双重碰撞下解体,轰鸣声穿过海水,一阵阵波在身上,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甚至可能会感到内脏的挤压感,但是对于凯文来说,则是一种模糊的熟悉感。 他之所以选择这座失落于海渊的旧日都市,也是因为这座城市能够让他回忆起过往的混沌。 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混沌的漂浮感让一切的记忆都涌现出来,也许一开始会让人感到错乱,但是之后就会沉浸其中,感受着过往,并从中重新拾起自己的本心。 过去的他,或许仅仅只是一位毫无自知的士兵而已,执行着命令,仿佛机器一般毫无思考,只是随着悠悠众口,他总以为,多数人的观点才是正确的,可如果再深入思考呢? 如果人类接纳了崩坏能,迈入了运用崩坏能,与崩坏能共存的时代呢? 这里,就是这个假设的答案。 比原生的人类更强,在失去了大部分文明传承的情况下依旧衍生出了宗教信仰,聚居地体制,军队结构,武器炼制,甚至还有铸造这片城市所使用的生物能技术。 尽管粗犷,原始,但是其文明的演化程度值得肯定,假以时日,也同样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文明。 既然过去的他们被消灭了,那么现在再一次追随旧日的身影会如何呢? 如果能够将人类的生命层次提升到新的高度,又何乐而不为? 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甚至牺牲。 涡涛之中,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呻吟,在海浪的挤压下,连同着作为城市基座的巨兽骸骨,一同沉没在了深渊之中。 ——“凯文,我们是守护文明的战士,我们是抵御崩坏的最前线,我们绝不能退缩,绝不能放弃……” 她的声音又一次从记忆的深处响起,凯文的手静静擦过剑身,拂开了一丝透亮的水纹。 时代必须进步,人类也必须进化。 这才是正确的,i。 火焰,于海底燃绽。 这是所有【神之键】中最为暴力的一柄,其特性只有一个。 那就是燃烧。 无需助燃物质的燃烧,将一切事物都当作可燃物的燃烧。 即使是这片海域。 对于那些入侵者,或者说,是进化的阻碍者,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暴力。 深洋之下,升起了太阳! ———— “麟姐,你还记得先生交代的吗?” “搜寻‘世界蛇’的踪迹,探取更多的情报。” “那现在任务已经完成,麟姐,接下来我们就该跑路了,敌方持有的武器应该就是先生提醒的我们不是对手。” 在海水彻底捏碎空气前,萧云与姬麟实施了逃生的计划。 至于战斗?这并不是首要任务,更何况那个男人的实力恐怕远超于二人之上。 对于姬麟来说,轩辕剑也能够让她拥有着“水遁”的神通,而萧云更是能够自由畅行于水泽之间,破坏了这座废城,对于她们来说反而提供了更加广阔的逃散途径。 在亲眼看到海底日升之前,萧云是这么想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巨兽的尸骸融化,散溢为了灰脂色的染液,但这海渊的黑暗却被照亮了。 刺眼而炽热。 萧云甚至听到了海水蒸发时的爆裂声。 这个过程,极其的短暂,但很清晰。 那是一柄剑。 深运内劲,萧云操作着水流将借力推了出去,紧跟在她脚后跟的,是令海水都不由得颤软的冲击波! 众多的游鱼已经在第一时间逃离了这片海域,但是灾难比这些生物所预料的更快。 它们的骨架在瞬间被挤出了体表,血肉和表皮被碾成了一团,却又立刻碎散,与这冲击波一同撞在了萧云的身上,将她整个人撞在了海底的岩壁上,挤出了一口气首发 热! 抬起眼,那个男人成为了这片深海中唯一的光源,在他身周则是一圈焰色的光晕,那是极度的高温所放出的光热,将整个海底都带上了一层暗哑的血色。 她看到了海底的沙砾凝结成了胶黑色的稠状物体,一道道红色的血纹从大剑的身下裂开,萧云听到了岩石开裂的哭号。 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她们选择了分头行动的原因也是为了能够尽快撤离这片区域,但她从未想过敌人的上限居然能到达这样不可触及的高度。 大海之中,以人类的身体结构,是不可能说话的,但也不需要语言传递这份杀意,萧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装在蒸笼中的螃蟹,无处可逃。 不,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境,她始终相信这一点。 蚂蚁尚且能从人类的脚底下逃生,人类的大脑在危机面前也绝不是摆设。 她运起心神,胸肺中的氧气可以支撑身体十分钟,在最后的无氧条件下也能保持三分钟的极限状态,圣痕赋予了萧云强劲的身体与意志,但人类依旧无法跨越致命的枷锁。 咕嘟—— 又是一粒气泡浮出,飘入头顶的黑暗之中。 这里是大海,是她的主场。 而对手,是持有着【天火圣裁】的无情屠夫。 海底三千米,深压,三千五百万帕。 剩余时间,十二分五十七秒。 第三百五十四章 啊你不能再这样怠惰下去了 “妖怪”。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被冠以了这个称号,即使萧家是苦县的望族,也无法遮掩这个女孩的异常。 发色水蓝,不哭不闹,面白如霜,家中储水无风自动,滚出阵阵龙吟,仅仅是这降生的模样,就充斥着“怪异”。 正如每个文明的成长过程一样,都是从愚昧,从恐惧开始。 更何况,在那个年代,崩坏兽还是被称作为“妖兽”的存在。神出鬼没,屠城灭村,对于这样未知的恐怖,让这个时期的文明对于神秘充斥着畏惧。 任何异常,都会被放大。 而这一切,在萧云五岁的那年,爆发了。 …… 十二分五十六秒。 一秒,萧云完成了思考,跨步,以及——挥拳! 她没有逃避,她选择了进攻! 实力差距? 她当然清楚。 但是除了进攻,她已别无选择。 从动作上来进行阐述的话,这次挥拳更像是一次体操,就连敌对者也尚未触及。 然而,很多时候,身体动作更是作为潜意识暗示的引导,而意识结合圣痕,带来的,是整片海洋的律动! 当身周环境充斥着同一类质的时候,环境的变化很难引起一个人在感官上的注意,就如同空气中的组态比例发生变化,就算其比例再如何地剧变,视觉上也很难分辨出这样的变化。 但是,其给人体带来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此刻,为海动! 这是萧云的全力,现在的她与千米内的海域形成了最完美的链接,现在,她就是这片大海! 嗡—— 这是大海的鸣颤,当千万吨的海水压极之时,所发出的咆哮却如同鲸啼,悠长细绵,向着这片海底,那个男人的头顶砸了下去! 一开始,便是最强的一击! ——“你的力量很强,所以,你要学会控制它。” 血淋淋的女孩蹲在尸堆上,抬头看着少年,原本的蓝发被染作铁锈色,血红的双眼抬起,毫无感情。 他的手里递过来了一只烧饼,咸香。 “你的力量应该是保护世人的力量,而不是用于杀伐。” 少年墨色的眼眸倒映着这片战场: “你愿意跟我学吗?” 他的手,很干净,很漂亮。 ——咚!—— 黑浊的海底裂起了更加深暗的血红色,这片处于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的海渊终于将岩浆提出了地表。 剧烈的高温反应带来了一片气泡的爆裂声,原本还算平整的底岩迅速疾攀,属于自然的恐怖被凝缩在了这一刻,大片大片的冷凝物将这片海涂成了浑色,在岩浆的贴照上抹出了黑暗与灰白的分界,破裂,上升。 但在这其中,他依旧没有丝毫移动。 像是一株松,仿佛一块石,扎在这熔沸的岩石上,仅仅只是抬起了剑锋! 只是……一剑么?! ——“剑是凶器,或者说,一切的武器都是凶器,为了杀戮而诞生的凶器。” 少女坐在堂下,辉丽的白发扎在背后,映出太阳的颜色,晶莹,纯粹。 她的言语却有些低哑,她玉红色的眼眸也藏不住其内的悲伤。 在她手中,是一柄剑,一柄极其漂亮的剑。 但洁白的手指却停在剑身上,阻止了进一步的触碰。 “但同时,武器,也可以在战争面前做到‘保护’的职责。” 她的双眼倒映着女孩刚刚洗去铅华的身影,重归海蓝色的双眼之中却是那柄剑的身影。 “我要你发誓,我要你做到上善若水。” “喝啊啊啊啊!——” 挡住了,又如何! 萧云喝喊着,一连串的气泡就像是发泄般窜入了火山冷凝物与海水的混杂之中。 思考,运动,以及情绪的迸发,这些都急剧消耗着氧气,也让萧云的时间压缩到了八分钟内。 咕噜噜噜—— 海底世界响彻着火山,岩浆和海洋碰撞的巨响,但是气泡吐出挤压的破裂之声却通过骨耳传递地更加响亮。 ——“小云,你看那片湖。” 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出去,能看到一片卧在山峦之间的波澜。 女孩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握住了腰侧的剑柄,但是却被少年的手指按回了剑鞘。 她疑惑地抬起头。少年这样说道: “剑只是武器,而力量属于你自己,这一次不要用剑,感受自己的力量,使用它。” 女孩闭上了眼睛,那是她第一次放下这柄剑。 去感受它,去触碰它,你的力量不是灾难,而是能够守护他人的屏障。 她感受到了,那片湖泊的律动。 她感受到了,这片大海的愤怒。 掌握一种自然元素,所能做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一种化学元素都能创造出各种神奇的反应,而作为其整体,“水”这一自然元素所能到达的极限全都取决于使用者的想象力。 比如,水凝为冰。 在正常的条件下,水要凝结则必须处于冰点的低温状态,但是,其物理现象的本质是水分子的扩散,其核间距疏散,从而得以形成四面体结构。 对于萧云来说,这样的过程,或许极耗精力,可依旧能够做到。 崩坏能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海底的低温和强压以及其本身的溶解盐让海水得以维持于液态,但是,其物理变化的本质依旧遵循着规则。 而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强行将这些分子间距拉开! 整片海域发出了吱鸣,封冻的寒冰在瞬间诞生。火山裂隙,冷凝物,海水,这些存在眨眼之间便被封冻在了寒冷之中。 而与之同时发生的,是爆炸。 这个词语虽然常常与“火”有关,但实际上,是一种大量放热的瞬时反应。 而大面积的海域因为分子状态的剧烈变化导致的凝结过程,加上时间的压缩,原本凝冰这在日常生活中几乎难以察觉的放热反应被以千万倍的基数放大。 没有光,只有最为纯粹的热量和冲击波,这不仅仅是进攻,也是萧云所操作的逃生手段。 借用这一冲击迅速上浮,这片结晶能撑多久? 五秒?三秒? 高速上浮的瞬时压力差让萧云的毛细血管发生了爆裂,从她的鼻腔还有皮肤上,一缕缕血丝染出,飞浮的过程让她的脊柱发出了哀吟,让她的眼界一阵阵发黑,也让她的头脑一抹抹昏沉,可她始终没有从那片冰层上离开视首发 不出意料,也同样让她十分失望的是,冰层之上出现了那个男人白色的发顶。 冰层即刻绽出了裂痕,在气泡之下,那双冰寒的双眸飞速接近! 没有任何犹豫,萧云挥出了拢在手中的一柄“剑”。 在高压差下,这柄水剑仿佛一道光,从浮阳的中流洋层直直砸下—— 上浮的岩石被洞穿,延申的冰花为其破碎,甚至擦过了那柄大剑,直向着他的右眼扎去! 男人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他知道,只要有任何的停顿,都会与那个飞浮的目标失之交臂。 随后,穿了过去。 没有血,也没有伤口,就是这样“穿”了过去,就好像是穿过一抹倒影,没有带来任何伤害! “怎么——” 【天火圣裁】在这两个字眼间穿过了萧云的胸腹。 上浮停止了,疑问停止了,世界停止了。 萧云慢吞吞地低下了头,她看到了血,她看到了火,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双眼。 依旧,没有任何感情。 就好像他不是人类,对于诛杀同族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咕——” 血混着内脏岁末,携着肺腔最后的气泡吐了出来。 痛? 不,还有冷,又好烫…… 可是! 她盯着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她感到了愤怒! ——“别露出这样的眼神啊,不论如何,你还是人类啊,这种眼神简直就是将自己从人类之中放逐了一样,不论你有怎样的理由,都不应该有这样的认知,你是人,这是毋庸置疑的结论,不是吗?” 不要……在我眼前摆出这种恶心的眼神啊! 呲啪! 她的手攥住了那柄透胸而过的大剑,皮肉顷刻间被烧成了焦炭,她一寸寸地将自己挤了过去。 男人的眼中透出了一丝惊讶,就好像他根本不相信,她还能继续行动一般。 也就是这一瞬的惊讶,让她攥住了他的臂膀,她的手骨甚至卡进了他的肩胛骨里。 “你……知道吗……” 她张嘴,浮出了一片血污,即使无法传递声音,但她的唇齿也同样在传递着这个信息。 “人体……三分之二,由水分构成……” 嗤!—— 不知为何,萧云清晰地听见了这一声响。 她看到了,黑红色的血刺,扎穿了这个男人的心口。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他……依旧没有反应? 凯文看着这个串在【天火圣裁】上的女子,没有多说一句话。 只觉得有些可悲。 她的逃生计划非常完美,可惜,她的思维模式还是停留在人的角度。 明明拥有着足够的力量,却作茧自缚。 他毫无波动地将这枚血刺从心口拔出,或者说是“抠”出来,甚至还带起了一些新生的血肉。 随后,大剑一甩,就像是在随手抛开一只飞蝇。 可惜,还是放跑了一个。 他低下头,还是看了眼那个女子。 看着她静静地落入黑暗之中,碰碎了海底的融冰,消失在了深渊之中。 …… 头顶的光,越来越远。 感觉不到心跳,也感觉不到冰寒灼热的痛了。 可惜,还是没有说上一声“对不起”。 萧云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感知,是背部透来的一点颤动。 随后,是吞噬一切的黑。 …… “噗哈!” 波浪之中,姬麟钻出了头,她挣扎了几下,扒住了岸边,她翻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咬着牙站了起来,拄着剑。 “小云?” 她盯着海面,又喊了一句: “小云!” 也许是上浮有些困难?也许需要躲避更多的残骸? 她站在岸边,喝着气,喊着,听着,可除了海涛拍岸,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只有姬麟的呼喊在孤独地回荡 直到旭阳升起,也再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带着些孩子气的身影。 姬麟张着嘴,哑了嗓,似乎想要再喊,却又好像没了力气,低下了头,当啷一声,轩辕剑摔在了地上,她摇晃着将它拾起来,却整个人一同倒在了地上。 看着鱼白的天空,她的手抬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的眼。 只能看到,她的齿死死咬住了唇,浸出了滴滴的血丝。 第三百五十五章 想吃臊子面…… ap;lt;tentap;gt; “左!右!左!右!” 作战训练器的每一次哨声都伴随着少女的口号,还有受力器每一次撞击时弹起的数字。 【受击进行,防守状态更换,载入反击程序。】 提示声响起的同时,陪练机器架起了机械臂,但比它更快的是少女横扫而来的长腿,砸在了机械的力臂上。 【撞击正常,反击措施优秀,学员琪亚娜·卡斯兰娜,战斗进程优良,请继续——】 “喝啊!——” 嗵! 强塑料质的机甲脊管长长地偏折,行动用的滑轮也带着退了出去。 【学员进步明显,经系统评判,提高训练难度——】 咚! 这一次响起的,是机器与地板碰撞的震响。 虽然天命的主要战力是女武神,但是在机械制造也达到了足够优秀的层次。 比起逆熵的泰坦系列,天命的机甲则是亮白色的款式,也更加纤细一些。 但是其攻击力可不会因为体型而得到削弱。 “别吵!——” 少女径直冲锋了起来,似乎面前整整五台训练用机器都没有让她感到威胁。 【高训练难度下,您被允许使用武器,同时训练将会采用——】 咔哒! 子弹上膛的声音盖过了训练提示,瞄准,嘭! 同样是圣7308研究所涉及的手持枪械,其内部安装了f-28崩坏能引擎,与i-32相反,其核心产生的激发态粒子在击中目标时会产生跃迁反应,然后,产生大量的放射性热能。 轰! 子弹划出烈红的轨迹,火焰吞没了离她最近的一只训练机器,可训练提示却没有停下。 【——远程武器反制措施。】 枪管从烈焰之中抬起,定向琪亚娜的头顶。 猫腰,蜷身,少女精巧地偏开了头颈,躲开了这枚枪口所指的方向。 光焰擦过她的脸颊,却没有让少女出现任何怯懦或者恐惧的神情。 只有那属于战士的坚硬。 剩下的四台训练机甲一同压了上来。 左,右,后,还有头顶。 而正面的路径被抬起的火焰所阻挡,【火妖精】的子弹虽然强劲,可训练用机甲也同样不是一颗子弹就能解决的。 “呼——” 饱饱的呼气,此刻的少女凌厉地仿佛一只豹。 抬枪! …… 嘀—— 符华拄着拐杖,正要推开诊室的门,却听到了提示器的轻响。她抬起头,看到“诊视中”的牌子刚刚暗了下去。 “真是的……你……不自量力……” 依稀能听见里面的医师气急败坏的声音,这让她有些疑惑,那个医生的脾气一向温和,怎么这一次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 正在她踟蹰着要不要打开门时,诊室的门却自己打开了。 鼻青脸肿的傻姑娘瘪着嘴探了出来,像是顶着架板桥,脑袋上还贴着几块胶布, “啊!班长!” 琪亚娜张了张嘴,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忙捂着脑袋,一双卡斯兰娜大眼睛眨巴眨巴地: “班长你能行动啦?” “不,只是恢复了些许力气而已。” 符华牵起一个相对良好的微笑,但实际上还是有些气虚,走路的时候还需要靠着拐杖,连续两次的“解放”确实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错觉。 “班长你现在要诊查吗?” “那当然!所以你这瓜娃子别窝在这磨磨唧唧的!” 门内又响起了医生的呼喊,带着神州典型的方言,傻姑娘缩了缩脑袋,一副怕怕的样子,让开了步,符华摇了摇头,嘱咐了一句: “琪亚娜,现在应该是轮到你值班了,去舰长办公室报到吧。” 傻姑娘如释重负,慌忙蹿离了这间诊室,一溜烟消失在了拐角。 不过这孩子犯了什么事?一副抖抖索索的样子。 回答的自然是那个明显还在生气的医生: “还能有啥子事!哈麻批。个砍脑壳的憨包开了五台训练机器搞实战,你说这是不是作死?骨头都被安得巴巴实实!” 不过医生的气急败坏已经被傻姑娘抛在了脑后,等过了拐角,听不到那个医生的责骂后,顿觉神清气爽,脚步都不由得欢快了起来。 从医务部跑到休伯利安并不远,傻姑娘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办公室前,她抬起手,打算敲门,可手指刚落在门扉上,便打开了。 “欸?” 傻姑娘探进来了脑袋,发现即墨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握着一台手机,却写着“通话结束”。 他的坐姿更像是瘫着,侧背着门,呆呆地看着窗外,但那里却只是一片阴天,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光,让这间办公室显得阴沉沉的。 “……舰长?” 傻姑娘想了一会,才吱出了一声。即墨颤了一下,能看到他张了张背,他在深呼吸,然后抬起手,那握着手机的手,擦了擦鼻子,又盯了一会那挂断的通讯人,才放下了手机,转过来了身。 琪亚娜注意到,即墨的双眼有些红。 “舰长……你怎么了?” 女性的神经要比男性纤细些许,对于情感的同理心也更加鲜明些,傻姑娘也不例外。 “……你来执勤的吗?” 即墨似乎想要引开话题,但傻姑娘并不喜欢这种疏远,她走上前去,握住了即墨的手。 他的手很凉,在琪亚娜握上来的时候甚至颤了颤,似乎想要挣开,却又被琪亚娜盖上了另一只手。 “舰长,之前我心情很糟糕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安慰我的,我觉得,现在的你也需要这样。” 似乎感受到了即墨的拒绝,她握手的力度稍稍加大: “舰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应该说出来,你是休伯利安的舰长,作为女武神,我们是你的同伴,你不是一个人。” 即墨定住了,好一会,他慢慢地挣开了琪亚娜的手掌,重新躺回了沙发椅内。 这份疏离让琪亚娜有些失落,可出乎意料的是,即墨开口了。 “我一个……熟识的孩子,去世了。” 琪亚娜张了张嘴,听着他的声音,自己刚刚发泄过积郁的心又有些低沉了起来。 “他……是染病了吗?” “不。” 即墨摇了摇头,扬了扬嘴角,似乎想要笑一下,却很快折了下去,张开嘴,却先是叹了口气: “……意外去世了。” “……意外?” “意外。” 即墨点了点头,身下的沙发椅发出了一声长吟,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抓取什么,但最后却是空空地盖住了自己的脸。 “……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喜欢旅行,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的手张在面上,收紧,一点点扯下来,面上的三条疤痕扭在了一起。 “我原本可以救她的,我原本……可以救她的……” 琪亚娜沉默了,她很清楚这种悔恨。 就像她看到布洛妮娅时所感受到的一样。 “如果”,“就好了”。 可惜,世界上从没有如果,而“意外”却存在于角角落落。 嗒! 窗户响了,渐渐地,连成了一片,密密麻麻地落在一起。 终于,下雨了。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雷,闪电将世界暂时惹得惨白。 琪亚娜靠在墙上,神色有些低落地望着窗外,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无可奈何地发呆。 即墨已经瘫在椅子上,视线也落在窗外,可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琪亚娜只觉得,即墨在这个瞬间,苍老了好多。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五十六章 越写越能明白人是有极限的 ap;lt;tentap;gt; “呼……” 玛基睁开了眼睛,却还是觉得有些疲乏。 从新西兰到神州,不是在路上就是在等候室里,大半的吃喝拉撒都在各种交通工具上解决,对于一个已经迈入六十大关的老头子来说实在有些吃力。 “爷爷……” 恍惚间的呼喊惊醒了他有些萎糜的清晨,老人打了个哆嗦,捂住了咽喉。 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抬起腿,从床上翻了下来,揉了揉脸。 不论过去多久,一想到那青春又洋溢着天真的笑脸,玛基都觉得呼吸困难。 他理了理秃白的头发,刷牙洗脸,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打理过了。 玛基忽然觉得有些厌恶,便低下了头,一口吐掉了漱口水,随手擦干了面,匆匆逃了开来。 太阳已经抬起了许多,时针点到了九点前最后的十分钟。 “哦!醒啦!你起的倒是比另一位晚了好多!” 提供住宿的店老板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扶了扶眼镜。 这带着些许口音的问候让玛基有些困惑,但还是能够听懂,他便回以了一个点头和微笑。 不过……另一位? “姬麟小姐她……已经起了吗?” “对啊。” 老板点了点头,扶了扶眼镜: “你们是来这里做研究的师生吧?” “哦?” “哼哼,老爷子,虽然我没读过大学,可这块地儿还是经常有历史系的师生过来做研究的,特别是一些外国的教授。” “哦,哦。” 玛基点了点头,搪塞的理由自然不嫌少,如果能够去除掉思考理由的步骤当然更好。 “你起了?” 就在这个当口,又有一个年轻的女声闯入了话题,店老板将视线落在了入店的少女身上。 “哦,你学生来了,就不打扰你们知识分子啦。” 玛基看向身后,姬麟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垂着眼眸: “教授,我找到了一块地方特色摊,可以解决一下早餐。” 这么说着,她的手上还提着一袋糖麻叶,散着酥脆的油香。 玛基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坐到了一处对面着广场的早餐摊上,姬麟要了两碗素冒,两张裹了土豆丝的鸡蛋灌饼,分了一半,两人默默地吃了起来。 初秋的风细细卷过,吹拂感让人觉得很舒适。糖麻叶里红糖的酥甜,卷饼的脆软,还有素冒的长香,似乎都在诉说着这一天的美好。 但是…… “姬……小姐……” 玛基斟酌了一下用词: “……你,还好吗?” 举着碗的手一顿,又慢慢地抬起,抿了一口。 她抿的动作很慢,汤水含在嘴里,好久才静静咽了下去。 红玉瞳看了过来,藏住了几乎所有的情感,她轻轻吐了口气。 “你知道吗,像我们这般人,总会失去很多东西的……” 嗒。 碗放在了桌上,微响。 “亲情,爱情,友情……你是认为我更加悲伤一些吗?” 玛基没有吭声,但确实他有这么想过。 “也许……确实应该如此。但是玛基教授,你知道吗。” 姬麟轻轻摇动着碗,看着里内汤菜起起伏伏。 “我是看着我的丈夫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翻不起一丝波澜,就好像一个多梦的可怜人已经习惯了噩梦一般淡然。 “我看着他从少年走向壮年,又从壮年一步步走向衰老,最后很正常地老死。” 她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 “我逃出了宫殿,我拼命地逃,似乎这样的方式能让我逃避痛苦,可这并没有什么用,我甚至连自己孩子的去世都没有了解,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逃避对于痛苦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她又押了口汤,已经快要见底了,还剩下几根菜叶。 “像我们这般人,总不会逃离悲伤的漩涡。” “……抱歉。” “何必道歉呢?” 她放下了碗,早餐已经吃好了。 “我们是战士,我们是站在崩坏最前线的守护者,不论什么时候,我们是最不能退缩的一批,我们迟早会死在战场上,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么说着,玛基忽然递了张纸巾过了,萧云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擦了擦眼角,再擦了擦嘴。 “这一次,是我们的失败,或者可以称之为‘完败’。” “说到这件事,我又一些问题。” 老人和少女行进在广场之上,看上去像是在交谈着课题,但实际上却是在整理着惨败之后所获取的线索。 “您是说……那座城市建立在审判级崩坏兽的身体上?” “对。” “建造城市的方式也是使用了这个文明时代还未出现的生物技术?” “是的,而且就那个疯子的话语来看,该生物技术还是处于蛮荒状态。” 玛基抹着自己的下巴,胡茬摩梭着他的思维。 不要小看一个教授的知识储备,更何况玛基在“崩坏”的研究方面所获得的成就也不简单。 要研究“崩坏”,就必须了解“历史”,特别是在崩坏中覆灭的“前文明”。 “按照‘前文明’的推测来看,更像是从前文明覆灭后苟活的先民,失传的技术在多年的畸变下演变为了这种生物技术,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远古时期的巫术,在未掌握足够的科学理念之前,只是运用浅显易懂的‘传统’进行实际操作。但这也说明,这种文明实际上已经焕发出了新生的萌芽。” “是的,当时那座城市的构造也同样存在着祭坛,军队之类的社会结构,如果时间足够未尝不能成为一种新文明——” “不,姬麟小姐,有其它的问题更加需要在意。” 姬麟疑惑地瞥过来,这是很单纯的好奇,虽然她活了很久,但术业有专攻,玛基很明显在崩坏的学术方面更具有话语权。 “姬麟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这种文明,或者说,这个和崩坏融合了的‘智慧生命’……” 他们停了下来,头顶的太阳高高地挂着,广场上的合鼎雕塑显着光鲜的铜黄。 “这个物种,会以什么为食?按照你所阐述的,拥有比人类更加强悍的肉体,同时也觉醒了文明的灵智,那么这样的物种,为什么消失了,如果这样的物种还存在,那么,我们,人类,还有什么可以存在的理由么?” 姬麟定住了,手指也僵在那里。 她又想起了那个疯子所说的——进化。 她原本只是以为,那个男人只是被崩坏的力量所蛊惑了,沉沦于力量所带来的血腥之中。 可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也许,我们最可怕的敌人……还藏在崩坏的阴影之下。” ap;lt;/tentap;gt;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 ap;lt;/pap;gt;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我果然是一个人类啊(摊手喝茶) “真正的……敌人?” 布洛妮娅站在这片虚白之中,她能感觉到阴谋的味道,也仿佛听到了齿轮的转响。 “不是崩坏么?” “崩坏是一种现象,与其说是敌人,称之为‘天灾’更好一些。” 布洛妮娅能够感觉到,那个人的话语中带上了些许嘲弄。 不知是在针对谁,或许是天命,或许是逆熵,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整体。 “布洛妮娅对此产生疑问,需要解答。” 尽管其本身在这片空间中只是一个大灯泡,但是她身后的重装小兔却还是清晰地表达出了此刻布洛妮娅的思考,像是个乖学生一样举手提问。 “你是想要问‘根源’是么?” 那个人似乎早已料到布洛妮娅的疑问,接了下去: “你是如何看待崩坏能的?” “崩坏?就是人类和文明的死敌——” “不,我不是指这方面,我的问题是‘崩坏能’。” 它指了指女孩身后的重装小兔,大机器兔子歪了歪脑袋。 崩坏确实是灾难,但崩坏能又可以说是给人类的抵抗带来了希望,不论是女武神力量来源的“圣痕”,还是逆熵机甲运作的必要内炉,都是以崩坏能为基础才能建立的战力体系。 “崩坏能……不可或缺……” 这是女孩得出的最为符合逻辑的答案。 “你觉得,这样的力量,强大吗?” “很强大。” 这个答案毋庸置疑,作为女武神,布洛妮娅要比常人更多地理解女武神的强大,也充分地认识到,“圣痕”存在的重要性。 “通过崩坏能来达到普通的能源无法达成的奇迹,无视能量转换的损耗率,其效率也远高于其它种类的能量,在军用方面,战舰,机甲,乃至于女武神对崩坏武器都是以其为能源基础,同时也有在进行民用科技方面的开发,甚至有可能取代——” 女孩的声音就这样戛然而止,叙述的过程让她意识到了一直被自己所忽视的问题根本。 “人……对于力量的渴望……” 甚至不需要那个人再进行提示,布洛妮娅自己说出了答案。 “是的,力量。” 那个人点了点头,为布洛妮娅掀开了那被忽视的大多数。 这个时代的文明发展进入了新的井喷期,进入了机械向智械转型的时代,根据崩坏与文明的等式关系,崩坏作为一种灾难会指数级加倍其恐怖。 可是,自文艺复兴开始后,天命一步步将教众与信徒的影响力缩减,到了奥托主教执掌的时代甚至有意开始削弱天命在世俗范围内的掌控力,在推动民间科技发展的同时,却并没有将“崩坏”这种灾难进行普世宣传。 也许是为了防止这观念普及带来的蝴蝶效应,避免崩坏向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但是,这样的压制却让全球七十五亿的人对于这悬在头顶的灾难所知甚少。 也许天命能够挡住一次,挡住两次,可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还是否能如此幸运。 但是,能源不会。 文明的发展建立在资源上,人类从采集者成为生产者的过程是无法绕开资源这一根本的。 而飞速发展的文明和人口,都决定了现有资源必须以更加高效的方式运行。 崩坏能,这种无视损耗率的能源不可能会永远藏在天命或者逆熵的暗幕下,更何况,女武神的存在已经证明了崩坏能对于人体的增幅。 许多天命支部甚至派出女武神接收各国的暗杀委托,这证明了,已经有人开始将目光瞄准了女武神这样与崩坏能先挂勾的军事系统,一旦有了开始,就不会停下触犯禁忌的脚步。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开始在沾染崩坏的秘密研究了么?” “你知道么?在前文明时期,曾经有这样的论断——” 那个人转了过来,尽管只是一圈光晕,但布洛妮娅还是能感受到视线。 “崩坏不是灾难,而是人类进化的阶梯。” 女孩愣住了,重装小兔歪了歪脑袋,机械大手盖在了女孩软光的头顶上。 光晕静静地折抖着,很淡,能看到部分的视觉偏折,最后,形成了一句: “——混蛋。” 虚白的空间,只有重装小兔运作时的轻转吱响。 “孩子,你应该尽快回去。” “……我该怎么做?” “找到路。” 那个人指向了他们身后的“钉子”。 “从这里,找到你回家的路。” 布洛妮娅站起了身,看向了那枚“钉子”。 力量未知的仅拥有着【保存】的能力。 不会有记忆抽象后产生的噩梦,也没有想象修改后的幻忆。 只有那份储藏在记忆之中,证明人存在真实性的过去。 女孩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机器人。 重装小兔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呵。” 虚白之间,响起了女孩的轻笑。 随后,她握住了这枚钉子。 就好像启动了造物主的开关,一节节嶙峋的枝丫从钉身上绽放,升爬,仿佛逐渐撑起世界的巨树,构造,锻铸,琉璃万华。 可就在眨眼之间,这一切又消失于无,与其一同消失的,是那个燃烧着勇气的女孩。 【……她比很多人都要勇敢,也比你勇敢。】 虚白之间,又响起了第三个声音,空灵。 那个人摇了摇头: “我是不敢,尽管我已经死了很久了,但是过去的罪孽永远不会忘记,所以我也不敢再一次去面对。” 【人之常情,过去可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希望这孩子能够冲出来。” 【勇于选择的人,运气都不会差。】 虚白之间又一次恢复了寂静,那个人也消失在了虚无之中,只剩下这枚钉子,继续进行着日常的工作。 【死者啊,你愿意面对你的过去么?】 …… 风。 冰寒的风。 却又是熟悉的冷。 熟悉到就算是闭着眼睛,布洛妮娅都能说出这个名字。 “西伯利亚。” 她挣开了黑暗,看出去。 她正趴在雪地里,耳机里响着陌生的命令。 准星所对是一个女人,一个金色卷发的女人,一个披着军大衣的奇怪女人。 也同样,是熟悉的人。 目标转过来了,那张几乎刻在骨子里的面容。 点在扳机上的手指颤抖在了关键的时刻,女孩瞠目结舌: “可可利亚……妈妈?” 第三百五十八章 傻姑娘的憧憬 “呀——” 嘭! 令人痉挛的巨响声中,最后一台训练机器被打成了零件。 【受训对象,代号‘幽兰黛尔’,您已成功完成了全部的训练科目,成绩如下:s,s,s……】 一连串的“s”被报了出来,其密集程度甚至让人怀疑机器是不是死机了。 但是,训练室内遍地的零件都在证明着这个成绩的真实。 恐怖到虚幻的真实。 站在室外围观的两位少女也不由得张大了嘴,震惊于这夸张的战绩。 “好……好厉害……” 对于芽衣的赞叹,琪亚娜生不出嫉妒感。 强大,无与伦比的强大,令人羡慕的强大。 琪亚娜是一个有着自身骄傲的少女,但是当一个存在的强大已经远超出自身实力的时候,这种骄傲将不会滋生嫉妒,反而是仰慕。 总共四十九台培训机甲,在那双铁拳下被拆成了芯片。 “芽衣……你说,班长要是和幽兰黛尔切磋的话……谁会赢啊?”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发生啊!】 机械的尖叫随着虚拟投影一同跳入了少女的交谈之中,打断了这危险的话题。 爱衣·休伯利安,闪亮登场! 不论这个虚拟小人的出场再怎么慌张,响起的bg似乎都是那么神气,芽衣摊开了手,捧住了这个小人儿。 也就在这个时候,训练室的门打开了,穿着汗背心的少女迈了出来,一股热气撞到了少女们身前,琪亚娜和芽衣的脑门上都不由自主地溢出了一层薄汗。 “嗯?” 脑袋摆出了一个疑惑的角度,宝蓝的双眼眨了眨,对于这两位后辈的出现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在天命本部,幽兰黛尔这个名字可一向是和“偶像”相挂钩的。 “有什么事吗?” “哦哦,只是来观摩一下前辈的训练内容而已……” 芽衣的声音有些小窘,她挠了挠头发,小退了几步: “是给你带来困扰了么?” “不,倒不如说我已经习惯了,你们有什么训练的问题要问吗?” 幽兰黛尔笑得英姿飒爽,汗水从脖颈滑下,经过汗背心,再从坚实的腰腹上露出来,吸引了少女们不由自主的目光。 琪亚娜呆呆地盯了会,又转向芽衣,小脑袋摆来摆去,然后慢慢地垂到了自己身上…… e 哼!(¬︿??¬☆)! “琪亚娜?” 芽衣的声音响了出来,傻姑娘拾回了注意力,撅着嘴。 【幽兰黛尔!】 就在气氛即将陷入尴尬之前,人工智z——能,爱酱插入了交谈: 【你知不知道你砸了多少钱啊!】 虚拟的小人在手掌上尽情抒发着抓狂的舞蹈,指着训练室内的一片狼藉: 【每一个训练机甲的成本都要上万欧元!本来只需要保养再投入就行了!你这家伙一口气全拆了是什么意思!】 精打细算到不惜去偷电的人工智能发飙了,真是休伯利安上难能可贵的景象。 不过,这位被评价为“现今天命最强的s级女武神”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器材的贵重,蓝蓝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这些东西……很贵吗?” 不过琪亚娜所注意的不是那片“看上去很贵”的残骸,而是其数量。 自己面对五台训练机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可幽兰黛尔却就这么容易地通关。 这份强大,让她神往。 这就是她想要成为的样子,不,要超越她!要成为“最强的女武神”! “呼——” 傻姑娘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抬起了手指: “幽兰黛尔!” “嗯?” “欸?” 【呱?】 两人一机,三双视线都盯到了这个突然的动作上,按理来说,这样的视线会激起一个人害臊的情绪,可是琪亚娜·卡斯兰娜岂是一般人? “我,琪亚娜·卡斯兰娜,在此向你发出挑战!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女武神!” 这突然的宣言让芽衣都有些措手不及,爱酱也不由得陷入了逻辑反应空洞之中,只有幽兰黛尔反应了过来。 依旧是那副帅气的微首发 “好啊,我等着,需要指导嘛?” “哼哼,本小姐自己有方法!” 这么说着,傻姑娘转身跑开了,从下达战书到闪身离开,这一套动作非常突然,至少以芽衣的脑回路暂时还无法理解琪亚娜为什么会这么突兀地发出挑战。 “非常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我想琪亚娜不是故意的!” 等到反应过来时,琪亚娜已经跑远了,芽衣慌不迭地想要致歉,又以相当的速度追了过去,只留下幽兰黛尔一个人呆在原地,就连擦汗的动作都带上了一点困惑: “爱酱,我刚才是有做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还是说那位琪亚娜有什么冒犯么?为什么要道歉?” 【大概是瀛洲的传统吧,动不动道歉什么的……不过琪亚娜那个笨蛋是怎么想的,居然要和你这个赛亚人来比?】 “额……赛亚人?” 【……我说你真的只有十六岁嘛?啊啊,还有啊!你造成的机械损失怎么赔啊!】 “……能报销吗?” 【你想得美!】 “那我能先打电话给丽塔吗?” 【你现在就给我立赔款追责书!】 …… 嗵嗵嗵—— 匆忙的脚步声一路贯出了甲板,傻姑娘跑到了天桥上,站在外桥上,看着天边的夕阳,长长地喘了口气。 芽衣被自己甩在了后面,大约暂时是找不到自己的,不知为何让她感觉有些轻松,晚风吹来,稍稍地让她感觉冷静了些。 她拢了拢发,靠在了舰船上,趴在一边,看着脚下的圣芙蕾雅,望向橙黄的海平面。 有的时候,比起倾诉,人会选择独处来加快思考,哪怕是傻姑娘自己也不例外。 而冷静的同时,带来的是后悔。 她并不是后悔于自己立下的战书,而是在于自己在芽衣面前露出了那样的姿态。 琪亚娜觉得,自己那副下战书的姿态就像是在认输,就是在告诉芽衣,现在的自己不如幽兰黛尔。 ……虽然是事实啦,可是,在芽衣面前做出这样的姿态,琪亚娜越想越觉得后悔。 有没有能够快速增强实力的方法呢…… 望着水煮蛋般收敛余晖的夕阳,傻姑娘这么咕哝着。 “哎?这不是琪亚娜小姐么?您在这里做什么?” 回过头,发现那位一直负责清扫的女仆出现在了舰板上,系着抹布,拎着拖把,紫罗兰色的瞳眼中布着疑问,也藏着一丝丝傻姑娘看不出来的狡黠。 第三百五十九章 德丽莎世界第一可爱 “我说八重樱同学啊” “有什么事吗?德丽莎学院长?” “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呀” 小小的修女趴在桌子上,一副燃烧殆尽的模样,哪怕是苦瓜汁也没法让德丽莎重整精神,她趴在桌子上,想块一样滚了滚。 立在一旁温书的八重樱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懂为什么德丽莎这么萎靡,对于学院长的疑问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地回忆了一阵书中的内容,慢慢地红了脸。 她放下了书,努力摆出了一个可爱的造型,声音有些踌躇: “那学院长,你有没有迷上我?” 巫女甚至还故作媚态地眨了眨眼睛。 “呜” 小修女捂住了脸,这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无奈。 虽然就常理来讲,告白这件事不论是对于发起者还是接受者来说都是一件值得羞臊的事。 但是,有些话说一遍就能让人面红耳赤,可如果每天都要说上好几次,连续听个几周,就算是再敏感的神经也会习以为常的。 对于德丽莎来说,她现在更想去看吼姆漫画,给自己办公后的头脑好好放松放松。 可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来嘛! “八重樱同学,你对于恋爱这种感情是怎么看待的?” 德丽莎清了清嗓子,理了理头绪,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自己学生那明显走歪了的恋爱观! 这是学院长的职责! “恋爱?” 巫女眨了眨眼睛,念叨着这个词语,这让德丽莎心里稳了好几分。 哼哼,果然是个分不清恋爱的小丫头,就让我德丽莎好好地教导你 “知道。” 八重樱的话语软了下来,这并不是说先前她的嗓音生硬,而是一个比较。 就像是和云朵的比较,从实体转向飘浮的轻柔,一下子就能听出来,这小妮子心里有人。 这样的态度让德丽莎的话全部卡了壳,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好几下,听着八重樱的独白。 “形容的话就像是故乡的樱花一样,在冬春交际的暖阳之下尽情绽放,白颜点粉,天空是迎接明春的清蓝,有着冒出葱绿的野草,托着重瓣柔樱,有风,飞舞了樱花,落入酒杯之中,爱人和自己闲坐于天穹之下,享受着酒醇樱香,从喉腹一路滑入心田,我想,这就是恋爱吧。” 八重樱轻轻呼了口气: “落桜枝に帰ると见れば胡蝶かな。似是落樱旋枝返,细看蝴蝶舞。” 学院长大人傻呆呆地盯着此刻的八重樱,比喻,说景,俳句,这样的艺术形式让巫女褪去了锋芒,涂上了淡雅的古典美。 那你这不是很懂嘛! 德丽莎表示非常迷惑,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要如此向一位长辈告白啊?先预演练习? “因为德丽莎非常可爱。” 一记毫不掩饰的直球让德丽莎再次捂住了脸。 这剧情不就又重来了嘛! “呜” 这一次,s级女武神终于瘫倒在了桌子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投降啦!不玩啦! 月挂夜空,小小的学院长晃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个字,累啊! 没有什么比给学生做心理疏导更累的了,如果有,那么就是学生还不听话! 虽然自己确实很可爱,嗯,世界第一可爱就是了! “呼啊” 虽然是一个老资历的女武神,但是身躯却还是十二岁的小孩,生理条件也同样受限,比如说 一过九点就犯困。 仿佛一只小奶猫般,德丽莎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飘,她现在的脑袋里想的只有自己房间里的吼姆床,吼姆被子,吼姆抱枕和一大摞的吼姆睡前漫画。 “嗯?” 撅着嘴巴,德丽莎歪了歪脑袋,看到了俏生生立在一旁的女仆。 “丽塔” 说着说着,德丽莎的小手就捂到了嘴上,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着眼睛: “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女仆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双手叠在腹前,拎着优雅不做作的微笑,微施一礼: “只是在例行打扫而已。” “呜” 德丽莎皱了皱小鼻子,整个表情都团在了一起: “丽塔你为什么在流鼻血啊?” 女仆小姐若无其事地揩了揩琼鼻,点点红晕落在衣袖上,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有任何慌乱: “大概是因为晚餐吃了一些上火的东西吧,德丽莎大人请不必担心。” “唔,这样啊” 幼女含糊地点了点头: “那丽塔,晚安。” “等一下,德丽莎大人。” 女仆小姐再次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导致连声音都变得闷闷的: “您能再说一次吗?” “啊?;?” “晚安的告别语。” “唔” 德丽莎第三次打了个哈欠,连声音都混了起来,咬字之间甚至都带上了几分奶味: “丽塔晚安” 女仆小姐浑身一颤,昂起脂脖,喉间窜出一声难以名状的尖啸,最后化为了一阵余韵。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于短暂,以至于徘徊在梦乡的德丽莎都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直到这娇小的背影消失在了走道尽头,女仆小姐才放下了染得鲜红的衣袖。 aws。 深呼吸,平复心情,女仆小姐重新整理好了仪态,黑暗之中又响起了她优雅的脚步。 如果德丽莎还处于清醒状态的话,就能发现,丽塔出现的地方正好是圣芙蕾雅机密档案库。 尽管圣芙蕾雅学院在各个天命支部中的年龄算是很年轻的,但这并不妨碍其数据库内容的丰富程度,似乎正是因为主教大人的迁就,千禧年后的大部分崩坏资料都在这里留有备份。 而很多虚拟训练数据,都是从这个数据库里解压产生的,那么,对于想要变强的愿望来说,曾经崩坏的战场具有足够的诱惑力。 记录 女仆小姐掏出录音笔,抵在喉前,轻声细语: 已将k423引导至机密数据库,调取数据资料siberia00x,记录权限已开放,依照主教大人的计划,开始进行记忆及情感刺激,完毕。 第三百五十九章(重写版)德丽莎世界第一可爱 “呼” 微微的喘气声从身后传出,符华回过头,看到芽衣走了过来,脑门上是一层汗,细细地往下淌。 “芽衣?” 她向后望了望,却没有看到与其形影不离的傻狍子,有些奇怪: “琪亚娜去哪了?” 芽衣摇了摇头,向符华告知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换来的只是一声叹息: “笨蛋。” 两位少女靠在了观察窗上,静静地望着舱室内,守望着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女孩。 “班长” 芽衣的声音带着些许嗫嚅: “你说,如果我当时” “好了,芽衣。” 自责被符华打断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沉溺其中可能会落入魔障。” 符华抱着手,视线转了过来,澈亮的瞳眸里映着芽衣自己的身影。 看上去是那么的怯懦,那么的无力。 “但是” 芽衣很讨厌这种无助感,特别是在看着那病床上沉睡的身影时,这种无助感便越发强烈。 就像是在说:你除了旁观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琪亚娜比你坚强得多。” “嗯。” 芽衣点头,她承认,那个傻姑娘比自己坚强地太多。 琪亚娜绝不像她所表现出的乐观那样欢脱,而这份乐观也绝不代表着她能够无视这份痛苦。 痛苦人皆有之,区别只是在于消化痛苦的能力,在这方面,琪亚娜要比芽衣强上太多。 她将这份痛苦化为了动力,让这个有时候会偷懒摸鱼的少女更加地努力,更加地投入。第五队都知道琪亚娜擅自展开了高难度的实战训练,被揍得满头是包,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更多地是能感受到少女对于“变强”的执念。 只有足够的遗憾才会迫使一个人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执念。 这也是为什么,琪亚娜会向幽兰黛尔发起挑战,这不光光是战书,也同样是对她自身的督促。 符华对于人心还是有着足够了解的,一次宣言所带来的鼓舞力要比自我激励更加强烈,它会让人在拥有目标的前提下去燃烧,去拼搏。 对于越单纯的孩子,越有用。 “你和她是不一样的。” 芽衣抬起了头,似乎有些无措,但又低下了头,咬着嘴唇。 “但是,强大是一样的,渴望也是一样的,力量能改变很多悲剧。” “不。” 符华的反驳出乎意料地快: “力量能带来的改变微乎其微。” 这是有些超乎于芽衣预料的回答,如果是一般人的回答,她最多就把这句话当作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心灵鸡汤,但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班长,这让她不得不去思考,去怀疑。 吱 房间门打开的声音截断了她们的话题,也将注意力重新聚集。 “樱?” 来者向着芽衣和符华点头致意: “今天,布洛妮娅还没有醒吗?” 回答八重樱的是无奈的摇头。 “老师和舰长已经先进去了,医生的观察还在继续。” “这样” 芽衣注意到了八重樱挎着的一只饭篮,这位同学实际上还保留着诸多瀛洲的古风,但却让人感觉很舒服,很协调。 八重樱从饭篮里掏出了两只用荷叶包着的饭团,个头很大,一个管饱,分别递了过来。 “先填填肚子吧,琪亚娜呢?” 对于自己这位经常一同补课的难姐妹,八重樱还是相当关心的。 “是给自己加训去了吧,琪亚娜她回来以后就一直很上心这件事。” 八重樱点了点头,和她们一样,靠在观察窗旁,三人排成一排,默默地吃着大饭团,等待着结果。 直到饭团吃完,借了八重樱的毛巾擦好了手,密闭门才重新打开,三位少女同时抬过来了视线,她们在等待,她们在期待,她们也在恐惧。 德丽莎是第一个,月白的细眉垂在眼角,星蓝的眼眸也藏在了黑眼圈下;即墨走在她的身边,面上的三疤平在那里,也看不出任何起伏;姬子和程立雪老师也同样硬着脸,四个人都散发着同样的低压,仅仅只是这样的气氛就让少女们知道了结果。 “抱歉” 德丽莎低下了头,一个深深的鞠躬: “这次事件,布洛妮娅的受伤,大部分的责任,都在我身上。” 娇小的修女主动选择承担起了这次责任,她也同样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她错估了敌人的实力,也错估了可可利亚不择手段的程度。 “目前,天命还没有能够治疗布洛妮娅的手段,生物芯片的烧毁造成的伤害几乎是不可逆的,但是在数据库里总会有办法,请你们再相信我一次。” 德丽莎轻轻吸了口气,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我一定,能把布洛妮娅救回来。” 深夜,11:22 圣芙蕾雅机密数据库。 德丽莎捻了捻眉心,吐出了一口浊气,原本纯美的脸蛋多出了几分昏泽,黑眼圈愈发地严重了,可她的手指还在键盘上飞舞着,视线扫过一道道飞略的数据。 她要找到答案,找到能够解救布洛妮娅的方法。 fai,fai,fai 有多少的希望,那么这片红色就将它破灭了多少次。 “莫非只有这里了吗?” 她看向唯一一处数据,压缩包上写着siberia00x。 哪怕是学院长,也有着不愿意触碰的过去。 嘀! 通讯忽然响了一声: “德丽莎大人,您要的苦瓜咖啡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出来取一下。” 小小的学院长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谢谢,丽塔。” 走到门外,接过咖啡杯,德丽莎靠在过道上,稍稍歇息了一会。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德丽莎大人。” 女仆小姐维持着端庄的礼仪,而德丽莎有些耐不住困意,表情团在一块,打了个哈欠,带着一点点的奶声奶气。 “嗯?” 看向女仆,学院长有些奇怪: “丽塔,你干嘛捂着鼻子啊?” “唔有些着了凉,鼻子有些不舒服。” 女仆小姐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德丽莎抿了口咖啡,苦瓜和咖啡的综合作用让她感觉神清气爽: “晚安,丽塔。” 女仆小姐定在那里,没有立刻离开: “德丽莎大人,您能再说一次吗?” “什么?” “晚安的告别语。” 德丽莎的疑惑又添了几分,但最终没有在意,只是回应了这份期待: “晚安,丽塔” 等到学院长又一次消失在门后时,僵直的女仆小姐才重新有了动作,只见她浑身一颤,昂起脂脖,喉间窜出一声难以名状的尖啸,最后化为了一阵余韵,默默地垂下了透满鼻血的衣袖。 aws。 深呼吸,平复心情,女仆小姐重新整理好了仪态,却又带起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琪亚娜小姐,在下已经帮您争取了机会,请务必好好把握。” 仿佛自言自语,优雅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三百六十章 2000年2月2日 神经系统已接入,数据库正在调整抽取 圣芙蕾雅的数据库打开了那道通往过去的大门。 墙面翻动出了一串串数字代码,坠如飞瀑,将这片空间解析,幻化。 对于德丽莎来说,这一切的变化都了如指掌,这是沉浸式的数据抽象形式,但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琪亚娜藏在角落里,借着视觉的死角躲在那里,她悄悄地,不说话,只是瞠目结舌地在看着,听着。 如果德丽莎没有因为疲惫而放松警觉,又或者丽塔没有借着送咖啡的机会给她大开空门,恐怕琪亚娜是怎么都进不来这圣芙蕾雅的数据库之中的。 傻姑娘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却被这片飞流的数据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她还记得潜入之前女仆小姐所说的话: “琪亚娜小姐,请你注意,在进入数据库后,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我明白你想要变强的心情,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圣芙蕾雅的数据库与天命总部有着完备的同步率,尽管和逆熵有所区别,但是能够医治生物芯片损毁的方法也是存在的。” 医治的方法,变强的方法,这些事盘旋在她的脑海里,让她认为自己有必要,有责任去解救小不点。 当然,才不是因为关心呢只是担心小不点而已! 数据流包裹了现实,将整片空间混淆,切割,自家的大姨妈消失在了眼前,傻姑娘也感受到了一股下坠感,明明上一秒还踏在实地上,眨眼之间便陷入了坠落的错觉之中。 数据搭建完成,虚拟空间构筑完毕。 虚拟空间? 琪亚娜紧起了眉,这种形式一般只会用在训练模式上啊?什么内容要用这样的形式来表现? 时间2000年2月7日,下午3点 她看到了晶莹的白色从脚底延伸,于此造就出了一片雪原。 寒冷灌入了神经,她打了个寒颤,但是虚拟空间的一切也都清晰了起来。 顶雪的针叶林,覆雪的野地,灰蒙蒙的天幕下飘散着雪花。 冰凉。 地点,西伯利亚,巴比伦实验室。 “诶?” 傻姑娘呆愣愣地看着这片雪原,此刻的她站在一片雪丘上,而在这灰白的世界之中,最吸引注意力的存在正张扬地拄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座塔,一座漆黑的高塔,即使是风雪寒天也无法遮挡住那破开天穹的突兀。 琪亚娜呆愣愣地看着这片世界,每一口呼吸都能感觉到这片天地的寒冷。 “这里是哪里?” ,a11:52 耳边是直升机的轰鸣,ch47双旋翼纵列式直升机向着巴别塔稳稳地飞近,德丽莎陷在座椅里,一条条审查着有关于巴别塔的数据。 巴比伦实验室,坐落于西伯利亚雪原,是天命第二大的崩坏能研究设施,也是世界第三大崩坏能反应炉。 其核心设施巴别塔,纵高152米,即时功率达6500hw,在其中,分布着三个部门。 而在这其中,“先进系统部门”则是全部的核心,其所研究的中心则是崩坏能与人体结合的技术,也就是“圣痕”系统。 女武神体系建立的基础便是圣痕,而天命对于这方面的研究从未停止,与血脉传承的圣痕不同,其研究所得的成功结果便是调配完成的“人工圣痕”技术。 尽管这样的技术使得女武神的寿命大幅下跌,可也充分提高了女武神人力来源,对于现如今越加严重的崩坏而言,是必要的代价。 除此之外,还有正在研发的“诸神座”武器项目,以及对于崩坏能基础理论的开发研究。 然而,这有着三百二十二人的研究团队,于昨夜,2000年2月1日凭空消失。 “咕嘟” 小小的学院长抽了抽嘴角,漏出了些许害怕的痕迹。 “荒原,深夜,神秘失踪,各种恐怖要素都集齐了呀” 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了出去。德丽莎,你可是s级女武神,怎么可以有这么丢人的想法呢! 借着这个机会,她开始观察起了与自己一同前来的调查分队。 或者说是原本天命最为优秀的女武神小队“雪狼”。 她们是天命中最精锐的武装力量,又被称为“传奇中的传奇”,小队总共有六人,每一位都是千挑万选的a级,而她们所取得的荣耀更是被载入了天命史册之中,也被镌刻在了那替代了天命纹章的狼首徽记之上,这也是天命内部绝无仅有的荣誉。 “梳洗者”,莎乐美乔卡南。 “混沌子嗣”,莎布,尼古拉斯。 还有让雪狼小队差点解散的罪魁祸首齐格飞卡斯兰娜。 而现在这个家伙正在向另外两名女武神炫耀着自家宝贝女儿的照片,还顺了莎乐美的一条鱿鱼干。莎布和齐格飞倒是相处的不错,莎乐美却没有给这个男人摆过什么好脸色。 “喂喂,莎乐美,别老挂着这么一张臭脸嘛!队长的女儿你不觉得可爱嘛!” 莎布凑了过来,手里的鱿鱼干往那张冷冰冰的小脸上戳了过去,又被一巴掌拍开。 “可爱,但是齐格飞不是好人,他会偷偷摸女武神的屁股。” “诶!这是谁造的谣!” 晒娃的男人义愤填膺,开玩笑,他可是有老婆的男人! “绮罗说的。” “哦哦哦!看不出来啊齐格飞!你居然是这样的男人!” 莎乐美一副“我不管,我不听,你就是坏人”的不动如山配上莎布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躁动,让德丽莎回忆起了过去带新人的苦恼中。 唉这两个孩子就算是成为了正式女武神后也还是这副模样。 颇有些残念地移开了视线,德丽莎将目光转向了机舱的角落里。 与外围的闹腾完全不同,那里则是一片死寂。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默默地坐在那里,他不像莎乐美那样捧着一本书阅读,也没有像德丽莎自己一样阅览着本次任务的情报,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又像是一个俄罗斯醉汉一样提着一瓶伏特加。 这是由爷爷亲自派遣的一位调查员,其资料却是一片空白。 可以说是整个小队里疑点最多的人。 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抬起过头。 爷爷派这样一个人随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哟!兄弟!” 就在这个时候,齐格飞再一次欢快地打破了气氛,闯入了这片沉寂的角落,一巴掌拍在了斗篷的肩膀上,随后就将手里的照片凑了上去,指着里面那个傻笑的小丫头,喜滋滋地开始炫耀: “看看看!这是我女儿琪亚娜!可爱吧!” 就在德丽莎以为那个人会把手里的酒瓶子砸在齐格飞脑袋上时,却听到了完全陌生的声音。 陌生,又平庸,就好像随处可见的野草,见之即忘,听之即去的声音。 “很可爱。” 他抬起了头,终于露出了藏在斗篷下的脸。 不,或者说是面具。 一张纯白的,没有任何修饰的面具。 就连齐格飞都陷入了错愕之中,好久,才憋出了一句话: “这位兄弟面具,挺别致的。”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回答。 第三百六十一章 “非白” “呜哇” 琪亚娜搓了搓肩膀,收了收身,刚呼出一口气便凝成了雾霜。 尽管知道这只是虚拟空间所模拟的数据,但是琪亚娜还是非常映景地打了个牙花子,跺了跺脚,踩了双雪窟窿。 究竟是为什么,虚拟空间所模拟的是这片雪原呢? “琪亚娜同学,上课不要睡觉。” 姬子老师的声音难得还留在傻姑娘的回忆里,她记得那节课就是“数据建设的应用”,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课反而记忆力最清晰。 不仅仅是姬子的提醒,还有教鞭敲在课桌上的刺响。 “记住,虚拟空间的数据运用大多都是作为重要的全数据感知,一般的可视化数据或者可听数据所能展现的信息都较为片面,对于部分需要详细内容详实的信息内容来说,这样单一的数据表现形式很可能无法完全地展现出信息的全部,所以,在某些机密数据库中,往往会用到这种数据表现形式” “呼” 热气落入掌中,这才带来了些许暖意,琪亚娜四下望了望,雪原之上找不到半点人迹。 “什么呀连人影都找不到的地方,干嘛还要构筑虚拟空间啊” 莫非是那座黑塔? 傻姑娘觉得自己找到了重点,便抬起了步,一脚深一脚浅地向着那座黑塔迈了过去。 “吱吱” 听到这怪嚎的第一秒,琪亚娜就倒伏在了雪地之中,埋开了一些积雪,银白的发丝和作战服让少女与雪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这是必要的伪装措施,也是女武神们的实战学习科目之一,而琪亚娜在实战这方面一向名列前茅。 匍匐前进,压低呼吸,作战服内置核心将外部温度与雪地调节到了相似值,她静静地卧在那里,慢慢地往前探着,从山坳的一隅望出去了视线。 不出意料的,崩坏兽。 其中数目最多,也是发出那尖锐嚎叫的“突进级”,而还有几头沉默的战车级慢慢游荡在雪原之上,但凹陷的雪地却展示了这些巨兽恐怖的压力。 她放缓了匍匐的速度,默默地扫开面前的积雪,一寸寸地从那群崩坏兽的视线上蹭了过去。 战斗? 提出这个意见的人麻烦去抄女武神作战须知一百遍谢谢。 作为已经抄过须知一百遍的女武神,琪亚娜表示自己已经对于各种战术烂熟于心。 而现在自己这样单独行动的情况下,能避免战斗就避免战斗,面对崩坏兽群能藏就藏,团队作战和单独行动可是两回事! 嗯,上面这句话她抄了不下三百遍。 等翻过了山坳,琪亚娜又等了一会,伏在地上听了会动静,又偷偷瞄了两眼,才从雪地里爬了出来,像是只猫一样甩了甩身上的雪,迅速跑动了起来。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看到大姨妈的身影,按理来说,自己和大姨妈应该是进入了同一处虚拟空间的,就算大姨妈先行一步,也不应该到现在还找不到人啊? 刺啦 少女忽然一滚,蹭起了一片雪花,将自己裹了起来,顺势藏到了一处雪岩后面。 过了一会,石头后面微微露出少女湛蓝的眼睛,偷偷地看着前方道路上游荡的一位死士。 女武神作战须知,第56条:死士有被崩坏感染的人类变异而成,暂时保留了人类的外形,但是身体力量大幅上升,其警戒范围也要比一般的崩坏兽更为广泛。 那只死士伫立着,身上还穿着生前的服装,还能看出人类时期的模样,灰白的短发,深色的皮肤上盘布着崩坏能的纹路,少了一只臂膀,腹部还有着一个放布状的空洞。 看上去像是被骑士级崩坏兽一枪致死。 琪亚娜轻轻叹了口气,握住了双枪。 抱歉了。 2000年2月2日,a12:00 直升机停落,德丽莎跳了出来,踏在了这片雪国的土地上。 阳光借着雪地,显得有些刺眼,德丽莎抬手遮了遮,眯着眼睛,缓了缓,才亮起了视觉的全部。 冲天入云的黑塔,即使站在塔外也能够感受到地面的微颤,那是世界第三大崩坏能反应炉工作时的长鸣,整座高塔也透出了崩坏能那细微的能量纹路,仅仅只是外观,根本看不出来这还在工作的巨械已经失踪了全部的科研者。 “哟,德丽莎长官” 肤色深褐的女子已经站在了入口处,腰带上挂着雪狼小队的纹章,向着他们打了个招呼。 德丽莎松了一口气,向着她招了招手,但是反应更大的却是另外两名女武神,莎乐美那张冷冰冰的小脸露出了一丝浅软的笑,而莎布则像只欢脱的牧羊犬一样蹿了过去,大呼小叫着和迎接者搂在了一起。 “天才”,帕特里克海史密斯,麻省理工博士三连冠的成就者,比起战斗,她更是天命少有的智慧型战士,当然,最让德丽莎放心的是 帕特里克她不怕鬼! 用她的话来说,一切超自然现象的本质都是崩坏能引起的紊乱问题,不过随她什么科学结果,反正有她在,德丽莎就觉得心里有了底。 对于帕特里克来说,调查小组都是熟悉的人,德丽莎曾经和自己一起出过任务,莎布和莎乐美也都是队友,至于齐格飞那更是因为其“罪魁祸首”的身份而广为雪狼小队所知。 只不过 帕特里克转向了第五人。 “这位是” “啊。” 德丽莎也想起了那位沉默者,便补上了介绍: “这位是爷爷派遣的调查员,总部对这次事件相当重视,爷爷也一样,进入调查的话,他也会随行。” “喔?” 帕特里克挑了挑灰白的眉毛,魅紫色的双瞳定在这个斗篷人身上,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欢迎各位了。” 她走了上去,自说自话地伸出手,抓住了这个斗篷手中的酒瓶。 “我对酒水也是相当喜欢的,不介意吧?” 那个人没有多说什么,帕特里克眼里却是一张纯白的面具,看不到任何表情。 她心里打了个颤,面具她见过很多,女武神的任务中也不缺少要和秘密结社接触的需要,但是干净到不留任何痕迹的面具还是头一次见。 帕特里克突然有些后悔做出这个试探了。 “请自便。”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松开了手。 “如果你酒量很不错的话。” “哦吼?” 帕特里克有些惊讶,看了眼手里的酒瓶。 “spiryt96”,俗称“生命之水”,正常人都不会拿它当作酒饮,更多的是一种调酒剂。 她咽了口唾沫,却还是逞强着拧开瓶盖,迎着这辛辣来了一口,打了个哆嗦,咳了个嗝儿,笑得有些勉强,将这瓶生命之水还了回去。 “够劲儿,兄弟怎么称呼?” 那个人却没有接过去,纯白的面具挂在脸上,却能让人脑补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非白,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非白。” 第三百六十二章 塔底 嗡 电梯下沉的微响,人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沉入冥暗之中。 “人员全部失踪,这是事件报告的全部,想必在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从任务简略中了解了不少。” 帕特里克很随意地靠在厢壁上,不过嗓子还是有些哑,一口生命之水让她喉咙还残存着灼烧感,就连说话都感觉有些不利索。 “虽然这次事件很诡异,但是能有你这样的专家在,想必真相很快能水落石出啦” 德丽莎的表情倒是比一开始轻松了许多,当然是因为帕特里克那“天才”的称号,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直到现在,德丽莎还记得那个“不可见的游乐园”。 呜幽灵什么的想想都好可怕! 不行不行,自己对于这种灵异事件果然毫无抵抗能力。 德丽莎的小动作自然也惹起了帕特里克的记忆,毕竟“游乐园事件”从头到尾都可以说是帕特里克自己解决的,毕竟某个“老练的s级女武神”在一开始就被“幽灵”给吓得人都找不到了。 独属于幼女那独特的惨叫还响在记忆之中,这让帕特里克不由得挂起了一丝滑稽的笑。 “巴别塔的崩坏能反应堆就在这 非白突然的声音将注意力重新拉回了巴比伦实验室本身,他面对着电梯的观察窗,应该是在看着那口“井”。 虽说是“井”,但实际上是属于巴别塔的地下设施,地上30层是巴比伦实验室的研究部门,而地下20层,深达200米的设施便是专门用于这座反应炉工作的场地。 也是他们的目的地 “是的。” 帕特里克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在她看来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正当她打算继续叙说着自己的推论时,电梯晃了晃,停了下来。 “哦,到了。” 电梯门打开,宽宏的环绕型通道连接向了他们的脚底,而在环形的中央则是一根竖通的管道,是联通着反应炉与整座巴别塔的能源中枢,散着幽紫的光。 帕特里克率先踏了出去,重新开始了论述: “实验部门的录像你们也看到了,每个研究员的消失都奇怪到极点,只有奇怪的白色噪点,看上去像是白色的人影。” “嗯。” 德丽莎缩了缩脖子,说实话,那寂静到堪称诡异的录像简直就是在挑战着她自己的理智底线。 “会不会真的是幽灵啊?” 怎么可能。 帕特里克又一次压下了自己的笑意,正想要安慰一下这位s级,可是台词却被另一位抢走了。 “这个世界的神秘现象大多都与崩坏能相挂钩的。” 这是非白的声音,让帕特里克有些小小的惊讶,没想到这位调查员倒是有着一定的崩坏能学术认知的。 “没错。” 帕特里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次的事件也不例外,根据记录,研究部门的崩坏能数值出现了峰值变化,就集中在研究员消失的时间段。” “是崩坏兽吗?还是死士?” 德丽莎下意识地将答案引向了这两个崩坏最常见的敌人上。 “天才。” 非白却是踱到了一边,蹲在那里,向着她喊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 “地下的崩坏能反应炉有没有检查过?” “当然,这也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诶?诶!” 德丽莎转着脑袋,眨巴着眼睛,老练的s级女武神需要一个简洁的答案。 帕特里克终于忍不住笑了笑,解释了起来: “崩坏能反应堆的数据和研究所的数据却是相反,在事故期间,反应堆的输出功率突突然消失了五分钟,所以我认为,反应堆那里应该有着足够价值的证据。” 非白站了起来,伸着手指,几粒崩坏能结晶粘在黑色的手套上,非常显眼。 尽管只有几粒,但这就是“证据”。 非白捻了捻手指,这些能量晶体便化为了碎片,消散零落。 沉默,只有这些晶体碎散的细响,渐渐地能听到脚下崩坏能反应炉的震颤,但又迅速消失。 “等一下!” 德丽莎忽然竖起了手指,侧着耳朵,她的眉毛渐渐收起,越蹙越紧: “有声音!” 当亲眼认证了这次事件种掺入了崩坏的存在时,德丽莎终于摆出了s级女武神应有的威风。 帕特里克也侧过了身,朝着德丽莎所听的方向。 可她却只能听到崩坏能反应堆传来的嗡鸣。 “有什么异常吗?” 她并没有怀疑,德丽莎的身体固定在十二岁的时期,这使得她拥有着更加灵敏的听觉,成人会忽视的细节反而非常容易被这个娇小的修女给洞察。 “是求救声!” 德丽莎跑了起来,她甚至没有去解锁封闭门,而是召出了犹大的誓约。 一下!两下!三下! 150kg的重量轻松地砸开了天命特级的防护门,她带头冲了进去,犹大的誓约伸出了锁链的箭头,如蛇首般昂起,钉在了另一头的墙壁上,一冲一拽之间便赶到了通道的尽头。 那是一间仿佛监狱的房间,牢栏如同森林般扎在两侧,但有一只纤细的手臂张在栏杆外,裹着有些脏的纱布。 这个时候,就连帕特里克也听清了那微弱的求救声。 她也冲了上去,看到牢笼之中,是一位位虚弱的女孩,她们都倒在地上,缓慢地撕吟着,呼救着。 这里是巴别塔的地下设施,是最靠近崩坏能反应堆的场所,女武神能够抵抗崩坏能的侵蚀,但是这些还是普通人的女孩 “快!帕特里克!” 德丽莎喊了起来: “快请求支援!我们要把这些孩子都带出去!” “等一下德丽莎,那个调查员呢!” “先别管他了!救人要紧!” 咚! 合金响震,托住了从天而降的人。 “直接跳下来是最快的方式,不必这么惊讶。” 纯白的面具下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的视线跨过了反应堆,看向了对面紫发拖地的女孩。 她看上去很瘦弱,甚至羸弱,但是一切的柔弱都是一种假象。 看看那双眼睛,那双无情的,冰冷的,残虐的金色眼睛。 非白歪了歪头,似乎是在友好地问候,指了指这座反应堆: “好吃吗?” 女孩没有说话,但是,光,扭曲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危机合约——本博士超厉害(? ??_??)? 手指上还残留着死士机体的触感。 尽管大多数情况下不如崩坏兽那般具有威胁性,但是很多女武神宁愿去对付崩坏兽也不想面对死士。 没有其它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死士与人类生前的相似性。 就连琪亚娜自己也难以无视这种相似性带来的错觉,但是先前击杀死士就好像是折断了一个真正的,人类的脊柱。 死士化将人生前最后的情感凝固,刻在那已经和崩坏融合的躯体上。 那算是怎样的表情呢? 恐惧,解脱,不舍 太多太多的情感混杂在那张脸上,最后都被刻上了崩坏的裂痕。 或许唯一能够辨别其身份的就是腰带上的那枚狼头纹章了吧。 琪亚娜几乎已经确定了那头死士的前身是一位天命的女武神,但是对于佩戴着狼头纹章的编队却一无所知。 可不论这个身份是什么,琪亚娜所做的就是让这个被崩坏腐蚀的可怜人往生。 女武神必须得适应这份残酷,也必须执行这份残酷,崩坏和明的战场从来都不会留有惋惜的余地。 少女只能握紧手中的枪,顶着风雪,她只听到了雪地被自己踩响的吱呀落吟。 这是一个人的声音,空旷的雪野,灰暗的天空,以及时不时嘹起的兽哮,这样的场景对于任何一个孤旅者来说都足够可怕。 但是这对于琪亚娜来说则是已经习惯的场景。 或者应该说,是差点忘记的过去。 首先要声明的一点就是,琪亚娜对于孤独自然是害怕的,但也同样是习惯的。 圣芙蕾雅的时光很美好,很轻松,有温柔的芽衣,有和她拌嘴的小不点,有休伯利安的大家。 这几乎让她忘却了过去时光种的孤身流浪,可这片虚拟空间的寂雪让她再一次想起了那份过去。 不!不是这样子的! 傻姑娘摇了摇脑袋,将这不快的情绪甩了出去。 现在的自己已经成长了!更何况进入这片虚拟空间就是为了找到能够医治布洛妮娅的方法,而不是过去那个只知道追着臭老爸的自己! 在心里鼓着劲,傻姑娘倔强地抬着脑袋,这个时候,那座高塔已经清晰了许多,仅凭视觉已经能分辨出那座高塔的全貌和其所矗立的铁色冰台。 她又眯起了眼睛,仔仔细细地分辨了起来,她看到了塔底下伸出的“铁花”。 就好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曾经将那片钢铁大地掀了开来,让这些钢材脱裂碎绽,一根根扎穿了地面,错杂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片钢铁丛林,落上了些许积雪,远观却是一种扭曲的诡异。 那里是发生了什么战斗吗?简直就像是好莱坞的怪兽电影,两头凶兽的争斗之后所留下的便是这片狰狞的余痕。 但更让琪亚娜关注的是在那片钢铁丛林之间匍匐的冰蓝。 崩坏兽群,比她在来路上所规避的族群更加庞繁,时不时传来几声咆哮,宣示着它们对于这片土地的所有权。 琪亚娜并没有选择继续潜入,而是调转了一个方向,沿着边缘环状搜寻了起来。 德丽莎来到这里的目的和自己一样,那么这群崩坏兽她绝不会放着不管,自己只需要悄悄跟在后面就行了! 果然本小姐是一个天才! 至于要是被德丽莎发现了又该怎么办?傻姑娘的对策也很简单。 反正大姨妈那么疼我,肯定不舍得打我的! 不愧是我!完美的计划! 傻姑娘沾沾自喜地绕行了起来,满心期待地等起了德丽莎的到来。 2000年2月2日,a12:32 吱。 皮靴在雪地之上踩响。 齐格飞站在那里,他和两位女武神挡在巴别塔前,天火圣裁指出,但却没有停下那稳定的踩响。 踏来的男人穿着灰色的风衣,带着一副黑色的眼镜,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教师,可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群泰坦,其中更是有着“炎魂”与“冰魄”两台重装泰坦护卫两翼。 毫无疑问的逆熵精锐,就算是齐格飞都不敢轻视的战力。 “通告!通告!” 莎乐美连通了广播,向着那片开来的机甲团组发起了通识警告: “这里是天命西伯利亚支部,巴比伦实验室!请你们立刻停止挑衅!否则将视为宣战!” 机甲停了下来,但那个人却没有,雪响声踩了过来,风鼓起了他的风衣,一双赭红色的眼睛显在那里,一步步压了过来。 “通告嗡!!!” 莎乐美的第二波通告硬生生地消失在了一片杂音中,取代的是男人儒雅的嗓音: “天命的诸位,我没有恶意。” “别开玩笑了。” 天火圣裁的准心没有移开一寸,齐格飞收起了以往的大大咧咧,属于“卡斯兰娜”的压迫力从他身上散溢了出来。 “虽然我对于逆熵的印象不算太坏,可是这里是天命的支部,而你,还有你身后的那群泰坦,我们都可以视作逆熵向天命的宣战,现在立刻撤退,我们还有余地。” 齐格飞的措辞实际上是一种虚言,以目前逆熵的兵力,女武神小队和自己能够做到自保,但是守护整条防线是十分吃力的。 “你应该能明白,齐格飞卡斯兰娜,如果我们确实有着进攻的念头,你们挡不住。” 那个人的回答仅仅只是让齐格飞产生了犹豫,却没有移开准心。 他们刚刚收到德丽莎的求援,关键时刻又闯入了逆熵,齐格飞可没心宽到相信片面之语。 “现在巴比伦塔内发生的事情关系着世界的命运,此刻我希望能暂时抛下过去的恩怨,一起解决这次事件。” “我呸!” 莎布永远是暴躁的代言人,就算有齐格飞摁着,但也不妨碍她嘴臭: “谁信你的鬼话啊!巴别塔的存在就是世界命运的关键!漂亮话谁不会说啊!我们女武神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防止意外!特别是你们这群玩机器人的!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这帮玩机甲的心都脏!” 说完还比了个中指,为这友好的交流做了个干脆利落的结尾。 那个人叹了口气,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忽然震颤了起来。 “什!” “机甲后撤!” 双方都及时做出了反应,泰坦机甲们打开了跃动装置,而女武神们也被齐格飞拎着后领跳出了地陷的范围。 “嗞异常崩坏能撤嗞嗞” 德丽莎的呼叫被扰乱,但是突破合金的存在已经展示出了她的警告。 那是一个女孩,一个披着实验编号的紫发女孩,她尖叫着,在空中飞退着,她踩在空气之上,能看到一片空间的涟漪,她每一次抬手都让地面的合金材料发生夸张的形变,这些金属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所蹂躏改造,肆意地被捏成了狂野的现状,就好像是一片疯长的钢铁森林。 但下一秒,这片铁穹便被砸出了一个洞,就连齐格飞也没有看清楚,那个斗篷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简直就好像时间被剪去了一段。 “特斯拉!” 那个逆熵的人忽然大吼,扑到了那台炎魂泰坦面前,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烈红的炮管已经伸出了机身,瞄准了那站在钢铁丛林之上的斗篷。 开炮!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连虫子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自称博士 特斯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冷静的人。 虽然作为一个科学家,但是这位科学家自己的逻辑能力实际上并不算优秀,特别是数学这方面所以她一向不会反驳那些说自己“冲动”,“不顾后果”之类的评价,她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尽管已经过了45年,特斯拉也尝试过改改自己的脾气。 但是 但是啊! 只有你! 我绝对不会原谅! 花了四十五年构筑的理性底线顷刻间被暴怒所摧毁,过载模式,能量集束,炎魂泰坦在制造者的操作下,倾泻出了最强功率的炮火。 全弹发射固然威猛,但是特斯拉所研发的“炎魂泰坦”则更加倾向于“单一”和“精准”。 瞄准,爆裂! 哪怕瓦尔特的声音已经响起,也无法阻止这台启动了的战争机器。 瓦尔特能听到冲击阀的碰撞,能看到电磁弹仓亮起的闪光,他根本无法拦截这撞出炮管的电磁雷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烈红的光亮擦过头顶,向着那片钢铁丛林发出愤怒的咆哮。 轰! 喀 听觉的大背景是炮火的震响,但更清晰的却是近在咫尺的裂鸣。 来了么! 瓦尔特抬起头,他所看到的是被踩碎的裂痕,炎魂泰坦那强悍的动力装甲被凿出了一个孔洞,斗篷的身影踩在了它的头顶。 那个人仅仅只在瓦尔特眼前停留了一瞬间。 但这一瞬间,却是瓦尔特一生的梦魇。 他永远记得1955年的那一天,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挥舞着镰刀的鬼影。 如同切开了时间,视觉仿佛失去了对于光线的捕捉能力,错失了最关键的一帧。 就和幼时的噩梦一样。 突兀地出现,闪烁的黑色,一模一样。 斗篷飞扬间,露出了一张纯白色的面具。 瓦尔特能够感觉到,他看了自己一眼。 但与当年唯一的不同,是这副面具没有滴上鲜血。 他只看了一眼。 嗵! 炎魂泰坦再一次形变,二次起跳带来的冲击使得这台重装泰坦丧失了平衡,近乎于大破的裂痕杀满了整个主体躯干,凶悍的机甲此刻就像是破损的玩偶,无力地斜倒了下去,最后还强撑着,维持着彻底瘫倒的最后一点角度。 而那个人,甚至都没有为这个开炮的泰坦多留下一秒。 嘭! 空中又响起了一声刺耳的爆裂声,最中心的战场不在逆熵与天命之间,而是在这片雪原之上,在所有人的头顶。 “滚开!滚开!滚开!!!” 西琳狼狈地挥霍着崩坏能,娇小的女孩对于崩坏能的理解还停留在朦胧时期,西伯利亚的村子可没有办法提供给一个孩子足够良好的科学素养,对于西琳来说,“神的恩赐”是她对于“漂浮”,“扭曲”这一系列的特殊能力最完备的理解了。 在刚开始,女孩以为自己疯了,她总觉得自己得到了新的感知器官,在这种感知中,世界就好像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存在所拆解缝合,一边是白大褂,一边则是苍白与粉紫的虚影。 可是,女孩忽然发现,虚影不像白大褂那样,给自己打针,让自己感到痛苦,也不会带走她的朋友,让自己永远见不到她们。 它们就像是村里的小狗,陪伴着自己,驱散孤独和恐惧。 这简直就是两种极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则更加明显。 仇恨在年幼的心灵中成长,放大,扭曲,直到成为了打开禁忌的钥匙,在昨夜释放了女孩心底的恶魔。 虐杀。 仅凭着对于自身力量的浅薄认知,女孩就肆意屠杀了这座实验室内的每一个研究者,白大褂们,照顾生活起居的护工们,准备早晚餐的阿姨们,无一例外,一视同仁地被女孩扔进了“垃圾箱”里。 所谓的“垃圾箱”实际上是不稳定的虚数空间与现实空间的“夹缝”,普通人落入其中,毫无疑问会被崩坏能乱流给撕成碎片,女孩不清楚这一原理,但她很享受那些人的惨叫,也乐衷于看到过去那些恐惧的施加者被碾为连血肉都不存在的碎末。 在短短的十二个小时中,女孩感受到了名为“力量”的甜美。 她能感受到塔底那浓郁的崩坏能,在她眼里,这座崩坏能反应炉就像是一座可供她饕餮的粮仓。 “女武神”这个名字是她在实验品的过去中探得的词语,那些白大褂一次次地说着什么“女武神是拯救人类的战士”,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她觉得自己拥有着足够的力量去对抗,去争取自己所想要的,而不是呆在这个笼子里,像是只老鼠一样死去! 她原以为是这样的,也相信是这样的,所以她在女武神的支援到来时留在了塔底,畅快地吞噬着反应堆发生的崩坏能。 但是,这样的酣畅淋漓却在这一刻被撕成了碎片。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地溃败。 “你给我滚开啊!!!” 尖叫,光线再一次扭曲,天空的雪云似乎都失去了正常的形态,西琳紧起双手,她能感觉到自己握住了面前的空间,就好像是在揉一只面团。 前一秒,那披着斗篷的身影尚还停在手掌之间,仅仅只是一次眨眼,便消失在了面前。 “什?!” 剩余的尾音被拉扯在了脏腑扭转的烈痛之中,那是毫不留情的一脚,蹬在了女孩柔软的腹部 嘭! 雪坳上炸起了一片飞花,似乎为这场战斗画下了一个潦草的句号。 “怎么回事” 齐格飞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又打开了通讯机: “喂!德丽莎!你们怎么样!” 先前德丽莎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位置,而那场战斗就是从地底突破的,这让齐格飞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事呲支援撤功帕伤” “喂?喂!” 齐格飞拨弄着通讯,甚至还想砸两下,可就在这个时候,他骤停了下来。 西伯利亚荒凉的天地之间,横插入了一片嚎叫。 长乱的,尖锐的,非人的嚎叫,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出这样的吼音。 大地忽然颤抖了起来,似乎有千军万马从雪天的尽头冲锋而来,每个人都听到了轰鸣,如同怒兽擂鼓,不论是天命还是逆熵,又或者是非白,他们都停了下来,同时望了过去。 雪在下,迷迷蒙蒙的灰白,但渐渐地,出现了一片粉紫色的光纹,仿佛一片延绵的飘带,缠绕出了黑色的影子,一头,两头 数不胜数。 嗡 那是振翅的锐响。 嗵! 那是铁蹄的砸音。 嘶! 率先刺出雪幕的,是苍白的长矛! 齐格飞站了起来,扯起了嗓子: “崩坏兽群!!!” 第三百六十五章 龙影 崩坏兽群。 对于任何抗击崩坏的战士来说,都是足够让其胆战心惊的词语。 即使是雪狼小队,也不能坦然面对这片粉紫与苍白的浪潮。 嘈杂,轰鸣,突兀的粉紫让整片雪白变得眼花缭乱,却只是在陈述着一件事。 它们冲过来了! 齐格飞举枪的动作甚至伴随着稍许紊乱的呼吸,女武神们提枪立刀的动作,泰坦机甲们装备整合的齐鸣。齐格飞的警告让天命与逆熵由对峙转化为了联合。 至少在对抗崩坏上,天命和逆熵还是有着共同的默契。 但非白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将视线定在了那处目标坠落的雪坳。 想要逃么? 怎么可能! 坚实的雪地扬起了飞碎,白花发出了无声的哀嚎,它们逃窜,它们飞游,在它们的集会之中是冲锋的崩坏兽群,而巴比伦的防线之前,却跳起了一抹黑色的影。 突进级,战车级,骑士级,这三个词语所囊括的集群便是一切明的死敌,它们也同样抬起了“头”,如同苍蝇,如同蛆蚁,它们无一例外地伸出了爪牙蹄翅,向着头顶伸张着,它们发出了长哮,顺着天幕涨浮,这是最原始,最凶蛮的嘶吼。 “它们在干什么!” 没人回答齐格飞,又或者是根本没听到,天地之间都是崩坏兽的啼哮,这是天命和逆熵都从未见过的景象,就好像是一支由狂信徒组建的军队,向着它们唯一信仰的存在发疯。 当然,崩坏兽这样的存在绝不会和理智挂勾。 最快的自然是突进级,振翅的刺响,本就是空流的体结构在极速的震翅中拽起了一片升腾的线光,摇曳着,交织着;战车级抬起了它们夸张的半身,那是它们咆哮的前奏,一片片音浪的震荡碰撞在空中,扩散,交腾;但是最令人瞩目的是那些骑士级,它们无一例外地抬起了战马的壮蹄,让它们的身躯拉伸到了一个夸张的直读,就像是绷紧的弹簧。 铮! 这是空气被刺穿的洞响,苍白的骑枪画出了一片攀升的云箭。 苍白,粉紫与空气的波纹混杂为了致命的美丽。 而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而即墨的眼中,他的目标也只有一个。 那片在雪原之上狼狈奔逃的紫色。 年幼?实验体?受害者? 沉醉于暴力之中,那么就要考虑与之相匹配的后果。 更不用说是“律者”了。 是的,“律者”。 在见面的第一秒,即墨便已经给这个女孩定下了这个代表着毁灭的称呼。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一整个研究所,三百二十二人的死亡都代表着女孩的不可控。 同情在世界面前是如此的孱弱,所谓明与崩坏的战场便是如此的无情。 或许是神的恶趣味,将生杀大权丢到了一个女孩的身上,但是如果命运怎么可能存在“公平”二字。 不可控,造成明威胁,是崩坏入侵前的钥匙。 这就是女孩的罪,毫无道理,无需辩驳地安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必须驱逐。 过分简单,毫不讲理的定论,却足够有效。 1955年的那一位,只是个奇葩。 崩坏的意志,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女孩幼稚的心智能够控制的? 力量,腐蚀,堕落。 “吱!” 突进级的尖鸣密织攒聚,在即墨眼中却慢得有些可笑。 他踩踏在了这些突进级的头顶,原本的自杀进攻在慢速的时间之中成为了他进攻的砖码,起跳,飞跃,一道道裂痕缓慢地撕绽在这些崩坏兽的躯壳之上,这些突进级借着翅膀与战车级的战吼攀升到了锋锐的高度,却也将它们的躯壳变相地降维到了一个脆弱的指数。 就算崩坏兽再如何奇诡怪诞,现实的物理系数依旧存在,相对时间的减缓也不会让动能消失,接触,传播,形变,简单的物理变化代表着能量的转移,一团团粉紫色的爆浆在即墨脚下静静绽裂,那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可以看到突进级的身躯之上,那些崩坏能的流纹一寸寸撕开它们的躯壳,让它们变得臃肿,然后胀裂,一丝丝光从它们的裂痕中溢出来,越来越亮。 紧接着是骑士级的投矛,由崩坏兽的主体衍生出的硅质组织,这些剥离的组织没有崩坏能的来源供能,不会像是那些突进级一样在缓时之中爆裂,但它们的飞行轨迹却也遵从着物理。 即墨折闪,翻越,甚至直接撞开,正如他一开始就已经敲定的那样,这片繁杂的拦截网没有一丝半点的作用。 而站在地上的瓦尔特,他腕表上的秒针才刚刚擦过了半格。 轰! 天空的爆炸让即墨的时间再一次回归了正常,身后的冲击波更快地将他送往了那个女孩逃窜的方向! “呼” 他深呼吸,飘逸的雪花被搅乱,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腔,重新鼓动起这老旧的发动机。 属于他自己的崩坏能纹从伤痕累累的心口爬起,仿佛重新抽枝的老树,看上去是如此地迟缓而繁琐,它们一点点地从伤痕漫到伤痕,然后伸展向四肢,这用了整整18秒。 他终于将气吐了出来,飞扬的斗篷下出现了一柄有些残破的镰刀,镰柄,镰首,镰刃都稀稀散散地连在一起,黑色也不再那么纯粹了,薄了些,似乎能看到飞雪。 他已经能看到女孩的眼睛了,能看到那双金瞳中的恐惧。 她张开了嘴,似乎想要尖叫,如此地慢,如此地无力 “吼!!!” 天空黑了下来,就在最后的十米,一道黑色的长影钻开了云海,冲了下来! 线长的脖颈,宽大的翅翼,冰蓝的甲鳞。 那是龙!在任何神话传说中都出场过的幻想生物于此刻破云而入,它咆哮着,它飞舞着,它蛮横地撕开了即墨缓时的结界,抓住了雪原上幼小无助的女孩,这俯冲的滑翔强行将即墨拍开了方向,振翅,踏地,再一次冲飞! 龙爪隔开了女孩与即墨,女孩的眼眸之中还未褪去那份惊恐,但又多出了一份憎恨,她躲在龙爪的庇护后,死死地盯着即墨。 想逃吗?! 破旧的身躯发出了过载的哑响,他的脚挖起了雪地的飞碎。龙飞起十米,他却只跳起一步。 不,不能! 必须让它留下来! 在最后可能的距离上,即墨抛出了手中的镰刀,就算锈蚀,依旧能斩龙! 而他瞄准的也是那更加脆薄的龙臂,那保护着律者的鳞甲! 给我停下! 锵! 这不是鳞甲的碎响,也没有女孩的哭号,镰刀的彻鸣撞在了一头新的崩坏兽身上。 一头新生的,庞大的帝王级崩坏兽。 它自雪地中爬起,仿佛连体的畸形一样生长着两头双臂,挡住了那飞袭的镰刀,任它深深卡进躯壳,浑不在意,背着飞天的龙,向着即墨冲了过来! 雪浪,嚎啕,还有冲锋而至的那一对红与蓝的头颅。 但即墨根本没有关心眼前,他依旧维持着抬头的姿势,看着那飞天远遁的龙影。 逃走了 嘭! 这头帝王级崩坏兽咆哮着将即墨顶了起来,宽硕的双爪将他一路从雪地拍到了山窝,它疯打着埋入即墨的山体,碎石和雪花一同炸起,还带起了小规模的雪崩,它不知疲惫地捶打着,几乎将整个山体挖空! 可就在这座小山即将坍塌的最后一刻,它忽然停了下来。 那不是它自主的行为,而是那柄镰刀往下又推了几米,卡住了支撑它进攻的中枢。 一只手,握住了镰刀。 还有破损的面具后,一双渊黑的眼睛。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为什么网课后感觉课业更多了呢…… 风雪依旧,太阳落至了斜后。 瓦尔特进了临时搭建的营地,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细薄。 临时的营地也不过是些匆匆扎做的行军帐,哪怕多了些小供暖炉,也遮不下这片雪国的酷寒。 帐内是一群伤痕累累的军人,或者说是泰坦的操作员,男男女女都无一例外地担着上身,可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氛,看上去更像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偶。 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他们的背部上点着一片铁银色的外置接入口,顺着脊柱一直到尾椎,机械与人体之间是如此地格格不入,乃至于带着一点诡异。 “盟主。” 士兵们看到了他,向着他敬礼,但他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这份虚礼无有必要。 他穿行着,穿行在这些伤痕累累的躯体之间。即使自己已经示意不必,但是这些战士还是在他经过的时候敬起了礼,也让他们的伤痕显在瓦尔特眼前。 触目惊心。 他们之中有人本可以享受青春年华;有人本可以去社会之中打拼自己的理想;有人本可以去组建幸福美满的家庭,但他们最终却选择站在了这里。 披挂着这满身的伤痕。 他停了下来,因为进程已经迈入了重伤者的诊治营。 在这里,已经没有战士有站起来的余力了。 肢体的残缺,连绵的痛呜,还有浸满血的绷带。 没有女武神的力量,将全部的武力根植在泰坦身上所需要的代价便是如此,更多的鲜血,更多的牺牲。 除了忙碌的医护人员,还有一抹显眼的红发挑在那里,这个科学家打理着绷带,看上去确实有些笨拙,但也切实地换好了新的包扎。 “伤亡如何?” 他蹲在特斯拉身旁,帮忙搭了把手,打好了包扎。 “一九。” 瓦尔特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刻接话,但他很清楚这两个字眼的意义。 两成阵亡,剩下的八成也有不少带伤,这就是崩坏兽潮的恐怖。 哪怕自己可以进行压制,也无法将所有人从“数量”的差距之中保全下来。 “一成”,仅仅只是从数量上来看,这个数字的占比似乎并不恐怖,但它所代表的却是死者的逝去,为了守护而牺牲的生命。 “好了,不要乱动,你伤的很严重。” 特斯拉的话是向着这位伤者说的,以往的那位暴脾气科学家此刻却安静地像个深闺大小姐,如此地认真。 她似乎又觉得不放心,拍了拍伤者的手,这才抬起头去看。可她的话又在这抬头之时噎在了喉口,变为了一次无声的唇齿开合。 漂亮的红眸静静阖起,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吐出,松开了系着绷带的手,抬了过去,为死者降下了那双再也无法闭起的眼帘。 “第十七个。” 她猛地吸了次鼻子,腾地站了起来,迈出了这间帐篷。 瓦尔特跟了上去,帐篷内外是温度与雪原,一瞬间的冷让他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他看到特斯拉握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抬在眼前,背对着他。她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便响起了一声闷闷的喊: “别过来!” 瓦尔特听话地停了下来,他听到寒风之中传来的,模糊的涕泪声。 “喝哈咳咳” 他等了一会,等到那双披着红袄的肩膀停下了颤,他才走了上去,越过肩膀递过去了一张手绢。 “我没哭!” “我知道,只是雪大,擦擦雪水吧。” 特斯拉闷着,忽然抢过去了这块手绢,擦得好像很用力,还有几声非常响的鼻涕声。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转回头来,眼眶红红的。 “看什么看!” 她喊了一句,将已经有些冰硬的手绢丢了回去: “太冷了,有些结冰了!” 瓦尔特并没有揭穿这毫不讲理的逞强,也没有嫌弃那块手绢。 他们一起默默地立在雪地里,看着这片逆熵的临时驻扎营地,而在这片营地之后,便是天命的巴别塔。 灾难面前,死敌亦可成为同盟。 他们默默地立在雪中,直到特斯拉再一次开口: “鸡窝爱因去哪了?” 对着约阿希姆,特斯拉还是改了口头禅。 “她去和天命进行会谈了,这次事件要比以往任何时期都要严重。” “那家伙居然没告诉我?!” 对于自己被爱因抛在了会义外这件事,特斯拉似乎很在意,毕竟她自己也是逆熵的一位重要人员。可她才抱怨完,却又立刻收了声。 不论是爱因,还是约阿希姆,乃至于特斯拉自己,都知道,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爱因。 那个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绝对理性的人。 更何况 瓦尔特长长呼了口气: “他也在那里。” 这一次,瓦尔特听到了特斯拉细拳握紧的轻响,很微小,就像是芝麻落在筛筐里的细鸣。 但最后,她的肩膀却是塌了下去。 “我确实不能去。” 有两位医护人员掀开帐子走了出来,架着一只担架,潦草地盖着布,从他们身边匆匆赶了过去。 他们会将尸体烧成钻石,然后带回战士的家乡,这是逆熵最后能为战士所做的。 让他们在另一种意义上成为永恒。 随着那件白布,他们的视线转向了驻扎线的前方。 横在巴别塔之前的,是一头崩坏兽的尸体。 五十米级的身长完完全全达到了“帝王级”的物理强度,同时其残存的崩坏能也保存了这头崩坏兽的尸体,这也从崩坏能角度证明了其“帝王级”的恐怖。 可这样的怪物,却没有活生生地出现在战线前,这不得不说是逆熵的幸运,保存了相当的优生战力,否则又会面临相当的损失。 现在,逆熵和天命的技术人员正攀在这具尸壳之上,共同进行着基础检测。 但瓦尔特记得这具尸壳出现的场景。 那个人独自拖着这头巨兽自风雪之中出现,百吨的重量就好像是开玩笑一样被他倒提了过来,只有一片雪痕落在身后,延伸到雪幕后的未知中。 那张面具破损了,露出了那双眼睛,那双渊墨的眼睛。 四十五年来都未曾改变的颜色。 他呼了口长气,散为了寒霜。 再沿着这具巨大的尸首看出去,便是一片崩坏兽堆积的残骸,它们在龟裂,消散,露出了它们所掩埋的泰坦残躯,部分的挖掘员从这些彻底毁坏的机甲中挖出了尸骨,盖上布,带往最后的归处。 可这一切,在面前这具“帝王级”的尸体前,却显得那么的 无力与苍白。 第三百六十七章 都已经没法日更了QwQ 低下头,就能看到一个被掀开的大窟窿,高强度的合金仿佛一片被撕开的碎纸,敞在地上。 爱因斯坦悄悄地弯了弯自己的脚趾头,棉皮鞋的内绒触感传来,这样的动作让她缓了缓心神,也让她能够更快地重起精神。 她缓了口气,坐得端正了些: “天命的诸位,本次事件可以称之为人类历史中最可怕的灾祸,因此,我代表逆熵,向各位提出合作请求。” 她并不是独坐,一张铁板被搁在这里,算是一张简易的桌子,对面是天命的女武神们。 准确来说,入座的只有德丽莎阿波卡利斯,这次行动的天命负责人,不论是齐格飞,亦或者是雪狼小队,他们都站在一旁,也表示了他们并没有决策的能力。 她的视线又瞥到了另一个方向,黑影藏于角落,也没有什么动静。 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变数的存在永远是让人胆战心惊的一部分,不论是怎样的头脑都不会喜欢这个名词。 “呜” 德丽莎皱着脸,发出了很可爱的呜咽声,也表现出了其人一团含糊的头绪。 爱因斯坦很想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或许能让她的思维轻松一些。 看来似乎很清楚,面前这位“娇小的s级女武神”对于这方面的知识欠缺的可怜。 “德丽莎女士,请容我先询问一下,贵方的战力保有多少?” 爱因斯坦打算由自己先展开话题。 “啊?战力” 小修女呆了一会,眨巴着漂亮的蓝眼睛,满是懵懂,然后低下头开始掰着手指头。 “抱歉,爱因斯坦女士。” 后立的一位女武神接了腔,爱因斯坦看了一眼,是她,帕特里克,便点了点头。 “这次任务的主要战力都在这里,女武神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倒是请容我质询,逆熵方的战力所存剩几?来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德丽莎的眼睛亮了起来,不愧是“天才”! 同时,她的小脑袋也一块点了起来: “对对,爱因斯坦,你们逆熵来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小修女拍着桌子,一副“我抓住了要点”的模样。 “这贵方在巴比伦实验室的能量偏振提供的数据。” 爱因斯坦又看了一眼帕特里安: “卫星系统切实地反应出了异常情况,高峰值的崩坏能泄露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足以触发我们的警报。” “原来如此,但请恕巴比伦实验室的数据属于机密,不方便透露。” 简直就是蛮不讲理的谈判方式,但这样的方式却让德丽莎拍手叫好。 当然,也只是想想。 爱因斯坦沉默了一会,却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说一下我的推测吧。” 她敲了敲桌,钢铁清脆地响。 “贵方在巴比伦实验室所进行的研究极有可能导致了律者的诞生。”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律者?” 就连齐格飞也转过来了视线,面容有些呆滞。 “你说律者?!” 哐! 这个时候却是德丽莎拍响了桌子,甚至还绽出了几道裂痕。 因为对于这个名词,他们对其的了解还大多停留在前明所遗留的献中。 “律者玩弄物理规则的存在,明毁灭的吹号者” 德丽莎不由自主地咬起了指甲,细眉紧锁,越想越觉得有理,因为那个从地底突破的孩子怎么想都太过于恐怖;同时她也越觉得心惊。 爷爷曾经耳提面命的毁灭者就与自己擦肩而过,她总觉得好像有一柄利刃从脖颈划过。 “那么你们的那一位呢?” 这一次,是齐格飞的声音: “那一位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镇压大批崩坏兽的存在,漂浮,重力操控,这些能力已经超过了圣痕能达到的极限,他到底是谁?” 这一席话吸引了会议的注意,齐格飞也没有继续保留: “我想,他就是逆熵的盟主,第一律者瓦尔特吧。” 爱因斯坦的身体往后靠了靠,微眯双眼,轻轻呼了口气: “齐格飞卡斯兰娜先生,看来你并不像情报中所说的那么吊儿郎当。” 她又看了一眼角落的黑暗: “正如齐格飞先生所说,盟主瓦尔特也来到了这里,我想这已经证明了此事的严重程度,这已经是世界存亡的关键时刻,不是还停留在互相指责的时候,正如盟主所言,现在是放下仇恨的时刻。” 爱因斯坦又敲了一次桌子,而这一次,是沉稳的鸣响。 “呼” 咖啡永远是苦的。 坐在帐篷内,瓦尔特捧着瓷杯,搅拌着勺子,等着速溶咖啡化开,一旁的特斯拉则是开了一盒巧克力,皱着眉毛喝着同一杯“马尿”。 沙。 帐篷掀开,蓝色的短乱发闯入了视线,顶着一片雪。 “爱因。” 瓦尔特露出了一丝笑颜,给这位娇小的科学家搬了张椅子。 “进展如何?” 爱因斯坦拢了拢衣,从盒子里摸了一块巧克力,特斯拉这次也没有说什么,很明显,天命的动向才是重点。 爱因斯坦倒是老神在在,吃完了巧克力也不忘舔一舔手指,又接过杯子抿了口咖啡,这才撇了撇嘴巴: “很顺利。” 她放下杯子,用纸杯给自己倒了些清水,随后掏出了一块便携处理器,找了台电脑,打开了得到的数据。 开篇,便是逆熵的横s符号,紧接着,白发褐肤的女子出现在了影像之中。 一小时前,她还站在谈判桌的对面。 “盟主,博士,这是我在巴比伦实验室获取的实验数据” 她的名字是帕特里安,她的外号是“天才”,她的身份是天命雪狼小队的一员,更是逆熵派遣至天命的顶级间谍。 这也是爱因斯坦在谈判时依旧能保持着冷静的缘由。 天命自以为完美的保密,实际上早已被渗透入骨。 资料之中,一串串名字都被列了出来,这是每一位被锁在高塔中的少女,而其中,将近百分之七十的名字都成为了红色。 而其中,有一份档案被重点标注了,爱因斯坦顺着指示打开了这份件。 那是一个紫发女孩,照片上的她身形单薄,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麻布衣,头发都打结了,但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镜头,任由相片记录下这双眼中的愤怒。 “西琳” 爱因斯坦念着这个名字,一个很普通的西伯利亚名字。 “盟主,怎么做?” “我们要率先找到她。” 瓦尔特很快做出了决定。 “从当时的崩坏能反应来看,这名律者并未完全觉醒,还有机会,我们必须在天命的步伐前抓住她。” “需要我们去吗?” “不,我们要和天命的主力一同前往,通知帕特里克,让她和侦察部队前往调查。” 确实,在崩坏面前,天命与逆熵是同一战线的。 但是,还没到最后一刻。 秘密,在诱惑着每一个人。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跟你说我以前可是日更的哦(超厉害的) “呜” 女孩的吱咽声在雪林之中响起。 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雪。 还有在雪中低垂下来的巨大头颅。 这是龙。 很典型的西方幻想种造型,放大的蜥蜴类造型再配上一对蝠翼,用最直观的方式表现出了人类对于“巨物”的恐惧。 可是这头巨兽却轻巧地俯首,伸出了它颔中冰蓝的细舌,卷了卷女孩的发丝。 龙的身影是庞大的,它必须要趴下身才能让其宽阔的脊背融与雪松和山峦之间。 这样的身躯,放在天命数据库之中只有“审判级”能够形容。 总重超过千吨,总长超过百米,一系列的数字只能用“超过”来含糊地描述,这就是“审判级”。 拥有着“审判诸生”的暴力。 可就是这样的暴力,却对着女孩低眉顺首,仿佛宠物般轻轻舔舐着女孩的头顶。 世界很冷,可龙为女孩挡下了风雪。 她伸出了手,向着那片世俗的恐惧伸展着。 龙靠得更近了些,它的头颅抚在女孩的手掌上,女孩的手是苍白的,崩坏兽的躯壳则是惨白,但此刻看上去却是如此的相似。 “是你啊”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放松,与那重症的病人看到了能救治自己的医生一样。她轻言细语,感受着手指尖的触感。 却并非目眼之中的颜色那般冰凉,而是暖冷。 手指的触感是坚实,是雪原的寒冷,也能感受到这份硬冷下跳动的温度。 “原来这么温暖啊。” 她这么呢喃着,由触碰变为了拥抱,娇小的身躯就像一片落雪,停在了龙首,她蹭磨着,感触着,龙如同迁就的长辈,任她撒娇。 “大家都离开我了。” 女孩缩在龙翼的庇护下,她低声呢喃着,如同一个噩梦初醒的孩子。 “嗡” 龙喉荡出了细细的鸣呢,它拱了拱,将女孩抬正了些。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呢?” 女孩的声音如此柔弱,但她的眼瞳中却倒映着仇恨。 “吼?!” 龙吟忽然拧转,它抬头看着山林,抬爪将女孩捞起来,护在怀里。 女孩抖了抖,缩起了肩膀,却咬牙切齿: “来了么?” 她抬头看着龙: “先拜托你了。” 龙垂首,它的腹腔打开,将女孩藏了进去,随后又蛰伏了下去,它的身躯亮起了冰蓝的光泽,它张开巨口,一道道寒风卷了出来,澎湃的风雪淹没了这个山林雪海。 啪嚓! 树枝的响。 德丽莎看向了脚底,碎裂的树枝已经被冰雪凝结为了晶白,不止是这,脚下的土地,枯枝,树林,就连雪松的铁枝也冻为了晶花,看上去,就像是风也被冻结了一般。 小修女不由自主地把脑袋往衣领里藏。 “真够冷的” 齐格飞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一团团热气从他嘴里跑出来,本人也把拉链提了起来,缩着膀子。 “报告长官,这一带的温度确实很不正常,在半个小时之前便跌入了57c,但更加惊人的是植物细胞已经发生了脱水收缩现象,所以我们并未继续搜寻下去。” 帕特里克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先前她便申请前往侦察,但很快就挂着一层冰霜回归。 “诶?这是什么意思?” 德丽莎眨着她那双天真可爱的大眼睛。 听到这个问题,瓦尔特看了过来,不知为何,德丽莎总有一种被冒犯了的感觉,便鼓起了脸回瞪了过去。 这位逆熵的盟主最终还是自己移开了目光,伴随着一声叹气,扶了扶眼镜: “如果是自然低温的话,冻结大多发生在细胞壁之间的水分之中,而能够让细胞发生脱水皱缩的情况只能是急剧失温导致,同时,那种急剧失温证明了57c还不是谷值。” “啊?” 德丽莎继续眨巴着自己漂亮的大眼睛,好不容易找到了关键: “也就是说,那头龙就一直躲在这里咯?” “十有,这也是由我们来进行搜查的原因。” 在确定了大致的方位后,最强的战力所组成的小队便踏上了征程,这无可奈何,也自然而然。 这已经可以说是审判级崩坏兽的宣战,它强横地改造了环境,让明的主要战力根本无法适应这夸张的低温。 能够来到这里的,必须是他们,也只能是他们。 “你怎么认为呢?” 瓦尔特看向了队伍的第四人,那位披着斗篷,始终不用真面目示人的调查员。 这是一种试探,实际上瓦尔特的内心相当忐忑。 那张纯白的面具看了过来,其上的裂痕状告着战斗的激烈,依旧是那双幽冷的墨瞳。 视线又移开了,他看向了别的方向,就在瓦尔特以为这次试探不了了之时,那平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她还在睡。” 哪怕是轻浮的齐格飞也愣愣地放下了手里暖身的酒,脑袋也没从这句话里转出来。 “睡?” 那人看了过来,齐格飞莫名觉得很不爽。 “她不强。” 他轻描淡写地定下了这样的评价: “至少没有瓦尔特那么强。” “啊?” 齐格飞觉得自己一头雾水,瞅了瞅逆熵的盟主,又瞧了瞧奥托的特派员。 这两人啥情况? 哑谜只有知情者能够猜中,比如约阿希姆就知道,那个人所说的“瓦尔特”并不是指自己。 他不自觉地捏了捏拳,却又慢慢地松开了。 “但她在醒来。” “醒来?” 德丽莎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 “呵呵。” 那人揉了揉德丽莎的脑袋,小修女有些不满,觉得自己长高的可能性又被抹了一些,便瘪着嘴,瞧着那顶斗篷,仿佛他说不出什么所以然的话就要一口咬上去一般。 “律者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一睁开眼就能从人类变为律者,这需要一个过程。” 他仰起头,纯白的面具盯着天空,仿佛在回忆: “有的会因为情绪崩溃而瞬息促就,有的会缓缓蜕变,直到从内而外完全地转变而如今这一位,从根源上来说是不完整的,她的as在于数以月计的崩坏能实验,长时间的崩坏能接触,并非是崩坏找到了她,而是她主动接触了崩坏。所以她需要时间来促成她进一步完善自己,去理解自己的根源。” “那我们是不是要抓紧时间?不然的话情况会更加严重吧!” 德丽莎虽然有些许听不懂,但凭直觉就意识到了危机。 “无须,因为她的守护骑士会毫无疑问地来驱逐我们的” “吼!!!” 话音刚落,一声龙哮震传了整个冰林,龙破开了山林的阻挡,暴烈的风雪也遮掩不住那冲锋的身躯! 与此同时,还有那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的千军万马! 这就是“审判级”,以其自身就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成千上万头崩坏兽的恐怖! “诸位。” 瓦尔特抬起了手,一颗黑红的圆玉出现在了手中。 “准备战斗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困了睡觉 风怒, 雪号。 在这片银白色的暴乱之中,是崩坏兽的咆哮! 雪松的断折是暴烈的前奏,崩坏兽的蹄响则是震吼的进行曲! 是的,蹄响,这一片冲撞而来的崩坏兽摒除了突进级和战车级这样相对“孱弱”的兵种,是完全单一的“骑士级”。 也是已知的,最可怕的崩坏兽种群。 四蹄跑马的运动体型让这类崩坏兽获得了冠绝陆行种的冲锋速度,也让它们的进攻性爬升到了崩坏兽群的巅峰。 很多逆熵的士兵私下里都有着这样的传言:“宁愿碰到一群战车级,也不想看到几头骑士级成排。” 雪掀了起来,它们卷动,逃窜,随后又被蜂拥而至的铁蹄压回了地面,砸出了一片深深的创痕。 好像雷滚人间,轰吼不止。 这个时候交流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声音已经不可能在周围的咆哮之中泛起一丝波澜。 可站在这里的不是逆熵的士兵,也不是天命的制式女武神,尽管只有四个人,但他们却代表着顶级战力。 “精兵强将”在数字面前或许不值一提,但是在崩坏的战场上,个人的武力反而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近了!更近了! 骑士级的眼中是这四个人类渺小的身影。它们不会去理解为什么没有后退,没有恐惧,它们只知道冲锋! 为了它们尚未苏醒的女王! 数道锋矛扎向了队伍最前方的白发男子,那个男人却只是抬起了手,迎向了那片苍白之矛。 撕碎?洞穿?和崩坏曾经屠灭的碳基生命没有任何区分? 齐格飞的动作很简单,他瞄准了枪林之中的两支,伸手,擎握! 无比威势的冲锋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了齐格飞的手中,所带来的全部却仅仅只是齐格飞脚下的一道雪痕。 这就是卡斯兰娜家族的战士,他们最出名的不是血脉家传的“圣痕”,而是那与生俱来的怪力。 就连刚出生的小娃娃都能让奥托头疼,更不用说是获得了天火圣裁承认的齐格飞了。 更加关键的,是这千经百战的经验。 这仿佛随意的抓握却极其有效地拦住了齐格飞面前的一整条冲锋线,两头骑士级的停顿拖拉住了它们的同伴,这是冲锋的大忌,万马奔腾的威势必然恐怖,可一旦出现了半点差错,那么便是山倒的崩溃。 “喝啊啊啊啊!!!” 雪不再后堆,双腿扎实地停住,一声爆喝先来,他竟将那两头骑士级硬生生地拽倒了下去! 这一刻,让这条冲锋的战线彻底乱了开来。 可乱归乱,威胁依旧存在,两匹侧倒,惊起一片混乱,但是这不代表着冲锋的停滞。 一军是冲锋,一队是冲锋,一匹,亦为冲锋! 毕竟是崩坏兽,哪怕仅剩下残躯,在看到人类之时依旧会毫无疑问地冲上去,去袭击,去蹂躏。 金色的雷光忽然闪过,在雪白与苍白之中是如此显眼,它一闪而逝,待到齐格飞看清时,才看到了一柄金色的短矛。 不止于此。 齐格飞很清楚这根短矛的不凡,犹大的誓约,编属于神之键的传奇武装,在对抗崩坏的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 而现在,它的使用者更是一位s级女武神 德丽莎阿波卡利斯。 不输于齐格飞的怪力让短矛出手的瞬间甚至洞穿了躁动的雪幕,钉入了崩坏兽的躯壳,只余下金色的锁链直挺,闪着电芒状的光。 小小的修女立在雪地之中,她的站位是团队的最后排,但是矗立的十字棺却是镇压这片骑士级的绝对主力。 齐格飞所造成的短暂停顿只是一个机会,而对于德丽莎而言,战机从来不需要队友之间高声呼应的提醒,这就是作为s级女武神,作为顶级战力的洞察力。 犹大的誓约,最直接的能力便是对于崩坏能的抑制作用,对于这群骑士级来说更是能做到完完全全的封印。 对于崩坏能的封印虽然并不能对这些崩坏兽产生即死效果,但却能做到“虚弱”甚至“禁锢”。 金色的锁链覆盖了冰雪森林,构筑了一层结界。 “哼哼” 小修女的声音还带着骄傲的鼻音: “犹大的用法可不止一种哦” “知道啦!所以德丽莎你就别愣着啦!” 软糯的声音被打断在了半途,齐格飞笑得有些狰狞,将手里的两头骑士级抬了起来! “捶”。 这个动词完美恰当地形容出了此刻齐格飞的动态,手中的两头骑士级从凶兽化为了武器,悬殊的形体差距让“举起”这个动作成为了神话中赫拉克拉斯般的行动,而骑枪则成为了锤柄,他舒展着身躯,仿佛希腊式的雕塑般健美,然后尽情地用着这两头凶兽宣泄着暴力,而在犹大的誓约禁锢下的崩坏兽们则只能被动挨打,虚弱状态下甚至让齐格飞有一种在撕纸的爽利感。 而与他们那近乎于“无双”的战斗相对的,则是横置于百米之外的龙与人。 蜂拥的骑士级头也不回地从即墨身边冲了过去,向着身后的结界屏障发动着向死般的突击,但是那道结界却也没有蔓延到这里,将这头龙也一同笼罩。 其一则是因为这头“审判级”的存在,其崩坏能储量就算是比对群聚的骑士级也是深不见底的存在,将结界扩张到这里也只不过是浪费罢了。 其二,更是因为站立于龙前的二人。 苍白色的奔流冲过,却又自觉地让开了这两块“礁石”,而他们也同样没有出手,因为他们相信身后的战友。 “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和律者站在同一战线。” 即墨掀开了兜帽,乌发飞扬。 “我也同样如此,如果初代生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也只能感叹了。” 瓦尔特扶了扶眼镜。 他们同时迈出了一步。 “别告诉我你只是个花架子。” 镰刀伸出了斗篷,握在了手中,发出了颤音,仿佛欢快的鸣唱,透出了嗜血的。 “别告诉我你已经老得不中用了。” 手中暗红的圆球忽然荡开了“水波”, “呵。” 面具下传起了冷笑。 “哈。” 眼镜下扬起了锋锐的弧。 龙像是感觉到了威胁,它缩起了脖颈,紧接着又猛地弹起,裂开了龙吼! 寒瀑冰流! 第三百七十章 不管了我明天一定要出去解解馋 嚓! 冰封的树林在龙吼中散为碎晶,打在脸上,发出了噼啪的响。 能够让人类瞬间毙命的低温却没有让两人产生哪怕瞬间的阻碍。 嗡 镰刀的响,破碎的黑光顶着雪怒砸向了龙首,即墨感觉到了雪花被切割的润流,也看到了龙狰狞的鳞甲。 这一瞬间并不慢,即墨也瞥到了那只抬起的龙爪,其上还留着数小时前的伤痕。 可就在镰刀即将撞上龙首时,他却还是叹了口气,竖起了镰刀,调转了方向,挡在了那拍来的龙爪前。 终究还是力不从心了。 哐! 龙爪与镰刀相撞的铁响,原本还在空中的即墨眨眼之间便被拍到了地上。 雪溅了起来,飞散,黑色坠落在白雪之中,他的小腿没入了雪地,他的身体却如同刚韧的弹簧般承下了这一爪的轰击,消泯在了脚底融化的雪尘之中。 拧身,旋腰,龙爪离身体不过一厘之毫,便沿着镰刀柄刺哑地刮了下去。 紧接而来的是狞牙狩齿的巨口,硕长的脖颈让这一探爆发出了高铁动车般的瞬时速度! 这就是审判级崩坏兽,先前的逃窜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它的女王,而现在,则是真正的疯狂。 这才是崩坏兽。 这才“正常”。 你死我活的拼杀! “呼” 他呼吸,冰冷灌入空洞的身体,鼓动起老旧的残躯。 铛! 龙吼止刹在了眼前,龙的咆哮喷吐在眼前,就算是即墨,额前的碎发也染上了一片薄冰。 但,龙却只能停在这里,停在这柄镰刀破碎的锋锐前。 “小鬼!” 即墨喊出了这个甚至带着一点点轻蔑的称呼,可这也代表着合作的寻求。 审判级所代表的是崩坏极端的暴力,就算是帝王级也要相差一个档次。 瓦尔特的眉角抽了抽,但他还是踏了出去,没有任何迟疑。 提手,黑红的圆球带起了一片涟漪。 属于“重力”的涟漪。 轰! 龙吼声被吞没在了跨塌的响震中,保持着身躯平衡的另一只前肢被黑红色的“污浊”所扭曲。这种“污浊”实际上是视觉的错误观感。 重力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存在,其脱胎于引力,来自于星球,维系着一个星球生命繁荣的基本常量是伟大的,也同样是脆弱的。 伊甸之星,由逆熵掌控的神之键之一,封存着“大地律者”的权柄 重力操控。 而这个神之键所做的仅仅只是篡改,篡改一个常量,一个坐标系,一个小数点,就能让寻常的光出现扭曲,让人的视力无法正常接收这些杂乱的光信号,只能看到一团扭曲混杂的球状体。 而这,就是被扭曲的重力,此时此刻,如轻柔的水滴,落在了龙前肢的关节上。 然后是脖颈,脊背,翅翼,尾根,一滴滴“重力”凭空凝结,撞在了龙身之上。 必须得承认,审判级是可怕的,是超乎想象的,哪怕是借着重力立在空中,瓦尔特也总有种岌岌可危的错觉。 但是,只要是落足在这片现实的生物,不论是人类还是崩坏,都逃脱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束缚,唯一的差距仅仅只是束缚的多少。 他盯着脚下,看着那条龙,和与龙正面对抗的黑。 “坠落吧。” 他低声呢喃,压下了手。 催聋的噪乱中,沉闷的雪幕漫了出来,遮蔽了视线,隆隆的余震不绝于耳,不远处的山峦上飞下了一片雪崩,冲了下来,再一次盖了过来,一片片雪松消失在了白浪之中。 忽然,雪幕之下印出了一团淡黑,随即破出了雪面。 破雪而出的龙褪去了最初的冰蓝,披上了沉暗的麾甲,仿佛从噩梦中诞生,显得更加地恐怖,更加地残虐。 第二形态?! 回答瓦尔特的是一声雷咆,这是由最为纯粹的崩坏能凝聚的能量炮,用最为野蛮的方式倾泻而出,直砸在他的脸上。 瓦尔特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蜷起身子,以伊甸之星构筑出的重力场进行防御。 可崩坏能的撞击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海啸冲刷的孤艇,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雪幕之下,又蹿出了一道黑影,比起巨龙来说要细小太多,可不论是那双面具后的眼睛,还是那柄损碎的镰刀,它们的目标都是巨龙的首级! 即墨没有去关心瓦尔特的状况,他只知道,巨龙抬首的动作向他招引着破绽。 他伏下了身,将镰刀托在背上,镰刃像是鳍一样抬了起来,他冲了上去,在他的眼里,广硕的巨兽被画上了一道道拆解线。 而他所需要的,就是切割。 嗵! 哪怕是松雪,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哀嚎,黑色的斗篷又一次扎入了雪幕之中,在即墨的眼中,龙的崩坏能流向无比清晰。 多少年了? 他听到了老伙计欢快的鸣唱! 噌! 不论是冰龙还是魔龙,在浸骨润血了万年的镰锋前都是一样的脆弱,它仿佛情人一般轻轻吻着肢体藏在鳞甲下的柔软,然后又如最精准的手术刀般切开了它的硅骨铁肉! 龙却还仰着脖子,朝着天空咆哮着它的疯狂。 “第一刀。” 崩坏能液从伤口之中喷了出来,将这件漆黑的斗篷染得晕紫。 这是能让人类瞬间转化为死士的崩坏能,可即墨却感觉到了畅快,他能感觉到身体上下每一处细胞的欢鸣,仿佛久旱逢露,他甚至有一种冲动,要将这件斗篷接下来大快朵颐。 他饿了太久了,哪怕是那头帝王级崩坏兽的核心,也仅仅只是让他半饱。 “呵” 他不由自主地裂开了笑,眼睛瞧向了那只后足。 “第二刀!” “吼!!!!” 瓦尔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米,可却没有等到这头龙第二发咆击,疯狂的龙斜倒了,将残存的松林一同砸压为了雪片,他看到了喷洒如泉的崩坏能液,也看到了那迎血冲锋的镰刀! “在这里吧!” 镰刀冲着龙腹斩去,瓦尔特相信这一镰足以让这头审判级开膛剖腹。 他知道,仅仅如此还是不能杀死这头审判级,可他更加关心那头龙的腹部究竟有什么。 作为“第一律者”,瓦尔特也同样能够感知到,在这头龙的腹部,藏着什么东西。 蕴含着大量崩坏能的“东西”。 是“她”吗? 可是,龙为什么要吃了“她”? 就在瓦尔特思考的当口,龙的腹部忽然伸出了“手”。 荒诞的,诡异的,无数的手。 它们就像是邀请,又像是强迫,锋利的镰刀也没有切开它们,如同石沉大海,然后,抱住了即墨,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瓦尔特呆住了,但更让他惊讶的事正在发生。 同样的“涟漪”,却又与“重力”完全不同的常量。 “她”走了出来。 身着着紫色的礼裙,骄傲得仿佛一位即位的女王。 “她”抬起头,金色的眼里倒映着瓦尔特的影子。 然后,向他扬起了一个讥讽的笑。 “纽约粗口。” 瓦尔特,难得吐了句脏话。 第三百七十一章 当吃上一碗热腾腾的虾仁面时世界就圆满了 咕嘟 黑,冷。 这种感觉,即墨很熟悉。 深水。 他张开嘴,能感觉到有什么从口里逃出来,流入水中,向头顶窜逸。 又是失重感,但比其更为怪异的是含糊的絮语。 它嗡嗡作响,它杂乱无章,它将词汇全部撕碎,然后随意地拼凑在一起,丢在鼓膜上,化为了一片躁动的杂音。 “父们,你的因,母,为去,疾世了,病” “崩坏。” 只有这个词语是清晰的,又或者说是当这个词语出现时,这片空间才出现了光。 血红的光,在最中心才露出了昏黄。 可却依旧没有照亮,只有一片混沌,就像是老式的显像管电视,模糊地播放着过去的电影。 灯光昏暗,能稍许辩认出来背景的砖石,以及站在光中的白大褂。 白色,与神州的传统不同,天命教廷所辐射的化圈将白色视为了一种“神圣”的颜色。 “神圣之人”,“纯洁之人”,光线,服装神话,化以及物理环境使得这位立于光中的白大褂在一开始便占据了心理的高地。 他的手里握着一支针剂,仿佛旧约中的禁果,针管之中却是荡漾着稠紫的光。 然后,他握住了一个孩子的手: “不要害怕,我们会收养你们,天命是保护人类的组织,我们有义务抚养你们。” 手指弹了弹针管,波荡起了属于灾难的溶液。 “另外,你们也很幸运,你们天生带有着对抗崩坏的抗体,我们需要你们,人类需要你们,所以请你们参加一个实验” 模糊之中,只有那支针管清晰了起来,就像是镜头对准了聚焦,让这管深紫的积液显得更加神秘。 一个个孩子就像是木偶一样,排着队,木然地看着针管扎入自己的皮肤,将那片深紫推入血管。 即墨走了过去,然后穿了过去,就像是撞开了一片雾。 “好痛!好痛!好痛!” 女孩刺痛的呼喊连在了一起,血红的暗幕之中又多出了新的光。 那是痛苦的呼喊。嘶哑,凄厉,回荡着,招摇着,甚至还能渗出血来。 依旧是昏暗的视光,但焦点却延伸到了黑色的竖条上。 那是牢笼,而女孩则是它苦痛的囚徒。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光找不到她,还被铁栏分成了几段,却又离即墨很近,只要稍稍侧过步子就能触及。 她挣扎,她哭号,看上去是如此的可怜,可即墨却无视了她,踏了过去,两片时空互相踩踏而过,从未留下片刻驻目。 “这个实验体也不行了么” 牢外依旧是一团模糊的白大褂,即墨的步子稍稍一顿,便又提了起来,撞了过去,穿过了栏杆,穿过了影子。 忽然,脚底多出了白色。 雪白,可却没有任何踩踏的实感。 荒芜的冰原,只有几根枯枝立在那里,孤独地停着几个雪堆。 “阿芙罗拉,阿加塔,贝拉” 女孩站在小小的雪包前,那身紫发更长了些,也更加乱了,堆在脑后,垂下来,混着灰雪。 但女孩的呢喃同样没有让即墨停步,他目不转睛地跨了过去。 而身后的低语也同样停了下来,不只是她,还有纷扬的雪。 这片构筑的空间停止了。 “做了这样的事你们就没有一点羞愧么?” 女孩的声音不再哽咽,也没有呢喃,只余冰冷。 即墨终于停了下来,稍稍侧过了头,似乎在听。 “将我们视为实验品,当作垃圾处理,你们对此连一句道歉都不屑吗?!” 雪地之上的女孩渐渐清晰了起来,或者说是从那片过往中重现。 那件灰白的拘束装也削去了它的颜色,慢慢地晕上了一层紫。 好像夕阳斜落时的余晖,缓缓地亮起来,也烧干了她的泪。 她披上了一件华丽的紫袍,却也缠着绷带与镣铐,她那双金色的眼瞳盯过来,她在等,等着那个人的回答。 斗篷之下是纯白的面具,面具之中是破损的裂痕,裂痕后,是一双毫无波动的墨湖。 “你认为是错的?” “那不是当然的么” 她的手缓缓收紧,她挂起了笑。 危险的笑。 “我的朋友们还有我自己,看看这些伤口,看看她们!” 仿佛控诉,她指着构造空间残存的虚影。 那片小小的雪堆,还有几根的枯枝。 “对?错?呵” 即墨笑了,嘲笑: “这世道,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哈” 她也笑了,狰狞: “果然” 她扬起了手,金色的矛锥探出了虚空: “你的味道让我还以为是同类,却还是和他们一样,卑鄙,无耻,自私” 眼眸中,那份痛苦,那份乞求消失了,只剩下仇恨与冰冷: “都该死。” 她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独裁,宣判,执刑 铛! 镰刀,矛锥,漆黑与白金碰撞,出乎西琳的预料,矛锥没有断开那柄残破的镰刀,更没有洞穿他的身体。 “你不是她。” 即墨忽然说出了这句话,这也让西琳出现了短瞬的呆愣。 对于西琳自己来说,这个瞬间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在即墨眼中,却是极大的破绽。 不成熟的,幼稚的破绽。 嗡! 西琳的躲闪很是慌张,数根矛锥飞出,她甚至不明白这个斗篷下的黑影是如何闯过来的,仓促的反应让她连准头都没打算去瞄准。 但是如此近的距离,也让这近乎乱抛的攻击产生了效果,即墨不得不举起了镰刀。 可是,却没有碰撞的响。 他看到这柄飞矛穿过了镰刀,也虚贯过了自己的身体。 完全,没有实感。 “上当了” 惊慌从西琳脸上蜕脱,露出了那狡黠的笑。 就像是孩子的恶作剧成功一般,但是,这是“律者”的恶作剧。 她打了个响指。 噗! 听。 多么美妙的,洞裂的声音。 她满意地看着即墨的胸膛被这根飞矛扎穿,那是什么地方? 是心脏吧? 呵呵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他心脏破裂后的绝望,会是怎样的恐惧呢?是怎样的绝望呢?是 “呜?” 金色的双瞳之中,是含着痛苦的困惑。 她看到了那只死死扼住自己脖颈的手,还有那捅穿心脏的矛锥。 怎么回事? 不可能! 我,我应该扎穿他的心脏了,为什么?为什么! 喀! “啊!” 听到了这声突然的尖叫,瓦尔特立马重新拉开了距离,他喘了口气,压下了喉间的血沫。 周遭的战场已经面目全非,如果说先前还是白银世界,那么此刻就是燃烧与疮痍。 而那些密密麻麻的骑士级群,也横尸遍野。 “她怎么了?” 齐格飞吼了一句,还不忘向着律者开枪,可惜作为护卫的魔龙太过庞大,不知第几次挡下了炎火的子弹。 “不知道好像,很痛苦?” 德丽莎对于情感的把握很敏锐,就在这个时候,律者再一次尖叫了起来,就像是胆小的女孩看见了蟑螂,急不可耐地将它甩开一般: “滚开!滚开!” 一道空间的裂隙就这样被“扔”了出来,这是先前律者的常规攻击手段之一,但这一次,她扔出了一个人。 斗篷依旧,只不过他的心口却破了个大洞,能看到丝丝血肉的缓慢融合,也能看到内脏暴露在风雪中透出的热气。 律者的戏谑已经完全抹去,多了几分戒备,而魔龙伏低了身子,那是完完全全的防御姿态。 他背着镰刀,立在那里,喘了好几口气,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愈合了那致命的伤口。 “看来,party才刚刚开始?” 他的声音却带上了一丝嘲意。 第三百七十二章 对面不肯讲道理的原因一定是我们火力不够充足 哒哒哒! 高跟鞋打在水磨石上,发出了一片急促的叩响,撞向了门。 嘭! 她喘着气,看上去分外慌乱,可奥托却没有怪罪琥珀此刻的慌乱。 “主教大人,即墨和律者正在” “我知道。” 奥托从沙发椅里坐了起来,弓着腰,撑着下巴,盯着屏幕,那是卫星正在拍摄的西伯利亚,以最清晰的角度放映着那片战场。 他能看到那个漂浮着的紫色,能看到那昂然而立的墨影,能看到魔龙,能看到自己的孙女,还有那片缓缓燃烧的战场。 红酒半卧在高脚杯里,丢在一旁的橡木桌上,一滴未动。 他盯着,死死地盯着,手指相互扣紧,亮起噼啪的轻响。 “呀!!!” 这是律者的尖啸。 愤怒?仇恨? 还是恐惧? 或许都有,但都不是他们能够在意的细节。 “德丽莎!” “知道!” 几乎是在齐格飞扣下扳机的同时,犹大的誓约展开了金色的矛林,修女再一次爆发出了与“娇小”完全相反的怪力。 齐格飞同样没有退开,尽管那声尖啸确实吓了他一跳,但这并不会成为他畏惧的理由。 雪地之上扎长出了一片金色的灌木,那是犹大立下的信条,那是崩坏难以逾越的丛林。 可在这片防线前是“律者”,是崩坏的女王。 忽然,紫色的身影从准心消失了。 这完完全全超脱出了齐格飞动态视力的捕捉,又一次的错愕给他带来了极度危险的空窗期。 后领突然被提了起来,齐格飞甚至有种梦回童年的错觉。 随即,一根掷矛从眼前飞过。 那不是德丽莎的武器,它更加怪异,通透的长矛和其中段的镂空球体更是给他留下了冲击脑髓的恶意。 碰撞。 他又看到了矛尖撞来的黑色镰刀。 火花的闪,碰撞的响,他看到那柄飞矛的形变,也看到了镰刀崩开的小角。 “别愣着!” 耳边响起的低吼让齐格飞重回了战斗状态,他摆正了脚跟,就在即将落地的一刻,他才重新看到了那团紫影的全貌。 律者。 她是何时出现的?她是什么时候展开攻击的? 被镰刀砸飞的矛锥钉在雪地上,齐格飞吸了口气,觉得胸口有种隐约的疼。 这吸气或许有些余悸,可更多的是将注意力收拢到了天火圣裁上。 将这小子从律者的攻击轨道前丢出来后,即墨重新撞回了战场,直面那近乎发狂的律者。 第二律者的力量已经被即墨摸清了大概,其权柄一定是“空间”,能够无视距离,无视障碍的空间操作力。 这要比自己的“时空断裂”要高级很多,是完全涉及“规则”的能力。 还好,这位律者的“原体”只是个孩子。 不幸的是,居然是个孩子。 即墨从来都不认为,世界的拯救应该扔到一群小孩身上,他向来都对此表示不屑。 可他并不会对那哭嚎的责怪感到惶恐,或者说,在很久以前,这份“惶恐”就已经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无奈的,必要的牺牲。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里就已经长出了这样的定势思维,并且根深蒂固。 更何况,面前这个“律者”,早已做出了选择。 幼稚的,极端的,毫无顾忌的选择。 轰! 连绵不绝的炮火声从背后炸响,就连雪地都反射出了橙黄的火光。 “我靠!哪来的火力?!” 齐格飞似乎永远都处于一惊一乍的状态;德丽莎也抬起了小脑袋,目瞪口呆;而面前的律者更是痴傻地看着天空,金色的瞳镜倒映着挂满天空的火光。 那是“武器”。 那是“科技”。 那是这个时代名为“明”的反击! 即墨清楚那是什么,那是由“第一律者”具现出的全武装编队,对地导弹,大口径机枪,装甲坦克,基洛夫空艇,自爆卡车,这一台台代表着明最疯狂最危险的武器被投影重现在了现实之中。 它们在咆哮,但是即墨没有回头。 在他的眼里,只有律者。 他举起了镰刀。 律者抬起了手。 “你给我”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镰刀劈下,没有声响。 张开的空间将镰刀的锋刃转移,即墨在感觉到失力的瞬间就松开了手中的镰刀,空间裂隙即刻闭合,如果不是即墨收的快,恐怕这条右手就会消失在黑渊之中。 退后,跳离,拉扯开了距离,这个微小的距离被即墨拿捏得妙到分毫。 律者是一种奇怪的生命存在,它们拥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但却又束缚于思维惯性和身体,这个距离对于“权柄”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人”的思维来说,这个距离能够让注意力转移到目标更为直观的危险上。 比如,从天空袭来的,密密麻麻的炮火! “你们!” 年幼的嗓音拉扯为了尖利的嚎啸,她尽力地将手指张开,仿佛想要包裹整片炮火覆盖的天空。 连锁的空间裂洞将这些火炮全部吃下,灿烂的烈火瞬间湮灭于虚无,可西琳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放松,因为即墨再一次冲了上来,斗篷之下又荡起了同样的镰刀! 西琳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柄镰刀是如何重新回到即墨手上的,她只能狼狈地打了个滚,拼命躲开这一刀的撕裂,这是完完全全的孩童作态,也让她无声地失去了一截飘扬的裙带。 瓦尔特还在等。 他在等待着最终的时刻。 通过“理之律者”的力量重构再现出的军队并不是杀招,那个人的进攻实际上也是拖延时间的一种。 不要看律者此刻非常狼狈,但瓦尔特清楚,要消灭一位律者,仅仅只是如此的武力还远远不够。 “盟主。” “爱茵?” 听到这一如既往冷静的声线,瓦尔特松了口气。 “银色子弹已经发射了。” “是吗!” 严峻的面庞上,终于扬起了一丝微笑。 名为“自信”的微笑。 “天命的人,别愣着!不要给律者任何机会!” 他一边喊着,一边扬起手,再一次构筑了饱和式火力线。 作为逆熵所代表的科技,继续毫无保留的轰炸。 红莲洗地。 第三百七十三章 “银色子弹” 火! 燃烧这一放热过程向来是能量传递中最为暴烈的方式,也是人类武器发展至今的暴力代言。 西琳又一次感受到了“恐惧”,这让她无比地恶心,无比地厌恶。 这种情绪的根源在于“弱小”,她原以为获得了恩赐的自己能够完成复仇,可现实却与希望完全相反。 对于活下去的渴求以及发酵的仇恨让她的精神状态陷入了更加危险的极端。 任何心理医生在了解到此刻女孩的精神状态都会放弃治疗,可是对于精神状态的“正常”判定实际上还是以人为蓝本。 而“崩坏”,追求的是破坏,它需要愤怒,任何的思绪都会被其引导出负面的冲动,暴力倾向,杀戮,颓丧绝望这一切都是崩坏能感染后的心理症状,前明也是,现在也是。 而律者更是其中的典型,甚至会催生出“负面人格”,将一切的负面情绪转化为最深切的“恶意”。 可以是恐惧,可以是愤怒,甚至可以是友情,爱,乃至于最纯粹的善良。 都会被名为“崩坏”的存在染曲为“恶意”。 对人类,对明的恶意。 即墨的眼前塌缩下了一片空间陷洞,他立刻知道了律者会如何反击。 设想仿佛预言,火光自黑影之中溢出,西琳却觉得自己快要发了疯。 饱和式火力的轰击可不是说转移就能转移的,这其中涉及的能量转移单位就算是崩坏能也耗费庞大。 可是西琳对于这种知识的理解量几乎是零,她还觉得自己的力量与传说中的仙女别无二致,只要自己想就能为所欲为。 而这份无知,让她成千百倍地消耗着自身的崩坏能,也让她潜意识之中产生了“畏惧”。 为什么这群人类完全没有惧怕自己?! 女武神,天命,逆熵这些东西她完全不懂,她只知道自己理应立于人之上,肆意疯狂。 可就这样区区四人,就让自己如此狼狈吗?! 她要他们死! 呼! 黑色冲出了硝烟,再一次向着女孩发起了恐怖的进攻! 是的,恐怖,西琳甚至觉得喉头发怵,胃部一抽一抽地,想吐。 如果仅仅只是那两个白头,又或者是那群炮火的指挥者,西琳或许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可是即墨的存在就像是催化剂。 他的攻击或许不是最致命的,但却是最直观的。 每一次扑击都仿佛自噩梦中苏醒的凶兽,西琳能感受到那斗篷之下膨胀的杀意。 她确实饱含恶意,但她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更没有见识过最为疯狂浓烈的杀意。 而这份无知,在即墨那双瞳眸战栗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怪物死不掉吗?! “怪物”。 没错,在女孩的意识概念中,已经将这片斗篷与怪物等同。 不然又有什么东西能从这样的炮火中杀出来?! 即墨不会解答她的疑问,他只会挥镰。 西琳已经想要尖叫了,她下意识地将注意力对准天空,她知道那里还有着大量袭来的炮火,可就在她准备“借用”之时,一股恶寒从心头一路窜入百会穴。 这是生物的本能,对于灭顶之灾的预感。 她看到了,炮火蹿流的天空之上,还有一道璀璨的流星! “银色子弹”。 代号如此,但实际上这颗从天而降的流星已经被空气摩擦为了黑色,一缕缕的流焰给这颗相貌平平的弹道兵器涂上了一层危险的焰色。 由逆熵爱因斯坦博士开发的“弑神兵器”,以最为纯粹的人类科技凝聚的完全暴力。 atoib,原子弹。曾经被用于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超级武器此刻终于被投入了它真正的战场。 西琳竭尽全力地去“撕开”面前的空间,求生意识之下爆发出的力量让这位律者对于空间的理解突破了第一层桎梏,但她只想挡下来那颗从天而至的流星! 怎么做?将这颗“流星”丢到哪里去? 她拼命思考着保命的策略,终于,瞄准了脚下这片广袤的冻土。 可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锋芒刺入眼前! “快躲过来!” 瓦尔特在看到天坠之火时就已经收手了,转而开始构筑起了防御,他毫不顾忌地将天命的人一同拉了进来,除了一个人。 他能看到那斗篷的背影,毫无退缩地向着律者疯狂发动攻击,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疯狗,他无视了伤口,无视了威胁,也无视了头顶坠落的“明之怒”。 这副疯狂和当年如出一辙,也让瓦尔特再一次体会了童年的畏惧。 瓦尔特抬起了手,仅仅只是“银色子弹”还不够,加上那个人也存在风险。 黑红色的球体再次团聚。 伊甸之星,第零额定功率 拟似黑洞! 接着,光,自天空照亮。 黑红的污浊,于大地绽放。 与之相对应的是天地之间一层薄薄的,龟裂的空间,还有一声近乎于绝望的悲号。 这一切,都迅速淹没在了光与暗之中。 随即便是席卷一切的热浪,德丽莎都被震飞了起来,幸亏被齐格飞及时提在了手里才没有被卷到防护之外。 他们无一不闭上了眼睛,听觉也被狂鸣所遮盖,可即使盖上了眼帘,视界依旧是烈白,唯一还没失效的感官传递来了灼烧般的烫,瓦尔特能够感觉到脚底的土地正在软化,包裹着自己的脚底,而身前的防护罩正在剧烈消耗着自己的崩坏能,就像是破了底的缸,一泻千里。 肩膀上扣着齐格飞的手掌,压得很紧,伴随着微疼,让他得以打起精神,咬牙坚持。 可有一个疑问在他的心中盘旋。 为什么? 为什么,“银色子弹”能够跨越那么长的防线进行精确打击?简直视天命的防空于无物。 可这些思绪都在消耗之中被扔进了脑海的角落,直到白光退潮,热感弱去,他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红色。 大地从银白变为疮痍,又在这一刻化为了熔红。 不,不止于此! 他看到了,在爆炸的中央,是一座黑色的“丘”。 那就好像是小孩在沙滩堆砌的沙堡,一片片黑色的结晶滚了下来,露出了内里的事物。 先是近乎焦黑的躯壳,龙的躯壳。 它慢慢地舒开身躯,露出了怀抱中的女孩。 她的整支右臂已经被削去了,从右肩一直到左肋更是一道开膛剖腹的重创! 龙没有再停留,它挥动着残破的双翼,风再一次聚集,瓦尔特却更没有停,伊甸之星再一次灌输着能量,他要拦下来!哪怕耗尽自己全部的崩坏能,也要 呼! “丘”突兀地崩解了,它砸在了瓦尔特的身上,轻柔地仿佛沙。 可实际上,却是“毒”。 完全陌生的,与“理之律者”完全不符的能量灌入了他身躯的每个角落,青色的崩坏能纹瞬间自他的血管炸了开来,飙起了蓬片的血花。 “给我留下!” 粗哑的,好似剥皮枯枝般的噪音响了起来,乃至于有些模糊,却又十分凄厉。 焦土之上,同样焦黑的人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嘶声力竭,近乎碳化的手臂指着天空,却在龙影之下显得又是那么得脆弱。 他的身体正在拼命修复着损伤,根本无力让他再去拦截那条远去的龙。 明明就差一点! 他看到了倒地的瓦尔特,就好像寻找到了发泄的目标,冲了上去,不顾此刻瓦尔特是如何地虚弱,攥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神之键呢?!伊甸之星呢?只差一点!你会不会用?!” 他还伸出手,将那神之键夺了下来,可一拿到手中,他的声音便沉了下去。 “假货?” 他盯过来,仅剩的一双墨瞳闪着不解,愤怒等等的情绪错杂,但最后,闭了起来,将这颗圆球像垃圾一样丢在一边,瘫坐在焦土之上,团缩了起来,像是只被风干的蝉蛹。 第三百七十四章 所认知的所潜藏的 巴比伦实验室维持着最基本的用电,供暖管道静静地为这片区域补上了一片暖意。 但这份暖意也仅仅只能停留在这里,建筑物的伤痕之间透入了丝硬的寒风,将这片温暖都撞薄了几分。 噼、啪 很细很细的响,如果不是这里太过于安静,甚至连室外的风雪咆哮都能盖过去。 爱因斯坦坐在这里,她能听到那细碎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微鸣,但她却始终没有移开视线,靠着墙,看着对面。 看着对面那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要打上引号,脸接原子弹后还能存活的生命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挑战科学的玩意儿,更是和“人类”这个种族毫无关系,而这种存在此刻正坐在那里,尽管他遍体鳞焦,可却依旧“活着”。 并且,在眼前,一寸寸地,缓慢地,挑战着生物规律地恢复着。 “看什么?” 他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双渊墨的瞳孔转了过来,他的面庞依旧修复了大半,显出了原本的真容。 以往潜藏在噩梦黑影中的面容却出乎意料地清秀,看上去像是个初高中的女孩,可却有几道淡淡的伤痕,似乎藏着些过往的秘密。 可终究是“他”。 爱因斯坦甩了甩脑袋,将再一次苏醒的噩梦甩出去。 “就在十分钟前,对于律者的信号追踪消失在了月球。” 她用力点出了“月球”这个字眼,舌尖抵住下齿,呼出的气息卷过翘起的舌根,最后弹了一下牙,字正腔圆地描出了这个单词:“ond”。 即墨的手停了一秒,又继续了先前手部伸展的动作。 焦黑的皮肤静静龟裂,露出了深红的肉,然后它们慢慢脱离,噼哩啪啦地碎在地上,慢慢长出粉色的皮肉。 他必须得这么做,在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作为防护的双手几乎被烧成了碳,如果不掰开它们,骨肉会愈合在一起,那么整条手就算是废了,就算剁了新长也会变成一条奇怪的秃棒。 “这是我的一小步,也是人类的一大步。” “尼尔奥尔登阿姆斯特朗。” 爱因斯坦接了下去: “1969年7月20日18:11,鹰号与哥伦比亚号在月球背面分离,尽管偏离既定方位若干公里,但是所拍摄的照片和搜集的资料证明了月球的背后贮藏着大量的崩坏能。” 她的眼钉在了即墨身上: “还有明显的人造物遗存。” 她终于从那张脸上看到了情绪的波澜,他张了张嘴,一个小圆。 但立刻又闭上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细不可闻的叹。 不过爱因斯坦却还是继续了下去: “那些人造物是前明的遗迹么?” 即墨终于抬起了脸,直视,面对着那双眼睛,爱因斯坦挺了挺背,稍稍憋了口气。 “古老者”。 这是由爱因斯坦自己提出的一个定义概念,一开始仅仅只是一个荒诞的,缺乏证据的,哲学性的假设。 人类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600万年前,而可以确定以“氏族群聚”开始的时期大约为300万年前至400万年前,从进化论上来分析是已经完成了由“猿”到“人”的大体进化,也是“旧石器”时期的开端,这个时期的人类已经发展出了“手足”的分工,学会了“火”这种能源概念。这是一种能源革命,极大地改善了“生活”,可“新石器”时期却发端于公元前8000年,即使算上“中石器时期”的一万五千年,也依旧存在着数百万年的时间缺失,同时,在这段时期的前后,艺术品,武器,工具,这些东西的技术并未出现极高的进步。 从明的更新与自我发展来进行思考,这是不成立的,这是充满谜团的,人类能够用5000年的时间从石器时代跨步到电气时代,没有理由会出现百万年的断层。 有可能是瘟疫,野兽,又或者是自然环境变迁,可是,在这个世界,还有更加强大的,对明的威胁“崩坏”。 随着前明遗址的出土,更加佐证了数百万年空缺的理由,可是,爱因斯坦又有了一个问题。 “图画”,“字”。 这些“明的起源”太过于突然,又太过于先进,于是她有了一个假设: 如果有“幸存者”从前明时代活了下来呢? 如果有人在引导着明前进呢? 原本就连爱因斯坦自己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人类的寿命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伟业,而团体所为的话又要花费多少代人的努力? 可在1955年后,她才意识到,对于“崩坏”来说,“衰老”简直就是一个无聊的笑话。 而现在,看着面前这个人,她堂而皇之地问出了有关于月球遗迹的问题,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推论,也将那层面具彻底揭了下来。 “月球上的,是什么?” 她盯着他,毫不退缩。 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害死“瓦尔特”的凶手,但她也知道,一切的答案或许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即墨却移开了视线。 就在爱因斯坦以为失望的时候,又听到了声音。 “神。” “什么?!” “高维存在,虚空随你怎么称呼,当然,最广泛的说法还是崩坏。” 他回答了,却是如此疯狂的话语。 爱因斯坦的眉攥得紧紧的: “你说崩坏是神?” 她是无神论者,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屑于了解“神”这一虚无的概念。 “对于人类来说是这样的,或者,对于我们来说,无法理解的存在都会被冠以神的名汇。” 爱因斯坦暗自松了口气,继续追问: “无法理解?” “你理解四维吗?五维呢?六维呢?有天赋的学者能够想象四维的存在,但是再往上呢?无法理解,因为这已经超脱出了我们认知的概念。” “你是说崩坏吗?可我们不也在运用崩坏能么?” 喀! 即墨将手腕掰直,十几分钟前还像一块炭火的枯臂此刻却仿佛新生,甚至有种纯洁的美。 他却在看,可那双眼里,不是爱因斯坦,不是任何人。 “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崩坏能的能源转换为什么是百分之百?热能,动能,无需条件地自由转换,没有任何损耗,这不符合物理。” “因为那是” 爱因斯坦理所当然地想说,“这是崩坏”,可就在下一刻,身为物理学家的思维对这个他们日常研究习以为常的“定律”产生了疑问。 是啊,为什么? “崩坏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存在,不是我们这个维度的存在,触碰它,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我们借着它的影子沾沾自喜,自以为找到了新的,无止境的能源,但是威胁早已张开了牙。” 即墨撑着膝,站了起来: “月球上封存着崩坏的一部分,四块律者核心的主体部分,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崩坏能积淀场。” 他的视野之中,终于出现了爱因斯坦: “你说,崩坏是否拥有着意志呢?” 第三百七十五章 神见 空旷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抹白色。 它的背后是那颗湛蓝的星球,它的头颅指着越来越近的灰白卫星。 近了,更近了! 它张开了双翼,俯冲而下,撞入这片银土之上,激起了一片无声的尘埃。 龙伤痕累累,它全身上下都遍刻着伤痕,还凿入了不少人造卫星的碎片。 它是砸下去的,造出了一片新的环形坑。 但却依旧是广袤无垠的寂静,只见一圈灰浪散出去,推远,消失。 龙垂着首,无力闭合的颚牙之中滴漏着崩坏能积液,冰蓝,洒在灰土之上。 它缓缓地摊开爪子,就好像藏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 “呜” 西琳感觉到了光,还有刺骨的冷,她下意识地想要呼吸,却发现那习以为常的动作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可却没有任何童年憋气游戏的闷胀感,就好像 她已经完全不需要“呼吸”这种累赘了一般。 不过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神奇的变异,而是在于眼前的宇宙。 这里是月球。 孩童的好奇心让她的注意力暂时驻扎在了脚下的星球上,又抬起头,看到了自月平线下露出的半缕白光。 她又回过头,那里是一片湛蓝,璀璨的湛蓝。 一阵风忽然撞在了她的背上,带着一些沙,这终于让她回过了神,急匆匆地向着匍匐在灰尘中的龙跑了过去。 与地球完全不同的重力系数让她的动作极不自然,一开始的姿态甚至有些可笑,但很快,她就“漂浮”了起来。 从踉跄地跑,到笨拙地跳,最后,是彻底摆脱重力的“漂浮”,这样的过程是如此自然,托着女孩来到了巨龙的身边。 她抱住了它。 “你受伤了”,“你伤得好重” 这一连串的担忧却根本无法传出,没有空气,意味着传声介质的缺失,女孩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切都是恐怖的安静,好像一场默剧。 她看到龙艰难地转过身子,它似乎想要抬起身子,却身无余力。 眼泪从西琳的眼角飘了出来,无重力的脱离让她的眼睛带着丝丝的疼。 疼痛。 好痛 救救我 一切的记忆都伴随着这样绝望的哭嚎,似乎,疼痛就是自己的命运。 不! 她咬紧了牙,她想到了那从硝烟中冲出的镰刀。 如果再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 无助的女孩抱紧了龙鳞,她的指甲几乎嵌进了鳞甲的空隙里。 力量么 孤独的星球之上,忽然亮起了第三者的声音。 无需空气,无需介质,在脑海中直接响起。 以西琳那对外界完全敌视的心理状况来看,任何的外来者都会立刻遭到她的攻击。 但出乎意料的是,西琳没有这么做,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来,到这来。 那个声音轻柔细语,却又带着无法抗拒的伟力。 她想去服从,她必须去服从。 背后忽然传来了一股推力,那是龙吻,轻轻地将她往前推了推。 她又揉了揉龙的脑袋。 “我马上回来。” 她在心里那么说。 月球是荒凉的,是寂静的,任何人类美好的童话都不过是想象力的泡影。 可她还是看到了属于人类的痕迹,沿着一片环形坑,是一堆灰白的材质,看上去是金属,被辐射与高温摧残后的只剩下一层脆弱的氧化膜。 而在中央,却是“奇迹”的所在。 那是一颗结晶,一颗由几何形堆成的结晶。 如果说“球形”代表着自然的规律,那么“几何”则代表着人类的改造,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很能直观地感觉到,那是人类的造物。 比这更显眼的,却是其中的律动。 西琳知道那是“它”,被人类锁在这里的“它”。 她居然落下了泪,虔诚地跪拜在了这颗晶体前。 “神” 世界,化为纯白。 瓦尔特坐在病床上,脑袋还有些发晕。 那片干扰了自己的沙砾已经得出了检测结果,完全紊乱的崩坏能造物,能量波谱也是一团乱麻,就连最低等的死士也不会诞生如此狂乱的能量形式。 简直就像是崩坏中诞生的“能源垃圾”一般,对于人类来说,这些垃圾没有任何能源利用价值,但却不会因为接触这些“垃圾”而感染崩坏,因为能量紊乱已经完全破坏了其中的感染辐射;对于死士,崩坏兽这一类完全的崩坏造物来看,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但对于瓦尔特这样的“律者”或者天命的女武神们来说,却是极端的危险。 这种能量垃圾会破坏自体崩坏能系统的平衡,轻则导致恶心,出血,重则导致 死亡。 而现在,这些“沙砾”正摆在面前,堆在一只小小的碟子上,同时还在不断地消散着。 紊乱的崩坏能让其甚至无法维持在现实空间的维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 他又抬起眼,看向这间病房中的其他人。 爱茵,齐格飞,德丽莎,还有 “他”。 面具换成了不知从哪扣下来的一块合金板,但只要能够遮挡面容就足够了。 “那么,可以说明来意了么?” 听到瓦尔特的问话,即墨便转去了视线,看着那个病床上的“年轻人”。 当然,不会是什么好眼神,毕竟赝造的神之键是让律者得以逃之夭夭的关键,如果非要用一个比喻的话,那么就像是在看一个020的亚索。 “律者已经前往了月球。” “这我们已经知晓了,并且已经着手于银色子弹的轨道进攻计算了,有何指教?” 瓦尔特很冷静,他当然不会像特斯拉那样暴躁,但也是好脾气的极限。 “现在是对抗崩坏的战友”,这句话说出来很容易,但是相处起来终究不是容易的。 “银色子弹威力很强,但是恐怕无法对此刻的律者造成伤害。” 听到这句话,瓦尔特拧起了眉,他先看了眼爱因斯坦,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稍稍转了转语气: “何出此言?” “月球留存着前明的遗迹,封存着大量的崩坏能,我想这你们应该知道的。” 即墨并没有出现任何焦急的情绪,他知道这一情绪已经于事无补了,从地球到月球的距离可不是靠着个人力量就能达到的。 他相信月球遗迹的沦陷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如若无外,“律者”已经获得了“知识”。 然后它会做什么呢? 整个封存在月球的崩坏能,对于权柄的理解,还有那个 “神”。 “我认为,除了银色子弹以外,应该将近地轨道的防卫系统全部开启,我们要准备好防御了。” “全球防御?” 齐格飞不太懂,发挥了卡斯兰娜家族的优良遗传:不懂就问。 即墨叹了口气,指了指窗外的月亮: “地月距离,本身就是件恐怖的武器。” 第三百七十六章 呀嘞呀嘞我果然不擅长热血描写呀 地球。 月球。 一颗行星,一颗卫星。 近地距离为363万千米,远地距离为406万千米,平均距离 千米。 这个距离能塞下除了太阳系的其它几位弟兄,在知道这些以后,再想一下。 如果有一只手,在月球上推出一颗石头,无需太过用力,只需要轻轻一指。 只需要将运动的方向对准那颗可爱的蓝色星球就足够了。 会发生什么? 而现在,西琳就在思考这件事,带着些许玩弄的好奇。 就像小孩子拿开水灌蚂蚁窝。 “神”交给她的不仅仅只有“力量”。 “力量”,“权柄”,这种东西自然恐怖,但是,能够运用它们的只有“知识”。 “神”赐予的最为强大的武器。 正常的“教育”无法让大脑在60个小时内理解如此巨大的知识量,但是这是“神”的赐礼。 礼裙也已经褪下了过去的镣铐和伤痛的绷带,涂上了华丽的金装。 繁华复绚的花纹,象征着“律者”的权力。 她抬起手,虚停在面前,做出了“捧”的动作。 手掌之间,是那颗蔚蓝的星球。 然后,握紧。 可惜,那颗星球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支离破碎。 “女王。” 脑海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陌生但又熟悉。 陌生的是这个声音,而熟悉的,是其中蕴含的忠诚。 她看向身后,一个紫蓝长发的少女半跪在那里,神色恭敬,甚至都没有抬头。 这是龙,那头伤痕累累,一路护卫的龙,此刻却获得了人形,也获得了“自我”。 西琳相信这是“神”给她的礼物,就像至高无上的父垂怜他的爱女。 “贝拉。” “我在,女王。” 贝拉是西琳给予龙女的名字,龙女不懂这个名字的意义,可这有如何呢?只要是女王的给予,她都全盘接受。 “想看一个魔术吗?” “愿闻其详。” 西琳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然后,脚下的月尘回应了她。 银色的尘土升起,引领它们的是支离破碎的电弧。 这是“征服”。 暗红色的帘幕卷过,覆盖它们的是高达1600摄氏度的高温。 这是“疾疫”。 分子之间加固链接,杂质被腐化消融。 这是“静谧”。 而它们的烧熔,锻造,这些都依照着理想流体的模式运行。 这是“渴望”。 “神”是偏爱她的,将四枚权柄一股脑地交给了她,而她,也不会让神所失望。 月球所沉积的金属元素与地球相同,当然,就储量来看要比地球丰富得多。 比如钨和铼。 典型的稳定系金属元素,此刻,它们在西琳的手中聚集,凝结。 在整整四大权柄的加持下,将尘土熔锻为了最完美的合金造物。 半径25米,总长为32米,总重一万两千吨的钨铼合金柱。 仅仅只是一根毫无花哨的合金柱,此刻,悬浮于月球之上。 “贝拉,在我与神交流的时候,人类发动了几次进攻?” “三次,是那夷平雪原的火焰。” 贝拉的声音依旧平淡,似乎她拦下的仅仅只是三只苍蝇一般。 西琳的力量也让这头魔龙获得了进化,如果单从威力来看,三枚原子弹足以让贝拉再次重伤甚至濒死,但是,贝拉的力量也不再只是冰雪了。 电磁力从根本上断绝了这些武器爆炸的可能,变成了太空中可有可无的玩具。 “那么,我们来问候他们一下吧” 带着些许调皮的语音,她轻轻地推出了这根金属柱。 只是一指,它便飘向了那片蔚蓝,在引力的作用下开始偏转,环绕 “嗯?” 惊讶的鼻音融散在太空之中,地球的表面亮起了一片萤蓝,仿佛拱顶的穹窿,那沉落的怒柱被这片萤蓝分解,熔烧,在引力的抛掷下,这来自于月球的动能打击被分解为了漫天的星屑,散落在大西洋的角落里,溅起几片“微小”的浪花。 地球,逆熵总部。 这座装载了超级计算机的顶尖科研部门正在疯狂工作着,铺满了整个设施的线路与运算核心只为了一个存在而超频运转着。 “艾坦!卫星数据立刻连线!” “艾坦!请报告损伤情况!” 数十个数据分析员在个人终端前喊着同一个名字:艾坦。 那是逆熵运算中枢的核心,也是一座来自于过去的“幸存者”,而此刻,它正在全力分析着天空发生的一切。 坠落物轨道已确定,天穹系统已启动 “天穹系统”,起源于冷战时期的“星球大战”计划,其对外宣称是“反弹道导弹军事战略计划”,但实际上是由天命与逆熵合作研发的星球防护网。 促成这一合作的根源在于前明资料的解密中探知到的“陆沉事件”。在前明时期,“大地律者”操控重力,于平流层之外发动了毁灭性的重力破坏,造成了大片的陆沉,伤亡率到达了顶峰,基于这项危机,天命与逆熵都为所有的人造卫星搭载了崩坏能系统,目的仅仅只是为了防止类似的灾难再次发生。 而今天,这个系统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将律者的袭击成功拦截。 看着屏幕上飞散的天火,分析室内爆出了激烈的欢呼,这场世界大战后的新灾难被杜绝于防御网外,对于在场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比鼓舞的事。 西琳似乎也听到了这363万千米外的欢呼,她只是很甜美地笑了笑。 她眺望着那颗星球,那根怒柱的坠落熔毁并不是结束,那片“天穹”也出现了火焰的裂口,;落下了一片流星。 “看来这一次失败了呢” 话语如此,但是西琳没有露出如何沮丧,反而还有些兴奋。 “报告!” 逆熵总部,一声惊呼打断了欢呼。 “月球上再次检测到高崩坏能反应!” “再来一次会怎么样呢?” 无声的震爆,这一次,新的怒柱以更快的速度被抛出了月球! 对于人类而言,“天穹”只有一层。 但是,对于律者来说,这样的攻击。 “要多少有多少啊!” 逆熵总部,陷入了死寂。 天命总部,奥托站起了身。 他们都看着这自月球而来的神罚。 散溢层,突破! 暖层,突破! 中间层,突破! “即将到达平流层!警告!即将到达平流层!” “我知道!” 分析师大声喊着,可这又有什么用? 他们只能呆在这里,看着大气为这根怒柱涂上一层焰色。 无能为力了吗? 嘭! 这声响,炸染在大气之中! 那是一颗“流星”。 自地球升起的流星! “是阿拉哈托!是阿拉哈托!” 有的负责人认出了那颗赭红色的流星,而那只巨型机甲正开足马力,顶着怒柱,上升! “给我开足动力源,小鬼们!没吃饭嘛?!” 在机甲之上,更是站着一个身着压力防护服的身影,他是如此渺小,可那柄镰刀又如此显眼。 因为他就顶在这根合金怒柱与阿拉哈托之间! “目标是月球!敌人是律者!背后是家园!给老子上!!!” 驾驶舱内,齐格飞和瓦尔特都听到了这粗鄙的吼喊,但他们也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真是热血沸腾啊!” 尾焰燃为了星白,接着,他们又听到了如奶酪般切割的泞响。 随后,他们看到了星空! 阿拉哈托,冲锋!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月之上 27小时前,普列谢茨克航天基地。 天命与逆熵的科研者难能可贵地配合在了一起,从西伯利亚到阿尔汉格斯州,他们选择的合作让那台赭红的机甲从“样机”成为了“初代作”。 女武神们也在忙碌着保密行动与安保措施,月球的异动让每个人心头都笼上了一层不安,但是,作为“阿拉哈托”的三位驾驶员,却是这片忙碌中难得的闲人。 他们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最恶劣的战斗。 啊,这是对于那两个小年轻来说的。 齐格飞忙着做俯卧撑,还有各种肌肉训练,似乎这样能让他变得更强一些,瓦尔特不知去了哪里。。 即墨坐在一旁,看着齐格飞的闷头训练。 哧 门打开了,一身优雅礼服的瓦尔特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三瓶威士忌,看上去就像刚刚结束了一场舞会,手里的酒也是上好的,即墨闻得出来。 “你去跳舞了?” 齐格飞挑了挑眉毛,自以为是地开了个玩笑。 然而瓦尔特却还真点了点头: “和所爱的人跳场舞,有什么不对吗?” 这么说着,还把手里的酒瓶递了过来。 这让齐格飞有些尴尬,他本以为自己“已婚人士”的身份能够捉弄一下这个“未婚雏”,结果没想到被当面秀了波狗粮。 “嗯是这样,我之前也和自己老婆通过电话。” 他接过了这瓶酒,又从口袋里把全家福给掏了出来,几乎快糊到瓦尔特的脸上去了: “瞅!这是我老婆,这是我女儿,漂亮吧,可爱吧?” 瓦尔特也只能保持微笑,点了点头,转了个角度,将第三瓶递给了角落的即墨: “你呢?” 角落的人顿了顿,齐格飞也哑了,他们似乎都没想到瓦尔特会把话题转过来。 但更出乎齐格飞意料的是,这个戴面具的居然把酒接了过去。 “有的。”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像海涡,深不见底。 他把脸上那块不知从哪弄来的钢板给卸了下来,齐格飞瞪大了眼睛,嘴里想说的话饶了半天,才圆了出来: “那你不打算联络联络?姑娘?” “你是用那只眼睛才能把猛男认成姑娘的?” 这种冒犯即墨甚至觉得有些久违,不过他也早过了会因为这种冒犯而动怒的年纪。 “哦哦,这样啊,哈哈,我就说嘛。” 齐格飞忙想把这个错误给糊弄过去,就见即墨的目光钉在了全家福。 “我能看看吗?” 出乎意料的有礼,和之前战斗时的疯狂判若两人,齐格飞感到惊讶,瓦尔特也同样如此。 他们都认为面前这个清秀的“少年”应当是个冷酷的人,或许说话都带着冰,可他却主动接起了话。 “请便。” 即墨接过了照片,看得很仔细,不过齐格飞并没有感到奇怪,作为一个已婚人士,晒娃这么快乐的事当然应该拿出来分享。 “是不是很可爱?” 大男人搓着手,一副期待的样子,即墨却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张照片,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将照片递了回去。 “确实很可爱,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那是,嘿嘿” 齐格飞心情大好,继续开着玩笑,指着即墨的手: “你看你,把我老婆变成独眼龙啦!” “哦,抱歉。” 即墨移开了手指: “可她并不是,对么?她是一位幸福的妻子。” “是啊,幸福。” 齐格飞就没停过笑,向着二人举杯: “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瓦尔特头一次觉得天命的口号很不错,真的很不错。 第三只瓶子也举了起来,他没多说,只是相碰,一饮而尽。 地月太空,阿拉哈托 声音忽然消失了。 当阿拉哈托冲出大气层的一刻,碰撞在机械体上的轰响便消失了,它消失得是如此突兀,以至于让人有些恍惚,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紧接着,便是久违的窒息感,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发出了近乎胀裂的悲鸣,而同时,防护面罩开始这残破的身躯供氧。 即墨吸了口气,抠紧了这台机甲的背甲,稍稍直起了身。 终究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他望向那颗灰银的星球,有种错梦万年的落差感。 同样的,金色的眼睛。 西琳看着那赭红色的巨型机器人向着月球突进,又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为什么? 她很想去质问那个披着黑斗篷的家伙,究竟是什么能够让他像条疯狗一样从地球追到月球,尽管她只看到了这台机械,但她相信那个人一定也在上面,举着他那柄镰刀。 她的牙紧紧扣在一起,抑制住那份软弱的冲动,这让她那年幼的面庞看起来更加狰狞。 “女王。” 贝拉敏锐地发现了女王的愤怒: “需要我去迎击吗?” 西琳只是盯着,然后,很轻,很慢地摆了摆头: “不。” 她咬牙切齿: “让他们来。” “她不攻击么?” 齐格飞死死盯着月球的表面,他的手指始终都定在“防御立场”这红色的按钮上。 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一种试问,他在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或者说,是先前团队讨论之中得出的结果。 如果律者没有选择攻击,说明她已经成长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巅峰,将月球遗迹的四块宝石全部吸纳完毕。 放弃了让阿拉哈托无法立足的宇宙优势,转而立于月球之上,这证明 眼前那颗银白的星球,已经成为了她的武器。 轰 机舱内传来了沉闷的响,这是唯一的声音,这台机甲中的空气是唯一还支撑着人类的环境。 “齐格飞,计划的每一步都不能错,知道了吗?” 即墨听到了舱室内的嘱咐,但他没有再去补充,他相信卡斯兰娜家族那传承了万年的信条。 他从阿拉哈托上跳了下去,轻轻飘落在了这片银白的尘土上。 在正面,站着那个女孩。 不,此刻的她,更像一个孤傲的女王。 这个十二岁的女孩身上,传出了这样的铁血与冰冷。 不,应该是 律者。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充足的氧分灌入身体的每个角落。 然后,抛下了这只面罩,解下了身上的抗压防护服。 镰刀探出,握紧。 月球的感觉,一如既往的苍茫。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十五分钟 荒凉。 无声。 银白之上便是旷古的黑暗,在银与黑之间,伫立着紫色的女王。 金紫的缎带飞停在她的身后,在低重力的环境下张舞为扭曲的形状。 她正在走来。 只不过她的脚下踩踏的是虚空,而他们的脚下则是月球的沙土。 而在她身后,则是另一位背生双翼的少女,她也同样踩踏在沙地上,每一步,其背上的双翼就会抬起一尺,扬在女王的身后,为其招展,为其仿佛帷幕。 脚底又传来了震感,瓦尔特也来了,立在即墨的左边。 没有言语,如果只有瓦尔特一个人,他或许还会以“拖延”为战术核心,想方设法与律者进行“交流”。 但是这里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这件事,西琳也同样知道,那头巨大的机甲着陆时她就已经感受到了两种巨量的崩坏能。 显眼到张狂。 所以她也迈出了这月球上的王座,她不再趾高气昂地等待了,对于她来说最具威胁的两大战力全都站到了她的面前,她不可能安然自若。 “贝拉。” 与忠仆的心灵链接是西琳认定的优势,她相信这是她们的优势,神赐予的权柄与力量已经不是这群挣扎于凡世的人可以理解的。 “先发” 思维尚在交流,但视界中已经撞来了一片黑芒! 制人! 即墨与瓦尔特虽然缺失交流的方式,但是瓦尔特可是经历了五十年代到新千禧的巨变,可以说是熟悉了现代战争的全部思维模式。 而即墨明的历程甚至才刚刚过了他杀戮岁月的零头。 这两位久经战场的人物在看到律者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也在同时发起了进攻。 这份决断与执行力就算是现在的西琳也无法拥有,神给予得了知识但无法为其累积经验。 咚!!! 这一次,西琳终于“听”到了声音。 亚空之矛与黑镰的碰撞透来的震感从手臂撞入腹腔,这是律者的骨骼“听”到的洞响,与之伴随的是内脏的哀鸣。 这一击是即墨的全力,让女孩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在撼疼之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珠一粒粒飘散在空中,但却没有掩盖即墨的视线,轻重力削去了躲避的动作,让即墨可以肆无忌惮地进攻。 他看到了西琳眼中的震惊,错愕,以及疼痛,但是,这双眼睛是金色的。 金十字。 这片战场,没有任何“同情”,也没有任何美好的幻想,只有“死敌”。 “这是含有大量崩坏能的结晶粉尘。” 50小时前,爱因斯坦交给他了一只药盒,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粉紫色,粉紫色的沙晶。 他没想到这位博士会愿意伸出援手,将“恢复”的关键交给他。 “按照你的要求,我们尽可能地做出了高浓度的崩坏能结晶,如果时间足够的话应该能够制造出更理想的液体状,不过已经没有这么多时间了,到时候吸食就可以了,一盒能支撑十五分钟。” 他记得那位科学家的眼睛,平静幽深的蓝。 他没有问为什么,接下了这一盒,点了点头。 仇恨暂时搁置,剩下的就是坚不可摧的联盟。 “女王!!!” 贝拉立刻想要前往援助,甚至忘记了还有一位“理之律者”的攻击,而瓦尔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伊甸之星拟似黑洞 “又是这一招么?!” 贝拉看到了阻隔在自己和女王之间的红黑污浊,可她没有停。 来得及! 她这么想着。 雪原上的这一击她也遭受过,她清楚这“拟似黑洞”真正起效的速度要比视觉感官稍稍短上那么一瞬。 当时她就能反应过来,那么以现在的自己,带着女王脱出这片重力奇点更不是问题! 但是,这一次,是真货。 咔啪! 贝拉听到了碎裂声,很细小的碎响,就像是有什么玻璃制品被打碎了。 这本不可能,因为这里是月球,这里是太空,可这声音如此轻微,又如此地清晰。 但是,这是来自于“空间”的碎裂,因为这是真正的伊甸之星! 抓住了! 当拟似黑洞完全拖住了律者与仆从之时,瓦尔特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这也同样是一种信号。 他不需要去关心拟似黑洞是否给律者造成了伤害,只需要知道所有人都被“笼罩”在了重力的范围之中就足够了。 他们的攻击极其猛烈,甚至超出了律者的预料,但实际上,这次作战的根本却是 “数据监测已链接,齐格飞已经进入了遗址。” 普利谢兹克航天基地,随着爱因斯坦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作战第一阶段已成功,接下来就是第二阶段,时困了。” 爱因斯坦依旧没有放松,只是将注意力从齐格飞的实时传输转到了对月表面的观测上。 在那里,巨量的崩坏能彼此纠缠,没有任何崩坏能检测装置能够有效测算出它们的上限。 “鸡窝头,那家伙他” 那家伙当然是即墨,特斯拉甚至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她没法像是爱因斯坦一样冷静地思考着各种方案的可行性。 “这是所有方案中成功率与安全率都是最高的选项,既无需约阿希姆过度接触拟似黑洞而发生可能的意外,也不需要担心他因为过度使用崩坏能而导致的身体崩溃。” “可他” “他一定能做到。” 爱因斯坦盯着屏幕: “也必须做到。” 必须做到。 即墨盯着前方那片黑洞,还有被拖拽在边缘的律者。 一切的战机都建立于“先发制人”这一点上,而战斗的本质则是在于“为齐格飞制造时间”。 也就是现在。 即墨摸出了那只药盒,打开。 粉紫色的晶尘飞扬,然后,全部被即墨吸入。 细胞,发出了欢鸣,让他感到了一阵颤栗。 破损的镰刀一片片补起,再一次恢复了过往的完整,还有那份沉血的煞气。 他轻轻抚过镰首。 “一段时间不见了,老伙计。” 他这么想着,感受着五百年来难得的充沛感。 随之,暗幕笼罩了这片月球的土地。 这片帷幕很轻盈,甚至没有带来任何一丝的异常感。 但是瓦尔特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机械表“停”了下来。 旋转的秒针,定在了3与4之间,颤抖着。 十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第三百七十九章 牺牲……个屁撤撤撤 “黑洞效应”。 由逆熵元老,著名科学家爱因斯坦提出的理论。黑洞本身是大质量坍塌导致的质量及密度极大的点,引力红移会使得具有相对低势能的物质发生“时间膨胀”,其观感时间会与大环境的相对速度产生偏差,用相对普通的比喻来描述的话,那么“时间膨胀”中所感受到的一分钟,很有可能是外界的十五分钟甚至更久。 而这里,不仅只有瓦尔特一个人。 如果说“拟似黑洞”是利用引力红移来创造“时间膨胀”的环境,那么即墨则是这个环境得以保持的关键。 “时空断裂”。 这由天命发明,作为女武神系统中经典的防御反击机制,其出处不是任何一部前明的技术资料遗存,而是即墨本人。 通过崩坏能进行现实干扰并不是一种稀奇手段,但能够干扰意识对于环境的感知这一手段,不论是天命还是逆熵都没有摸清这一能力的本质,只能通过照搬的方式将其套在了编队反击的模板上。 他们唯一所了解的,就是那仿佛停滞了时间的黑暗帷幕。 时间。 即墨看向黑洞的边缘,他记得这个场景,当时就是这片黑红的污浊摧毁了一片大陆,而现在却成为了唯一的倚仗。 与律者对抗的倚仗。 这个明代第二位律者完完全全超出了即墨的预料,她很有可能已经融合了月球上的四块宝石,以现在的自己,斩杀她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就算加上了“第一律者”这块筹码,也仅仅只是“从零到一”的改变而已。 连冒险都无法兜底的数字。 即墨盯着黑红的边缘,在那里,律者和忠仆已经逃出了质量崩溃的范围。女孩面目狰狞,她的目光之中满是仇恨与杀意。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陷阱”早已发动。 十五分钟,去除掉撤离的需要,和维持时断的崩坏能,那么只剩下八分钟。 将八分钟膨胀为六十分钟,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挣扎。 就算是疯狗,也要咬下一块肉来。 “疯狗叛徒” 西琳看着他们,眼寂如冰。 此刻的她,是完完全全的战斗状态,而这颗星球,这片土地,早已成为了她的王国。 “去死。” 她抬起了手指,握紧。 然后,空间中“探”出了一双手。 一双苍白的,怪异的巨手。 从色泽来看甚至有些带着一种诡异的透明,而它的目标正是提镰冲锋的即墨!一手立在冲锋的前方,而另一只则突兀地出现在了即墨的头顶。 “嘭。” 仿佛是觉得无声的环境太过于无趣,西琳甚至自己在脑中配上了音效。 头顶落下了沉红的光,她知道这是第一律者那个叛徒企图发起进攻,可她并没有去关心,因为她知道自己最忠心的龙会为她抵御一切妨碍,或许贝拉不是第一律者的对手,但是牵制却游刃有余。 突袭之后,慌张的心逐渐平复,西琳也意识到了这两人狂暴的崩坏能场极之后的空虚。 叛徒的崩坏能是一种逞强,就是一只肿胀的气球,而疯狗的崩坏能之中带着虚伪的空洞,就像是被作为雕塑材料的朽木,哪怕外部再如何地华丽,其内部也早已枯萎凋零。 “呵”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西琳再一次笑了起来: “老朽”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滴鲜血飞出了她的指尖,撞在了她的脸颊上。 “诶?” 错愕,之后才是细微的疼痛。 西琳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嫩白的掌心多出了一道伤痕。 疼痛。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不快,尽管微小,却十分刺眼。 哪怕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神的使徒,也还是无法逃脱这伤痕的漩涡 吗? 苍白的碎片突入了眼中,那柄镰刀又一次突入而来! 火星,崩坏能碎片。 还有那张面具! 不,不 不过是条疯狗! 亚空之矛落入手中,再一次扬起,狠狠地和这柄镰刀撞在了一起! 征服的雷电,渴望的风暴,疾疫的炎灾,静谧的死亡,还有这“空间”的权柄! 这样史无前例的四核律者,硬生生地和即墨撞在了一起,斗篷碎裂了,化散为了飞扬的粒子,而面部的铁甲开始胀裂,发红,发烫! 情况不妙! 瓦尔特立刻察觉到了战况的恶化,光是律者爆发出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预估的阈值,可就在他准备支援时,一条龙影自眼角闪过,闪耀着紫电的龙尾将他的准备裂散在宇宙之中。 龙少女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张着长翅。 忠仆么 但瓦尔特杨也同样是理之律者! 理解,构筑 仗着翅膀飞翔的贝拉停住了,因为一只机械巨手擒住了她的脚腕。 “领略一下人类的智慧吧” 瓦尔特无视了从口中溢出的鲜血,数以百计的泰坦机甲凭空出现在了这片荒芜的银沙之上。 “炮火,战争,好好感受一下吧!” 齐格飞脚下一个踉跄,匍匐在地上。 突然来临的震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抬起头看向远方,能看到地平线的那头扬起的一片亮光。 那里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心惊胆战,可还是爬了起来,向着阿拉哈托蹦了过去。 资料已经到手,那么接下来 是要去支援他们吗? 齐格飞甚至能看到一个虚影站在身旁,说着这样理所当然的话。 可他沉默着,进入了驾驶舱。 喂!真的要抛下他们吗?!你不是卡斯兰娜的骑士吗?你就这样抛弃了同伴吗?! 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因为第二律者的战力已经超越了所有的科学预测,我们的目的只是要带回资料,这才是最重要的。 齐格飞卡斯兰娜!你忘记了自己的姓氏吗?!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战友去死吗?你不是可以为了守护牺牲自己吗?! 不,我牺牲的是 咚! 一声响,就连舱室也晃动了一下,打断了齐格飞与“自我”的争辩。 他听到了撞击声,听到了迅乱的脚步,他看向了身后,舱室的门口 门开了! “小鬼!” 即墨冲了进来,他的面具已经不知所踪,他的斗篷也依旧破损殆尽,他的衣物甚至残破不堪,露着那苍白染血的肌肤。 红色! 在他背上,瓦尔特趴在那里,眼镜不知飞到了哪里,口鼻还残留着鲜血的干痕。 “走走走!快走!” 即墨喊着,将瓦尔特扔到了一旁的座椅上,见齐格飞还傻在那里,便一巴掌扇在了他头顶: “别傻了!任务成功了!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感觉撤!” 齐格飞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在这一刻流出了眼泪,他笑了,笑得很猖狂,笑得又很单纯: “好!好!” 他不住地点头,将启动按钮狠狠拍响。 齐格飞完全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兴高采烈,简直比自己成功拷贝了资料还要兴奋,但是他感觉到,自己还是过去那个自己。 “撤退!撤退!撤退!” 他恨不得赶快回到地球,将这两个字喊到每一段无线电频道中。 第三百八十章 复仇 作战成功,全员回归。 短短八个字,在阿拉哈托坠入大气层时传达到了天命与逆熵的通讯频道之中。 这让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欢呼,有史以来,在这明与崩坏厮杀的战场上,牺牲几乎成为了麻木的代名词。 不论是失败亦或者是胜利,都伴随着大量的数字,在这些数字中,说不定有同伴,挚友,甚至有昨日亲昵的爱侣。 一眨眼,就会从生命变为冰冷的数字。 所以,全员回归几乎是梦境般的名词,但是这确确实实出现了,狂喜淹没了每一个站在阵线上的战士,他们都在同一刻欢呼,拥抱,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律者”,而在这样的恐怖面前居然能够做到“全员回归”,这本身就是对于士气的极大鼓舞。 可这样的振奋却让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件事,因为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阿拉哈托”的降落轨道上,他们没有去思考另一件事: 接下来,律者会怎么做? 其实这本身也属于思维的盲点,律者此刻并不在地球任何一个角落,而是远在三十六万公里外的月球。 物理的距离无形上降低了他们的危机感,在欢欣鼓舞之中,他们忘记了去思考: 律者会怎样报复? 一瞬间,一分钟的放松或许短暂,但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 巴比伦实验室,一辆辆运输车已经集结完毕,莎布抱着一本书,坐在副驾驶上,整个人躺着,书盖着自己的嘴,通讯频道里到处都是欢呼。 她甚至还破天荒地尝试了一下伏特加,辣得她掉出了几滴眼泪。 “喂!莎布!你收到消息了吗!作战成功啦!” “我的通讯器没有坏,莎乐美。” 与老友的激动相对比,莎布就要冷静地多,但还是能看到那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 可银白的雪地忽然罩上了阴影。 风。 就好像头顶有什么洪荒巨兽降临,吞噬了阳光,天空。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 天空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灰晴,而是一片阴郁的紫红。 但比这更显眼的,是一根通天的长矛! 这一瞬间,巴比伦实验室陷入了死寂。 欢呼消失了,交谈消失了,喜悦消失了,一切的话语全部都暂停在了恐惧之中。 巴别塔很高,在这片雪原之中显得如此突兀,但是在这从天而降的长矛之下却显得如此单薄。 实验室的崩坏能检测指数已经彻底报废,但没有人再有余心去看这片疯狂的数值。 在绝望面前,一切的情绪是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背弃我的律例,不遵守我的诫命,我就要用杖责罚他们的过犯,用鞭子责罚他们的罪孽。” 有人呆傻地念出这段经,跪在了雪地之上,只有莎布最先挣脱出了这份绝望,她嘶喊着,甚至给了驾驶员一巴掌。 可还是太慢了,太慢了。 听过天空开裂的声音吗? 不,或许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听”所能描述的了,视觉看到的是一片紫红,嗅觉闻到的是燃烧的干燥和空气距离反应的灼臭,哪怕是从窗外漏入的丝丝气息都让舌头感受到了刺辣的痛,触觉一次次撞来地面的颤动。 在这样的破嚎之中,一切的声音都如此苍白无力。 随后,便是遮盖大地的亮白。 西琳重新踏在了这片雪地上。 过去,这里的记忆只有疼痛,而现在,她要将这份痛楚加倍奉还。 以月球的金属矿为作成原料,自天至地的“神罚”将这片冻土化为了熔炉,她白生生的脚丫立在这片焦土上,看着那斜倒的巴别塔,亚空之矛立在这片废墟上,燃烧。 哗 龙翼轻扇,贝拉落在了她的身后,没有多言,只是抬起翅膀,为女王挡下天空飘下的灰尘。 西琳却只是站着,看着。 很奇怪,在塔里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要毁灭这个地方,她愤怒,她仇恨,她憎恶,可在一切都化为焦土后,她却感受不到过去的那半分怨恨。 只有平静,仿佛燃烧的只不过是片玩具。 哗啦! 倒塌声,废墟之中爬起了一个人。 或许她藏得地方比较好,仅仅只是在毁灭之中失去了一只手臂,但很明显,只剩下她了。 灰尘之下微微露出了些许斑白的发,但更让西琳注意的是那双眼睛。 仇恨。 啊,多么熟悉的情感啊。 “呜啊!!!!!” 那个人爆出了这样仿佛野兽的咆哮,可在西琳听来,却如同天籁。 就是这样的声音啊 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片尘埃,血腥与毁灭一同吸纳,感受着它们对肺部带来的刺痛,但这种刺痛对于律者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只会让她感到兴奋。 她再一次睁开了眼,金色十字之中吊着戏谑。 那个人冲了过来,哀嚎着冲了过来,一柄机炮构架在她的身侧,闪着不详的红光。 嗵! 下一秒,亚空之矛穿过了她的胸腹,将她钉在了残垣断壁之间,洞穿了她最后的一线生机。 西琳漫步而上,好像散步,走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面前,捧起了她的脸,欣赏着她面庞上镌刻的仇恨。 她觉得这简直比奶油蛋糕还有美味。 小手缓缓下移,轻柔地触碰在她的脖颈上。 “贝拉。” “我在,女王。” 龙女立在身后,跟随着她的女王,那个人类的仇恨在她看来仅仅只是可笑。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西琳慢慢收紧手指,那个女人挺起了身,一阵阵低号从她的喉间已溢出。 “这是毁灭,女王。” “再猜猜?” 女人的腿开始下意思地蹬踹了起来,却只是在焦土上留下一片痕,身体的抽搐让胸腹的贯穿伤愈加撕裂,漏出了肠。 “是崩坏。” “不。” 西琳的手抬了起来,可她的注视却是这整个世界: “是痛苦,你明白吗?痛苦。” 她舔了舔嘴角,仿佛是看到食品橱窗的孩童。 “这些事不够的,贝拉,这些,还远远不够。” “我知道了,女王。” 龙女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理解女王的本意,但她知道该怎么做。 “复仇,复仇,多么美妙的词语。” 西琳好像一位精致的话剧演员,随时准备起舞,突然,她意识到手中的人失去了脉搏。 她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丝失望: “死了吗,真是没用啊。” 西琳放下了这具尸体,向着巴别塔后的一处山坳走去: “来吧,贝拉,复仇开始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唉考试考试 “呼!” 哗啦! 空无一人的码头上,一只手忽然破出了海波,抓在岸边的缆绳上。 纤手一紧,一道黑影鱼跃出水,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同样的男子。 即墨喘着气,将瓦尔特丢在一边,又朝着水里探出手,将齐格飞也一起拉了上来。 “呼哈咳咳!哈” 齐格飞咳了几声,吐了一口水,深深的汲了灌气,直坐下来,呆望着海湾,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浅滩之外,扎着“阿拉哈托”绯红的长影,立着几只海鸥。 终于,他们听到了警笛声,还有一片刹车拉响的颤音,还有一辆显眼的黑色长车,这才让寂静的海岸多出了人的气息。 医护人员,工程师,一个又一个从眼前闪过,他们的衣襟前都挂着横s的符号。 他们将瓦尔特搬到了担架上,给齐格飞套上检测仪,可就在医护人员的绷带准备落在即墨身上时,却被他拨开了。 “这儿是哪里?律者的情况如何?管事的是谁?” “这里是日本仙台,律者已经对芬兰,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发动了袭击。” 一双皮鞋,往上看去,是一个面色倦怠的中年人,叼着一支烟,披着一条长围巾: “我是逆熵驻日本分部,社社长雷电龙马。” 浓重的黑眼圈挂在那张有些沧桑的帅脸上: “这样,算是管事的了吗?” 即墨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却是擦肩而过,迈到了雷电龙马身后: “走吧。” “天命的运输机已经停在了仙台机场,随时可以出发。” “好的,我需要一件衣服,还有一张面具。” “这些东西奥托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车里。” 齐格飞被丢在了一群医护人员中间,傻呆呆地看着即墨钻进车里,扬长而去,不过这也不是即墨所关心的问题了。 那位卡斯兰娜的后裔虽然有实力,但还是有些稚嫩,还是个“人类”。 雷电龙马随着这个少年一同钻进了车里,尽管他一向对于天命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对于对抗崩坏的“战士”,他也同样保有着相当的尊敬。 车内带着浓厚的小布尔乔亚风格,以及资产阶级的铜臭,带着一点点的枯燥,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确实能给人带来足够的行动空间。 眼前的少年就在这里剥下了他身上那残破的衣物,露出了那身苍白的瘦态,但在那片苍白之中,却有一块深红的疤痕,贴在心口,蔓延在整个胸膛上。 不知为何,龙马感到了一种“美”的观感,这是根植于这个岛屿民族对于“残缺”的一种病态崇尚,就像是在欣赏凋零的樱花,但很快这种错觉就被一件纯黑的大衣所掩盖,只剩下一张薄白的脸。 “面具呢?” “在这里。” 雷电龙马推来了一只铁盒,上面纹着天命的徽章,即墨接过,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张古怪的面具,就算是即墨也顿了一瞬,手指停在这张面具上,端详着。 从手感上来看,应该是上等的面具,用“艺术品”来称呼亦不为过,可这张面具本身却显得有些怪诞。 雷电龙马也看到了那张面具,那是一张“能面”,以前作为能剧角色专用的面具,面色蜡白,眼窝两腮深陷,瘦骨嶙峋,嘴部无力微张,露着枯黄的齿。龙马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善知鸟里看到过这样的角色,是因杀生之罪堕入地狱,反悔罪过的幽灵。 其名为“瘦男”,其身为恶灵,于地狱彷徨。 即墨抬头看过来,那双渊黑的眼睛不知怎么,叫人有些害怕,雷电龙马想不通为什么,似乎天命总能出现一堆怪胎,齐格飞是这样的,而面前这个少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就是这个时候,即墨将这张“瘦男”覆在了脸上,这张蜡白的能面挂在车内的昏暗之中,雷电龙马忽然感到了恐惧,他忙移开了视线,看着车窗外刮过的街景。 沉默,寂静,这种无声放大了雷电龙马的恐惧,他开始出现了“厌恶”的情绪,这也让车厢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些,窗外的天云阴着,连着一片漪,似乎是有雷在滚。 “嘀” 手机的铃声,雷电龙马猛地一颤,看上去有些慌乱,但很快露出了歉意的模样。 “接吧。” 能面下响起了少年的声音,似乎并不在意。 嘟。 “喂?” “パパ!爸爸!” 手机的一段响起了小女孩软糯糯的声音,这让雷电龙马那张古板的面容挤出了一抹笑,看上去就好像是古松上开出了一朵棉花,很古怪。 也很好玩。 “え,パパはここにいる,芽衣はおいしい食事を持っていますか嗯,爸爸在这里哦,芽衣有好好吃饭?” 不论在什么时候,很多父亲在子女面前都会拿出最温柔的一面,这是名为“亲情”的羁绊,温柔到能将钢铁也一同镌刻为软情的花。 父女之间幼稚可爱的对话结束时,车也临近了仙台机场。 “啊,对了,奥托为你们准备的航班是前往哈萨克斯坦,阿斯塔纳的。” 律者进攻的情报已经交给了即墨,那似乎是由律者本体分化产生的“拟似律者”,具有律者核心的高强度能力,但其与其说是“实体”,倒不如说是“高强度的崩坏能集合”,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第二律者将她体内的力量分散了,这也势必导致了其力量会削弱,战胜的可能性也往前迈了一个数位。 不过 “我们?” 即墨皱起了眉头。 “是的,还有两位女武神已经等在了机场,逆熵会提供超音速飞机作为支援。” “又是女武神?” 即墨咂了咂舌,似乎有些不满意,可还是下了车,向着机场走去。 并不是认为女武神的存在会拖累赘,但是自己与拟似律者的战斗很有可能会波及到那些女武神,不论有多少都 这样的思维忽然断弦了。 他看到了一个背影。 一个刻骨铭心的背影。 一件米色的风衣,灰色的长马尾。 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他这么想着,但是,她回过了头。 还是那副模样。 “你就是奥托说的支援么?” 细眉微蹙,她将手里的纸杯放在一边: “我是符华。” 第三百八十二章 就算课业很多这个作者还是熬夜更新了哦┗|`O′|┛ 坐立不安。 “你在紧张什么?” 同样的问题从对面亮了起来,即墨下意识地打了颤,挺直了背,甚至有一种想把脸上这怪诞的面具给揭下来的冲动,不过还好止住了。 “这面具很怪。” “当地的民俗产物而已。” “所以你为什么在紧张?” “并没有。” “那就不要抖腿,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即墨缩着脖子,两只盖着膝盖的手稍稍用力,停住了下意识的抖腿。 “你很怕我?” 面前的人依旧板着脸,似乎有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意味,即墨咽了口唾沫,偷偷眯起了眼睛。 也许戴着面具能够挡住这眯眼的动作。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堂而皇之地闭上眼睛可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抱歉。” 即墨再一次乖乖地睁开了眼睛。 “唉” 对面的人揉了揉睛明穴,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又好像是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靠到沙发座里,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转过视线,看着窗外。 机舱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那逐渐向后跑的太阳显示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事实。 即墨也在看着窗外,但又把视线移了回来,在舱室内兜兜转转,但在面具的掩盖下,只不过是这怪诞能面角度上细微的偏折而已。 他立刻注意到了一旁的饮料柜,伏特加,威士忌,各国有名的酒类饮料都摆在那里,在那一堆酒瓶子中间才有一罐小小的茶。 还是和风抹茶。 光是这片酒丛中一点绿的奇葩组合就已经让即墨从中感受到了某种恶作剧般的歹意,不过他还是跳过了各种花哨的妖艳贱货,将这罐抹茶给拿了出来。 虽说难看了些,但总归有些味道。 泡,点,筛,一套的冲茶步骤在即墨手中翻飞,不一会便端了两碗翠绿的茶汤,放在了桌上。 “你居然懂茶?” 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惊讶。 “略懂。” 即墨憋出这两个字,有些不安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神州古唐时期的茶艺现在还懂这些的人只有那些茶庄的老人了。” 她这么说着,捧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眼中多出了一瞬的惊喜。 “我原以为你只是泡在酒坛里等死的人。” 她总算拿正眼看了过来,带着些许欣赏。 这也不能怪她有这种观感,毕竟只要有鼻子,都能闻到即墨身上的一股酒臭味。 绝不好闻。 “看来我泡茶的手艺还不赖。” 即墨舒了口气,也端着一杯茶,却也不喝,只是定定地看着。 “你在看什么?” 或许是心情好了些,她的声音也少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哦,只是想问这茶还行吗?” 她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茶很好。” 又眯起了眼睛,好像一只吃了鱼饼后舒服慵懒的猫: “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这本应是句很温馨的话,但却不知为何,突兀地将整片气氛拖入了静默之中。 忽然,窗透来的光暗了下去。 那是尘埃,在其下是燃烧的大地。 熟悉的场景。 整片城市都在燃烧着,熔岩的裂痕涂满了这个土地,它们蔓延,龟裂,将这片人间撕扯为了炼狱。 哀嚎声透了进来,它们穿过了这千米的高空,刺入耳膜。 生疼。 这一刻,不论机舱内是如何的气氛,都被这惨嚎抹去了基调,两人的注意力都钉到了那片红裂的大地上。 甚至能闻到,那万年不变的硝烟。 “师傅!” 舱室的门被撞开了,与她的气质有分相似的女武神闯了进来,那一分的差别就是她面上的那份不知所措。 “我们已经到达阿斯塔纳了!情况” “很糟糕。” 符华已经站了起来,茶杯落回了小桌上,她看向即墨,先前那一瞬间的困扰与回忆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换上了即墨最为熟悉的神色。 属于“战士”的神色。 冰冷,理性。 “我不知道你是谁,来自于哪里,但是你在这架飞机上,来到了这里,那么我们就是战友。” 她伸出了手,看着他。 即墨也在看着她,看着她的眼。 剥去了岁月与陪伴之中滋生的脆弱与温柔,只剩下坚强与理智。 这很好。 “我明白。” 即墨也站起来,相握,他也压下了脑中的各种思绪,再一次成为了那名“战士”。 可是心,终究还是突了一下。 符华看着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 少年?青年?还是老年? 她无法确定,活了那么久,她知道声音并不是确定年龄的标准,更何况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从一开始在机场的见面她就知道自己看不透他。 这和奥托不一样,奥托的看不透在于他的狡猾,但你知道他已经布下了一场大棋,不论如何这是肯定的。可这个人,她不懂。 就好像是在看一片深渊,黑暗的深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对这个陌生人保持警惕,可是莫名其妙地,她觉得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可以信任。 “报告,已经没有可以降落的地方了。” 逆熵的飞行员发出了这样的警告,地面的火海根本不会给这架超音速战机留有任何可以降落的跑道。 “那就把舱门打开。” “可是好,明白了。” 飞行员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忽然意识到这一次在机舱里的是来自于天命的女武神,便不再质疑: “需要提供降落伞吗?” “不需要。” 随着符华的声音落寂,机舱门开启,明被炙烤的焦灼扑面而来,撞在脸上,程立雪看着脚下那片灰红大地,觉得头有些发晕。 “立雪。” 肩膀上压来了一只手掌的温度,师傅在看着她。 一如既往的坚强,如傲寒的梅花。 “我们是战士。” “我明白的,师傅。” 即墨看着这两个女子,不知为何,想要叹气。 但最终还是扭开了视线,定在了那片火海的中心。 那张扬的艳红,这片火海的源头,一朵残暴的曼珠沙华上,是律者的疯狂。 第三百八十三章 调虎离山 炎。 双火为字,将其从原本的明推动者转化为了毁灭的灾难。 哀嚎已经逐渐消失了,散坐在炎华上的女孩有些无聊地叹了口气。 是的,无聊。 在这片城市睁眼的瞬间,她便开始了攻伐。 什么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在绝对的温差下统统化为了灰烬,她座下的炎华先前还是一个天使雕像,此刻也被熔化为了她脚下的浆体。 脆弱,无趣,她感觉不到蹂躏带来的快感。 她需要名为“暴力”的甘甜,她渴求鲜血,渴求尖叫,渴求着看到尸体在高温之中碳化的瞬间。 多美! 但现在没有了,她觉得有些空落。 还不够 她抓紧焦土,她要再出发,她要将这片怒火燃烧这整个 嗯? 视线中,疮痍的大地上,忽然出现了一片羽毛。 红玉的羽毛。 羽毛本身的存在就已经与这片焦土产生了怪异的对比,仅仅是出现就已经大张旗鼓地彰显出了“异常”二字。 可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接住了这片红羽。 这是什么? 嗒。 又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律者有些恍神,她抬起手指,触碰。 濡湿。 雨? 怎么可能,会有雨? 可现实似乎从来都与愿望相悖,一滴,两滴,紧接着,视线之中多出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这些雨丝甚至来不及触碰到焦土,就消失在了城市熔毁的残痕上。 可她却笑了,近乎疯狂的笑。 等了太久了。 女武神! 她跳下了炎座,小脚在焦土上印出了一双烫金的痕。 这位拟似律者几乎是蹦跳着走了过来。 程立雪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剑。 若水轻吟,在这片炎狱之中显得有些微弱,青蓝的颜色在炎光之中也是如此的细薄。 “是你吗?是你吧!” 即使是捏造出的拟似律者,程立雪在这一刻也明白了实力的差距。 如果不是手中这柄若水,恐怕她也会死于脱水。 可就是面对着如此的疯狂,程立雪也一步未退。默念心决,召唤着气层中的雨云,视那律者为无物。 雨越来越大,可在“炎之律者”的眼中却是如此的可笑。 “怎么?” 她伸出手指,特意放入了一滴雨,当着程立雪的面,将其完完全全地蒸发。 “就这?” 律者不屑地嘲笑着: “你的实力让我觉得可笑,蝼蚁。” 火焰在手指尖盘绕,照得她的笑容更加癫狂: “你想被烤成几分熟?” “那你呢?” 就在耳边响起的低语好似恶魔语吟,在烈火的烘托之中,多出了一弯冰冷。 让律者颤抖,让律者害怕的冰冷。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炎之律者直接折下了腰,烈红的长发在镰刀的锋刃下散断。 躲过 可就在律者庆幸的同时,一记直拳轰在了她的腹部。 凹陷,形变,拳劲透贯,让炎律径直平移了出去。她探出手,狠狠地在熔土上刨出了一串烧痕! 谁?! 维持平衡,抬头,防御,飞炎绕指,眨眼之间她的手指就已经达到了炼钢炉的温度,只要有任何生命跨入其五步的范围内都会被顷刻烧成飞灰。 可是没有。 只有那位提着水剑的女武神立在那里。 雨越发地大了,在她耳中连成了一片,砸落。 以及在这灰暗之中闪起的镰刀。 噌! 这切割的轻吟,是炎律最后听到的声音。 火熄灭了,大雨逐渐滂沱,给这片熔炉降温,也浇在了三人的头顶,还有炎律那瞪圆的双眼上。 镰刀的创口穿透了她的身躯,宣告着她的死亡,可凶手却没有任何喜色。 “太弱了。” 即墨摇摇头,看着这片焦黑的土地。 “这真是它干的吗?” 手里的镰刀甚至都没有磨损,他松了手,这柄凶器便散溢在了阴影中。 “不。” 符华摇了摇头,身上的米色风衣也只有袖口上沾了些焦黑。 “这甚至都不能算是律者。” 她伸出手,一片红羽显现,又消散在了湿润的空气中: “她的精神状态一团乱麻,甚至连记忆是否存在都要打上个问号,没有条理,没有逻辑” “只有破坏的么?” 即墨接上了她的话,可符华并没有任何介意,只是点头,顺着说了下去: “是的,强烈的破坏欲,没有理由的破坏欲就像是上好发条的闹钟,走到点,大闹一场。” “与其说是闹钟,倒更像是个喷火器,普通的材质,寻常的结构,尽管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本体却脆弱不堪。” “这个比喻倒是贴切。” 师傅与陌生人的一唱一和倒是把程立雪看得一愣一愣的,她第一次看到师傅能与一个陌生人谈得这么 融洽。 她收起了剑,凑了过去,不过依旧保持着足够的恭敬,她一向是个传统的人,在师傅的面前从不会多言。 可那怪诞的面具却突然看了过来,没有任何征兆地向她伸出了手。 那先前提镰斩杀的手。 快,太快了。 她以为律者败北的主因是在于师傅的羽渡尘,是在于律者被干扰的精神,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个面具怪人的可怕。 先前的戒心与准备在实力的差距前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向师傅。 师傅,才刚刚抬起脚,张开嘴,似乎是要喊。 可那人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向着脖颈。 然后,抓住了衣领。 诶? 巨力袭来,她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同时,她也看到了黑色的镰刀。 扬起,划过,与头顶相擦。 接着,是玻璃被斩碎的裂响。 她终于在物理飞行的轨迹中看到了身后,她看到了自虚空中探出的一只手,已经被镰刀斩断,可毫无疑问,那曾经的手指原本是打算捏碎自己的头颅。 死里逃生让她对时间的观感恢复了正常,她也重新听到了整个世界,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师傅接住了她。 “立雪!” 师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紧张,甚至于抱住自己的手有些过于用力了。 终于,程立雪再一次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她也再一次重拾了身体的掌控权: “律者!炎律呢!” 第一反应过来的不是回答师傅,而是在于那一瞬间失去看管的炎律尸体。 然而,焦土之上,已再无那肆虐者的踪影。 第三百八十四章 幸存者 “唔”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明蓝的天花板。 痛,全身上下都在向脑神经递来刺痛的信号,她忍不住想要嚎叫,却又死死咬住了牙,床单被绞紧,好一会,她才魂颤颤地松开,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在哪? 这是第一个问题,她有些困难地向四周看了看,绷带,输液管,呼吸机,还有心率检测仪。 医院。 她又看到了名字,自己的名字,“莎布尼古拉斯”。 就是这个名字,将记忆从昏沉中唤醒。 巴比伦实验室,从天而降的长矛,律者! “莎乐美!” 瞬间的惊悚让她几乎从病床上弹了起来,但又不得不重新瘫回了这张病床上。 “莎乐美” 重拾的记忆中,她立刻就想到了在爆炸的光波中湮灭的身影。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寸寸的痛。 为什么 嘀。 门打开的铃响,她却没有再拿出以往的活力。 甚至都不愿意假装。 以往那个天命有名的“问题儿童”此刻像是抽了芯的草杆,软软地倒在那里,没了灵魂,只剩一副皮肉。 她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点滴轻灵。 是护士么 她挡着自己的脸,她甚至不敢去面对来人。 太难看了,一个哭泣的女武神实在是太丢人了 “醒了?” 耳里传来了温柔的问语,莫名地有些熟悉,莎布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放下手。 “莎布?” 等等,这个声音 就在她还徘徊于迟疑的当口,遮挡着视线的手臂被放了下来。 是“被”,握过来的手是如此温暖。 “队长” 银白的女子仿佛月光,照在面前。 她是圣女,是雪狼的队长,也是这天命的纯洁宝石。 塞西莉亚沙尼亚特。 “队长你,你回来了吗?” 莎布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些退缩般的向后躲了躲,生怕触碰时,面前的这个人就如泡沫般破碎消散。 可她被抱住了,很轻地搂在了怀里。 “我回来了,莎布。” 她柔抚着这个伤者的脑袋,细语安慰。 温暖,这让莎布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任由它滚出,以及从喉中奔涌的嚎泣。 牺牲,失去,痛苦,名为莎布的终于不用再去掩藏这些脆弱,她宣泄着,重归为了一个普通人。 “我不认为现在是能够坐在这里开会的时候。” 即墨这么说着,俯视着大厅内的女武神们。 或者应该说是“作战会议”,西伯利亚巴比伦实验室的地图就打在中央屏幕上,由东,西,南三方的箭头指来,鲜红的军势在雪白的地图上显眼无比。 “巴比伦实验室的情况已经到达了最糟糕的情况,如此这般也实属无可奈何之举。” 还有一个人坐在即墨身旁,那自然是符华,这两位不属于天命正规编制的人只好远远地立在二楼,旁观这场“战前总动员”。 先前的三个城市,三个战场上,虽然付出了牺牲,但都赢得了胜利。 压倒了奥卢的飓风,熄灭了阿斯塔纳的炎灾,收治了新西伯利亚的疾疫。 但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只苍白的巨手。 三方战场都汇报了相同的状况,在拟似律者倒下后,都有一只苍白的巨手破出虚空,带走了她们的尸体。 甚至有牺牲就是在于这巨手掠来时造成的伤亡。 “从巴比伦实验室到新西伯利亚大约为七百公里,到阿斯塔纳大约为一千公里,到奥卢大约为九百公里,如果这样的距离都能够为律者所掌控的话,那么这场战斗将会是天命前所未有的挑战。” 符华说得头头是道,但即墨却摇了摇头: “这里离巴比伦实验室连三百公里都不到。” “至少这里有最完备的崩坏能隔绝措施,她没那么容易进来。” “与其说是崩坏能隔绝措施,倒不如说那是律者的极限吧?” 符华皱了皱眉: “怎么说?” “如果律者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地跨越上千公里,那么它根本不必等到我们杀死它的仆从们,以那种神出鬼没的空间制御,与仆从一同展开攻击才是最佳的选择。” 即墨伸出了两根手指:“我有两种想法;一,律者的长空间跨越是建立在核心的基础上,核心在哪里,它就能进行空间链接;二,就是律者为了回收核心动用了全力,但不论是何种,都不是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的理由。” 符华陷入了沉默,她在思考,慎重地揣摩着即墨所说的可能性,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太冒险了,这不是单打独斗,这是堵上天命,逆熵,几乎所有人的作战,我们不能冒险。更何况,巴比伦实验室现在已经聚集了五十万只崩坏兽,我们不能冒险。” 与此同时,会议的屏幕上也标出了巴比伦周围的崩坏能信号,海潮般的紫色完全吞没了雪白,这让会议陷入了死寂,而即墨和符华的对话就此清晰了起来,引来了主持人不满的注视。 即墨耸了耸肩,算是抱歉,侧过身子,凑得近了些: “我出去晃晃。” “你去哪?” 面对这个“不算熟悉的战友”,虽然没有介意这样的距离,但符华终归还是要好奇的。 “去找些饮料,要我帮你带些吗?” 符华愣了一下: “这里可没有茶。” “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符华好像听到了笑声,面前这个人的肩膀也细细地抖了一下: “想喝吗?” “如果有的话。” 总感觉这个人在笑,符华偷偷翻了个白眼,撇着嘴。她当然不会认为这里会有茶叶,所以话没有说满,算是给个台阶。 更何况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这个人的邀请。 与符华的困惑相反,即墨出来的时候却难得晃起了肩膀,就连步子也有些飘。 可出了会议室,就看到了人群。 他们聚在一起,大人在低声啜泣,孩子在嚎啕大哭,有人相互拥抱,有人孤独静坐。 这里是难民区,是巴比伦大崩坏后幸存者。 不到一百人。 这个数字近乎于宣判了一个地区的死亡,这片凄惨只能逃到这里,这是天命能做的全部。 即墨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一个女军官。 她看上去二十岁上下,霭金的卷发乱糟糟地堆在脑后,但让即墨在意的是这位女军官怀里的另一个女性。 她闭着眼,嘴角干涸着血迹,银灰的卷发梳成双马尾垂在耳侧,没有任何动静。 “她已经死了。” 即墨朝着那位女军官说了一句。 女军官没有抬头,她只是呆在那里,盯着这具尸体。 第三百八十五章 算盘 西伯利亚的风,一向很猛。 像是刀子,撞过来,切入温感神经,蹂躏着人类的脆弱。 很多时候,人类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是低于其想象上限的,环境的剧变足以成为死亡的诱因。 就算是女武神,也摇摆在这冰寒线上。 但比这更让人胆寒的,是望不到头的粉紫。 “呼” 鲸吸一口气,程立雪放下了望远镜。 她甚至怀疑,自己透过望远镜的视线已经被那片崩坏兽海给捕捉到了,只不过它们懒得去在意一只“小虫子”。 “太多了” 她如此喃喃,伏下了身,伪装袍拢了拢,悄无声息地从山崖滑到了坡背。 “东部战线我们已经抵达了,” 她看向面前另外三人,他们也都披着雪白的伪装袍。 “师傅,主教,非白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即墨转过脑袋,看向奥托,没错,这个在天命的幕后藏了将近五百年的人终于站了出来。 而且,这具身体毫无疑问,是其所制作的“完美体”。 看来,这家伙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远超自己的预料了 即墨心里打着算盘,奥托也同样如此,不过他在想什么即墨并不知道,只能看到他搓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我们不光能穿过崩坏兽群,还能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主教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看向了即墨: “当然,这里的关键就在于非白先生。” 奥托的话将注意力再一次转移,感觉到身上好奇的视线,即墨并没有去回答,只是看着奥托。 “非白先生?” 随着程立雪的提问,他这才将注意转出来,点了点头: “需要时机。” “什么时候?” 符华追问道。 “混乱,大混乱的时机。” 即墨指了指天空: “当太阳砸下来的时候,灯泡的光就一点也不显眼了。” “那么,需要协助吗?” 奥托的笑又扬起了一个分度,他就这样笑眯眯地问。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即墨点头了: “需要。” 他甚至还直接伸出了手,向着奥托讨了起来。 这让主教嘴角的微笑平了些许,狐绿的双眸眯了起来,一会,他的手才伸进了衣内,摸出了一支针,交到了即墨手上。 但即墨手却没有收回去。 奥托挑了挑眉,又摸了一根出来,交到即墨手里。 “还不够?” “你说呢?” 奥托这下可不笑了,却还是摸了一支出来: “这是全部了。” 即墨盯了他一会,看了看手里,三支针管齐齐摆在手心上,闪着深紫色的光。 嗒! 就在即墨收回手的时候,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hu符华?” 即墨稍稍用了些力,却发现她的手钳得很紧。 “你要干什么?” 她的手伸了过来,直接抢走了这三支针管,转向了奥托,几乎是怒目而视: “这是超高浓度的崩坏能溶液,你是要杀死他吗?” “哦哦哦,别生气老朋友。” 奥托举着手: “别生气,你不明白。”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任何人沾上这东西和自杀没有区别!” 她不明白自己愤怒的根源,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质问。 “我没事的。” 即墨把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抹开她的手指,取回了这三支针管。 “你为什么” “因为是我。” 他收起了这三支针管,让它们消失在了衣下: “我们需要的是胜利,不要让这种情感磨损了你的理性,耽误了作战的胜机。” 他看着她,看着她湖蓝的瞳。 “理性”,这个词就好像是魔咒,即墨看到从她湖心燃起的火再次熄灭,最后再一次变为平静的深湖。 “呼” 她深吸了口气: “你有把握吗?” “不会死。” 即墨笑了起来,不过这轻笑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了自天空响来的呼啸。 灰白之上,亮起了群星的光。 “来了。” 不知是谁,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对抗崩坏兽潮,在科技革命前是用人命去堆,去填补怪物与人类那碾压的差距。 而现代,明的积累让人类这个群体爆发出了它真正的力量。 群星? 不,这是来自于天命武器库的全部重型武器,不仅仅于此,还有这片冻土上曾经矗立过的巨人所留下的遗产。 在这一刻,倾巢而出! 2月17日,上午8:00 冻土,彻底为人类的科技燃烧为了炼狱。 就在火焰碰撞在冰原上时,即墨抬起了手。 而一根打空的针管也被丢在了一边,雪色的伪装袍也爬上了漆黑的崩坏能纹。 没有程立雪想象中的“光炮”,“冲锋”。 只有死寂。 静止的死寂。 崩坏兽停止了,火焰停止了,坠落的导弹定在了黑暗的帷幕中,就连飞雪也凝固在了冻结的风中。 “时间停止了?” 程立雪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支吾着她的震惊。 “走吧。” 即墨迈出了第一步,向着那柱破损的高塔前行。 这就是他所等待的“混乱”,在饱和火炮的轰击下,崩坏能也同样会被激荡的能量所干扰。 理论上,会有十秒的空窗期让律者丧失对整个战场崩坏能的把握。 但对于即墨来说,五秒就足够了。 更何况,在导弹洗地后,还有来自于天命与逆熵的总攻,那既是锋芒,也是吸引律者的诱饵。 而他们所需要做的“潜入”,也正如奥托所说的那样: 大摇大摆地闲庭信步。 “奥托。” 以几乎无声的细语,即墨微动嘴唇,还瞟了眼身后,距离足够,不会被听见。 “有什么事?老朋友?” 狡狐笑语。 “报告上对于风和炎两位拟似律者的阐述很详细,但是死却不一样,不论是战术方针还是参与人员全都语焉不详。” 即墨看着前方,却在问身边这个“朋友”: “是你吧。” “呵呵,对。” “找到了?” 这一句,让奥托的脸冷了下来。 “是假的。” “怪不得” 即墨松了口气,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高塔。 秒针已经拂过了一秒,而他的每一步都在心里谋划着新的计划。 第二律者,前所未有的“五核律者”,空间,气体,燃烧,雷电,还有死亡。 只有“死亡”,绝不能让奥托得到。 只有“死亡”,我必须得到。 奥托也同样看着高塔,两人的步调完全一致,如出一辙。 第三百八十六章 矛盾 “痛苦。” 巴别塔下,是烈火与死亡。 西琳端坐于天顶,漠视着一切,却在呢喃着这个词语。 因为她能感觉到,那是切肤之痛,它们来自于这片大地,来自于她的臣民。 女王。 这个词语不是没有代价的,律者作为崩坏的王,也同样承受着崩坏的“爱”。 用更加细致的形容来讲,那就是“崇拜”,那就是“疯狂”。 崩坏兽是否具有“智能”? 对于这个世界的明来说,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研究的土壤。对抗崩坏已经牵扯了太多的精力和仇恨,恐怕只有疯子才会去思考崩坏兽智能存在的问题。 但是不去思考,并不代表着问题的解决,而西琳所感受到的,就是这五十万崩坏兽的所思所想。 不,或者可以形容为“模糊的尖叫”,这些崩坏兽的“智能”仅仅只对于感官存在反应机制。 这意味着它们能感觉到疼痛,而这份痛苦顺着崩坏能感知,密密麻麻地传入了西琳的脑中。 整整五十万的痛楚,燃烧的痛楚,撕裂的痛楚,这些痛楚累积在一起,却没有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只是倨坐着,一双手渐渐握死,微微地颤。 “它们在哀嚎。” 她忽然这么说着,慢慢地转过了头,侧过身,却还盘着二郎腿,那双金十字眸盯了过来: “你们也会如此。” 刮过平原的风本该是冷的,但却带上了焦土的温度,还有死亡的气息。 即墨站在这里,站在律者的对面。 杀意?疯狂?暴虐? 不,那是更加诡异的平静,律者似乎褪去了那份伴生的仇恨,但这并不代表着超脱,要知道,平静的深海要比翻滚的江涛更为恐怖。 光是看着那双眼睛,那双毫无波澜的金十字瞳,即墨就知道“西琳”已经完全抛弃了“人”的桎梏,它在俯视它们,从更高维的角度。 这比“仇恨”更为恐怖,因为这会让西琳跳出了人类情感的牵扯,她会以更加冷酷,更加理性的方式展开灭绝。 但即墨却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他知道,就应该这样。 这才是律者真正的模样。 “你以为那些蝼蚁吸引了我的注意,你们就能胜利?” 它蔑视着他们,所谓的女武神,所谓的天命,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它的价值了。 不论是谁。 面前这四人对于它来说甚至不想多去在意。 仅仅只是杀与被杀而已。 仅仅只是崩坏与人类而已。 哒。 两双脚步同时踩响,向着那崩坏的女王走了上去。 身旁的脚步,听来是如此悦耳,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五百年,是的,五百年。 他不禁想要笑,仿佛面前的不是明的毁灭者,而是一件意外的礼物。 “打败了阿加塔以后就得意忘形了吗?还是说,你们产生了打败我的错觉?” 不,不是。 律者不会懂的,谁也不会懂。 沙。 即墨听到了这声细响,不,甚至不能算是“响”,只是空气的摩擦。 那是羽渡尘。 即墨太熟悉它的声音了,以至于在听到的一瞬间,他就杀出了步。 站在后方的程立雪屏住了气,因为“非白”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这让她心里一空。 完了! 她是这么觉得的,在女武神的系统编制中,任何的配合失误都会导致小队的伤亡乃至全灭,更何况敌人是律者! 就在程立雪刚冲出第一步,就被奥托拦了下来,那只和柔弱贵族相似的手臂如同铁铸,不动分毫。 不过这并不是程立雪在意的重点,她拧过头,正要喊些什么,却看到了奥托狐绿的双瞳。 那里没有惊慌,也没有意外,奥托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 嘭! 接着,是龟裂的碎音。 “这!” “什!” 程立雪愕然地看着,律者也同样如此,西琳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虚数屏障居然会如此轻易地破碎!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倨傲顷刻之间化为了慌乱,西琳无法理解在眼前发生的一切,但即墨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黑色的镰刀扬起,再一次挥下! 破碎!破碎!破碎! “虚数屏障”,即墨太熟悉了,多少年以前,他们所面对的敌人都在操弄着这样的壁垒,运用崩坏能,从虚数空间中提取大量虚数能,构建出“现实阻隔”的壁垒。 它们站在这道壁垒后嘲笑人类的反抗,它们自以为能够肆意地玩弄人类,但这份傲慢总会随着虚数屏障而一同被斩碎! 从虚数调和仪,再到手里的镰刀,少年从当时的千军万马中的一粒,到现在的冲锋者。 太久了。 久到即墨甚至快要忘记了这份沸腾的热血。 西琳后退了,即使现在的她已经进化为了“它”,也依然后退了。 亚空之矛?空间折避? 西琳本有闪避或者反击的选择,就凭“空之律者”这一权柄,就足以让它应对即墨的突袭。 可它却选择了后退,这一怯懦的,无力的动作。 即墨不会停,镰刀也同样不会,程立雪看到的是黑影举起锋锐,而自己的师傅依旧站在旁边,身周红羽纷落。 斩过,倒下,一切是如此的顺畅,律者倒下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很普通,很简单的一声“嗵”。 这就结束了? 这是律者? 即墨提起镰刀,轻飘立起的背影却在向程立雪宣告着她不敢相信的答案。 “走吧。” 后背透来了轻推,程立雪木呆呆地跟着主教走上了前。 她低头,看着律者,鲜红的血从它身上溢了出来。 原来律者的血也是红的吗? “奥托!” 师傅的声音将程立雪吓醒了,她忙看过去,却有些不认识。 为什么,师傅的眼睛是红色的? 符华并没有注意到程立雪此刻的错乱,就她而言,控制这位律者的方法早已被她拟定了千万次,更何况她不是一个人。 “非白”的突袭看似凶蛮,但实际上,羽渡尘才是真正的关键,转移了正面战场的压力,使得她可以更加专注地施展羽渡尘的精神控制。 律者的力量是恐怖的,但是“西琳”的意识却是混乱而单薄的。 所以律者在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当红羽出现的那一刻,它就已经落网了,它的一切动作和反击意图都被羽渡尘所篡改,哪怕篡改的只是潜意识的第一反应,对于即墨来说,已经足够了。 “抓紧时间!做你要做的事情!我不能坚持太久!” “我明白,老朋友。” 奥托依旧保持着他的优雅,半跪下去,抬起手。 虚空万藏启动,拟造,羽渡尘。 可就在奥托准备沉入律者的识海之时,他被人按住了肩膀。 他只来得及瞥见一抹黑色,随即便被拟造的羽渡尘拖入了识海之中。 呼 即墨“听”到了沉没声,他的意识也搭上了奥托的顺风车。 他不放心奥托独自进入识海,他相信奥托的目的除了“卡莲”以外再无他物,但是他不可能放任奥托去接触更加深层次的“崩坏”。 他了解奥托,正如奥托也了解他一样,在意识脱离前的最后一瞬,他也看到了奥托的眼睛。 没有惊讶,只有“果然”。 睁开眼 “呵。” “哈。” 第三百八十七章 自私 “呵。” 奥托的笑永远都是狡黠的,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他当然记得发生了什么,脱离现实的最后一瞬间,视线便已经捕捉到了那抹黑影。 老朋友,我的老朋友,我了解你,我太了解你了。 把你找来的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你不会放心的。 每一个年长者共同的特点都是“固执”,岁月让他们失去了很多,他们都会说“看开了,放下了”之类的话。 可他们真的会“看开”吗? 不,不会的,老朋友。时间只会让我们发现最珍贵的事物,我们可以无视痛苦,无视灾难,但我们永远无法承担失去。 因为时间已经把我们能抢走的全都抢走了,所剩下是唯一能支撑我们活下去的东西,如果它消失了,不,哪怕是出现了一丝的裂痕,都会让我们发疯。 是的,发疯! 老朋友,你以为你还是正常的吗,别开玩笑了老朋友,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浸泡在失去的痛苦中,而你,也同样如此。 看向前方,他看到的是一个梦境。 由羽渡尘构筑的梦境,属于“西琳”的梦境。 而虚空万藏的拟造物则为奥托提供了“钥匙”。赝品当然不可能像真货一样,营造一个连律者都能困住的梦境,但这柄钥匙能让他得以自由出入,在符华的允许下甚至能够调动这梦境的资源。 因此,奥托可以保证,只有自己能够到达“这里”。 至于老朋友?还是不要来打扰了。 看着面前的梦境,奥托能感受到心脏的擂鼓。 紫发的女孩跪坐在病床前,黑暗的梦境中飘落下苍白的花瓣,吊起的药瓶坠连着一只无力的手臂。 失去,是人类情感当中最能由之体会痛苦的本源。 谁都不会例外,任何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体会这种消失带来的空虚。 而这里,则是名为“西琳”的女孩所经历的第一次“失去”。 女孩失去母亲的场景是如此的悲痛,再配合这场梦境的白花与黑暗,更是将其打造为了一场令人动容的舞台。 但奥托不是观众,女孩的悲痛也不是他所需要关心的方面。 他踏了出去,舞台的布景也在改变,“钥匙”开始改造这片梦境,也将奥托本人转化为了入局的角色。 高挑的身躯融化为了消瘦的细形,巨大的双翼从背后探出,紧贴着腰背。 此刻,那位刚愎自用的主教已经转换了角色,成为了律者最信任的,最忠心的仆从。 他出现在了“梦醒”的律者旁边,捧着一叠衣物。 一叠属于“母亲”的衣物。 梦境,意识,它不需要现实的逻辑,只会根据,沿随情感,来满足梦境中可悲的诉求。 “女王大人。” 他卑躬屈膝,语态也轻柔地仿佛那位仆从,不,甚至还要顺从: “我已经找到了您所要的东西,可如果您的身体不适的话” “不,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律者定定地看着这叠衣物,沉浸在梦中: “我要复活妈妈” 对,没错,就是这样,第二律者。 让我看看,死之律者的核心,究竟该如何,才能“复活”一个人。 奥托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曙光,现在谁也不可以阻止他。 哪怕是“神”! “哈。” 如果说奥托所看到的,是精心布置的华丽舞台,那即墨所看到的,则是一片破碎的纯白。 为黑色的裂痕所肢解的白色世界。 奥托的设想十分完美,但这份完美却也限定在了他的认知范围之内。 或许他确实是这个时代最为智慧,也是最为狡猾的人物,更有着虚空万藏为其提供从前明遗留传递的知识宝藏。 这些成就了现在的奥托,却也限制了奥托。 他从未想过,这里的“梦境”连接的究竟是哪里,当步入这里时,奥托的思维依旧停留在“西琳”这个人类的人格上。 但是,这是属于“律者”的意识,而构筑梦境的本质也同样是“崩坏”。 那么 “你居然没有死。” 即墨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自己依旧足够老了,面对惊涛骇浪而处变不惊,可这声叹气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矗立在裂痕与虚白之中,是一座破碎的王座。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哦不,我是想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死这种概念呢? 王座之上,是一位格格不入的存在。 就像是油之于水,近乎于零的不相容。 哪怕过了五万五千年,即墨还是能够在第一时间从漫长的记忆中找到这特殊的存在。 虚白的身躯,无形的勾勒,以及一双金十字瞳。 与“西琳”完全不同的眼眸,在这双眼中,只有戏谑。 “对,你确实不会有死的概念。” “它”回来了。 即墨的心动摇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 最终,化为了一种近乎于无奈的感慨。 也就是那一声叹。 似乎这就是命运,这就是轮回,明,崩坏,逐火之蛾,天命逆熵 “找我有事?” 平淡地仿佛在唠家常。 嘿 “它”换了个二郎腿,声音转了几转: 只是刚巧看到你了而已,按照人类的逻辑,反倒是你先闯入了我的视线呢,你的问题也应该由我来问。 即墨能感觉到“它”促狭的笑,似乎和一个普通的,性格恶劣的“人类”没有区别。 但“它”是不一样的,“它”是一切异常,一切悲剧的根源。 三言两语,即墨已经明白了自己出现于此地的原因,羽渡尘,梦境,这些条件全都建立在“崩坏能”的基础上,那么在“它”眼里,便是无所遁形的一切。 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那么你是想要吹奏号角,宣告末日吗?” 不,你还是这么小看你们的世界了。 “它”指了指这片虚白空间的斑驳疮痍: 我现在,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即墨四下张望着,似乎是想要找到可以离开的空隙,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何德何能?” 当然是因为有趣。 “它”挥了挥手,一片镜像出现在了“它”的身侧。 在那里,是律者,是奥托,还有戍守在现实的华。 五万年,从被隔绝到再次重聚,你还是老样子,说实话,五万年对于人类的明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我本以为会看到和上一代一样的场景,或者更加极端一点,一个一人独尊的社会,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蚁群,但是 “它”侧靠在了王座上,不变的是“它”的懒散,手指转着圈: 在我重新“看”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纷杂,一点也不符合人类社会中的理性,也不符合你们的科学。 “它”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即墨: 人都是自私的。 “它”指向沉浸于“复活”的律者: 她是。 又指向一旁兴奋暗喜的奥托: 他也是。 再指向即墨: 那么你呢? 没有去等即墨的回答,“它”的手指转了过来,定在了最后一张镜像前。 那里,是现实之中的华,她扶着即墨的身躯,她的焦急,她的紧张,全都在这镜像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是她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根知 “它”究竟是什么呢? “它”自己也不清楚。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问题,但对于任何具有“自我意识”的存在,这种问题都是必须要面临的哲学性问题。 哲学,这是一切的智慧生命都会面临的一个问题,对于“自我”的思考是智慧生命的共通性,“它”也同样如此。 再说起来,“生命”这一概念本身也是一种比较玄奇的概念,究竟什么才算是生命? 能够进行能量的转化消耗?具有存在和活动能力? 但是“它”认为,能够进行思考,就是生命。 可“它”又是如何获得思考能力的?这对于“它”自身来说,也是一个谜,不过“它”并不在意。 “它”只记得从混沌之中忽然刺入的一粒光。 从此,“看”到了一个世界。 就像是一只黑暗的布袋被戳出了一个小洞,有光透进来,还有完全陌生的信息。 “它”开始意识到了全新的世界,一个自称“人类”的“明”。 对于“它”来说,就像是打开了一个玩具箱,里面满是新奇的宝藏。 “它”从未看到过如此众多的“生命”,而那块光的缺口又像是一面镜子,为“它”照开了整个认知的世界。 这个镜子是最为贴切的比喻,因为这片世界的华彩让这片混沌的空间开始出现了新的“生物”。 因为这透漏进来的“信息”让这片混沌虚数开始了映射反应。 虚数能开始聚集,一道道量子波纹荡起,孕育出了第一头“生命”。 和“人类”完全不同的存在,但却剔除了“人类”这样的物种所天生的缺陷。它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能量的吸收与消耗完全可以通过躯壳进行交互,而这片混沌空间的虚数能则是这种生物的根基。 哦,不,这里已经不再“混沌”了,因为有了光,来自于“明”的光。 而就在这世界的小眼之外,越来越多的“生物”聚集在那里,光照进来,照开了它们深如海渊的体色。 它们静静地聚在那里,盯着那片光鲜灿烂的明。 一头,一群,一片,越来越多。 “它”想要得到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渴望独占心仪玩具的孩子。 这样的认识不知为何扎根在了其思维之中,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彩色的美对于黑白来说,是绝不可能忽视的冲击。 于是“它”伸出了“手”。 世界的缺口当然不可能容“它”自由穿行,维度的壁垒更是将虚数空间与各条现实隔绝的关键。 “它”无法穿行,但“手”可以,属于“它”的信息可以。 哪怕仅仅只是一块碎片,也足够了。 是的,一块碎片。 但对于“人类”来说,简直就是神赐。 就像是热能的发现,电能的掌控,信息技术的开发一样,这零损耗的能源转化率代表着新时代的能源革命。 “虚数能”,这是一开始的名字,被人类奉为济世良方的顶级能源,成为了“它”的钥匙。 打开壁垒的钥匙。 当第一头“造物”落入这个世界时,“虚数能”也被“崩坏能”这个称号所代替。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它”已经来了。 理所当然地,人类爆发出了出乎意料的反抗,甚至牺牲了整个明都要拉“它”陪葬,算是成功了,也同样失败了,明可以重建,“它”也可以回归,不过在无聊的时光中,“它”找到了一个可以用于消遣的身影。 或者说,很早就注意到了,从能量源上来看是“它”的孩子,从形体上来看又是人类拙劣的仿造。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灵魂”。 这是个很奇特,很玄妙的概念,在“它”看来,只有灵魂才是生命的核心,它承载着记忆,又是人格的基础。 可那个孩子又是什么呢?! 在仿造的赝品之中,闯入了一个真正的灵魂! 就好像是岩浆之中的浮冰,寒霜之中的萌芽,蚂蚁钻过了燃烧的太阳!多么的不可思议! 从“伪物”中诞生真实,很好,就像是奇迹,对!奇迹! 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灵魂和“它”一样闯了进来,被世界的屏障给洗得颠三倒四,又像是个新生儿一样睁开了他那懵懂无知的眼睛。 “它”第一次,对自己以外的“生命”感到了好奇。而这份好奇,也持续了五万年。 “它”原本以为,五万年足够其建立起一个高度集权的明,但是一切似乎都没有按照“它”的设想来进行,这也让“它”的好奇垒造为了一座山,而“它”则倨坐在山顶,瞧着山脚那只奇怪的蚂蚁。 但同时,“它”也不想再继续浪费等待的时间了,“它”可以一次次毁灭这个世界的明,可似乎总有一种可能,使得明得以继续苟延残喘,这样的轮回,“它”的好奇可消受不起。 少年自以为小心的观察在“它”看来就有些无聊了,于是便换了个姿势靠在神座上,摆了摆手,禁锢了即墨全部的小动作。 别想了,好好看戏。 没错,“看戏”。 律者,奥托,“神”,这样的名称在“它”嘴里却只是戏角,也无怪乎如此,“它”所落之处就是神聆之间,那么出现在奥托和律者面前的又算得了什么? 另外,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金十字瞳中也露出了警告,这里是“它”的主场,即墨还能活着的唯一原因,只是“它”那为好奇心所做出的最大让步。 即墨却不为所动,似乎没有听见这近似于威胁的警告一般。 “焦虑,担心,疑惑” 唇齿相碰,敲出的词语却是属于人类的懦弱。 “你越来越像个人类了。” 站在这里,站在“它”的面前,即墨将每个字眼都读得清晰又刺耳。 而这样的声音,在此片空间之中晕开来,晃入每一条黑色的缝隙之中。 这句话,是沉默的开场,只有慢慢延展的龟裂纹将这片空间撕扯得更加黯淡。 咔吧! 这一声响,来自于“它”手中捏碎的一块破片。 符华抱着即墨的身躯,又盯着另一边的律者和奥托,自己的心跳声如鼓雷般透过身骨,传入脑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紧张,而这份紧张的根源则是“非白”的身体。 没有心跳,仿佛死尸。 他真的活着吗?符华不敢确定,唯一能够佐证生命的仅仅只是他的体温 等等,体温? 符华忽然慌了神,她将少年抱了起来,翻来覆去地看,却发现这具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变作冰凉。 他死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苏” 抬眸。 破碎的空间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即墨抬起手,看到的却是淡杂的线条,好像身体都变成了画家笔尖的草稿。 不,甚至是一团被晕开的墨,在这片空白上染成了无序的黑。 残余的疼痛还停固在感知的每一寸角落,那是上一秒的雷霆震怒,将自己的“意识”碾为尘埃的狂暴。 “靠!你怎么来了!” 有些粗犷的俚词,甚至还有些陌生,即墨想了一会,才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即墨就给那团线条贴上了一张猥琐的脸。 “好久不见。” 面对着线团大叔的惊诧,即墨却只是冷着脸,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拜托!这可是死人才来的地方好吗!” 大叔做出了跺脚的动作,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以至于身体组成的线团也晃动了起来,看上去有些怪诞,又有些好笑。 即墨只是翻了个身,爬了起来,余痛依存,要知道“它”的愤怒可不仅仅只是“轰杀”这个动词就能简单描述的。 “喂喂喂!小子,小子你等等!” 线团大叔追上了即墨的脚步,在他身后不断晃悠着,蹦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像是什么“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啊”,“有没有无线通讯手段”,“有没有石化燃料工具”,“有没有探索外太空”,层出不穷的询问却只得到了即墨的一个字。 “嗯。” 哪怕是线团大叔自己,对于这些近乎于敷衍的回答感到不爽。 “你这回答真像是以前那些喝酒吃菜的小干部。” “嗯。” “你瞧瞧你瞧瞧。” 不过牢骚并没有发泄完,第三个声音出现在了这里。 “他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情况非常紧急了,你也别插科打诨了。” 声音响起于这片空白中的第二处黑色,那颗扎根与空白世界的黑钉之上,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形”显现了出来。 在这片仿佛草稿的世界,只有他是如此清晰,仿佛还活着一般。 一身藏青的袍子,亚灰的长马尾,还有一双萤紫的眼瞳。 光是这双眼睛,就很容易将其与民间传闻中的“妖”相挂勾。 “苏su,情况如何?” 青年抓了抓脑袋,看着脚旁那颗钉子,似乎是在挑选着足够的信息: “如果你是指运行情况的话没有出现过异常,记录与保存安然无恙,备份虽然出现了部分损毁,但没有影响整体,意识与逻辑都能保持正常。” 苏的视线从那颗黑钉挪到了即墨身上: “但如果是你的话说真的,你的情况很糟糕。” 说着,还指了指那根老实的钉子: “要不是它保存了灵魂的根基,你就彻底没救了。” 可这句话的余音还在舌尖盘绕,苏的眉又团了起来,带上了深深的疑愁: “怎么回事?能把你伤得意识近乎崩溃?” 在苏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位战友的实力他相当清楚,真正的“抗崩坏武器”,哪怕这个称号甚至带有一些人格的侮辱,可也正代表了“即墨”的强大。 苏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能够击破那坚韧的躯体,将意识践踏为了破碎的尘埃。 “还有谁呢?” 即墨的反问让苏想起了长久之前的那一根指头,那根破碎大陆,终结时代的一指。 “是它?” 仿佛这个代词寓意着某个禁忌,每一声拼读都在挑战着苏的思考力。 即墨只是点了点头头,补充了一句: “还有一位五核律者。” “啧。” 线团大叔挠了挠头,本来就杂乱的线条更加散杂,最后憋出了一句话: “你得回去。” 简直就是废话,即墨当然得回去,也必须得回去。 “对了,苏。” 即墨忽然想起了这位“老友”给自己的嘱托: “我并没有在外面找到你。” 这句话让苏怔住了,随后,他闭起了眼,叹了口气。 “看来,我死了。” “只是没找到而已,而且现在你在这里。” 苏摇了摇头,带着悲伤却又释然的笑: “这里的我只是保存的备份而已,我的情况,我自己当然清楚,不可能在漫长的时间里和你们断开联系。” 说着,他抹了抹脸,笑容又变回了原本那有些狡黠的淡笑,让开了步,像一个仪宾员般做出了“请”的动作。 “去吧,她一定很担心你。” 这让即墨握紧钉子的动作出现了停顿,可他却笑了,点了点头: “羡慕吗?” 苏只留给即墨一个白眼,紧接着,黑暗再如潮水般包裹了知觉。 呼声。 海渊之下荡起了呼声。 是自己的名字,“即墨”。 越来越清晰,他开始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咕鸣声,听到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急速上浮的鲸,能听到梦境龟裂的破碎声。 “喝” 仿佛死去的身体猛地躬了起来,好似脱水的虾,即墨整张脸在瞬间涨得通红,就连眼眸里都炸起了一道道血丝。 这突然的反应吓了旁边人一跳,但即墨依旧专注于重新操作着半朽的躯体。 深呼吸,剧烈咳喘,抽搐,恢复神经组织与肌肉反应,痛觉恢复,知觉恢复,感官恢复,即墨猛地翻过了身,撑在地上,倒着涕泪痰酸,这具躯壳再一次鼓动起了它老旧的零件,虎虎啼啸。 “哈!” 奥托呆呆地看着自己这位老朋友,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寒。 他几乎都无法确定,这位老友究竟是死是活,从物理状态的尸体再次睁开双眼,这如同中世纪诡奇的情节就这样发生在了奥托眼前。 可即墨没有去理会奥托,他伏下身,最后一次悠长的吐息。 镰刀再一次从阴影中弯出,直到这个时候,即墨才看了眼奥托。 那双自信的狐眸已经褪去了原本的傲然,笼上了一层灰霾,也遮盖了原本的狡绿色。 只要看到这,即墨就放了大半的心。 “之后再来找你。” 丢下这一句话后,地上只剩下一片踩踏而出的坑印。 第三百九十章 小孩子也是有尊严的 血液奔流的驰响在骨肉中,再从心脏泵输着“力量”。 符华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陌生了。 尽管记忆有些久远,有些模糊,但她还记得自己五百年前受过一次严重的伤,严重到影响了自己的实力,在出征之时她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毕竟在律者面前的却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可这颗心脏却起搏着异常的脉动,就是这样的脉动,让超乎她想象的力量撞入了每一寸细胞之中。 “喝” 深呼吸,汲气,运劲。 完全是这突发情况下所逼迫出的动作。陌生的心脏所带来的超强功率使得她的身体触碰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可这也同样需求着大量的供氧措施。 鼻,口,将这冻土战场的空气全部纳入了肺中,她能感觉到冰冷的雪花刺激着喉管,也能感受到战场的炽热灼烧着每一粒肺泡。 冰寒与血炙,就如同明与崩坏一样,矛盾纠缠,不死不休。 她看到了雪花,她听到了律者的心怒,她闻到了这片战场的血腥气。 原本的自己要做到这些,需要凝神静气,但此时此刻却超越了这一门槛,让这全部的动荡都集聚在了感官的锁定下。 这是一种近似于高维的观测角度,五感的极致敏锐让符华有一种俯瞰众生的快意,但她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的记忆,特别是五百年前开始的那段记忆,绝对出现了异常。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异常的时候,不论这股力量的来源如何,她正需要它! “律者”,这就是面前的存在,而且是暴怒的,是憎恨的。 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任何的智慧生命都不会放任自己的意识被他人掌控,哪怕是一分一秒。 更何况,律者是被拖入了羽渡尘所营造的梦境之中,这样的梦境基础是律者的记忆,还是人类时期的记忆,尽管符华没有随奥托一同进入这梦境,但她也能大概猜出梦境的内容。 令其恼怒的伤痕,令其仇恶的痛楚,令其懊悔的失去。 只有这些,才能轻松摧毁“人”的心防,也能让人的情感迈向崩溃的边缘。 但律者是什么? 人? 不,在它做出选择的时候,那个名为西琳的小女孩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充斥着复仇的内心。 看看那双眼睛!那双金十字瞳里倒映着的是“死”,是律者对面前的一切生命做下的宣判。 此时此刻,已经再听不到律者那嚣张而癫狂的话语,这毫无疑问是最可怕的一刻,符华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 很细微,很短暂,又很清晰,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吞入蛇腹,腻滑冰冷的恐惧游过全身上下,将她淹没。 但符华却笑了。 一瞬间的苦笑。 原来自己,还是“人”。 只有人会对死亡感到恐惧,而这种恐惧也是人本身存在的证明。 可战士是不会屈从于恐惧的。 踏! 这是律者踩碎砖板的声音。 嗡 是那虚空之矛荡开空气的微鸣。 符华,却只是抬起了拳。 这样的“挣扎”在律者看来甚是可笑,可她再没有了取笑的闲心。 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用最暴力的方式,将这些可恶的,肮脏的虫子给碾死。 可就在这时,律者听到了“海涛”。 倾泻而至,奔腾如雷的“海涛”! “师傅!” 第一时间发动进攻的,却是作为弟子的程立雪。实际上在律者眼里,不过是会不会蜇人的区别而已。 可这样的判断也给了程立雪足够的时间,若水发动,由崩坏能控制的水波从剑身炸出,在高压与急速之中轰响,瞄准了律者的头颅,四肢和心脏! 一瞬间,仅仅只是一瞬间,律者的注意力偏转了,而符华也抓住了这一息的松懈! 提腰!吐纳!瞬步!出拳! 寸劲开天! 在第一时间,符华就搬出了她的杀招,可这千百年以来锤炼的武技却在今天更上一层楼! 曾经的符华是强大的“赤鸢”,是守护神州的“仙人”,但这份强大更多的是建立于自己的崩坏能和身体的协调上,但自五百年前那“意外”之后,她失去了这份“协调”。 而现在,则是完全的,没有任何花哨的,“身体力量”。 拳划过空气,却没有留下任何声音,却在若水的承载之上化为了一条游龙,直撞在了律者那娇小的身躯上! 原本作为屏障的壁垒已经被即墨所摧毁,而注意力也被“若水”的进攻所吸引,此刻,直捣黄龙! 可拳尖的触感,却是虚无。 律者,只是回以了一抹笑。 嘲笑。 空间折叠! 符华立刻反应了过来,前冲的步伐猛然刹停,她甚至捕捉到了那空间虫洞正要吞断自己手臂的每一寸蠕动! 可就在视线的一角,她还看到了“溃败”。 若水的溃败。 那柄传承了千年的宝剑此刻却被虚空之矛无情地压制,每一道高压水波都被那苍白的矛枪压碎为不起眼的水花,但却没有给这些掷矛带来任何停滞的阻力! 立雪会死! 没错,就是这样。 西琳看到了符华的慌乱,感觉神清气爽。 这才应该是人类面对神使的态度! 无力地挣扎,卑微地求饶,然后再被我轻松地虐杀! 西琳也看到了符华望向程立雪的眼神,她很喜欢这样的眼神。 再来一步,就是绝望。 她忽然想起了那声“师傅”。 呵,师徒么? 那么,老师,就先看着自己的学生死吧! 西琳举起了手。 “投掷”,这个动作实在短暂,对于人体结构而言也只是一抬一挥而已,对于西琳来说也同样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可是,“目标”却消失了。 就在这短短的抬挥手之间。 不论是玩水的蚂蚱还是蛮飞的蟑螂,都消失了,虚空之矛没有洞穿身体,空间虫洞没有截断手臂,陷阱与攻击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这种仿佛时间被截断的错觉 西琳猛地抬起了头 “呼” 耳边响起了喘息。 符华愣愣地抬起头,不知何时,她被人搂着腰闪出了律者的陷阱,而这只手的主人还拎着程立雪,像是在拎着一只猫。 即墨将程立雪丢在一边,再把符华轻轻放在地上,手指尖的触感是久违的温暖。 他扶了扶脸上的铁面具,又一脚把程立雪踢出了战场的边缘,声音压得低了些: “大人打仗,小孩子就别凑热闹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目标 巴别塔 “绮罗,保护伤员前往k12区进行治疗,其他部队为他们做好掩护。” 黑渊白花洞穿了一只崩坏兽的头壳,一个提挑,将它砸回了兽群之中。塞西莉亚紧随着自己的投枪,向着崩坏兽冲锋的姿态却带有着一股别样的美感。 哧! 硅基的崩坏兽躯壳被轻松地刺穿,塞西利娅已经懒得去数自己打倒了多少,这样的军功在庞大的数量面前已经没有了计算的意义,只有前进,战斗,将这些崩坏兽全部驱除! 在很多时候,塞西利娅沙尼亚特表现得就像是个孩子,纯真,还有些天然呆,甚至会和自己的女儿抢齐格飞,可在这里,她就只是一位天命s级女武神。 一位对抗崩坏的女武神。 面对着雪原之上的凶军,她却只是一笑: “这里,有我就够了。” “呜!!!!!” 近似于哭嚎的咆哮包围了塞西利娅,似乎刚才的战斗没有起到多少阻止的作用,也没有让这些兽潮出现任何的衰退。 它们只会进攻,撕咬,践踏。 “这样的数量有一点点的多啊” 塞西利娅隐去了平时那柔软的微笑,黑渊白花的枪身上也在滴落着崩坏兽的能量积液。 其实要说实话,塞西利娅对于黑渊白花的情感是复杂的。 作为女武神,她对于黑渊白花是依赖的,是爱护的,因为这是战斗的伙伴,是对抗崩坏的神之键。 但是,黑渊白花还是一件一体双生的武器,其纯白的枪身是代表着“创生”的白花,能够给人以短暂的修复治疗,或者进行生命活化,这份力量是塞西利娅最常用的,可属于黑渊的力量,却是为塞西利娅所忌惮的。 “死亡”。 这个词语本身就代表着不详,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不详,即使是使用者自己,塞西利娅也本能地抗拒着使用这份力量。 并不是“无法掌控”,而是单纯地“不愿意”。 握紧枪柄的手有些微颤,但最后,她还是将这柄银白骑枪插在了地上,然后,双手握紧那紫黑的枪柄。 轻轻地叹了口气。 森 这声鸣响,盖过了一切的喧哗,在枪头与杆身之间,溢出了新的颜色。 那是深浓的紫色,浓得几乎化为了黑。 一点点,一缕缕地抬了起来,捧出了这紫黑的正体 更为纤细的枪型,看上去并不华贵,但却刻上了暗紫色的血槽,是一件朴实的凶器。 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条件,平等,无情地带来“死亡”。 这就是黑渊白花的另一面,代表着死亡与凋零的黑渊。 塞西利娅将这“不详”举了起来,直指着冰原上的那片环形包围。 残余的崩坏兽群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毕竟它们的神智也只停留于“简单的命令”,而律者所带来的命令就是单纯的仇恨: 屠杀,消灭,这是它们的理解,也是它们的使命,而这里从没有“撤退”一词。 而此时,它们也付出了代价。 “黑渊白花第三额定功率” 塞西利娅仿佛念悼般,解放了这属于“死亡”的风。 紫黑色的风,卷向了冰原。 它如情人般拂之而过,所触及的每一处都迅速腐朽,开裂,化为灰烬飞碎。 安静地,沉默地,死去。 在这腐蚀性极强的黑雾下,抗过了导弹洗地的崩坏兽们再也没能撑下去,消融在了风中。 “哈” 塞西利娅忽然跪了下去,撑着长枪,颤抖着。 冷! 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狠狠地搓了起来,那原本润白的肌肤也淡为了苍白,一滴鲜血从黑渊中漫了出来,落在雪地上,一朵妖红。 可这种脆弱只持续了一刹,s级女武神还是站了起来,撑着那柄黑渊白花。 而那片狂暴的崩坏兽包围圈,也已经消融在了这片冰雪中,能证明这样可怕的兽群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只有雪地上那一缕缕黑色的残烬。 “队长!队长!” 通讯机里传出了时雨绮罗的声音,要不是她带着伤员迅速撤出了附近,塞西利娅也不敢动用这禁忌的第三额定功率。 “怎么了?绮罗?” “队长!奥托主教发来的紧急命令!需要您立刻前往巴别塔支援!事态似乎” 接下来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轰响所掩盖,先压过了塞西利娅的耳膜,又从时雨绮罗的那一头响起。 塞西利娅循声望去,那是巴别塔的方向,而那座代表着天命科技的高塔,正在坍塌! “队长?!塞西利娅?!” “我看到了,绮罗。” “走开,走开!” 这里原本是一片林海,但却被焦土所取代,一对伤痕累累的翅膀扫过,将最后几根挺立的焦木给拦腰折断。 贝纳勒斯翻倒在地上,原本的那副少女人形也早已蜕脱为了龙的原型,只有那龙吻森牙之中还响着少女的呼吟。 “不要阻挡我!女王!女王!” 它咆哮着,哭嚎着,但犹大的誓约再一次洞穿了它的翼膜,将它牢牢锁在了地上。 贝纳勒斯能感觉到女王大人此刻危在旦夕,可它拼命想要站起来,想要脱离这个战场,疾驰支援的时候,却被这群蝼蚁死死牵制。 不!是压制! 原本,贝纳勒斯拥有着足够的信心,对于这群自称“天命”的敌人保持着不屑,但在那个男人给自己注射了一支药剂后,一切都变了! 嘭! 砸响!贝纳勒斯连哀嚎都来不及,龙颅就被砸入了雪地之中。 “吼” 这是与野兽几无二致的嘶吼,那是齐格飞,但那真的是齐格飞吗? 整只左臂都化为了崩坏兽一般嶙峋的畸形怪爪,左半张脸更是扭曲为了黑与冰蓝的浑色,一根怪异的长角从左眉探出来。 这副模样,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崩坏兽”更为贴切点。 齐格飞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说实话,他还能保持着“人性”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了,这来自于祖先血脉的力量几乎将他从人类除籍! 真不知道那位“凯卡斯兰娜”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握紧了天火圣裁,齐格飞操控着体内这不熟悉的血脉之力,勉强压制住了天火圣裁劫灭的反噬,将这柄毁灭大剑举过了头顶,对准了龙那纤长的脖颈! 接下来 轰! 撼天动地的摇荡之中,所有人都失去了平衡,哪怕是此刻的齐格飞也逃不过重力的戏弄,但这一分的松懈,却给龙带来了逃脱的一线生机! “吼吼吼吼吼吼!!!” 贝纳勒斯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挣脱了犹大的誓约,振翅而起,可就在它即将飞入高空之际,一道冰蓝的身影也紧随而起! “齐格飞!!!” 德丽莎的声音已经被齐格飞甩在了脚下,解放了血脉的他不论是还是崩坏能都远远超过了那个豆丁,也超过了绝大多数女武神,屈膝起跳让他获得了近乎于“飞”的高度,之后该怎么做,他完全没有想过,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 “绝不能放过你!” 咆哮之中,天火圣裁直插入了龙脊之中,这一次,换来了龙痛骨裂魂的痛啸!它甚至连飞行的振翅都停了下来,却又强撑着挥动了起来,带着齐格飞,跌跌撞撞地飞往了那正在倒塌的巴别塔! “该死!” 德丽莎罕见地骂起了脏话,她下意识地举起了短矛,似乎想要投过去,却发现龙的高度已经超出了投矛的范围,只能跺了跺脚,又骂了一句。 “你们留在这里清理剩下的崩坏兽!我去追齐格飞!” 一双小短腿跳了起来,娇小的修女飞腾挪跃,在犹大的誓约的拉扯下,飞速穿行在焦土与冰原之间。 目标巴别塔! 第三百九十三章 剑与盾 “塔”倒了。 奥托站在程立雪的背后,躲在掩体的保护下,看着那倒塌的绝景。 他曾亲眼看着雪原黑塔起,也亲眼看着科技攀登向紧急; 也在今天,亲眼看着它坍塌。 “师傅!” 程立雪当即就想冲过去,却被奥托拉住了。 “放开我!奥托主教!师傅有危险!你放开我!”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 与程立雪的慌乱相反,奥托的声音镇静地有些冷酷。 “让你的师傅分心?还是自己去送死?” 程立雪没了声音,但她的身子却还在往前倾,像是急寻脱口的逃鱼,想要从重重网眼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她又挣了一会,手伸着,探着,最后却还是垂了下去,抿着嘴。 她在颤抖,迈出的双腿却收了回来,她还能说什么?语言能给她带来力量吗? 不能。 可程立雪的眸子却还牢牢地盯在那片坍塌的废墟上,似乎连每一片瓦砾破碎的轨迹都要印在脑子里。 奥托看着这位女武神,这位老友的弟子。 他很熟悉这样的眼神,多少年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模样,这样的痛苦。 这就是所谓的“无力感”。 “好好看着。” 奥托的心里突然起了几丝同情,拍了拍这个女武神的肩膀。 好好看着吧,然后记住,记住此刻的无力,此刻的弱小。 奥托注视着程立雪的双手,看着它们一点点收起,握紧,爆起一片骨骼的轻响。 轰 终于,那座高塔彻底成为了废墟,倒塌的余响及撼动仿佛巨兽垂死的低吟,从这片冰原泛出去,荡开来,最后,又被一声啼啸所掩盖。 昏黄的天空下,亮起了一道嶙峋的“柱”。 晶莹,闪烁,瑰丽,从是视觉的角度几乎分辨出这是虚幻还真实,但是,随着崩塌而一同长鸣的尖啸却给这片土地渲染上了更加恐怖的颜色。 人类无法形容这样的声音,尽管这嘶嚎来自于人体本身构造的喉管之间,但却无人能够理解这嚎啸的含义。 有人能够听到痛苦,有人能够听到愤怒,有人能够听到仇恨,也有人能听到悲伤。 这几乎凝聚了人类全部的负面情绪,甚至于会让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人坠入崩溃的深渊。 这就是律者,哪怕是一声嘶嚎所漏出的力量也远超于普通人类可以承受的极限。 在那光晶辉柱之下,抬起了一对“翅膀”。 切割空间的翅膀。 它们张牙舞爪地撕扯着这片雪原,露出了漆黑的裂痕。 而在这黑翼之下,废墟之上,踉跄着那疯狂的律者。 “人类!人类!人类!!!” 它的声音已经被愤怒裂解为了含糊晦涩的吼叫,唯一能够辩认出的词汇就是这个代表着种族的名词。 她的面目已经被盖上了一层金色的创痕,沿着她的耳鼻目唇淌下来,将那幼小的容颜也改造为了最单纯的恐怖。 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恐惧。 在生物层面上被压制的恐惧。 “人类啊啊啊啊啊!!!” 它如同野兽般四肢着地,权柄的伟力在它身后撕扯着脆弱的空间。 “切!” 即墨随手把符华拦到了身后,往地上啐了口血沫: “他妈的,老了” 但他的手中的镰刀似乎并不打算承认这句话,依旧撑在那里,挂出滴答着鲜血的锋刃。 那是属于“西琳”的血,也是律者的血,不再是人类的红,而是烧红的铜料裹上金箔的赤色。 “你” 符华搭着即墨的肩膀,她受的伤不多,还都是轻微的擦碰,在律者的狂轰滥炸之下,她被即墨很好地保护在了身后。 这让她有些难言,但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傲,尽管现在她的身体获得了极大的增幅,可面对着律者那玩弄空间的力量仍有些不足,甚至有好几次暴露在了亚空之矛的轨迹下。 可在这个时候,那黑色的斗篷总会出现在自己的身旁,或者是为自己挡下,或者是将这落矛拨开。 他似乎极其了解自己,就连自己每一招每一式可能存在的破绽都几乎完美地周旋了下来。 可也只是“几乎”,符华能感觉到“非白”的虚弱,与符华自身相反的,来源于身体的虚弱。 律者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被他所捕捉,可他的身体却好像生了锈,总会慢上那么一丝,又或者是弱了那一分气力,这让他的每一次躲闪腾挪都变得有些笨拙。 “那家伙爆种了,你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即墨却打断了符华的问,甚至有些暴力,好像完全没有在意符华投来的关心。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面具已经碎了一下半,就算他的身子面对着律者,但露出的一只墨瞳却时不时地看向符华,时而是她身上的擦伤,时而又扫过她的身周,仿佛是怕虚空之中又飞出一根长矛。 “我没问题。” 符华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他的眼上移了开来,身上散出的荧白也拢了起来,凝成了一弧辉光,如甲胄般贴在身上,实而不发。 而他脚底的一双爆响,则是他的回答。 进攻! 符华立刻跟了上去,几乎就是在踏步的一刻,她就已经潜意识地寻找到了最好的支援位,就好像演练了无数次一般。 符华本身的武艺便偏向于敏捷与灵巧,但在对抗上缺乏一定的自御手段,比起与律者正面对抗,游走突袭反而是她更加擅长的领域。 而“非白”的出现,却为她填上了这块短板,她可以完完全全地将正面对抗的任务交由这位战友,放心地展开游走追击。 符华笑了,仅仅只是微笑,却透着一丝畅快。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战斗中感到这样的畅快了,这种无需束手束脚的行动甚至和记忆的深处相连,连带着牵引出一种怀念的情绪。 或许等这场战役结束后,可以向奥托说一下,算是作为一个搭档? 符华这么想着,跟随着那黑色的身影,她居然还生出了一种信心。 胜利的信心。 咕咚! 突然,她听到了心跳。 这一声动撼直接踩在了符华的呼吸上,让她差点在恍神间失了平衡。 律者抬起了手,那只手上,是光,是热,是权柄,是杀生的魔王! 那是濒临崩毁的能量!一旦触爆,先不论这片雪原,甚至这个国家都会被崩坏能感染! 不能让它得逞! 符华这么想,但即墨的行动更快,快到她只看见了镰刀的影! 但此刻的律者也更加危险,仅仅是它身周散溢的崩坏能都让即墨身上染出了崩坏能侵蚀的裂纹! 暗金与黑色的能纹相颤,哪怕只是从面具一角露出的肌肤,也被这冲突的颜色给涂成了交锋的战场! 可即墨却没有在意此刻体内纷乱嘈杂的能量冲击,他只在乎前进,冲锋,抬镰! “华!” 他嘶吼了起来,顶着崩坏能风暴,却为身后留出了相对轻松的空白。 而与此同时,一道银白的流影突刺而来! 拳锋前指,毫无滞涩,向锚核心! “寸劲” “极光!” 第三百九十四章 所谓猛男就是要一言不合跳剧情 “咳” 当听到这声咳喘的时候,符华的心底还是揪了一下。 她看着自己的手,包裹着一层漆黑的甲胄。 弑神装甲影骑士月轮。 光是这个名字,就能读出设计者的野心,而符华更是从这身装甲里感受到了过去的记忆。 双核变动式驱动,γ型照谱光学仪,速击型爆喷装置,或许在这个时代它们都被赋予了不同的名字,但是这些装置的原型却都带着上个纪元的影子。 她再看出去,过道里插着一柄剑,古剑若水,而程立雪正撑着它,喘着气,嘴角挂着一丝鲜红。 “师傅” 程立雪依旧在喊着这个称呼,她的眼里满是不解,却还是顽强地向着符华伸出了手。 拦住了她的路。 “琪亚娜,在哪里?” 符华没有回答,她绕过了立雪的手,想再往前走,又被拉住了装甲的裙角。 还是程立雪的手,就算被绕开,还是跟了上来,她几乎没有多少力气了,可符华却觉得自己根本挣不开这拉来的几根手指。 “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立雪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的虚弱,她看着自己的师傅,身子几乎快要摔到了地上。 她几乎完全脱力了,师傅和自己的差距在这些年来似乎完全没有缩短过,自己的战技和当年一样,在师傅眼里不过就是随手拆分的瞬间。 可她不想放弃! 一直以来,程立雪对于符华是尊敬的,甚至是崇拜的,但在今天,她却做出了违背这份尊重的行为。 但这份冲动,这份质疑却始终让她从骨子里榨出最后一点力气。 自从发现了资料库的异常后,她就迅速动身,接入频道还收到了来自于学院长的求助讯息。 琪亚娜被带走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傻姑娘是怎么来到资料库,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引起了这样的动荡,但作为一名教师,她不可能让人轻而易举,没有任何理由地带走自己的学生! 可那个人为什么是师傅 “为什么,师傅” 手指尖被人拿住了,她感觉到自己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慢慢地掰开,放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傅!” 她不懂。 “琪亚娜到底做了什么?!回答我啊!师傅!” 但符华却是轻轻地放下了手,松开了自己和程立雪之间的最后一点相触。 可她的面容,终究出现了一丝松动,闪过了一抹痛苦。 “抱歉,立雪。” “师傅!” 符华的脚步远去。 “师傅!!” 符华没有回头。 “师傅!!!” 哧 安全门再次封闭,隔断了立雪的声嘶力竭。 在安全门封闭的下一秒,影骑士忽然靠在了门上,好像脱了力,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不懂。” 是的,立雪不会懂的,至少现在不会。 她很快调整了状态,快步走出这最后的甬道。 嗞 这里是幽兰黛尔,现在我这里碰到了一些情况。 符华停了下来,盯着前方: 需要我来支援吗? 不必,琪亚娜我能带走,也有丽塔的接应,没有问题,你先撤离。 “我暂时也要拖一阵。” 尽快,时间不多。 喀。 通讯断了。 符华站在通道口。 夜深,有风,扬起了她灰蓝的马发。 符华本以为最坏的情况是情报泄露,自己被圣芙蕾雅的卫队堵截,与学院长和姬子发生战斗。 但是,很安静,就好像一切都还藏在暗幕之下,除了面前的人。 一身盐白的军装,斜着一顶军帽,这身衣装还被这个人吐槽过。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一双墨黑的眸子直盯过来,好像能刺入灵魂。 “舰长。” “这么晚了,班长想去哪里?” 即墨缓缓地踱了过来,好像在散步,他顶着月光,全身也被化作了纯白。 符华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这一步,让她藏在了阴影里,只剩下那身影骑士那运转时散出的幽幽紫光。 “这么晚了,舰长不该好好休息么?” 符华眨了眨眼睛,语气放得柔了些,双手藏在了背后, “舰长,今天应该是我值班的,看得出来,你对睡觉这件事毫无规划。” 握成了拳。 即墨还在向前走着,月光把他照得很显眼,就连那头漆黑的披发也渲出了墨砚般微润的反光。 “班长,不,符华,天还没有亮,现在回去,还有机会睡一觉,做个好梦,第二天在圣芙蕾雅继续上课,在休伯利安执勤,难道不好吗?” 符华沉默了,最后也只是一声叹。 抱歉,舰长。 如同落影般飘动,数十步的距离在步法之下悄然消弭,看着少年雪白的后颈,符华举起了手,握拳。 你该睡会儿了,舰长。 挥下! 嘭! 沙 走道上划出了一双擦痕,在白银的靴底下延出。 “幽兰黛尔大人!” 丽塔正提着昏迷的琪亚娜,见到如此战况,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援助,却又停在了幽兰黛尔的一个手势前。 这位天命现役最强的女武神站直了,调整了一下姿态,将骑士矛插在一旁,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 “丽塔,看好琪亚娜。” 幽兰黛尔这么说着,却将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在了拦路者身上。 丽塔被这副模样吓着了,她很少看到幽兰黛尔这样认真的神情,哪怕是面对着德丽莎学院长,幽兰黛尔也没有露出这样严峻的神态。 也就是说,来人的实力绝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对抗的。 可是这所圣芙蕾雅学院里,又有那位大能可以让幽兰黛尔如此认真? 起护镰刀,丽塔看过去,来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蒙着一个白色的布袋,罩住了她的面容和头发,仅仅只能从衣着显露出的窈窕曲线辩认出来人的性别,而那个布袋上又用毛笔写出了一个大大的“面”字,看上去有些好笑,又有些诡异。 面字人的手里还提着两柄枪,暗色调的枪身,修以血色的纹路。 “你很强。” 幽兰黛尔这么说着,但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峙,战斗,这样的过程,语言反而有些无用。 至少幽兰黛尔是这么认为的。 强? 或许,但她可是幽兰黛尔。 天命的最强。 哒 脚步响起,却是那位面字人先走了过来,她的双枪轻提,崩坏能在血纹之上缠出了危险的颜色。 呵,正面过来了么,没有选择直接进攻而是主动接近么。 弑神装甲辉骑士月魄,幻灵模组,启动。 两尊“自驱幻灵”出现在了幽兰黛尔的身侧,持剑,立盾,但幽兰黛尔却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也是同样地迈进。 那么,就再靠近一点吧 “哦啦!” 第三百五十章 变奏 嘭! 拳响,却并不是人晕倒地的摔声随起。 漆黑的拳甲,被一只手轻轻托住,就好像托起了一朵飘零的花。 即墨背着身,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绕过了肩背,挡下了这如雷似影的一击。 这不可能! 过度的震惊甚至让符华忘记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以至于足尖触地之时差点落了个踉跄,她忙跳了起来,喷气动力装置立刻启动,将她整个人带离了数米,才平稳落地。 她抬着眼,直盯着即墨,整整五秒,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而即墨也没有多动,只是转过了身,再次面向了符华,但此时双方的位置却调换了光影。影骑士罩在银月的辉光下,而即墨却因为背光,整个人都拢在了夜色中,就连那件盐白的海军服都蜕为了灰色,只留那双墨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光。 “你究竟是谁?” 符华的声音变冷了很多。 先前的进攻虽然并没有使力,但却凝聚着符华千年武技的结晶。 常人,不,就算是普通的女武神都很难躲过这一击。 即墨的“档案”被符华从记忆里翻了出来。 年龄十八,毕业于神州某部军校,因在崩坏事件中表现出了优良的反应和决策能力,推荐入天命指挥部,后升职为休伯利安舰长。 可以说是几乎完美的履历,有亮点,也有属于平常人的普通,但没有人会怀疑这张履历有任何异常,放在人才资料库里甚至都会消失在纸海之中。 但现在,符华意识到了不对劲,那张履历本身就不对劲。 太完美了,简直就是为天命扩招量身定做的档案。 可现在,他露出了马脚。 至少,这份能够挡下自己突袭的实力,绝不会像那张履历一般普通。 她死死地盯着他,这五秒都让符华产生了一种幻视,“舰长”整个人都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那双眼睛。 渊黑如墨的眼睛。 眼睛 等等 记忆之中,有什么被唤醒了。 也是一双同样的眼睛。 在火光与战场之中,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符华忽然抖了一下,就连架势也松懈了一些。 “是你?!” 即墨也停住了,肩膀提了起来,全身都绷紧了,手指微微地在颤。 符华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疑惑,但却结束于一个肯定的尾音: “非白。” 即墨的肩膀又垮了下去,背也驼了几寸,似乎又重新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点了点头: “是。” “看来,奥托的计划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符华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阴谋的一角,也对“非白”的猜忌加重了几分。 不,或者应该说是“豁然开朗”,她相信“非白”对于这个琪亚娜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可他为什么又要阻拦自己? 符华觉得自己陷入了思维的困境,但很快她就决定暂时先将这个疑问搁置。 不论如何,此刻最首要的目的是即刻撤离圣芙蕾雅,她自认为清楚“非白”的实力,西伯利亚的并肩作战让她知道这个少年在力量上绝对能稳压自己一头。 而自己最大的优势在于速度。 心思闪动之间,喷动阀打开,幽蓝的焰光流转,让影骑士化为了这夜幕中的一线残光! 本身的武技,配合弑神装甲的强横功率,让符华的速度再上一层楼,可在面对当年的“非白”时,她总有点不放心。 身影闪烁,符华便已经冲到了即墨的身前,一记猛踏,将冲锋的势头完全转化为了上抬的提势,可以承载战车通行的路面炸起了片片裂纹,随着这一折转,影骑士如怒鲸破海,拳抬化掌,向即墨的下颚撞推而去! “掌”,这个动作听起来似乎比“拳”要少了些许威力,但对于武者来说,掌和拳的威力在不同的部位,不同的劲力下,造成的伤害也不是同样的等级。对于腰腹软肉,拳头带来的冲劲能伤脏动腑,但在骨骼肌肉的重重防护下,推掌所造出的化劲则能透体入神,造成更大的损伤。 而符华的这一掌,倘若落在了实处,透过颚骨与头骨,绝对会造成脑震荡。 可这雷霆一击却毫无意外地落在了空处。即墨仅仅只是往后撤了半步。 但也就是这半步,让符华全部的后招落入了两难的境地。倘若即墨再多退半步,符华便可再多进一步,但即墨的半步在躲开这一掌的同时,也堵死了符华后招的可能。 紧接着,即墨的手贴在了符华的手肘上,轻轻推了一下。 对于武者来说最为重要的平衡在这一推下破灭,可符华的经验足以面对这失衡的情况,喷动阀再启,让符华在空中加速旋身,飞起一脚,直指即墨的后脑! 而即墨,退了第二步,再一次让过了这一击,腿甲荡起的风撩起了即墨的辫发。 除此之外,即墨便再无动作,而符华却将喷动阀全速开启。她根本没有去在意自己那一脚是否起到任何作用,身体回转,蓝焰重燃,这样的推力足以让符华在瞬间脱离战场。 即墨终于伸出了手,向着符华抓了过去,却又停在了半空,只有那灰蓝的长发自指尖滑过,随后在动力阀启动的爆鸣声中闪离,只留下一对正在夜色中逐渐消失的蓝点。 即墨停着这样的姿势,看着自己的手指,最后却又是一声叹。 但随即,他的叹息就被淹没在了圣芙蕾雅那迟钝的警报声中。 警卫们终于醒了,有些慌乱地在学院里巡视了起来,向着数据库冲了过去,即墨与他们擦肩而过,转了几个弯,等在了楼群之间的角落,不一会,巷道的阴影里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看到她,才像是松了口气,靠在即墨的对面,摘下了头上这看上去有些诡异的面字袋,露出了一张死灰的脸,以及一头凌乱的短发,这短发剪得还很糟糕,后脑勺那一块突兀地少了一块,只留一些雪白的发茬冒着,也就剩一双湛蓝的眼睛还带着些许灵动生气。 “受伤了?” 即墨看着卡莲,有些意外。 卡莲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 “一代更比一代强。” 这个时候,即墨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摸出一看,是姬子。 “他急了。“ 这么自言自语着,即墨接通了电话。 第三百九十六章 猛男的事怎么能叫太监呢话说你们是不看作家说的嘛(恼) “舰长,舰长” 小小的手抓紧了即墨的衣袖,即使德丽莎罩着呼吸器,被按在担架上,却还是挣出了这只小手。 急匆匆的医护人员也不得不停了下来,看向这位舰长。 即墨的手张了开来,回握住这只挣扎的小手。 这一下,德丽莎的眼里就仿佛有了光,手爬上来,攥紧,却还在抖,呼吸阀鼓了起来,脉搏般地动。 “舰长,琪亚娜不见了,琪亚娜被带走了” 她的眼泪滚了出来,小手却抓得更加死。血迹的晕染下,曾经那幼稚还任性的学园长现在却是那么的可怜。 “琪亚娜,琪亚娜,琪亚娜” 她一遍又一边地喊着这个名字,然后她说: “救救她,舰长,大家快去救琪亚娜。” “学园长似乎是被伤到了脑部” 一旁的医护人员赶了上来,指了指德丽莎额头旁的一个血窝,很明显,幽兰黛尔对于“手下留情”这个词语还没有足够的认识,德丽莎伤得不重,但脑震荡却让她的语言组织能力暂时出现了些许混乱。 即墨却没有对此感到任何反感,他翻过了手,盖住那只小小的手掌。 “我知道,德丽莎学园长,你现在就在休伯利安里,姬子已经登陆了赫利俄斯号运输舰先行出发了,你先好好休息。” “琪亚娜,琪亚娜” 德丽莎还在呢喃着这个名字,即墨轻轻将那只紧握的小手给捋了下去,担架又抬了起来,运进了休伯利安的急救室内。 “预备役女武神,布洛尼亚扎伊切克是否转移完毕?” 即墨拦下了一位医护女武神,问道。 “是的,已经转移完毕了,正在进行紧急手术,但是” 这位女武神的声音停了一瞬,吸了口气: “因为没有进行足够的治疗步骤,现在手术情况能够唤醒她的几率并不高,所以” “我知道了。” 即墨点了点头,让这个女武神继续进行医疗工作,德丽莎和布洛尼亚分别占据了休伯利安的紧急手术室和特别手术室,使得船上的医疗工作进入了紧张状态,他也不想耽误这些医护女武神们的时间。 起落架收起的声音微微地从脚底响起,即墨穿过匆忙的人潮,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过往的平静已经撕下了它过去的伪装,腹黑女仆,呆头白鹅,还有那位故作严肃的班长,这些都在矛盾交锋之中化为乌有,只剩下这过分安静的办公室。 茶具还摆在办公桌上,整整齐齐,即墨揭开茶盖,却还是昨天的茶渣。 他把这些隔夜茶倒了,靠着落地窗,圣芙蕾雅学院此刻就在脚下,但能看到许许多多的船只停泊在这处小岛旁,还没毕业的学员们各自散入这些船只内,离开这座曾经的女武神培训基地。 就像是一场梦,在今天,完完全全地破灭了。 即墨忽然抬起头,望了眼天空,依旧是碧海蓝天,晴空万里。他把茶具随手放进柜子里,从冰箱里摸了一盒vita柠檬茶,戳了根吸管,深深地吸了一口,落进沙发椅里,两腿伸直,抵着桌。 忽然,他将这饮料盒丢在了一边,猛地翻了起来,呼出虚拟界面,接入了通讯频道。 “嗞” 先是响了杂音,很快,姬子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娘娘腔,干嘛!” 很明显,姬子有些激动,即墨抹了抹脸,声音却比以往沉了些: “姬子,你那边怎么样?” “呵,还能怎么样?” 说话虽冲,但语气中却含了些无奈和困惑。 姬子看着即墨,面容多了些许细微的柔和: “你那边呢?” “圣芙蕾雅已经组织了疏散,我留了一些后勤人员负责协助圣芙蕾雅,预计今天1700就能全部撤离。” 这实际上是德丽莎的安排,这位圣芙蕾雅的创办人似乎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空中花园的崩毁,却又始终在坚持保护这美妙的梦。 “即墨。” “什么?” 姬子对他的称呼改变了,这让即墨坐直了身子。 “我找到了昨晚数据库的崩坏能波谱,非常异常。” 姬子只说了这半句,便不再往下说了,却在盯着即墨,暮金的双眼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翻出什么隐藏的信息来。 即墨知道姬子指的是什么。就是昨晚,数据库的崩坏能检测在一秒内突破了一个阈值,又在之后一秒中内回落消失,好像从未存在,但这两秒却始终没有逃过电子仪器的检测。 即墨大拇指托着脸,两手盖在脸颊旁,靠在桌子上,慢慢地,双手合到鼻前,声音都变得有些闷: “这重要吗?” “很重要。” 姬子瞬答,可很快,冰冷的沉默被她一个微笑所消融: “但现在不那么重要,我们要先救琪亚娜。” “你不好奇?” “很好奇,但是琪亚娜是我的学生,我看着她从一个懵懂莽撞的女孩成长为一个女武神,哪怕她现在还只是b级。” 她不知从那里摸出了一枚肩章,属于b级女武神的肩章,在屏幕的那一头晃了晃: “我要给她戴上,告诉她,她毕业了,可以成为一名骄傲的女武神了,她一直想这样。” 姬子把这么肩章我在手里,眼瞳里又泛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虽然我不知道幽兰黛尔和丽塔为什么要带走琪亚娜,袭击德丽莎,也不知道为什么符华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更不知道现在屏幕前的你究竟还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要去带回琪亚娜。” 她的眼里,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因为她是我的学生,我有义务去保护她,去引导她,哪怕她真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以至于要被强行带走,那么我作为她的老师,也有义务知晓一切的缘由。” 姬子每说一句,即墨都会往椅背上靠一寸,当她说完的时候,即墨已经陷在了沙发里,手却在搓着下巴。 “我会给你一个支援频道,通过那个频道发送所处方位,你能得到支援。” “哦?支援?” “是的,逆熵。” 姬子的双眼眯了起来,一对刀眉出鞘,顶在眉心。 “看来,你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多,我甚至怀疑就连我选择你作为舰长也不是什么无心之举了。” 那一头的她抬起手指: “看来,之后我们要好好聊聊了。” 通讯截断,办公室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即墨清楚,奥托已经等不及了,他也知道所谓的“琪亚娜”究竟是什么存在,通过理性的角度,他应该继续蛰伏,将注意力放在死而复生的凯身上,或者是卸任舰长一职,然后从奥托的监视中暂时消失,去观察奥托接下来的布局,尽管他的目的不离十,但是 咚咚咚! 门忽然被急促地敲响了,随后就被推开,一名医疗女武神就这样慌张地撞了进来,毕竟以往的即墨根本就没有在休伯利安上建立什么特别的威望,即使在这样的紧急状况下,女武神们还是将“舰长”这个职位所代表的权力给忘记了。 “舰长!奇迹!奇迹!奇迹啊!” 她的手里端着一块平板,冲到了即墨的面前,那里是布洛尼亚的病房。 “舰长!布洛尼亚的脑反应活跃!她,她很可能!” 即墨劈手夺过了平板,迅速调到了权限处理中心,打开了布洛尼亚先前所在的病房出入记录。 10:22:27,符华。 “呵呵呵” 他居然这样笑了起来,让人分不清是冷笑,傻笑还是嘲笑,仿佛疯了一般,倒进沙发里,就在女武神以为舰长出了什么精神问题的时候,他又猛地跳了起来,将这块平板丢在了地上,打开了广播: “所有船员听令!接下来,休伯利安的目标是天命总部的浮空岛!” 他的嘴角翘起了狰狞的扬度: “我们,要当叛逆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名正言顺” “孤独”。 这是个充满魔力的词语,它可以代表环境,也可以指代人际关系,似乎一切与感性相关的语言之中都可以出现这个词汇。 而这个词语,很多时候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一个黑暗的角落,以及能漫出玻璃杯的自责。 芽衣就躲在这里,抱着膝,蜷缩在这里,将这满溢的自责一次又一次地饮尽,但却始终赶不上这自责酝酿的速度,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溢出来,逐渐地盖过地面,漫过膝盖,然后淹没 吱 门开了,有光刺了进来,让少女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悲伤退了下去,只有被光照得有些发白的自己。 光的门扉处,是那件白色的军装。 白色 “琪亚娜?” 黑暗被破开,少女的眼睛被刺得有些疼,她揉了揉眼睛,提问中甚至带着一些尚未抹平的哭腔。 可当她看清来人时,一双紫眉又垂了下去,搭在眼顶。 “雷电芽衣,该准备了。” 即墨这么说着,还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一切才变得亮堂堂了。 这原本是属于琪亚娜的宿舍,但今天却没有傻姑娘睡懒觉的身影了,只有芽衣自己一个人,窝在床和衣柜的夹角,怀里抱着琪亚娜的吼姆抱枕。 “嗯。” 她闷闷地答了一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吼姆挂在她的手上。芽衣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玩偶放回了床上,再把那床乱糟糟的被子和床单整理好,又把玩偶拿起来,摆了好几个位置,似乎都觉得不满意,一会放在床尾后,一会放在被团上。 芽衣很忙碌,但即墨并没有去催,两人似乎都一致认为,收拾这张床铺要比准备战斗还要重要。 最后,芽衣选择将吼姆放在床头,又将两只布结小耳朵给折了下去,她将布偶整理得很好看,床铺整理得很干净,整个房间也漂亮了许多。 即墨听到了芽衣轻声汲泪的声音,她背着身,手抬了抬,便放下了。 “舰长!我们要去救琪亚娜!” 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请求还是命令。 即墨很熟悉这种情绪,这种名为悔恨的情绪就像是毒药,会折磨心神,带来痛苦,让人悲伤,然后厌倦,疲乏,很多人都会在最后走上一条不归路,自取灭亡。 堆砌薪柴,涂抹膏油,点燃怨火,最后都烧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但至少,现在的她,就像是个热气球,被心底的这团火烧抬,不管不顾地抬升,向着未知的空间飞冲。 是勇气? 不,也许,仅仅只是一种爱,一种无可救药的爱。 不,或许,这都不能算是一种爱了吧?而是一种成瘾般的依赖,倘若失去就如同夺走了生命的支柱,就连原本该怎么活都忘记了,甚至会发展成一种离病态只有一步之遥的扭曲。 即墨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她身上还穿着常服,但长发之中却闪过了一丝丝的电流,宝石紫的眼眸中也烧起了火。 她冲了几步,撞到即墨眼前。芽衣比即墨矮了大约半个头,所以她稍稍抬起了脖子,皓鼻几乎快要点到了即墨的下巴。 这本应该是暧昧的距离,但却在芽衣的眼神之下变得有些危险。 “一定,要去救,琪亚娜。” 芽衣把每个词都咬了出来,攥着拳,身子轻轻地在颤。 可就在下一秒,她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副强势随着舒眉而散开,就连腰也不再挺直,有些惶恐般地低下头,往后撤了几步,又变回了那个温婉的大小姐。 “抱歉舰长我” 她开始有些支支吾吾了起来,甚至开始喘气。 “我只是” “好了。” 即墨并没有责怪芽衣先前的失态,在她肩膀上推了一把,将她赶出了这个房间,来到了走道上。 外面,是忙碌的女武神们,她们有些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看到了舰长,便止住了脚步,伸长了脖子来看。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要去救琪亚娜,你准备好了吗?” “诶?” 看着芽衣有些傻呆呆的样子,即墨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大小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脆弱啊 “立正!女武神雷电芽衣!” 忽然的命令吓了芽衣一跳,让她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双手紧贴腿侧: “到!” “于五小时前,圣芙蕾雅学院遭遇袭击,学院长德丽莎受伤,预备役女武神琪亚娜卡斯兰娜被掳走,学院设施遭到攻击,而发动袭击者来自于天命总部,回答,女武神,在什么情况下总部才可以派人搜查俘虏战友!” “报告!根据天命女武神纪律条约,任何女武神在被崩坏能高度侵蚀,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总部有义务俘获带走该女武神!但不可以造成无关人员伤亡!在嫌疑人配合的情况下不可采用暴力手段!” 芽衣的功课一直做的很好,就连这纪律条约也背得头头是道。 “可是” 她又想说什么,嗫嚅着,但却立刻被即墨打断了: “回答!根据数据库录像,总部调查员对于琪亚娜卡斯兰娜员的追捕行为是否做出暴力行为?” 在心里道了声歉,即墨继续问着。 芽衣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回答: “报告!做出了恶劣的暴力行为,甚至导致琪亚娜昏迷!” 她的声音还有些抖。 越来越多的女武神停了下来,看着即墨和芽衣,听着他们的一问一答。 “回答!学院长德丽莎阿波卡利斯是否受伤?” “报告!学院长只是为了保护学员就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作为无关人员还被施加了暴力袭击!受伤严重!” 大小姐答得越来越顺,甚至还开始了添油加醋。 “学院内部设施也遭到了严重破坏!为了学员的安全考虑,圣芙蕾雅不得不开展停办措施,转移学员!” 芽衣在吼,她将每个字都清晰地喊出来,仿佛发泄,而一串串眼泪也从她的眼角滚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即墨已经打开了广播,休伯利安的每个角落都响着少女的哭诉。 而大多数不明事态的女武神们也因为这样的哭诉,理解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原来是总部莫名其妙地下了黑手,就连尊敬的学园长,为了保护圣芙蕾雅和学员而受了伤! 休伯利安转岗为圣芙蕾雅的直属战舰后,大多数船员都被即墨换成了圣芙蕾雅出身的女武神们,“学院派”的身份几乎成为了船上每位女武神的身份标签,她们或多或少都被德丽莎关照过,或许是成绩,或许是训练,而随着芽衣的哭诉,一把火,以“德丽莎无故遭袭”的理由烧起。 即墨,听到了整艘休伯利安的嘈杂,慢慢统合成了一个声音: “向总部讨个说法!” 即墨关闭了广播,现在,“叛逆”也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把眼泪擦一擦,芽衣,你是要去接琪亚娜的。” 他递过去一张手帕,转过头,很快离开了。 他没有再去等芽衣的回答,他知道芽衣不会去选择,哪怕“选项”确实存在,那个少女还是会向着最艰难,最痛苦的方向狂奔。 只为了一个人。 第三百九十八章 准备 神州,京城,禁宫。 这座宫殿在过去的封建王朝之中代表着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威,而数百年的风雨飘渺改变了它的名字,也让它从过去那辉煌的地位转变为了一座供人参观的博物馆。 早上七点半,宫门尚闭,但却有人急匆匆地走过宫道。这是个将近六十的男人,是快要被冠以“老”这个称呼的年纪。 跟在他身后的,是四个身材魁梧的保镖,他们穿着长褂,可这宽袖广衣也盖不住他们那充满爆发力的线条,挺拔的身姿和带风的脚步更是点明了他们的身份 军人。 五人迅速穿过了宫门,便来到了听政殿前的广场上。 这片广场的历史也算得上是波澜壮阔了,甚至还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屠杀,据说当时在这片广场的新老人臣、善恶勇兵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可坐在听政殿里的当朝皇帝却安然无恙。五百多年的时光,也让这野史稗闻成为了一种趣谈,徜徉在民间的口舌传说之中。 天空有些阴沉,似乎是要下雨,潮湿的空气发出来,不知为何却带着一丝血腥气。 不过这并没有让保镖们警觉,因为这湿润的淡腥是这广场的特色,似乎那口耳相传的故事还真是发生过一般,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游离的气味微粒而已。 再看出去,汉白玉的腾阶上,正站着两个人。 一个个子比较小,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有着一头靓丽的黑发,而另一个个子则拔了很多,看上去倒有二十多岁,身段窈窕,却留着一头碎发,好像剪发的手艺并不好,看上去有些怪,但她那双湛蓝的眼睛好像能发光,盯过来,如一柄封鞘的剑。 “呼” 他喘了口气,理了理衣袖,步子慢了下来。而这时,他的四位保镖也充起了万分的警惕,因为在“武者”的眼中,白发女子仿佛一具尸体,而那位黑发少女却是深湖,看不清深浅。 保镖们下意识地向前走,却被他拦了下来,带着褶皱的手摆了摆,他便独自走了上去。 “将军。” 姬麟先抱了抱拳,打了个招呼,算是为接下来的话题开了个好头。 “发生了什么?” 回了礼,将军的话语有些焦急,在他的认知中,面前这位少女所代表的是那个“天命”。 尽管对于那个独断专行,诡计狡猾的主教,几乎没有哪个国家的高级领导人会对他抱有好感,可在天命出现了紧急情况的时候,又无人不会紧张。因为天命代表的正是明与崩坏对抗的最前线,这早已成为了各国领导层之间不言的秘密。 姬麟却先是叹了口气,这让将军的心悬了起来。 “确实,天命现在要面临一个相当棘手的麻烦。” 将军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但在这之前,我想请将军思考一个问题。” 姬麟稍顿一分,才抛出来下一句: “您认为,历史是由谁创造的?” 这个答案本可以脱口而出,可又挂在了舌口。 因为提问的人不是任何一个政治家,而是一名对抗崩坏的战士。 宫殿博物馆那阴沉的天空,哑哑地滚过几声雷鸣。 历史是由谁创造的? 这个问题,姬子也被即墨问过。 作为一名前物理系学生,这个哲学论点在姬子的脑子里并没有留存太多的记忆,只是依稀记得是唯物史观的中心。不过作为一个女武神,她对于神神叨叨的哲学并不感兴趣,难不成还能帮助人类抵抗崩坏不成? 可在姬子心里,却总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正是即墨的目的。 但她想不通,也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够给人类对抗崩坏的未来带来什么益处,不过很快,这个疑问便被敲门声所打断了。 姬子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离琪亚娜被抓走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而赫利俄斯离天命总部的浮空岛区域尚有大半的路程。 说实话,要不是即墨这位舰长及时进行反应调配,迅速组织赫利俄斯,休伯利安和圣芙蕾雅的离港与疏散,营救琪亚娜还要再向后拖一段时间。她同样也在心里佩服那个娘娘腔的手段,在短时间内就迅速为她准备好了追踪用的“赫利俄斯”以及一支完全忠于圣芙蕾雅的“学院派”女武神中队,可以说是让姬子省了太多的麻烦。 “进来吧。” 这么想着,姬子随口准入了来人,门开,便是闯入视线的樱色。 “八重樱?” 姬子有些稍稍的惊讶,她可没想到自己的先锋队里混进来了自己的一个学生: “你怎么来了?” 姬子忙站起来,眼里却是担忧与愠怒: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姬子老师,请您冷静。” 面对着此刻的姬子,八重樱的态度放得很软,就像她一如既往所表现的那样,一个温柔的好孩子。 “琪亚娜是我的朋友,德丽莎是我的老师,于情于理,我都有理由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老师,你觉得当我们走出这一步的时候,还有任何余地了么?” 这是即墨的论断,也是八重樱的认识,一个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一个是在封印与尘世之间沉浮百年的巫女,岁月让这两人都成为了人精,对于人情世故自然是一叶知秋。 这句话倒让姬子怔住了,她看着八重樱,那副眼神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细细地看了一遍,眉毛渐渐地舒了开来,往后一靠,支在了桌子旁,不再说什么了。 “还有一件事。” 八重樱摆出了一台手机,很新,背后却是逆熵那横s的标志。 “这是从哪来的?” 姬子下意识地警觉了起来,可又想到即墨之前的叮嘱,也不好发作,便再次看向了八重樱。 “数据通讯间里,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听着八重樱的解释,姬子打开了手机的界面,很干净,只有设置,短信,相机,通话这四个功能。 也就在开机之时,亮起了未知来电。 姬子看了看八重樱,又低下头看着那鲜绿色的接听键,双唇抿为一线。 她端着这部手机,目光又转向了舰窗外,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蓝。 手机在她手里响着,振着,最后,姬子像是做出了什么抗争,狠狠地摁了下去,屏幕上绽起了一丝裂痕。 “喂?” 第三百九十九章 混战 天命总部,一处奇迹之城。 哪怕是在当今社会,对于“浮空城”的设想依旧停留在“科幻”与“奇幻”的交集间。 可就是这样的幻想之城,此刻却真真正正地悬浮在云端。 这是属于天命的自傲,从山巅到天空,他们在为明抵御着崩坏,却又不由自主地区分了自己和“世俗”。 曾经的姬子从未有过这样类似的想法,而在今天,换了一种视角后,姬子就莫名诞生了这样的感慨。 弱小和无知不是明的障碍,傲慢才是。 “天命的傲慢已经成为了枷锁,而奥托将这个枷锁钳在了明的脖颈上。” 爱因斯坦的声音从手机里响了起来,姬子开了免提,让那冷淡的语气响在整个指挥室。 有女武神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忙手里的工作了。 天命直系女武神和学院派的区别,在她们毕业之后就已经察觉到了,冷酷,高效,甚至很多时候将生命作为单纯的数字作为战斗得失来衡量,不论是战友的,还是自己的。 这是种扭曲的观念,而学院派却又因为德丽莎那单纯的理想而也同样天真,她们自发地认为天命已经变质,青春的内心甚至让她们产生了一种能够“拨乱反正”的意气风发。 可这种意气风发又能持续多久呢?又有谁能够维持那青春时期的雄心壮志呢? 现实会驱散太多的梦,对于女武神来说,这个过程又太过残酷与冰冷。 从痛苦,到惋惜,再到麻木。 姬子见得太多太多。 视线从那些年轻人身上收了回来,看向台上的手机: “爱因斯坦博士,你还有什么指教么?” 博士从这句生硬的问述中听出了拒绝,对面的女武神似乎连交流都有着排斥。 也不奇怪,毕竟天命的“冲锋队”换一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就是“炮灰”,而且是足够强的“炮灰”。 这一兵种奇高的阵亡率甚至在一段时间让逆熵怀疑奥托是不是出了什么精神状况。 但也正是这样的“刺头”,让部分天命和逆熵的冲突逐渐向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仇恨与矛盾只会遏制合作,更何况还是现在这微妙的时刻,爱因斯坦选择了退让,转移到了下个话题: “休伯利安也已经与我们接触了,我们正在将月光王座转移到休伯利安的主炮连接口,无量塔小姐,你” 也就在这时,探测仪的警报拉响了。 “舰长!” 久违的称呼让姬子差点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便调整了状态。 “汇报!” “报告!” 女武神立正敬礼: “侦测到总部所属的巡视者正在快速接近,是否要进行拦截?” “无量塔小姐,我认为” “维持戒备,暂时不要开火!” 话音刚落,视线之中就出现了莹亮串系的片片蓝光。 “已经进入视距!” 警告响在耳边,但姬子却依旧在看着。 巡视者,是总部常见的无人自主作战单位,不过这种武器却并未大量投入外派的女武神小队之中,所以对于一些圣芙蕾雅的新生来说甚至是闻所未闻的东西。 “播放识别码。” 又一次,姬子没有下令进攻,她在等,她也在期待。 但回应她的,却是防护盾上亮起的一片能量冲斑。 “舰长!能量护盾损毁10!请求规避反击!” “舰长!识别码发送遭到拒绝!” “舰长!” 姬子盯着那片包围而来的机械,唇齿颤动: “反击。” 她的声音很轻,刚一出齿缝就被警报声吞没。 “什什么?” “准备反击!” 这一次,她是用喊的,紧接着,深红的装甲踏着疾步,撞出了指挥室,门一甩,就只剩下这里的一片嘈杂。 “唉” 爱因斯坦的叹息在手机中响起,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她的声音响了好几倍,才得以盖过指挥室内的混乱: “赫利俄斯的诸位,这里是休伯利安,我们正在前往支援,在无量塔舰长迎敌时,还请诸位暂时听从我的指挥,现在,将护盾全部转移为能量抵消程序,全速运转偏导仪,计算速差模型,保持冷静” 姬子当然知道爱因斯坦接管了赫利俄斯的指挥权,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冲向战场。 自从卸任了休伯利安的舰长以后,姬子越发觉得自己可能并不适合这个岗位。 比起统帅,她更擅长冲锋陷阵! 嗵! 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听到了舰身上响起的一片落响。 姬子意识到,总部已经展开了对赫利俄斯的强攻,无人作战自律单位同样可以搭载强攻人员,而且大多都和姬子一样。 不留后路的冲锋。 哧 门开。 噌! 火花! 大剑不知何时转入了手中,在门开的一瞬间便挡在了身前,挡住了一柄直刺而来的能量光枪! 其上的崩坏能都让姬子感到了一丝灼疼。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她看了眼对面的女武神,那蓝黑的面甲下还凝固着错愕,似乎想不明白自己的袭击居然被完美地挡了下来。 姬子没有再给她反应的机会,手在剑脊上一拍,一送,大剑的锋刃便撕裂了她灰蓝的装甲,血泼出来,那个女武神张了张嘴,再没说出一个字,只是捂着自己胸腹的伤口,好像是想要合上这致命的撕裂,倒了下去。 姬子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拖着大剑冲了出去。 十二个。 姬子只是环视了一圈,就确定了目标,至于那些巡视者可不是她所需要关心的问题,机器会和赫利俄斯的安保展开战斗,而她们的敌人则是自己。 至于手下留情?对于双方来说是不存在的。 很多女武神,在训练时所得到的却是杀人技术。 拖刀,奔跑,磁电沿着奔行的轨迹亮起,也将她的速度与力量推行到了更强的阈值上! “拦住她!” 袭击人员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击的可怕,崩坏能混乱手雷抛了出来,拦在了姬子的前进之路上,不论是爆炸威力还是混乱造成的装甲破坏,对于女武神来说都是致命的,但这一刻她们都选择了同样的方式。 以命相搏! 或许她们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姬子犹在其上,在即将爆炸的雷阵前,深红的装甲在甲板上擦出了一片雪亮的电光。 提肩,拧腰,挥剑! 狂躁的雷鸣自深红之中炸起,连带着一道雷电刀芒飞出!哪怕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女武神也没有反应过来,就算是女武神又怎么可能和雷电比速度? 瞬间,三名女武神便被雷光扫中,僵直片刻,便不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下一个! 可就在姬子抬身的那一刻,从她眼前闪过一道粉白的光! 紧接着,那位女武神的头颅就飞了起来,带起喷涌的鲜血,还有愤怒与不解,倒在了甲板上,做着最后的抽搐。 完全没有考虑,姬子下意识地伏低身体,立剑防御,忽地一撞,一声尖啸戛然而止,一头突进级崩坏兽便被撞成了两半,落在地上。 “即刻停船!全功率运转阻隔屏障!” 通讯中响起了爱因斯坦的声音,她已经黑进了赫利俄斯的通讯频道中,但她的声音却终于出现了紧张。 “无量塔小姐!请你立刻回舰躲避!我们检测到了大量的崩坏能反应” 吼!!!!! 就在这一刻,天空之上咆响起了一声吼哮!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瞬间阴了下去,不论是总部来突袭的女武神,还是姬子,又或者是赫利俄斯的诸位,她们都抬起了头。 她们看到了那疾驰而过的身影。 龙! 第四百章 橙雷空起 琥珀站着,颤抖着,恐惧着。 这是来自于生物本质上对于死亡的恐惧。 她尽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可牙齿却止不住地在打着花。 就在她眼前,维生罐里,白发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金十字的眼睛。 k423的双眼就那样静静地睁在那里,琥珀能看到那双眼中倒映着的自己。 如此渺小。 “不必如此害怕,琥珀。”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在这双眼睛前依旧保持着镇定。 琥珀是这么相信的,也在听到这一声戏问后喘了口气,向着他低下了头。 “抱歉,我失态了,奥托大人。” 奥托。 这个名字在琥珀的认知中是无所不能的。 他能运筹帷幄,他能掌控天命,他能压制反叛,也同样能够打倒律者,消灭崩坏。 琥珀无条件地相信着这一切。 奥托却那样毫无忌惮地站在维生罐前,与那双金十字眼对视着。 “为什么这么害怕呢?琥珀?” 他稍稍测回来了脸,招了招手: “来,过来。” 琥珀机械式地迈步,她走了上去,迎着那双眼睛。 那就像是枚镜子,照出了一切邪崇,还有自己这没有灵魂的躯壳。 只要有奥托大人在的话 她深汲了一口气,走到了奥托的身边。 没有迟疑,没有颤抖,更没有恐惧。因为这些都与灵魂一起被她丢进了黑暗中。 “她就要醒了。” 奥托突然这么说,琥珀也才意识到,那双眼睛从没有动过,就只是盯着,看着,无端地让人发怵。 “她” “嘘” 奥托抬起手指,噤声。 “听。” 他眯着眼睛,仿佛身处维也纳的音乐殿堂,无比陶醉: “听到了么?” “什么?” 琥珀没有理解。 “呵呵” 奥托轻笑,摇了摇头: “仔细听。” 他笼起手,扣在耳前: “愤怒,痛苦,仇恨” 琥珀也闭上了眼,然后,她真的听到了 怒吼! 嘭!!! 那象征着天命权威的浮空岛,在姬子的眼前,被龙所踩踏,被海潮般的崩坏兽所冲撞攻击。 当然,天命总部不可能只是一座浮空岛,而是由一片岛屿所组成的岛群,而此刻崩坏兽所进攻的场所也只是最外围的防御性岛链。 可是,天命的防护罩却已经出现了龟裂!在审判级崩坏兽的攻击之下,那守护着天命穹宇的屏障正在一寸寸地向着破碎的方向绽放! “该死!” 她骂了一句,伏着身子,向左右看了看,才站了起来。 甲板上已涂满了鲜血,在阻隔屏障起效之前,蜂拥的崩坏兽就已经扫过了整艘舰船,总部前来拦截的女武神们都来不及反应,便被这群空中杀手给撕成了碎片。 呼吸,每一束空气都饱含着她们的血,还有她们临死前的哭号。 “无量塔小姐!无量塔小姐!你没事吧!” 通讯里响起了爱因斯坦的呼唤,让姬子迅速回复了状态。 “我没事,但天命总部现在遭到了审判级崩坏兽袭击!爱因斯坦博士,我们是不是应该” “不,无量塔女士,我并不赞成赫利俄斯前往支援,不论是赫利俄斯本身的武装力量还是此刻天命对我们的态度,都不构成你能够支援的理由。” “可是” “无量塔小姐,这次的崩坏兽潮是受到吸引的,我们监测到,天命总部传出了一种特殊的崩坏能信号,我们相信,召唤兽潮的原因恰恰正是奥托的计划之一。” “怎么可能!大主教不,奥托他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无量塔小姐,奥托的疯狂远超出你我的想象,更何况,我们推测琪亚娜很可能正是这信号源的as!” “这只是推测,琪亚娜她” 姬子的话说到一半就卡死了。 或许是和琪亚娜相处得太久,对于这个傻姑娘的认识已经被拽到了“草履虫”的等级,但实际上,琪亚娜卡斯兰娜的身份和血统却从来都不简单。 卡斯兰娜家族和沙尼亚特家族的混血。 这样的血统承载了两个家族的圣痕力量,也融合了这从前明传承至今的抗崩坏力量。就凭这样的血脉,也足够让其成为科研的无价之宝。 仅仅只是这一瞬间,姬子就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也明白了即墨为什么会说“这是场叛逆”。 恐怕现在,是整个天命要对琪亚娜下手! 可卡斯兰娜家族在干什么?沙尼亚特家族又在干什么?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琪亚娜成为实验品吗?! “无量塔小姐,我建议,乘此混乱,调换赫利俄斯的识别码,混入港口,这是我们能够救援琪亚娜的最好方法,逆熵派遣的支援也即将抵达,你认为呢?” 巧合的是,在爱因斯坦刚讲完这句话时,视线之中就划过了一艘陌生的运输舰。 十台泰坦挂在一边的舱壁上,她甚至还能看到驾驶员挥手打了个招呼! “呵看来我没有选择了,爱因斯坦博士。” “我们都没有选择,无量塔小姐,抓紧时间。” 姬子看着头顶深陷重围的浮空岛,最后却只能叹一口气,移开视线,向着那艘逆熵的运输舰招了招手。 接驳。 “吼!!!!” 龙鸣再震,就好像是一个撬开罐头的孩子。 护卫岛链的第一防护罩终于被龙给撕了开来,纤长的龙首压进,咆哮着,向着那片空陆张开了裂喉! 风开始聚集,在利齿鳞舌之间绕旋为了凶炮,只需要往前轻轻一吐,就能给这块小岛来一次完美的桌面清理。 人们慌张,人们逃窜,居住在这片浮空岛上的可不仅仅只有女武神,还有一些不愿意从时代变革中觉醒的遗老遗少。 在他们奔逃的时候,一具黑蓝的铠甲逆流而行。 符华死死盯着头顶那头龙,双拳握紧。 电磁核心,启动 共感装置,启动 在装甲机械的报告之中,这具铠甲从原本的静谧之中燃烧,火金的颜色沿着她的四肢点起,她伸出手,盖在头顶,一副面甲罩下,如鎏金点铜。 屈身,腰侧的推进装置燃起焰明,高热的空气也被其燃为刺红! 轰! 浮岛的地面震响,人们再次惊叫了起来,他们以为是那头龙真正闯入了整个小岛,但当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命回头观望时,却看到了一道自地而起的雷霆! 第四百零一章 气大伤身呀……火气真大 暴力。 这个词语自诞生开始就被冠以了一种贬义,人类向来自诩为智慧的种族,我们自傲于自身的智能,骄傲于自己所创立的明,就算是神话,人类也崇拜歌颂着那些用智慧打倒凶兽的英雄们。 但实际上呢?英雄们在打倒强敌后会获得力量的奖赏,会获得对异性的支配,他们能够获得鹰的视力,狮的力量,也可以赢得公主,豪取金钱。 这些或许都是“智慧”带来的,但这些奖赏中,很少会有和“智慧”挂钩的存在。 对于很多人来说,比起智慧,他们更加崇拜能带来最直观感受和压力的暴力。 但人类,也同样保持着恐惧,对于力量的恐惧,对于这人类的限制而感到的无力。 正如同此刻,撕开浮空岛壁垒的龙! 逃! 在看到这头传说中的生物时,浮空岛上的普通人们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选择。 战斗是归于女武神和天命的事,他们花了数代积累的财富来支持这个天外势力,又让自己得以住进这片傲视的岛屿,可不就是为了高枕无忧的生活吗? 当然,这些人的小心思并没有得到符华的关注,她的眼里只有那头发疯的龙! 影骑士月轮启动,传承自前明的力量鼓搏,这是人类的智慧,这是明的力量,就是为了和蛮不讲理的暴力对抗而存在! 雷霆的怒唱彻响云霄,钻入屏障的龙首高高抬起,就像是被重炮轰中,还带起了几片飞散的鳞片,露出了青色的肉。 爆发状态的月轮本身就已经达到了弑神装甲系列的顶点,更何况符华自身的实力也不是常规女武神的标准可以衡量的。这颗跳动在胸膛的心脏再一次燃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相加,而是以指数级上升的飞跃! 哧! 这是月轮撕开空气的锐吟,仅仅只是这样的踏步与冲撞,就让那头审判级崩坏兽昂起了长颈。 龙嘶吼着,双爪挂在撞破的屏障上,寻找着那道雷光。 可符华早已停在了这条龙的头顶,神色凝重。 她认识它。 第二次崩坏的战场上,这条龙便出现过,作为第二律者的扈从肆虐着冰雪大地。 她又想起了即墨。 不,应该称呼他为“非白”。 就好像来自于过去的阴影从墓地里爬了出来,本该埋葬的统统苏醒,呻吟着黑暗与苦难。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呼” 一口气穿过面甲,吸入肺腑,血液奔流。 接下来,就应该 符华的视线盯在了贝纳勒斯的颅首,趁着屏障尚能维持,借由城防装置和远程支援,将这头审判级给 “呜!!!” 忽然,凄厉的警报声拉响了。符华的起势都顿住了,她的嘴慢慢撑圆,瞪着眼,冷汗随着这乍起的警报一同流了下来。 “不” 她这么呢喃着,好似乞求,可这座岛屿却并没有答应,那层能量屏障消失了。 是的,毫无征兆地,没有任何怜悯地消失了。 然后,将这片岛屿上的人类,无慈悲地丢在了崩坏的面前。 一瞬间的沉默,就连贝纳勒斯也呆了一小会,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下一秒,混乱发生了,随即而来的是崩坏兽们欢畅的尖啸! “奥托!!!” 符华愤怒了,她长啸着这个名字,她知道这层护卫着小岛的能量罩绝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又突然的消失,除非是人为关闭! 那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可惜,她的愤怒,她的叫喊却被淹没在了崩坏兽的狂欢之中。 “主教大人。” 在这位大人面前,琥珀永远保持着恭顺。 “d12区的防护屏障已经打开,魔龙已经着陆并进行温床搭建,女武神符华正在现场与其战斗。” 说话的同时,她还调出了区域监控,在那块特意放开防护的区域上,已经立起了四块晶石,数不清的崩坏兽们在此聚集,人类的尸骸和建筑残片都被这些晶石所吸收,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崩坏能纹浪。 “根据崩坏能监测,这应该是魔龙的心脏。” 这才是真正的审判级崩坏兽,整整四块体外核心将会让魔龙的力量成倍的增幅,就算是此刻的符华也很难与其正面对抗。 但奥托的重点却不在“能否战胜”这一点上。 他看到的,是那四块结晶。 “疾疫,征服,渴望,死亡呵呵” 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四块结晶更加证明了“她”的苏醒。 “快了,就快了” 奥托伸出手,将维生罐里的琪亚娜“托”在手中。 “撤掉沉睡措施,解除安全限制。” 琥珀眨了眨眼睛,但还是忠诚地执行了奥托的命令。 咔哒。 这是安全阀门被关闭的空响,瞬间,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只剩下应急灯的明黄。 “走吧琥珀,是时候离开了。” 奥托拎起他那件紫色的礼服,挂在手臂上。 “明白了,不过,主教大人,浮空岛上的居民怎么办?” “他们?” 提到那群人,他甚至连留意的都没有: “这么久一段时间,也住够了。” 他们离开了,只剩下大门关闭时最后一声响。 天命总部第三空港 在抽调了全岛百分之八十的兵力后,这台空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值守的女武神了。 这也给了赫利俄斯一个难得的机会。 “喂!无量塔!现在可是抢占的好机会!” 深红的铠甲旁,是一个鲜红的少女,带着一副圆眼镜,左手还挂着一只机械臂甲,看上去颇有些威力。 “特斯拉博士,我不认为奥托会将这一块重点空港给放开来,我认为我们应该” “现在可不是管那么多的时候!更何况魔龙正在进攻浮空岛,这可是绝佳良机!” 这位随着逆熵运输舰一同前来支援的博士似乎并没有爱因斯坦那样的冷静,不过姬子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每犹豫一分,琪亚娜就多一分危险。 自己是怎么了?身为冲锋队的武勇呢?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姬子最终还是解开了赫利俄斯的隐藏模式。 登岛! 第四百零二章 唉……亚述史好难背 符华从不认为个体是强大的。 面对着审判级的崩坏兽,更是能够直观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龙吼震耳欲聋,就连脚下这片岛屿都在静默着怵颤。 “集合!攻击它的左翼!第三组” 嘭! 龙爪拍下,这个小队的领头人就消失在了沉响之中。 而龙却只是扫了扫爪子,血迹在它的长爪上好似一块斑。 个人比之崩坏兽就已经如此悬殊,可这就是明与崩坏的战场。 冲上去,用命。 视线所及之处已经被魔龙和崩坏兽染出了红,符华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心跳逐渐平息,情绪再一次平静。 而在这平静之下,则是冷酷。 提拳,屏息 落! “散开!” 负责支援的女武神意识到了这一击的恐怖,出声提醒之时,曦灿的雷光便已经从天而降。 先是刺眼的光,紧接着就是雷响般的轰鸣,这是月轮撕开空气时的咆哮。 女武神们翻了出去,有些人还跌倒在地上,小腿不自觉地在颤,不是因为她们害怕,而是因为月轮降临时扩散的余威。 雷电,这是人类明所公认的,大自然最强悍的力量。而在这个时代的科技与上个纪元的遗存共行下,终于习得了这天威的半分。 此即为人怒,此即为反抗,此即为 月食! 影骑士月轮作为试作型第四代女武神弑神装甲,超高的机动性与近战特化属性让符华成为了一道燃空之雷,其动力核心通过放射,将内存的能量化为晨曦般的火雷,再次撞击在了龙脊上,跳起了魔龙的嘶吼与狂暴! 接近百米的崩坏兽究竟是什么概念?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甩尾都能造出使人伏倒的狂风! 事实上,魔龙也这么做了,甚至更加剧烈! 它先是甩颈,鳞角分明的头部也能在这样的动作下成为千钧的杀器,不,应该说是这头魔龙的全身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可以带来毁灭的武器。 烈风再一次给这片战场来了一次aoe,几乎已经没有支援小组可以靠近了,仅剩下的那么两三个也匍匐在地,只有一片曦雷转动着能量场,仿佛一块被戍守的坚城! 月食,作为月轮的爆发状态,为了将“机动性”与“近战”这两大特点发挥到极致,其能量转化方式也进入了新的运行状态,超高频率的输出模式需要的能量更是提升了数倍,而为了让这副装甲完美地发挥使用者的全部实力,会将每一焦耳的能量都利用到极致。 于此,产生了这片曦橙的雷电场。 湮,这是这片能量约束场的模式名称,用以约束逃逸能量,再次收束为装甲的爆发支撑点。 也就是说,现在的月轮,是有这整个能量场来作为动力源! 吐纳 这是标准的马步,她提拳弓腰,万劲收于一线,如一束压紧的弹簧。 放! 曦光拉扯出绚烂的雷芒。那是几十?几百?还是几千? 太快了,除了符华自己,没有人能够分辨出来那双拳甲,只能看到模糊的残影! 死劲裂空。 这个光是名称就已经足够危险的名字却是符华压箱底的武技。 正如其的字面意思“死斗而生的战技”。 空气被拳影洞穿,刺砸在龙身之上,鳞甲凹陷,飞迸,还混杂着魔龙的痛吼。 这一次,龙确确实实地受伤了,四块外置核心同时运转,为魔龙提供着修复的崩坏能。 是的,以碾压之姿降临的魔龙,却被那看似渺小的女武神所击伤! 初见成效,可符华却还没有停,也不会停!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转瞬即逝,只要有一秒的疏忽就会导致战局的逆转。 但气力总有耗尽的一刻,她需要呼吸,需要蓄劲,哪怕只是一顿 “gaaaaa!” 魔龙挣脱了伤痕的束缚,一退之间,外置核心就给它重新裹上了铠甲。 而这一次,却是蓝色的雷光。 魔龙并不笨,它不会像是一般的崩坏兽那般,只会进攻和送死,它意识到了这个虫子身上带着电,而外置核心也做出了相对的元素抵抗。 月轮的余波被魔龙截取,接着消失在了雷光的鳞甲之中。 不好! 魔龙形态的转化确实超出了符华的预料,但拳势已提,岂能轻易散去? 龙齿之间,雷光逸窜,如百鸟嘶啼,那是惨白的电辉,向着符华哮涌而来! 只能硬抗! 躬身蓄气,紧肌凝神,符华叠臂于前 铛!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雷霆袭身,只响起了一声盾吟。 符华抬起眼,身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纯白的骑士。 金色的长发,银白的铠甲,苍蓝的裙尾,身侧立着两只“自驱幻灵”,还握着一挺亮色的骑士长枪。 辉骑士月魄,神之键黑渊白花。 “幽兰黛尔?!” 符华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幽兰黛尔却没有立刻回答符华的问题,而是联通了各小队的公共频道: “各单位注意,自行分组,进攻魔龙的四处外置核心,立刻行动,不要犹豫!” 又是一声雷啸,“自驱幻灵”中的持盾者闪出,在能量盾荧蓝的碎骗之中挡下了这记雷吼。 “审判级崩坏兽都出现了,我不在场反而才奇怪吧?啧!” 又是一道苍白的雷焰,犁过二人的原位,留下一片焦痕。 “这家伙的力量要比档案里的强了许多,你还行吗?” 对于幽兰黛尔的提问,符华还以一声冷哼: “我能这样打一天。” “hoho” 幽兰黛尔笑了: “那就跟上!” 天命总部五公里外 “我们就要到达第三空港了,无量塔小姐和特斯拉已经占领了那里,月光王座也已经搭载完毕,休伯利安要做好你在干什么?” 爱因斯坦抬起头,却发现面前这位舰长却看着窗外,完完全全地走神了。 因为高空和天气的原因,天命总部的浮空岛群也算是清楚,仔细看还能看到一条“长虫”在那里张牙舞爪。如果不是因为隐形程序,这么大一台休伯利安早就被天命的巡逻机械给包围了。 “虽然抵抗崩坏是我们的职责,但如果没有那条龙我们也混不进去。” “我知道。” 即墨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只是盯着那条“虫”: “我只是在想,在那里战斗的人。” 爱因斯坦看着这个少年,最终却没有多说,只是抬起手,揉了揉自己苦攥的眉。 第四百零三章 话说印度列国可真是多……直接把我裂开…… 休伯利安的停靠要比预想中的安静许多,魔龙的入侵吸引了岛防的大部分防御力,也让极东支部的登岛省了许多力气。 哒。 从舱门跳下,即墨压了压海军帽,便让开身子,手臂还稍稍往上抬了抬,给一位“威严”的学院长稳住了身形。 “谢谢。” 德丽莎悄悄地向着即墨道谢,毕竟她才从手术室出来,脑袋上还缠着纱布,脚步都有些飘,即墨的这一扶倒确实为她省了一些麻烦与不必要的尴尬。 而他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步在德丽莎的身后,很明显,将舞台的主角让给了德丽莎。 “咳咳!” 这是威严的咳嗽声,德丽莎把犹大插在地上,又从里面掏出了一只喇叭,才爬到了这约束之键上。 “各位,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了” 即墨倒没有去听德丽莎的任务分配,直到她完成了全员调配后,他才出了声: “德丽莎,能给我调几个人吗?” “啊?” 学院长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还没理解即墨这句话的意思: “我也需要成立一支小队进行支援任务。” “哈?!” 德丽莎张圆了嘴,拼命摇头: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一双小手挥起来,几乎是要怼到即墨的脸上,逼得即墨都不得不仰着脖子。 “舰长!即墨!哦不,孩子!” pia的一声,小手手捧住了即墨的脸,甚至把他抬了起来,使劲地揉着,那张挺好看的脸也被挤成了一个好笑的形状: “你知不知道你是谁呀?啊?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崩坏能适应性呀?啊?” 都不需要即墨回答,德丽莎自己就补上了这个问题: “你不是女武神,也没有足够的崩坏能适应性,你只是个各方面都拔尖的普通人!” 德丽莎特意把“普通人”这三个字说得重了些,将即墨的档案清清楚楚地念了出来。 “哎哎哎,德丽莎学院长,咱们来细细梳理一下。” 小小的学院长叉着腰,盯着面前这个看上去软软的少年,等他能扯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学院长啊,你想想,我的身份是什么?” “不就是舰长嘛?” “哎再想想。” “唔” 德丽莎咬了咬指甲,嗫出了一个词: “关系户?” “嗯,对头!” 即墨打了个响指,一副对于“关系户”这个词语很骄傲的样子。 “德丽莎酱” “你说什么!” “学院长啊” “嗯,说。” “你看我不是靠关系户进来的嘛,所以档案什么的都做得特别漂亮,但是我背后有人啊。” “啊?” 德丽莎傻呆呆地咂巴着嘴,想了想,即墨交上来的档案很正常,很完美,再结合一下关于他的传闻 “你是说,有人保你?” “对对对,所以我可以去侦察呀。” 小伙子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人畜无害又极具可信度。 德丽莎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那要不” “哎,小子,这么说你还是一块免死金牌咯?” 姬子突然插入了对话,一只手揽在即墨脖子上,直接把他环到了自己队伍里: “正好,我和特斯拉博士的任务比较危险,不如你跟我们一块,还可以做个和平交流?” 就这样,某个似乎准备摸鱼的臭小子便被姬子强行带到了她的小组里,不过这一次德丽莎却不再担心了,毕竟这个臭小子说的话也没错,而且 嗯? 忽然,德丽莎注意到了身旁的爱因斯坦,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博士?是出什么事了吗?” 爱因斯坦回过神来,叹了口气: “不,只是在感慨某人的演技罢了。” 最终,爱因斯坦还是没有选择将“即墨”这个人的真实透露给德丽莎,毕竟是属于“和约”的内容,她也有必要遵守。 这么想着,爱因斯坦便向对面的特斯拉打了几个眼色,作为多年的老友,二人的默契在很多时候已经到达了心照不宣的境地。 “明白!” 特斯拉打了个“ok”的手势,顺带还紧了紧自己的金属左腕原子爆破拳,盯着即墨背影的双眸中亮起了属于复仇的火光,牙齿也悄悄地磨响。 那么就由我特斯拉来揭开你这虚伪的面具吧! 很明显,两个人并没有在同一个频道上。 天命总部d12区 魔龙与骑士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但对于支援组来说,她们的目标很直接,很简单。 “雷电属性的外置核心!我们已经接近了!准备崩坏能收束装置!为幽兰黛尔大人她们制造机会!” 小组的领队头脑足够清醒,可在炮火与崩坏兽的碰撞间,她还是倒下了。 这只是不幸的一分子,而副队立刻跟上,提起装置,接代指挥权,这支干扰小组继续着她们的任务,她们一个又一个倒在崩坏兽的攻击下,又为一个又一个的后来者捡起装备和武器,向着那块紫光的晶体冲锋。 队伍发出了近乎于惨叫的悲号,这是生者的呼喊,因为死亡来得太快了,根本不会给她们留下任何的遗存,而生者却只能在炮火轰鸣与崩坏兽嘶之中挣扎着,前进着。 呼号,是她们勇气的唯一来源。 魔龙的外置核心为其提供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但弱点也非常的明显。 它的结构实际上很松散,它的物理构成角度也不符合力学,它的存在简直就是对“现实”的侮辱,而同样,它在“现实”之中也脆弱不堪。 从崩坏能的数值上来看,这些晶体都太过于强大了,但是,只需要一次定向爆破,就可以摧毁它在现实之中维持的形体。 可是,如果摧毁,就算有着崩坏能收束装置,负责爆破的人也无有幸免。 然而,选择早已做出了。 支援小组看着这批爆破队在减员与哀嚎之中冲向了那尊晶体柱,紧接着,爆破,火光,还有倒塌的一切,以及飙升的崩坏能数值。 周围的崩坏兽们好像在同一刻被抽走了力气,僵直在空中,紫色的碎屑飞坠,在硝烟之中,原本的牺牲者又爬了起来,变得苍白,变得呆板。 “开火。” 无情的命令,让炮火淹没了这群曾经的战友,以及这片崩坏。 第四百零四章 所以说这羞耻的名字是谁起的 天空是纯净的,蓝色只是因为瑞利散射留下的明蓝。 看着这片明空,符华想到的却是这些。 身体随着重力开始翻转,世界于此倒旋。 白云沉地,蓝天化海,头顶之下,是咆哮的魔龙。 风与云的交锋,在她的面颊上刺出了微痛的细痕。 此刻,心神再次被拖回战场,每一次呼吸都是那被倒灌而入的高空寒气。但身上的铠甲却失去了那晨曦的辉色。 她有些疲累,头脑甚至有一点点地晕。 但同时,她也听到了一声稀小的碎吟。 魔龙那副缠绕雷光的鳞甲出现了龟裂,很细,但却无比突兀,在那片磁光之中亮起的一串白,那是属于魔龙的本色,是它那苍白的骨肉。 瞬间,符华就明白,支援小组的突袭行动成功了,也就是同时,幽兰黛尔的声音响了上来: “符华!动手!” 实际上这声提醒无足轻重,同为天命的核心战力,她自然明白这不可松放的时机。 她挺直了腰,在自由落体的作用下,成为了一支从天而降的“箭”! 深呼吸,形生吐纳,影骑士再一次亮起了那绚烂的雷光,仿佛划出了照耀世界的曦日。 她直直地坠落,蓄劲的拳已经收在腰前。 面甲上翻,再次为她张开了一片监测崩坏能的视界。 清晰,更加清晰!丹田收蓄 放! 这一切发生地是如此迅猛,在常人眼中甚至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唯一留下的只是一道惊世的雷光。 幽兰黛尔也只能抓住那秒针腾跃内的千分之一,那道橙雷之中的盔甲破空而来。 呼啸,沉寂,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却同时出现在这个浮空岛的上空。 呼啸的是被撕开的天空,沉寂的是那雷光之中的铠甲。 还有那仿佛百鸟朝凤般的集啼 “铛!” 最后,一切的鸣音被这声如洪钟般的撞吟所结束。 “wuuuuuuuuuuuuu!” 魔龙的啕嚎即刻响起,硕大的身躯居然开始了蜷缩,它几乎是翻滚着离开了原位,剧烈的动作将脊背上的符华直接甩了下来,这头魔龙此刻却变得无比疯狂,又无比脆弱,就好像是一台强袭高达被撕开了驾驶室,里面的驾驶员却只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般。 雷电的光华逐渐从鳞甲中消失,而魔龙也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它伏着身子,却仿佛捕前的蓄力。 “躲开!!!” 符华察觉到了不对劲,在喊出这一声的同时她便伏倒了身体,而同样反应过来的还有幽兰黛尔,几乎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她就出现在了一组远程支援小队的面前,自驱幻灵的持盾者也砸下了盾牌。 可却只能到此为止,因为那是魔龙贝纳勒斯。 符华立刻感觉到了重力的失衡,就好像身下的浮空岛把自己“抛”起来了,让她短暂地“脱离”了重力的束缚,以厘米的距离悬浮了起来。 紧接着,是风,炽热的风!从她的头顶压了过去! 烫!哪怕是有着影骑士的防护,符华也还是感受到了灼烫肌肤的热!但这样的热也还是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却是身后的炸响! 抵挡住第二次的炎浪,符华有些艰难地抬起了身,看向了新生的魔龙。 在那里,一处远程支援打击点已经消失在了熔化的钢铁之间,而魔龙正从熔炎之中隆起了脊背。 刷 这一次,抬起了一双火焰的长翼,而它的鳞甲也挂上了燃星流火。 “第二种形态” 哪怕符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实际看到后还是感到了一丝无力感。 还剩下三枚外置核心,也就是说还有三种形态么? “别愣着!跟我上!” 倒是幽兰黛尔还保持着那份属于年轻人的勇气,深渊白花对于崩坏兽的破坏性是巨大的,而炎龙的形态也使得影骑士的攻击不会再受到削弱。 辉骑士的冲锋让符华有一种恍惚感,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明知道这份无力,却还是要向着那明的毁灭者冲锋? 不记得了 但是!这是自己的使命! 自驱幻灵挡下了一道龙炎,而影骑士则再一次撞击在了龙颈上,带起了火鳞,也偏折了魔龙的吐息,炎光与幽兰黛尔擦肩而过,却也将一处补给站燃爆! 火焰,高温,厮杀,战场。 一切,似乎都在轮回,同样的舞台上,跳过一群群同样的木偶。 “hoooooo!!!” “!” 震岛的龙吼吸引了即墨的注意,可就在同一刻,天命的巡视者便啸叫着撞来,但又被一柄大剑拦截横贯,斩碎为满地的零件。 极光斩舰刀,随着逆熵的支援一同带来的武器,朴素的名字却很好地展现出了极端的暴力,厚重的刀脊,沉重的刀身,能量形式还参考了长空市“projecti”的数据资料,更加契合融核装深红的运行模式。 至少姬子本人用得相当爽。 “喂!臭小子!当心!” 姬子指了指地上这堆零件,声音中颇有些不满,尽管这小子不是女武神,但也别被杂兵给撂倒啊! 拿出你优秀军校生的气势来口牙! “还有特斯拉博士!也请你做出盟友该有的样子来!” 这个时候,姬子的语气倒是多了一丝强硬,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漏这么多巡视者进来,这个逆熵的博士绝对在放水! “你也不看看周围有多少!而且女武神和泰坦的配合还不熟练,指挥也有冲突” 嘭! 一边说着,一边将爆裂超原子爆裂拳特斯拉改型轰在了一只巡视者上,红发的博士甩着她那双马尾,眼镜都因为汗水滑到了鼻尖: “你看连我都要动手了!” 说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特斯拉自然还是有着另一幅心思,她瞥了一眼即墨,那副云淡风轻,又仿佛萌新的模样甚至让她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靠!装什么!迟早把你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这么想着,怒气极原子爆裂拳改装之璀璨绚丽之无妄一条巧手便从零件堆里取出了机器核心,吩咐了泰坦们进行周密防护,特斯拉便开始进行了数据入侵。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需要找出巡逻路线和完整地图,这样才能为后续行动展开铺垫。 她特斯拉还是能分得清主次的! 发现未知连入信号,正在进行追踪 捧着数据板,女仆小姐露出了优雅的微笑,就好像看到了耗子的猫。 她伸出手,一只机械犬蹭了蹭她的手背,忽然人立而起,发出了几声呼唤。 又有四头犬蹿了出来,形成了一支小队,仿佛找到了物,在这浮空岛与钢铁丛林之间展开了狩。 第四百零五章 最近倒确实是吃黑鱼的好时候呢肉质鲜美白烧的话汤也很好喝 魔龙贝纳勒斯。 审判级的崩坏兽永远是崩坏之中的噩梦,光是其存在就已经在体量上碾压了人类的多数战力。 雷电,火炎,寒冰,以及“魔龙”这一形体的本身。 仅仅只是从通讯频道里截获的情报,姬子就意识到,这是场对于天命来说堪称灾难的危机。 封锁规模,撤离队组,浮空船舰,这一条条数据砸出来,所代表的却是整个浮空岛群的溃逃。 看看这上面的名字:美蒂奇,亚当斯,洛克菲勒,哪个不是在世界资本环境中呼风唤雨的存在? 他们的撤离本身就代表着对于天命的不信任,毕竟就连审判级崩坏兽都登陆了这座浮空岛群,在他们的眼中这座世外桃源已经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天空坟场,他们可不想在这里送命。 可天命又为何会做出这种选择? 从未知的信号源到审判级的入侵,这一系列的事件都仿佛一幕被排练好的演出,太过于凑巧,又太过于古怪,她甚至怀疑,就连极东支部的潜入也只是一场提线木偶剧。 奥托阿波卡利斯。 不论如何,这个名字都深深凿在“怀疑”的正中心。 实际上,姬子与这位传奇大主教并未见过多少面,更多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停留在“传说”这方面。 传说,他领导并杀死了第一律者。 传说,他指挥了第二次崩坏的抵抗作战。 传说,他已经活了五百年。 这些传闻在失去资料补充的情况下愈加离谱,但也能够从只言片语中窥见这个主教的冰山一角。 更何况德丽莎无数次向姬子提起过自己的爷爷,一个被她重复了无数次“危险”的存在。 而姬子对于奥托的第一印象却只是在冲锋队时期的一次抬眸。 高高在上的大主教向着她们进行着战前演说,无数名女武神眼中都燃烧着为人类而战,即使牺牲也在所不惜的斗志。 也理所当然的,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并非意味着姬子不愿意牺牲,在宣誓成为女武神之时她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未来,只是从那次动员演讲一直到今天,她开始意识到了一种怪诞。 那就是,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的存在似乎根本就没有融入到“天命”之中,这诺大的组织,无数为了明所付出的牺牲,都成为了他手中的棋子。 可用,亦可丢。 嘭! 一声响,泰坦机甲将一架巡视者拍成了碎片,姬子操纵着这台巨大机械,将地上这摊零件给扫到了一边。 就战斗力上限来看,女武神普遍要比泰坦机甲高,但是,持续性耐力来看,泰坦机甲要比女武神更有优势,这样的差别曾经让为敌的双方相当苦恼,但到了如今联合的现在,倒成为了一种新的合作方式。 由女武神进行机甲驾驶,这样可以以极少的体力来解决大部分杂兵,同时女武神的圣痕系统也能很好地契合泰坦的驾驶运行模式。 至于驾驶上的问题?已经被天才特斯拉给改造为了“虚拟驾驶”模式,除了感官上要笨重许多以外,和人体行动几乎没有区别哦! “喂?无量塔?泰坦驾驶的感觉怎么样?” 天才博士的声音就算是隔着通讯频道也散发着浓浓的自得,而姬子的回答也正中她的下怀: “感觉很不错,多谢你了特斯拉博士。” “哼哼,那是,也不看看本天才是什么样的人?” 姬子却是关闭了麦克风,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身体微微蜷起,一声声闷咳之中,伴着一阵阵的抽搐。她的声音很轻,可她的动作却又那么的痛苦。 好一会,她才直起身,重新打开了通讯: “是是是,特斯拉博士确实是一位举世罕见的超级天才。” 对于这样的吹捧,特斯拉自然很开心,可她看不到姬子此刻的面白如纸,也不知道泰坦的供能方式对于女武神的巨大负担。 毕竟,在“人造圣痕系统”中诞生的女武神们,寿命很少能有超过三十岁的。 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将手掌中的鲜血抹去,姬子闭上了眼,再睁开,眼中只剩下了坚定。 老师和战友的牺牲是她心中永远的痛,而她也不想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第二次! 轰! 泰坦再一次行动了起来,整个小组也在向着浮空岛的中心进军! 那里,正是吸引崩坏兽的信号源! “等等,那是什么?” 坐在赫拉克勒斯内的特斯拉注意到了天桥上的异动,那是几只机械犬? 可它们却只是盘巡在角落与天桥,离得很远,似乎根本不打算上前战斗,而是单纯地监视。 “不论那是什么,都说明我们已经暴露了。” 坐在辅助位上的即墨将全方位探测模式启动,继续说道: “可这也正是我们的目的,不是吗?” 特斯拉悄悄朝他翻了个白眼。 装!接着装! 不过说真的,特斯拉能够愿意和这家伙组队已经是天大的勇气了,哪怕她嘴上骂的很凶,但实际上还藏着一种恐惧。 她咬了咬牙,故意无视了这份不安,继续操纵着机甲向前迈进。 突然,一阵摇晃从机甲的脚下震过,哪怕是在驾驶室里,也感受到了这不安的颠簸。 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悲嗥亮起,就连即墨也不由得凝起了眉。 “wuuuuu” 芽衣和八重樱两人都同时捂着耳朵,伏在地上,但是震波却还是撞进了五脏六腑,甚至让芽衣有些想吐。 “这究竟是” “趴下!” 芽衣刚想有动作,就被八重樱撞了回去。 好一会,吼声才逐渐消失,而且是“沉落”的消失,接着,身下基建板的缝隙之间掠过一团阴影,有风从缝里吹上来,紧接着淹没了龙最后的嚎鸣。 她又看了眼八重樱,两人才一起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视线。 在那里,纯白的辉骑士还站着,可影骑士却半跪在地上,她似乎是在喘气,那铠甲上的曦光逐渐褪去,化归为了黑色。 “班长她这是” “可能力竭了,毕竟是一头审判级崩坏兽。” 两个姑娘悄声交流,但她们的称呼却还是沿用着那熟悉的职称。 可很快,符华站了起来,似乎是在和辉骑士交流了一阵,便立刻离开了。 很好,那么接下来 “谁在那里?!” 就在刚要松口气时,辉骑士一声厉喝响起,同时还掷出了一根长矛! 铛! 矛快,幽兰黛尔更快,可就算如此,她也只是看到了一片冰沫,除此之外,再无半点余痕。 “不灭之刃听命!立刻搜索周边角落,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第四百零六章 我看上去超可爱 对于众多女武神来说,战斗与命令是挂钩的。 或许对于女武神以及天命的崇拜者而言,他们看到的是无私的奉献,是抵抗崩坏所付出的牺牲。 但实际上,女武神也是“人”。 她们也有情感,也有思虑,也有犹豫,但凌驾于她们抉择之上的,是“服从”。 因为她们是战士,而军事化的管理也使得她们更趋向于“士兵”。 服从命令,实行进攻与牺牲。 很简单,很纯粹,也很混蛋。 因为她们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抵抗崩坏而作战了,还有太多太多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贪婪与诡计所融合出的战场。 但即使如此,她们还停留在了“服从”上,成为了一柄锋利又听话的好刀。 就像她们此刻所指的方向 噌! 长镰划过泰坦的臂甲,留下了深深的槽痕。 更加糟糕的,是成群结队的骚扰与攻击! 铛! 姬子强行调整了机甲的平衡,摆过铁臂,崩坏能紊乱弹在面前炸开,就连泰坦机甲的操作系统都出现了短暂的延迟。 “喂!无量塔!这是怎么回事!这帮人是谁啊!比你们天命的女武神强多了啊!” 特斯拉的抱怨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这些身着灰暗的女武神们的强大并不是在于其实力,如果只论个体能力的话,她们没有一个是姬子对手,但恐怖之处却是在于其夸张的配合能力。 长枪,弯镰,紊乱陷阱,一环扣一环,仿佛她们共用着一个脑子,通过群体的配合将整个团队的实力生生拔高了一个档次! 看着这样的合作形式,姬子确定了一个名字。 收纳着“传奇”的名字 “不灭之刃!” “啥?!” 这个名字就连特斯拉也吓了一跳,喊了起来: “你在开玩笑吧?!这支队伍已经找过来了吗?!” 也无怪乎特斯拉如此反应,毕竟就算是逆熵也将这个名字划入了“高危名单”。 也并不是在于这个队伍的高强配合,而是因为其队长的名字。 “难道幽兰黛尔也已经追过来了吗?!” 慌乱之间,特斯拉都忘记了对赫拉克勒斯的规避操作,要不是即墨及时打开护盾辅助,这台鲜红的机甲就要被十余颗紊乱雷弹给瘫痪出致命的空窗期。 “还没呢,否则你早就被一矛扎穿了。” 即墨撇了撇嘴,表示某个呆头鹅的无脑和无敌。 “那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 特斯拉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和副驾驶上的那一位有多少的深仇大恨,她更在意的是那位“最强的女武神”。 “机会不多,再拖延就不够了!” 姬子的提醒非常到位,这支混编小队迅速分出了两批,一批负责拖延,而剩下的则由姬子和特斯拉带领,继续向着岛内突进。 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打算的,可是 “喂!臭小子!干嘛!” 在姬子的惊呼中,鲜红的机甲内跳出了白色的人影,即墨落在了地上,整了整身上的海军袍,看上去颇为闲散,出现在了不灭之刃的包围圈中。 “那当然是我起作用咯。” 即墨耸了耸肩,似乎颇为轻松的样子: “有我在,这里能拖好久,岛内关卡密码已经刻进机甲的接触端口啦,只要你们跑得够快,估计就能救到琪亚娜啦。” 姬子听着他的话,却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从未想到即墨真会下去。 是的,不论是之前用即墨的身份作为谈判筹码,还是出发前的交涉,这一切都只是姬子的一种保险。 按照她的设想,即墨应该一直紧跟着自己,必要的时候可以借其本人所说的“背后势力”,同时又可以随时保护,但绝对不包括这个臭小子冒险! “别犹豫了!他说的没错!更何况他也绝不可能会死!你放心好了!” 特斯拉的提醒却还在往前拖着她,机甲也在向前冲,她没法跳下去,也不能去支援。 她所能做的却只是回头,看一眼那个少年。 即墨背身站在那里,向着她们挥了挥手,也没有回头。 “小子,活下去!” “呵呵。” 即墨轻轻笑了,从耳里取出了通讯器,机甲的声音逐渐逃远,他的手握紧,这只小巧的机械便被捏成了碎片。 周围的泰坦还在和不灭之刃们战斗着,但是分出部分主力的机甲们已经很难作为不灭之刃的对手了,而即墨却还是站在战场的中间,就连不灭之刃都懒得管他这一个“普通人”。 “哦呀,这不是舰长大人吗?” 随着这声调笑,女仆小姐优雅地迈入了战场,几条机械犬乖顺地跟在她的身后,随意的抬手,这些犬便加入厮杀的战场之中,只留下女仆和舰长。 “这里可不是安全的地方啊,舰长大人。” 少女眼媚如狐,但那并不是永远也不会显露真情实感的面孔,在这一刻,她终于绽放出了一瞬间的嘲笑和得意。 “看来我也没有地方逃了?” “如果舰长大人能够尽快投降,丽塔能保证您能少受许多苦,并且还会为您奉上一杯红茶。” 女仆小姐又恢复了那份半假半戏谑的笑容,可换来的却并不是臆想之中的就范。 即墨只是从衣内摸出了一盒vita柠檬茶,撕开纸盖,扬起脖子,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周围的战斗仍在继续,但丽塔却始终盯着即墨,看着他喝完这一纸盒廉价的饮料,笑容掩去,只剩下一片阴暗。 “比起红茶,我还是更喜欢这种廉价品。” 手一抖,纸盒飞起,落入浮空岛甲板的缝隙之间,搅碎为一片纸屑。 “是么” 如此呢喃着,女仆小姐端起了蔷薇的镰刀。 “真是遗憾呢,舰长大人。” 她轻轻弓身,水蛇腰折出了压抑的弧度,下一秒,将会是毒蛇出洞。 可物却没有逃窜,更没有恐惧。 他只是背起双手,揽过脑后,墨发扎起,束紧成一个高高的马尾。 即墨冲着丽塔笑了笑,与以往的吊儿郎当完全不同,看上去是如此的温婉良善。 第四百零七章 疼 天命总部,0号港。 在数学概念之中,“0”这个符号本身代表的就是“不存在”。 而以“不存在”为名而存在的港口,就证明了其“秘密”的本质。 伟大的天命主教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红酒,欣赏着整个浮空岛的演出。崩坏与女武神的战场却并不是他所关注的,而是那逃窜奔命的众生。 有的人是变革后的遗老遗少,有的人是金融浪潮之中吞食盘剥的恶兽,有的人是逃脱牢狱的佞官,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给天命送了很多钱。 谁不喜欢黄金呢,它能换来很多东西,资源,武器,人工,还有性命。 就如同现在,大把大把的钞票砸在维持秩序的女武神身上,只为了能尽快登上撤离的舰船。 有人扔,奥托自然会收,他也同样不讨厌金钱,更何况钱财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 他很满意地看着这场闹剧,为了性命而争执的闹剧,却又震慑于天命的武力而不得不服从的丑剧,就好像是被狼群跟踪的羊群,在牧羊犬的看管下又不得不聚拢的样子。 “吾等为牧羊人,以牧众生。” 就算奥托再怎么轻视宗教,也非常喜欢这一句话。 简直真理。 他押了口红酒,等待着舞台第二幕的拉起,这种司掌一切的快感让他沉沦。 “奥托大人。” 琥珀来了,侍立在他身旁,但这个称呼却让奥托的长眉微微挑起。 只有在非常状况下,琥珀对他的称呼才会从“主教大人”变为“奥托大人”,可对此奥托又有些奇怪的期待。 究竟是什么角色的入场,让这台剧出现了不可知的变向呢? “最新情报,前往拦截叛逆的不灭之刃,全灭。” “哦?就连丽塔也失败了?” “是的,据她本人所说,只能撑五十多回合,对手是休伯利安的舰长。” 即使琥珀的声音再怎么平静,可话语之中一瞬间的停顿却暴露出了其内心的惊诧。 呵,那也是自然,不过啊,我的老友,我的对手,究竟是什么让你褪下了羊皮? 就连她都能接受的事实,又为何能激起你愤怒的火花? 奥托静坐在舱室内,手中的高脚杯不知何时已经放下,酒水已空,唯留一点鲜红浅底。 他自然也调出了屏幕,切到了丽塔落败的战场。 首先,便是一片狼藉,满是逆熵的机甲碎片,极东支部的叛逆们正吃力地绑缚着不灭之刃的队员,五条机械犬也都倒在地上,丽塔原本的优雅也早已不见,原本一丝不苟的容貌此刻也沾上了血丝,盘发披落,双手被反铐着,那柄镰刀也被砍断了,碎在一边。 再放远,就能看到通往上层的电梯逐渐关闭,奥托知道,他正在前来。 不过 “呵” 他的坐姿又放松了下去,似乎正在等待着一场好戏的开幕。 嗡 电梯上行,似乎是为了“观赏”的要素,周围被换成了高强度玻璃,能从这上行的过程中一窥浮空岛全貌。 时近黄昏,尽管整个天命总部依旧处于崩坏的动乱之中,可仅仅只是从颜色上来看,这片昏光将整片岛屿都浸染得很美。 但却还是浮出了血色,将这片岛屿带上了一抹无言的痛。 他们在这里战斗,在这里死去,五百年前是这样,两千年前是这样,五万年前也是这样。 头顶罩下了挡板,黄昏眷景逐渐消失,最后变为了合金的暗色。 嗵。 一声闷响,电梯停了,即墨知道,到顶了。 对于浮空岛的规模形式,即墨算得上是烂熟于心,老年人的记忆力在某些重要的事务上总会有着奇怪的优秀。 门缓缓滑开,光刺了进来,慢慢将电梯撑为了橙黄,方向面西,直撞在即墨的眼睛上,那双渊黑的瞳眸却不避不闪,只是看着这轮夕阳,还有在从一线之中张开的坦平铁穹。 有人站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定在了落日与铁穹的交汇处,影子被拉得很长,拖到了即墨的脚前,像是一柄剑。 漆黑的铠甲,紫蓝的微光。 是她,毫无疑问。 即墨的脚停在了电梯和铁穹间的一道缝隙后,他看着她,那双璃蓝的眼里透过来了一个意思: “不要来。” 不要来么? 他低下头,看着脚前的那一线细痕。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已经埋葬的感情再一次宣泄,他想说,他想喊,他想要用一切可能的方式来向她展露自己的痛苦与爱。 可他不能。 他知道这样很蠢,将一切的责任和重担自顾自地揽在身上,仅仅只是为了给她营造出一个虚假的梦,或许并不幸福,但不会让她因此而痛苦。 后悔吗? 后悔。 他昂起头,踏出了电梯。 可不论这冲动有多少次想要脱口而出,却还是被牢牢锁在了牙后。 他在迈进,他看到她握紧了拳,拉下了面甲。 他知道这是奥托的手笔,无情地玩弄着即墨自己的自私与疯狂,又将他的软肋给摆在眼前,他知道奥托在看他,等他做出选择。 可即墨不会说的,那么多年了,缄默都成为了习惯,不论他多么的渴望,可嘴齿都会将这份渴望绞杀在舌尖。 而拖到现在,这份惧怕甚至衍生出了恐惧,就像是一个修补起琉璃的孩子,生怕自己一个松手,就会让一道裂缝摧毁自己的珍宝。 被守护的人刺杀,排斥,被抚养长大的孩子所背叛,对于他们这样度过了长久岁月的人来说会是多么的绝望。 活得越久,内心反而愈加脆弱,时间会将心一点点地凝结为钢铁,但总会留下一点空隙,联通这那最后一点的温柔。 只要一根毒针,就能将一个年长者拖入深渊。 他害怕这样的结局,他不希望自己的爱人面对曾经历过的绝望,哪怕只是为她营造一个虚幻的梦。 “你不该来。” “我必须来。” 即墨努力地笑了笑,然后,跟随着唯一不变的默契。 他们同时沉腰,抬手,挥拳! 可如果,还能拥抱一次呢? 他这么想着,紧接着,下颚冲疼。 啪啪啪啪啪! 鼓掌自0号港口的等候室内响起,奥托拼命地鼓掌,踩踏着瓷砖,他笑得疯狂,笑得嘶哑,看着这舞台上最为滑稽的一幕,居然觉得无比的畅快。 他笑得几乎没有了声音,他看着这两个爱人对着彼此挥拳,竟让他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可他又流出了泪,顺着脸颊滑进了嘶哑的喉咙里。 干涩的疼。 于是他伸出手,将一旁呆立的琥珀抓了过来,摁在沙发上。 奥托流着泪,看着她,琥珀的面甲掉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奥托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她呆滞的面庞上,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 “不,你不是她。” 他缓缓地坐起来,重新坐回了沙发里,陷进去,不知是在看什么。 第四百零八章 淦又晚睡了老娘头发快掉光了 嘭! 声音沉闷,但符华却知道,这一掌却只是落在了空处。 手掌的内劲没有透出,以至于这一掌除了一声响外没有得到任何成果。 可他又为什么没有躲开? 符华不懂,更何况心中的怪诞感愈加强烈。 嗵!嗵嗵 铁穹的空响随着即墨的后退亮起,一连几步,他才停下,慢慢地沉下昂起的颈颚,而这段致命的时间段中,符华却没有追击,而是始终站在原地,甚至连动作还停留在抬掌的一瞬。 她在等什么? 连符华自己也不知道。 即墨又看了过来,那双黑眼睛好像镜子,映照着她自己,符华这才像是被解开了束缚,她向前,她加速,她提膝,起脚! 哆。 软音提在即墨的手中,也同样挡住了这一记抬脚,她立刻仰身,坚实的铠甲勾勒出了身体柔软的弧度,她的双手撑在地上,又是一脚飞起,成功挣开了即墨的手掌,手心拧转,身体侧旋,便已经起身缓姿,冲拳! 这一套动作和攻击都发挥出了符华作为一名千年武者那深厚的实力,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如被戴上了镣铐,她可以抬腿,可以掌拳,但这些动作都无比地滞涩。因为每一次攻击的前奏都会被即墨用一个小小的动作给化去半成力道。 膝脚的抬袭被提前一步占去了最有利的发力位,贴靠等有力的劲招却又因为微妙的距离化散在空气中。 符华知道即墨不简单,当年在作为“非白”时他们就已经并肩作战过,为了消灭第二律者而成为战友,但直到在这一刻成为了对手时,她才意识到了棘手。 影骑士月轮以及“千星”的超频状态已经在与魔龙的对抗中消耗殆尽。 一身武艺绝学,足够吗? 荡臂,排掌,环圆之间便撑出了武技施展的余地,方寸之间,便足以让符华凝出武艺之中的最强之力! 寸 提起的拳定在发力前的半尺,被掌握在一手之中,即墨托着她的手,沉降,弯带,将寸里龙象化散在了张弛之间。 如石沉大海。 符华终于感到了“惊悚”,她几乎要跳起来,去质问面前这个人你是谁! 不可能有人会知道这“寸劲”的关键,她也不可能任由这致命的七寸供人执掌,可为什么,就好像是自己把这一拳的至弱送到了这个人的手掌心! 头开始痛了起来,符华甚至看到了这沉沉浮浮的五百年。 不,不会,那里不可能有你! 她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人,又在记忆中拼命搜寻着相同的身影。 因为只有十分熟悉自己,并且了解这寸劲全貌的人才有可能让其消散于抬手之间! 可没有,五百年来的记忆中完完全全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的身影! 莫非是更加久远以前的事? 不可能!那只有和自己同样的存在,从上个明纪元遗存的守护者,只有他们 等等! 忽然间,就好像有雾掀开了清晨的一角,露出了潜藏的朦胧。 当时他们是怎么“醒”过来了的? 自己是怎么在这五千年的光阴中撑下来的? 可就在迷雾即将掀开之时,黑暗率先笼罩了下来,在一切苏醒之前的那一秒再次落上了锁。 即墨轻轻托住了符华倒下的身体,像是在托护着一片飘落的寒梅。 她变轻了。 这是即墨的第一感觉。 符华的武技自然精湛,但是那陷入纷乱的记忆却让她出现了破绽。 对于即墨来说,却足够了。 他替她将头发理好,俯下身,双额相触。 喂,不是吧,你还打算继续重构封印?!你看不出来吗?这是她自己打破的封印!你难道还要再继续靠!听人说话啊!淦! 意识空间内,羽渡尘舌灿如莲,但某位早就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个近乎绝情的命令。 作为神之键,而且还是绝对乖巧可爱的尘酱,对于“守护者”的命令可以说是绝对服从。 可这个人却太自我了! 尘酱气鼓鼓地锤着地,却又最终叹了口气,抬起眼,看向这片精神世界的中央。 那里是一只已经破裂的茧,蜷缩着一位白发的少女。 曾经的她是为神州仙人,守护苍生,可这样的形象在此地却仿佛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孩子。 不,她早就经历过那样的人生,此刻的她却只是重归于过往的悲剧。 孤独与空寂交织成了她的封印,可现在却已经出现了破口,尘酱却看到了,自己的主人那冷静的面庞上,正在源源不断地滑着泪。 该死!难道那家伙就不会流泪的吗?! 羽渡尘又发了次脾气,却又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我该怎么做?是按照程序设定,还是跟随着混沌函数? 可真的要这么做么?为了保护,却要营造一个孤寂到痛苦的梦? 作为“兵器”,它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却只是伸出了手,接住了那流淌的一滴眼泪。 这滴眼泪也倒映着它,属于羽渡尘的自我,和少女一模一样的面庞,却少了几丝宁静,多了五分活泼。 “淦!” 它又骂了一声,也不知是在骂谁。 踏,踏,踏。 又是脚步声,沉稳,坚实,从0号等候室外响了起来。 门开,即墨走了进来。奥托依旧躺在沙发上,他的对面也摆好了一张沙发,一瓶红酒,三只高脚杯,可看到的第一眼,那双金眉挑起了惊讶的弧度,随后失笑: “我原以为会是两个人。” 他伸出手,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请坐,老朋友。” 如果不是外面的血色夕阳,或许真的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老友聚会。 但这并不是,也不可能是。 即墨却没有多说,拉开沙发,坐下,这个时候奥托又很规矩地为他斟了一杯酒,然后递过来了这一杯鲜红。 即墨也不疑有他,接过,一饮而尽,慢慢地躺在沙发上,感受着十多年未见的酒精,有些辣,慢慢地烧着喉咙,又有些干涩,盘在舌根,最后一丝酸,入喉。 “琪亚娜在哪里?” 他睁开眼,便是这句话。 “呵呵,在此之前,老友,你何不再想想我们这个世界呢?” 奥托只是晃着酒杯,慢慢地抿。 “明,世界,还有崩坏。” 第四百零九章 我摊牌了白金是我二老婆谁也别抢 世界是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为常识所扎根,七块大陆,四片大洋,一颗星球,一座宇宙。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来和你理论地理和天的,老朋友,我的意思是,“整个世界”。 别告诉我你就没有探索过这个问题,老朋友,咱们都上百岁了,别这么遮掩。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嘛。 我看到了一棵树。 一颗,巨大的树。 不要那么惊讶,老朋友,我得到了千界一乘。 哈哈,你这表情,大可放心,我没有找到任何尸体,或许你的同伴没死,又或者 哦哦哦,不岔开话题,不岔开。继续说我看到的一切吧,从千界一乘的终点开始。 在扎根于虚空之中的树,那是虚数的根本,那是混乱与平衡的as,那是真理与法则诞生之地。 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世界的真理可不会在意人类这样的蝼蚁,它是如此伟大,又是如此无情。 啊,再说到刚才的问题,世界是什么。 我看到的是一片叶子,一片承载着世界的叶子。 而我,只是这片叶子上渺小到可以忽视的尘埃。 抬头低头间,到处都是不同的世界! 就好像过去人类眺望星空一样,震撼,彷徨,痴迷! 啊哈抱歉,我有些激动了,但我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激动了,你应该理解我。 还要来一杯吗?拉梦多庄园的窖藏,93年的,这可是好东西哦,我忘了,你喜欢白的。 哈入口绵甜,一点涩苦更是点舌之味,呵,果然我们的审美观不一样。 好,说回去。 树叶是世界,各个世界那么树干呢?树根呢? 这些,我还没有得以探索,因为这太深奥了,就连我的求知欲也在这样的伟大前退缩了。 但是! 我还是认识到了“崩坏”。 对,明的毁灭者,世界的终结者,崩坏。 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免疫系统,人体的免疫系统。 就如同树与叶,叶总会从枝头脱落一样,“世界”也同样如此。 凋零,消亡。 而崩坏就是促成这一系统的降解程序。 嘿,老朋友,别这么一副扑克脸,我相信你一定和我当时一样。 可正如我说的那样,对于整个“虚数之树”而言,世界只是一片叶子,而我们,就连叶上的微尘都不如。 你明白吗?即墨,我们连微尘都不如! 哐! 酒杯撞在桌子上,漂亮的高脚杯裂出了碎痕,酒液滴了出来,鲜红,仿佛流血。 奥托的嘶吼似乎还停留在这个房间,他深吸了口气,再次平静了下来。 “这就是我们的努力,这就是我们的挣扎,你明白么,即墨。” 他现在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那一吼撞坏了他的声带,可他也在等着即墨的回答。 他相信即墨能够理解自己,面前这个老怪物见到的绝对比自己多。 “你看到的是树。” 即墨举起酒杯,倾倒,红酒洒满了整张桌子,成了一片血红的海。 “我看到的是一片如繁星般复杂的大海,以及在这大海之中挣扎苟存的鲸鲲。” 即墨松开手,倒空的酒杯砸在桌上,粉碎,溅起一片红沫。 “你以为控制律者,就能够掌控崩坏,但实际上你眼里的树叶已经要烂到根了,你却还相信着妥协和共存。” 一瞬间,房间只剩下了酒水从桌上坠落的滴答声。 “没得谈?” “你以为呢?” 奥托瘫回了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很失望。 “说起来,十五分钟之前,幽兰黛尔传来了战果。” 他忽然提了这么一句,从衣兜里摸出了手机,拨打,接通,开到免提。 “幽兰黛尔!你想清楚!你知道奥托究竟在做什么吗?!你能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吗?!琪亚娜究竟是谁我当然知道!但是” 嘀 奥托的手指轻移,姬子的声音便消失在了挂断的忙音中。 他摇了摇头,貌似遗憾地咋舌: “看来你们的营救计划失败了,而且哦,来了。” 他举起电话,显示着新的号码: “你不应该把你的老相好丢在那边,不灭之刃现在应该已经成功回收她了,要听听吗?” 奥托的神色极其无辜,狐绿的眸子一眨一眨地,嘴角却勾着笑。 即墨忽然也笑了: “你在逼我继续合作?” “我可没有逼你,选择权在你手上。” 奥托摊了摊手,他的手机却在恼人地响着。 “我怎么觉得,你不会继续合作,而是会杀了我。” 即墨笑得都眯起了眼: “不死不休的那种。” “怎么会。” 奥托翘着二郎腿: “我早就不杀人了。” “那你不接一下电话?” 奥托的笑忽然凝固了,因为铃还在响,响得甚至有些急切。 摁响,接听,长眉渐蜷。 他放下手机,面沉透紫: “你的后手?” “我也没说过只有一队人啊。” 即墨耸了耸肩,也从衣兜里翻出了一部手机,古旧的神州小灵通,坚实耐操,质量上乘,就算是泡水里了,捞出来甩干净就还能用。 “说起来,我也有个电话,想听吗?” 他也没有等奥托回答,打开界面,在轻松愉快的按键声中,奏响了拨号音。 没有开免提,小小的界面上是像素的“已接通”。 有那么一瞬间,奥托有点莫名其妙的慌,他抬头看了眼即墨,却见那家伙正提着酒瓶,牛饮那瓶贵酒。 “哼。” 他冷嘲了一声,抄起这只小灵通,接到耳边。 那里也没有回声,却有呼吸,很浅,很薄,却好像是能撞在他的耳朵上,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即墨,那人却还在品酒,啧啧地响。 他只好吸了口气,出了声: “喂。” 那边的呼吸忽然滞住了,就好像突然窒息,那是让奥托恐惧的死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下一秒,他知道了,也失控了。 “奥托?” 嘭! 还在品酒的即墨听到了耳边一声炸响,那台陪伴了他好久的小灵通被摔得四分五裂,他的脑袋被顶住了,就连脖子都不由得摆了过去,手里的酒翻了出来,嘴里也溢出了这种鲜红,他上半身被顶到了沙发里,那张茶几也被撞成了两半。 就在他的太阳穴上,顶着虚空万藏拟造的天火圣裁。 “看吧。” 即墨挑了挑眉,舔了舔嘴角的酒,有些惋惜地瞥了眼地上撒开的红渍,这才侧过眼,渊黑的瞳孔直盯着那双暴怒的狐绿眸子。 “我就说你会想杀了我,不死不休的那种。” 第四百一十章 突然发现最近毛尖很好喝是错觉嘛 “呼呼” 喘气声荡在走廊的四角,再聚回来,提在耳畔,带来伴随着空寂的回音。 “樱,你还好吗?” 冰蓝的铠甲穿着在少女身上,但芽衣还是感觉到了她身上透出的虚弱。 “不灭之刃”的作战经验自然要比她这样还没从学院毕业的小丫头要强许多,就算她们的评级要比一般女武神要强,可面对整支小队,总还是吃力的。 但实际上,刚才的战斗是完完全全占了“偷袭”的优势,而且樱更是站在了作战的正面对抗位上,替她分担了太多的压力。 那件能够调动“冰”作为战斗辅助的女武神装甲来源不明,樱所爆发出的力量与战斗意识更是超越了学生的稚嫩。 芽衣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些不够用了。琪亚娜为何会被带走?樱这份潜藏的实力是怎么回事?还有 她撇头看了眼背上的人,她依旧昏迷着,但一架眼镜的摘戴可不会让人完全改变样貌。 这是她们曾尊敬的班长,也是劫走琪亚娜的符华。 “我没事。” 八重樱弯着腰,轻轻咳了几声,从地上的几个“不灭之刃”身上翻出了崩坏能限制铐。 “你要干什么?” 咔哒。 镣铐锁在了符华的脚腕上,八重樱拍了拍手,叹了口气: “总不能放心地让她醒来吧,我们都没法保证她醒来后会做什么,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芽衣看了看樱,又看了看背上这位熟悉的陌生人,最后仿佛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将符华往背上送了送,又往前走了起来: “那我们继续走吧,救琪亚娜。” 八重樱再一次拉住了她,又指了指符华。 “你冷静一些,带着她,我们的潜入难度会上升好几个档次,我们得首先将她转移到别的小队,由她们将班长带回休伯利安。” “可是琪亚娜” 咚! 指节弯起,轻轻敲在芽衣的头顶: “都说了,冷静一些,我当然知道琪亚娜现在很危险,我现在也很担心她。” 一边这么说着,八重樱轻轻拔出手中的长刀。芽衣见过这柄长刀的威力,那是一柄带着冰霜的透明寒刀,很美,也很冷。 她靠在拐角的墙壁上,借着刀柄的一段棱状透明刀谭,观察了一下转角的情况。 安全。 她招了招手,芽衣便跟了上去,而樱也没有停下她的开导: “我曾有个妹妹,还有过一个爱人,但她们都已经离世了。” “唉?!” 芽衣的脚都不由得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却被樱转身扶住了。 而她也看到了樱的眼睛。 平静。 就仿佛深夜的大海,沉着无与伦比的悲伤深渊。 “从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个。” 芽衣原以为悲哀的过去只属于少数人。 “因为这并不是美好的回忆。” 樱摇了摇头,忽然出刀,将埋伏的一位“不灭之刃”给封冻在冰牢里。 “离别很痛苦,失去很痛苦,但是越是这样的痛苦,就越要冷静。” 在给敌人缴械的时候,樱还在说着,背对着芽衣,但她的声音里却好像多了一个洞,不论怎样都填不满的洞。 “否则,会犯下永远都无法弥补,让你永远失去的错。” “看来,我们班里聚集了很多悲伤的过去啊。” 芽衣苦笑了起来,她再次看了一眼背上的班长。 也许你也有呢? “来了。” 话音正落,就看到一个白毛矮团子出现在了视线的下角,穿着深色的荆棘重甲。 “学院长?!” “是你们?!” 德丽莎的声音明显放松了下来,她有些欣喜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孩子,又看到了芽衣背上昏迷的符华,想说的话便突然僵住了。 “学院长,班符华她” 德丽莎叹了口气,捏了捏睛明穴: “我让我的组员将她送回休伯利安,绝不能放在爷爷这边,我会和你们一同去营救琪亚娜,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再去好好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德丽莎的安排非常快速,她身后的队员们也迅速从芽衣的背上接过了这位前班长,而八重樱也自觉地没有插话,将指挥权交到了德丽莎手上。 天空已经剩下了最后一丝余晖,八重樱也开始感到了不安。 一切,真的来得及吗? 嘭! 囚室的隔离玻璃再一次被砸响。 “幽兰黛尔!我告诉你!再拖就来不及了!你知道奥托在做什么吗?!他在拖着全世界下地狱!” 她的捶打听上去是如此愤怒,铠甲铁拳与幽兰黛尔的面庞只有这片隔离窗,却没有让少女的表情泛起任何的波澜。 “奥托的计划正在进行,至少他还拥有着确保一切不会失控的底牌,否则也不可能放任他执行。” 幽兰黛尔的话语就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呆板机械,似乎只会执行任务。 “你究竟是吃了什么药?!你知不知道琪亚娜会死?不论这个计划究竟是对是错,你们难道就要任由这个女孩牺牲?!就像是养了一头肉猪?到了节日就开宰吗?!!!” 姬子真想给这个少女的脸上狠狠来一拳!她几乎是嘶吼了起来,可就在这愤怒的极点,她忽然猛咳了起来,咆哮瞬间消哑在了咽喉,她痛苦地蹲了下去,身体却在剧烈痉挛着,血从她的嘴中一片片吐出来,她死死握着拳,似乎想要抑制这份苦楚,但却咳得满面血红。 终于,幽兰黛尔的表情出现了松动,但那却只是单纯的怜悯。 “放弃吧,不论是救人还是战斗,你的身体已经很难再负担人工圣痕的副作用了,如果你还想得个善终,就放弃吧。” 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幽兰黛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囚室。 “之后你和特斯拉会被送到天命的裁判所,基于你的战功,可能会革职处理,安安心心地去当个普通人吧,如果没有那份才能,就不要拼命。” 只留下这句话,停留在囚室前的黑暗中。 咚。 她的拳举起,但这一次却是无力地降落,只能颤抖着将她撑起。 放弃? 血泊聚在身下,倒映着她虚弱的自己。 嘭!她又砸了一拳,有力了许多。 而在谁也没有注意的角落,一片焰色的羽毛,轻轻在黑暗中盘旋。 第四百一十一章 试一试……哇好多水 德丽莎第一次发现,这座浮空岛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而可怖。 灯光已经熄灭了,原本用于欣赏天空的观光窗也封上了厚厚的铁皮,看不到外面,也听不到声音,只有静静跳动的红色警报,却没有任何的声响。 只有她们自己的脚步声。 “学院长,这里,真的还有人吗?” 芽衣的声音中是疑惑与担忧。太古怪了,先前还有来自于“不灭之刃”的袭击,而越深入,越安静,只有边廊上的红线投下阴暗的光。 德丽莎抿了抿嘴,很小声地咽了口唾沫,努力压住心头那无声的忐忑,手却不自觉地攥住了裙甲的剑边。 “没事的,芽衣,我在,跟好我,我会保护你的!” 这鼓励声中甚至还带点奶味,侧翼护卫的八重樱差点没憋住,只能抹嘴闭言,专心警戒。 “还有樱!我会保护你们的!” 小白毛团子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天命行,跟我行”的模样,要不是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八重樱真想把这小团子搂到怀里搓一搓。 吱沙喂 通讯忽然响了起来,但是在这暗红寂寞的走道里显得有些过于突兀,甚至还与某人的心理恐惧“相映成趣”,让德丽莎慌了一阵,整个人都呆住了,小脚停在抬步前的一提,肩膀却缩了起来,就连胃都感觉有点酸液上涌。 “学院长?” “啊没事没事!是通讯!是有通讯啊!不要紧不要紧!啊哈哈哈” “额,学院长,冷静一些,我只是想问,为什么这里还能有外部通讯接入?” 德丽莎眨了眨眼睛。 对哦,在警戒状态下,只能使用天命内网的通讯,更何况极东支部的链接频道早就上了黑名单,在这完全封闭的通道内,怎么可能还有外部通讯可以连入?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 八重樱忽然伸出手,指着前方: “那里,有风。” 她们前进,警戒,倾听,慢慢地,浸来了高空的冷。 风开始在呼啸,在转角,飞舞的发丝遮住了芽衣的视线。 但下一秒,她就看到了天空。 已经沉入黑夜的天空。 原本那可以抵挡崩坏兽冲击的壁垒屏障被整齐地切割,合金,陶瓷,液压阀,都被截断在平滑的切口处。 简直就好像是出现了一只黑洞,吞没了这周遭的一切,随后又瞬间消失,只留下这片虚空的凿痕。 德丽莎学院长!听见了吗!这里是爱因斯坦!请尽快撤离!重复!请尽快 “咚。” 仿佛玉碰瓷的鸣响,从天空压了下来。 就连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万物沉默着,恭迎这来自于天空的至尊。 密云和幽暗在她四周,烈火行前,烧敌灭贼,电光耀世,震地撼野,诸山见她的面,就是全地之主的面,便消化如蜡。 她们抬头,她们停息,她们看到了那君临世界的存在。 但只有雷电芽衣喊出了那个名字 “琪亚娜” 嗒,嗒,嗒 是水声吗? 刚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少女的视界也逐渐褪去了黑暗的包裹。 她看到了一种颜色,静谧的颜色。 这里,是哪里? 朦胧的记忆开始逐渐翻涌,这片静谧也出现了颜色。 就像是一个个泡泡,从少女的脑海来到眼前。 训练,战场,雪地,被俘,温暖 不幸的童年,机械地杀戮,最后却能被接纳在一个孤儿院里。 对于布洛妮娅扎伊切克来说,在她心中,这所孤儿院永远是她内心最柔软的宫殿。 她静静地躺在这片静色中,看着这温暖的过去。 就好像冬天的火炉,大家围坐在柔软的羊毛毯上,聊天,唱歌,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夜。 “一切已经过去了” 对于这份令人留恋的温暖,布洛妮娅的回答却只是这样。 她站了起来,黑梦在她的脚下荡起了细小的涟漪,就好像是一片空蒙的海。 一片燃焰鎏金的羽毛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旋转着,飘动着,为她指引着方向。 应该醒来了,从这场梦里。 布洛妮娅托住这片羽毛,在这片迷蒙的世界里,点亮了光。 现在,她要醒来。 她必须醒来。 嘀,嘀,嘀 入眼,是白光。 随后她看到了一根跳跃的绿浮线光。 “呼哧呼” 面部有些闷,还感到有些湿润。 布洛妮娅舔了舔嘴唇,伸出手,看到的是垫片与缠线。 她抬起手,将呼吸器从面上摘了下来,接着就是安全拘束,生理检测仪,一项又一项医用检测装置从少女的身体上卸了下来,被单掀起,娇小的身躯从病床上挣了下来。 这一瞬间,心率仪坠向了平行。 深呼吸,双手慢慢撑起,小脚最终落在了地上,刺凉。 她开始站起,她开始摇晃,她慢吞吞地走到了门前,撑在门把手上,一点一点地拧开了门。 缝隙,接着,声音慢慢亮起。 通告休伯利安全员战前准备 警报的红色从走廊的尽头亮起,医疗报告和数据检测都被扔在了门前的桌上,散乱一团。 战斗,战斗! 病号服下单薄的身体逐渐抬直,她开始走路,她开始快步,她开始奔跑! 她看到了人,一个又一个全副武装的女武神,她们身上却穿着属于逆熵的重型装甲,她还看到了投放舱室内一台台的泰坦机甲,女武神与逆熵操作师同时坐进了这台机械巨人之中,紧接着便又弹射装置投放到了船外。 布洛妮娅有些懵,什么时候逆熵和天命联合了? 步入电梯,她扶着厢壁,喘了几口气,不论有多少古怪,她都必须去向舰长报告,加入战斗之中,仅仅只是路上看到的一系列奇怪的景象,以及感受到的紧张气氛,她就明白自己必须要加入这场战斗。 因为她是女武神。 电梯停下,门阀打开,但杀入眼中的不是以往天空的湛蓝,而是一片暗红。 如同整个世界都在滴血。 就连布洛妮娅的小脸上都出现了一丝裂痕,而在舰桥上站着的却不是熟悉的背影,而是一个蓝色的鸡窝头。 “哦?你醒了?布洛妮娅扎伊切克。” “爱因斯坦博士?” 第四百一十二章 咕哉不咕也 人会在意脚下经过的蚂蚁么? 不会。 而在那双金十字瞳中,这就是众生。 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琪亚娜?” 啊,不,还有一个。 她低下头,俯瞰,点准在一道紫色的身影上。 她看到的是什么? 少女? 不,只是一颗宝石,一个“半身”。 于是,她伸出了手 “芽衣!躲开!” 德丽莎的声音和八重樱的动作却赶在了少女的呆愣之前,眨眼间,原先站立的位置消失在了紫辉的明光之中。 “嗯?” 她的声音多出了一丝惊异,以及九十九分的恼怒。 这就好像是在享用美食时发现了蛆虫,理所当然的恶心,不出意料的暴怒。 于是,她打了一个响指 啪。 铛! 这是一根透黑的长矛,矛身上还镶嵌着金色的能量结晶,它突兀地出现,飞射,却急停在了八重樱的眼前。 瞳前,五厘米。 身体下意识地挥刀为八重樱赢得了生命。“感知杀气,人刀合一”,这玄乎的古武口诀却挡下了那玩弄空间的杀招。 “学院长!带芽衣先走!” 八重樱瞬间就得出了唯一的撤退方案,同时又一次拔刀,挥断了接二连三的亚空之矛,冰痕攀爬着这些长矛的断骸,消散在空气之中。 “那你怎么办?!而且我还有约束之键!还有一战” “她的目标只有芽衣!学院长!别忘了芽衣的体内还有什么?!” “啧!” 律者终于发出了第三声,亚空之矛再次挥出,这让八重樱也再无余力分心,但也给了德丽莎机会。 “等我回来支援你!撑住!” 当即立断,德丽莎拉起芽衣就走,甚至还用犹大将芽衣困在自己的背上,身高差距看上去都有些好笑。 可这实在是无奈之举,芽衣此刻好像是丢了魂,只是伸着手,像是民间的招魂人。 “芽衣,她已经不是琪亚娜了。” 但少女却还在挣扎着,她的手指都被这锁链灼出了烧痕。 她仍旧往前探着,另一只手在往前死死地张着,可那个人却越来越远,只有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 不要变成这样子,琪亚娜 不要变成,我过去的样子 但这份乞求与痛苦,最终被抹消在分隔的距离中。 “蝼蚁。” 律者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八重樱身上,这个打乱了她全部行动的蛄蛆。 征服宝石自然势在必得,但是这个樱色水熊的行为就如同在焗蜗牛上撒了海胆。 就两字,膈应。 那么作为空间的女王,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点不快,哪怕只是蚂蝗,她也会细致地碾碎那滑不溜的不快,然后再撒上灼烧的盐。 “你想怎么死?” 平淡的问话好似施舍,如同暴君最后的仁慈。 对此,八重樱的回答只是抬起了刀。 冰晶的刀身细细地闪着光,身上的铠甲也进入了超频模式。 仿灵刀冰昙天 御神装勿忘 尽管不知道即墨是从哪里找出来的这套女武神装甲,但其威力却远超普通的a级女武神制式铠甲,也给予了她与律者的一战之力。 律者的嘲笑被八重樱抛在了注意力之外,她的眼里只有刀,身,人。 森 吸!吐!出刀! 一刺,华冰。 棱晶冻结了穿刺的飞矛,刀身外摆,踏出了第一步! 律者手指收抬,飞矛从天而降! 冰刀侧旋横挥! 寒冷的薄光闪烁,冰幕破碎,飞矛穿地,但锐蓝的锋芒却冲出了矛林的范围! 第二步! 冰昙天已经收回了刀鞘,这第三步直停在了律者护身的投矛前,让骤爆的崩坏能空炸在面前,却仅仅只是刮出了她脸颊上一点细小的痕! 就是现在! 鲤切!拔付!斩! 零时刃闪! 勿忘肩部银蓝的光华瞬间消黯,与之同时的则是如冰裂纹般绽放的刀光! 冰,冷。 就连空气都被冻结在了这林散的刀光中,冰芒的聚集之处,则是律者的身体。 头颅,脖颈,心脏,四肢。 在实力的巨大差距前,只有杀招才能在这鸿沟前挖出最渺小的一点生机! 可就在冰封锐结的最后一瞬,一切都停止了。 刃光,冻痕,就连八重樱自己都停留在了拔刀的收尾之刻,扬刀的姿势看上去是如此绝美,仿佛一朵冰封的寒樱。 但唯一消失的,是冰花之中的律者。 而她,此刻却站在这静止的画卷之后,一道金色的屏障隔开了静与动的分界。 “哼,虫子始终都只是虫子。” 实际上,如果八重樱出刀的速度再快一些,恐怕真的能斩落女王的一翅,可事实从来都没有如果。 “永别了,被穿刺的结局,想必很适合飘落的樱花。” 与此同时,女王打下了终结的响指 轰!!! 烟尘四起,但律者的白柳眉却攒了起来,她看得很清楚,有东西从天空砸 呼! 烟尘忽然被拉开,一双钢铁巨臂拉开了烟幕,直撞向律者的头顶! 嘭! 清响,铁拳却只是砸在了空间的涟漪之上,便再无寸进。 而她的视线只锁定着机甲的背后,所看到的却只是几个女武神互相搀扶,迅速遁去的背影。 逃了? 又是一片连绵的砸响,一团团的烟尘包围了她,紧接着,便是一阵机械变形的扎呀声。 当然,面前这台泰坦机甲全功率运行的核心鼓噪是最恼人的。 律者扫了一眼,便失去了继续玩耍的兴趣,手一捏,将面前这台泰坦机甲“揉”成了钢板,丢到了一边。 这台机甲的落点非常近,也给了它挥出一拳的机会,作为杂兵来讲可以说是完成了一步壮举。 而包围在外的泰坦机甲们则更有着崩坏兽们作为对手,律者丝毫不会关心战场的状况,在她看来,这是必胜的。 作为崩坏的女王,她蔑视着明,唾弃着人类,她自混沌中再次醒来,但绝不会忘却自己那崇高的目标。 她俯瞰着这片战场,这座浮空岛,这一整个世界。 她欣赏着这代表着死亡的红色,手掌将看到的一切拢作小小的一圈,然后慢慢压紧,捏尘。 新生的代价与前提,就是一切的毁灭。 一双金瞳里,又看到了那盛放的彼岸花。 同样,是血的颜色。 她松开手,本应该是虚无的手掌中却掉出了一点花瓣的残渣,鲜红,随后消失在了战场的腥风中。 第四百一十三章 yysy最近黑鱼真的很好吃白烧很鲜 无敌。 这个词语很简单,其词义也不具有任何的深意。 没有敌手,碾轧一切,以绝对的力量占据恐怖的顶点。 天空,血红,岛屿,血红,战场,血红。 导弹与机枪的蓝火在一个响指之间消失,这代表着人类暴力的杰作在“空间”面前显得如此孱弱。 “呵” 这,就是律者对他们的嘲笑。 手掌中耀光的球体迸发着豪热,也照亮了律者的脸。 冷漠,蔑视,不屑。 随后,她握紧了手,将这片华光摁灭在手心。 空间隙洞再次张开,消失的炮火又一次出现,而此刻,却是将这份暴力退抹在了每台机甲的头顶。 “该死” 这是支援军团中唯一的一声叹息,无力地响在逆熵与极东支部的联合频道中,紧接着便被炮火所淹没。 律者当然不会听见这样的声音,对于她来说,葬送这群钢铁人偶就和擦黑板一样,抬手,擦去,粉笔灰不会有任何反抗地被抹去存在的痕迹,只留一片干净。 太简单了,简单到她都感觉不到胜利的惊喜。 “吼!!!” 火焰与残骸的焦土上,又一次响起了巨兽的咆哮,但这更是给幸存者带来了绝望。 银白的龙鳞在血云中亮起,亮蓝的龙纹仿佛从未受伤般闪着醒目的光。 魔龙再一次回归,完好无损,重归巅峰,这是来自于女王的馈赠,让它再一次拥有了那横扫生灵的暴力! 自然,龙也该做到那属于从属的责任! 它匍匐在女王的脚边,而律者也伸出了手,轻轻搔挠着细硬的龙鳞。 呼吸之中,满是死亡的焦枯。 她喜欢这个味道,因为这代表着战争的号角。 多少年了?她记不清了,这个躯体中所蕴涵的记忆只有那么一点,还大多是在各地流浪的记忆,对于时间的理解简直差的让律者发指,但却并不会影响律者的最终目的。 毁灭明。 当然,在此之前 她看了出去,盯上了硝烟之中逃窜的身影。 不,不要 脑海里响起了这样的轻语,颤抖着,乞求着,哭泣着,是属于那个实验体的声音。 是的,“实验体”。 律者甚至从来没有把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当作一个完整的“人”。 一个从培养罐里出来的生命,一个为了某种计划而准备的祭品,说白了,就像是肉猪,养大,宰杀,这就是k423全部的价值。 当然,律者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复苏背后的阴谋,可她并不在意,人类的傲慢永远是最完美的毒药,她早就知道了这份毒药的甜美,足够驱使人类坠入疯狂的深渊。 但只有力量,才是真正的资本。 任何阴谋诡计,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都会脆弱地仿佛薄纸,不会有任何反抗地被撕成碎片。 真想看看策划这场阴谋,妄图掌控自己的人,看看他那张脸上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震惊?还是后悔? 她这么想着,却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征服宝石”,她的半身,权柄自然应该交由女王的手里。 求求你,不要伤害芽衣 律者听见了,当然没有任何反应,可她却也没有直接抹杀她,将这个可怜的声音封锁在了大脑的深处。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不过只是个实验体。 “贝纳勒斯。” 律者斜瞟了一眼天空的战舰: “那架玩具是你的了。” 魔龙的低咆带起了一丝兴奋,撕空的振翅声甚至连硝烟也一同压下,靠的近的一些残骸甚至被风掀翻,碎成了一地的零件。 咚。 与此相衬的,却是空间的微响,闲庭信步间,律者就已经来到了那个女武神的背后。 中途当然出现了阻拦,冰闪刃风,锁囚链缚,但这些却没有给律者带来一丝困扰,更没有停下她的脚步。 冰封的袭击跟不上闪现的距离,循迹的锁链也同样绵软无力。 进攻?束缚?八重樱和德丽莎的一切行动都无法阻止君临的脚步,只能绝望地看着她向着芽衣伸出了手。 “琪亚娜” 雷电芽衣却没有任何动作,她握着长刀,却只是提着,就连肩膀也塌了下来,似乎完全丧失了斗志,只是如祈祷般絮念着这个名字,看着律者的那双眼睛。 可她只看到了一片冰冷的金色。 律者抬起了手,时间在视线中被拉慢了,她看着那只手刺了过来 混账!你就那么想死吗?! 一道雷鸣忽起,芽衣突然出现在了五米之外,律者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那里多出了一片焦迹,还带着雷电刺激后的微麻。 雷电芽衣!你给我清醒点!那已经不是你的小女友了!你想死吗?! 琪亚娜? 不是琪亚娜了? 琪亚娜还活着吗? 疑问,恐惧,最后慢慢地变成了绝望,少女的铠甲上终于亮起了紫耀的雷光! 原本那清魅的面容也变得扭曲,她的眉拉了下去,牙齿扣紧,拉起的肌肉还带起了脖颈与太阳穴的青筋,可那如刀纵贯的眼角却飞起了泪。 “把琪亚娜” 出鞘,拔刀! “还给我!!!” 刀刃绽放着电流,属于雷之律者的力量再一次重现于刀锋之上,这一刻,少女与她内心的恶鬼第一次达成了同盟。 律者的眉却仅仅只是挑起。 挑战? 不,只不过是一个连自身都被困在人类体内的“宝石”而已。 可就在律者准备将这枚宝石收入囊中之时,她感觉到了来自于背后的“风”。 危机感直冲天灵盖,一个闪烁之间,律者便出现在了岛屿的边缘,而就在她先前的位置上,一颗黑红的扭曲奇点逐渐溶解,但却销蚀了一片钢材甲板。 “重装小兔,重新连入攻击程序,计算轨道数据,重新装填伊甸之星” 女孩无机质的声音响起,一道明黄色的堡垒横立在三位女武神的身前,而在她身后的机器人举着奇异的炮管,又一颗扭曲重力的奇点凝结成型。 “布洛妮娅警告你,离芽衣姐姐远一点,再把身体还给笨蛋草履虫。” 第四百一十四章 英语这种东西啊……学着学着就懵了 幽兰黛尔!幽兰黛尔在哪里?!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该死!那些崩坏兽杀上来了! 退后!退 随之,便是一片纷杂的嘶吼,最后截断为枯燥的噪鸣。 通讯截断了,幽兰黛尔取下了这只小巧的耳机,拨转。 噪鸣。 拨转, 噪鸣。 嘶啦啦的声音从未断绝,占据了每一个频道。 最后,是幽兰黛尔先闭上了眼,手指轻拨,便消却了声音,重新沉入了寂静。 “主教,” 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看向前方的那个男人: “真的不需要我去支援吗?” “不需要!” 奥托那永远胜券在握的人设第一次展露了他的裂痕,优雅的仪表早已不复存在,华丽的绛紫风衣也散为了碎条,洁白的衬衣也涂上了红,慢慢地渗出来,而更加可怖的是已经缺掉了一边的长袖断口,却不再往下滴着红液,而是染为了已经干枯的褐黄。 “哧哧” 奥托仍在向前走着,时而扶着墙,却没有停下,喘气声像是拉开的风箱,一遍又一遍地鼓噪着。 他究竟要去干什么?这艘舰船内究竟有什么能够让奥托如此挂念?又是谁与他大战了一场,留下了如此严重的创痕? 幽兰黛尔跟在他身后,思考着刚才的一切。 得到大主教的指示,前来支援,将大主教带上舰船撤离,她的一切都很好地遵从了奥托的命令,但是内心的疑惑却一点又一点地放大。 服从命令是幽兰黛尔所接受的教育,可是这份天职与责任心在此刻产生了冲突。 一个好的领导者绝不应该让士兵无限制地投入到毫无胜率的战斗中,而天命也绝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让女武神毫无计划地投入到与第二律者对抗的战场上。 她又一次看向面前的那个佝偻背影,虚弱,疲惫,就算他再说一遍“一切尽在计划之中”,幽兰黛尔也感觉不到奥托一开始的那份胜券在握。 咔哒,咔哒,咔哒。 一道密闭锁,又是一道,就好像这架舰船的底部锁着什么吞天巨兽,不敢露出一丝有关于它的痕迹。 而现在,奥托正在打开它。 秉承着护卫的工作理念,幽兰黛尔没有离开,但好奇心却正在摧毁着她一直以来奠定下的思考支柱。 那就是奥托本人的目的。 而这个秘密,似乎正在揭开它的面纱。 幽兰黛尔看向另一旁的琥珀,这个永远将自己藏在面具下的女人却多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 有悔恨,有愤怒,还有苦恼,这些情绪如同汇杂的染料,将她原本的平静与冷淡吞没,就连幽兰黛尔自己都有些忌惮此时的琥珀。 消毒通道,过滤气阀,无菌室。 还有低温。 这间舱室外的保护措施让人以为这里是一间重症监护室,可门内的低温却仿佛停尸房。 嗡响,舱门在身后封闭,幽兰黛尔觉得有什么在后颈上爬,慢慢地窜入了脑皮层,留下了连幽兰黛尔都忍不住发抖的刺寒。 因为她看到了一具棺材。 奥托却完美地融入了这个诡异的环境之中,他的步子逐渐加快,失去了一条臂膀的身躯却有些难以掌握平衡,以至于跑动时都有些踉跄,下一秒,他便不出意外地滑倒了, 琥珀张了张口,似乎想喊,可又像是触及了潜意识里的什么开关,右手反意识地抬起来,捂住了她自己的嘴,也让她的动作停顿在一个诡异的角度,如被提吊的木偶,定在那里。 奥托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手脚并用,狼狈地窜爬到了水晶棺旁,他靠在旁边,脸贴着那晶明的棺壁上,看着里面的人。 他朝思暮想,每每噩梦轮回之中都折磨着他精神的人,此刻就躺在这里,一如当年死去时那般,安静。 “呵呵呵” 奥托突然开始笑,他隔着这层水晶,他笑得越来越响,越来越狂: “哈哈!哈哈哈哈!!” 他几乎时边喘边笑,那双肩膀也开始了颤抖,他仿佛疯了,手一次次地锤着棺材板,为他的狂笑伴奏。 可忽然,他的笑停了,突兀地消失了,可他却伏在了棺材上,张开手臂,就像是要与那棺材里的人拥抱,这间舱室内在失去了那疯笑后,便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呢喃: “他骗我,没错,他骗我,卡莲,那个老混蛋在骗我。” 他的脸颊轻轻地蹭着水晶: “你不就在这里么,卡莲,我的卡莲没错,你就在这里” “你哪里也不会去” 幽兰黛尔看到了狐狸的眼泪,也看到了琥珀的呆滞,而她自己所感到的却是一种颤栗,一种恶心。 终于,手里的通讯器再次亮起了光,这让幽兰黛尔舒了口气,忙将它塞进耳里,随即,皱起了眉。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真红骑士月蚀被盗!目击赤红铠甲的单位立刻选择规避!重复 轰! 即使是在休伯利安上,都能感觉到那从屏幕外溢入的热量。 尽管休伯利安正在与魔龙周旋,但爱因斯坦的注意力还是落在了那存在着律者的主战场上。 博士很清楚,一个受到炸弹限制的“律者”,一个才刚刚学会操作伊甸之星的少女间谍,一个铠甲还停留在未解放状态的学院长,还有一个受伤未愈的女武神,就算加在一起,也都不可能是完全解放的“空之律者”的对手。 如果程立雪能够恢复战力,那么或许女武神的战斗或许还能多一成胜率,但符华的袭击已经让这个可能化为乌有。 但是,一团从天而降的烈火打开了战局,爱因斯坦自然认出来了这火焰之中的来者。 无量塔姬子,那个a级女武神,那个最后的冲锋兵。 这让爱因斯坦松了口气,她看向了手边的两块仪器。 一台,显示着月光王座的充能进度,已经超过了90的阈值。 而另一台,则是逆熵专门转移到休伯利安内部的崩坏能液纯度表。 这并不是休伯利安的备用能源,实际上,这样高浓度的崩坏能就连舰船自身的炉心也无法承载。 这是唤醒一个“怪物”的养料,而这一指标也已经降到了55。 快了,就快了。 她忍住恐惧带来的颤抖,盯着这向着两个极端爬蹿的数字。 再坚持一会 第四百一十五章 瑶为什么还会有人玩…… “火”的本质是什么? 一种强烈的能量放出形式,任何一种放热形式都可以引申到“火”这个一元素概念上,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对于物理的界定虽然朦胧,但却也定下了人类千年明来进步的方向。 放热,高温,燃烧。 当烈红的身影踏上平台时,“火”这个概念就完美地展现在了女武神和律者面前。 刀锋停挥,锁链忽止,就连律者的空无之矛也暂顿在了空中。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火在燃烧。 呲 哪怕是钢铁,也留下了炽红的脚印。 “学院长,芽衣,布洛妮娅,樱。” 她就像是自天而降的救世主,步履踏焰,压过来的,是几乎让发丝都不由得蜷缩的高温。 “姬子” 德丽莎立着,她有些认不出来面前这个好友了,在她认知中的那个姬子,总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醉意,但现在,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无畏。 这是德丽莎只在照片里见过的无畏,就好像姬子回归了青春,重拾了冲锋队的一往无前。 但她们也没有继续逞强,就连德丽莎自己也知道实力的差距,她们架起芽衣,迅速撤离战场。可在分别的最后,德丽莎抬头,看着姬子。 这个曾经将自己泡在酒精里的女人好像真的返老还童了一般,那么的帅气,那么的意气风发,她身上的铠甲是如此的夺目,简直就像是把太阳披在了身上。 姬子也注意到了德丽莎的注视,她冲着这个小巧的女武神笑了笑,却依旧墙立着,不动分毫。 律者也没有趁这个机会发起袭击,她没来由地认为这样的取巧毫无作用,直直盯着这个女武神,盯着她身上那套烬红的铠甲。 就算是放走了征服宝石,她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没有更多的动作,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 她感觉到了。 一枚宝石。 不,是完全解放的核心。 女武神? 不,这是个小偷。 偷走了权柄的小偷! “人类?” 律者出声,却第一次带上了疑问,又摇了摇头: “你会死。” 姬子却只是转了转脖子,最后调整了一次身体状态。 身体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举重若轻,热涌百骸,甚至让她有些迷醉,这是名为“力量”的毒酒,蛊惑着人类那对力量贪婪的本性。 “力量不是没有代价的,但足够我打到你,把我的学生喊醒。” 大剑不再悬浮,而是紧握在手中,浮游巡刃也飞了起来,手甲之中竟发出了丝丝的哑响。 “呵。” 冷笑消散在风中,又同时出现在姬子的身后,空间的能力始终能轻易玩弄视觉,律者已经出现在了姬子的身后,还有那柄高抬的长矛 “我会杀了你。” 姬子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多年的战斗经验让她直接拉出了一道流火剑光,拧转,轰砸! “你!” 律者的声音还未亮起,就被大剑再一次淹没!真红骑士此刻全力运转,核心为女武神披上了红莲的披风! 横斩,长挑,突刺,大剑的热风没有给律者留下任何喘息的时机!进攻!进攻!只有进攻! 简直就像是火山喷发一样! 哐! 姬子才不会在乎律者的想法,大剑撕扯着律者与女武神之间那点可怜的空气,将它撕扯成一片片的破布! “你这!你!” 每一句斥骂都被火焰所砍断,女王的威仪不复存在,话语之中的蔑视在真红骑士的追击之下倒更像是熊孩子的吵闹。 姬子更不可能给律者留下任何机会。她很清楚面前这个非人的实力有多么恐怖,只要有一瞬间的空隙都可能导致战局的天翻地覆! 所以她要快!更快! 轰! 火焰的爆燃中,飞出了律者苍白的身影,而真红的刀锋紧随其后,如吞珠之龙,大开大合,又似逐鹿猛虎,追肉扒骨! “别给我嚣张啊!!!” 这一次,律者的嘶吼终于有了相匹配的动作,她双手挥抬,崩坏能迅速创造出了一对晶体障碍,以近乎是抽杀蚊蝇的方式,律者狠狠地合上了掌! 晶体撞击,将赤红的追击者撞扣在了壁垒之间,可还没等律者露出半分情绪,几道熔赤的光芒闪过,完全的崩坏能屏障如同豆腐一样碎了开来! 焚烧!焚锻!焚尽! “呵!” 律者的冷笑与响指又一次亮起,空间的封锁将火莲也一同羁押。 “终于” 高傲的声音中漏出了一丝庆幸,她看着空间牢锁中的女武神,那副战斗的凶悍还凝固在静止的空间中,可看起来却变得好笑了许多。 不得不承认,疾疫宝石的力量就连她这样的“女王”都必须退避三舍,这最原始的暴力就算是在律者中也属翘楚,这件装甲也完美地释放出了律者的破坏力。 但是,“人类”始终是“人类”。 律者得胜地笑着,既然送上门来了,那么,疾疫宝石就收下了。 望着空间封锁内的女武神,律者搓了搓手指。 “明明那个冰刀女武神就已经向你提醒过了空间的威力,可你却还是像头蛮牛一样,硬生生地冲了过来。” 她举起手指,捻出一个细小的缝隙: “一点,只差一点,你或许真的能砍下我的脑袋,可惜,你只不过是个人类。” 站在空间封锁的俘虏前,律者放肆地施展着自身作为女王的傲慢: “那么,你该退场了。” 抬手,取矛,接下来 可就在这时,昏红的天空闪起了一道白光。 而律者所能做的,就仅仅只是抬起了头。 惊愕?困惑?愤怒? 不,这些都没有,因为这来自于高空的瞬时打击根本就没有给律者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 这道光,没有任何声音,沉压在律者的头顶,然后 归零。 爱因斯坦死死皱着眉,看着仪盘表,看着那根指针从100滑到了0。 但是,崩坏能监测数据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可喜的波动。 她叹了口气,如同被挖了脊梁骨,撑在密密麻麻的仪器上,在往外,则是魔龙与休伯利安周旋的战场。 第四百一十六章 真的不能再晚睡了啊 “对不起” 这三个字的出现,可以很直接地看到,芽衣的面色垮塌了下去,她的手慢慢抬起,掩住了她自己的眼睛。 姬子看着这个孩子,坚强,温柔,那几乎是完美女性的形象却在这时被绝望冲得一干二净。 “先行撤退吧,当务之急是必须先保护你们的安全。” 示意了八重樱先将芽衣带上赫利俄斯,这位重归青春的女武神又看向了身旁的小个子: “你也应该去,学院长。”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德丽莎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当然,姬子的答案也很直接: “德丽莎,你必须得去保护她们。” 这句话,她说的斩铁截钉。 “不行,那头魔龙已经记住了休伯利安的味道,就算律者已经被击退,但她一定会卷土重来。” 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战舰。 休伯利安,这曾经是极东支部最响亮的名字,但现在,这艘漂亮的战舰已经千疮百孔。 “那我当然更要再这里了!不然的话琪咳,律者袭击的时候你怎么办?!” 德丽莎的反驳却没有得到姬子的任何回应,只有她那淡淡的笑。 好像是在说:不,你不能在这里一样。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你应该先去看看她们,至少让那些孩子心安一些,而不是把她们先赶上赫利俄斯。” 另一个声音响起,倒是爱因斯坦,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姬子的背后。 “可是” “时间虽然紧迫,但还没有到连几分钟都不能浪费的地步,虽然月光王座仅仅只是击退了律者,但就威力而言一定造成了足够的损伤。我们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而她现在也不敢贸然接近休伯利安。” 姬子像是才松了口气,又思考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前往赫利俄斯的路途并不遥远,但是饱受摧残的岛屿甲板却不能让这段路程轻松太多。 废墟,残骸,死尸,这些都杂乱地堆在一起,没有人去收拾,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去帮牺牲者们安魂,甚至还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悲伤。 “战舰的损毁情况如何?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路上,姬子提出了她第二个关心的问题,尽管魔龙为了掩护律者而撤退,但是休伯利安的状态看上去一点也不好。 破损,缺舷,外甲脱落,更不用提还未了解的舰船内部供能状态。 “如你所见,非常糟糕,就算是紧急维修,也最多只能让它重新起飞,而剩余能源就连防护罩都没有办法永久维持,反而会变成一张纸,一戳就破。” “这样就足够了,人员呢?” “百分之七十的战力瘫痪,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又有三分之二带伤,逆熵的机甲更是全军覆没。” 爱因斯坦的话截到一半,却不再继续说了。 或者,没什么好说的了。 赫利俄斯的舰门下忽然卷过了长风,船外是钢铁废片碰撞的哭鸣。 “那个臭小子也是?” “根据前线小组的情报,他应该是被天命俘虏了。” “那也好,这小子福大命大,不用再来了。” “那么你呢?” 爱因斯坦的话像是剑一样扎在背上,又好像拖出了锚,凿在地上,定住了身。 “这身铠甲很厉害。” 博士的话语依旧平淡,细细地阐述着那双眼睛所读得的一切: “从未见过的核心动力,装甲板块,还有动力源这些都不是现代科技能够实现的技术,就算把图纸拿到逆熵来,研制的成功率也非常低,但这样的装甲,你觉得能够与律者对抗吗?” 博士的双眼像是压入了冰霜: “你是人,无量塔姬子,你是人。” 炽金的双眼没有回避,她没有退缩: “我必须去,博士。” 寂静,就好像赫利俄斯里的人都消失了一样,哪怕是德丽莎此刻也 等等! 姬子忽然惊觉,周围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就连学院长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这里只剩下了她和爱因斯坦。 “博士,这是” 火红的剑眉才刚刚竖起,下一秒便松了开来,一同松懈的还有这属于女武神的骨,这件战衣也随同着她一起倒了下去,落进了少年的怀里。 “按照你说的,我把她引过来了。” 爱因斯坦看着即墨,少年轻轻放下了这个劳碌的女武神,还给她在脑后垫了块抱枕,透着薰衣草的清香,似乎是希望这位女武神能睡得香一些。 “多谢了。” “身体感觉怎么样?” 即墨站起身,握拳,摊掌,慢慢地直臂,收肘,旋腰,抬背,一阵骨骼与肌肉拉伸时的噼啪细响,最后拢于一口长气: “还行,感觉不赖。” 他伸出手,仿佛是在抓取这什么,抬起,一抹火红从姬子的装甲上剥离,在那一瞬间,热浪泼在爱因斯坦的脸上,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头发也一起烧了起来,可在一瞬间,这块爆焱便成为了一颗火红的宝石,静静地悬浮在即墨的手中。 而真红骑士此刻却褪去了那身烈红,反而染上了一片空白,看上去倒是美丽了许多。 “你何必这么做,就按照以前的你所做的那样,无情,理性,漠视生命;姬子是个强大的战士,但也只是个女武神。” 爱因斯坦盯着他,似乎想从即墨的眼里挖出什么答案。 “是啊,为什么呢” 即墨把玩着手里这颗危险的宝石,仿佛自嘲般笑着: “也许是之前奥托和我的谈心?” 他又摇了摇头,看了眼地上熟睡的女人: “她说过,她退役以后想继续读博,或许还要去找个好男人,然后再去酒吧好好地喝一杯。” “就这样?” 爱因斯坦的神色却黯淡了下去,好像这个答案让她颇为失望。 “就这样。” 即墨点了点头,从爱因斯坦的身旁跨了过去。 “可笑的理由,苍白的理由,甚至连一点说服的能力都没有,这和六十年前那个刽子手比起来简直就是个过家家一般的笑话!!!” 这位理性的博士终于动摇了,她咆哮了起来,可到最后,却又只能无言地收声: “去死” “我可从来没有打算说服你们,并且我也不认为我当时做的事是错误的。” 即墨没有回头,向着休伯利安走过去。 因为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暗红的天霾缓缓散去,却又露出了更加深默的夜。 第四百一十七章 通知学业繁忙开始周更 又是熟悉的缆索拉响。 脚底轻晃,双门分开,便还是那宽阔的指挥室。 人少了,看上去自然就宽阔了许多。 黑夜很深,只有仪器的色彩连在一起,整个指挥室都显得斑驳了起来,却有种残缺的美感。 “呼” 即墨吁了口气,他突然有一种迷茫。 黑暗,挣扎,还有这若有若无的绝望。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太熟悉了,熟悉到就算过了千年,万年都不会遗忘的绝望。 抬起眼,看着那里,女武神,技师,数据结算师,研究人员,手还能动,大脑还能高速运转的人都聚在了这里,忙碌着,拼命着,只为了那一线生机。 飘渺到随时会被黑夜所淹没。 “舰长。” 背后响起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转头,是一个被绷带缠紧的女孩。 是的,女孩,连“女武神”这个名号都不太适合她这样纤细的年龄。 “你是” “报告!” 小巧的女孩提了个立步,行了一个漂亮的军礼: “编号1703376a!卡莉斯图亚特!” 中气十足的报到,很难想象居然是从这样的女孩嘴里亮起的,还有这样端正的礼仪,如果不是那层层裹裹的绷带,或许还能透出几分帅气。 “17级的?” 即墨挑了挑眉,这个岁数实在太小了,一般来说应该还在圣芙蕾雅继续训练,而不是站在这里。 “报告!是后勤部专修学员!” “后勤部啊怪不得,你成绩很好?” 成绩足够优秀的后勤部学员会提前编队服役,这些孩子大多数没有成为“战士”的才能,但战场上,每一个潇洒的女武神背后都是一整个后勤小队的努力,她们可能会负责武器维修,可能会负责数据分析,也有可能会负责女武神的饮食,甚至只是在进行着清洁保养。 她们是天命的最大多数,是天命的无名之辈,也只是一群普通人。 “是!16,17年的部第一!” “两个学期都是?” “都是!” “真厉害。” 名叫卡莉的小姑娘笑了起来,仅露出来的一只眼睛都眯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只心满意足的小猫,让人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挠一挠下巴。 “舰长” 不过这句话,却让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我们会死吗?” 这个问题,似乎有一种让一切停寂的错觉,指挥室内的其他人似乎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键盘声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仪器运转的嗡响。 “是的,我们会死。” 即墨没有安慰,没有说谎,只是实话实说。 “我们会战斗,会死战,会用尽每一点能源,用完每一颗子弹,枪械失效,就用刀剑,刃光迸口,就用牙齿,用骨头,直到我们流尽每一滴鲜血,消融我们每一缕肌肉,扯断我们每一根神经,燃尽我们全部的生命和灵魂。” 即墨这样平淡地说着,每个人也都无言地听着。 实际上,在踏上这座休伯利安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仅存的战力,破损的战舰,没有目标的前行。 “但我们,保护了他们,保护了我们身后的每一个人,这就是我们选择这条路的代价,也是我们必须背负的责任。走上这条路,就是死路,区别只是在于我们怎么结束这段旅途,是做一瞬璀璨的流星,还是默默无闻的枯泥。” “舰长” 又是卡莉,这一次,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 “他们会记得我们吗?” “会的,每个人都会记住我们,就像是英雄一样。” 女孩的眼里好像炸起了光,她笑了起来,如似昙花。 就连整个指挥室内都响起了粗重的呼吸,连在一起,在颤。 英雄! 他们,也可以像是英雄一样?! 轰! 黑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朦胧的时间,就连休伯利安也停了下来,崩坏能炉心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动力,但也没有坠落,而是悬浮着,如一条被吊起的死鱼,只剩下电力系统还在努力着,维持着崩坏能检测数值的检测,调皮地在那上蹿下跳。 来了。 不需要提醒,休伯利安的每个人都知道,她来了。 嗵!嗵!嗵! 重物的砸响连成了一片,那是圣殿级崩坏兽,一头又一头地落下来,密密麻麻地种在了休伯利安的舰身上,齐齐地看过来。 几乎所有人都定住了,这是恐惧。 可下一秒,又有人笑了出来,还是卡莉: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圣殿级” 炉心的停转让休伯利安丧失了最后战斗的可能,但还有他们自己。 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拿起枪,提起刀,装上铠甲。 “害怕吗?” 即墨看向这个卡莉,这个女孩点了点头,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正在流泪: “害怕,害怕,我很害怕,舰长。” 可她的背却依然笔直,手也死死握紧了武器: “但我是英雄!” 她甩了甩头发,露出了苍白的后颈,又说了一边: “我是英雄。” 指挥室的外壳发出了轻响,就好像罐子自己打开了壳盖,向着恶狼露出了其内的肉。 “舰长,你的目标是她吧?” 随着舱室的打开,光照在每个人的面上,卡莉指着尽头的那个空间女王。 “是的。” “嘿嘿。” 后勤部成绩第一的女孩笑了起来: “那它们就交给我们了!” 即墨点了点头,也走了下去,和所有人一样,等待着那慢慢抬升的护壳。 “舰长。” 这个姑娘又说了一声: “我叫卡莉斯图亚特。” “我会记住的。” 即墨看着她,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我都会记住的。” 卡莉的笑慢慢地淡了下去,融成了一个微撇的角度,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擦得都有些红。 舱室,开了。 寂静的世界挑起了崩坏兽的嘶嚎,也回以了人类的战吼,不光光是女武神,还有那些本应该站在女武神身后的人们也冲了上去,她们举着武器,吼着,哭着,冲锋着。 那个女孩冲在第一个,即墨看到她冲向了那头圣殿级,然后被那根长矛穿了起来,像是块肉一样挂着,她似乎还在笑,却是在看着即墨,似乎在喊着什么,连着她自己的血,随后与那头崩坏兽一同消失在了爆炸的火光中。 一个,又一个;一声,又一声。 而即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来到了那悲剧漩涡的中心。 他抬起头,看着她,也听到了一声轻蔑地嘲笑。 “呵,人类。” 即墨点了点头: “对,人类。” 第四百一十八章 既然周更就要多写一点点 战斗。 死亡。 还有血。 即墨的眼角都能捕捉到那层层叠叠的绝望,耳畔更是敲响了那在死地之中义无反顾的战吼。 他却没有动,不论有多少人死去,他都没有分出半点的注意。视线如同船锚一样,钉在了律者的身上。 他的腰微微往前弯着,好似一根慢折的弹簧,不会因为过拧而变形,但却停留在一个随时能暴起的微妙角度。 双手也随着重力稍稍前摆,垂在身前,柳枝一样无力的状态却蕴藏着最恐怖的暴力,而这一切都定在一个点上,等待着时机。 律者却好整以暇地“走”了下来,打引号的原因是因为她脚下那片虚无的空气和紫光的空间拟造物。 这副高傲的姿态完美契合着“女王”这个称号,她下落,她降临,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谕令,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让这片空间颤抖。 律者当然不会将脚下的这个少年放在眼里,她是神的使者,她傲立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物之上,她有傲慢的资格。 可不知为何,这具躯体却始终带着一点点的忌惮。 莫非是属于“人类”的恐惧?还是这个少年与“这具身体”曾经有过认识的关系? 呵,算了,也不是什么需要多在意的事情。 律者很随意地抛掉了脑海中的不安,抬手,对准了地上的少年。 即墨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太高了,小心” 啪嚓! 一个响指,一片立矛,扎撞在休伯利安的舰首上,少年纤细的身影顷刻就消失在了矛林之中。 律者拉起了一个冷笑。 哼,轻松 “小心滑倒啊。” 嘭! 律者只感觉到了脑后的炸响,视线随即便被拉扯的景象拖为了黑暗。 疼痛!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那艘玩具上,在她的身下是金属的凹陷,身旁则是一大段一大段断裂的长矛。 风! 律者弹簧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空间瞬身之时便再次出现在了空中,但此刻却没有了一开始的那半分狂傲,反而倒是多了一分狼狈与错愕。 即墨把自己的脚从舰船上拔出来,带着一点金属的废渣,笑得依旧很可爱: “都说了,天上太高,很危险的。” 律者的脸“冷”了下来。 正是这字面意思,冰寒。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面这个可恶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更不是女武神那样篡夺神权的窃贼,而是更加嚣张,更加令她生厌的恶徒! 背叛者! 得到了神恩,却又背弃神明指示的叛徒! 她认真了。 尽管被月光王座削去了一部分力量,但并没有影响到属于她“空间”的权柄。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一瓶被蒸发了内藏的水壶,不论残余多少,水壶依旧是水壶,变化的不过只是上限而已。 她现在依旧是空间的女王,只不过现在是“能否做到”的区别。 抬手,虚握,空间构造体拉伸出了“弓”的动作,此刻的律者吸取了和姬子战斗时的教训,拉扯距离,充分发挥自己作为远程ad的火力。 无需接触,远程轰杀即可!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律者的力量虽然恐怖,但还只是停留在“空间”这一本质的权柄上。 她没有如当年的自己一样集齐四大宝石,这对于即墨来说也同样是个机会。 但同样的,她还拥有了属于“琪亚娜卡斯兰娜”的知识,人类的战斗方式,长年累月的作战经验,哪怕律者自身蔑视人类,但这样的意识也是她得以与即墨鏖战的关键。 不过很遗憾,律者的自大并没有让她意识到这一点。 挥手,召唤,权柄构造,空间铸物。 崩坏能又一次地把现实物理摁在地上摩擦,但这毕竟还是崩坏,属于“虚数”的存在,对于现实的改造程度仅仅只是取决于其侵蚀指数上。 而所谓的权柄,也只是开“门”的钥匙。 即墨看到了那片迷蒙的颜色,遍布了这血红空间的天空。 如坠雨般密集的能量柱,不论是质量,还是宽度,又或者是发射的密度,都会无情地将任何一个“人类”给撕扯成碎片。 但这里站着的是即墨。 暗幕遮盖时间,一切在他眼中“减速”,最后“停止”。 “呼” 喘息,带着一点点的疲惫,但很快消失。他直起身。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种掌控“时间”的感觉。 当然,或许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只是自己的速度被加速而带来的错觉,毕竟“时间”不过就是一个相对的观念,也只不过是一种长度单位。 手指前抬,触碰在了一根眼前的晶状柱上。 冰凉,带着一丝丝的痛,这是属于不同能量类型的崩坏能相互接触冲灭带来的触感。 危险的纹路绽放在即墨的指尖,但又迅速消散,融靡为了一抹碎光。 而随着手指的每一寸轻移,所谓的“神罚”也偏移了其原本的方向。 在虚无缥缈的时间面前,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沉下身,屈腿,躬腰 嘭! 这是拳风砸开空气的撕响! 琪亚娜的战斗经验再一次让律者躲过了致命一击,这让即墨也颇有些遗憾,但这也同样在意料之中,他从未奢求能够一击制服律者,就算自己借了休伯利安的崩坏能储存液取回了一定的实力,但差距却依旧存在。 哪怕他的瓶子已经是能够容纳山海,但失去了关键瓷片的容器留不住太多东西,他注定会虚弱,也追不上律者那暂时被压制了的潜能。 “领域”的基础始终是容纳的崩坏能,这让即墨在“静止”的状态下靠近律者几乎不可能,与其拼那亿分之一的几率,倒不如另思他路。 落地,后撤,面对着铺面砸来的崩坏能晶柱,即墨随手抓过一头圣殿级的残骸,直甩了出去,挡出了一瞬间的空窗期,等到它们再次砸落时,只是洞穿了那一片断肢破躯。 即墨绕过几颗滚在地上的头颅,她们都撑着眼,涂着血,嘴里还死死咬着崩坏兽的一些碎壳,那些理论物理强度极高的甲壳终究被决死的牙齿给撕扯了下来,与这些战士们一同埋葬。 所谓的人类啊 脚步再次滑动,如踏水而行,闪过了雨织般的落击。 力量衰弱,但他还有“技巧”,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杀猪刀也能磨成屠龙刀了。 这一种步伐他曾经和自己某个相当久远的学生一起创造出来的,原本的打算就只是为了在洪水来袭的时候能够站稳脚跟,以便于治洪建堤。但实践往往能让理论的蓝图成长为更加惊人的实际存在。 古武禹步。 从单纯的“扎步”,到感受洪流的动向;从单纯的不动如山,到灵活的随波起伏;逐渐的,就连自己的弟子也发现,这种步伐不仅仅能征服洪水,也能打倒一个又一个心怀叵测的敌人。 比起大自然那阴晴不定的灾难,律者的大范围aoe就明显要容易得多。 微微地侧步,稍稍地停顿,简直就像是落矛避开了即墨,留下一片诡异的空缺。 当然,仅仅只是禹步也不可能躲过律者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他需要做的还很多。 抬掌,舒身,拂,搬,拦! 手指仿佛指挥棒,点在身前,晕开了每一道砸落的长晶。 他,开始前进。 又一次。 又一次! 律者看着脚下的这个“怪物”,甚至感觉太阳穴在突跳着的疼。 密集型的轰击没有效果么? 一个闪身,律者再一次躲开了背后的奇袭,这是琪亚娜的战斗直觉第三次起效,也让律者几乎完全听从了这属于少女的直觉。 盯着即墨每一秒的动作,仔细回忆着战斗的每一幕,可就好像时间被截断了,消失,出现,攻击。 这究竟是什么能力? 难道是时间?! 不!不可能!他又不是神! 不可能无效的!如果能被躲过,那么就用威力更强的!如果他速度很快,那么就设计陷阱!如果他弹跳堪比飞行,那么就封锁可以上蹿下跳的空间! 她是这么思考的,也是这么行动的。 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一切的奔行空间都被能量晶壁封锁,它们在律者的操作下互相挤压,不论是细菌还是空气,都没有逃过这来自于空间的打击,全部成为了一只崩坏能魔方的内容物,拧转,错位,晶体连同着空间一起,将它所囚禁的全部内容物给撕成碎片。 律者又抬起了手,开始了最直接最暴力的拆解。利用她的权能,直接进行空间切割! 休伯利安终于破碎了,长硕的舰身甲板也被刨出了一段深壑,报废的电路,损毁的武器系统,当然还有尸体残骸。但这艘舰船像是被拆了的玩具那样浮在那里,可怜地碎在那里,只有一片残骸骨碌碌地从缺口滚了下去,落入无底的深渊。 律者看着自己制造的那片晶体处刑场,她的警兆直觉却依旧在叫嚣着,甚至更加响亮。 呲 她听到了。 紧接着,奶酪被熔铁钻开了。 一只流淌着熔纹的在晶体上钻出了一个洞,然后,在那双近乎绝望的金十字瞳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将这空间囚笼给撕了开来。 他撕得很慢,燃烧的声音也慢条斯理地爬上这些晶体,慢慢地熔化。 终于,他重新出现了,但已经不再是那渊墨般的黑。 火焰的颜色从他的右手亮起,裂满他整个半身,右眼甚至都燃烧了起来,静静地向外吞吐着光焰。 “不可能” 律者,终于感受到了“害怕”,她看着面前这个怪物,就连声音都出现了颤抖。 “毫无平衡的崩坏能融合,绝对冲突的能量形式,你不可能还活着,你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 即墨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右拳,感受着疾疫宝石的灼烧,抬起。 “接下来,会很疼的。” 他轻声细语。 第四百一十九章 对她使用炎拳吧(无慈悲) 燃烧所带出的气味并不美好。 作为火源的柴薪,则更加糟糕。 即墨能闻到,也能听到,火舌啃咬着他的皮肉,熏食着他的躯壳,他还觉得右眼很疼,好像在慢慢地缩紧,然他有些像流泪,却又挤不出半滴。 还有疼痛,从眼眶里渗出来,细细地磨着他的神经,从晶状体到大脑,每一粒神经元都没有放过,如虎舌一般,缓缓舐过去,留下一片蠕麻的刺。 有点难受。 这是他的感受。 但他还是拖了上去,燃烧的半身拥有着足够的威慑力,就算是律者都不由得开始后退,还落到了船上,似乎无意识间觉得脚踏实地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当然,正如即墨一秒前所说的那样。 轰! 如果只是疾疫宝石的话,爆燃要接近律者可能还有些难度。 但此时,疾疫宝石却是掌控在即墨的手中。 自然,即墨现在不可能“停止”律者,但是,时间永远是个奇妙的概念。 只要一次眨眼,就足够了。 烫! 紧接着是疼! 一个眨眼,半段呼吸,战局便天旋地转,律者还能感觉到那附着而上,烧舐肌肤的火! “你!” 嘭! 这一声,更响! 自然,也更疼! 炎拳砸入律者的腹部,第一感受的自然是属于少女柔软的腰肢。 可现在并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美少女的皮囊下是一个咆哮疯狂的灵魂,即墨不会等,更不会停! 抓住了机会,便是宣泄的暴力!他完完全全地将律者压制在了奔逃的可能性之外!疾疫宝石的力量也烧得他的脑仁发疼!他甚至无心再去召出那柄陪伴了多年的残镰,每一次击打都是属于火焰的灾厄! 律者已经没有任何的机会去嘲骂这头野兽了,她牢牢护着自己的要害,头颅,脖颈,胸腹,原本窈窕的身躯此刻躬蜷在双臂后,高温的火炎凿在双臂上,如同恶狮张开了兽齿,追逐着,撕咬着! 崩坏能调动,空间壁垒形成!她所能做的就是在双臂前构造这一面纤薄的晶壁,输入,固守! 但疾疫宝石的每一击,都炸起了让她心惊胆战的碎吟! 该死该死该死! 律者想要反击,想要逃出这火山喷发般的凶击,可她缺少一个机会,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疏忽,可她选择了赌博,在抗伤的同时积累着崩坏能,调动着那被月光王座破坏过一次的全部潜能! 大脑在发怵,一点点地摇着意识,带着麻疼,连带着神经末梢的哀鸣,崩坏能流啸着,但是体内的每一处血管似乎都被堵上了大小不一的栓塞,连仅剩的崩坏能也无法完美运转。 可恶! 嘭! 又是一拳狠的,砸在了双臂交叉的中心,律者已经能稍稍赶上即墨的出拳了,微调的手臂姿势让她更好地避免了伤害,更重要的是,这一拳给她带来了“希望”。 十五,十四,十三 她默念着,调动着肌肉,防下那烈焰缠绕的每一次轰击。 她的脚已经沉入了甲板的龟裂之间,可她已经不再后退了。 律者的学习能力是可怕的,再配合那傻姑娘野兽般的直觉,让律者捕捉到了那细不可查的一个疏漏。 实际上,对于即墨而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弱点。 他已经不可能再是过去那样锋锐的兵器,有着足够强悍的身体,也没有那颗能够输供崩坏能的心脏,他还能站在这里,和律者单挑的唯一倚仗就是先前吸收的立方米级的崩坏能溶积液。 他总会累的,就像是一辆汽车,慢慢耗尽它的汽油。 招式的重复。 这是即墨不得已的选择,但省力的方式却暴露出了同样的弱点。 三, 二, 一! 炎爆的烈色亮起,律者在这一刻终于动了!不是前进,不是侧闪,更不是反击! 而是后退。 也随着这一退,炎光坠在了这一步的空隙之中。 这是致命的空。 即墨还没有露出惊愕的半点反应,律者就已经勾出了得逞的笑。 冲步!抬手!释能!延伸!斩! 空间的权能,永远是律者最大的王牌,就好像是赌场的亲闺女,手中的王炸永远丢不完。 而即墨,他已经出过千了。 “时间暂停”?“感官滞缓”? 这些让律者忌惮的能力在贴身肉搏开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律者很清楚,只要即墨再发动一次这样的能力,那么律者就再无翻盘的可能。 但即墨却没有发动。 是在等待机会? 还是说他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施展了呢? 不论即墨有多么强大,他终究不是律者。 宝石,核心,这些东西归根到底还是崩坏能转化的形式,投射为不同种类的现实能量。 然后冲突。 刺啦 细响。 接着,是一道自衣襟而下的裂痕。 随后,是血,绽放,裂展,随后打破了即墨那危险而脆弱的平衡。 火焰瞬间反噬了即墨的整个身体,甚至没有给即墨发声的机会,一团明火就从他右手的掌心炸起,沿着他的手臂,将少年完全地包裹吞没。 连一个呼吸都没有,少年便成为了一团蜷缩着的火。他在燃烧着,沉默地燃烧着,听不到任何燃烧时的声响。 律者没有掉以轻心,因为这个敌人太过于危险了,除非亲眼看着他被碾成无法复原的残渣,她才会放心。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响指紧随着焚身的火焰一同出现,禁锢的空间就连舞动的炎光也一同封存,这一刻,存积的崩坏能爆发出了致命的杀招。 不仅仅是封印,与此同时,天地之间又生成了晶体的壁障,她抬手,她压下,她任意操控着权柄,凭空捏造出了这遮天覆地的幢箱! 双手相盖,而在这片空间之中却是震天撼地的碰撞!而在此之中,那颗封印了即墨的“小球”就显得过于渺小了。 而律者,也听到了那一声破碎的轻唱。 就像是一块砂糖,在碾磨锤的压摁下化为了粉末。 一声。 只有这一声。 玻璃打碎了就不会再恢复,宝石破裂了就会变为无法拼合的碎渣。 而那片被彻底压碎的空间,也同样如此。 “呼” 舒气。 如释重负。 “成功了” 她看着那互合的晶体,好像有风吹来,带着一点点飘逸的血腥。 已经,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对她造成直接的威胁了! 至高的权能,“神”之使者,不老不灭的躯体,还有崩坏能! 哪怕就是植入了疾疫宝石的敌人,也被“空间”这一权柄所击败! 事实证明了!最强!无敌!就是她空之律者!崩坏的女王!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品尝胜果了。 也真是辛苦那个疯子了,不远万里地送上疾疫宝石,为女王的冠冕增添新的颜色!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嗯? 等等 这一刻,律者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仅仅是舌尖,手脚,身体,甚至是整个环境都“停止”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身体会 “001秒。” 静止之中唯一的声音从律者背后响起,律者拼命地想要扭头回眸,但无济于事。 声音是虚弱的,一如即墨此刻的模样。 少年歪着身子,立着,军大衣已经被烧成了破布,露出的全是焦黑的灼痕。 一条仿佛炭制的右手抬起,干枯之间是烧灼的红痕,散着隐隐约约的炎光,一颗宝石躺在他的掌心,甚至还灼出了手背,布盖着迷蒙的黑。 手指尖却好似在捏着什么细小的东西,细小到一个不注意就会消失。 “从封印的破碎到空间碾压的绝杀,只有这短短的001秒,一个差错,或者再多一层攻击,那我势必会再死一次。” 动啊!动啊!为什么不能动! “想要逃走吗?尽管现在能维持思考,但我也能勉强停止你的行动,呼” 与疲惫的叹息一同亮起的,是如流花盛开的炎纹。 再坚持一会 踏,踏,踏 火焰缓缓卷上即墨那焦痕纵驰的身体,卷噬,前胸那一道伤痕还在挤着血迹,黑色的崩坏能纹与疾疫宝石那侵略的纹路在这道伤痕前僵持,冲突,又被死死地压在这暴躁的平衡之中,很疼,很痛。 但是这样的脚步,却也死死踩在律者的神经上。 她无法闪避,无法移动,更无法回头,她只能听着那逼近的脚步,感受到背后逐渐抬起的温度,她想逃,但逃不了! 别过来 别过来! “再坚持一会只要把核心” 她听见了这样的呢喃,她也听到了枯骨抬起时的哑响! 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 空间,恢复了流动。 但律者仍僵着,只是身体在细细地颤着。 我死了吗? 没有感觉到伤口,也没有任何疲惫,核心运转正常,她像是锈了发条的机偶,嘎吱嘎吱地回过了头。 她看到了停在后心前的一截干枯。 还有即墨那双失望,无奈,以及一点点绝望的双眼。 那只右手上的火纹已经彻底熄灭了,从他的指尖开始,慢慢地崩解,消散为一点点尘埃,一颗蒙尘的红石落出,打在钢铁上,沉沉地咽着光。 “呵” 带着尾颤的音,滑出了律者的口腔。 “呵呵呵呵” 然后,开始拉长,织成了划骨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开始笑得猖狂,笑得放肆,因为她知道,她赢了。 彻彻底底地赢了。 她一边笑,一边摇头,淌着眼泪,捂着额头,仿佛疯癫,又是劫后余生的惊狂。 她踉跄着后退,如同听到了一个顶级的笑话,指着即墨,笑得不能自已。 平衡的破坏让即墨彻底失去了与疾疫宝石的联系,律者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人类。 “哼哼” 现在,她连距离都懒得拉开了,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威胁已经落入了尘土。 疑似时间掌控的能力? 呵,没有了疾疫宝石,就好比一把没有子弹的枪械,能有什么杀伤力? “真是遗憾啊,你这条恶心的蚯蚓。” 她摊着手,就连动作都懒散了许多: “真是舒爽,忍不住想要好好地嘲笑你这条水蛭的无力,简直就像是被黄油拍死的苍蝇,孱弱可笑却又想染指至高的权柄,你这副丑恶可怜的姿态都让我忍不住想高歌一曲,来好好形容你这如被食物撑爆的蚊子般一样的惨象” 她飘着,肆无忌惮地围着即墨晃悠着,嘲笑着他,她满意地看着即墨僵直抽搐的躯体,更觉快乐又上了一层楼。 镰刀的锋刃再次扬起,砸向律者的头颅,而这一次却被律者轻描淡写的躲开了。 “没用” 一镰,劈向腰侧。 “没用” 又是一镰,还带着即墨摇晃的身体,落在了空处。 “没用没用没用!” 飘到一边,好整以暇地在手中捏出了一柄长矛: “哦没用的,你已经没用任何机会了,跳蚤,一想到你即将被穿刺的模样” 森 噗! 被扎穿的响,随着律者的声音一同刺来,牢牢地刺入了即墨的胸膛。 她靠着他,贴在即墨的耳边,舔着他的血,森然地桀笑: “真是让我high到不行啊” 即墨的背终于软了下来,靠在了律者身上,血不住地从他的喉咙里翻出来,红,红得发黑,律者满意地感受着这个少年消失的心跳,听着他垂死的声音,感受着血液的滑腻,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将胜利的果实渲染地如此甜蜜。 “” 少年张开口,翁动着唇。 “什么?” 女王决定发发慈悲,听一听败者最后的哀鸣。 “我说” “嗯?” 她靠的更紧了些,仿佛热恋的情人,顺带抱碎了即墨的脊骨,又是一瓢血倒出来,染得她白发猩红。 啊,让人陶醉的哀鸣。 “咳咳” 呵,真是曼妙的血咳。 啪嗒。 哦,这是内脏的碎片么,真美。 即墨终于动了,回抱住了她,留恋般地抱住她的腰,渗血的手指贴着她露出的脊背: 他垂下那双眼,好似快要睡着了,疲倦地笑了笑: “下次,别穿露背装。” 呲 一根针管,扎入了律者的脊髓。 第四百二十章 名为五万年的爱恋 “呜” 眩晕感,疲惫感,如同从海底浮起,一同轧上来,强撑开了她的眼睛。 糊白,还有各处的光点,最后亮了起来,贴出了一顶天花板。 她喘了几口气,眨了眨眼睛,一下,两下,清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感觉到了难得的虚弱,只好撑起手,支了起来。 白色的床单,装甲被卸下,绷带,病号服。 医院? 有些头痛,但记忆也从朦胧中回归,甲板,昏暗的天空,还有那双手掌! 舰长?! 下意识地,她就要抬手做出防御的动作,就像是被一段许久才得到反应的程序,但下一刻,一声金属的哐响便铮了起来,她有些疑惑地看下去。 是一对手铐,还有崩坏能遏制装置。 门忽然开了,海紫长发的少女冷着脸走了进来,她锁着眉,横着唇,步子刺到了床边,像是刀磕在坚冰上的响。 “芽衣”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女孩这样冰冷的眼神。 芽衣深吸了一口气,绛紫色的双眸闭起,又缓缓睁开,扎下来一双光,然后,她平静地,毫无起伏地说了一句话: “符华,下来。” 憎恨。 也是。 符华想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了然。 她也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从病床上下来,又看了一边身上,手,脚,脖,都铐上了抑制锁,她记得这个东西,逆熵出品的女武神限制工具。 看来,逆熵应当是和德丽莎她们结盟了。 走道亮着灯,白晃晃的,但不是熟悉的休伯利安,陌生的惨白围绕着她的前路,指着一道门,没有其他人。 符华知道那里是谁,但却突然多了些许害怕,就连步子都生了几分迟疑。 终于,门在眼前打开,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然后放了开来。 正面是三张沙发,左手坐着姬子,她还在揉着后脑勺,眼色间交杂着混沌与清醒;右手坐着立雪,她的脑袋上还绑着绷带,那正是符华自己留下的伤痕,足够让她不能踏上之前的战场,此刻她倨在沙发的边缘,在门开的瞬间就看了过来,眼角还挂着些红;中央则是德丽莎,她的小手搓着太阳穴,稚脸轻皱。 肩膀上忽然传来一股力,将她狠狠按在了摆在面前的椅子上,锁响,她便被拷在了扶手上。芽衣做完这一切,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话,符华只看到那长发甩起的背影,坐到了角落,布洛妮娅也坐在那里,抱着吼姆玩偶,铅灰的眸子里满是困惑;还有一个红色的双马尾,符华记得她,逆熵的特斯拉博士。 “哈” 一声长长地叹喘,德丽莎翻起了身,她揉了揉泛着血丝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声音是低哑的疲惫。 “先说一下情况吧。” 没有寻常的开场白,单刀直入,符华放下了背,似乎松下了什么担子,靠在椅背上。 德丽莎从桌上的一大堆件重翻出了好几沓,摆在面前,一页一页地翻: “b级女武神,27人,c级及后勤人员,142人,泰坦机甲,570台,每台双人小组,翻倍,一位待服役女武神,一位舰长,以及一整艘的休伯利安。” 啪嗒。 纸张翻完,小手盖起,德丽莎搓了搓自己的脸,又叹了口气,一束头发松垂下来,落在眼前。 “为什么,符华。” 她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 符华吸了口气,她选择过去重复了许多遍的回答: “这是天命内部” “师傅。” 绝不该出现的称呼响了起来,也拽住了她的舌头。不可置信地看过去,立雪撑着头,微微遮着自己的目光,却还是在看。 “师傅,我已经说了。” 徒弟说着: “我把我知道的,全说了。” 她放下了手,深唤了口气: “师傅,为什么。” 同样的为什么,也是同样的迷茫。 符华看着她们,德丽莎,立雪,姬子,芽衣,布洛妮娅,特斯拉。 她们也在看她,等着她的回答。 终于,她松了背连肩膀也塌了下来。 “先从你是谁开始吧。” 德丽莎抿了口水,说道。 “这会是个很长的故事。” “那师傅可以慢慢说。” 符华又看了一眼舰船之外,月亮还挂着,撒着一片迷蒙的光。 再一次的叹息,或许,这个夜晚,适合一个古老的过去。 赫利俄斯就停在夜晚的云海之上,静静地沐浴这片月华。 有很多人躺在这里面,有的是天命,有的是逆熵,曾经敌对的两派阵营此刻却靠在一起,带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几个小时前,她们才从律者的疯狂之中逃生,但那是以休伯利安和无数的战士为代价的。 一根烟打亮,叼在嘴里,却只是烧着,没有吸一口。 “喂!逆熵的!” 忽然一声,吓了他一跳,转过头去,一只纤手便夺过了嘴上的烟,掐灭。 机械师傻呆呆地看着消散的火星,刚想发火,便被一双利眸给瞪了回去: “舰船上不允许抽烟!” “啊哦抱歉” 毕竟不是糙汉子,虽说以前常和女武神作战,但现在却觉得颇有些束手束脚,就连脏话都不会说了。 沉默,原本是敌对阵营的两人也无话可说,最后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片夜空。 “喂,逆熵的,你会调整武器吗?” 机械师有些奇怪,瞥了眼旁边这个卸甲的少女: “你们女武神连武器维修都不会吗?” 女孩似乎被戳中了痛处,好一会,才补了一句话: “后勤人员,替了我们。” 机械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低下头,接过了女武神的武器。 “死了很多人。” 就算是天命的武器也能够修理的吧? 他这么想着,只要这样忙起来,就不会想要烟了。 这是个死里逃生的夜晚,有人在此刻沉默,也有人在此刻哭泣,更有人揭开那无法逃离的过去,一字一字地陈述着沉淀的苦难。 夜慢慢地拉长,翻起了鱼肚白,随之是慢浸的青弧,突然跳出了晨曦的红,亮了整个天空。 软浮的糖云里卧着赫利俄斯,也让舱室内多了些清新的活力。 但这也只是一点点,更多的却是来自于历史的沉重感。 德丽莎悄悄地吐了口气,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脑子还有些晕。 她以为,符华的秘密或许会像爷爷一样,有个五六百年,因为某些执念而强行续命的存在,但事实似乎更加出乎意料。 前明!五万年! 天!这个数字就沉甸甸地让人发昏! 德丽莎感觉自己头痛的症状又因为这次熬夜严重了些,但是所听到的一切却让她怎么都没有半点睡意。 当然,也包括这个舱室内的其她人。 丝 水倒进了纸杯,摆到了符华的面前。 “谢谢。” “应该的,师傅。” 程立雪坐了下来,就在符华的身旁,一夜的过往倾诉让她不由自主地拉起了一把椅子,靠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这位如母亲般的女人。 来自于五万年前已经覆灭的时代,又守护了这片土地五千年。 她想起了幼时抬眸间看到的那抹沧桑。 自己的存在,对于师傅来说,或许只是沧海一粟吧? 那样漫长的千年里,师傅,是怎么熬下来的? “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和爷和奥托站在一起?” 德丽莎按摩着太阳穴,觉得自己离答案还有着距离: “难道说,圣芙蕾雅对于你来说,连一点留恋的余地都没有吗?还是说琪亚娜的存在对于你来说也只是时间里的过客?” 实际上,德丽莎的这个问题非常促狭,也让程立雪的心揪了起来,她看向师傅,又看向学院长,不知道该怎么办。 “危险性。” 没有任何迟疑,符华就说出了这三个字,而一旁的芽衣则被布洛妮娅拉住了衣袖。 她继续说道: “律者毫无疑问是危险的,她们对于明来说就是灾难,尽管这个时代也出现了特例,但我不认为人类应该用特例来赌博未来,而且” 森! 长刀出鞘的寒光杀来,横在了符华的脖颈前,清锐的光带起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一滴血珠渗出来,慢慢聚在刀锋上,鲜艳无比的红。 “那你要不要先杀了我,再去杀琪亚娜?” 每一个字都好像萃着最恶毒的诅咒,从芽衣的齿间滴出来,持刀的手指上可以看到淡跳的血管,仿佛只要符华多说一个字,就会砍下她的脑袋。 “芽衣!” “芽衣姐姐!” “冷静一点!” 姬子,布洛妮娅,德丽莎都冲了上去,而程立雪更是一步踏到了她的手腕前,连剑柄都握上了。 面对着三个女武神的合围,芽衣却好像一块石头,一点一点地挪动着,她能感觉到背后姬子的锁固,也能感觉到腰侧德丽莎的阻拦,还有右手上布洛妮娅的一双小手,她们都在使着力气,似乎想把那柄暴怒的刀给移开,她们也都在吵闹着,无非就是要她冷静而已! 可她又怎么冷静?! 对于雷电芽衣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琪亚娜,是她的光,是她活下去的支柱之一。 可就这样,被面前这个人轻而易举地否定! 她盯着那双泊蓝的眼睛,她希望从那里看到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悔意,而不是那无情的理智。 手腕传来了布洛妮娅使来的力,一点一点地在推着。 “芽衣姐姐不要这样不要” 一向难有起伏的声音也都带上了一点点的哭腔,布洛妮娅的小脸上还是那副僵硬,但似乎随时都会有眼泪掉出来,伴随着她的乞求。 终于,她的手被搬离了,刀锋一点点移开符华的脖颈,那颗血珠也滚了下来,在瓷白的皮肤上流下一线晕红。 程立雪也立刻插进了二人之间,若水已经从鞘中微起,散出波澜的微闪。 芽衣冷笑了起来: “符华,你一定没有爱过任何人吧。” 仙人垂下了眼帘。 “也是,如果你真爱过什么人,你那五千年又怎么撑下来,除了像个活死人,你” “闭嘴!雷电芽衣!” 怒斥的是程立雪,若水几乎出鞘,但是作为教师的责任让她绷住了最后一根弦。 “都给我冷静!!!”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是德丽莎强行中断了这即将点燃的引信,也只有这个时候,玲珑修女才展示出了属于学院长的威严。 最终,敛旗息鼓。 “不论如何,符华,琪亚娜变成律者了,不论奥托打算做什么,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就差把“你已经失败了”这句话直接点出来了。 “我明白。” “呵,你明白?” 芽衣很明显在气头上,这个一向温柔的少女在失去了宝物之后甚至有些极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但终于又有新的话题截止了这近乎井喷的矛盾。 “先打断一下。” 特斯拉抬起了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指了指符华: “你说你是前明遗存的战士?” “是的。” 特斯拉搓了搓额头,怎么又蹦出来一个? “你确定只有你一个人守护神州?” 这个问题再符华听来很是奇怪,但她还是做出了回答: “我确定,只有我一个人。” 双马尾博士觉得自己似乎掀开了一道谜题的面纱,她站起身,向着符华招了招手: “如果你是前明的遗存者,那你可能知道那是什么。” 带着疑惑,几人押着符华来到了划分给逆熵的舱室,打开门,却不是臆想之中的实验场景,倒像是一间刚刚完成搬家的房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这些是” “你们那个舰长的,我们派人把他宿舍和办公室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但是休伯利安里的东西就没有办法了。” 这么说着,特斯拉向着房间内招呼了一声,走了进去,很快就和一个蓝毛鸡窝头钻了出来,看了一眼,又小声交谈了什么,便搬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箱子。 “这是什么?” 姬子瞅了瞅这个玩意儿,看上去是个箱子,可却没有看到任何扣锁。 “即墨的东西,我们在这里面检测到了崩坏能反应,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们没用暴力方式。” “等等,先不论你们什么时候把舰长的东西搬了过来,还各种搜查” 德丽莎举着小短手,她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脱离思考的范畴了: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符华,这个遗存战士能够知道什么秘密?” 爱因斯坦非常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五十多岁的老萝莉: “尊敬的德丽莎女士。” “嗯?”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是敬语,但是德丽莎还是非常受用,忍不住挺了挺板胸。 “你为什么还会认为你们舰长是个普通人?” 颇为惋惜地看了眼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几岁的学院长,爱因斯坦摇了摇头,没理会跳脚的德丽莎,转向了已经走到箱子前的另一人: “符华小姐,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倒是知道这个东西。” 符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这只木箱的表面,纹理之间透露着岁月的秘密。 “这是锁已经失传了的锁。” 手指轻移,带着一种轻灵的美感,吸引了众多注意,点在了木箱的中央。 咔哒。 一块塌陷,又是一块木枝弹出,取出,一根又一根,仿佛拆解积木一般,解开了这只木箱的顶。 封存其内的崩坏能也进入了感知的范围,但却并没有寻常那般的暴虐,更像是夜色一般,静静的温柔。 没有人阻止她,符华拆解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所有人都看到了其中的内容物。 是书? 不论是谁都想不到这一箱的秘密居然只是书,哪怕是爱因斯坦也在这一瞬间陷入了迷茫。 一箱子书,又有什么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但是解密的人却停了下来。 程立雪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符华身上,她注意到了师傅此刻的状态。 迟疑? 不,是惊慌,是失神,是无措,是恐惧。 她看到了师傅颤抖的手指,她第一次看到那个人是如此的脆弱。 头晕目眩。 这是符华此刻的感觉。 简直就好像是被丢进了洗衣机里,旋转,翻滚,甚至还有一种呕吐感。 怎么回事,为什么想哭? 她不懂,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保存这些书本的崩坏能融开了,托住她的手指,慢慢地下沉,她触碰到了那尘封的书皮。 心脏在狂跳,也连带着太阳穴下的血管一同跃动,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脱出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荒凉的宇宙。 不要翻开,不能翻开。 理智在一遍遍地警告着,却没有办法阻止她的身体,她的情感,她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理智,但却好像是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了绿洲,她翻开了这本书。 她看到了上面的字。 炭灰的笔记,却是过去的字。 在依稀的过往中,那是曾经作为“穆大陆”的同样字。 她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想你的,第37789年” 想你的第37789年。 好吧,我承认这样的纪年法非常肉麻,但反正日记这种东西也不是给别人看的,正经人谁会写日记给别人看呢?肉麻点也不要紧,我觉得有的时候这种肉麻或许更能让我感觉到生命的存在。毕竟纪年表除了让我知道时间太过于漫长以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用来想你,或许会让这样的折磨好受一些。 今日地球的情况已经不算太糟糕了,结合了崩坏能诞生的群居生命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至少比一开始的群魔乱舞要好很多了,我算是知道了,在量子之海游荡的时间绝不能太久,否则谁知道崩坏又会在这颗寂静的星球上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华,相信我,我会解决这一切的,说真的,这么多年了,什么拯救人类,什么延续明,又或者是什么信条,这些东西在时间的涤荡下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又无聊。只有你,守护你,保护你,让你能在一个属于人类的明时代之中苏醒,对于我来说才是唯一能够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原因。 我想,我是自私的。 或者当时i博士已经知道了我的这副模样,所以才会把我丢在外面的吧。当我看到躺在休眠舱中的你时,我就感觉自己还能再坚持下去。 仅仅只是为了你。 那么再写一遍吧,我爱你,华,我会来喊你起床的。 一页,一页,又是一页的日记。 一遍,一遍,又是一遍的爱恋。 这是属于一个自私的少年,支撑了五万年的告白。 咔擦。 羽渡尘看着那层层破裂的封印,虽然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轻松。 属于她真正的过去落了下来,训练场的第一次的见面,分享的那次难吃的便餐,苏醒后的一声早安月夜下的共舞,告白,婚礼,吻,还有那陪伴的誓言。 回来了,全都回来了,仿佛一场雪,纯白之中散射着五彩斑斓,吹拂上她的灵魂,让她变得完整,从“仙人”变作了“人”。 羽渡尘静静地看着这片灵魂深处的美景,在那里,少女的灵魂正如此刻的现实,跪倒在地上,紧紧地抱着那本日记,嚎啕大哭,那是解脱,更是喜悦,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并不孤独,而是如此的幸福。 被爱的幸福。 还说什么万无一失的封印 羽渡尘哼了一声。 明明,你自己就是封印最大的破绽。 最放不下的,最害怕孤独的,明明就是你自己。 嗯,反正是你自己露馅,总不可能还要怪到我头上来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秋夜 天穹市。 神州的一处新工业化城市,虽然不及沧海市那样有名,但是高新科技企业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特色。 自长空市大崩坏与沧海市的崩坏兽袭击事件后,神州政府对于崩坏的应对政策和能力几乎是以指数级的进度翻倍,也成为了“空律事件”幸存者们的庇护所。 四个月来,天穹市的安保指数和基建设施也在飞速崛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家名为“神城医药”的医疗企业,其抗崩坏能药剂和机械化手术对于众多感染了崩坏的逃亡者来说简直就是救世福音。 而也正是这个企业,给天穹市带来了相当的发展变化,几乎每项技术里都掺杂了这个企业的影子,就连市长也不得不承认,在不知不觉中,这家神秘的民间企业已经把握了这座城市的脉络,如果剥除,势必伤筋动骨。 这座城市,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畸形了。 沙拉拉 雨下得很大。 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有很多地方成为了老鼠的聚居地。 这也是没有管理的弊病,尽管大多数幸存者得到了庇护,在“神城医药”的帮助下得到了崩坏能的遏制,但是“神城医药”也只是“医疗企业”,而蜂拥而至的难民更是成为了天穹市管理的一大难题,尽管市政府已经运转全部机能进行了安置和人口普查,但始终还是比不上难民涌入的速度。 “空律事件”所造成的大崩坏究竟是有多么地恐怖? 没人敢去想这个问题,奔来的逃亡者已经无声地诠释了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现实。 不安,痛苦,恐怖,这些都成为了混沌的养料,在这黑暗的角落里滋生。 脏乱的秽物随着漫积的雨水漂了起来,但这雨却浇不透这巷子里的臭,可没有人嫌弃这里的环境,他们裹着厚厚的雨披,缩在简易的遮板下,仿佛死人一样,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冰雨下时不时的颤抖,证明他们生命的存在。 嘭! 一声闷响,有人抬起了头,发现巷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站着的人,披着一件和大家一样的雨衣,盖着遮帽,看不起面容,但是身段上能看出来是个女子,还有股淡淡的香。 但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基本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了,任那抹如雪般的渺香从眼前滑过。 “好痛好痛啊” “我的孩子我的丈夫他们不见了不见了” “眼睛,我的眼睛在哪里” 少女低着头,迎着雨,她想冲出去,却又被棚屋和难民挡住了脚步,她只能走着,慢慢地听者这些折磨她耳膜的喘息。 “娃娃,娃娃”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斗篷,顺势带下了她的兜帽,一瞬间,仿佛银月坠入了泥沼,散着辉白的光。 琪亚娜呆住了,她不敢动,一头月白的长发几乎可以成为她的身份证。 被发现了吗? 她在等,计划着逃跑的路线,但周围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拉住她雨披的那只手,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娃娃,娃娃” 带着浓厚方言的口音爬到了她的脖颈后,琪亚娜支着脑袋,迟迟地转过去,她看到一个老妪,苍朽的面容上是一双漆黑的洞,雨丝飘进来,消失在这双连皮带骨的虚无里: “娃娃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 轰! 一道白雷杀过天空,琪亚娜跳了起来,她挣开了老妪的手,撞开那些拥挤着躲雨的可怜人,就连几扇棚屋的板门也被掀了开来,敞着口,破烂地悬着。 她逃了,头也不会地逃了,她逃进了这座城市的霓虹灯光之中,似乎是想要借这片虚假的繁华来麻醉自己。 可她最终还是逃不动了,靠在了一堵墙旁,头顶的虹光将她的月银长发照得通红,她低着头,雨水顺着头发滑过面颊,一道又一道地糊住了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直在呢喃这个词语,慢慢地蜷缩了起来,声音很哑: “对不起” 雨越来越大了。 藏在高楼之间的小屋打开了门,少女失魂落魄地晃进了屋,雨水滴滴答答地碎在地毯上,挂在她的脚后,一起摔在破旧的沙发上。 眼睛藏在手的遮挡下,看不到过往那清澈的蓝,却仿佛死潭,沉在那里。 楼下是ktv狂乱震天的低音炮响,楼上是三无民宿里的淫语荡唱。 琪亚娜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丢在了垃圾桶里,她缩在沙发里,慢慢地蜷起了身,湿透的衣服粘在肌肤上,冰冷。 吱 门又开了,钻进来了一股冷风,裹着楼道里散不尽的烟味。 “已经回来了?” “嗯。” 房门关上了,吵闹声小了许多,他从沙发前走过去。 “怎么这样?你身上湿透了。” “嗯。” 脸上盖上了一块长毛巾,她伸起手,抓住它,慢慢地从头发蹭到了脸颊,很不幸,她还是看到了那个少年。 比休伯利安的那个时候更加地瘦了,就好像一节枯竹,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衫,但右手那一截袖管却空荡荡的,垂在那里。 只是这一眼,就让她慌了神,不敢去看那段缺失的空无,便又低下了头,藏在了长巾后。 她听见了塑料膜掀开的细响,然后是热水瓶拔开了木塞,水灌声,又过了几分钟,他走了回来。 听到脚步声近了,少女才又慢慢冒出了头,那一只手上端着只盘子,摆着两碗泡面,递过来一碗红烧牛肉,又给他自己留了碗香菇炖鸡。 “舰长” “嗯?” 即墨坐下来,用嘴咬开叉子,仅剩的左手拌了拌面条,吹了吹,热气带着方便面便宜的香味。 “对不起” 这大概是傻丫头四个月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每天都会说一句,别的话又都听不进去,像是台复读机。 他也懒得去说什么原谅,更何况这丫头本来也应该担责,尽管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空之律者”,但作为律者的载体,琪亚娜本身就背负了抹不掉的罪孽。 这句话的所需要的谅解有很多,然而,在这之中,“琪亚娜卡斯兰娜”绝对是最不会施予这份谅解的人。 “先吃饭吧。” 将面碗递过去,即墨低头吸溜了起来,他吃得很香,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他酣畅淋漓的吸面声,响了一阵,就见他把纸碗端了起来,喉结滚动,很快就饮尽了汤,出了满头的汗,还打了一个嗝儿。 琪亚娜还坐在对面,也没动叉子,晶蓝的眼里映着热气,看上去像是淋了露水的宝石。 “舰长” 她像只流浪猫,蜷着腿: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说完这一句,她的小嘴便撑在了那里,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哑了口,抱着自己的双腿,下巴枕在膝盖上,如同被拉上断头台的女王,等着铡刀的响。 琪亚娜确实是从昏迷中醒来的,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很清楚“这具身体”所作的恶,也从此更加地厌恶自己。 更何况,在她眼前的还是即墨,那条缺失的右手更是在提醒她:你是个罪人,你罪无可赦。 无时无刻。 她才多大啊?十七岁,连十八岁的生日都没有过,圣芙蕾雅的时光就好像一块,最终还是被浇融在了暴雨之中,连一点点可供留恋的丝甜都没有剩下。 即墨看着这个孩子,忽然伸出了手,向着琪亚娜的脑袋。女孩微微抬起头,眼里亮起了光,侧来了脑袋,可那只手却只是落在了她的头发上,撸猫一样顺了顺毛。 女孩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是啊,为什么呢” 连即墨自己都很奇怪。 按理来说,在奥托所谓的计划失控之后,他就应该立刻采取抹杀措施,就和千百年来,上个世代一样,用最有效的方式夺走律者的生命。 斩首,刺心,夺取生命的方式有很多,但最后即墨却选择了从奥托手里得到的“锁”。 遏制崩坏能,压制律者的“锁”。 如果这件事放在上个纪元,那个“决战兵器”居然在诛杀律者的行动上犹豫了,真不知会有多少人笑死。 老了,多愁善感了。 这是即墨唯一得出的答案。 “别想那么多,你还活着。” 他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但这句话听起来简直毫无理由。 活着? 琪亚娜看着茶几上那碗纸盖微卷的泡面,上面已经沾了一片凝水,微冷,滚下来,流成一片。 就这样活着? 她好像能还能听见那些濒死的哀嚎,那流不尽的血,还有那个老太太枯瘦的手,问着眼睛的去向。 她只能把自己抱得更紧,想要躲,想要藏。 这孩子 即墨叹了口气,只能坐下来,破沙发弹出一根弹簧,晃了晃,吱呀了几声,傻丫头也跟着一起摇了摇,像一块臭石头。 “丫头。” “丫头?” 他只好又伸出手,像是哄孩子一样,可才伸过去,便被躲开了。即墨有些无语,抽了张纸巾递给了这只小白猫。 “舰长” 小白猫的脸埋在纸巾里,声音闷闷的: “有人敲门。” “啊?” 即墨听了听,确实,门口响起了有规律的敲击。这让傻丫头连鼻涕也不擤了,身子弓了起来,手指按在双枪上,灭了声音。 即墨不知何时已经闪到了门口,他的左手轻轻贴在铁皮门板上,整个身体如幽灵般挂着。 房间极静,只听到敲门的响,那是很稳定的节奏,三响一顿,即墨便松了口气,向着琪亚娜摇了摇手: “自己人。” 白猫这才放下她的爪子,可当门打开的时候,她又跳起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跳到了沙发的后面: “大大姨妈?!” 简直就像是炸毛了一样,琪亚娜的背都提了起来,两条麻花辫甩来甩去,大大的蓝眼睛时不时地瞄向旁边的玻璃窗,她记得从这个窗下去是个垃圾回收点,大晚上的堆砌物绝对能够保证从四楼跳下来的安全。 “哎呀!” 一记脆的响在她胡思乱想的脑袋瓜上,小爪子捂着微红的脑门,不解地看着舰长。 “你仔细看看,不要是个白毛萝莉都是德丽莎。” 傻猫缩在沙发后面,探着半张脸,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个和大姨妈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白毛。 一米五不到的身高,白毛,还有那熟悉的脸庞 这要不是德丽莎我就 唔,等等。 琪亚娜的脑袋又往外偏了偏。 红色的眼睛? 慢慢地,她侧出了身子。 黑色的洛丽塔? 傻姑娘已经从沙发后面走出来了,蹲到这个白毛萝莉身前。 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 “舰长” 琪亚娜观察着,还不忘提醒一下身后的即墨: “我记得神州有法律,三年起步最高” 嘭! 又是一记响的,即墨甩了甩手,散了散关节的隐痛,盯了一眼傻姑娘那钛合金的脑门: “小月和德丽莎差不多大,你别给我想歪了。” 哦,原来是合法的。 当然这句话也只是想想,傻姑娘也是怕疼的。 琪亚娜戳了戳这个被称为“小月”的“德丽莎”,又抬了抬手指,躲过了这个小萝莉的扑咬,她看到了那张小嘴里不正常的尖齿: “舰长,这个小月和德丽莎是有什么关系吗?” 傻丫头的直觉一向敏锐,她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正常。 或者说,回首往事的时候,就已经能发现日常生活中所被忽视的蛛丝马迹了。 比如说德丽莎那不老的童颜,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存在,再加上此刻看到的“小月”。 她甚至因此联想到了自己,在被律者占据身体后,她也了解到了自己的“存在”。 一个被冠以了名字的“伪物”,一个“k423”。 那么,“异常”的德丽莎,会不会也有一个以数字为本名的“真实”呢? 于是她提问了: “舰长,她是不是和我一样?” 一个实验体?一个替代品? 这些话都压在少女的心里,压了将近四个月,她没有说出来,但她需要答案。 只要一个答案就可以了。 她抬起头,那双暮蓝的眼里染上了乞求。 “傻丫头。” 她又被揉了揉脑袋。 “她是她,你是你。” 即墨看着她,但那双墨眼之中却好像沉没着亘古的荒芜,静静地流淌着。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说完这一句,他就拉起了小月的手,坐在了沙发上,只剩傻姑娘自己呆呆地靠着窗。 有些事,得一个人自己想明白。 有些怪圈,也得靠自己走出来。 “来,小月。” 即墨坐下来,拍了拍这个黑洛丽塔的小脑袋,手臂拐了拐,便被那两颗利牙扎了进来。 很轻很轻的吮吸声,可就在即墨还没感到眩晕的时候,她就已经抬起了头。 什么情况? 他有些奇怪,难道今天胃口不好? 看着那双血红的瞳仁,又顺着视线看到了自己的右肩,他便意识到了缘由。 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又揉了揉这白毛小脑瓜,小吸血鬼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舔了舔嘴唇,将最后一点血红给舔干净,坐得端正了些。 看来可以问些情报了: “小麒麟那怎么样了?” “姐姐们那里” 夜,11:00 “神城医药” 姬麟抬起头,念着这四个大字。 她清楚这个名字背后的势力,也让她产生了一种多年未动的恨意。 她已经活得够久了,所剩下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丈夫,孩子,战友,同伴,这些东西都敌不过时间,除了和自己一样的人。 小云。 她睡在了那片深海之中。 严格来说,她与小云的认识时间加起来还没有百年,甚至只是自己漫长生命中的五十分之一。 可她还是消失了。 其实如果真要论证起来,对于那次搜索掉以轻心的她们更应该是自作自受。 但是,她终究是失去了一个挚友。 很伤心,很难过。 她已经卸下了“人皇”这个名号,那么,是否可以任性一点,大闹一场呢? 或许这样,能轻松一些。 和以往一样,背着网球包的“女孩”走进了这间大厦。 离这座医疗大厦外十公里左右的一间小店里,一道月白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短风衣,两条血红的飘带追在身后,手中还擎着一双血红的手炮。 店老板已经逃走了,还被店门口躺着的尸体绊了个跟头,他认识这些尸体,几分钟之前还在店铺里耀武扬威的保镖。他爬起来,狂叫着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店门敞在那里,风和雨一同撞进来,还有地上漫起的血,渐渐渗进了屋里。 “秋天啦,晚上很冷的。”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切着牛排,塞进嘴里一块肉条,舔了舔嘴,眯起眼,感受着牛肉和黑胡椒混杂的刺激。 “啧。” 双眼睁开,褐金之中满是不快的神色,晒麦色的脸庞上也是一阵不悦。 “真够难吃的。” 说是这么说,但刀叉的动作还是没停。 嗒。 一双枪摆在了桌前,侧光下却是一片暗红,看上去像是凝固了的血,过于夸张的口径却仿佛在响着巨兽的嘶吟。 来人默默坐下,无声,倒是能听见对面撕咬牛排时的咀嚼声。 她看了眼摆在桌一旁的面具,带有浓重的埃及风格,阿努比斯一般的造型。 “胡狼。” 她说,似乎是在疑问,但更是确认。 胡狼又切了块肉下来,叉进嘴里,右手的餐刀却指了指店外的雨幕: “你全解决了?” 来人点了点头: “拿起武器,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厉害。” 胡狼比了个大拇指,把嘴里的萝卜丝给吐了出来,骂了一声埃及粗话,又用叉子把西兰花拨到了一边,挺了挺胸,靠在椅子上,又挑了根牙签,剔起了牙。 “你又想干什么呢?人。” “人”,这是来人的名号,也是这四个月来闯出来的。 在“空律事件”之后,世界蛇所属的各个研究机构都遭到了袭击,她们的目的似乎仅仅只是为了毁坏实验数据,同时销毁那些半成品,这两个天命或者逆熵的女贼可以说是让胡狼气得牙根痒痒。 “藏剑呢?不会是去神城医药了吧。” 这个名号自然是指另一个小个子,据渡鸦所说,还是个老对手,网球包里藏着一柄奇怪的黄金剑。 “对。” “那你呢?” 胡狼抽了张纸,擦了擦嘴。 喀。 枪竖了起来,指着胡狼。 “告诉我,你们打算在这座城市” 轰!!! 震响,小巧的店铺瞬间破碎,如同地龙突进,从墙壁开始,桌椅,地板,餐盘,一同在强大的推力前化为碎片,狂风般砸在“人”的身上,擦着胡狼的位置,“收走”了她的餐盘,将“人”一同撞出了店铺,只剩下一片壑沟。 店铺的电路全被拽了出来,瞬间黑了下去,夜雨浇进来,凉了进食后的热气。 “蠢货。” 胡狼翘着二郎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火光一闪,烟雾缭绕。她吞云吐雾,看向缺口的前方。 那里,一栋大楼被撞出了一个大洞,电火花乱窜,还能看到一条如蚯蚓般翻滚的长影。 “去。” 胡狼抬了抬脖子,又有几头人面蜘身的怪物爬了下来,在夜色中亮着猩红的瞳光。 它们如同亡灵的奴仆,默默地爬了过去,留下一片蜿蜒的雨迹。 胡狼抽着烟,看着那片爆裂着碎片的楼群。 会死多少人? 算了,不想了,烦。 她站起身,找了柄伞,在门口护卫的尸体中摸了柄枪,上了膛。 忽然,她抬起了头,盯着远处的一片云幕。 “呵,来了。” 她挂起一丝堪称恶劣的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巧的玻璃管,紫凝色的液体闪着危险的光。 她举起来,摔下,在玻璃的碎片中,这片颜华融化在雨中,一同消失在了下水管里。 哼着歌,叼着烟,一点火光慢慢远去,消失在了深夜的雨幕之中。 第四百二十二章 老娘就是个写同人的懂个p的崩坏3 站在夜空往下看,能看到几栋串联在一起的玻璃幕楼燃起了火光。 玻璃的碎片像是狂舞的精灵,飞逸之间折射着焰光。 渐渐的,人们的惊呼与惨叫透入了云层,也被捕捉在了声波搜索之中。 赫利俄斯正悬浮在天穹市的上空,隐藏迷彩让它很好地躲在了大众的眼皮子底下,除非是对于舰船技术有着极高认知水平的工程师,否则根本无法察觉到这夜晚之中的异样。 舰船之内,几乎每一位女武神都拧起了眉毛,她们都看到了那个在灾难中起舞的“怪物”。 蛇?蚯蚓?明暗之间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机械与血肉黏合的怪物,仅仅只是视觉上都会让人感觉生理上的不适。 崩坏? 不,即使是崩坏也不应该如此的扭曲,“这种东西”简直就是噩梦的产物,在那里忸怩,缠绕,仿佛藤壶,却带着恶心的肉芽又混着杂乱的金属,它在啃食着大楼,却又在散播着来自于其建造者的恶意与污染。 紧接着,监视中又飘出了十双通红的眼睛,那是如同昆虫般的复眼,血亮在黑暗的深处,却又长着如人类般的半身,幽灵般挂下来,向着玻璃大楼扑了过去。 撕咬!狂舞!饕号!在这“明”的钢铁森林,交织出了属于野兽与混沌的厮杀! 女武神,机械师,每一双眼睛都不由得在那样野蛮的场景中颤栗。 两周前,天穹市透露出的琪亚娜的线索带来了赫利俄斯,她们试想过可能会面对的敌人,死士,崩坏兽,但绝不包括如此扭曲之物。 一瞬间,赫利俄斯是安静的,甚至还有些害怕。 这个世界怎么了? “全体作战单位注意!” 终于,还是一道稚嫩的童音打破了这一寂静,萝莉修女站在指挥台上,戴着一定看上去不搭到滑稽的海军帽: “准备营救天穹市市民!保护你们遇到的每一位逃亡者!” 德丽莎再一次做出了正确的决策,这是她所接受的教育,也是“女武神的信条”。 就算是脱离了天命,德丽莎也依旧按照着那条行动纲领行事。 逢难必救,有灾必赈,这几乎是及时雨救世军般的投入,伪萝莉修女现在都抛却了看漫画的爱好,完完全全地扑在了对抗崩坏的战场上。 而对于赫利俄斯的全员来说,都是如此。 圣芙蕾雅的女武神们还没有经历天命的洗脑,而逆熵的机械师更是叛出天命的人员。 在这艘舰船上,全部都是彻彻底底的理想主义者,她们不会去把人命和价值等同,仅仅只是因为那几乎被天命高层当成笑话的“信条”。 “这次的任务和四个月来一样!” 投射门旁,程立雪被着风吼令,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如同一只被磨损的鼓,发声的时候带着糊沉的尾音。 而队伍的前方,首当其中的便是一影烈红! 在经过了爱因斯坦和特斯拉的共同调试下,真红骑士已经完成了无害化处理,尽管失去了炎之律者的核心,但是功率足够的崩坏能核心也能为其带来相当的增幅,即使比不上律者核心的加持,也足以超越一众女武神装甲。 “救援!保护!铲除崩坏!” 程立雪吼着嗓子,又低下声,向着自己的老同事: “注意你的身体。” 而对此的回答,依旧是一道英姿飒爽的微笑,还拍了拍肩。 “放心好了,我是谁?” 烈红的流火跃向了这片城市纷乱的中央,答案却早已印在了每个人心中。 无量塔姬子! 如果说德丽莎是这艘舰船的引导,程立雪是队伍的维护者,那么姬子就是他们的旗帜! 红光所指,就是战士的方向! 不论是女武神,还是机械师,都心甘情愿地追随在那烈红的身后,这就是属于姬子的人格魅力,那炽热的战意足以沸腾一切的恐惧! 当然,赫利俄斯并没有全员出动,船腹深处,却是熄了灯的漆黑。 “请为我松开这副镣铐吧,芽衣。” 黑暗中睁开一双眼睛,紫色的电光在其中闪灭。 符华看着那双眼睛走出黑暗,原本那温婉的少女已经不再,站在面前的人已经脱胎换骨。 那是一身漆黑的女武神装甲,修饰着血红的边角,柔顺的黑发被提了起来,扎成了一个干练的高马尾,同样是一柄黑色的长刀提在她的腰际,藏在黑暗里,甚至都看不出一个大概,却只能从那刀鞘里感觉到封藏的寒。 她停在面前,俯视着,符华却不敢对视了,终于还是在芽衣的面前移开了视线,低下了头,只有那双被铐着的手还抬着,仿佛乞讨。 “呵。” 一声冷哼,带着刺骨的嘲笑,扎在符华的心上,她闭上了眼,最后却只是一叹。 “凭什么?” “因为他在那里。” 这个“他”指的是谁,芽衣很清楚,这四个月来,面前这位“仙人”已经回忆起了过去的全部,也点明了那位舰长真实的身份。 符华的视线却已经落在了窗外的城市上,看着: “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 她这么说着,原本那严肃微冷的面庞上却带起了一丝名为“幸福”的色彩。 这刺伤了芽衣的眼睛。 她的手打了上去,但最终还是移了方向,钳住了符华的下颚,掰了过来。芽衣的手指触碰着那柔细微凉的肌肤,还有那张似乎永远都标志着“正义”的面容。 仅仅只是这么看着,芽衣就忍不住加了力气,让符华那英气的脸蛋都有些变形: “我也有爱人。” 雷电芽衣咬着牙: “我也有重要的人。” 她的手指压了下去,在这张脸上盖出了一对指印: “而她,被你亲手送进了地狱。” 符华听着,但又不敢去看,她微微地撇开脸,咬住了下唇,柳眉悄垂,让她的视线也跟着滑到了一边。 “哼!” 芽衣甩开了她,却有种甩了记耳光般的错觉,但她又躬下身,掏出了钥匙。 “你?” “我不相信你。” 符华听到了每一个字。 “也不会原谅你。” 每一个字,都酿着仇恨,以至于那双眼里都带了刀子: “我会看著你。” 咔。 锁扣打开了,镣铐落在了地上,符华终于感受到了四个月来难得的轻松。 “请自便。” 她这么说着,视线又移向了窗外那陷落于黑暗的天穹市。 手无意识地靠在了胸前,她感受到了那颗心脏有力的跳动。 你在那里,对吧。 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 这一次,不会让你再隐瞒,也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手掌,静静握成了拳。 这一幕也同样呈现在监控之中,毕竟这里关着最高等级的“囚犯”,当然逃不了这样的“盛待”。 布洛妮娅站在数据幕前,她看着那两人,几乎已经成为仇人的二人。 “唉” 女孩闭上了眼。 圣芙蕾雅的一切仿佛还在昨天,闭上眼,那无忧无虑,肆意放纵的日子似乎还停留在昨天。 太残忍了。 再一次睁眼,铁灰的瞳眸里藏不住对过去的悲伤。 重要的人真的能回来吗? 这个答案,也同样是布洛妮娅自己所奢求的。 她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留在了这观察着天穹市的“眼”上。 “嗯?” 细眉微蹙,十指偏抬,每一面数据幕前都出现了崩坏能监测指数,当这个程序运转之时,一片红色包围了这座城市,形成了一个危险的闭环。 细小的手指呆愣在了光屏前,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嗵! 脚趾尖传来的麻痛提醒着临战状态,火红的大剑熔刺在沥青路里,又被细蒙的雨丝压去了那焦糊的淡臭。 当然,更加吸引注意的则是那轰砸大楼的长虫与蜘蛛。 “姬子老师。” 又是一声响,倩蓝的身影跟在了烈红的身后,八重樱似乎是这四个月来变化最小的,身着的铠甲也是那件不知来处的御神装勿忘。 但也正是这副铠甲,使得八重樱成为了唯一能够成为姬子辅助翼的战力。 “老样子,我打头阵!” “好。” 言未毕,刀已出鞘,四个月来的超压战斗已经将赫利俄斯的每一个人都培养出了高超的战斗意识,就算是意料之外,死角之中的偷袭都能够触发她们下意识的动作。 而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八重樱的刀更快!也更冷! 但冰锋斩下的,却是死士的头颅。 姬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再次闻到了那让人生厌的恶意,那是与头顶那片混乱战场完全不同的恶意,也是属于“崩坏”的气息。 仿佛就是为了呼应这份不安,一只枯白的手翻出了碎瓦片砾,抓住了那赤红的铠甲。 那只手开始熔化,但即使是骨骼,也从地里带出了那属于幽鬼的面容。 一只,又一只,几乎是眨眼之间,城市的废墟之上爬起了一片死士,它们拖着镰刀,举着长弓,提着双刀。 头顶又响起了怪物的咆哮,随之而降的是一片碎墟和夹杂在其中的碎肉。 女武神不可能拯救每一个人。 嗒。 一滴血落在了姬子的脸颊上,腥红。 “真是乱啊” 白银之月倨坐于群楼星顶,瞭望这片战场。 丽塔副队长,奥托主教的通讯。 女仆小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凝重。 她很清楚,任何行动,在大主教介入的时候都代表着其机密性与危险性都提到了最高等级。 是空之律者么? 不,根据战场遗痕分析,即墨已经将阻断剂注入了k423的体内,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不论是空荡荡的药剂管还是四个月来捕捉到的蛛丝马迹,都证明了k423的威胁性已经不再。 莫非是即墨? 这个身份神秘的家伙 丽塔又想起了那场战斗。 不,那甚至不是战斗,自己简直就是训练场上的初碰武器的新人那样,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就倒在了昏迷之中。 那一秒的记忆和无力,让这位s级女武神握紧了镰刀。 嘀。 信号接入。 新装甲的感觉如何? 女仆小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晶白的铠甲贴附着手指,绽放着危险的美丽。 “感觉很好,不愧是弑神铠甲,感谢您的慷慨,主教大人。” 苍骑士月魂,是弑神计划中第三件出世的铠甲,没有月魂那样超强的正面作战力,也没有月轮那样极限的速度与压制力。 但是,“弱小”依旧不会是弑神装甲的形容词。 仿佛是为了成为其试验品一般,一头死士不知何时爬上了楼顶,它还背着一张大弓,似乎是瞄上了这块制高点。 如果这里真的被这位死士占领,那么方圆三公里内都会成为弓箭的场。 看来死士的智能又出现了新的进化。 女仆小姐记下了这个变化,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她重视起了眼前的这个杂兵。 而这头游侠死士则是眨了眨那只独眼,似乎有些惊讶,但就在其捻弓搭箭之时,白银的巨影落在了它的头顶。 长镰抬起挥下! 利器挥舞的结果只有切割,但是在那白银的镰刀下,却多出了一个过程。 冻结。 坚冰幽蓝,封锁了死士全部的动作,除了引颈就戮外无可奈何。 丽塔招了招手,白银侍者飘回了身边,看着那随心而动的虚影,女仆小姐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很想喊一句“stand power”之类的话,虽然作为一个英国人也不懂这句话的涵义,但总觉得喊出来会很应景。 丽塔,月魄的启动是因为你要面对的敌人绝不是以往那些以常理度之的存在。 “主教大人,我不觉得崩坏兽和死士能用常理来看待。” 相信我,我的那位老朋友可比这还要糟糕。 丽塔竖起了耳朵。 所以,哪怕你的实力因为这副铠甲得到了成倍的增幅,那个人的实力也因为空之律者而再一次被削弱,你也不要轻易选择对抗,记住你的任务 她的嘴角瘪了下去,但还是回答了: “找到琪亚娜,确定她的方位,传回坐标,等待支援。” 吸口气,饱满的双峰挺起,白银之月来到她的身后,轻轻托起自己的女主人。 “但是主教大人,如果即墨舰长能让您如此顾虑,那么还有什么支援能够达成任务目标。” 呵呵放心,支援绝对会让你惊喜的。 惊喜? 女仆小姐又一次挂上了笑容,她已经知道了来人会是谁。 “看来,得先打扫干净一些才行呢。” 挂起通讯,银白的身影从高楼坠落,镰刀高抬 森!!! “所以说,你这段时间去哪里玩了?” 各方的动作之中,似乎这间坐落在舞厅与民宿之间的小破间才是最安稳的地方,即墨窝在沙发里,挠着小月的下巴。 小月,他给这个小姑娘起的名字,虽然就年龄而言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萝莉,但谁让他是即墨呢? 年龄这玩意儿在自己面前可没有任何意义。 他低头看着这个呼噜噜的萝莉,这孩子还是他在天命打工的时候捡的,没记错的话,那一天正好是德丽莎“诞生”的日子。 记忆慢慢清晰了起来,那个时候奥托泪流满面,用和萝莉控一样的笑容抱着那个小修女,而另一边则躺着a303。 也就是现在的“小月”。 与德丽莎完全不同的瞳孔,不可控的崩坏能系统,还有在暴走的崩坏能作用下诞生的嗜血,这副和“吸血鬼”如出一辙的状态证明着其“失败品”的身份。 可失败品又如何呢? 即墨翻了手背,抚着小月的下巴,萝莉已经把眼睛都眯了起来,就连即墨的问题都想缓缓,一会再回答。 就当是养了个女儿了。 他又瞥到了那只蹲在天穹市地图前的大猫,她还挠着脑袋,一根根在上面扎着图钉。 看来那傻孩子总算发现些什么了。 即墨吐了口气,年纪大了,在年轻人面前总容易产生一种养娃的心态。 失笑的片刻,也停了手里的挠挠,小月有些困惑地抬起眼,搓了搓脸,奶声奶气地支吾起来: “去开罗了,碰到了几个。” 小姑娘血红的眼里闪过迟疑: “大哥哥?” “他们怎么了?” “他们在被坏人打,一个金色头发的家伙。” 小手指比出了一个模糊的高度: “他们打架的时候会从背后窜出来奇怪的东西,像是崩坏能,又有点奇怪,小月看到一个绿衣服的大哥哥被打到了水塔上,所以去帮忙了。” 之后就是天降小萝莉帮助主角们打倒oss,维护世界和平的剧情了,最后主角团无人阵亡,oss消失在太阳的照射下,正义再一次战胜了邪恶,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即墨倒并没有对此感到奇怪,毕竟崩坏能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一个明纪,不像上个明那样,人类对此毫无了解,也从未接触过,就算官方封锁地再怎么严密,也总有人会接触到这种能量,最后诞生一大批的能人异士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小月叙述里的那批人似乎得到了相对正规的训练,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就当即墨正要问时,某个傻姑娘的一声怪叫打断了他的思路: “舰长舰长!你看你看!” 就见一对麻花辫跳了过来,琪亚娜四个月来的抑郁终于消散了一些,她抓着即墨,居然把他从沙发上拽了下来,冲到那满是红钉的地图前: “舰长!你看这几周以来天穹市的崩坏能痕迹!” 痕迹? 即墨微微蹙眉,看了眼地图,下一瞬,他便愣住了。 后撤一步,地图的全貌呈在眼前,而几周下来所调查的一切都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而傻姑娘的手指正点在圆心。 “神城医药。” 即墨挑了挑眉,看琪亚娜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不得了,莫非是脑回路不同带来的开阔思路? “舰长!你看!我觉得这家医药公司绝对有鬼!” 傻姑娘的鼻子都抬了起来,连胸都挺了挺。 “嗯,不错,丫头,路走宽了呀。” “毕竟流浪了四个月嘛。” 傻丫头耸了耸肩: “总能发现点什么。” 琪亚娜搓了搓鼻子: “舰长,咱们要不要去那看看?” “我已经让小麒麟过去了。” “麟姐?” 大白猫眨了眨眼睛,她当然是知道这个人的,虽然很袖珍,看上去和德丽莎差不多大,不过威严上却是天差地别,光是站在那双红玉的双眼前就不敢乱说话。 “那她会不会有危险。” 即墨点了点头: “你的发现证明了这家医药公司在筹划着更危险的东西,咱们必须得去。” 这么说着,即墨下意识地揉了揉琪亚娜的脑袋,换来了大白猫的炸毛: “舰长!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啊,是是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就在这敷衍的回答声中,门外忽然响起了敲叩声。 “唔?谁啊?” 琪亚娜扯着嗓子问,晃到了门前,手搭,拧转,开门 镰刀! 琪亚娜在意识之前就折下了腰!看上去就像是扯起了弹簧,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掰到了一百八十度! 而就在这十分之一秒间,一只手已经探进了少女腰肢与镰刀之间的空隙,卡住了门外那苍白的脖颈,琪亚娜听到了一声怪吼,紧随而来的就是墙壁开裂的震响,那持着镰刀的手便软软地垂了下去,崩坏能粒子从其皮肤的龟裂中散起。 傻丫头的双枪拔了出来,顺着即墨的后背指了出去 “死士?” 她刚想再说什么,便被即墨狠狠地往后一推! 铛! 一根长箭扎在了天花板上! “怎么回事?死士怎么会出现?!为什么没有警报?!” 即墨一脚把门口的死士尸体踢了下去,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丫头,走了!周围已经没有声音了!” 他也同样有些懊悔,居然没有发现周围的异样,十几分钟前就已经听不到楼下舞厅的蹦迪声了,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嘭!!! 铁门甩进了门框内,形变之间牢牢地扣在了里面,在关死的一瞬间,琪亚娜注意到了黑暗的楼道里亮起的一片澄亮的金色! 那是死士的眼睛! 很快,她又听到了楼顶传来的尖叫声,房间的铁门外也响起了一片抓挠声,很快,开始凸起一片锐器留下的痕迹! “舰长!” “知道!” 即墨一脚踢开了煤气罐,领住了琪亚娜的后领,而同时,小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对血色细剑,刺碎了窗。 “舰长!楼上的人!” “他们已经死了!” 即墨的回答没有任何余地,黝黑的眼里也没有一点怜悯: “在死士冲上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嗵! 镰刀利刃撕开了那扇铁门,死士们成功打开了这个“罐头”,嚎叫着扑了上来,琪亚娜注意到了它们的嘴角还带着血迹,甚至还有几具没有转化完毕的死体。 “给他们个痛快吧,丫头。” 少女看着,咬了咬牙。 抬枪,瞄准。 砰! 子弹飞出,擦过最边缘的一头死士的脖颈。 击中了那半漏的煤气罐。 轰!!! 她飞了出去,夜雨再次淋在了身上。 冰冷。 第四百二十三章 电脑炸了……但我不知道我做了啥π_π “十万,十万,十万” 天命总部,统筹局内,戴着大号眼睛的女武神正机械式地点着数字,将一张张表格划出自己的视线,女武神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空之律者所引发的大崩坏已经过去四个月了,但带来的影响却远超出天命高层的预料,那位四核律者所带来的灾难已经震荡了整个世界,也将“崩坏”这一明的死敌扯到了整个世界的聚光灯下。 这四个月对于人类社会来说也是新世纪以来最激烈的震荡,从政治到金融,从富豪到乞丐,每一块领域,每一个人,都好像被“崩坏”卡住了脖子。 也同样让天命焦头烂额。 不同的国家难得站在了一起,一次又一次的逼问与赔偿单已经连续四个月塞满了收件箱,而像她这样的小会计只能忙碌于女武神们的补偿金发放上。 四个月,女武神们的牺牲比例也成倍地上升,大崩坏带来的灾难让天命各部都疲于支援,数以百计的女武神死在了支援的城市,死在了她们那飘渺的使命上。 十万。 这就是她们的命,一个书呆子的命只要十万,一个重炮疯子也是十万,一个温柔善良的灵魂,也同样是十万。 她们最终成为了纸表上的一行行数字,还有一沓不厚的纸。 自己会不会也有一天,变成这样的一沓纸? 她失神地想着,扫动着每一张表格,敲上数字印章,可看到表格的题目时,敲按印章的手指停了下来。 “天穹市崩坏能监测名单?” 这张纸,在指尖,好像有千钧重。 嘭! 桌子拍响,她站起来,可又定在了起身的瞬间,她怔住了,盯着这张表,不敢动一毫。 为什么,天穹市那频繁的崩坏能发生状况直到现在才出现? 不,应该说是为什么这样的大事会被雪藏了整整一周?! 又是谁,将这张表格塞到了这里? 她不敢再去想了,失魂落魄地落回椅子上,盯着这张表,最终将它丢进了一排处理好的件内。 轰!!! 又是一声炸响,裹挟风雨,远远地透了过来。 雷电芽衣一刀砍断了死士的身体,电流粒子绽放在血色的刀锋上,她整个人似乎都染上了肃杀的气息,柔眉化剑,立在眼头,带着锋利的锐芒,忽然的炸响仅仅只是让她抬了抬头,蹙了蹙眉,便重新低头擦拭着自己的刀。 侧过刀身,刀背扣在手指的戒环上,锋薄的刀脊在戒指的夹缝之间洗过,人与死士的残渣一同抹下,越过暗红的裙甲,淋了一地。 “芽衣。” 女武神听到这句话,却只是冷冷地侧过脸,连一点表情都奉欠。 符华的脸色有些微苦,说实话,这四个月来,雷电芽衣的变化恐怕比流浪的琪亚娜还要大,挚爱的失去和友人的背叛将她心中那份温柔扫进了垃圾堆,对于这份冰冷和憎恨,符华无法升起一点反驳,她知道自己是凶手,纵然她没有选择。 “周遭的死士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之后我们应该前往下一个街区,如果” “琪亚娜应该在那里。” 武士少女抬着眼,紫电的眼眸透过雨幕,扎在那还燃着黑烟的楼群之间。 “芽衣” 呲 回答符华的只是一声雷电的鸣响,芽衣就已经出现在了楼群间隔的小小阳台上,留下一串电光的紫痕。 她只能叹了口气,月轮的辅助翼展开,推动着她跟上那在夜空中闪跃的电芒。 纵跳,腾挪,她们相随在这座城市巷角的天地间,也是符华所在意打的这片人世间。 尖叫,痛苦,嚎啕,连在一起,造就了这座城市的地狱,这声音她听了很多年,只要崩坏还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这个明就永远少不了那无尽的哭嚎。 她又强迫自己看向前方,芽衣的裙摆扬在雨中,她向前飞动着,甚至没有低头。 仙人忽然有些害怕了,她又想起了一个月前那震彻天地的雷鸣。 嘭!!! 又是一声炸鸣,第三处慑人的火光将建筑的残渣冲上了那片夜空。符华记得那里,天穹市的地图上明确标注过那所重点设施: 神城医药。 “呼呼” 渡鸦靠在一处被炸塌的暗墙旁,哆嗦着把披风撕下一条,缠在腰上,盖住那喷血的创口,又提了提皮带,做了一个简易打的止血绷。 “真是怪物!” 紧咬着牙,创口的刺痛把冷汗拉出了她的额头,可那柄黄金剑却更是成为了纠缠的噩梦! 她汲了一口气,压下那股刺痛,拖着身子站了起来,血红缓缓从墙壁吐下,她只觉得冷。 应该已经逃出来了吧? 她几乎是在祈祷着这样的结果,那个带着黄金剑的小矮子的实力远超出了她对于女武神的想象,更是突破了胡狼所设定的女武神战斗力上限。 这样的存在绝无可能会掩盖在天命的数据之中,这是属于s级女武神的实力,只要其存在,就不可能会湮没于茫茫人海之中。 不,现在不是纠结于这些问题的时候。 她抠着自己的衣领,翻出了一只小巧的精密仪器。 这是一只留讯器,如果出现陷入极端危险的情况,可以开启这只留讯器作为秘匣,以此来隐藏最为关键的情报内容。 重伤,虚弱,还有夜寒,都让渡鸦徘徊在昏迷的边缘。 雨水让这枚小巧的机器变得湿滑,让已经这双手都失去了抓握的准度。 “快点快点啊” 终于,冰冷的指尖触亮了一声轻响,她得救般看着那点刺红的亮光,凑到了旁边: “2017s21,代号渡鸦,目标藏剑,该目标实力远超预估,需求列为keter级别,重复” 吱嘭! 一扇烧红的铁皮缓缓倾倒,砸在了地上,轰震。 踏哒。 一双踩着黑底金靴的小脚,落在了她的身后,火焰灼出了危险的红色,熏在鞋裤之间那瓷白的肌肤上。 钢铁融化了,但比这火光更加耀眼的是一柄黄金的圣剑! 持剑之人缓步而来,红玉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仿佛半个小时前那场地下的杀戮不过屠鸡杀狗,随手而为。 将喉中的残血咳出,渡鸦擦了擦嘴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腰杆弓着,颤着,手里的匕首却还是举了起来,咬着牙。 倒是个硬骨头。 但姬麟并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光是那涿鹿,死在她手上的英雄豪杰就已经不计其数了,她也从未施予怜悯。 这是战争。 由她发起的“战争”。 在人皇的时代,战争的发动还需要一个足以让部族信服的“敕令”,需要遵从“天道”,需要服从“地德”,更是要取信于“人心”。 但现在,没有了职责的担子,姬麟恣意地依照着自身的好恶行事。 那片再也翻不出希望的海波,那头无家可归的青牛,还有在那地下所看到的,一头头将人尸与机械糅合的罪恶。 这是亵渎生命的丑恶,而这份罪恶也和失去的痛苦掺杂在了一起。 于是,私心与残存的责任感达到了完美的统一,让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举起宣战的大旗。 森 这是剑锋划开空气的锐鸣。 她平端起了剑,直指渡鸦的头颅。 尽管尚有数步的距离,但渡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可她还是强撑着,立着,端着匕首。 意识已经开始和身体脱节,视线开始模糊,她只看到了雨丝落在睫毛上的模糊,还有那晕开的金光。 恍惚,她突然好像落到了一片海洋的上空,那里有一处小岛。 那里有着精巧的别墅群,有着游乐园,那里面有着可爱的旋转木马,孩子们坐在上面,一边转,一边笑。 她抓紧了那脆弱的匕首。 忽然,死神停下了脚步。 渡鸦愣了愣,可作为刺客,她不会放过任何一点时机,哪怕这个机会带来的结果根本看不到一点成功的希望。 她冲了出去,却仅仅只是一步。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定住了她虚弱的冲锋。 谁? 她吃力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只阿努比斯的狗头面具。 “胡狼?” “好了,渡鸦,你先休息吧。” 肩膀上的力量并不大,一个研究人员的力气能有多大呢? 可是,仅仅只是这一手,这位斗篷刺客还是倒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积水里。 “你” 她抬起头,最终却还是放弃般摇了摇头: “你要小心。” “呵。” 随着这声冷笑,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自黑暗中浮现。 姬麟团起了眉。 与这片红光一同响起的还有踢踏的响,她很熟悉这声音。 马蹄声。 但又透着一点古怪,仿佛只是金属的叩响。 很快,黑暗解开了秘密的帷幕。 人皇的眼角提了起来,嘴唇紧起,发出了牙齿的磨响,轩辕剑的剑柄也响起了骨骼的啪嚓声。 她看到了“人马”。 和“蜘蛛”一样的“亵渎”,将人体改造为了钢铁的扭曲物,失去了下半身,失去了双臂,代替以铁蹄和利刃,也改造了她们的大脑,成为了一台台冷冰冰的机偶。 “新作品。” 胡狼眨了眨眼睛,声音里都透着一种得意,仿佛炫耀: “如何?” 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与恶心。 这是渡鸦的回答,她本想这么嘲讽,但却被一股杀气逼回了喉口。 是的,杀气。 刺客惊愕地抬起头,盯着那“藏剑”。 她原以为这个矮子只是杀了太多的人,对于“杀戮”这件事已经麻木了,她也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对于死亡机械而麻木的人。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个少女的愤怒,可以翻天覆地。 胡狼的自得也收了起来,不再微昂着头,阿努比斯的头低了下来,明晃晃的双眼直刺视向前方。 “我只有一个问题。” 声音压抑着凶兽,就连她脚下的积水都不敢荡起一点波纹。 那双厉红的双眼咬过来,胡狼差一点没有顺过气来,饱满地胸口也随着含身而折下,但这个疯狂的学者还是笑了起来。 笑得好像牙疼患者,抽着冷气: “这是进化!” 这是进化,这是崩坏给明指出的方向!静止于碳基生命的明是没有未来的! 她本是想这么宣扬自己的理论,但却被那双眼睛吓退了所有的说辞。 姬麟抬起了脚。 落下。 轰! 这不是大地的颤动,也不是楼房的悲鸣,就连那脆弱的玻璃都没有出现碎痕。 但是,雨消失了。 前一秒还能感受到雨丝撞在脸上,但这一刻却只剩下了一片潮湿。 龙,醒了。 哒。 鼻尖一凉,惊醒了胡狼。 “佩加索斯!立刻” 铛!!! 金铁的撞响近乎让胡狼生出了耳鸣,大剑与黄金的擦光也让那藏在面具背后的双眼生疼。 渡鸦则是被胡狼扛在身前,交锋的火花溅在她的脸上,烫疼,如果不是因为身受重伤,她真想立刻给这条老狗的脸上来一拳! 姬麟的愤怒燃烧在剑身之上,而周围那些高大的人马也抬起了它们的马蹄。 “搁蛋!” 她骂了一声,一脚蹬在大剑的剑身上,躲过几道横斩的剑迹,仿佛在树枝间晃闪的雨燕。 旋身,跳转,落地,双腿近乎180度平开,横在地上,轩辕剑背在身后,一截冒出的剑首闪着扎眼的金光。 沙 雨声再次连了起来,砸在地上,延成一片密朦。 雨又落了下来。 人马连成了墙,横在姬麟与胡狼之间,她只能看着那两条世界蛇重新藏入黑暗之中。 人皇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这些怪物身上。 它们怪异,扭曲,这是重复了许多次的修饰,但只有这样的修饰才能最好地形容它们的可悲。 它们的肌肤,那些还属于人类的残留物上布满了缝线的伤疤,仔细看,连接这些钢铁的核心部件却是属于少女的纤细。 咔擦。 一声响,从那头最先发起拦截的人马身上响起,那件面具落了下来,露出了掩藏的面孔。 雨飘进了姬麟轻张的嘴里,苦冷。 那是一张死人的脸,可痛苦依旧雕刻在她的面容上。 非人的手术挖去了她的眼球,也取下了鼻梁,将人面三窍通成了一条横槽,嵌着一条光学分辨仪器。 剩下的一张嘴时不时抽搐着,姬麟知道那只是电流在经过人体时留下的刺激反应。 她知道她们已经死了。 可她依旧愤怒,而且更是火上浇油。 轩辕剑绕到身前,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诗意的美感,又仿佛是一种舞蹈的前奏。 人马们扬起了铁蹄,那失去了面具的可怜人撑开了嘴,近乎于脱臼,好似在做着无声的哀嚎。 她看到了,全部。 她也听到了,那些痛苦。 小麒麟呀,你要知道,这个位子很难的,坐上了,一生都下不来的。 积水泛起惊慌,水泥开始恐惧,楼房上的窗户因为胆怯而逃离,砸向地面。 一面玻璃在姬麟身前掠过,破碎的屑粒反射着金色的光。 这是人马的冲锋,代替手臂的大剑垂在地上,刮出刺叫与槽痕。 手指,拂过剑身。 天地苍茫,人世彷徨。 “我来,让你们解脱。” 于此,神雷正法! “又来了” 天穹市的一处边缘城区,虽然经济辐射并不如城中心,但是此刻却成为了市内最安全的几个地区之一。 黑袍的蒙面人站在楼顶,撑着一柄伞。 “又是火光,又是雷柱,今晚可真够热闹的。” “是啊,灰蛇先生,看来今晚客人很多。” 优雅的女声响在背后,灰蛇回过头,看向这个银白的女人。 “说起来,你也是客人之一,丽塔小姐。” “没错,那么作为客人,主人家不应该满足一下她的要求吗?”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面具的变声器将灰蛇的声音变得嘶哑难辨,除了“男性”以外再无如何信息透露。 “关于那个女孩,琪亚娜卡斯兰娜的下落,对么?” “您真的很上道,灰蛇先生,但不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您是否愿意交付呢?” “呵呵,小姑娘。” 这条暗藏的蛇摇了摇头,似乎在嘲讽女仆小姐对于情报方面的迟钝: “要知道,信息这种东西具有时效性,现在” 他指了指身后这座混乱的城市: “你觉得情报还有什么价值呢?” “啊,确实,有关于琪亚娜的情报已经失效,不过这也只是一部分而已,灰蛇先生,请不必担心交易作废,毕竟交易的主体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主体?” 灰蛇有些奇怪,这的确超出了他的意料,但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机会。 只能看到一道银白的辉光。 镰刀抬挥,闪过,一道月银的弧线。 女仆小姐又是一个优雅的转身,仿佛是在摘接一片飘落的花瓣,镰刀再一次斩过灰蛇的身躯。 预想的血腥一幕并未出现,而是飞扬的零件,这个男人倒在地上,却是碎成了三段零件。 “居然只是机械替身么?” 女仆小姐抬了抬眼,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毕竟,能够做出这样的机械体,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情报贩子能够做到的。 不过,现在并不是关注这方面的时候。 她拢了拢裙角,屈下膝盖,手指伸向了“灰蛇”的脸。 “你们,逃,不了。” 如同恐怖片一样,这台机偶动了动,逐字逐句地蹦出来了几个词。 “是吗,那可真是多谢您的好意了。” 女仆小姐温柔的笑了笑,手指一探,抠出了那颗机械眼珠,然后一脚踩爆了他的头。 第四百二十四章 所谓朝思暮想 雨还在下。 琪亚娜挡着脸,雨敲在身上,已经有了些麻。 她记得很多,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很多。 崩坏的嘶吼,人类的躯体,致命的伤痕,还有他们面庞上残存的痛苦。 千羽学园的她,或许会拎着棒球棍给这些死士的后脑来一记狠的,圣芙蕾雅的她,自然会提起双枪扣响扳机,但现在的她,再一次经历了四个月流浪的她,却忘不掉那些痛苦。 啪! 她忽然一个踉跄,往前扑了出去。她有些怒,回过头,却看到一截断臂,还往积水里倒着血,红的已经漫上了她的鞋跟,她往后一跳,如波斯猫一样的金蓝异色瞳跳着。 那截手还躺在那里,受着风吹雨打,颇为凄惨地展现着那碎散的创口,絮一般扑出来,漂在水上,慢慢地散开来。 “啊” 琪亚娜匆匆地转过身,堵着自己的嘴,肩膀却挑着,在抖。 “丫头。” 舰长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她颤颤地抬起视线,即墨站在面前,伸着左手,她恍惚地想要探出手,可又看到了他身边的那个哥特萝莉,她全身忽地打了个惊,最终还是收回了手,避开了那张熟悉的小脸。 “抱歉,舰长,走吧” 这么说着,她闷着头,冲到了前头。 小月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睛,转向了即墨。 “并不是你的问题,没事的。” 即墨揉了揉这乖萝莉的脑袋,随即又有些无奈: “好啦,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 小月撅了撅嘴,但还是听话地放开了他的手,两只小手在离开前还抓着蹭了蹭,简直就像是家猫和野猫的区别一样。 不过一般的家猫,口粮可不是血液的给养。 忽然,她端出了两柄血红的刺剑,杀向了即墨,血红的锋刃从他的身旁绕过,黑暗中响起了一对锐利的尖啸,便再次沉回了雨声的寂静。 女孩依旧保持着那乖巧天真的模样,但剑上却挑着一对“透明”的崩坏兽。 就种类来看,是非常低阶的崩坏兽存在,“突进级”。但其形状却是仿佛葡萄果冻一般的形态。 “量子态” 即墨的声音卷了起来,好似他此刻的双眉。 小月抬起脑袋,好像在炫耀物的小猫: “可以吃吗?” “不能,倒不如说是连下口都没有办法吧。” 仅剩的左手拎起一只翅膀,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的那只紫影迅速分化,就连其内部的核心也一同分裂为两半,成为了如纸模般的虚白。 原本垂死的形态到分裂的双形,这样奇妙的过程让吸血鬼小丫头睁大了眼睛,立刻将注意力剩下的那一只虚影上。 挑,刺,分。孩童般的玩闹心拆解着崩坏兽,将这只量子态虚影扯为了苍白的塌缩态,也让小姑娘发现了新的乐趣,学着即墨那样啃了一口,小脸便苦了起来,呸了呸,把那对血剑像烤串一样递了过去。 正常生物哪个会去啃崩坏兽?即墨摇了摇头,把这几头分裂性的量子虚影给吞了,拍了拍手,跟上了那只在前头跳蹿的波斯猫。 “琪亚娜!” 他喊了一声,傻猫回过了头,不过在这之前还擦了擦眼睛,有点红。 轰隆隆 雷声,在这个雨夜终于响了起来。 雨水滚过脸,随后又在一息热浮之中蒸发。 这只是姬子的一次呼吸。 炽热。 空白之键。 这是符华所告知的名字,姬子实在是没有想到,神之键居然还有铠甲的版本。 按照那位前明融合战士的说法,这件铠甲本身并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但却可以承载律者核心,世人类短时间能够达到律者的高度。 当然,这样的力量自然也需要代价,生命力的剥夺不会在乎使用者是否拥有天赋或者圣痕,触碰了,就要支付代价。 也不知是不是幸运,那个臭小子在离开前带走了那颗炎律核心,姬子的生命毫无疑问得到了延续,虽然对于这具身体来说,这个延续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延长。 或许她确实应该退休了,听从爱因斯坦的话,好好地呆在后方,指挥战局,离风险远远的,说不定还能活到五十多岁。 但她又怎么可能让年轻人冲上最前线呢? 不论何时,战场,永远是老一辈冲在最前面。 更何况,冲锋队现在就剩她一个了。 她必须站出来,将崩坏能核心嵌入能量槽,再一次绽放起火焰。 她也知道这样的火焰绝不如炎律那般拥有着狂暴的杀伤,体验过那份权柄,自然知道这颗崩坏能核心所模拟的力量有多么的孱弱。 可她还是选择了这份力量,或许是因为她喜欢火焰,能将投入其中的柴薪燃烧。 冲锋。 几乎贯穿了她战斗生涯的关键词,再一次将她送进了战场。 义无反顾!永不退缩!冲锋! 而目标,则是那条生物与机械糅杂的长蛇! “大姐,那个大妈好勇哦” 圣痕空间内的窃窃私语让八重樱稍蹙眉头: “这四个月,你废话变多了。” 冰蓝的刀锋划过,冰封一片死士的嘶吼,收刀入鞘,粉碎。 但八重樱的注意力却放回了那藏在圣痕空间内的梦想村庄: “绯玉丸。” “啊,欸嘿嘿,这,这不是稍稍放松了些嘛?” 巫女“看”到某个二头生的q版小家伙正抱着一碟油豆腐,尴尬地笑着,举着“大”牙签,酱汁抹了一脸,看上去又蠢有人畜无害。 如果无视那头横在山顶,身首分离的狐尸的话。 “大姐大姐,有一说一,你现在确实需要帮忙。” 小狐狸一口气把碟子里的油豆腐塞完,鼓着腮帮子,一边喷着酱油一边含糊着: “那条长蛇可不是崩坏兽则么简单的东西,唔”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那么多油豆腐给吞下去的,小狐狸抹了抹嘴,一手的酱油: “大姐,那是扭曲的东西,那是明与崩坏结合的玩意儿,比崩坏兽这种东西更加夸张,也更加禁忌,大姐。” 小东西一直以来的轻佻消失在了严肃之中,也都不再笑了,抿着那张小嘴。 “你是怎么知道的?” 绯玉丸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这位“主人”。 五百年前的巫女,失去亲人的孤女,失去爱情的少女,徘徊世间的流浪者。 还有,很像。 小小的女孩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哪怕是八重樱也能轻松读出“痛苦”的笑容。 “因为我是绯玉丸啊大姐。” 嘭! 大剑带着震响,带着姬子一同飞了出去。 “呜!!!” 压在喉头的低吟被压盖在大楼落地窗碎散的齐鸣,女武神就像是一颗飒向水面的石子,飞了好几个水漂,撞碎了一层楼的玻璃,最后停在了大楼的边缘。 至于为什么会在大楼玻璃上打水漂,那是因为这座大楼已经在那条长蛇拧转的钢铁之身下倾斜到了近乎于水平的角度,欲之将倾。 脚下是尖叫。 倾倒的大楼像是倒豆子一样将幸存者连同着桌椅一齐丢了出来,哭号声响在一块,一路坠下去,最后在此起彼伏的砰砸声中戛然而止。 混账! 姬子撑着大剑,将自己从玻璃的缺口中“拔”了出来,她愤怒,她仇恨,但她没有冲动,这是长久的战斗经验留下的习惯,将一切的情绪容纳在手里的武器中,等待着进攻的瞬间。 她在观察,她在思考,她在总结。 远超生物结构上限的灵敏与爆发力。 第二秒。 结合崩坏的钢铁造物。 第五秒。 并没有装备火力武器,威胁完全在于其身体构造,但是不论是其自重还是发力,任何的大意都会带来死亡。 突然,她看到了光。 在那条钢铁长蛇交错纷杂的扭曲之中,绽放出了光芒! 接着是扑面而来的热,连雨丝都是烫的! 脚下的玻璃再一次颤抖了起来,下一秒,大楼拧碎时最后的哀嚎盖过了人类求救的哭号。 轰!!! 楼终于断裂了,姬子看到了那缠绕楼腰的蛇身挤碎了这栋可怜的人造聚居地,像一截麦秆一样,折断。 瞬间,重心丧失了,失衡成为了一切动作的核心,她倾倒,她坠落 “八重樱!!!” 毫不犹豫地,姬子喊出了侧翼援护的名字。 寒气。 冻雨。 从极热到极寒只用了一瞬间,呼喊的一瞬间,而接下来的变化更是超出了姬子的预料。 她听到了冰爬动的响。 咯,咯,咯 大楼封冻在了毁倒的前一刻,参差与错的冰晶如同咬合的牙,阖在了一起。 腕甲忽然一紧,一只手拉住了姬子的坠落,撞在大楼断裂的边缘,砸下一片冰晶。 这是女武神的力量么?! 她抬起头,看向八重樱,却惊异地看到了一对耳朵。 樱粉色的长耳。 “这是圣痕力量的副作用。” 驴耳少女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现在先准备战斗,姬子老师,我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顺着力,姬子提起了身,可就在这是,更加强烈的光芒照亮了这个雨夜。 仿佛爆炸的超新星! 黑暗。 全身如同坠入蛇窟。 撕咬,拖拽,窒息,没有光。 她挣扎着,却无法脱逃。 必须得寻找一个办法摆脱着禁锢! 正在进行聚能,请做好缓冲措施。 身上的铠甲向着使用者发出了警告,同时,还亮着鲜红的损毁状况警告。 能量聚集,数值攀升,视线之中终于出现了光。 加尔姆耀变程序准备完毕,海拉喷流口调整完毕,请做好冲击准备发射! 强烈的光芒带着推背的窒息,让她一瞬间头晕目眩,但等到再次恢复时,却只是看到了熔红的金属和高热的余温,还有一丝正在联合的钢铁蛇群。 哐! 匆忙抬起手臂,挡住了又一次来袭的绞杀,但活动空间却越发缩小,卡斯兰娜家族的祖传怪力为她撑开了一片空间和唯一一道联通外界的缝隙,可是,她却有一种从骨中泛起的无力感。 月光从那唯一的缝隙里照进来,偏偏照在她的眼上,好似嘲笑般,不论她如何挣扎,抵抗,生存的空间也一再被压缩,将她挤为罐头里的沙丁鱼。 “八重樱!!!” 忽然,她听到了这个名字。 不是从记忆里响起,也不是臆想中的呼唤,而是切切实实,用语言拼凑出的名字。 yaesakura。 圣卫怠惰,启动 八重樱。 圣卫迟钝,启动 樱! 简直就像是巴甫洛夫的实验,听到了这个名字,这具身体,这个大脑立刻进入了爆发的状态! 想见她。 警告!目标距离过近!能释距离缺失! 要见她! 再次警告!强行释能会造成重大损伤! 启动! 核实通过,星天塌缩,启动。 缠绕高楼的巨蛇刹住了身。 随后,烈白的光射出了它钢铁的表皮! 机械与生物组织在强烈的爆发中消融哀嚎!哪怕是这冰冷的夜雨也阻挡不了星辰爆发的极光! 天穹市,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今天,在此落下了一颗晨星。 眩晕。 模糊的视线正在恢复正常。 白潮正在从眼前消散。 出乎意料的是,哪怕是这样的攻击,这条扭曲的钢铁长蛇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或者说是被真正的激怒了,甚至让这座高楼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形变! 八重樱努力掌控着绯玉丸带来的力量,但这副铠甲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被突破极限,似乎此刻的她才能真正满足这个铠甲的“需求”。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解决 她抬起头。 僵直。 不论是思维,还是动作,全部暂停了。 跟随着视线,跟随着那片从空中坠落的流星。 代表着圣洁的铠甲,熟悉的单尾麻花辫,还有那朝思暮想,支撑着她生存下去的面孔。 她看到了那双睁开的眼睛。 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 她看到了她轻动的嘴唇,那是自己的名字。 而自己的唇舌,也违背了理智,慢慢地,惊喜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卡莲” 第四百二十五章 啊……茶颜悦色真好喝……长肉就长吧 雨太大了。 嘭! 枪火。 死士向后倒去,带着碎散的头颅。 “快走!” 双枪提在手中,少女的背影仿佛神话中的英雄,向着幸存者下达着脱逃的指令。 哪怕这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勇者。 又是亲手从崩坏的爪牙中救出的幸存者,还是一对母女,那刺破绝望的流星闪过这片大街小巷,带来的是希望,是拯救。 即墨跟在傻姑娘身后,为那些被救下来的幸存者们指引方向。 少女如同白月光,即使是黑夜的角落毫无偏差地释放自己的光明。 但她的背影却仿佛在逃亡,甚至不敢去回应那些感谢,更留不下一次回头的凝眸。 “往那里去,那里是安全的。” 一次简单的手指,就换来了一次次匆忙的感谢,死里逃生的恩情像是海浪一样卷过来,就连小月都有些手足无措,乖乖地立在即墨身边,小脑袋一次次地点着,像是在回礼。 但即墨却只是松松地站着,微微颔首,对于这些人的感谢,他并不会放在心上。 千百年了,人们的感谢千篇一律,最后甚至可能会成为记忆中普普通通的一部分,但是拯救却是一份永远不可松懈的职责。 这是即墨用了很长时间才能明白的事,所谓守护并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但很明显,那个傻丫头并没有跳出这个框架。 这很难,特别是对于一个有着负罪感的心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那孩子为了拯救,几乎已经拼了命。 可是,救人,难救己。 这就是一个矛盾的螺旋,痛苦与自责相互纠缠,将灵魂拖入绝望的深渊。 但至少她愿意去伸出手,没有困于自暴自弃的漩涡,或者说强迫自己的关注点定在外界的灾难上。 他毕竟是做过舰长的,知道这个陪舰一年的小丫头脑子里那些不成熟的想法,而这些思考会将她的精神一点点逼到极限。 即墨却无可奈何,因为这丫头又是一个典型的卡斯兰娜。 不听劝,只会莽。 要么撞破南墙,要么消弭于无尽的苦难挣扎。 不论是琪亚娜,还是齐格飞,又或者是那家伙 一想到那个名字,即墨的拳头就忍不住捏紧了。 小云 但至少,那个人一定不再是“凯”了。 而是有一个“异常”取代了他。 少年记得很清楚,那次重伤时闻到的,来自于“虚数”的气息。 他记得那条被自己关进量子之海的“蛇”,也知道那延续了一个明纪的执念。 那注定是冲突的分歧,也是你死我活的仇恨。 这也是个矛盾螺旋,而沉没其中的,是即墨自己。 隆 又是雷声。 即墨抬起头,抹了抹被雨水打湿的脸,他看着这片无光的黑夜。 有什么已经苏醒了,行动了,向着这个世界亮起了獠牙。 而那也是他的物。 耐心。 设伏。 诱饵。 捕获。 然后,斩杀! “舰长!” 傻姑娘的声音远远地响了过来,她指着一方塌陷的路基: “那是麟姐姐!” “喝啊!!!” 出剑的长吟,黄金的璀璨,一头人蛛被斩于剑下,带过一道雷霆的余痕。 但还有多少? 姬麟望出去,她看到的是满布在机械上的万般创口。 这些东西的坚固程度远超她的估计,轩辕剑似乎仅仅只是留下了斩痕,就像用普通的剑来劈砍钢铁一般。 轩辕剑,作为神之键之一,自然不可能如同凡兵一样,能够斩杀崩坏兽的神剑又怎么会连那八条蛛腿都无法突破? 漫长的岁月所带来的不仅仅是战斗的经验,更是老辣的眼光,姬麟完全可以确定,这所谓的“进化造物”已经完完全全突破了“崩坏”这一单纯的造物,她甚至怀疑这些造物的能量本源也突破了崩坏能的桎梏。 所以,来自于神之键的力量虽然能造成重伤,但还不足以一击致命。 她举起剑,扫视四周。 七头。 又斜了一眼地上的尸骸,人形的背上还透着利剑扎出的口,没有血冒出来,只有那些包裹着容积液的内脏。 值得注意的却是那背上的图案,唯一鲜红的颜色。 “圣痕”。 由历史传承下来的力量,到了现代更是出现了“人工圣痕”的模造物,这是人类对抗崩坏的支柱之一,在启动的时候,植入者的背后都会浮现出这样鲜红的图腾。 但是,“圣痕”,可是“女武神”最出名的标志。 也就是说这些“素材”都是女武神们? 不,还有更多的因素需要考虑。 平下腰,躲过一条蛛腿的横扫,黄金剑抬锋,火花之间留下一段深凹的剑痕。 这些素材是从哪里来的? 天命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思考是必要的,哪怕是最激烈的战斗也不能放弃,武力或许能压倒一切,但唯有思考才是破局的关键。 噌! 洞穿的声音。 轩辕剑再一次穿过了钢铁蜘蛛的护卫,刺穿了又一个人形的胸膛。 不出所料,这头“蜘蛛”也同样失去了它的全部机能。 果然。 抽剑,尸倒,行云流水。 一套动作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很纯粹的杀人技,但却出现在了人与非人的战场上,光是感官来看就充满着矛盾。 可很多时候,“盲区”就存在于习以为常的“错误”之中。 “对抗崩坏,就必须依靠非人的力量。” 这本是一个“常识”,但是敌人并不是单纯的崩坏兽。 而此刻,姬麟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不是崩坏兽,那就是“人造物”。 破坏运作核心,即“心脏”,就能让其停机。 忽然,脑后有风声响起。 这是自然的,哪怕是作为人造物,思维也停留在设定的程序上,这些“蜘蛛”也不可能会像打擂台一样一个个上。 向着头颅扫来的钢铁,如果不躲开的话,恐怕自己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爆掉。 但没有必要。 世界好像被裁去了一瞬间。 这种错觉感却让姬麟安下了心,就连持剑的手也变成了反握。 转身,致命的钢铁定在半空,已经被折下了最致命的扫尖,只留下一截光秃秃的关节。 而蜘蛛的头颅也同样消失了,被其自身拆下来的节肢粗暴地扫去了。 可怜的半身秃着一根脊骨,就像是某种邪神崇拜物一样,胸口也被那根节肢捅了个对穿,毫无疑问,死的不能再死。 “先生。” 姬麟露出了一个微笑,哪怕是周围的那些人蛛都已经不在她的眼里了。 “不愧是先生,只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东西的弱点么?” 习惯性地赞叹了一句,却换来了少年有些奇怪的眼神。 “不只是砍杀习惯了而已” 听到即墨的回答,姬麟的嘴角也忍不住一抽。 好像也是,砍多了,只要是能动的,算得上生物的东西,要弄死也就那么几个步骤。 哐! 又是一声巨响,就连脚下的水泥地也在颤抖。 看过去,哥特小萝莉正扛着一柄血色巨斧,很不成比例地在和一头人蛛对抗,很明显,这种纯粹的物理攻击形式也超过了人造物承受的极限,其关节终于出现了故障,瘫了下去,终于被这个白毛萝莉敲成了一样的高度。 不,这样还不够。 姬麟很清楚这样的伤势根本无法对人蛛造成重伤,仅仅只是“故障”而已,其内的技术手段配合崩坏能辅助,想必再过几秒就能重新站起来,再次施展狂暴的攻击。 然后,小吸血鬼就抄起了一对刺剑,同样的血色,一剑刺颅,一剑刺心,如同野兽一般的扑击,简单高效地结束了这头人蛛的生命。 她转过来脑袋,脸上还溅着一点斧子砸出来的滑液,一双血红大眼里满是天真的疑惑。 而那个叫做琪亚娜的小姑娘则张着嘴巴,傻呆呆地看着小月和搁在一边的斧头。 这么震惊也很正常不论是谁,第一次看到从哥特裙里掏出巨斧的场景都会吓一跳。 别问,问就是崩坏能。 “我说小麒麟啊” 先生的声音幽幽地从背后响起: “你不会参悟剑禅悟傻了吧” 啪! 姬麟捂住了自己的脸。 在转换了思路后,这群蜘蛛就好处理得多了,虽然还是很硬,但是在吸血鬼萝莉和卡斯兰娜的双重怪力下终于还是丧失了行动力,又被即墨和姬麟补了刀。 “呼呼舰长” 琪亚娜的问题都带着喘,看来祖传怪力也有点吃不消了。 “这些” 她咽了口唾沫: “是女武神。” 哪怕话都有些说不齐,琪亚娜还是注意到了异常。 那些“圣痕”。 “为什么?!舰长!为什么!” 流浪的大猫撑着即墨的身子,攥着他的衣领。 雨淋下来,就连那头银发也变得黯淡了。 “我们不是女武神吗” 远处还有人的惨叫,也有怪物的嘶嚎,但琪亚娜却缩在这里,站在这群素体的尸骸之间。 “是啊” 她听到了少年的叹息,又觉得仿佛是种嘲笑。 “只是女武神而已。” 嘲笑。 没错,嘲笑。 丽塔收起镰刀,嘲笑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无一不是被冰封而后粉碎,无一不是凄惨的结局。 但这些尸体不属于死士,也不属于崩坏兽,而是纯粹的,和她自己一样的人类。 武器脱胎于对崩坏能的研究,但其进攻的方式却是很明显的杀人技。 这些人和女武神一样,几乎就是翻版。 所以丽塔要嘲笑。 她甚至能够猜出这些人在拿上武器的时候听到的都是些什么言论。 “消灭崩坏,拯救明。” 这个大道理谁都会说,天命,逆熵,知道崩坏存在的势力都会把这句话镶上金,镀在牌上挂出来。 然后呢? 拿上刀枪,朝向人类,杀人,或者被杀。 她抬起头,望着这片落雨的夜空。 湿冷。 她闭上眼睛,雨水从睫毛滑落,落成了冰。 自己不过是个女武神而已。 再睁开眼时,又成为了那个完美潇洒的女仆小姐。 “过来。” 她招了招手,一个cyb女孩顺从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cyb,这是一个脱胎于科幻概念的词语,属于k赛博朋克的衍生概念,用于指代一种生化电子改造人。 而这个女孩,也正是这种技术的具象体现。 大脑。 几乎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的技术改造了这个女孩的大脑,此刻,她正抬着自己的小脑袋,看着丽塔。 “再次重申,根据程序设定,贵方须进行预约登记,相关情报记录需要缴费,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推荐电子支付” 娇软而机械的话语断在了程序重启的模糊之中。 在电子面罩前,是丽塔的手,手里握着一只机械眼。 那是“灰蛇”的眼睛。 “最高权限确认嗯?” 女仆小姐注意到了在夜雨中矗立的避雷针。 她看到了滑灭的电流。 嘭! 雷电的嘶鸣在背后响起,她回过头。 溅起的水滴恰好落地,勾勒出闪动的弧光。 那是一对黑色的身影,仿佛是与月魂相反的存在,一个幽幽地亮着蓝,静静地立在水上,而另一个 红。 哪怕只是镶在黑衣旁的细边,也显得有些过分地突兀。她只是站着,却好像吸走了所有的光,聚在那细窄的红边上。 她迎着雨,抬起了头。 电?! 丽塔握紧了镰刀,微微后退了一步,但她还是看清楚了。 那只是一双眼睛。 紫水晶般点在双瞳之中,那本来温柔的颜色却全部洗褪,如一把淬出剑池的神兵! “哦” 女仆小姐如赞叹般吁了口气,转向了另一旁黑蓝铠甲的女武神: “芽衣小姐的变化真是出人意料,是你的手笔吗?神州的仙人?” 柳眉微拧,符华虚虚地握拳。 看来,奥托已经选择了和自己,以及整个极东支部决裂,所以才将全部的情报透露。 “这不关你的事。” 说话的却是芽衣,和她的眼神一样,言语夹冰。 “呀,真是吓人呢,芽衣小姐,这样的问话” 女仆小姐巧笑盈盈,手里的镰刀却折射着锋刃的寒光: “会死的哦?” “琪亚娜在哪里?” 无视威胁,雷电芽衣踏出了一步,手指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慢慢地出鞘。 声音很锐,带着一截刀身的紫华,定在半腰。 “新的武器?” 丽塔却只是抬了抬眉: “也对,相信爱因斯坦博士一定会为你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她转了转手指,一如她一开始的气质那样,温儒雅。 “不过,芽衣小姐,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少女的双眉依旧提立,不动,不言。 “像是律者一样。” 雷电芽衣依旧定在雨里,雨丝淋淋,但缠绕在她身上的电光依旧泛起了血色,还带临到了积水之上。 “琪亚娜,在哪里?” “丽塔。” 符华也扣上了战术面罩,月轮也亮起了高功率运转的晨曦色: “他在哪?” “呵呵” 回答的,依旧是丽塔的一声轻笑: “看来,两位都是为情所困之人,居然要为难我,丽塔洛丝薇瑟,这样可怜的小女仆。” “不必绕弯子,丽塔。” 符华摆起了架势: “你既然在这里,就说明天命也找到了即墨和琪亚娜的线索,告诉我,他在哪里?” “呵呵真是敏锐,不愧是仙人” 她本想继续拖一会,可一道冷锋将全部的话头杀断在咽喉! 雷霆!又是雷霆! 如果不是弑神装甲带来的增幅,恐怕她已经重伤在了这一刀下! 女仆小姐终于感受到了恐惧,盯着眼前那柄终于出鞘的刀。 这真的是雷电芽衣吗? 那个,温柔的,会在厨房里和自己一同烹饪的少女? “芽衣!” 符华似乎没有料到少女的出手,可即使如此,她的呼喊也被无视了。 那双眼睛依旧盯着,直凿在丽塔的身上。 “琪亚娜现在很危险。” 随着刀与镰相持的喀响,少女的声音仿佛从深渊爬起。 “她要和体内的律者意识抗衡,还要遭受非议,她有没有睡好觉,有没有吃好饭,有没有一处能躲雨的地方” 她的轻声细语却好像恶鬼的絮言,随着雨打的响,竟有一种恐怖。 就连符华,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声音,这方雨夜下,似乎只有芽衣一人的低语。 “所以,我好担心,我怕我在下一秒忽然收到琪亚娜不测的消息,丽塔,你知道吗,这四个月来,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隆鸣的白雷! “我绝对不能失去琪亚娜!” 汗毛倒竖! “最高权限移交!程序启动!” 丽塔已经不打算再拖了!战士的直觉疯狂警告着她即将面临的危险,她不再掩饰,猛地一镰震开了横架的刀,飞退,而随着最后指令的完成,一直躲在角落的cyb女孩站起了身: 权限确认,控制权移交 雷电芽衣,举刀,指天。 眼里,似乎完全消失了感情。 如果,琪亚娜会遭遇危险。 那么,全部抹除! 一道狂雷从天而降!直如神怒!又似天罚! “不!” 符华刚想扑出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有谁能比雷电更快?! 一道雷电。 仅仅只是一道雷电。 便覆盖了半栋大楼!将整片城区拖入了黑暗! 耳鸣刺叫,符华震惊地抬起头,她盯着雷电芽衣,那个手持雷光的少女。 难道,真的 但下一秒,她看到了一道蓝光。 不,应该说是一面蓝色的盾牌! 还有一柄骑枪! 丽塔抬起头,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实际上,她原本是打算借由这个cyb掌管城市的能量线路,从而制造分能屏障,虽然可能会受伤,但足以抗下那道雷霆。 但是,她,却出现了。 难道,你,比雷电更快么? “幽兰黛尔大人” 最强的女武神,于此降临! “不好!” 地上发生的一切,自然逃不开赫利俄斯的眼睛,也是德莉莎如此激动的原因。 小小的学院长拍桌而起,跳起来拍的。 “学院长!冷静!” 几乎是在同时,布洛妮娅也跳了起来,超脑数据还没有断开链接,戴着头盔,走路都有些晃,但她还是及时抓住了学院长的手: “请相信芽衣姐姐!” 完完全全,下意识的动作。 实际上,在看到芽衣出手的那一刻,布洛妮娅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也做出了最糟糕的预想,但是她还是冲了出去,拉住了学院长。 不为什么,仅仅只是害怕。 比起芽衣姐姐的暴走,更害怕亲人之间的拔刀相向 德丽莎叹了口气,轻轻挣开了女孩的小手: “我不是担心芽衣,布洛妮娅。” 学院长安慰着自己的学生,揉了揉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脑袋: “来的人可是幽兰戴尔啊” 终究,学院长还是离开了,尽管她安慰了女孩,但女孩的心却依旧在猛跳着。 “不用太担心了,我们查了一下监控,幽兰戴尔早就在赶来的路上了,只是在落雷之前恰巧赶到了而已。” 淡漠的声音响起,爱因斯坦的眼睛依旧盯着整片天穹市,赫利俄斯的眼睛为她带来了更加立体全面的视角,可以说是,此刻的赫利俄斯,才是真正掌控了天穹市的“天眼”。 “供能程序改变了最高权限签名更改?啧还有那条大蛇以及幽兰戴尔, 她挠了挠头顶上的蓝毛鸡窝,更乱了。 “再加上德丽莎的加入简直就是一锅八宝粥,布洛妮娅,把赫利俄斯现在的留舰战力上传” 呼 就是这一个句号前,灯熄灭了。 或者说,是赫利俄斯进入了“休眠”。 望着面前关闭的屏幕,爱因斯坦并不像布洛妮娅那样紧张操作,也不像主控舱中的一群技术人员那样忙碌在恢复重启的程序上。 有人前往正面战场,抵御那条突兀的怪蛇; 有人前往高楼之顶,阻止天命的横插一脚; 那么,赫利俄斯还剩下多少人? “谁?” 爱因斯坦的声音很轻,但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于是,声音开始清晰。 脚步声。 两双。 先是一个红色的双马尾,她举着手,脸上自然是熟悉的憋屈。 而在她的脑后,顶着一把夸张的左轮手炮,握着它的是一只裹着皮革的手,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即使戴着灰色的面具,眼睛也是机械化的义眼,可在他出现的时候,没人不会怀疑他的嘲笑: “晚上好,各位。” 他的声音,如同深夜爬起,戏谑自己物的毒蛇。 第四百二十六章 方舟的饼把我撑饱了嗝儿 从本质来看,力量的本身无分好坏。 比安卡从小就树立了这样的概念。 并不是因为自己读过什么哲学书籍,或者说这类书籍根本就没法被过于耿直的思路所理解。 唯一的原因就是少女本人。 “幽兰黛尔”,就是“力量”的化身。 女武神握紧了骑枪,灵盾消散,但雷电的余威依旧缠绕在这座大楼的钢铁尖端,泛着红,又慢慢地被雨水浇熄。 “丽塔,躲好。” 她只对身后的人嘱咐了这一句。 随即,迈步,向前! 嗒。 只是一步。 只是一响。 仿佛刺破夜幕的太阳! 光。 她知道面前的二人是谁,一个是奥托主教千叮万嘱的“仙人”,一个是早已被列入“极度危险”的律者少女。 但她还是前进了。 尽管知道,那位“仙人”可能恢复了全部的实力。 尽管知道,那位少女可能和律者的人格达成了某种协议。 可她绝不会迟疑,亦同样不会退缩! 因为,她,是幽兰黛尔。 当然,还只是一步。 雄伟的自驱幻灵侍立在“最强”的两侧,持剑,持盾。 哪怕仅仅只是视觉,都远比月魂的镰刀幻灵更有压迫力。 王提起了那柄大剑,不是进攻,而是垂锋,慢慢划刻在地上,一道横线。 雨砸下来,溅出一片花。 “看看周围,两位。” 她的骑枪指着透火的远空: “有人在逃,有人在喊,有人在死。” 她的话好像针,挑开了这片雨幕的沙响。 一切清晰了起来,聚起来,撞进了耳里。 奔逃,求救,嘶喊,连在一起,成了绝望,在面对崩坏面前无力的绝望,这样的声音冲上了天,在求一道能撕破黑夜的光。 但雨依旧在下。 喂喂,比安卡! 女武神的心神内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哪怕只是听,都能臆想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干嘛?” 哪怕是平常,幽兰黛尔都不会对它有什么好脸色,现在自然更是如此,甩着一脸不爽。 诶,别这样嘛比安卡 那颗红宝石般的虚影似乎还想来蹭蹭,却被一巴掌拂开了: “干嘛,办正事,不当魔法少女。” 喂喂喂,等等等,真有事! 红宝石飘出了一个圆,衬着幽兰黛尔的辉光,倒确实吸引了注意。 “说。” 就是那个,那个姑娘。 “滚。” 欸欸欸!不是要收魔法少女!你听我说!那姑娘我熟! 嗯? 心神间的交流只是现实世界的几分之一秒,女武神的眼眸定在了符华身上。 “她是仙人你知道她?” 诶,我不知道她,只是她身上的味道我有点熟,所以比安卡,漂亮可爱帅气的比安卡,一会能不能手下留情? “这不取决于我。” 没有再给它任何求情的机会,幽兰黛尔单方面截断了对话。 但她确实没有说错。 是战,是和,并不取决于她。 “最强”的视线再次回到了雷电芽衣身上。 雨落,雨停,雨画出电流的轨迹。 少女低着头,握着刀。 “琪亚娜” 她呢喃着这个名字,换来的却是一个平淡的疑问语气。 “嗯?” 幽兰黛尔微抬琼颈,骑枪没有任何动作的幅度,两大幻灵依旧侍立,似乎这个名字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值得注意的停顿,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 她就这样,连一个眨眼都奉欠,嘴唇也不屑于去附和,只有一声喉音。 芽衣稍稍抬起了头,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倾下,眼睛藏在里面,透着令人心碎的紫。 她的声音很轻,可却没有放弃,她的乞求从雨幕之中溜出来,掉在地上,就连水花溅起的碎响似乎都能淹没这如同蚊鸣般的细祈。 “如果琪亚娜也在这里,她也在救人呢你们,会放过她吗?” 不仔细听,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声音会点在哪里。 “最强”没有犹豫,道德天平在她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倾斜。 “我不可能放任一个律者游荡在这个世界而没有任何限制措施。” 无情,但这就是答案。 实际上,琪亚娜是谁,这个耿直的呆头娃记忆里还是有着印象的,那个敢于向自己提出挑战的勇者。 可这又如何呢?在个体与世界产生冲突时,幽兰黛尔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因为这就是她所接受的教育,她所培养的价值观,也是血与火的战场上培养出的女武神。 这是与圣芙蕾雅完全不同的价值观,也是最为现实的,机械冷漠地忽视理想主义的价值观。 而对于雷电芽衣来说,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那倾雨的夜。 就连提刀的架势也松了下来,整个人像是一截被雷火烧断的枯木,突指着天。 她的头也仰着,雨抹下来,让她的头发湿盖着脸, “啊” 仿佛是哭泣般的哀鸣,慢慢地从唇舌之间漏出来。 天空忽地又炸过一道雷。 幽兰黛尔也抬起了头,因为她听到了雨幕之中刺降的鸣响。 “芽衣!!!” 幽蓝的流星刺穿天幕,落在了这战场的正中央。 德丽莎阿波卡利斯。 圣芙蕾雅的学院长,极东支部的总负责人,叛逃者。 她的选择,毫无疑问是背叛了“使命”。 但幽兰黛尔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在等。 “芽衣!你冷静一些!” 一双小手分别抬起,向着完全相对的二人。 德丽莎悬着心,她紧紧盯着那披雨的少女。 “相信她。” 与其说是承诺,更不如说是安慰。 实际上,却是披甲的血骑士月煌。 在爱因斯坦的帮助下,解放了“缚狼锁”的月煌终于发挥出了属于弑神装甲的实力。 犹大所背的朝向是“最强”,可血骑士却面向着那孤独的少女。 学院长看了一眼符华,打了一个眼色。 她们都知道这四个月来发生了什么,因此更加担心,生怕点燃了危险的引线。 小小的修女抬起手,试探性地向前踏了一步,像是在去安慰一只炸毛的小猫。 芽衣仍旧枯立在雨中,能看到她的下颔一滴滴落着晶珠。 “芽衣” “学院长” 少女终于有了动作,摇晃了一下,踉跄了一下,迈了一步,斜着肩膀,歪着脑袋,长发也散了一些,露出了她的一只眼睛。 干睁着,带着点血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过来,一缕发丝垂下来,滚着水珠。 仅仅只是这一眼,让德丽莎不由得退了一小步。 害怕的一步。 这样的芽衣,她从未见过。 如此的伤心,如此的悲痛,如此的愤怒,如此的 绝望。 “你知道吗?” 她的质问词开始于对德丽莎的称呼,但却好像在问在场的每个人,又或者是这整个世界。 “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自言自语,揭开了少女泥泞的过去: “小时候,我原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公主,有人崇拜我,有人爱慕我,很多人聚在我的身边,众星捧月。 “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可在我父亲因为贪腐问题入狱后,世界就变了。 “那些聚集的同学们消失了,那些奉承恭维也退出了,留下的是白眼,鄙夷和排斥的距离 “我才知道,人们在意的是i的公主,而不是雷电芽衣,我才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代替品,没有了那些,我什么都不是。” 她慢慢地抬起视线,天空始终都在下雨,看不到这属于夜晚的月光,只有压抑的黑暗。 “琪亚娜她就是我的月亮啊 “在我想要放弃,想要堕落,想要结束的时候,是她拉住了我,是她拯救了我,是她那么不讲理,那么野蛮地闯进了我死寂的世界,告诉我,她在这里。” “符华。” 她突然叫了这个名字,月影装甲依旧亮着高能的晨曦色,却还是响起了回应: “怎么了,芽衣?” 她的回答很小心,因为此刻千钧一发。 “你说过,舰长对你很重要,对么,重要到你此刻都会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失踪的舰长身上,就和你四个月来时不时说出的过往一样,仙人。” 她的话语让符华有些不知所措,但必须承认,这是真实的。 而芽衣,也不需要任何的接话,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迎着这场大雨: “我不会说我和你一样的,仙人,我很自私,我很害怕,因为对于我来说,我所拥有的就只有琪亚娜,我的温柔,我的美丽,哪怕是我所擅长的厨艺,也都是为了她一个人而存在的。” 她的话语如此卑微,如此苍白,如此脆弱,就好像一条丢在暴雨里的流浪狗。 她忽然笑了,凄惨的笑,嘴角勾起,却好像是吊起的绳,拴着她的脖颈。 “对于我来说,琪亚娜,比这个世界还要重要。” “芽衣!” 这是德丽莎的喊。 “退后!” 这是符华的动作。 轰! 这是幽兰黛尔! 月魄,这“最强”的身影瞬间踏碎了距离,冲到了芽衣的身前。 抬矛,立盾,举剑! 这几乎是必死的瞬间,女武神与自驱幻灵结为了无破绽的杀阵,一矛刺心,一剑横脖,一盾砸身! 哐! 这是一柄太刀。 硕长到覆盖了少女整个身躯的长刀,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是一双手臂,一双披甲的手臂,仿佛一个巨人站在她的背后,为其挡下一切来敌。 还有一双角。 血红的角。 就如同瀛洲民间传说那样的角,属于“鬼”的角。 “这是!” 森! 拔剑!雷鸣! 轰!!! 这座城市的所有生命都被这一声雷霆巨响夺走了一瞬间的注意。 他们抬起头,或是害怕,或是惊惧。 因为这道天雷不再是那刺破黑夜的惨白,而是如同神怒般的紫耀! 琪亚娜猛地抬起了头,直视着那落雷的方向: “舰长!” 她的喊虽然有些不知由头,但却言之凿凿: “是芽衣!” 异色的双眸在抖,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身体所捕获的崩坏能信息却清晰地点出了那个存在: 雷电芽衣,第三律者。 琪亚娜当然知道芽衣的第二个身份,也见识过那独揽风云的霸者。 可她怎么都不会认为,那个温柔的少女会和残虐的雷电女王相挂钩。 这样的不可思议也同样点在了她的话里,她不懂,她不理解。 她需要一个解答。 即墨看着这个少女的眼睛,她在害怕,她在犹豫,她恐惧着那个答案。 但是,即墨的回答却只是一个点头。 这是事实,不容辩驳,律者的身体能够完美分析崩坏能所携带的信息素,哪怕此刻的琪亚娜因为抑制剂的作用,摆脱了律者的状态,但是这份感知力依旧存在。 少女定住了,她不希望是这个答案,也同样排斥这个现实。 她轻启双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却是低下了头,抱紧了自己的肩膀。 她在淋雨。 她在颤抖。 她很清楚这个答案的根源,就是自己。 她知道芽衣那过分的温柔,也知道芽衣对自己的感情。 也同样知道,将芽衣推入深渊的最后一点助力,正是自己的失踪。 雨冰,夜寒,少女失魂落魄。 如果说琪亚娜是芽衣温柔的原因,那么,芽衣,或许正是琪亚娜坚持下来的理由。 而这一刻,少女的心,在这四个月来的自责与彷徨之中,终于崩溃了。 哪怕她的手被小月牵着; 哪怕她的身边站着姬麟; 哪怕她的眼前,是即墨; 她也同样支撑不下去了。 那颗脆弱的,似琉璃般纯粹善良的心,因为负罪感,终于,碎裂了。 “舰长” 蓝与金的瞳眸中,是被吞噬了的希望。 “我是不是” 雨水浇透了她的灵魂。 “死了比较好?” 少年看着她,墨色的眼里却像是镜子。 那里映着那绝望的,丑恶的自己。 是啊,凶手 她低下头,视线被浸得模糊,但却能看到自己手里的枪。 凶器。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将枪口调换了方向。 指着自己。 一旁的小月似乎想拦,却被姬麟拦住了,她和即墨一样,还站在一旁,看着少女的动作。 她抬起枪械,抵住自己的喉头。 手指扣在扳机上。 扣下? 放下? 她定在那里,始终看着即墨的眼睛。 照着镜子。 看着自己。 那个燃烧着金瞳,蔑视着生灵,毁灭了一切的元凶。 也同样拿着这柄凶器,抵着喉头。 她看到了那双怪物的眼睛,金十字。 她们相对而视,金与蓝的碰撞。 琪亚娜呆住了。 手指却没有停下。 一毫,又一毫。 她感觉到了扳机的阻力。 她感觉到了弹膛的滑动。 轰! 枪响,震耳欲聋。 哪怕是无烟的火药,也灼得鼻腔发疼。 她仰望着夜。 雨坠下来,刺进眼里。 “喝!” 她猛地惊醒,夜和雨还是同样的冰冷。 喘息,颤抖,以及险死还生的余惧。 咔哒! 枪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她跪下来,撑在地上,爬在雨里,她开始干呕,涕泪泄涌。 “哈、哈、哈” 手指爬上了脖颈,没有模糊的血洞,也没有喷涌的鲜血,除了恐惧之外,一切完好如初。 没有死? 她捂着喉咙,死亡的阴影依旧如同盘绕在咽喉,催吐着恐惧与痛苦。 “舰长咳咳!” 咳嗽间,她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面前的人,她抬起头: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她? 即墨又一次地摇头,蹲下身,双方的视线落到了相同的高度。 那云墨般的镜子忽然化了,那只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救你的,是你自己。” 少女呆呆地听着,想着,似乎在开枪前的一瞬间,她微微地,稍稍地,抬了抬方向。 “原来是我,害怕了” 是自己胆怯了 凶手,害怕于死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一个卑劣的,可恶的,猥琐的凶手。 “不。” 即墨却否定了琪亚娜的自嫌。 “这不是胆怯,这是勇气。” 他站起身,背着手: “敢于直面罪恶的勇气,你的每一分犹豫,最后的偏移,是因为潜意识的你知道,你还有更多要做的事情去做,不论是弥补所犯下的过错,还是要去拯救那些沉沦于痛苦的人,这都是你要去做的事,所以你潜意识地选择了活下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卡壳,也没有跳弹,仅仅只是你想活下去而已。” 少年的身后是这片暴雨的夜,可在云层之后,却好像朦胧地透出了一点点的月光,拢在了他的身上。 “还有要做的事情?” “对。” 即墨点了点头: “站起来,你是个战士,不是个自杀的懦夫。” 他轻言细语,仿佛鼓励,一点一点地,将少女重新支撑了起来。 也重燃了那眸中的一双火。 活下去!还有更有意义的事! “先生。” 姬麟走到了即墨背后,小月也急匆匆地跑过来,捧住了那只左手。 手心里,嵌着一颗子弹。 即墨却摇了摇头,默默地将这颗子弹剔出来,丢进了角落里。 有些坎,要人自己跨过去。 哪怕只是编一个“自主选择”的谎言,也要比强行的介入要好上些许,这样,至少填平了一个孩子那无法消融的自责。 说到底,也还是一个孩子罢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方舟更新了玩了一阵子写得有点少看看过几天能不能补 雨飘下来。 八重樱却不觉得冷。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 钢铁的怪物,崩毁的大楼,在这如同灭世的一角,月白的身影悬在火与铁之间,如此突兀,令她抹不开眼。 是她。 八重樱的心,乱了。 是她啊!!! “卡莲!!!” 巫女的嘶喊扯开了这寂静的瞬间,她直杀了进来,冰霜为其破开了一条冲锋之路。 进攻,这并不仅仅建立在勇气之上,还有思念。 那几乎被埋葬在樱花深处,消弭于回忆的爱。 而同样,巫女的思绪,第一次超越了她拔刀的速度。 她看到了那雕刻在记忆之中,蚀骨铭心的面庞。 幸福是让人留恋的,但也同样是种毒药,它会酿造孤独,缠绕着灵魂,一寸寸,一点点地融化人的感情。 五百年了。 八重樱都快忘记了这份悸动,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随着那人的逝去而一同凋零。 可它还是跳动了起来,带着那五百年的遗毒,再一次地焕发出了生机,催动着她突破了桎梏,冲锋! 钢铁被冰封了,火焰被冻结了,一方怪物所缠绕的小小空间内,冰霜覆盖了一切。 只有迟到了五百年的再会。 冲进生生地刹住了,好像被寒冰拖住了脚步,擦出了一双痕。 她甚至,不敢上前了。 就像是太阳下的一只飞舞的泡泡,折射着梦幻般绚丽的色彩,可一旦触碰,就会碎散为虚无的沫。 她害怕,害怕自己的接近,也会让这如同梦境般的世界化为泡影。 呼吸。 点出的气也同样挂上了霜,模糊了视线。 她连步子都不敢跺响了,慢慢地淌过去,抿着唇,在颤。 “卡莲?” 仿佛拔刀便已经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就连话语都少了那几分冲动,只剩下一片不敢惊醒梦境的余音。 先是那双眼睛, 无数次梦中轮回的湛蓝; 再是明光, 属于卡莲卡斯兰娜的光; 然后,她听到了那声称呼 “樱。” 这一刻,巫女觉得自己就好像上了钩的鱼,那句话滑进她的耳里,拉住了她的魂灵,拖出了那五百年苦难的尘封。 她觉得自己好像接受了“神洗”,哪怕她早已成为了逆神的巫女,但在这一夜,这一刻,这一秒,她衷心地想要感谢那虚无缥缈的神灵。 她张了张口,却还是吞下了所有想说的话,背过身,互相靠着。 背部相抵,她感觉到了心跳。 活着的心跳。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笑,也握紧了刀。 钢铁之蛇终究再次盘旋,似乎想要再一次绞杀这两只闯来的物,可现在,巫女却连最后的一丝忐忑也不再留绕了。 “卡莲。” 想说的话有很多。 “像以前一样,对吗?” 但现在,先握紧刀。 八重樱感觉到了后脑勺传来的发丝挠痒,她知道,那人点了点头: “虽然记忆还是有些乱,但我知道怎么做,樱。” 又是这一声。 她几乎快要哭了出来,沉沉地提刀,齐眉。 “好久不见。” 终于,她还是补上了这一声问候。 接着,她也听到了那熟悉的轻笑。 钢铁爬升,蛇首狰狞,巨兽的铁瞳张着怨毒的颜色,它撑开巨口,炽热的光亮在了长牙的深处! “散!” 这一声只是在圣芙蕾雅养成的习惯,可二人的步骤却如镜像般同步。 左,右。 枪,剑。 姬子站得有些远,但她还是能看见那片战场。 那是战斗吗? 从概念上来看,是的。 但姬子实在不想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所看到的二人。 她认为,不配。 “战斗”这个字眼,无法表述出她所看到的“美丽”。 那应该是“共舞”。 那是“配合”的巅峰,如同双蝶般绽放在了冰花的苞尖之上! 危险而夺目。 “所有人!进行远距支援!” 姬子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这个命令,她知道那头扭曲的钢蛇是如何的强大,因此更不能让己方的支援打乱那二人的起舞。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脱节,都可能导致最糟糕的后果。 大姐 在巫女的精神之中,那空无一人的小小村庄忽地燃烧了起来。 无声的火焰席卷了这个村庄的角角落落,那株灿烂不败的樱花树也同样燃起了火。 一切都在燃烧,但出奇的是,绯玉丸没有感到任何灼痛,反倒是一阵暖意。 她伸出手指,去触碰那火焰。 暖融融的,乖巧地悬在手心,像是一个传播福音的精灵。 这个虚假的小世界,就好像是泡在水里的墨画,慢慢地晕开,消散。 澄亮的天空被燃火覆盖,一道道烧痕出现在头顶,割离着天空的一切。 她还看到了“自己”。 或者说,是那头由憎恨凝聚的大狐狸。 它也同样覆上了火,一点点消解着。 这一幕看在女孩眼里,但不知为何,她忽然笑了起来,那是放松的笑,她张开怀抱,感受着面前那八重火莲的净化。 这片空间,终于褪去了一切的伪装。 曾经的村庄消失了,那颗樱花树也消失了,一瓣樱花挡过视线,消散于火雾,揭开了一片亮堂堂的黑。 哪怕什么都看不到,绯玉丸也能感觉到“光”,这是很奇怪的感觉,毕竟光明与黑暗从来都是一对反义词,出现在这里更是矛盾的集合。 突然,她看到了血色。 它们纠缠,汇聚,从四面八方扬起,组成了一个图案。 这让绯玉丸都有些惊讶,她甚至怀疑现实之中是不是有哪里出了错,但面前所构筑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熟悉。 那是“圣痕”。 又是“姐姐”的“圣痕”。 那人曾经说过,过去的明早已毁灭,一切所爱的人,所恨的人都消失在了历史之中,可为什么又会出现这个“圣痕”?! 基因序列组成时所造成的巧合,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真有所谓的转世?! 女孩跪倒在黑暗之中,看着头顶那抹圣痕逐渐发亮,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喜极而泣,静静地跪在那里,笨拙地模仿起记忆之中那模糊的传统礼仪。 她在祈祷,她在感激,她在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那二头身的可笑姿态也不知何时成长为了少女纤细的形态,四条尾巴静静地垂在身后,仿佛一朵海棠,她静跪着,收敛了以往的脱线,显得庄严而虔诚。 又是樱花,飞舞,飘落,自黑暗之中,铺满了这片世界。 大姐,加油啊 这样的祈祷只是少女的心音,但新生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 如泉涌,从巫女的骨肉中卷起,这让她有些惊讶,但并未打乱她的节奏。 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挥刀更猛! 只是一瞬,镜像的存在便出现了不协调,樱色的身影开始高出月白半个身位。 也正是这半个身位,让巨蛇的注意引了八重樱的身上。 赤红的颜色再次亮起,那是属于毁灭的高温,滚烫的火炎已经在其被改造的熔炉内核之中酝酿! 毫无疑问,一旦喷吐,对于任何碳基生物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可是,巫女却并没有感到惊慌。 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她相信自己能够战胜这条扭曲之蛇,她的身体,她的力量,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可以,她能够做到。 忽然,脚底又传来了一双力。 那是卡莲的手掌,托在她的脚下。 她低头,便看到了那双坚定的眼睛,好像是照亮黑夜的星星。 巫女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眼里似乎只有那条钢铁盘旋的蛇,脚下,才刚刚跳离那双托起的手掌。 很慢。 那张开裂的铁颚,那逐渐燃起的火舌,热风轻轻挑起发丝,舔舐着鼻腔。 食指前推。 刀身出鞘。 她从未这么流畅地拔刀,就好像人,魂,刀都联系在了一起,它在催促着她拔其出鞘,她也同样引导着它切出属于自己的冰痕。 吐纳; 肌肉调整; 拔刀! 这一刀,并不刚猛,也没有那沉寂了五百年的杀意。 冰蓝透彻的刀光亮起,轻柔地好似一汪冰泉。 她仿佛只是那搅动起波澜的风。 随后,是星火歇息。 焚炉的内核停止了转动,不死的钢铁陷入了停顿,如同冬之女神施舍了一次梦幻的吻,将一切都拖入了冰冻的封绝。 巫女擦过了蛇的钢躯。轻落在地,几朵冰花纷纷扬扬,还是樱花的形状,散落在结霜的大地上。 雨也不下了,在落下来的时候便化成了薄薄的冰晶,坠落,绽放,化为了一片晶莹的花雨。 静止的钢蛇逐渐笼上了寒霜,这场冰落就好像是为其摇起的丧仪,飘落,点冰。 八重樱站在那里,慢慢地,合上了手中的剑。 叮。 像是从高原上吹来的风,静静推响的铃铛。 清脆,悦耳,也荡开了这片寂静孤寒。 这一响,钢铁,碎裂了。 在极度的低温下,形变,开裂,解散为了一片冰冻的钢骨。 卡莲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散落的白花。 冰,在她手心绽开,一朵娇艳的樱花。 她忍不住舒了口气,将其融化在了自己的呼吸之间。 抬头,她看着那个失散的过往。 巫女披着科幻的铠甲,但还是和五百年前那样。 她的背后,却亮着属于圣痕的鲜红。 有人追了上来。 死士和崩坏兽也同样没有停下脚步。 她想了一会,但终于,还是向着那个人,迈出了靠近的脚步。 她来了。 “他来了。” 灰蛇这么呢喃着,立在赫利俄斯的舰桥上。 周围已经没有能够站起来的人了,在赫利俄斯几乎全部的战力投入战场支援后,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亮出了他的毒牙。 他踏过鲜血,绕过一具被开了瓢的尸体,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舱室,只响着脚步踏过时带起的鲜血粘音。 脚步忽然一顿,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脚踝。 哦,一个女武神,没死透。 他婉转地哼了一个调子,手炮翻转,上膛,瞄准。 砰。 又是溅起的鲜红。 他的另一只手里提着早已昏厥的特斯拉,这位博士的双腿已经完全变形,只有完全的手术才能矫正的骨折,而这些伤害来自于那些女武神凹陷的头骨。 嘭! 这个可怜的博士被甩了出去,和爱因斯坦滚在了一起。 血腥,残忍。 但灰蛇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有些无聊。 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从来都是如此。 他走到了血液唯一没有沾染的部分,那里是赫利俄斯的“大脑”,是监视着一切的存在,也是信息交互的中心。 目标布洛妮娅正躺在那里。 天穹市从来都只是一个诱饵,或者说,每一座“神城医药”都是陷阱,它们环环相扣,随着时间与运作,和整个城市链接在了一起。 然后呢? 投下一个饵,就有鱼乖乖咬钩,又自得意满地以为掌握了一切,开启了所谓的“控制权转让”。 这是个小魔术,自然不是指“控制权”的真假,一个小小的生化改造人而已,重要的是她脑子里的“东西”。 瞧,就像现在这样。 灰蛇俯下身,看着面色煞白的布洛妮娅。 一个小小的魔术,便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让灰蛇很是自得,哼着小曲,转到了布洛妮娅的脑后,数据潜行装置还罩在她的脑袋上,看上去就像是个章鱼。 而只要拔掉主输能管,这个小女武神便会永远沉沦在数据的迷雾之中。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低下手,摸出了一个新的数据芯片。 移植,操作,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机械怪物便出现在了女孩的身后,安静地好像一个玩具。 “真是美丽” 斗篷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赞叹。 不是为了这个机械的构造,而是为了其中所蕴含的能量。 崩坏能? 不不不,那太肤浅了。 他趴在这只机械的身躯上,感受着那属于虚数的气息。 这台机械是布洛妮娅的礼物,来自于“量子之海”的礼物。 “稍等,尊主” 他始终都在呢喃着: “我已经找到钥匙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这个作者那么勤快要多夸夸她 即墨刹住了脚步。 就好像滚石忽然停在了下坡的角度,硬生生地卡着,看上去是有些过分的古怪。 他的左脚定在积水里,右脚悬在落地前的一触时。 水波轻轻震荡,雨水依旧在落,点在即墨的身上,滚落。 他定在那里,不言不语。 “先生?” 姬麟最先发觉了不对劲,她碰了碰自己的老师。 手指传来的却是一阵空,这并不是形容“虚无”。 肌肉还在构造着形象,骨骼也仍在支撑着他的躯体。 可他却好像被抽走了什么东西,只是空空地站在那里,感觉碰到的只是一具躯壳。 直到这次触碰,才喊回了那失散的灵魂。 即墨忽地打了个颤,弹开了姬麟的手指,也是在这一瞬间,一股湿热的气腾出来,蒸在手指上。 那是汗。 冷汗。 “哈” 这是一声喘。 在人受到极度震惊的时候,都会有下意识的动作,倒抽一口冷气,打个冷战,甚至可能僵直。 这一喘也透着他的温度,在夜雨中化成了一团可见的暖,随后散成了虚无的寒。 “原来如此不,怎么会?” “什么?” 姬麟的疑惑并没有得到回答,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贯穿了整个天穹市,这是整条地脉的颤抖。 摇晃,这不再是城市中某个地区受到怪物碾压时发出的哀嚎,也不是人群奔逃时带起的余颤。 而是臣服。 整座城市都安静了下来,恐惧着,害怕着,战栗着,匍匐着,等待着“那个”的降临。 即使是青史留名的“人皇”,也毫不例外。 她的声音出现了不正常的抖弦: “那是什么” 即墨抬起了手指,摁住了自己的眉梢,手指沿着剑眉,一点点捋下去,似乎是在触碰每一根眉毛以及其间的空隙,然后聚在眉心,慢慢地捻起来,一指空。 沉默。 五秒钟。 在这五秒钟内,周遭的悸动慢慢平息,哪怕是积水也不再颤起波澜,只有雨在悉悉索索地下,就好像这片小小的区域被蒙上了一层影布,盖出了唯一的宁静。 只有那天际之中的光柱,还在警示着“某个存在”的降临。 这也同样是一个“唯我独尊”的过程,天空与黑夜都被这一道光所撕碎,就好像是神话典籍中的一句诗颂: 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 “回神。” 即墨终于出声了,叫回了姬麟的魂,也给琪亚娜脑门上来了一巴掌,也只有小月乖乖地站在一旁,她眼里只有一个人,周围是什么情况都不在她的考虑中。 “小麒麟,你和小月带着琪亚娜去这里。” 他递来一张纸条,潦草的字迹上写着一个陌生的地址,但姬麟还是知道那个地方,坐落在并不偏远的居民区。 “先生?!那你?” 小一秒,她便意识到了,即墨的嘱托中并未包括他自己。 少年只是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肩,扬了一个笑: “我还有这个。” 他没有给她们任何挽留的机会,转身,走进了黑暗里。 向着那片光柱前行。 雨越来越大,但他没有迷失方向。 他撤掉了遮挡的“帷幕”,他听到了蛇的嘶吼,他看到了那自天空撕开的口子。 他的步子逐渐加快,身体开始前倾,终于拉成了一条难以捕捉的线,驰行着。 雨好像在他的面容上结了冰,化成了一个陌生而坚硬的面具。 谁都没有见过的面具。 战斗直停在了光里。 不论是芽衣,还是幽兰黛尔,都停下了刀与矛。 她们同时停了下来,看向那光柱的方向。 “赫利俄斯!” 小小的学院长大睁大了眼,调解的话语停在了喉口,她又细细地看了一遍。 那个方向,毫无疑问,是赫利俄斯的方向。 “布洛妮娅?” 这是个疑问。 但却期待着否定。 可现实没有,只有让人心碎的尖啸。 来自于崩坏的号角。 有什么东西从天空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嘿!雷电芽衣!” 幽兰黛尔叫了一声: “我想” 轰! 一道雷鸣直杀了过来! 这家伙疯了吗?! 最强差点跳起来,自驱幻灵举盾挡前,但却没有感到意想之中的冲击。 雷光折绕,闪过了幽兰黛尔,直向着赫利俄斯的方向冲去,只留下律者的背影。 “跟上去!” 暗暗骂了一声,她提起长矛,向着剩下的三人唤了一声,光焰的尾翼紧紧追上了雷电的脚步。 “等等我!” 这是德丽莎,怪力修女的小脚奋力一跃,借着超绝的弹跳力,在大楼之间纵跳着,勉强追上了那二人的步伐。 “看来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上仙大人” 镰刀还架在那里,但月魂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女仆小姐那独有的调笑: “还是说” 她的手指轻动,唤出了自己的自驱幻灵,优雅地落座在它的臂弯里: “上仙大人,对于天空有点难言之隐呢?” “哼。” 符华仅仅只是丢下了一声冷嘲,消失在了空中,只留下几片在雨中飘落的火羽。 挑衅,嘲笑,对于女仆的阴阳怪气,符华选择了无视。 她更加关心赫利俄斯发生的一切。 那天上的口子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重新唤醒了过往的记忆。 虽然模糊,但她知道,那是来自于灾难的喧嚣,那是过往毁灭时所留下的痕迹。 在久远以前,那个刽子手拆分大地时,所撕开的现实壁垒。 吱 每个人都听到了尖锐的响。 天空之隙,终于被撑了开来。 像是有无穷无尽的恶鬼,自幽冥的尽头撕开这渺小的缺口,想要挤入这片现实之中。 于是它们出现了。 “兽”。 “灾难”。 “崩坏”。 有的列在崩坏兽总纲之中,而有的,则是完完全全的不可名状。 它们扭曲,它们嘶嚎,它们舞蹈。 但它们仅仅只是停留在了缝隙的彼端,任何企图逃入这方世界的打算都会被消解为虚无,哪怕只是一个小动作。 而在这万千之光中,“他”来了。 他驾着光,自彼世降临。 有如神明。 是他?! 不,不可能 你明明应该死了 “凯” 第四百二十九章 凯文·卡斯兰娜 人类。 一个伟大的名词。 但这个“伟大”的定义也同样源自于人类,源自于人类的历史。 人类,对于这个星球来说,无足轻重,不过是其数十亿年来的一抹尘土。 人类存在了多少年?我们的明又存在了多少年? 浩浩江河,不过一粟。 符华曾经读过这段话。 写在前明的泛陆人类史上。 过去的明已经随着灾难一同毁灭,哪怕即使是思想,也仅仅只是残存在幸存者那近乎于遗忘的记忆之中。 可是,自从有了“记录”开始,历史便乐此不疲地玩着旋转木马。 它无数次地玩弄着悲喜剧,如同一个至高无上的导演,欣赏着演员们恣意的表演。 这是个循环,一个绝望的闭环,明苏醒,诞生阶级,层层剥削,铸造尖塔,最后,面向未知的毁灭。 像是过山车,上升,最后归于速降的结束。 崩坏对于明来说就是如此绝望,它就立在明的前方,就如同莫比乌斯的锁,将上升螺旋的方向强行拉入地狱,它的出现就等于终结,哪怕曾经的明已经具备了星球殖民的技术,可在荒芜的月球上,看到崩坏的颜色时,那是有多么的绝望? 毫无感情,毫无悲悯地宣告着 终结。 而今天,天空,再一次裂开了那道口子。 狂风挤压着这座城市,将构筑城市血脉的楼群压缩聚弃,摇晃着,撕扯着;雷雨砸下来,为天穹市降下更加阴沉的曲调。 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还能行动的存在了,车辆翻倒在一边,像是个纸糊的玩具,慢慢地沿着街道往前滚着,一片又一片的砸响,时不时拖出一道道血痕。 曾经辉煌灿烂的大楼全部沉入了黑暗,电流在浮躁的电荷环境中陷入暴走,将这片区域的现代化电气通道全部报废,就连能够折射天光的玻璃幕墙也在天灾之中碎裂,如眼泪般破碎凋零。 灾难,死亡,这是末世般的号角,天际线却神宣般照下光柱,末日的场景配合神迹的降临,放在任何宗教团体之中都能引起一片朝圣。 对于灾难的朝圣。 普通的女武神已经被勒令停留在距中心一公里之外,毫无疑问,在这神迹的“辉光”下,普通人根本无法幸存。 甚至包括死士。 就如同那被扫灭在天隙边缘的崩坏兽那样,残存在这里的死士也被能量风暴清扫得一干二净,字面意思,从内部的能量循环开始崩毁,将这具由崩坏能构筑的躯壳解散为了苍白的飞灰。 但这些异象都不如此刻那逐渐洞开的天光之门。 没有声音,但能“听”到那门开启的长鸣。 所有人印象之中的“庄严圣乐”都可以成为她们耳中的声响。 然后,她们看到了。 那自天而来,漫步于此的“神圣”。 “完美”,这是闪进每个人心里的词语。 除此之外,再找不出任何的单词。 直到那身影遮住了那通天的光柱,才显出了那人真正的身影。 白银的短发,湛蓝的双瞳,雷电芽衣很熟悉这个面容。 “卡斯兰娜”。 面容和名字挂上的等号就是刻板印象,简直在看到的一瞬间,芽衣的脑海里就闪过了“执拗”,“勇敢”,“善良”以及“缺根筋”等形容词。 但是,这些印象却在下一秒破碎为了可笑的幻象。 “他”是什么?! 不论是律者还是幽兰黛尔,都忍不住在心里质询着。 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命! 芽衣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存在! 不,应该说是曾有过部分的了解。 那就是“她”自己。 这四个月来,她也与内心的那个“恶神”交流过,甚至成为了如今的存在。 她也理解了所谓的“律者”存在的本质。 一个孤独,偏执的魂灵。 那样的存在也可以产生“仇恨”之外的感情,也会折服与“爱”的困境之中,和她自己一样,心甘情愿地,为了“爱”,为了那独一无二的月光而献出一切。 在此基础之上,“雷电芽衣”才得以与“律者”真正地合二为一。 但是,“那个存在”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感情? 不,绝不可能存在! 哪怕只是第一眼,芽衣都完全感受不到哪怕属于智慧生命的一点感情! 就好像是一台机器,一台操控着世界的无情机器,那双湛蓝的眼如同寒冰,任何被其所照来的人都会感到从心中升起的冰寒。 害怕。 即使是那颗成为了第二心脏的“征服”,也在这样的眼中产生了动摇,如同人类被丢入了无垠的宇宙。 不对劲!比安卡!很不对劲! “最强”的心中,那柄长剑却用出了严肃到极致的警告: 比安卡,我建议你立刻撤退!这个人不,这个东西现在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所见过的一切上限! “哪怕是我?” 只有四个字的疑问,是以“最强”而存在的“自信”,但即使是这样的自信,也在此刻多出了一个问号。 是的,哪怕是你,甚至是加上和你联系在一起的那个世界泡。 幽兰黛尔的答案毫无迟疑,斩铁截钉。 “你认识他?” 比安卡注意到了这把剑声音中的隐意,似乎对于那个男人有什么更多的了解。 是的,我知道他,哪怕是你也会知道他,那个男人的名字就算是毁灭的岁月也没有掩盖,而是作为英雄被镌刻在了天命的历史书上 提示已经足够了,哪怕是比安卡也知道了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凯卡斯兰娜” 同样的,是符华的声音,但更多的是一种动摇,一种自我否定: “不可能” 仙人的声音中出现了几乎快被历史抛却的颤抖: “你已经死了。” “你已经死了!凯卡斯兰娜!” 男人低下头,俯视。 他终于说出了话: “死亡?” 他面无表情,但话语又如同在嘲讽着口中落下的两个字眼: “不过是生命必须经历的状态而已。” 这似乎是很有哲理的一句话,但其中几乎完全没有“人类”所可能接受的价值观。 这是完全将自身置于整个历史之上,俯瞰整个明的视角。 自傲的,无情的高度。 “律者女武神” 他的视线很快跳过了符华,来到了最前方的二人身上。 曾经的战友已经完全被丢出了视线之外,不,或者说这“战友”也只是存在于“凯卡斯兰娜”的记忆。 而现在,回归这里的,是“蛇”。 他张开了鼻翼,呼吸。 初冬的空气微冷,刺激着鼻腔,这是现实的味道,而不是量子空间的虚无。 “啊” 他忍不住叹息。 久违了。 “看看你们,如此可笑。” 一开始,他便展开了嘲讽。 “人类,律者,这就是明的妥协性么?” 他遥遥抬起手指,点向下方: “死敌之间的矛盾也可化解,那也许还能看到两极倒转,星河坠落。” 颇具青感的言语,却让符华忍不住撇嘴。 这家伙以前的学功底和他的成绩可以说是完全的两个极端。 或者说,“青”这个字眼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凯身上。 复苏的记忆也同样唤醒了一种矛盾感,哪怕只是一句言语,她也感到了其中所隐藏的扭曲。 于是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在听,在看,她要从中找出那引起矛盾的点。 锵! 碰撞,长剑带起雷鸣,锻砸在他的身侧。 “哼。” 他只是一声冷嘲,那张面孔仿佛为寒冰雕琢而出,他的手虚抬着,虚空承着雷霆,雷网交织之间,一柄大剑缓缓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炽热,焚烧,火炎,这把剑的出现便与这些词语关联在了一起,也正是这柄剑,灼烧出了一片雷怒也无法触及的真空。 “疯狂,暴怒,毫无理性。” 双眉微蹙,让眼睛变为讥讽的狭长,他斜过视线,看着那突袭而至的御雷少女: “这就是律者,这样的本质永远不会变。” 轰! 雷电芽衣并不会去听这些烦语,她挥剑,她进攻,属于律者的直感警告着她的所作所为会是多么的危险,但她却始终没有选择逃离! 如果在这里逃离了,琪亚娜会有危险! 这个理由的产生毫无根据,但仅是看到的第一眼就让其确定了这战斗的缘由。 律者是是疯狂的,雷电芽衣是自私的。 性格缺陷,苦难过往,这都是律者人格诞生的沃土,而选择融合这一人格,同样也意味着其过往的苏醒。 于是,她从来没有选择,或者说她选择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 而性格中一些缺憾,过往的一些痛苦,在律者人格的发酵之下,变得偏执,变得无情,她洗下了温柔,将那些脆弱的犹豫化为了巨人的铠甲,依旧只是为了一个人! 拧腕,挥剑!她的眉梢冷结着雨冰,在电流之中刺散为雪花,然后消解成飘零的电光。 她绝不退缩! 嘭! 这是火与雷的爆响,却也让凯退了半步。 他终究还是有些过于轻视了。 那毕竟是“律者”。 更何况,还是历史中第一位与人类意识完美结合的存在。 凯稍稍地提起手肘。 他慢条斯理,但芽衣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哪怕所谓的“机会”甚至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 雷电,是她的姓氏,更是她的刀势!更快!更狠!如同发了疯!手中的长刀,背后巨灵的长刀,雷电的长刀! 凝神? 不需要! 心境? 不需要! 一切都被少女献祭为了力量的牺牲品,她只会挥刀! 镗! 双刀与大剑撞响在这片雨幕之中,她依旧冷峻,杀气磅礴。 北辰一刀流,这家传的刀术此刻也被洗去了“剑术”的桎梏,完完全全地蜕变为了杀戮的伎俩,但比这刀更可怕的始终是少女那双紫瞳。 如鬼,无情。 “呵” 这是笑。 凯的笑。 在这雷霆暴怒之中,他居然还能溢出一丝这样的笑。 就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又好像彻底释怀了一般,露出了这样一个笑。 因此,他往前踏了一步。 空! 这一瞬间,雷电芽衣失去了听觉,就好像那一步踩在了她的鼓膜上,然后一脚踩爆! 眼中,是一道炽热的剑锋!它遮挡了黑夜,弥盖了雨幕,只有那双冰寒的眼睛,还能在这滔天的怒焰后亮着刺骨的光! 死! 毫无疑问,这一剑除此之外已没有任何余地,而少女也同样如此,奔涌的雷霆岂有返回天际之理?! 你死!我活! 迎着那大剑,她举起了正剑的姿态,举剑过肩,瞄准心脏! 哪怕,那柄大剑直砸头颅! 这是以毫秒为单位的死斗,却被一道闪光打断了这病态的节奏。 大剑被隔绝在了幻灵的大盾之外,律者也同样被挡在了幽兰黛尔的身后。 “你在做什么?!” “先退后!” 此时此刻,一根劲的女武神也选择了与这位“死敌”同盟,拽着芽衣的后领,闪身躲开了炽焰的焚道。 灼痛。 哪怕仅仅只是擦肩而过,律者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呼吸道是近乎于燃烧般的刺烫,一团火烧进肺里,她想咳嗽,却是一点淤血溢出唇角。 大楼的一半垮塌了,在高温之中就像是一块奶酪,仅仅只是一剑,熔没为氮硅的胶状物。 “这” “这是破坏之键!所有神之键中破坏力最强的存在!你以为你挡得住吗?!” “可天火圣裁不应该在齐格飞手里吗?!” 这是德丽莎的惊呼,作为极东支部的前总负责人,她很清楚那柄最凶悍的武器应该归属于谁,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个“凯”手上?! “事实便是如此!德丽莎!” 符华同样开启了月蚀模式,她已经对战况做出了最糟糕的预期。 拥有着天火圣裁的凯,才是完整的,甚至是完美的! 突然,雪花开始覆盖于脚下,女仆小姐脸上已看不到一点笑容,她站在最后方,白银之月全力施展,在炽热之中营造出一片寒冰的领域。 虽如油锅浮冰,但也聊胜于无。 凯依旧站在空中,他收回了那后退的一步,也令他离这世界的土地近了一步。 他在俯瞰。 俯瞰这个世界。 熟悉的场景,高楼大厦,长街窄巷,层层叠叠,一座能吞没人类的钢铁森林。 和以前一样,不是么,凯卡斯兰娜。 他没有去管那些女武神在密谋些什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诡计反而显得极端的孱弱,吸引他的依旧是这熟悉而陌生的人世间。 看啊,凯,一切都和以前一样,钢筋混凝土的社会,极力压榨生存空间的居住环境,人类像是蚂蚁一样聚在这些方块格子里,你连思考都不需要,就明白这些高楼意味着什么,明吗?不,你早就知道的,一如你那优秀的直觉一样,你知道大楼的底座是什么,大楼的高处又属于谁,你也知道悲剧的根源性在哪里,是崩坏吗?真的是吗? 相信我,没有崩坏,还有新的魔盒被打开,还有新的灾难降临于这个世界,一次又一次地毁灭明,因为你很清楚,这样的明会像是金鱼一样,一次又一次咬上涂了剧毒的饵食,因为高楼顶端的人不满足,因为他们想要更多 深呼吸,他呼吸着寒冷。 吐出一口凉气。 轰! 残余的大楼终于彻底粉碎了,一道闪光冲天而起,凯也扬起了剑。 错撞,震吟。 而这一次,不是雷电的威势,而是实打实的暴力! 那是一柄骑枪,也是那柄大剑第一次出现了颤动,这份颤抖同样传递到了他的手指,让凯不得不用上了第二只手。 雷鸣却紧随在幽兰黛尔的一击之后。 “最强”的主攻为芽衣赢得了侧翼的间隙,雷电的速度为其提供了完美的支援能力。一位律者,可能不是这位远古融合战士的对手,最强的天命女武神,也可能很难占取胜机。 但两者相加,那么就足以创造出周旋的余地。 符华在坠落,大楼破碎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动作,只是闭目,收神,宁心。 在她的背后,托着德丽莎的小手,她的脚下,是白银之月的镰刀。 围攻的牵制与烟尘的遮挡为她赢得了宝贵的时机,就如同在圣芙蕾雅所受的配合训练那样,她永远是那柄出乎意料的剑。 心跳,她再次找到了那份节奏。 月蚀的颜色,也从晨曦的辉色转化为了如耀日般的赤红! 德丽莎推出了小手。 丽塔抬起了手中的镰刀。 完全无需言语,便达成了最完美的合作,一道红雷,直杀出了烟幕,直冲向凯! 这一刻,她比雷电还要快上一瞬,比“最强”还要多出一分力! 她冲刺,沉息,刺拳! 哐! 又是这柄剑,天火圣裁,挡在了拳与身的中央。 “你变强了华。” 这一次,是老友重逢的语气,但在符华听来,如坠冰窖。 “可惜,我太了解你了。” 第四百三十章 我在 导师。 这个词语,对于符华来说已经有些过于陌生了。 她被很多孩子称呼过“老师”,也教育过很多留名青史的人才。 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他人使用过这个称呼了。 “导师”。 这个名词或许只有在已经毁灭的过往中还存留着一丝温度。 教授武术基本的父亲; 指导战斗的hiko; 还有教授了更加精妙的武道的ryuba。 这些都是可以被称之为“导师”的人,但也同样消失在了历史之中,只剩下一点残渣。 但是,过去却随着这个词语一同浮现。 他接住了拳。 他回过了头。 那副表情依旧僵硬,像是烫上了铁,冷住了全部的表情。 他的语气似乎是在怀念,可脸上看不出一丝回忆的痕迹。 危险! 恍惚仅仅只是一瞬间,战场之上几乎不可能留有任何余裕,而这样的恍惚让她失去了躲闪的时机。 凯拧转了手腕,在符华恍神的那一刻,侧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个让符华无法挣脱的角度。 对于武者来说,关节技要比单纯的拳打脚踢要难对付得多,而这一手也破尽了符华所有的后招。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作为最快的一柄剑,莫非是与怪同行太久了么?” 他淡淡地提问,字字嘲讽,细密但坚实的冰冻结在她的手上。 然后,他抬起了脚。 很快的脚,直撞在了符华的腰侧。 毫不留情。 喀! 她听见了身体的嚎丧。 一股劲绞在她的胸腹,就像是一台暴走的滚筒洗衣机,翻腾,涌转,从大脑到视眼,全部滚入了黑暗,她撑开了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像是台风中的叶,平飘了起来。 只有被冰冻的手拉住了她可能飞离的方向,可这并不是为了什么留恋或者叙旧。 他举起了另一只拳,拉向身后,不知何年的衣装绷紧,扯出了大臂那膨胀的肌肉! 又是雷鸣! 每一次雷鸣,凯的面色都会有几分难看,哪怕此刻他已经是一副僵尸脸,可依旧能够直观地感觉到他的不耐。 抬起的拳突然松下,就像是一根钢铁忽然软化,融成了一条丝巾,兜向脑后,他翻起手指,天火圣裁又一次自虚空出鞘,如同整个虚空都成为了这个男人的剑鞘,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这柄吞噬天地的怒炎持在手中,如同现在一样。 挡住一片杀来的雷霆。 “好剑。” 他斜过眼,看着那撞在大剑身上的雷光。 紫青色的刀锋,鎏金的刀背,如一条出云之龙。 即使是先前的战斗,也没有让凯做出如此的夸赞,只是因为这一剑太过于及时。 紫鸢的双瞳没有任何波澜,她根本没有任何交流的打算,一击即走,紧随而来的便是白银骑枪的迅捷打击。 “双生之键” 大剑横来,炽热隔开了这规划生死的骑枪,另一手忽地一翻,冰碎冰结,死死扣在了符华的脖颈上,那身黑夜般的铠甲亮起了承载高压的血色。 “看起来,你似乎要比它的原主强上那么几分。” 这是对幽兰黛尔说的,而这个“原主”却是指那湮灭于过往的历史。 “但也只是几分。” 又是锁链的联响,蛇蟒般绕向了凯的身体,也同样是熟悉的感知。 约束之键 当然,它现在的名字是“犹大的誓约”,但这对于凯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双生之键和“黑渊白花”一样,称呼只是一个代号,事物不会因此而出现改变。 链蛇缠在了他擎剑的小臂上,紧接着,是独属于这锁链的“封印”。 就好像是一块浸水的海绵被冻结,冰塞住了每一点孔隙。 可也仅仅只是如此,约束之键的作用要比他所担心的下限还要低上那么几分。 他只是紧起肌肉,摆手,这些金色的链条如纸条般碎裂,还伴随着一声含痛的低鸣。 弱小。 除了双生之键,其他人似乎都要比过去的标准要弱。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本人对过往的修饰。 过去对于凯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他记得很多。 或者说,在量子之海的那无尽孤独之中,他除了一遍遍回忆过往,毫无希望。 没错,凯,这就是你,孤独的你,绝望的你,你一无所有,但你有自己的使命 消灭崩坏。 消灭。 但人类不可能会放弃这样完美的能源,不是吗,如果放弃,那么明会再次陷入无解的死循环中,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需要一个跳板,需要一把钥匙,来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全新,是的没错,消灭崩坏,站在崩坏之上,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他提着符华,悬在空中,没有去理会手中这位旧友的挣扎,俯视着一切。 “你们,要比我们好很多。” 哪怕身处于交战的中心,他也依旧如此,好像身处一场音乐沙龙。 “圣痕的力量在时间的沉淀中完美融入基因,从而使你们拥有了更为广阔的可能性与未来,崩坏能也成为了你们的力量,由你们掌控,而不像过去那般,除了绝望,一无所有。” 他就像是个演说家,侃侃而谈,布道施仁: “你们是明的未来,我在此向各位发出邀请,当然,也包括律者你,你们是新明的标杆,是人类应该走向的未来,我们应该所做的是联合,为人类指引方向,而不是在这里进行无谓的争斗。” 他像是一个圣人,一个神明般说着,好像世界真的围着他转,他说什么,明就该朝那个方向走,他觉得这理所应当。 咕咚。 心跳,如擂鼓。 并非是听,而是从手腕一路透入骨髓,让他的身体“听”到了这一声动响。 随后,他才听到了,冰晶碎裂的声音。 在这一刻,感官拉长了时间。 眼中,是铠甲抬膝的动作; 耳中,是大气被撞开的裂响; 触感,是雨丝碎裂的淋撞。 一记膝撞狠狠凿在了凯的脸上,符华挂在那只卡脖的冰臂上,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对于战士来说也没有逃避的后路。 嘭! 她终于听到了这撞击的闷响,也感觉到了膝关节传来的,属于面部肌肉变形的轻微褶皱。 这是第一击,切切实实破开了那柄炎剑的防御,施加在其身上的攻击。 而同时,男人悬浮的状态也被撞破,在这一膝击之下,从天空直坠而下。 但即使如此,凯的脊背也依旧挺着,他的双腿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弯曲,如同一双钉,穿刺进那布满废墟的大道上,扯出了一对深壑。 符华的手卡在凯的腕关节上,正是这小小的接触点,使得她成功将这孤高的存在从天空踹入大地,但咽喉要害却始终被禁锢在一掌之间,手指旋动,她必须脱出这致命的控制,否则 呼!!! 世界忽然倒转了,后脑直扑进来撕裂的隆痛,也让她整个人挂在了昏死的边缘,柏油大街龟裂为了蛛网,血喷出来,融进了冰雨之中。 冰封的面容挂在昏沉的视线前,鼓着一丝红印,迅速结为了青黑,点在他的右颊上,一丝血迹溢了出来,天黑,看不太清。 “你确实在进步,比我想得要强上些许,这是好的,华,哪怕这心跳声让我回忆起了不愉快的过去。” 话语如同夸奖,看上去就和过去那位“队长”一样,赞赏着队员的进步。 一时间,符华甚至有些错乱,好像回到了那不成熟的时光。 银发的青年引领在队伍的最前方,红发的女子站在队伍的最核心,保护着她,指导着她 不,还有一只手。 一只牵引着她,陪伴着她的手。 视线猛地清晰了起来,她清楚地看到了从天空坠落的雨,滴落眼眸,刺痒。 呼吸,寒冷唤醒了她的理智,她再次看到了这压抑的黑夜。 骨骼在愈合,肌肉在缝系,生命力一次次从鼓搏的心脏中涌出,血管在跳动着,愤怒地跳动着! 愤怒!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中会燃起如此躁动的情绪。 不,或者她本就应该愤怒。 她不是那五百年的谎言中所构筑的那个虚假空无的“仙人”! 她是符华,她是战士,她拥有着发泄情感的权利! 虚构的记忆早已破碎,所带来的是一个全新的视角,属于“人”的视角。 崩塌的大楼内埋葬了多少死者?游荡的死士有多少曾经嘶吼着求生?这场夜雨催生了多少悲剧? 她咬紧了牙,血迹还残留在贝白之上,看上去狰狞恐怖。 冰封之手颤抖了,一寸寸地被顶了起来,哪怕是雨,也遮不住那纤细的身体之中,不屈的怒号! “羽” “渡” “尘!!!” “华!!!” 哪怕是凯的惊呼,也没有阻止寒冰囚锁的破裂,他看到了崩坏能的细纹爬上了符华的脸颊,即使那张俏脸笼罩在面甲之下,他也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凶悍! 不好! 本能的直觉已经警醒,但是一枚金红的火羽已经飘入了他的眼中。 “羽毛”。 轻飘飘的“羽毛”。 但是,凯很清楚,这一片轻羽,将全面的优势拖入了泥潭。 羽渡尘。 意识之键。 这当然不是最强的神之键,甚至没有任何物理攻击的能力,但是,它却是最诡异的,最需要小心应对的存在。 呼! 羽毛飞扬的聚响,符华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一个人形的坑洞。 火星一般的光,自雨滴中烧起,绽放。 寂静。 原本嘈闹的战场归于沉寂,仿佛有雪降。 幻境。 没有任何犹豫,凯就做出了判定,哪怕所看到的一切都还是这座处于灾难之中的城市,可听到的却只是这个夜晚的寂静。 这不正常,而此警戒。 火羽翩跹,如绘梦之画,纷纷扬扬。 “凯。” 羽焰飘飞之间,一袭白衣自虚幻中走来。 紫幽蓝的披肩长发,一架酒红色的半框眼镜,他记得这个牌子,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 她的表情是那么地柔和,就好像还在学校里那般,畅想着天真而美好的未来。 冰雕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看着那个身影走过来。 一步一步走过来。 寂静的声景让那双高跟鞋响的很透,踏在他的耳里。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样悦耳的声音了,就连心都忍不住跳了起来。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叹息还是失望,只是踏步,剑出。 烈火吞没了她的身姿,将其再次焚为虚幻。 护心的剑柄上,是符华的铁拳。 “完美的幻象,即使是我也不由得为之倾倒,哪怕只是一瞬间。” 他的话语依旧轻描淡写: “看来你对意识之键的开发依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华,你要明白。” 他眼中的寒冰再次吞没了感情: “崩坏发生之后,她便再也不会这样笑了。” 他稍稍侧过脸,藏起他的眼角,像是在摇头: “再也不会了。” 嘭! 哪怕此刻,“心脏”过载运转,符华也被这直击软腹的一脚扫得发昏,整个人成“二”自飞了出去,砸进废墟里,一片碎石。 “你这么做,是想要激怒我么?或者你以为,心灵,情感的漏洞能让你有机可乘?” 天火圣裁燃着无情的灼炎,他走过来,像是台写好了程序的机器。 “不” 符华捂着心口,翻涌的气血让她的面色多了一丝不自然的鲜红。 “我只需要,这几秒就够了。” 天空,忽然亮起了光。 哪怕是凯,此刻也感受到了体内崩坏能的凝滞。 天空回荡的锁链声回答了他的疑问,他也看到了天地间编织的大网。 “第零额定功率?!” 属于约束之键的最终功率,对于崩坏能的极限封锁,哪怕是律者也无法自如行动的封锁结界,此刻已于这片天空展开了它的囚笼! “我想,哪怕是你,也无法自由行动了吧?” 她的嘴角挂着血,站姿都有些摇晃,可她却还是迈出了步,像是一株迎风的野草。 她走得很慢,很坚定,抬起了拳头,对着凯的头,甲胄之间溢着血。 “我不知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凯。” 虽然,站起身,维持平衡,就几乎耗尽了符华所剩的全部力量。 但这不影响符华要狠揍一顿这位旧友! 拉拳,起腰,最基本的挥拳套路,最直接的进攻! 这一拳,却停在了凯的鼻尖。 非是力竭,而是一堵“墙”。 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是属于“认知”上的一堵墙,从虚空探出,扭曲现实的一堵墙! 这究竟是什么?! 符华想问,想喊,可此刻却出不了一点声音,这片现实空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压攥在手心,她看到了,自凯的背后,游出了一道如蛇般的虚影。 在这封天绝地的一方世界中,有什么睁开了眼睛。 凯看着面前的少女。 应该是“少女”,尽管已经要用万年来形容的年岁,可这一切都不影响这个形容。 她还维持着进攻的前奏,那只铁拳悬停在脸前,他很清楚这一拳打实了会有多大的威力,但无法触及目标的拳头,看起来就有些可笑了。 她似乎很惊讶?这是自然的,理所应当的,她或许以为这是崩坏能的力量? 这让凯觉得有些好笑,被禁锢在这个世界的人总是如此的天真,对于知识的理解仿佛井底之蛙。 见一圆井口,便以为是整个天空。 他抬起手掌,再一次印在了符华的身前。 隔空,但心口的铠甲却绽起了碎片。 整条街道上拉起了一道槽,着甲的少女如同打水漂一般翻弹滚飞,就连神恩结界也没有挡住她的落败。 败。 是的,只有这个词出现在了此刻滚动的思绪中。 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符华只觉得自己飞滚在柏油与砖石之间。 她能听到骨骼从上到下的碎响,她也感觉到了血液撞破五脏六腑,冲进身体四处的涌响。 头很昏,她只能缩紧脖子,以免意外之间折断自己的脖颈。 她以为自己是一片纸舟,在海啸中孤独地沉沦。 忽然,她停了下来,就好像撞进了一团棉花里。 肩膀上暖融融的,是一只手。 背后触碰到了温度,承着她,扶着她,抱住了她。 没有雨了,她吃力地抬起眼。 那是一双眼睛。 黑色的,像是上好的云墨研出来的眼睛。 就是这一双眼睛,夺走了符华眼里的全部。 她的脊背松了下来,哪怕是独自面对凯都没有屈服的脊背松了下来,贴在了他的怀里,她仰着脖子,张着嘴,她的嘴唇干巴巴地碰着,她的舌头在寻找着词汇,却只是翻出了一瓢又一瓢的血。 终于,她的声音逃了出来,带着沙哑,像是一张磨砂纸,苦苦地擦着缀满裂痕的玻璃杯: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即墨说不出一句话,看着她,伤痕累累的她。 他的手握了五万年的镰刀,但此刻却在颤抖。 他终于将她抱了起来,轻柔地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来了。” 他说。 章节通知,以防有人没看见。 作者君现在进入了考研复习的冲刺阶段,所以更新将进入更加不确定的时期,可能要到考研结束,即1229重新恢复更新,所以,希望各位理解,推荐票什么的也不要再投过来啦,毕竟给咸鱼实在有些太尴尬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考完了摸鱼开心 寒夜。 风。 雨。 仅仅只是一个夜晚,一个初冬的夜晚。 一个属于灾难的夜晚。 连雨都不敢落出声音。 即墨轻轻地揽着符华,像是在抱一个婴孩,卷在怀里,一丝雨都滴不进来。 凯远远地看着,他们隔着一条街。 原本繁华的商业区已经被掩盖在了废墟之中,从街头到街尾,看得足够清楚。 即墨能看到那双冰蓝的眼睛,以及其中所蕴含的,深深的厌恶。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排斥,就像是蟑螂之于人类,他微微眯起眼,深呼吸,悠长,似乎是咽下了什么,最后才出了声,从雨里透过来,有些响。 “你们结婚了?” “对。” “恭喜。” 平淡的问候,好似真在拉扯着家常。 即墨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 符华已经闭上了眼睛,血珠还凝在脸颊的伤口上,她贴着他的胸膛,明明那么危险,但却沉沉地睡着了。 是太累了吗? 大概是的吧,好久没有见到她这副模样了,这样安心的表情,即墨却觉得有些害怕,还有点后悔。 “即墨!” 背后又落下来了一个人,德丽莎的动作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不愧是靠谱的学院长。 他转过身,将怀里的人儿托向了这个娇小的修女。 “诶?你喂!” 德丽莎本是有很多的问题,但突然塞过来的少女打断了她全部的准备,等她回过神时,即墨已经柔柔地捋下了符华的手指。 “她就先拜托你了。” 这个笑容不再如以往那般吊儿郎当,因为他的眼里满是一个人的留影。 这甚至让德丽莎说不出来话,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即墨。 很难想象,平静与激动,后悔与欣喜,害怕与安心,相互矛盾,又互相联系地交融在一双墨色的眼里。 但学院长没有跟过去,包括在她身后的众人。 喀 刀鞘捏紧的响,立在雷之律者身侧的巨臂闪灭着电光,她看着那舰长的背影。 芽衣又低下头,看向了德丽莎怀里的符华。 她蜷在那里,她的手却紧紧抓着学院长的衣襟,揪紧,褶皱扭曲在她的手指间,仿佛她还抓着那只魂牵梦绕的手。 芽衣是知道的,她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就如同每天早上醒来时那再也无法抹平的床单一般。 她伸出手,不是那铠甲武神的巨臂,而是她自己的手,轻轻捋过符华浸雨的发丝。 很重,就算抹开,也是一对紧团的眉云。 这是哀愁,这是困顿,这是祈求。 不要离开我。 哪怕只是看,芽衣都能从符华倦疲的面容上看到这样的痛苦。 她放下了手,自然地垂到了一边,空空地晃了晃。 “芽衣” 律者转来视线,看向了娇小的修女,那份眉眼间的温柔瞬间消散在了冰冷之中。 “学院长,就他吗?” 那个背影已经进入了神恩结界之中,才刚刚烧过一点白火的闪光。 可就在德丽莎准备回答的时候,黑渊白花忽然横在了她们的前方。 “幽兰黛尔,你” 芽衣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幽兰黛尔打断了,只用一句话: “他来了。” 在掩埋着尸体的废墟之中,一块水泥板被掀了起来,从里到外。 战场从来不会缺少牺牲者,女武神也从来不是飒爽艳丽的英雄,那只是在宣传中的偶像,更多的是被光芒掩盖的“b级”。 没有才能,没有血统,许多人耗费了整个青春的努力,还有消磨寿命的人工圣痕,所能达到的极限也只是一个普通的“b级”,所以她们的死亡在很多时候只是一串数字,以及一串抚恤金。 一个支离破碎的女武神从里面钻了出来,正如同字面所说的那样,支离破碎,手臂已经拧折了,左膝甚至已经完全毁坏,小腿和大腿骨根从这肌肉的碎絮之中冒出来,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是如何成为这副模样的,没有任何字会记载她临死前的惨状,也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说明她是怎么行动的,她就这样站了起来,以死者的形式,剩下一只还算完好的手扣住了脑袋,将它重新掰回了脖子上。 就这样,她踏入了这结界之中,从另一个方向。结界烧毁了她的装甲,还有她灰白的肌肤,露出的却是如液汞般滚银的颜色。 即墨停步,看着对面那个混账。 白发,蓝眸,现在看得更清楚了,和那个过去的战士一模一样,毫无疑问,凯,确实是凯。 凯卡斯兰娜。 “你似乎有很多问题。” 天火圣裁在凯的手中燃烧着,仿佛随时都会出鞘挥下,但他却还在等。 “只有一个。” “小云,是你杀的?” 凯微微蹙眉: “谁?” 他又仔细想了想,便明白了即墨所指: “哦,那个使水的?走得很利索,别担心。” 墨发的老人扬起了脖子,望着抹雨的夜空。 这是很明显的破绽,但凯并没有乘机进攻。 他在欣赏。 痛苦?悲伤? 这都是如同泥泞般污浊的情感,似乎能看到它们从即墨的头颅里泛出来,凝固成无底的黑。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瞬间。 “我明白了。” 即墨闭上眼,说了一次。 “我明白了。” 他睁开眼,又说了一次。 左拳缓缓地捏紧,仿佛是挤碎了什么。 “我似乎来得正是时候?” 正如同每本三流里都会出现的套路一般,总有人会出现在敌对的危局之中,将一触即发的死战搅和为一场混沌的三方割据。 那人从废墟之中走来,形体却像是一团水银,扭曲,变幻,直到凝固为最终的形象。 奥托阿波卡利斯。 披肩的金发,挺拔的身姿,一件优雅得体的黛紫长衣,如果再配一杯葡萄酒,就是一只完美的宴会花瓶。 “魂钢?” 凯斜了一眼,认出了这液态金属的本体。 “正是如此,在下也不得不佩服前明i博士的聪明才智,魂钢真不愧是人类对抗崩坏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在此,请让我代表本世代的人类,向前明的战士们表以最诚挚的感谢。” 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只高唱赞颂曲的孔雀,在这黑暗与废墟之间显得有些过于怪诞而可笑。 “呵。” 这自然是即墨的嘲笑,但他却没有移开盯在凯身上的视线。 但凯却很自然地转移了注意,仿佛他完全不在意即墨,又或者他根本就不认为即墨,那个近乎于残废的人会给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你想要什么?” 开门见山,凯从来不会扯什么场面话。 “很简单,世界蛇的领导者。” 奥托依旧保持着鞠躬的敬姿,就像是他以前觐见教皇一般,但仅仅只是这两句话,却证明了,这个徘徊尘世五百年的不死者,这个完全诞生于本世代的人类,对于前明的理解和情报掌握之丰富。 “我想要合作。” “合作?” “没错。” 奥托抬起了头,笑得像是在维也纳会议上签好了一笔大单。 “你需要人类的进步,你需要世界的进化,而我,需要律者。我想,我们拥有一致的利益。” 奥托不再说话了,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话术,而现在,则是取决于凯自己。 “进化未来崩坏” 他反复念叨着这个词语,眼却像是蓝屏的电脑屏幕,念着,念着,终于像是恢复了程序,重新转回了视线,同样,转过来的还有奥托,他们一起转来视线。 一双蓝,一双青。 齐齐盯在即墨的身上。 第四百三十二章 好久没写变菜了 幽兰黛尔 “是,大主教。” 任务更改。 抓捕琪亚娜卡斯兰娜。 这个声音也同样响在了丽塔的耳中。 忽然,出鞘的长刀横在了她们的前方。 “同样的讯号,特殊的波段,来自于神恩结界之内。” 芽衣凝紫的电眸咬在幽兰黛尔的身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作,风吹,雷芒在她全身上下闪灭着。 她还是记得这个“最强”一开始的目的。 “你要去哪?” 幽兰黛尔的脑筋向来很直,所以她的回答也很简单。 “让开。” 三个男人所代表的从来不是一场安稳的戏码,很多时候更是血雨腥风。 三只争撞领地的猛虎,常常会有联合的默契,撕碎伤病最重的那一头。 残缺,破败,以及虚弱。 “看来,我就是病虎咯?” 即墨提了提肩,但残缺的右臂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无力而可笑。 他是这么说的,可视线却第一次转向了奥托。 “那是自然的,老朋友。” 这三个字,奥托的唇齿咬得极重,但却像是为了表露出什么歉意一般。 但实际上,这不过就是“语言的艺术”。 一种无聊的“贵族礼仪”。 从地中海到西海岸,再到新大陆,“贵族礼仪”往往是血腥而残酷的,然后再穿着华丽的服饰,踏上流血的土地,宣扬着上帝和真知,然后穿着土著的皮缝制的漂亮长靴,喊着福音,带来祝福,然后撕下可怜人的头皮。 一种傲慢,从诞生开始就伴随在血脉之中的恶毒,趋利避害,又冠冕堂皇。 魂钢从他的体表泛出来,涌动着,将贴身的优雅服装构化为银色的铠甲。 “很遗憾,老朋友,有的时候你总会需要一个更加靠谱的选择” 他招手,金色的虚影浮现,拟造天火圣裁。 即墨的眼在奥托与凯之间转移着。 劣势? 不。 即墨的战斗已有五万年了。 从一无所知的士兵,到徘徊荒野的孤魂,再到迷茫虚数之海的徘徊者。 长久的时间让即墨明白了一件事。 永远要有备用的计划。 呼 焚烧的声音。 火焰燃烧而起。 但这一切,却发生于最不可能的区域。 右臂。 即墨缺失的右臂。 在飘扬的黑裳之下,蛛网般的炎光燃起,先是一点炎心聚燃,随后慢慢地从此烧起,如同筋络一般,将那空荡荡的衣袖焚毁为了灰烬。 随后,是赤炎构造的“骨骼”,“肌肉”,一只完整的“手”。 而在手掌的中心,却是亮着一团夺目的烈红,就像是篡神者夺走了太阳的权柄。 不,这确实是“权柄”。 “疾疫宝石” 奥托的脚步硬生生地刹住了,甚至还往后撤了半步。 “怪不得在浮空岛的坠落区,我们完全没有找到任何与这块律者核心有关的线索” 他紧盯着即墨那条灼炎的右臂,带着些许畏惧地望着那仿佛呼吸般跳动的沉焰: “它一直都在你手里!” 看到主教那年轻的惊愕,即墨却带起了笑: “不用担心,老朋友。” 同样的称呼。 “这并不是为你准备的,或者说,你都不会有机会加入这场叙旧。” “哈?” 奥托挑了挑眉,他看了看即墨,又转头看向了背后的凯。 “我?” 他摊开手,指着自己: “我?” 他似乎是想笑,但最后却化成了无奈的摇头: “倘若你打算以此来拖时间的话,那实在是徒劳的举动。” “当然不会,你的这具躯体来自于某个女武神吧?后勤部?又或者是b级?大概是浮空岛崩毁后,德丽莎滥用权限,强行补充兵源时加入的吧?或许身上还有着魂钢改造的骨骼,但实际上已经被改造成了你的傀儡,在她死亡或者必要的时候,你会取而代之,没错吧?” 他每说一句,奥托的神色便要难看一分,等他说完,奥托的脸上便找不出哪怕一丝笑意,如一条被识破了诡计,跑了兔子的狐。 “你怎么会知道” “我的兵,我当然清楚。” 即墨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他现在还能背出来休伯利安全体船员的姓名,清楚地分出来哪些已经牺牲了,哪些还能继续爬上战场。 “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没有回顾过这个孩子的记忆,当然,现在应该是你的数据处理中心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会有惊喜。” 奥托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可他却还是打开了这个躯体的数据记录中心,也就是生者曾经的“记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个b级女武神短暂而普通的一生。有不上不下的才能,一颗勇于战斗牺牲的心,一个渴望成为英雄的梦想,以及一次突如其来的死亡。 或许也就死亡前的留影还有些看头,一条从大地拔起,穿行钢筋水泥的血肉与机械扭合的巨蛇,但英雄永远只是少数人,就如同那在巨蛇前游斗的白月光 等等。 奥托定住了,魂钢的铠甲忽然出现了紊乱,银流如同沸腾一般在他的身上爆起,绽出一片片碎裂的泡沫,将得体的贵族化为了沸裂的银质。 在数据处理系统出现崩溃的时候,由液态魂钢组成的躯体完完全全地成为了无序地乱码,一声极其凄惨的哭号。愤怒?悲痛?又或者是欣喜?欢嚎? 情绪永远是机械和数据最难以理解的存在,也是崩溃的唯一根源,正如同此刻在他躯壳上爆开的一片片金属泡,溅出着高温与冗杂。但是这一团“物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奔跑,或者应该说是“滚动”着,冲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一条液态魂钢颤动的痕迹,一路嚎叫着,在神恩结界上撞出了一团火花,冲向了另一片战场。 地上的魂钢静静地扭动着,如同脱离了腐肉的蛆,慢慢地凝固为了一颗银色的金属球,紧接着,被一脚赤红所踏碎。 “看,和我说的一样。” 即墨走了上去,直面凯: “这一直都是我们之间的战场。” 没有搅局者,也不会有搅局者。 凯笑了,如封冻了全部生命的寒冰,不论是什么,都只能在冻结中逝去。 然后,天火,出鞘! 第四百三十三章 父女 琪亚娜跟着路,缩着脖子,躲着从巷角屋檐上落下的雨滴。 姬麟走在前面,兜兜转转,这让琪亚娜忽然意识到了这位小姐姐在这座城市周游的原因。 “麟姐,我们是要去哪里?” 她当然知道她们不会害她,但终究是有些忐忑的。 “应该是很想见你的人,也是你很想见的人。” 这句话的弯弯绕绕让傻姑娘费了一点脑筋,可还是理解了些许。 是芽衣吗?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温柔的少女,这让视线中的暗巷都亮了几分,抬起头,看到的却只是漂亮的月亮,静谧地播撒着光。 她披着它,窘迫而静默,她应当是在逃亡,可却如同在雪夜追溯的旅人,她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她只是跟行。 雨里出现了一扇门,一扇嵌在木与瓦之间的脆弱屏障。 姬麟的手先举了过去,停在了门前。 她没有去叩,雨落下来,从她的发间滑下去,遮住了赤色的瞳。 她忽然撤步,回头,让开了路,将这扇木门立在了琪亚娜的眼前。 “你来吧。” 这样的谦让令琪亚娜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数月来的逃亡生活,她几乎都有着舰长与姬麟的陪伴,这让她远离了孤独,却也同样缺少了一点点的自立,还有一小部分的果断。 可她最终还是踏了上去。 答案? 或许就在这扇门后面,一个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问题的答案。 叩,叩,叩。 门敲响的声音就好像是空心木的击奏,呆板地响。 回应是空的。 让人心悬的空。 但最终还是有了声音。 咚、咚、咚 这是皮鞋的响,踩在铁皮的楼梯上,从地下抬了过来,落在了门的背后。 圆把手忽地一动,她听到了锁响的声音。 门咬也亮起了转动的吱响,这扇薄薄的木板吃力地转出了角度,慢慢地翻了开来。 她看到了微蓝的冷光; 她感觉到了令皮肤欢欣的暖气; 她听到了如破旧古箱打开时溢出的呼吸。 门又开了一厘,却让琪亚娜不由自主地撤了一步。 为什么? 随着门的打开,她得到了答案。 惊讶?错愕?又或者是恍然? 可最终,这些情感都汇聚为了一个词语: “爸爸?” 两个字眼,一个词语,一个称呼,一个少女几乎忘却了的幸福。 那个人曾经陪伴自己于雪原; 那个人曾经指导过自己战斗的技巧; 那个人曾经教授过自己卡斯兰娜的荣誉。 齐格飞卡斯兰娜。 那个男人此刻正靠在门边,失去了左臂,另一边的身体上还挂着如崩坏兽一般的纹路,流淌着显眼的崩坏能。络腮胡从他的下颚刺出来,浓重的黑眼圈涂在他的眼帘下,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抽了脊柱的狗,消瘦,疲惫,这些都牢刻在他的脸上,成了皱纹,一圈圈地靡过他原本帅气的脸庞。 直到他看到了门外的女孩,那双颓灰的眼终于亮起了蓝。 他扑了出去,扑进了雨里,用最后一只手臂,将女孩死死抱进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又抱得很轻,他好像是在保护着一块月空下的宝石,又好似在轻柔地托着那从幻梦之中飘零的月光。 他高大的身躯已经折了下来,将脑袋靠在了女孩的肩膀上,缩着膀子,却挡住了淅淅沥沥的冰雨。 那么的温暖,还带着一点点熟悉的气味,酒精的气味。 他的声音在颤抖,点在女孩的耳边,他说: “琪亚娜” 她张着嘴,雨从发梢滑下,落进来,透凉。 父亲。 父亲! 她几乎快要忘记了这个称呼该如何发音,直到她触及到了那久违的宽肩。 “爸爸” 轰! 从城市的另一处传来的炸响让齐格飞松开了怀抱,匆忙地拽起女儿的手。 “来,进来。” 他显得有些慌乱,但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黑发的少女,也招了招手。 踏、踏、踏 楼梯在脚下踩响。 琪亚娜一步步地走了下去,跟着他的父亲,姬麟守在后面。她能隐隐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噪响,还有细微的震颤。 她知道,这个城市正在一场场战斗中摇晃倾颓。 她本想冲出去,投入战斗,施行救援,但那只大手却拉住了她。 “请等一下,琪亚娜。” 这个男人在重逢之时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卑微,他的眼角似乎总有眼泪,让倦黑的眼眶多了一丝的红: “就一会,和我一起来。” 这段路并不长,从上到下而已,但是钢铁的台阶却将世界延申到了地底。 女孩下意识地环顾着四周,一切已经被严丝缝合的合金所覆盖,就好像是一座坚实的壁垒,又好像一只无法逃离的牢笼。 “你来这里多久了?” 这是姬麟的提问,似乎连她都不知道这埋藏于地下的秘密居所。 “好一阵子了。” 落魄的男人佝偻着背,引着方向,声音有些麻木: “大约是有几个月了上次出去是中秋?他们好像是在过这个节日。” 这让琪亚娜的困惑有增无减,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为何会滞留在这里?又为什么没有与她们联络?父亲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都是琪亚娜关心的问题,越来越多,好似被一根毛线牵出的杂乱无章的线团,一圈圈地绕着,裹缠着心疼。 “到了。” 胸腔又一次吃力地响起来,挤出了声音,那只手攀上了环形的把锁,一点点地,吃力地拧了起来。 琪亚娜终于伸出了手,盖在了那只大手上。 “我来。” 这个男人看着她,看着自己的“女儿”。 终于,点了点头。 最后一道门被打开了,这个地下空间只有小小的一间,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室内的一切。 只是说明的话,其实很简单,一只树立的液罐,一只横倒的冰棺,一共有两个人,竖着的是一个幼小的女孩,躺着的是一个沉睡的女子。 她看到了,她呆滞了,她陷入了迷茫。 她能认出在竖罐里的女孩,这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不知道躺在冰棺中的女子是谁,她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这个人的身影,白银的长发,柔和的颊纹,仿佛那里躺着的是一个折翅的圣女。 那个称呼,一个她贯穿了她整个过去,都在幻想,都在祈求的称呼,盘绕在她的舌尖。 “她是塞西莉亚,塞西莉亚沙尼亚特。” 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堵住了少女全部的退路: “你的母亲。” 头顶的世界依旧在震颤,大战依旧在继续,可这个地下室却好像失去了声音。 只有宁静,如海啸来临前的堤岸,一种脆弱无力的平静。 第四百三十四章 这么晚我都在写我超努力的 “妈妈。” 琪亚娜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对于她来说,这实在是太过陌生。 “她不,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母亲,父亲,还有“自己”,他们绝不应该一起出现在这座城市里。少女现在脑子很乱,她伸出手指,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一旁的立罐里,一模一样的女孩沉眠着。她甚至不敢再去看第二眼,她想吐。 头顶的世界却一直在震动着,仿佛愤怒的哥斯拉在蹂躏着大地,将城市的钢铁玩弄成一堆毛线球。 不,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琪亚娜” 谁叫我? “琪亚娜。” 不对,琪亚娜是我?不,我是我是琪亚娜吗? “琪亚娜!” 一只手抓在了肩膀上,宽大,掌住了一半的平衡,带来了剧烈的摇晃。 “啊!” 她像是被钓出了水的鱼,撑着嘴,如呼啸般喘息着,忽然像是被呛住了,咳嗽了起来,有如虾一般地弓下了腰。 她在躲,她在藏,她在逃; 她在咳嗽,她在咽噻,她在流泪。 “我们现在应该撤离,搜寻船只,不对,车辆,不对,是上舰,不,是撤离” 大手忽然按在了脸上,就像是小时候那般。 父亲将它捧了起来,大手粗糙而温柔。 “琪亚娜,听我说。” 就好像魔法一样,停下了大雪的冰冷。 齐格飞的脸已经有些枯瘦了,不复英俊,他现在跪在琪亚娜的身前,保持着平视,这样的他又是那么地亲切,那么地温暖。 “爸爸爸爸一直对不起你。” 男人磨着嘴唇,翻起一丝丝的干皮。 他的眼角似乎一直有着眼泪,也似乎一直都在红。 “我们在这里是因为,世界蛇。” 轰! 头顶上又是一次巨震,似乎快要砸到琪亚娜的天灵盖上,她一下就不敢动了。 “爸爸没用,在第二次崩坏以后,我谁都没能保护住” 男人缓缓地说着,对顶上世界置若罔闻。 这十年来的苦难从那张破烂的唇中掉出来,滚在地上,都激不起尘埃。 他说的很简短,毕竟那场大战,琪亚娜也从数据库中了解了大概,除了其中的部分。 比如母亲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二律者又是如何被打倒的。 这一切都和那位舰长脱不了关系,当然,在父亲的叙述中是以“非白”来取代,以至于琪亚娜都有些怀疑现在“即墨”这个名字的真实性。 但很多时候,活下来的人要承受更多的痛苦,齐格飞便是如此。 赛西莉亚活下来了,这很好,但也只是“活”着而已。 亲生骨肉也被带走了,即墨和他带回来的仅仅只是个克隆体,这让齐格飞对天命彻底死心。 可逆熵又能带来什么呢? 尽管逆熵提供了足够的医疗保障,但也没有带来任何起色,而第二个“女儿”的暴走更是让齐格飞徘徊在了危险的边缘。 屠龙的勇者还是长出了龙鳞,浪荡的游子也开始卑躬屈膝。 可压垮这个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琪亚娜”的回归。 真正的“琪亚娜”的回归。 但却是泡在了罐子里,被拎到了齐格飞的面前。 他自然是会疯的,但这一疯更是让他的情况向着恶化的边缘进一步靠拢,停留在了崩溃前的极限。 理所当然,勇者的屠龙之剑就被夺走了,而勇者自己,也不得不低下了头颅。 为了自己的妻子,为了自己的骨肉。 但也只有世界蛇的科技,这远超时代的科技才最有可能为妻女带来苏醒的希望。 “所以” 琪亚娜的声音在发抖,她甚至已经有了最糟糕的预想。 “但还有了你,琪亚娜。” 齐格飞咬着这个名字,皱纹之间的笑显得是那么的老迈,他揉了揉女孩的脑袋。 “你长大了,琪亚娜。”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当一个人将自己心底的苦难倾倒而出之时,或许微笑是最好的反应。 他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当然知道这是个克隆体,可这又如何呢? 她同样令他骄傲。 他又抱了她一次,父亲的胡茬蹭在脸上,有些痒,又有些疼。 她听到了他的深呼吸。 “保护好你的妈妈和姐姐。” “爸爸?” 这一整天似乎都过于混乱了,战斗,灾难,死亡,还有现在的父亲。 可齐格飞没有给琪亚娜再腾留任何思考的余裕,他将她推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力道自然让琪亚娜后倒,可奇怪的是,背部撞来的并不是坚实的钢地。 而是虚空。 她就像是从悬崖上落下,视线中金属的室顶也被通透的黑暗所吞没。 她仿佛能看到光,却找不到方向,她听到了海潮的声音。 地下室内,少了一人两棺。 齐格飞依旧维持着前推的姿势,却如一节枯松。 哔剥 室内出现了一声彩窗破裂的鸣音,这片空间仿佛被砸碎了一块,半身虚化的少女从无中踏出。 看到齐格飞时,脚步却是一顿。 “你没走?” 男人吃力地摇了摇头,撑着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里,真的安全吗?他不是自称虚数之海的主宰么?” “你会意识到自己身体之中的微生物吗” 物理学家拉了拉自己的兜帽,抛出了这样的反问。 “细微的伪装要远比融入更加有效。” 她又看了一眼齐格飞: “你真的不打算和她们一起离开吗?” 男人只是摇头。 “这里还会需要我。” “你现在如果站出来,就再也藏不下去了。” 靠在门旁的姬麟终于说话了,父女之间的悲情她并没有关注,因为她已经看过了太多。 “藏?还需要么?” 男人终于站了起来,站直了,佝偻的背在挺直时拉起了一阵骨响。 “我先离开了,不然会引起怀疑。” 兜帽往下拉拽,五彩的颜色又从空间中亮起。 “请等一下,薛定谔小姐。” 齐格飞叫住了她,拳攥得很紧: “她们,在世界之外,能活下去吗?” “要知道的话,你自己也必须活下去。” 只有这句话,不留任何余地,猫又转身消失在了虚构与现实之中。 第四百三十五章 w(?Д?)ww(?Д?)ww(?Д?)w 雨打在了手表上,破损之上的裂纹迎承着它的滑落。 指针缓缓落在了“2”上,离天明还有四个时刻。 人只能默默抓紧了这手中的表,绝望地望着这雨夜。 还有多久,才能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轰鸣又响了起来,一同撞入了耳膜。 人们木呆呆地抬起头,在这一瞬间他们似乎断了线,直到长锋的火光自眼眸中升起,才重新回想起“惊叫”这一功能。 奔逃,哭号,拖着疲惫的身躯。 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即使是女武神们也不知道,哪里该是人们逃往的方向。 她们只能随便指了个方向,那个暂时看不到危险的方向,她们只能带领着,指导着,保护着,却不知目标何方。 如果出现了死士,就换个方向;要是有崩坏兽冲杀,就用命去挡。 女武神死了,普通人死了,人死了,尸体和血堆砌,她们倒在一起,空洞的眼中落入冰冷的雨。 轰! 坚实的高楼被一道火焰所击穿,白发的男人悬浮空中,德丽莎远远地看到了一柄烈炎的大剑。 她想喊,却挤不出一点余力。 几步之外的地域已经被焚火所沾染,只有神恩结界成为了这温差之间唯一的墙壁。 同时,污染性的崩坏能一次次地冲击着结界,这让德丽莎的意识悬浮在昏迷的边缘。 身后,却是刀枪碰撞的狰响。 娇小的躯体抱着符华,跪在地上,只有一只手臂还撑在空中,死死撑着,时不时带过虚弱的颤抖。 必须要将崩坏能的污染危害降到最小! 这是她心中唯一支撑到现在的决心,而就在她身后,想着的是刀枪镰三者的碰撞。 芽衣就立在这枪与镰的交叉之中。 此刻的她要远比学院时期的自己强大,雷之律者的姿态让她得以对抗这位在学院之中被奉为传说的女武神,甚至可以达到现在的以一敌二。 可这并不是游刃有余。 在镰刀的掩护下,一击骑枪直撞向少女的心口,紫眸中闪过冷色,她很清楚这一枪一镰中蕴含的杀意。 锵! 巨臂所持的薙刀横拦下了丽塔的扫颅,手中的长刀卡住了骑枪的锋刃。 她看着那离心口不过分米的尖锥,四道环绕枪身的血槽隐隐地泛着死亡的骨冷。 黑渊白花。 就算是律者的感官,也感觉到致命的威胁。 然而,很奇妙,即使死亡如影随形,律者的心也没有出现半分的动摇。 “琪亚娜” 她呢喃出声,月之少女的身影始终舞蹈在心头。 从挚友,到倾恋,再到思考的每一个角落; 从绝望,到希望,最后又沉入逐月的绝望。 我已经失去一切了,家境,父母,哪怕是人类这个身份她也一同献祭了。 只有琪亚娜,我绝不会放手! 谁挡,谁死! 粗狂的雷电在天地中划出一道扭曲的紫色,狠狠劈在了三人的头顶! 丽塔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就被抛了出去,做出了应急反应的自驱幻灵瞬间被劈散成粒子,紧随而来的则是聋耳的雷咆! 女仆紧紧闭起眼,但雷光还是透过了眼帘,拉出了一片肉白。 “比安卡!!!” 她这么喊着,但她听不到,雷鸣吞没了她的尖叫,随之而来的一阵怒风,将她狠狠地甩了出去,鼓膜陷在耳里,丝丝地痛,扯着神经,一直到她摔没在了废墟之中。 幽兰黛尔始终钉在地上,两膝屈弯,腰身伏落,王与后同时挡在身前,供能三角构建的光盾也同样有足足三层,但能量的冲撞连眨眼都赶不上,便随着王后的崩散而消解,只剩下月魄自身的驱动模式还在苦苦支撑。 看不到,听不见,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脚底的偏移。 一寸,又一寸。 她咬紧了牙,从牙冠到牙龈,是挤紧的痛。 突然,一双红色从雷电之中杀了出来,它们比紫芒更亮!又一次撞击在了这层薄薄的光盾上。 龟裂,破碎,这一过程依旧不过瞬间,但每一分细节都铺在了“最强”的眼前。 她看到了 一头龙! 轰! 在雷霆咆哮之后,红龙用扑击的方式将两位白银的颜色统统砸进了废墟里。 俱利伽罗,脱胎于贝纳勒斯而诞生的存在,这三个月来,她不仅仅接受了真正的自己,也找到了那头白龙的尸骸。 她的手指静静揉搓着红龙起电的鳞甲,低着头,她没在看那两人飞去的方向,只是细细端详着龙身上的细鳞密甲。 一道从眼角闪过的火光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望了过去。 她看到了,那仿佛日出般的一击! 即墨听不到声音。 也感觉不到痛。 这是自然的,一身的焦痕完全破坏了神经组织,只剩下右臂还亮着灼眼的网纹。 “哈够劲” 他把自己从烧化的水泥混合物之中拔出来,新生的皮肤缓缓地剥下焦黑,一点点地填补着缺失。 脑子就像是被酒精冲了一遍,一阵阵地发晕,他捂着头,站起时都有些找不到方向。 “你的行为虽然一如既往的出乎意料,但也同样惹人发笑。” 嗒,嗒,嗒 火炎烧腾着空气,魔剑的主人又一次踩踏在了虚空之中。 “心脏,钉,只要你掌有其一,都有与我有着与我抗衡的可能,但你现在又有什么呢?一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一颗未经开发的宝石?” 废话,像是泔水一样从凯嘴里倒出来,飞到即墨耳边时已经融成了一片混响。 凯看着那个少年从灰烬里爬起来,如一只苍蝇。 “你令我感到可笑。” 这个人捋了捋额发,当然,沾了血,整张脸也有些狼狈。 他也不复先前降临时的辉煌尊贵,只有那柄剑还燃着熊熊焰光。 憎恨? 不,他并未对即墨抱有如此浅显的情感,甚至可以说,这根本无关乎私人恩怨,至少凯是这么认为的。 消灭崩坏,促成进化,完成人类明的飞升。 在他看来这很好理解,他也知道有人会阻止他,也知道有些人的存在又是对这一进程最大的阻碍,那么他就要杀死他们,很简单。 对于即墨来说,因果关系也很简单。 活得越久,生命的信念就越直白。 正如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符华。 然后,手指抬起,四指收纳,弹出了一个漂亮的中指。 第四百三十六章 对不起我还是碰原神了我馋羊羊身子我下贱 每一种苦难都有它特定的颜色。 那么对于即墨来说,这种颜色就会是浑浊的黑。 凯的话,确实切中了即墨的缺陷。 “可笑”。 这个词语用于形容实在是太过于贴切了,贴切到甚至让即墨有些想笑。 天火圣裁与融合血统,冰与炎的完美融合,让这个男人成为了破坏之键独一无二的主人。 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完美地掌控这最为凶暴的神之键;也没有人,能够比拥有这双枪的他更强! 因此,也只有即墨能够成为阻挡这炎灾的渊壑。 但也正如凯先前所说的那样,心脏的缺失让即墨根本不可能重回巅峰,钉子的遗失也让即墨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实际上,凯也有些好奇,那颗从意识之键中分离出来的黑钉究竟被即墨丢到了哪里,如果仅仅只是从威力来看,那颗黑钉没有任何可以用于攻击的手段,就连其姊妹所拥有的精神幻觉都没有继承下来半分,它所拥有的功能只有一种: 对于意识的固定。 是的,哪怕这一神之键的全部信息被层层封锁,被i博士亲自从数据库中删除,连任何记录都不存在,但其的功能就是如此,好比一支镇静剂,又或者是一只固定浮船的锚,没有任何威胁可言。t347,t348有对这个私设的详细描写 可凯依旧有些不安,他讨厌一切的不安定因素,讨厌一切未知,凯的“过去”让他得以探知这渺散于虚无的秘密,可那一点点的隐晦都足以让凯为之警惕。 即墨是否在其上开发出了新的功能?又或者是借此布置了新的筹划? 至于这场胜负?他当然不会在意,除非天火圣裁有了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可战斗的胜负在有些情况下并不能左右整个计划的成功,即墨活了很久,谁也不知道在那连明史都望尘莫及的岁月中,他究竟留了什么后手。 他必须撬出来。 双眼忽然发现了即墨焦皮上的一串异物。 实际上,一串正常的合金链挂饰并不算是“异常”,但是浊中留清反而古怪,焦黑之上的一串金属光泽反而显得过于突兀。 他的视线再继续往下,沿着那串金属,落在了一颗蒙尘的项坠上。 能朦胧看到一个少女的剪影,似乎还在笑,这让凯愣了一下,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天真的笑容了? 可下一刻,他又不由自主地拧出了一个嘲笑。 “你花了那么多力气,就为了这一张剪影?” 他的声音里,似乎透出了一点的失望: “你幼稚地让我有些怀疑你的智商。” “哈” 即墨的左手握住了这颗项坠,终于站直了,迎着剑锋: “这是我老婆。” 他呼哧呼哧地笑,从脸上裂开了一道道的纹: “你有吗?” 咕啵 这是血管暴胀的细响,能看到他染血的额头旁鼓起了一丝幅度。 轰! 这一次,没有任何废话,天火圣裁就已经杀到了即墨的颈前! 嗵!!! 剑与手臂的交错,却炸出了耀眼的火光和爆鸣,即墨硬生生地平移出了一个半弧,而他的右手更是被压出了一个内折的弯度,只有其上纹网的炎红与大剑相应。 “哈!” 即墨在笑中抽气,疼痛早已麻木,只有骨骼和肌肉断折撕裂的连响。 “是你生气了?还是凯生气了?” 他却在笑,还在笑,哪怕全身已经破破烂烂,凄凄惨惨,却仿佛他才是那只弄鼠的猫。 “我,就是凯!” 铛! 又是一剑! 同样的方向,同样的角度,同样的炎剑! “怎么了?在发泄吗?队!长!” 锵!!! 他本有着精湛的武技,更有着浩如瀚海的崩坏能储备,可现在,却完完全全的,属于暴力的挥打!仿佛那柄大剑已经成为了一根烧火棍,只有最暴力的方式才能宣泄自凯心中翻腾的愤怒! 实际上,这种情绪绝不该出现在如今的凯心中。 但不知为何,只有这个名字,“i”,哪怕只是一句暗示,都令会使其翻动起各种复杂的情绪。可这一反常的触发条件又极其古怪,与i的长相几乎有成相似的雷之律者根本不会触及到这一禁区,因为他知道那个少女不过就是类人般的伪装,本质还是一个律者。 可是符华和即墨呢? 不仅仅是她们的话,哪怕只是看到她们,这根潜藏的神经都会默默地跳起。 似乎是在提醒,那宛如工具般绝望的过去。 恶。 厌恶,仇恶,罪恶,交织成片,游为了泥泞,成为了天火的燃料。 哐! 砸上,这次,却是一声坚实的响。 没有骨肉断离的糊响,那只手臂也挺在剑锋的前芒! 燃烧。 那右臂上,网状的火焰在燃烧。 像是点起了一丝的云炎,又仿佛在地脉中奔涌的岩浆。 “哈” 即墨呼出了气,炙热,红色的炎纹已经从他的右肩爬到了脸颊,随着他的呼吸张收着灼色,就连那雨丝也在这灼热之中蒸为水汽。 凯忽然想起了即墨的“本质”。 对于崩坏能毫无损耗的利用,以及对于崩坏能污染近乎完美的抗性。 咚! 这是近乎于心跳的鼓搏。 哧 这是肌肉做功时腾出的热! 即墨的眼终于离开了额发的遮挡,渊黑之中,亮起了属于火焰的赤红! 凯只能看着。 他看着即墨提起了左拳,看着他拉起左肩,提起一个扩展的角度,看着他的小腿下蹲,看着他全身的肌肉在收紧放热时散出的灰烬! 但凯自己,却只来得及沉下腰。 嘭! 这是从脸颊一路砸进颅脑的轰响! 理智在这一瞬间好似被捶进了头顶昏暗的天空,一切都在旋转,他能感觉到自己“跳”了起来,他在后退。 然后是痛,从右脸的空处慢慢渗出来,在雨里开始发烫!然后一路烧进神经! 飞旋倒转的视野中,还有一颗混白的焦点。 那是一颗带血的牙。 第四百三十七章 甘雨太香了55555……斯哈斯哈昆卡昆卡 “啊!!!” 从老枯的身体中泛起的声音,如同拽扯着粗木的朽锯。 男人弓着身子,仿佛背驼千斤。 但他的眼始终盯向前方,那片神恩十字之下的战场。 身体在痉挛着,每一根血管似乎都在挣扎着要跳出躯壳。 007秒。 哪怕在迷茫之中荒废了数年,属于战士的那一根神经依旧没有彻底松懈,他很快地就把握住了那转瞬之间的时闪。 但也正是这007秒,给了即墨一个反攻的机会。 可代价,却是生命的流逝。 齐格飞卡斯兰娜斜在这栋废楼的天台,夜雨如此冻寒,鞭挞着他燃烧着的枯躯。 他止不住地颤抖,如一只被燃剩的蜡烛。 视野中是那柄燃烧的大剑,他死死地盯着,如一头病痨的虎。 他当然能看到战斗的全部,甚至可以用“残暴”来形容,这让这位老朽的勇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童年记忆,那个“凯卡斯兰娜”真如传说中一般的伟光正?是否真是照破黑暗的明灯? 那更像是一头狂兽。暴力,血腥。 即墨也同样如此,这完全就是疯狂的血斗,双方都是角斗场上的祭品。 齐格飞无法,也不可能加入到这场战斗中。 但他还是有着唯一可能做到的事情。 天火圣裁 毫无疑问,这柄神之键是威力最为恐怖的存在,但不论是怎样的武器,它都需要一个“使用者”。 诚然,凯是独一无二的,甚至可以说是第一顺位的使用者。 但是,这柄武器从来都不属于其个人。 而是浸透了“卡斯兰娜”这个家族的血。 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也包括自己的祖父,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鲜血泼洒在了“守护”的道路上。 但驱使他们的却只是一个一种飘渺的理想,将人类从崩坏的灾难中拯救出来。 这是种悲哀,又是一种勇气,更是一种高尚,一代代的卡斯兰娜都是最为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可是,当这一切的源头支柱塌陷时,这会成为一种绝望。 每一个卡斯兰娜都是听着同一个故事长大的,属于“英雄”的故事。 凯卡斯兰娜,这个人物已经成为了卡斯兰娜家族这一悲愿的代名词。 可现在,这位“偶像”做了什么? 看看这座城市! 听听这四处的哀嚎! 如果是年轻时的齐格飞,恐怕已经被愤怒所冲垮。 信仰崩塌的愤怒,对于家族悲命的愤怒,以及被欺骗的愤怒。 当然,现在的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能力,但是,比起这样的愤怒,他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无力。 但是,总有他还能做到的事情。 总有这一身血液还能发挥余热的地方。 他再一次伸出手,弓伏着身子,手指枯黄而褶皱。 一点,又一点地,触向了那破坏的权柄。 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世世代代,牺牲战场的理想者们! 这些血,这些人,这些悲愿,能值多少?! 小时?分钟?还是毫秒? 不!老迈的勇者不会再去思考这悲剧的内核了! 他只思考一件事,如何尽全部之力缩小天火圣裁带来的战力差距。 不论只能创造多久的时间! 不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打倒他!干碎那个欺骗了卡斯兰娜家族,带来了千年悲剧的混账! 霹雳! 细微的爆鸣,从齐格飞仅剩的手掌中亮起,却在这黑夜中,刺破了他眼中最后的迷茫。 火很小,如同一颗晨星。 黑暗之中的一点细微的光,总能带来一种朦胧的希望。 他看到了前赴后继的赴死者,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看到了珍爱的妻子,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但这一切终究汇聚为了一渺朦胧的光,从天顶刺下,在那场雪原的战斗之后,他终于再一次发现了,世界如此温暖。 咔啪! 这是手臂在碳化与冰雨相撞时发出的锐响。 嘎啦! 这是半身骨骼畸形的奏鸣,大量的兽化躯骨刺出了他的皮囊。 “哈哈!” 他笑了,笑得和年轻时一样,畅快淋漓。 “给我停下来!!!” 叮! 响。 如同餐厅的桌铃般,悦耳,轻盈,与狂兽的战场格格不入。 但又如此清晰。 那是一道裂痕。 从拳与剑相撞的锋刃开始,绽了出来。 “不可能” 凯终于露出了一丝错愕的神色,这情有可原,从前明与律者的对抗开始,破坏之键就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攻击力。 它很可靠,哪怕是面对上个世代的终焉也没有出现伤筋动骨的损坏。 自然,久经沙场的天火圣裁可以抗衡近乎于这个世界全部的外部攻击,可内部呢? 当指挥权出现了分歧,哪怕只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分裂,都会让这精密而暴虐的武器出现致命的故障! 更何况,挤开这百分之一的缺口的,是整个“卡斯兰娜”在其上流淌了千年的血! 傲慢! 孤高! 自以为是! 这样的凯不愿意,也不可能察觉到着一代代人的血泪!而现在!则是反噬之时! 嘭! 碎响。 火红的碎片。 在雨中散起一片片蒸腾的汽! 天火圣裁,这柄传奇的杀器,终于碎了。 先是断做两截,又在余力和内部混乱的夹杂下再度撕裂,散成了一片火焰的碎星,只剩下乌黑的剑脊! 这不可能再挡住即墨的拳! panggggggg!!! 这一响如同揍爆了一个西瓜!焦黑而赤红的右拳狠狠嵌进了凯的胸腹! “嘎!” 全无优雅,极其狼狈的哀嗽喷出了凯的喉口,但更多的是腥臭的血! 不好! 即使此刻,这位“最强的战士”依旧没有停下思考,哪怕剧痛已经贯穿了横膈膜,刺破了心脏,震透了脊髓,他也没有停下思考! 必须激发崩坏能!以冰雪的能力制造隔热的保护层!再借由这一拳的威力拉开距离! 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扔开了武器的遗骸,抬向了即墨的肩膀! 就借这一击!立刻离开疾疫宝石的攻击范围! 即墨!现在的你就是战斗的疯狗!就让你好好看看战斗真正的智慧! 哪怕没有了天火圣裁,凯也依旧是“最强”! 很好!拳劲已散!接下来!只要我借势 他的蓝眼依旧锁在了即墨的肩上,乃至于到右肺,他不光光要借力后撤,还要再给即墨留下一道重伤! 他看到了即墨的右臂已经开始回收,他忍不住想要笑。 没有想到吧,即墨!这才是 焦黑的右拳忽然摊开。 扣住了凯已经生出冰甲的脖。 “唉?” 凯只来得及发出这一疑问的闷哼。 轰!!! “哧!!!” 如同气阀般从即墨全身喷出了血汽,但他死死扣着凯的喉,狠狠砸进了一旁楼房的废墟里! 渊黑的眼中燃烧着疾疫的颜色,凶狠,但依旧清明! 他,早,就,不,是,兵,器,了! 喀! 饱经摧残的地面再一次炸出了石花!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墨怒吼着,抓着凯的喉咙,已经被炎化的手指一层层融开那冰甲,刺向喉管! 他奔跑!将凯的头嵌在钢筋水泥的废墟之中,拽出了一条冰火相残的血径! 焦枯的右臂居然鼓胀了起来!那是即墨的血!骨骼从即墨的肘部刺出!拉起了一亮血红的焰路! 他在咆哮!他在奔行!他在进行这无情的蹂躏! 凯的头已经埋在了火与石的交响之中!他的两腿狂舞,想要勾住,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停顿!他的双手已经盖上了崩坏的冰甲!却在即墨炽焰的暴力中全部报废! 只有嚎叫,淹没在赤炎与铁水泥流中的嚎叫! “aaaaaaaaahhhhhhh!” 终于,废墟也到了尽头,这一整条街都画上了即墨蹂躏的炎痕!凯已经近乎黑焦的脑袋被拔了出来,但即墨没有停! 旋腰!扭身!再一次,一个大回旋!就像是扣篮,但却绝不放下手中的篮球,目标也不是篮筐,而是地面一般,将凯重重砸回了废墟之中! 废墟再一次塌了,这次甚至连五米的高度都无法维持了,一整条街道的残垣断壁全部垮塌为了熔锻的废料,在震天的响动中落陷! 慢慢地,烟尘随雨停散,能看到一缕火。 那是即墨的手臂,它已经变得黑红,不再是先前的网状赤血,而是整个熔连在一起,红得发黑。 可他的手指,依旧嵌在凯的脖颈上,感觉不到一丝鼓跳。 嗤 冷雨浇在即墨身上,发出了浇锻般的泡响。 他紧咬着牙,看着凯的头颅。 焦黑却肿胀的头颅,已经碳化的双肩,崩坏能的冰痕仅仅只能蔓延在双臂与胸腹,那里还留着一个近乎融穿的洞。 赢了吗? 即墨的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可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动弹不得。 而那颗好似被碳化的大头中,忽然睁开了一双眼睛! 冰蓝的眼睛! 焦皮之中忽然裂出了一道热气!随后,两条腿从即墨的身下扫了上来! 一腿直指即墨的右腋,另一腿直砸即墨的胸口! 嘭! 这是仿佛剪刀一般的应力!比起胸腔的碎裂,更糟糕的是即墨的右手! 断裂! 在已经附着冰甲的腿上,又被嵌结住了手指,终于,这只手臂被凶狠地撕剪了下来! 即墨直砸进另一旁的废墟,倒塌,而凯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焦黑的头颅不正常地胀大,如同带了个头盔,让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株畸形的蒲公英!可他却还是站了起来!即墨的右臂断在他的喉前,却像是嗦面条一般,一寸寸地吸进了他的身体! 喀!喀!喀! 有如岩浆胀裂!他的上身一层层褪下焦壳,露出的却是没有皮肤的肌肉! 血管在蠕动,撑着一双可怖的眼球! 崩坏能却已经爬了上去,它们混合,扭曲,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爆响! 那真的是人么 不!那真的是“生命”么? 娇小的学院长趴在地上,苦苦支撑着结界。 芽衣也停了下来,哪怕是“律者”也不由得因为那场景而胆寒。 不,那已经不是能够“理解”的存在了,哪怕是“崩坏”也难以解释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今天跑医院体检问题有点大所以我以后要早睡啦 “嘎” 这声音从破开的喉管断口里隆出来,模糊而嘶哑。 无数根血管在破口上翻动着,如同拱泥的蚯蚓,抓住了即墨的残臂,卷进了喉管,凿起了搅拌机般的碎响。 “咳咕!哦” 破喉中黏糊的吞咽与闷哼,再加上翻腾的血管,组成了极其冲击理性的画面。 咕嘟 吞咽的声音响得似乎有些过分,他终于拧回了转折的腰,挺直了脊柱。 咔吧! 骨骼的转响实在让人有些恶心。 他的面孔此刻已经被一层黑色的“冰”所覆盖,但好歹算是一种填充物,埋藏了那恶杂的血肉。 “呼” 寒气,将雨丝冻结成了冰。 他往前进了一步。 “真不错。” 冰面裂开了一道缝,他又说了一遍: “真不错。” 第三步的时候,裂痕龟裂,脱落,露出来的是爬满冰纹的皮肤。 “我不得不承认,i的理念虽然幼稚而天真,但不得不承认,当一个幻想成为事实时,开花结果总会令人身心愉悦。” 他抬手,盖住面孔,一阵搓揉,黑色的冰碎落,露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微笑: “这才是生命的终极,这才是进化的终点,这才是世界的秘密。” 他做出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全身冰蓝的纹路晶莹地亮着。 只是一个呼吸,就从恶魔成为了神灵。 新生。 美妙到让这个古老灵魂都为之颤栗的词语。 “太美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盯着上面翻腾的纹路。 自从与这具身体完美融合后,他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 他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有如何的强大,可现在,他知道了。 这样无所不能的美妙,自从被放逐到量子之海以后,再一次感受到了这让他上瘾的快感。 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君临整个虚数空间,根本不可能再被那种幼稚的手法给封印在世界之外! 野望? 不,这是正确! 已经,没有任何的愚昧与落后会再阻止这份伟大的进程了! 他终于将视线重新绕到了即墨身上。 瞧,愚昧的最典型。 他细细消化着即墨的血肉,不出所料,炎之律者那让人陶醉的崩坏能。 他当然记得那只手掌中嵌着什么,他打算在彻底杀死即墨后,再好好享用那颗宝石,正如同美宴的前菜与正餐一样。 等等。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这佳肴仅仅只是涂了香料的纸壳。 眼前,又一次闪过炽热的红。 即墨空荡荡的右臂断处再一次生出了火焰,沿着那绚丽的花瓣,闪烁出的却是赤色的纹光! 又是一颗火炎的结晶! 轰! 如果不是凯及时低下头,恐怕他还要再来一次那极端掉san的修补模式。 那丛刚刚生出的白毛却还是遭了火,却也很快被冰寒的体质所熄灭。 疾疫宝石 不可能,那只手已经被“吃”掉了,除非 他抬起头,却看到了深再废墟黑暗中的那一点红光。 那是火焰。 那是炎纹。 那是属于“怪物”的特征。 那是来自于“崩坏”的缠蔓。 咚、咚、咚 鼓声,伴随着烈火与戟戈。 这是战鼓。 也是心跳。 自那沉寂了五百年的胸膛中亮起。 “哈” 凯却笑了,皮质扯出的一个牵强的笑。他盯着那个踉跄却恐怖的少年。 “你在寻死。” 将一枚宝石替代心脏,哪怕是“武器”也不可能承受与自身不兼容的运转核心,他非常期待这个疯子最后会以怎样凄惨的结局收场。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后退了。 退这个动作,始终都是源自于“顾忌”,即使是现在的凯也选择了暂时的退却。 不论这颗核心对于即墨的后患有多么大,此时此刻的威胁度也远远超出了预期。 “你怕了?” 这是陌生的声音,像是从铁板上撕出的一块烂肉,焦黑而枯臭。 “我并不否认我的顾虑。” 凯摊了摊手,又往后退了几步,摊开手,还有些恶趣味地耸了耸肩,但那副面孔却还是死鱼般的僵硬: “不过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也许并不需要我来动手。”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奥托了?” 这个名字当然是用于贬义。狡猾,卑鄙,下作。这三个词语毫无疑问是对战士最大的侮辱。 但凯的神色没有出现哪怕一分的动摇,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或者他自己就是一具活尸。 “不,我只是胜券在握而已。说句实话,即墨,i最大的疏漏就是她交给你的只是黑钉,而不是一整个羽渡尘。” “什么意思?” 这句话让即墨停下了脚步。 仅仅只是因为羽渡尘这三个字,触碰到了他唯一敏感的神经。 “你还记得那场使得穆大陆明彻底走向灭亡的转折点吗?” 即墨没有回答,可他知道,宣告着大批沦陷与破灭的开始,不是大地的塌陷,而是掌控意识的律者将大量的人类拖入了迷梦的一瞬间。 “当然,现在的话,自然是没有这个条件的,必须承认,这个世代所做的要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很多,哪怕是现在这个时候,在星球的另一端,说不定还有人在享受着人生。” “然而,进化会从这座城市开始。” 他的手指翻下,直指这片大地: “就羽渡尘的本质而言,人类意识是极其具有诱惑力的养料,在缺少着使用者的限制和钉的稳固后,它就会成为一只四处盗窃的亡灵鸟,收割着那链接与灵魂的桥梁。” 即墨呆住了,就连进攻的姿态也收了起来,他站起身,甚至有些颓然: “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我只是在消灭任何可能会阻碍我计划的因素,尽管你的力量,你的准备,你的疯狂都出乎我的意料,可这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他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模样,那副令即墨恶心的神形。 “诚然,活人的意识不可能被羽渡尘所截取,但是加上崩坏能呢?” “凯你不是要消灭崩坏吗?你的理想不就是要拯救世界吗?” 这一次,即墨的声音终于透出了虚弱,透出了一点乞求。 “啊” 冰蓝的瞳子依旧没有任何的波澜: “消灭?这是自然的,当完成进化后,新生代将会彻底驯服崩坏,也会完全消灭崩坏。” 他举起手指,捻在一块: “另外,i应该没有告诉你,识之律者从未被消灭,它只是被封印了而已。” 这一句话,让即墨遍体生寒! “凯!你住” 嗒。 响指。 清澈地震碎了这座城市最后的“现实”。 第四百三十九章 诶呀……封面的事情把咱头发都烦掉了几根 “妈妈” 女孩缩在母亲的怀里,小手紧攥着那被雨浸透的衣领。 这个夜晚对于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恐怖了,一个美好的童年也自此破碎。 她蜷着背,支着气,小手上满是泛出皮肤的血管,苍白与紫青纠缠在一起,随着心跳而一同胀动。 “我好难受” 她开始气喘,喉内糊糊地哮着,可她的母亲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具雕塑。 紧接着,是淡淡的粉紫从孩子的血管中散出了皮肤,就好像是原始时期愚昧的图腾,将孩童摆上邪恶的祭坛。 幼小的身躯开始扭曲,开始变形,发出了一片骨骼与肌肉的裂响,将女孩慢慢地挤成了小小的一团。 娇嫩的哭喘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胸腹扯出来的嚎,最终化成了一片哑默的低响。 早已死去的女人依旧抱着这个血团,仿佛一只肉茧。 只有哀嚎,只有痛苦,只有人类最后的挣扎,再慢慢脱胎成崩坏的造物。 这不仅仅局限于个人,每一个普通人都在遭受相同的苦难。 他们没有圣痕,没有抗崩坏能装置,在崩坏能的污染之中只能乖乖待宰。 绝望。 对于女武神们来说,这是最真正的绝望。 哪怕是在她们保护下的人,也再这片污染之中无助地倒下。 他们抽搐,哭号,崩坏能的纹路爬满他们全身,将他们推入“进化”的深渊。 当人类从猿猴成为智人,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花费的时间数以万记,所耗费的牺牲与屠杀更是数不胜数,而在最后,才成为了一个新的纪元。 而现在这一切,却在一个疯狂的想法中,被世界之外的凶手所污染,更是将时间压缩到了短短的一夜。 畸变? 不,这是完全的崩溃! “止血带!抑制剂!什么都可以!快!快点!这里有人的感染程度超百分之五十了!” “恶化!恶化!这里有人依旧开始转化了!请求医疗支援!请求阻断剂!什么都可以!快!” 嘭! 枪响,一颗已经挂上崩坏兽白壳的头颅被轰碎,人类的半身却在武器的余威下颤抖,喷涌着血浆。 他倒下,还伴随着人们的尖叫。 “啊啊” 提着医疗用具的女武神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白净的绷带被攥出了紧皱的纹,她的眼在眶里滑动着,先看着尸体,再看向从身旁探出的一柄枪。 银发的女子站在那,举着凶器,蓝眸之中是无言的悲伤与冰冷。 “不要犹豫。” 她是这么说的,却将视线停留在那具可怜的尸体上。 “还在呆做什么?!”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凶悍,这才将这些刚从学院毕业的孩子们唤回了神。 或者说这只是一种“命令”,在人们处于无神无措的状态下,一个足够强硬的声音反而能成为聚合群体的存在,因为很多时候,乌合之众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旗手。 能够背锅,又能指引多数人利益的方向。 不论一个人是否高尚,都会具有这样的私心,这位女武神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她依旧选择站了出来,这或许就是她得以成为传奇的理由。 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众人,重度患者依旧徘徊在堕落的边缘,而一些还能保留清晰神智的人则挣扎着想要逃出她的视线,却又被女武神拿住,一针又一针的抑制剂与阻断剂注入他们的身体。 “不!不要!” “我不会变成怪物的!我不会!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好不好!” “让我走!我没事!让我走!” 女武神们的安抚似乎并不能起到太过明显的作用,有些孩子求救似的看向了这个银月的女武神,得到的却是无奈的摇头: “和刚才一样,你们知道的。” 这些孩子们张了张口,最后都埋下了头,专注于手中的病人上。 抛开一切,专心致志,她们只能这么做,直到麻木。 她很清楚这一点,也是成为女武神,或者说是和崩坏对抗中最难以跨越的一道坎。 背后响起了鞋跟的踢踏,她听到了呼声: “卡莲!” 这个声音有些轻,在哀鸿之中显得有些薄弱,但还是落在了她的耳膜上。 回头,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樱!” 轻微的拥抱,随即又迅速分离。 “前线怎么样?” “还在抵抗扑过来的崩坏兽和死士,一波又一波,老师姬子让我来叫支援。” 八重樱抓住了她的手,一双樱色的狐狸长耳在头顶招摇着,想必依旧吸引了一路的视线,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好,去哪里?” 卡莲的回答很干脆,却没有再招呼其他人。 “二号防线,和我一组。” 两人的行动力都是相似的积极,说话间就已经转出了大后方,向着前线奔去。 吧嗒。 这是一声滴落。 在这个淋着冰雨的夜晚,这个声音或许太过平常了,但是又太过于清晰。 就像是水银的砸落。 紧接着,还有一阵粘稠的刷响,就如同从沼泽里苏醒的怪物。 吧嗒、吧嗒、吧嗒。 “它”来了。 爬进了她们的视野。 那是一团“金属”。 它在雨中扭曲,又固结,仿佛流水,又似同胶体。它跌跌撞撞地摇了过来,散下了一片又一片的金属。 “嘎铵” 它的嘶吼是如此的恐怖而怪诞,它晃动着,摇摆着,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银白。 这样的怖魇让她们第一时间举起了武器,瞄准了那团不可名状的扭曲金属。 这是什么? 崩坏兽? 人造物? 但不论如何,都让她们感受到了“恶意”。 这是来自于生理上的,作为“人类”本质的厌恶。 可那“东西”依旧没有停下,拖着它那缓慢的步伐,带着一片浊色的金属,滑爬着,吼叫着未知的词句。 扳机已经扣紧,刀身几乎出鞘,只要那团“金属”再靠近一步,就会是刀山弹雨般的打击! 可就在这是,又是一声异响。 那是一声“响指”。 哒! 如此轻微,却又好像是在耳边炸响。 “aaaaaaaaa!!!!!” 这一次,“金属”的挣扎完全成为了嚎啕,原本还算单调的吼叫在这一声响指下沸腾了!它的全身开始发泡!然后剧烈的开始爆腾!气化!但却能从这爆沸的金属之中看到四肢的形象! 崩坏能。 粉紫色的崩坏能从它的脚下亮起,沿着积水爬满了它的全身,它咆哮着,悲号着,却伸出了“手”。 一只太过纤细,太过脆弱的“手”,如同一节从枯木上折下的枝干。 噗! 一声闷响,它碎了。 如同一个靠近太阳的气球,消失在了空中,溅散为了沫滴。 还有几滴直落在了卡莲的脸上,滚烫,随后又迅速冷却,凝成了一层金属的薄膜。 “卡莲!” 八重樱有些紧张,抓住了恋人的手,细细地看着她的脸,急匆匆地抹下了这层恶心的金属。 “你没事吧?!” “不我没事。” 卡莲的眼还停留在那处空气上,那片怪诞消失之地。 可下一秒她就没有这个迟疑的空闲了。 这座城市,被哭嘶痛吼撕破了天空。 粉紫色。 地面好像伸出了无数这属于崩坏能的触手,直刺向了天空,拧转成了一个悲叹的漩涡。 关于封面的事情呢,原封面被平台方换下来了,变成了一只小狐狸,不过现在被超级聪明可爱帅气的我换下来了!但是考虑到不能随便用画师的作品,尽管咱这本是免费的,可还是创造了一定的商业价值,所以决定换了一个属于咱风格的新封面,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jpg 第四百四十章 哪怕……再快一点…… 一声响指。 一声微不足道的响指,带来的却是这座城市最后的丧钟。 一座城市是怎么死去的? 首先,是城市建筑的毁灭,这是最直观的物质消亡; 再次,是居民的消失,或是死去,或是搬迁,这是在使用价值上的消亡; 最后,是意识,人对于城市的忘却,这是城市最彻底的死亡。 而现在,盘旋于城市天空的这片紫云,它们糅杂,嘶唱,最后旋交为悲号的苦涡。 嗒。 滴答。 嗒啦啦 粉紫的颜色开始笼罩雨丝,原本透明的冷雨化为了一片覆丧的旗。 哭号,悲号,哀号,痛号。 这一切与苦难挂钩的号声连绵在一起,每一个普通人的意识都被崩坏能抽到了天空的漩涡之中。 仅仅只是一个响指。 什么时候,崩坏能就已经浸染了整座城? 又是什么时候,感染了所有人? 可这些已经不是即墨所能关心的方向了。 他只看着符华。 因为崩坏能的冲击,德丽莎再也支撑不住结界的维护,身体也松懈了,这都让昏迷的赤鸢敞在了风雨之间。 也暴露在了那云漩的垂直之间。 一滴。 旋转的云涡之中,凝聚出了一点露。 如同水滴,在紫凝的痛苦之中集萃出的一点晶。 “那是什么” 律者,女武神,又或者是还保有着神智的普通人,都“看”到了那一滴紫墨。 这并不是物理和视觉上的“看”,更倾向于“感觉”。 就像是人能感觉到吹拂而过的风。 而这里,却是浓稠的 恶意。 在这片云下的生命都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恶意。 痛苦,悲伤,最后酿造为令人作呕的绝望。 它开始延展,如同一抹胶,可一点也不慢。 即墨开始跑了起来,哪怕是之前决死的凯,他也还是把后背暴露了出来。 凯也同样没有动手,他恐怕是这片悲云下唯一没有被影响的生命。 他没有动手,他只是看着,盯着那孱弱单薄的后背,在雨水与悲涛之中冲刺,看着在那双奔行的脚底下溅起的泥水。 看啊,你是那么地孱弱。 啪沙! 赤黑的双脚踏开泥沙。 啵。 这是动响天空的清鸣。 它落了下来。 一滴正常的雨水从高空坠落不过五分钟,但那片紫云所聚集的场地也不是两千米的云流之处。 那么坠落,也不过眨眼之瞬。 嗤! 血管爆裂的声音,和体温与寒冷碰撞的激响。 墨色带着炽热的血,从即墨的血管中绽开,与炎冲突的能量强行撕破了疾疫宝石的改造,降下了时停的帷幕。 但它没有,它依旧在坠落。那一粒“水滴”之中究竟蕴藏了多少崩坏能才可以突破时间的封锁?! 镰刀。 破败而单薄的镰刀再次从影中拔出。 抡起,即墨能看到那滴“雨”在静止的时间中画出的轨迹。 快点! 再快点! 在与视线几乎平行的角度,鲜血淋漓的男孩终于将镰刀挥在了那滴“苦难”之上。 沉重,简直就像是一颗中子星,将脆弱的镰刀撞成了碎片! 还没完! 他扑了出去,伸出了手。 那还未被疾疫宝石污染改造的左手。 润物,细无声。 但这并不是雨水。 时停的帷幕再一次被驱散,即墨直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可他已经顾不上残破的身体,松开手,看到的却是一个洞。 一个被无声融开的洞。 嗒。 滴落的声音。 就像是在他的心上狠狠刺下了一根钉。 即使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心。 “在我看来,你一直很奇怪,很矛盾,又很可笑。” 只有凯的声音,还在无情地编织着一字一句。 “你从来都不属于人类,你只是一场不可能的实验中的一个小小的意外,却又像条被驯化的野狗一样卑颜屈膝。” 野狗。 这个词语已经说了太多太多遍了,已经让即墨对其感觉麻木。 “你跨过了纪元,越过了万年的时间,甚至平息了毁灭的余祸,可到最后你又完成了什么呢?明继续重复它的愚昧与弯路,上演着一代又一代悲剧与战争,用时间证明他们从历史中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教训。哪怕你做一个神,当一个独裁的暴君,也比现在这个泥潭般浑浊污杂的社会要好许多,我也会因此而高看你一眼。” 这声音随着凯的后退而一步步消失,但却一寸又一寸地凿在即墨的身上,留下道道痛彻灵魂的伤痕。 “到头来,你究竟守护了什么?明?他们抛弃了你,让你不得不归隐山林,只是因为所谓的时代局限;弟子?从一开始的理想抱负到官场沉浮;你甚至连你最爱的,最珍视的人,都没有办法守护。” 咔啪。 脆响。 即墨看到了符华眉心处的一缕闪光,那带着他血肉的水滴破开了最后的放心,沉入了爱人的意识。 “你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声音,终于还是消失了。 只留下枯坐废墟之上的男孩,他虚虚地张着千疮百孔的手,停留在那招引的姿势上。 雨还是很冷。 他倒下了。 他又爬起。 他匍匐。 他挣扎。 一道道泥泞的痕迹留下,雨水无声地盖湿了他的发梢,覆盖了他的脸颊。 他把德丽莎推到一边,抱起了她,颤抖着,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体温。 心跳。 无一不在证明着她还“活着”。 可是,意识呢? 他不敢去想,他只能紧紧地抱着,懊悔着。 还有苦恨。 为什么? 他很想朝着天空问这个词,怒吼,咆哮。 五百年前,一次出于爱的转身,和一支来自于过去的冷箭; 五分钟前,一次无法抗拒的疲惫,和一滴凝聚了全部恶意的水滴。 如果真有东西在编织他的命运,他一定要把那个存在翻出来,用世间最狠毒的方式去折磨,去唾弃!为什么要给他的命运增添这样可恶而悲伤的“意外”。 说句实话,我觉得那家伙说得挺对的。 一旁的残柱上,不知何时立上了它。 周围的残存女武神没有看到它,还在战斗的律者也没有发现它。 它轻灵地仿佛躲在世界之外,却还是拥有了“形体”。 一个辉光般净白的草稿白描,还有一双金十字的眼睛。 它仿佛在嘲笑,又仿佛在悲叹。 哪怕你心狠一些,你或许根本不会再去面对那些遗憾,但很可惜,命运不会回转,时间不会倒流,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包括她。 它指了指符华: 你在她的意识之中上了很多“锁”,或许你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是现在却成为了阻挡“我”的屏障,加上你掺杂进去的血肉和心脏,那只羽毛也牺牲了自己,可尽管如此 她也还会是我的。 它站起身,脚尖点在断壁的前缘,迎雨而舞: 说实话,我对你曾经抱有过“期望”,那么多个世界泡,只有你“独一无二”,但很可惜,你用五万年想要证明的事情,似乎都只是一个泡影,一戳就破。 它的舞蹈停在了虚空,抬起手指,指着自己: 瞧,我还是要来咯。 正如来时那般,又一次干脆地消失。 只留下即墨一个人,紧紧地抱着符华。 前来救援的女武神甚至不敢上前。 这位舰长此刻就像是一件玻璃,仿佛一碰即碎。 第四百四十一章 我要成仙了…… 本台紧急通报 旭阳惨惨地爬起,缀出了血色的晨。 凌晨1时起,天穹市发生重大特质灾害。 救援直升机的轰鸣已经响了两个小时,一批又一批的伤员被带走,但还有更多的人随着这片城市一同埋葬。 本次灾害,既非自然灾害,也非人为灾害。 女武神们几乎全部都累倒在砖瓦泥石之间,忙碌的身影已经被军队所取代。 经过专家项目组的严谨分析与讨论,我们将此类特质灾害定性为“崩坏”。 时而有压缩食品和罐头递到了她们的手中,也有人从废墟中刨出一批又一批的可怜人,也总有几具女武神的残骸像是支柱一般撑在倒塌的废墟之中,那一小片的空隙之中,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垂危的幸存者,被送上担架,小心翼翼地举进了直升机。 关于这场灾害,多项行政处罚正在进行,法务部批捕了大量分子,严政肃纪,但是,前市长依旧在逃,对此,希望广大人民群众 姬麟坐在一处空旷的废墟上,默默地听着这新闻速报。 政治这种东西,只要接触过,就会染上它的味道,哪怕已逾千年。 说白了就是私心与公利的抉择。 这艘舰船里已经有人去和政府交涉了,她当然也听到了一些女武神的不满私语。 “姗姗来迟”,“二号猜谜人the sed guesser”,尽管对于此刻的支援仍然表示感激,但背地里却有些不满的小九九。 但姬麟却很清楚,一个以高新技术为核心的城市,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迟钝”的反应速度? 除非,整个管理机构,从上到下都被“世界蛇”换了血。 人都是有私情的,或许是为了自己,或许是为了家人,钱财,医疗条件,教育水平,这些东西,世界蛇都有,都形成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空洞,人一旦栽进去,就再无爬起的可能。 她站起身,再次走了进去。 思考。 对于人性,既要抱有最崇高的期望,也要有最绝望的准备。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没有人可以成为完美的圣人,哪怕姬麟自己也不是。 那么,就必定存在高标尺下的腐蚀。 在一般状况下,或许是因为稳定,这座城市在平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但只要那条蛇一声令下,这座城市便会面临灭顶之灾。 可苦的终究是这黎黎苍生。 酒红的瞳里是悲悯,她思考许久,却找不到道路。 先生?他又能做什么呢? 或者应该说,他做的一切都藏在阴影里,不论是谁,所了解到的也只是障目一叶。 如果连全部的计划都无法了解,那么又该如何去选择尽信? 这是埋在姬麟心底的疙瘩,她当然是尊敬这位老师的,但是,她不能否认他的奇怪。 从五百年前赤鸢的事故开始,到如今小云过后,这种不信任感更为强烈,他究竟要做些什么?未来又该向什么方向走?无数思绪盘旋在人皇的脑内。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您是!” 她循声望去,是一个少年人,气质却和赤鸢先生有五分相似,头上扎着绷带,染着嫣红的血。 那个孩子的声音中带着一点怯懦,半分是敬,半分是怕。 这孩子认识自己么? 姬麟蹙眉,但还是点了点头,走了上去: “有什么事吗?” “不我” 她似乎有些踌躇,最终蹦出来了一个词: “帝君” 这让姬麟失笑,她摇了摇头,从朽古的嘴中淌出了不同老旧的词藻: “什么时代了,跪陋都被删了,还要拘泥这种古旧干嘛,我叫姬麟。” 她招了招手,这才让这孩子踱了过来,但却低着头,好像犯了什么错。 “我记得你是叫程立雪,赤鸢先生的徒弟,对吧?” 对于两位先生,姬麟的了解可不少,对于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心里也有数: “你怎么了?” 立雪嗫嚅着,她的步子越来越慢,忽然坐了下来,就坐在一块残瓦上,捂着脸: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的声音从盖面的手掌中漫出来,重复着,咽泣着,从指缝里渗出的是痛苦: “如果我保护好了休伯利安” “如果我保护好了布洛妮娅” “如果我阻止了开门” “如果我再小心一点,不被袭击” 师傅就不会受伤,天穹就不会毁灭,那个恶魔也不会被放出来,一切悲剧就不会 拥抱。 纤细的拥抱。 这位太古人皇的手臂似一双玉筷,环抱而来,带着沁人的雅香和安神的体温。 一只手轻轻地盖在了程立雪的脑袋上,如同母亲安抚痛苦的孩童。 她没有去用虚浮的语言来进行空洞的安慰,也没有帮这位自责的女武神转移注意的方向。 这是个孩子,却不是孩童,姬麟并不担忧这种愧疚会带来什么心理阴影,她相信自责能够帮助程立雪进一步成长,能够伫立于崩坏战场的女武神没有一个是弱者。 “大师姐” 当太阳终于爬出天际线,为这个冬晨带来属于白日的温度。 这个称呼让姬麟有些忍俊不禁,但细细想来也没什么问题,按照辈分,自己确实是弟子中最大的那一位。 “什么?” “师傅和那个人,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仍有低低的啜泣声,使得立雪的声音有些闷,她将自己的脸藏在姬麟的怀里。 她想要知道更多,师傅的过去,舰长的过去。 就像是子女对父母青春时代的好奇。 “那这就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了。” “那她们幸福吗?” 立雪迫切地询问着,她的手指攥紧了姬麟的衣裙。 幸福? 姬麟对于这个词语,已经很久没有相关的概念了。 她思索着,寻找着五千年来记忆中的点点滴滴。 有些已经模糊了,有些只是一次淡淡的相逢,有些不过只是道听途说。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很幸福。” 她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个词: “就好像飘起来的肥皂沫。” 是梦幻而脆弱的瑰丽。 “喂!这里!” 打扫一处战场的士兵发现了异常。 他指着高楼废墟的一角,那里跪着一个人。 一个枯瘦的人。 仿佛被抽干了血液与肌肉,只剩下表皮还贴着骨骼,白萎的枯发盖在头顶。 可凑过去看,却能在那张遍布褶皱的面孔上,找到“笑”的痕迹。 “这是个英雄” 一锤定音。 “通知那些女孩来把他带回去吧,英雄应该有他应得的谢幕式。” 第四百四十二章 最近忙论文还有休养(以及游戏)所以更新缓慢(欸嘿) 失败。 这个词就像是一片乌云,沉沉地压在头顶。 现役女武神,布洛妮娅扎伊切克失踪。 现役女武神,第二律者疑似适格者,琪亚娜卡斯兰娜,失踪。 即墨没有说话,只是翻着这一叠厚厚的资料。 天穹市灾害报告 伤亡统计 部队牺牲报表 古堡会议问责记录 每一沓纸,或厚,或薄,但都是毫无例外的红。 鲜血淋漓的红。 再往下看,这些字符就好像是黄蜂,密密麻麻地蛰在眼里。 他依旧往下翻着,直到最后一张: 对现役女武神符华的检验报告 他的手指慢慢地捻起这张薄纸,这是最薄的,也是最重的,举起来,通红的警告涂成大字: 目标项目测试能量级已超阈值,结果判定为律者。 他的手颓然地落下来,夹着这张纸,又把它抬起来,举到眼前,跟着手指一起擦了擦脸,便抬起视线,看向了一边。 他是坐在一间白屋里的,这里并不宽敞,摆着一张床,头顶的天花板上挂着众多的监视器,有的用于医疗,有的作为崩坏能监测,但更多的却是作为警报。 他就坐在这张床的床尾,那张可恶的薄纸最终一齐被他抓进了纸叠中,一把扬了起来,纷纷落落。 像是雪。 “华,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是不是真有命运这种操蛋的东西。” “如果有,那我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它。” 他回过头,白色的床上囚禁着昏睡的她。 她能听到自己说什么吗? 伸出手,却只敢轻轻撩起她的发丝。 “啊” 一声叹,从胸腔里泄出来,一切都慢慢散开来,最后变成了一种无言的吁。 “舰长。” 广播忽然响起了声音,是程立雪,她的声音一向有些细,此刻还有些喘,似乎是刚回来。 即墨抬起头,看着面前这扇玻璃。 自然是单面的,可他的双眼却盯着一个方向,就好像是这白净房间里的一双洞,黑黝黝地吃着光。 “什么事?” 站在窗外,只是对着这双眼睛,程立雪便觉得心虚。 但她又想起了之前与大师姐的对话,胆子又稍稍壮了一些,便微微直起了背: “我可以进来吗?” 她细细斟酌了一下: “先生?” 即墨的声音顿了片刻,玻璃之后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茫然。 但很快,便化开成了一抹笑: “你以前可没有那么客气。” 这当然是指他还是舰长的那段时光,嬉笑怒骂,却是难得轻松。 这倒是让立雪有些尴尬,但不论如何她也再没法提起那副平常心。 但这一份忐忑却被一笑带过,即墨摇了摇头,指了指头顶,那是鲜红的5778w。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向上爬。 程立雪哑住了,那份担忧也同样在鲜红的威胁下退缩了。 这样的崩坏能浓度,即使是女武神,也存在恶化的风险,正如一开始即墨所说的那样,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出入。 “我听姬麟姐说过了。” 立雪的声音最终还是在广播里响着,即墨抓住了符华的手,侧着身,似乎是在听,又似乎只是在看。 “您你,你和师傅,很幸福吧” 咚。 玻璃轻轻地一响,她的头顶住了这片单向板。 “从前代开始,又于蒙昧扶持,却又经历了那么多” 灾难,苦痛。 这些词,都无法从程立雪的嘴中说出来。 嗒。 有水珠滴下来,顺着玻璃滑下去。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还能坚持下来?” 她并不想流泪,但只要说出来,就忍不住淌泪。 因为她也经历过太多的死别,就像是西伯利亚的那场雪原之战,乃至于昨天的鏖战,若不是那位入侵者急于带走布洛妮娅,恐怕赫利俄斯无人生还。 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终于,让程立雪的心出现了动摇。 “麻木。” 室内漏出了这个词。 即墨仍低着头,握着她的手,嘴角没有一丝情感的弧度,很平常地说出了这个词语。 麻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习惯了战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习惯了死亡,眨眼之间,一个明就这么毁灭了,心中却已经麻木到唤不醒悲伤。 哦,终于毁灭了啊。 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感慨,我看着那片破碎的大地,居然感觉到一点轻松。 然后是使命感,在漫长的时间中,所谓的使命也被磨成了碎屑; 但我还有华。 当我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有种撑下去的信念,说不清,道不明,但最终也还是撑了过去。 失去她的时候,我确实疯了一段时间,也不瞒你,古堡会议的那批人大换血,奥托能够坐上主教的位置,是因为我那个时候,为了泄愤,杀了个干净。 但我终究还是留手了,不论是这里,还是那里的奥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难以化解的仇恨,却在最后一刀的时候,有什么拖住了我的手。 使命?责任?还是说,与她一同渡过的历史中,酝酿出的那么一点点希望? 但我终究还是失去了。我也决意离开,我总觉得,这种感情,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终究还是一把刀子。” 程立雪呆呆地抬起眼睛,那里的少年是那么平静,好像只是在说一个故事。 他继续: “我以为我会麻醉于酒精,沉迷于杀戮,但我没有,只是像条老狗,缩在黑漆漆的角落里,舔着碗底空空的酒,甚至还在想,未来,面对崩坏,还要再做什么准备?又该怎么保护这个明?如果失败了,又该怎么延续?” 话语,戛然而止,即墨忽然抬起了头,那双眼睛盯了过来,却把程立雪吓得往后跳了好几步,直撞在了墙上。 那是双空荡荡的黑,也是双静静吞没光明的暗。 嘭! 她逃了,她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把这个房间,这条通道,这扇门一起甩到了身后,一直跑到她气喘吁吁,被泪水呛到喉管时,才停下来,倚着墙,咳嗽着,捂着脑袋。 麻木。 她忽然发现自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眼里的牺牲报告,成为了纸面的数字。 一边哭,一边咳,一边呕。 那句“为了世界的美好而战”印在脑子里,血红。 她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缩在了走廊里。 “立雪” 忽然有声音响起来,跟着鞋跟的踢踏。 她抬起头,是姬子,那双眼里却是熟悉的悲痛。 不 请不要说 她知道将要说出的是什么,可她不想听,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反应。 但身体却有了动作,自发地站起来,对着姬子。 好像在说:我在听,怎么了? 沙啦。 被单翻动的声音。 即墨却只是垂着眼,看着相握的手。 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着。 “嘿你把人给吓跑了诶。”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音调。 他没有抬头,但她却靠了上来,抱住了他,贴着后背传来的是有力的心跳,鼓动着生命的节奏。 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的呼吸吹拂在耳边,软糯,却带着浮夸。 另一只手也绕过来,抱着他的脖子。 他没有动,依旧垂着眼,任由那只手握着。 “我,好,想,你,啊。” 她靠在他的脑旁,血红的眼带着笑,垂下的青丝混着白,吐气如兰,牙磨齿咬: “夫君” 第四百四十三章 过年就要享受生活嘛 啪嘟。 水滴坠落的声音,忽然的冰冷撞在脸上,也刺起了女孩的知觉。 水? 不,是更奇怪的触感,黏糊糊的,又有种胶状物般的滑腻,口唇被闷住了,已经开始有些窒息的痛。 下意识地抬手,少女摸到了一团冰滑的球,正好可以抓在手里,她便握住了,吃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如水般深蓝的世界。 等等,忽然有一双绿豆? 啪唧! 一把抓紧,这个水团子在手里被挤成了一块变形的水棉,噗的一下从手掌里溜了出去,落在地上,还咕噜噜地滚了一圈。 就像是舰长以前做的炒肉团子一样,材质上就像是水晶泥做的球形玩具,摊在草地上。 琪亚娜现在先不打算管自己为什么会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草地上,她更想知道眼前这个水团子是什么玩意儿。 “咕悠!” 这个水团子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一双豆豆眼也竖了起来,似乎很生气,整只球居然跳了起来,圆滚滚的身子里居然带着一股暴躁的杀气! 难道是崩坏兽?! 毫不迟疑地,少年女武神一拳打了上去。 啪唧一声。 没有崩坏兽那坚硬的硅质铠甲,倒是脆弱到不堪一击,散成了一片水花。 “诶?” 少女看着自己的拳头,上面还团着一点奇怪的粘液。 像是一团冰淇淋。 自己变强了? 傻姑娘呆头呆脑地想着,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末日来临的城市,父亲的推手,失衡以及突然降临的寂静。 还有 女孩猛地跳了起来,因为她想起来并不止一个人! 索性,就在身后,躺着一口大棺和竖罐,不过此刻也被几只水团子给围住了,更有一只大号团子将竖罐吞进了肚子,翻滚的泡泡之间,幼女的脸庞也随之旋转。 “给我放开啊!!!” 卡斯兰娜家族的祖传怪力果然名不虚传,区区几只水团子三下五除二就被拳脚打爆。 但是 砰! 在最大号的水团子破碎的同时,罐子也一起碎成了片。 盛放其中的幼女如同被撬开贝壳的珍珠,高高地飘了起来,在蓝天碧草之间闪着光。 嘭! 欣荣的草地被踏出了一个坑。 少女月白的倩影跳入了空中。 伸手,扑勾,接住了这朵洁白的云。 然后嗵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疼。 在没有任何防备动作的前提下,哪怕是琪亚娜这样的皮糙肉厚,背都摔得生疼。 咬着牙,抽着气,女孩一点又一点地松开怀抱。 湿漉漉的,是用以维持生命的营养剂; 软呋呋的,是孩童的肌肤。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轻拭,竟是瘙痒的呼吸。 活着!还活着!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怀里这个小生命,忍不住将她抱举了起来,对着太阳。 这个幼童忽然呛了起来,咳嗽中带出了清澈的粘液,她的呼吸都顺了起来,小小的身体下能看到胸骨的起伏,呕液顺着下巴涂开来,又是几声小呛,便睁开了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 和琪亚娜一模一样的,如清水映空般的澈蓝。 这就是“自己”吗? 真的一模一样。 哪怕只是这一眼,就让琪亚娜泛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 要保护她。 就是这样,毫无理由地确定了未来。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这个孩童抱在怀里,又看向这只横棺。 还好,也没有任何损坏,赛西莉亚母亲,仍旧安稳地躺在这里。 打开?她自然是不敢的,“自己”在培养罐打破后还能或者就已经是无比的幸运了,她不敢再去赌母亲的生命。 正如同父亲一开始说的那样,保护好她们。 哪怕她只是一个“k423”。 她伸出手,拎起了棺材的一边,怪力让她轻而易举地将这口大棺背在了身上,稍稍喘了口气,便站直了。 看向四周,她看到的是一片无垠的旷野,而她正站在一处凸起的陡崖上。 风,凉爽的风,吹拂来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很奇怪,但这里绝对不是原先自己所在的世界。 琪亚娜记起了有关于“世界泡”的知识,大多也是舰长教授的,莫非,自己通过量子之海,到达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总之,得先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然后,回家。 既然能来,就能离开。 她挺起背,抬起脚,迈向了这个未知的世界。 你是守卫人民的坚盾; 你是抵御崩坏的利剑; 你从未在灾难面前退缩一步; 也从未抛弃过自己的责任与使命; 你的灵魂高傲如晨星; 正如你姓名中传承的历史与使命; 愿你安息, siegfried kasana。 铛! 钟声撞响,洪亮厅堂。 第三律者站在葬仪厅的一角,看着那具横在中央的棺木。 她知道那里面躺着谁,一个鼎鼎有名的人物,最后被人找到时却只剩下了干枯的躯体。 为了干扰天火圣裁而耗尽了全部的力量。 血液,脂肪,肌肉几乎完全蒸发。 这样的死状是如此的凄惨,但却还能从那张皮褶的脸上找出一丝笑意。 德丽莎此刻像是一位真正的修女那样,伏在棺木上,似乎是在祈祷,还有许多人也围在那里,只有她自己立在角落里,手里握着一只录音笔。 这是从遗体的衣兜里发现的,可能是送琪亚娜离开时太过匆忙,没有交出去吧。 电流闪灭,这只细笔再一次闪出了声音。 先是背景的震荡,似乎就是那灾难一夜匆匆留下的录音。 “琪亚娜,我的孩子。” 这一句话哑哑地响起。 “我想,和你说几件事。” 些许的沉默,然后是一声吸气。 “首先,我要说一句对不起。我缺席了你十二岁以后的人生,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忽地一声响,带着腔音的吸气。 “再次,我又要拜托你,好好保护你的妈妈,你的姐姐,我居然又一次将我应负的责任甩给了你。” 一声长吁。 无言,只有背景中头顶城市的哭号。 “我听非白也就是你们舰长说了,你爱上了一个女孩。” “爸爸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会爱上一个女孩,但爸爸不会去阻止你,因为爱很美好,是成为家人的基石和桥梁。” “她叫雷电芽衣,对吗。我知道她是雷电龙马的女儿,很不错,是个富二代,家境很富裕,据说做饭比爸爸好吃,那很好,也很关心你,那更好。对于一个你爱和爱你的人” 他忽然哽咽了,声音颤抖着停了下来,只余下碎石坠地的连绵。 又是几个呼吸,一声吸鼻涕的声音,显得有些傻,有些狼狈。 “你要像一个骑士一样,好好对她,因为你爱的人她永远都是你的公主,你要保护她,你要珍重她,你要” 他又哑了,又是几声短短的喘息。 “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就放手去做,因为骑士应当言行一致。” “如果你必须做出选择,那么就不要后悔,因为骑士勇敢而果决” “不要抽烟,” “少喝酒,” “少吃油炸食品,” “不要碰精神药物,” “不要接受太多的身体改造,” “要努力保持你的善良,诚实,还有勇敢” “如果有什么威胁到了你和你的公主,就要挺身而出,因为你是骑士” 又一次,努力掩藏哽咽的低吟。 “爸爸永远会支持你。” “永远爱你。” “你永远是爸爸的骄傲。” 第四百嗷十嗷章 嗷嗷嗷嗷嗷嗷 “对于量子之海,基本概论我相信各位已经在教科书上或多或少地了解过了,再加上各位都经历过天穹市事件,多少也见识到了量子态的崩坏兽” “来嘛来嘛!这波谁来谁死!” “量子态才应该是崩坏最本质的状态,不确定性让它们在进入现实时拥有了多种物理性质与形态,但也正是这种方式,使得以往的攻击模式失去了原有的优势,当然,也只是原有的优势而已,有效依旧有效,但只是” “哟呵!还敢嘲讽!你一个人怎么敢的呀?!” “总之,各位应该理解了量子态的敌人处于怎样的状态了,那么接下来是关于量子凹点的可能位置,根据逆熵和天命的情报,可能出现的有两种” “来嘛来嘛!这波叫做起飞!这就叫做顶级边路!” 整个会议因为即墨的停顿而安静了下来,只有某个闹腾的娃还抱着终端,塞着耳机,脚翘在桌子上,最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 “杀鸡一样!”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干了些什么,鲜红的眸子先往左看了看,又往右瞥了瞥,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便抓了抓头发,青与白的发丝糅杂出混乱的颜色,以及一张露出尬笑的俊脸。 说句实话,没人会认为这张脸上应该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她应该永远都如同一汪平湖,冷静而成熟。 但似乎这个人就是要打破这个形象一般,敲了敲桌子,似乎还嫌这个会议室的沉默太过于讨厌,嚷了起来: “你们不是在开会嘛!继续呀!我也在听哦!那个就是” 她转了转眼,视线定在了即墨身上,毫不滞涩地喊了出来: “喂!老公!你刚刚讲到哪了?” 即墨的手慢慢挡住了自己的脸,揉了揉,搓了搓,好像眼里掉了睫毛,靠着椅背,闷闷地出了声: “一处是由逆熵在海沟发现的海渊城,另一处是由幽兰黛尔提供的维穆尔实验室。” “这两个地方在哪里啊?” 小孩子似的举手,兴冲冲地提问,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几乎都要蹭到即墨的眼前了,就算不说话,整个人都写满了“看我!看我!”的意味。 “一个在马里亚纳海沟,一个在北非。” “那隔好远了哦!” 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即墨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无奈?痛苦?还是 忍俊不禁? 一直到会议结束,这个孩子也没有停止她的闹腾,更是爬上了椅子,抱着即墨的脖子,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大长腿早就超出了刷孩子气的极限,把手里的游戏终端举起来,几乎是贴到了即墨的脸上,一副设我其实的霸气: “看!五杀!我厉不厉害!牛不牛比!” “嗯,真厉害。” 即墨点了点头,搓了搓少女的脑袋,这孩子却有些不乐意: “我总感觉你没在认真夸我。” “作为初玩者来说,很厉害啦,不过呢,你看看你的段位是什么呢?” 即墨继续搓着怀中这娃娃的脑袋,趁此机会向还逗留着的立雪打了个眼色,才惊醒了这个震惊中的倒霉孩子,让她晃晃悠悠地溜出了会议室,随即又把怀里的娃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是钻石!我两个小时就刷到这了!马上就要到大师了!” “那可真不错!” “那我是不是比她厉害!” 即墨刮了刮这个娃的小鼻子,手指之间摆了个微小的距离,眨了眨眼睛: “就差那么一点点。” “真的吗?” 小家伙崛起了嘴,晃了晃脑袋: “我不信!除非你跟我soo!” 红亮的眼睛又转了转,拍了拍手: “而且虽然我们没和你玩过电子游戏!但牌戏玩过!你还被抓了两百多次作弊!贼衰!” “哼哼,这话不能这么说,你可要知道,作弊也是技术的一种。” 即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副十七连环,在娃娃面前摇了摇: “你瞧,就像这个东西,她当年可是用了一分十二秒。” “那我肯定比她厉害!” 这么说着,一把抢了过来,端在手里仔细地看着这一串益智玩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抓耳挠腮地想着,倒是让即墨忍不住笑: “你不从记忆里找一找?” “不行!她是她!我是我!我就是比她厉害!我自己行!” 好像赌气一样,光是“她”这个代称就能让这个小丫头气上眉梢,故意把椅子转开,背对着即墨。 “那就开始计时啦?” “不行!” 只能看到随着脊背一起摇摆的脑后勺,还带着一点憋气般的鼻音: “再给我几分钟!我要观察!观察!观察你懂不懂呀!” “好,那我先去准备一下后续的安排。” “去去去!” 一边观察,一边挥手,活像个喜新厌旧的小孩,和一只玩具较起了劲。 门关,又开,即墨贱兮兮地把头探了进来: “要不要我指点一下!” “不用!你滚啦!” 带着生气的叫喊,还飞来一把椅子,哐的一声砸在了门上。 “那小符你先看着啊,我过会就来。” “知道啦!!!” 哪怕是隔着门,都能感觉到里面这娃娃的不耐烦。 稍稍叹了口气,转了几步,过了转角,便是一阵电磁擦碰般的微麻。 崩坏能,电磁屏障,这几乎就标明了身份。 芽衣。 还有休伯利安留存的所有人。 她们都等在这里,等着即墨这个人。 芽衣抱着手,姬子默默地咂着酒,德丽莎低着头,卡莲和八重樱都沉默不言,即使是姬麟也把视线投到了别的方向,作为研究者的爱因斯坦和特斯拉也难得没了声音。 她们确实有一个问题,但她们又不敢问。 “舰长” 开口的却是程立雪,这个从一开始就有些失魂落魄的女武神。 她的声音有些迷茫,她的话语透着支离破碎的脆弱: “那真的是师傅吗?” 即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是,也不是。”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专断自私 门敲响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坐着,等着那人进来。 “小符,我回来啦!观察得怎么样啦!我给你带了些好吃的!你要尝尝”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那副益智玩具已经被摆在了桌子上。 没有因为不耐烦而被粗暴地毁坏,好好地躺在桌子上,精巧的机关也被解开了,安安静静地分在桌上。 就和此刻的她一样,一双安静的人与物。 即墨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屁股就落在凳子沿上,身子前倾,却又低着头。 就像是一只被猫逮住的耗子。 他的手垂着,虚虚地浮在膝盖上,叉在一块,手指就像是杂乱的花草蛇群,如同栖息于乌云之下,在未知的暴风雪前紧张地颤抖。 他的两条腿也在不安分地抖着,尽管很轻微,但衣摆与裤腿的磨响还是细细地刮了出来,刺在这室内的沉默里,慢慢地扯着即墨的舌头。 说些什么? 不敢。 做些什么? 有点怕。 他越想,就越不敢动,缩着脖子,藏着眼睛,身子就像是一只不倒翁,前后倒晃,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腿也化成了一双石柱,牢牢地定着。 终于,他把头抬了起来,搓了搓手,牙齿微微磨了磨唇,弹起了舌尖: “你醒啦?” 啪! 话音刚落便是随之而来的一声亮响。她的手掌在眼前放大,他能看到,但却没有躲,紧接着便是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 纤手张着,就举在即墨的脸旁。 五指印慢慢地从他的脸上析了出来,红红的。 她依旧坐在椅子上,但胸脯却在呼吸时微微地起伏着。 唇瓣抿成了一条细细的线,像是一笔桃红留下的彩墨。 她的眼也不再同之前那般赤红,却是染了一层润光,似乎浸透了整个眼眶,染起了一片飘红。 举起的手慢慢地攥了起来,变成了微颤的拳头,大拇指不安分地在手指间滑动着,忽然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松开了手,轻轻落在了即墨的脸颊上。 她的手还是如此温暖,正如同那份心火,手指一寸寸摩挲着他的脸颊,那刚刚留下五指红印的肌肤。 他就在她眼前,如此真实,既不是幻梦中的一隅,也不是回忆的一帧,而是切切实实站在这里的人。 唇齿未张,舌龈未叩。s语未出,泪已流,婆娑凄戚,相视无言,难画暖凉。 即墨的背突然折了下去,带着他的脑袋,他的手撑住脸,像是棺材板一样盖着自己的表情,说不出一点话,漆黑的头发散下来,像是从深山里爬出的伥鬼。 一双手环了上来,轻轻地圈住了即墨的脑袋,间着发丝,贴着温度,还有她颤栗的呼吸。 即墨猛地撕开了覆手的伪装,抓抱了起来,狠狠地将她抱在怀里。 温度,气息,都是一个人的痕迹,也与记忆中的一切静静重合,就好像一束光,破开了夜晚漆黑的疫瘴。 他忽然哭了。 就这样抱着她,抱着这百年来都再未接触过的身体,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里。 他紧紧贴着她的脸颊,他几乎快要忘记了哭泣的感觉,只觉得眼很酸,慢慢地开始痛起来,视线变得模糊,一汪又一汪,慢慢地散出来,最后终于滚了下去,一片又一片地晕在地板上,在灯下闪着破碎的光。 他听着那心跳,便觉得空洞洞的心口满了起来,如同往罐子里倒着砂糖,直到满载着白皙的甜。 这巨大的满足感让他深深吸了口气,却被鼻涕给呛住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病虎般咳着,却一点也没有松开这怀抱。 轻拍,她的手在他腐朽的脊背上轻轻拍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好像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他倒着嘴,撇着泪,任凭着泪流奔涌。 又有一只手盖在了他的脑后,慢慢地揉着,从头顶顺到脊背,在他的耳边也响着低低的啜泣。 “我好想你。” 她说,说了一遍又一遍: “我好想你。” 符华抱着他,感受着怀里少年的脆弱。 在记忆复苏之时,她迷茫过,她怀疑过,甚至有过一丝歇斯底里的怨恨过。 但在这一刻,这一切的情绪全都成为了一句话。 她想他。 就算是在脑海中肆虐的律者意识,也停下了她的暴虐,似乎也同样在感受这个拥抱。 享受这份幸福。 “你好自私。” 她知道这句话实在是太过主观,就连心脏也能牺牲奉献的人怎么可能会与“自私”有关? 但或许是因为久别重逢的激动,又或许是因为另一个“自己”那狂躁的精神带来的后遗症,现在的她更加地倾向于感情的宣泄。 活着? 活着自然是好的,能活着再次相逢可以说是命运的垂怜。 “可是好孤独” 她呜咽着,唾弃着这个词语。 这个在她半千记忆中如同恶魔般的词语: “那五百年五百年就好像一块石头,我就像是一座雕像,除了那个使命,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那样的我,太悲伤了,太孤独了” 她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即墨的头发里,靠着他的肩膀,好似从暴风雨中终于归家的飞鸟,抖散着她凌乱的羽毛。 “我不喜欢这样。” 她说: “我不想这样。” “我不要变成这样。” 她害怕,她恐惧,她忽然明白两人共同度过的千年有多么的鲜亮,而孤寂的五百年又有多么凄凉。 符华捧住了即墨的脸,抬起那双雾蒙的红瞳: “我可以很坚强,你是知道的,不是吗?你以为我会因为人们的恶意而堕落?还是说你以为我会因为社会的排挤而感到心灰意冷吗?” 这些反问没有给即墨任何辩解的机会。 因为这就是你的自私。 这是藏在符华诘问中的寓意。 你自私地以为我太过脆弱; 又自私地将我排斥在危险之外。 “但是,如果没有你,我才会成为我最害怕的模样。” 啪嗒、啪嗒、啪嗒。 她的眼泪。 她的悲伤。 她的孤独。 “不准,再这么自说自话了。” 她猛地将即墨拉了下来,蛮横,专断,没有任何的余地。 吻,正如同此刻她的决定。 不会允许,即墨用任何的方式,再次将她抛开。 她狠狠地咬着,直到将他的唇咬出了血。 “绝对,不许。” 第四百四十六章 虽说我排斥后宫但我不介意养女儿的 天色很好。 应该说,夜色很好。 也只有在这万米的高空中才能欣赏到这片美景。 从头顶的一角天窗看出去,看到的是浓郁而纯粹的夜,而室内也完完全全地熄了灯,当眼完全适应黑暗后,纯粹的星河就会亮在视线之中。 很美,也是少数不受时间腐蚀的美丽。 时间 她这么想着,大脑反复嚅嗫着这个词语。 多久了呢? 思维空间难得如此放空,或许是身体的疲累与餮足让她的精神更加追求放松的状态,望着头顶的那一窗星河,发呆。 自己是这样的人吗? 记忆苏醒,撞破虚假,石人抬眸,游魂归壳。 但虚假的记忆终究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影子。 比如怨,比如愁,比如哀,比如怅。 她稍稍侧身,看着枕靠的那只手臂。 狰狞。 崎岖。 如同崩坏兽那般遍布着甲壳,紧紧地收敛着皮肉,像铁,像柴,延伸到肩膀便戛然而止,又化为了身躯那原本透着颓败的苍白。 隔着厚度,好像靠着火炉。 她能听到燃烧的声音,就在这右臂之中,好像骨骼,血液和肌肉都被当作了柴薪,点上了火,劈里啪啦地烧。 小腹上盖着另一只手,正常的,和人类别无二致的手,却有些冷,只有掌心还有些许薄薄的温度。 背后倒还是熟悉的温暖,但却少了心跳,她深深吸了口气,往后靠了靠,贴得更紧了些,脊柱贴着他的胸膛。 这个拥抱的姿势很让她感到心安,哪怕是睡梦也会变得香甜而安心。 可她现在并不想睡眠,哪怕身体正在向着大脑传输着疲累的信号,她也依旧抗拒着睡眠。 她只是看着那只枕在颈下的手,伸出自己的右手,抄起他嶙峋的手背,拇指静静地在他手心搓揉。 小腹的那只手动了动,将她揽紧了些。 “怎么了?” 脑后响着他的声音。 她微微摇了摇头,夜色中,他的手透着火山般危险又静谧的红。 “疼吗?” 她问。 深呼吸的气慢慢地放出来,从那绽裂的炎纹中拂过,竟有些许火星。 “你以前也喜欢这么靠着,还好” 他说到一半,便感觉到她的左手从被中探了过来,掌心是她暖烘烘的肚脐,手背是她软柔柔的手心。 同样的温暖,同样的温柔。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吸气。 呼气。 几缕发丝随着呼吸,在她眼前起扬。 头顶压来了他的下巴,就好像一只包裹的茧。 “嗯。” 好一会,才响起他的回应。 “好像是把铁水从毛孔里灌进来,骨头里又好像在流着烧开的铅,很疼,很疼很疼。” 她立刻抬起了脖子,将脑袋从他的右臂上搬起来,又捧住那只烧铁般的手,轻轻地搬到了两人的最上方,靠着枕头与床沿。 她看到这只手稍稍抽搐了一下,微微地握拳,又在放下时缓缓地松开。 现在,她们相对而卧。 “好些了吗?” 她盯着他墨色的眸子,身子又往里钻了钻。 “好些了。” 他笑了笑,好像那条手就不是自己的那般。 “炎律核心,对吗?” “是。” “多久了?” “四个月了但是压制得还不错,兼容方面” “空之律者那一战吗?” 她打断了他的辩词,逼问。 “是。” 天色微微有些亮了,他能看到那青与白混杂的发丝。她的眼帘微垂。 “不睡吗?” 她倔强地摇了摇头: “我怕我睡了,就变了。” 崩坏意识终究还是在占据了半壁江山,但幸运的是,那曾经用于封印的意识锁在最后关头起到了保护作用,在羽渡尘最后的保护下,她的意识得到了完美的保护。 可是,如果陷入了睡眠之类的精神休息状态,那么另一个意识就会醒来,重新掌控这具身体,直到她自己从睡眠中再次醒来为止。 就好像庄周梦蝶,睁眼闭眼间,便是一人与一蝶。 她的双手从被中抱来,正抱着他的左掌,不放开分毫。 红润的眼也慢慢笼起了天色的昏白,能看到眼角一点点的泪红。 她牵着他的手,贴在了她的胸前。 柔软,光滑,带着些许顺美的弧度,和凌晨后那抹起伏的白幕。 心跳。 她的心跳。 也是他的心跳。 咚、咚、咚 像是黎明前的晨钟。 “不要再受伤了。” 她埋下头,贴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触感,静静地微颤。 “不要再受伤了。” 她又说了一遍。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战士”。 这个身份,就注定与伤痕和死亡为伴。 可真的,不要再离开了。 他的左手抽了出来,又绕到背后抱过来,托在她的脑后,抱着。 “再不睡的话,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不要。” 她埋着的脑袋摆了摆,这个时候倒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瞬间让他有种她睡着的错觉。 “反正,我睡着了,就是那孩子来掌控了,她如果觉得累,那你也可以放松一会了。” 记忆终究还是能共享部分的,更何况那孩子根本就没想到要去遮掩,她完全知道在自己睡着时那孩子给这艘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要不是有即墨周旋,恐怕这孩子不知道和多少人打过架了。 “带孩子嘛,有什么麻烦的。”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手感还是和记忆中那般美好。 “你觉得她是什么?” “律者。” 他即答。 “不是这个。” 她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他: “我是指这孩子整个人?或者说性格。” “你不是说过了吗?孩子,一个熊孩子。” “那么记忆呢?” 她似乎有些动摇,战士的决心在动摇,对抗律者时她可以做到战士的冷酷,可当自己切身处地时,却又开始了犹豫。 “像是另一个你。” 她还是摇了摇头: “我和她,有过些许交流,奔放,大胆,还有孩子气。我想,哪怕是一个镜像,也不至于如此倒更像是有了我记忆的另一个人。” “人?” 他抓到了这个名词,她提到了很多次。 “对。” 她点了点头,发丝挠着他的胸口,有些痒。 “你没发现吗?她似乎,对于毁灭,没有什么兴趣。” 他有些发愣。 竟不知怎么反驳。 因为想来这段鸡飞狗跳的日子,虽然闹腾,但也没有出现血腥的杀戮。 “我觉得我们应该给她起个名。” 这句话,竟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 天已经亮了起来,夜色也被驱赶了大半,此刻的天窗外,看到的却是一片昏蓝。 她笑了笑,慢慢爬出来,光洁的身体像是脱出石壳的美玉,含着清晨的润白。 俯身,接吻。 “我去洗洗,你休息休息吧。” 他忍不住伸出手,她们又握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 浴室的灯亮了起来,还有淋浴的响,光透过毛玻璃,留下一抹如玉兰般绽放的影。 他看着,轻轻吐了口气,抹了抹脸,还是从床上翻了起来。 内裤,长裤,他又开始收拾她的衣物,纯白的内衣被他小心地叠好,放在床沿,接着是裤袜与衬衫。 天有些冷,或许还得添几件衣,毕竟已是腊月。 他好像都忘了她寒暑不侵。 忽然,他听见了浴室里传出了哼歌的声音,还有甩头发的闹响,这让他的手指忽地攥紧,又慢慢地松开。 抓了件短衫,刚套在身上,浴室的门就被踹开了。 也幸亏质量好。 湿漉漉的少女赤条条地冲了出来,长长的头发拖在身后,一地的水。 “老公!” 她嚷嚷着冲了过来,一口气就扑要扑过来,紧接着就被一条白巾裹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张得意洋洋的小脸: “喂!老公!” 她吵着: “帮我吹头发!” 即墨无奈地笑笑,刮了刮她的鼻子。 她应该有个名字。 第八律者。 “小识,好好去坐着,我一会来帮你吹。” 这孩子愣了一下,居然没有缠过来闹,倒是慢慢地,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龇着漂亮的白牙。 “好” 思维发散一 · 怪人 蒙德城来了一位奇怪的旅人。 其实如果只是“怪”的话,那么在歌德大酒店包场的“愚人众”就算得上是典型; 如果只是“旅人”的话,那么天天在蒙德城跑东跑西的金发荣誉骑士才是最有名的。 但是,将两者融合于一道的,只有今早进门的一个人。 一个背着超大盒子的白发人。 先说那大盒子吧,哪怕是从正门进,横过来都会堵住一整条进出的道,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西风骑士们都愣了好久,盯着那蒙着野猪皮的长盒,不知是该拦还是该放。 再说那人,招来瞩目的不仅仅是那蒙着一块又一块的野猪皮,还透着股股腥气的盒子,还有她身旁牵着的一个小小女娃。 一模一样的白发,一模一样的蓝眼睛,应该是这怪人的女儿,看上去可爱极了,手里抓着风车菊,一个劲地往嘴里塞,也正是这无知的可爱,倒是让守卫们放下了警惕心。 蛇蝎美人自然见过,但是身边还能够带着这样可爱幼童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凶狠的恶徒。 就是这样的思考,让蒙德城迎来了不知是第几位的怪人。 怪人从来都会伴随着怪事,但“怪”并不意味着一切都是负面的变化。 就像比如那位“荣誉骑士”,她来了,龙灾结束了。 自由的蒙德人从来不会顺从于迷信,对于旅人,尤其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容颜,自然也是欢迎的。 就像是现在的鹿人餐馆一样。 当然,欢迎并不意味着可以免单,但是这位怪旅人并非身无分,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大袋的摩拉。 是的,“一大袋”,这个量词并没有出错,就连桌子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苦响。 袋一斜,口一开,便是满满当当,金光璀璨的摩拉。 完全没有游方骗子那种塞石头,渗黄铜这样低劣的把戏,确确实实,价值十数万的摩拉就这样摆在了蒙德城最热闹的餐馆前。 就算是鹿人的金牌侍应生莎拉小姐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在这之前,她只见过金发的荣誉骑士架着风之翼在城里到处乱飞,爬上爬下,视飞行规范如无物。 可就算如此,那位旅行者也没有在入城时闹出什么大动静。 来者不善啊 莎拉小姐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蒙德城奉献一份力。 “请给我来足够的肉食,禽肉,兽肉,鱼肉都可以,只要是肉就行了。” 一旁的小丫头也举着肉嘟嘟的手,奶声奶气地喊: “肉!肉肉!” 白发少女又指了指这一大袋摩拉: “足够多。” 莎拉小姐的眼睛顺着那根手指盯在了那袋摩拉上。 莎拉小姐觉得顾客就是上帝。 鹿人餐馆的厨房很快就热闹了起来,锅碗瓢盆一起响,从野菇鸡肉串到甜甜花酿鸡都搬到了那张圆木桌上。 其实一开始,莎拉小姐是带着一些赌气的情绪的,虽说没人会不喜欢摩拉,但被人要求“肉越多越好”时总有种被人踢馆的不爽感。 可在亲眼目睹鸡肉串是怎么消失的以后,莎拉小姐认为鹿人餐馆正面对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 不过餐饮业的危机倒可以暂时搁置一边,因为对于一个闹出大动静的旅人,蒙德城也该有它自己的动作。 就在少女撕开第三只甜甜花酿鸡时,一个蒙眼的男子坐到了她的对面。 瓦蓝的发,黑麦的肤,看上去有些痞气,海盗般的装束倒是有些古怪。 他坐下来,从布袋里捻了一块摩拉,把玩这财富的金色。 “这位美丽的小姐。” 礼貌的言辞中带着些许浮夸: “不知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站在椅子上的女娃娃举着鸡腿,含含糊糊地应着: “从哪来!到哪去!” 少女擦了擦这孩子嘴上的油,转过脸,面上的微笑瞬间消失,看上去有些冷。 “你是谁?” 这一瞬间的换脸实在有些太过惊悚,让一个看上去有些憨态的少女变得凶戾了起来。 这样的变化也让青年的一系列词藻憋进了喉咙里。 “我在下是西风骑士团的骑兵团长,凯亚。” 少女点了点头,撕了口鸡肉: “我不是危险人物。” “是么那么这么大面值的摩拉可否请小姐说明一下来处?” “在山脚下的一个箱子里找到的,应该是个宝箱。” 少女咀嚼着酿鸡,说话里带着星点油汁。 “倒不如请往骑士团内一叙如何?外来人员一般还需要手续和检查,尤其是您的” 他的眼睛瞥到了那高大的箱子上。 有句话凯亚没说出来。 与其说是箱子,倒更像是 棺材。 少女却不说话,只是蒙头吃鸡,倒是女童把身子倾了过来,手里的鸡腿一个劲往他嘴里怼: “叔叔!肉!吃!” 不过人类幼崽小时候倒确实都很憨,凯亚笑着伸出手。 他打算从这个幼童嘴里撬点线索出来。 吱嘎 木响。 椅动。 眨眼之间,凯亚的手腕被少女死死地握住。 “别动她。” 腕部的疼痛让骑兵队长蹙起了眉。 力气有些大得过分。 是个硬茬子。 潜藏在人群中的西风骑士们已经擎住了剑柄。 但下一句话并不是这张餐桌上的任何一人说出来的。 “凯亚?你们在干嘛?” 这句话,伴随着清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紧持剑柄的手。 金发的旅行者与自由的游吟诗人出现在了这里。 荧倒是觉得今天的蒙德有些奇怪。 至少是凯亚,似乎有些冲动。 可就在她踏出一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异样。 那个白发的少女有点奇怪。 不,是“很奇怪”。 就好像白布上的一团臭墨,又仿佛清池中的一片污泥。 “温迪?” 她回头,却发现这位嗜酒的风神正拖在后面,直盯着那个白发的少女。 “他会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 飘在一旁的派蒙小心翼翼地耳语。 “不,我从不觉得温迪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荧的小语让派蒙的小脸都皱了起来,怯生生地跟在她身后。 旅行者走了上去,坐下来,就在白发少女的领座。 “我叫荧,是一个旅行者,你呢。” 少女抹了抹嘴巴,又咬了口肉: “我叫琪亚娜卡斯兰娜。” 第四百四十七章 憨憨娃娃 人总会有这样的疑问。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第一问,在于对自身的判断; 第二问,是对个人过往的追思; 第三问,是对未来的思考。 哲学三问是对于知性的一种溯源与发展,也可以说是哲学思论的起点与终点。 再与过程,即“什么是幸福?”,“如何才能在人生中保有最大程度的幸福”相呼应,可以说是贯穿了整个知性哲学。 只要是存在着知性的生命,都不会逃过这样的思考。 而这个孩子混杂的大脑里正混杂着这样的问题。 她和所有的生命诞生都不一样,她的认知根本不是从“自我”开始的。 就好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灌入了完全不属于他个人的记忆,那么在那尚未成熟的大脑中,他会以为自己是谁? 这就是“她”所面临的状态。 律者的意识,本该是可以侵染正常的思维状态,或者是怨恨,或者是不满,又或者是悲伤。只要是负面情绪的一种,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将人转化为崩坏的使徒。 但是符华不同,“识之律者”也同样不同。 一个,是具有着千年记忆的守护者; 一个,是被封印在羽渡尘的律者意识。 时间从来都是最可怕也是最隐秘的杀器,它可以让曾经的明湮灭于尘埃之中,也可以让一个律者的意识化为白纸。 什么都没有,全部被时间涂上了一层迷蒙的霜。 崩坏的意识摧毁了羽渡尘的核心,释放出了那浩劫的使者。 可是,属于符华的记忆罩住了这片迷茫。 它以为自己是她。 不,是“更好的她”。 她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将记忆打上了自己的符号,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到。 “明明就是个老古董。” 不论是醒来还是沉睡前的争论,她毫无疑问都会甩出这句话。 就像此刻站在窗前的她,看上去是难得的安静,但在心灵争论的战场上却依旧风风火火,气宇轩昂。 说实话,她其实挺不愿意费这些口舌的。 能用拳头干嘛要碎嘴呢?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那当然因为这是“自己”的身子,打了就可疼了! 当然,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对那个老古董的关心 就是关心!只是关心而已! 因为总归是自己的身体嘛 她换了个胳膊,撑在舷窗前。 “交流也不失为一种方式,你应该考虑更好的行为模式来适应这个世界” “烦死了!老古董!” 咚! 拳头砸在窗上,打出了吓人的响,但却没有把那恼人的声音给敲回去。 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会,又细细碎碎地响了起来。 她没听,一个字也不想听,撅着嘴,晃着头,在舰船里旋转跳跃闭着眼。 反正现在是我的身体! 老古董肯定是吃醋了!觉得我抢了她男人! “不,我并没有对这方面产生过分的负面情绪” “骗人!” 小丫头甩了甩辫子,青与白混杂着,在天芒下留抹着诡异的颜色。 “你肯定不开心!你觉得我抢了你的爱人!你觉得我占据了你的位置!你觉得我抢走了你的感情!” 这孩子自言自语,看到栏杆还上去踢了一脚,踏出了一个曲弯的坑。 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就是为了保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谁?!” 她忽然恶狠狠地喊了起来,直盯着过道: “不出来的话” 嘭! 拳掌相碰,砸起一声闷响: “我就过来啦?!” “三” “二” 薄唇微启,银牙叩舌,将倒数的数字悬停在舌尖。 血红的眼中亮起了残忍的笑意,十指依次发出了跃跃欲试的响。 然后,一寸又一寸地弓下了身。 “是是我!” 就在弹簧即将被压到爆裂前的一刻,走道里转出来一个人,似乎有些怯懦,说话都带着一些踌躇。 “哦!是立雪徒弟呀!” 马上,她就笑了起来,好像刚才的杀意根本不是她散发出来的一样,蹦蹦跳跳地到了这位徒弟面前,轻车熟路地摸了摸头。 “乖徒儿,好徒儿” 打着摆子绕着圈,嘴里溜着绕口令: “你说,师傅好不好呀?” “嗯,师傅一直很好。” “不不不!娃,你听师傅问哈!” 她转着手指,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又微微昂着下巴: “师傅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师傅” 立雪稍稍扬起了一个笑,比起尊敬,更像是迁就: “师傅一直是最好的。” 这孩子愣了愣,随即便抬起了鼻子: “哼哼,那可不!你师傅我一直都是最棒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准确来说,是舰长找您。” “唔!” 娃娃的眼睛亮了起来,透红: “我老公!我老公找我有什么事呀?” “是关于量子之海的问题,舰长认为这样重要的会议缺您不可,让我来找您。” “哼哼算他识相!不愧是我老公!” 这娃娃的琼鼻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叉着腰,可把她牛坏了。 “走咱们看看去” 这一下,就连去纠结“谁更好”都不在意了。 “有关于量子之海的进入方式,我有一个还算大胆的想法” “科学探索哪有可能会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更何况还是进入量子之海!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还有关于突破防线的问题,逆熵和天命,两位博士的出走证明了逆熵此刻正被以可可利亚为代表的革新派所把控,天命更是对我们严防死守,还有不知于何处盘踞的世界蛇,这些都是问题。天穹市一战,我们已经损失了大量战力,不可能再分出部队进行双线作战。” “不行!就是不行!那些孩子不可能再面对高强度的双线作战!绝对不可以!” 即墨坐在沙发椅上,桌前则是三个拍案互驳的女人。 爱因斯坦,特斯拉,还有姬子和德丽莎。 这是两位天才博士与两位传奇女武神之间的交锋; 科学理论与实战经验的冲突。 普遍理性而言,分头行动是最妥当,最有效率的方式。 但万物都不可能不存在风险,作为学院长的德丽莎绝不会点头,而姬子同样不想再让赫利俄斯遭受和休伯利安同样的灾难。 嗵! 就在这水火相恶的时候,大门被一脚踹开了。 “我说!直接从一头打到另一头不就行了吗?!” 就这样,肆无忌惮,骄狂似癫的律者闯入了会议。 她很享受被万众瞩目的这一刻。 “唉” 即使处于识海,符华也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算了,睡吧 第四百四十八章 哦呼搞定洗澡 能者多得。 胡狼一直都很喜欢这句话,因为天才向来高人一等。 自然,就算是工作,胡狼也觉得自己是在创造艺术。 劳动本身就是创造价值的,而当这个过程本身就符合劳动者兴趣偏好时,工作更是成为了一种乐趣。 当然,个人对于社会团体来说不仅仅需要“乐趣”,还需要认同与肯定。 认同天才的想法,肯定天才的主张,给予充分的赞扬与支持。 这就是胡狼想要的全部。 但天才的路径往往都是多舛的,有许多愚人不理解她,甚至还会唾弃她的道路,说什么“有悖人伦”。 可笑。 手术起始于血腥; 医学脱胎于尸骨; 未来起源于战争。 这就是胡狼的世界观,这位埃及的天才将整个世界都踩在了认知的脚底。 而“蛇”便给了她这样的舞台。 目标是更加完美的世界; 方式是以崩坏能不,是以虚数能为主动力,进行一场生物进化。 进化! 多么美好的词汇! 人类的历史便是起源于一次又一次的进化,无能者,残缺者,一切的不完美都在历史中被血腥地清除,让生物和明一步步向着完美的方向前行。 胡狼自然不会认为这样的过程会是血腥及野蛮的,她从来都坚信物竞天择的自然选择。 强者,才能活下去,弱者,注定被淘汰。 而她本人注定也是强者中的一份子,高踞于天上,俯瞰众生。 这才是天才应该坐的位置。 而蛇能给很多,还能更多。 但现在,却多了一些意外情况。 天穹市。 这座城市完成了第一次对“蛇”的反击。 普通人,女武神,每个人都交织在一起,奔逃,挣扎,即使这座城市已经被改造药剂所浸染,也都像是砸进深海里的石头,只看到落入时候的那抹水花,便再无动静。 这不可能! 她不相信! 她在等,用饱含恶意的期望等待着崩坏的发酵,注视着那片土地,等待着属于进化的烟火在此爆燃。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把眼睛都熬出了血丝,漂亮的卷发也团成了一块,散着些许的异味,甚至还下令关停了环绕天穹市的全部神城医药。 可等来的,却是灾后的风平浪静和一张张薄薄的简报。 咚、咚、咚 高跟鞋杀在钢铁地面上,一路奔向了蛇的中枢。气势汹汹,就算有人路过都不由得退避三舍。 磅。 这是敲在门上的第一响,天才的脑袋在铁门上撞出了无力的一声叹。 她稀里糊涂地抬起头,搓了搓红起的额头,狠着眼,嘴角都拧了起来,抬起脚,刚想踹出去,却又慢慢地收了回来,抬起手,蜷成一只猫爪的形状,终于叩在了门扉上。 咚咚。 门哑哑地回了一句,又没有了声。 这个时候,曲蜷的拳头才张起来,狠狠地拍在了钢铁之上,让那双冷眉都立了起来,疼的。 门终于打开了,另一边站着一个熟悉的斗篷人,哪怕是隔着那张灰白的面具,也能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嘲弄。 “灰蛇!你什么意思?!” “我?我做了什么吗?我只是来为您开门的而已,胡狼大人。” 声音中的阴阳怪气让她忍不住想真如狼般去扑咬一顿。 “别忘了你是谁,灰蛇。” 咬字极重,就是为了让这个快要忘记自己身份的家伙好好想想,谁是上级,谁才是蛇的脑。 “呵呵,那当然,是我唐突了,胡狼大人。” 他微笑,躬身,显得无比谦卑: “我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这还差不多。 胡狼觉得自己的气也顺了,吐了口气,挺了挺背,饱满的胸脯勾出一个丰满的曲线,才算是褪去了那副失眠的窘态,显出了原本的俏丽。 “宗主呢?” “您是烦恼于天穹市的问题吗?” “你又懂了?” “不,我不敢称之为懂,只不过,作为蛇嗅,对于情报方面,我应该是第一处理人。” “那你又能解决什么?” “只是一个道理而已,胡狼大人,集体和个人在生死攸关面前往往会空前的团结,尤其是在神州那个国家。我们” “我不想听你废话,宗主在哪里?” 胡狼很没礼貌地打断了灰蛇的话,在她看来,灰蛇的建议没有半点价值,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将俗人放在眼里。 天才的眼里只有天才。 灰蛇摊了摊手,依旧谦卑: “宗主现在应该和渡鸦在一起。” “渡鸦?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她的巢吗?” “长空市的那个废墟?行,我知道了。” 丢下这一句话,胡狼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同样,没有留下任何一句感谢。 大门再一次关闭,灰蛇立在原地,依旧躬着身子,依旧保持着谦卑。 做得不错。 钢铁穹殿忽然染上了一片黑暗,无天无地,显得宽阔无比。 蛇,游了出来。 立于黑暗之中的灰蛇渺小地仿佛一粒尘埃。 “为何要如此保密?” 我一向不太喜欢太过聪明的人。 这句话让灰蛇有些尴尬,但并没有反驳。 聪明的人,大多都太过活跃,不论是脑子,还是心思。 “胡狼她绝不会背叛您。” 沙啦 蛇鳞游响,巨大的蛇眸已经停在了那张灰色的面具前。 没有风,也没有气息,兜帽甚至没有抖一下,却更让人惊骇,灰蛇顿住了呼吸。 你在替她说话? “她对我有恩。” 思考,灰蛇没有选择任何谎言。 呵 蛇在笑,盘起了身。 灰蛇攥起的拳缓缓放松,只觉得背后透凉。 扎伊切克的状态呢? “生理状态平稳,但是意识可能还未锚定位置,量子之海太大了。” 很好,继续进行,我们的夙愿就在那个女孩身上。 “还请宗主解惑。” 蛇没有嘲笑,也没有无视,仿佛一位真正的老师: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扎伊切克能与量子之海产生联系?那具机甲究竟是什么东西? 灰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确实思考过这些,可即使现在已经俘虏了布洛妮娅,但还是没有弄明白那台“重装小兔”的能源模式。 还有量子之海对于这个女孩的接纳,如果不是她的体质,我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地回到现实。 蛇抬起头,仰望这片虚假的宇宙。 联系是双向的,桥自然是连接彼岸的关键,那么,谁在桥的那一头呢? 咕嘟 这是“泡”。 量子之海的“泡”。 信息泡,徜徉与这片海域,混杂着各种“世界”的信息。 “她”抬起手。 接住了这片可以让任何理性崩溃的“信息团泡”。 然后,握碎。 “姐姐?” 黑暗中,张开了一双血色的眸子。 思维发散二·旅人与神 “你居然也是异世界人?!” 小漂浮物,哦不,应该说是“派蒙”发出了惊叫,整个小东西像是个被挂起来的气球,涂着“惊异”的情绪。 当然,那位金发的旅人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没有小东西反应那么大,微张着小嘴,眼睛倒是瞪得圆圆的,看上去有一点点的憨。 “唔,说实话,旅行者的出现已经在挑战我们的世界认知了,而你” 琴揉了揉灿金的长发,似乎有些苦恼: “当然,我们并不是不愿意相信你,只是蒙德刚刚经历了一系列的乱象,深渊带来的风波和愚人众的动作也尚未平息,我们不可能只是听从你个人的片面之词你在听吗?” “啊!是!我在听。” 白发少女下意识地坐直了,就像是乖乖听讲的学生,但这样的神情也只是一瞬间。 琴点了点头,向丽莎要了一张报表,提起了笔: “你的名字是琪亚娜卡斯兰娜,是吗?” “是的。” 琴抬起眼,站在门边的凯亚摇了摇头。 笔又移到了下一行: “异世界的旅人你能使用元素力吗?” “不能。” 阿贝多点了点头。 下一行。 “在来之前是否已在蒙德周围逗留一段时日?” “没有,我一路走过来的。” 安柏嘟着嘴,眯着眼睛,兔耳发箍晃来晃去,最后也变成了摇头。 “呼” 琴松了口气,放下了笔,直看向少女: “那么,你来到蒙德城的目的是什么?寻找亲人吗?” “歇脚,休息,摄食,还有” 女孩呼了口气: “回家。” “这样么那么,旅行者,不,荣誉骑士。” 当这句话说出来时,荧就已经觉得不妙了,下意识地拍着脑门。 “是这样你也要出发前往璃月,而蒙德并没有什么能送这位琪亚娜小姐回家的办法,或许你们可以在旅途上结伴,也不算孤单。” “喂!荧可是有我做旅伴的哦!” 派蒙对于这样的论调表示抗议,认为自己才是旅途中最好的拍档。 “我当然知道,小派蒙你不要激动,只不过,同样作为异世界的旅人,你们应该更有共同语言吧?” “总觉得这种理由有些牵强。” 派蒙岔起小手手,细眉都皱成了一团: “总感觉好像一直在忙。” “实在抱歉,蒙德城现在也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好吧,荧,你怎么看?” 小漂浮物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谁才是真正的旅行者,看向了一旁沉默的金发少女。 少女虚着眼,微微鼓着脸,像塞了个小笼包,澄金的眼转向琪亚娜,似乎是在端详,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然后又从那双沾满泥水的鞋面慢慢转到身上。 唔 腿很长! 腰很细! 胸型也很漂亮! 关键是银发诶!银发少女诶! 一看就是那种漂亮聪慧,外淑内慧的小姐姐! 爷捡到宝了! “没问题!旅途上可不止需要一个应急食物!” “喂!你说什么呀!” 走出团长办公室的时候,琪亚娜都有一种恍惚感。 就这么结束了? 实际上,在她下定决心踏入蒙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羁押的心理准备了。 在数月的流亡之中,她已经养成了小心的习惯,哪怕有舰长的陪伴和开导,她也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恶意。 她看到了在大厅里玩闹的“自己”,还有一个红色的小姑娘做玩伴,一切都很好,很天真,无忧无虑。 或许 她想起了这个世界澄净的天空。 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崩坏”么? 这不可能。 琪亚娜在心里留下了这样悲观的定论,因为只要还存在于量子之海,那么此方世界就不可能逃脱崩坏的围。 只是早晚而已,又或者已经在暗处滋生,悄悄生芽。 “你在想什么?” 名为“荧”的骑士从旁边探过头来,眼里好像有星星,手里还拽着小东西的脸,让她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呜声。 “你是从哪里来的啊?你那个大箱子里面是什么呀?还有还有,小姐姐你多大啦?” 一边说,一边凑,这个少女的个头要比琪亚娜稍稍矮一点,为了防止撞球,琪亚娜还是后退了几步。 “那个你的宠物” “派蒙才不是宠物啊!” 小东西咬了一口荧的手,才得以挣脱,呼啦一声飞了起来,眼泪汪汪地跑到了一个绿衣少年身边,摇着他的手: “呜呜呜┭┮﹏┭┮,卖唱的,你看看,这都什么人啊,把我的脸都捏肿了。” 摇着摇着,她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嗯?卖唱的?你怎么这么严肃啊?” 温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多言绕弯,而是径直走道里琪亚娜面前: “异界的旅人啊。” 他微微躬身,稍行一礼: “能请您与我一叙吗?” “哇” 派蒙连飞都忘了,趴在荧的肩膀上: “好正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迪。” 琪亚娜也有些担心,但是面前这个少年却并没有恶意,更多的是 谨慎? “那,小娜”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一边,发现“自己”正玩得开心。 “无需担心。” 诗人招了招手,一只由风凝聚的蝴蝶出现在了这里,轻轻飞舞在两个萝莉的身边。 琪亚娜看不明白,但荧很清楚。 这是一只小型的“无相之风”。 “仅仅只是小叙而已。” “好。” 琪亚娜也不再推辞了,跟着他出了门,发现那位荣誉骑士也跟着,一同来到了骑士团后的城墙下。 少年轻轻转身,一阵风忽而卷起,琪亚娜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风中空灵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勿需顾忌,请随风而上。” 这风如轻柔的手,将她们托了起来,慢慢放到了城墙上。 少年挥手,一把漂亮的小竖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拨了几个音弦,奏起了开篇的音符。 同时,又有几缕清风环绕,围住了她们。 “虽然我的神之心已经被夺走了,但我的力量还在。” 他先是对着旅行者笑了笑,似乎是在解释: “我是蒙德的前代风神,巴巴托斯。 你好, 来自于异界的神。” 琪亚娜呆呆地听着这句话,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抬起,又颓然地放下。 她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神。” “我不可能是神。” 思维发散二·旅人与神 “你居然也是异世界人?!” 小漂浮物,哦不,应该说是“派蒙”发出了惊叫,整个小东西像是个被挂起来的气球,涂着“惊异”的情绪。 当然,那位金发的旅人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没有小东西反应那么大,微张着小嘴,眼睛倒是瞪得圆圆的,看上去有一点点的憨。 “唔,说实话,旅行者的出现已经在挑战我们的世界认知了,而你” 琴揉了揉灿金的长发,似乎有些苦恼: “当然,我们并不是不愿意相信你,只是蒙德刚刚经历了一系列的乱象,深渊带来的风波和愚人众的动作也尚未平息,我们不可能只是听从你个人的片面之词你在听吗?” “啊!是!我在听。” 白发少女下意识地坐直了,就像是乖乖听讲的学生,但这样的神情也只是一瞬间。 琴点了点头,向丽莎要了一张报表,提起了笔: “你的名字是琪亚娜卡斯兰娜,是吗?” “是的。” 琴抬起眼,站在门边的凯亚摇了摇头。 笔又移到了下一行: “异世界的旅人你能使用元素力吗?” “不能。” 阿贝多点了点头。 下一行。 “在来之前是否已在蒙德周围逗留一段时日?” “没有,我一路走过来的。” 安柏嘟着嘴,眯着眼睛,兔耳发箍晃来晃去,最后也变成了摇头。 “呼” 琴松了口气,放下了笔,直看向少女: “那么,你来到蒙德城的目的是什么?寻找亲人吗?” “歇脚,休息,摄食,还有” 女孩呼了口气: “回家。” “这样么那么,旅行者,不,荣誉骑士。” 当这句话说出来时,荧就已经觉得不妙了,下意识地拍着脑门。 “是这样你也要出发前往璃月,而蒙德并没有什么能送这位琪亚娜小姐回家的办法,或许你们可以在旅途上结伴,也不算孤单。” “喂!荧可是有我做旅伴的哦!” 派蒙对于这样的论调表示抗议,认为自己才是旅途中最好的拍档。 “我当然知道,小派蒙你不要激动,只不过,同样作为异世界的旅人,你们应该更有共同语言吧?” “总觉得这种理由有些牵强。” 派蒙岔起小手手,细眉都皱成了一团: “总感觉好像一直在忙。” “实在抱歉,蒙德城现在也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好吧,荧,你怎么看?” 小漂浮物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谁才是真正的旅行者,看向了一旁沉默的金发少女。 少女虚着眼,微微鼓着脸,像塞了个小笼包,澄金的眼转向琪亚娜,似乎是在端详,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然后又从那双沾满泥水的鞋面慢慢转到身上。 唔 腿很长! 腰很细! 胸型也很漂亮! 关键是银发诶!银发少女诶! 一看就是那种漂亮聪慧,外淑内慧的小姐姐! 爷捡到宝了! “没问题!旅途上可不止需要一个应急食物!” “喂!你说什么呀!” 走出团长办公室的时候,琪亚娜都有一种恍惚感。 就这么结束了? 实际上,在她下定决心踏入蒙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羁押的心理准备了。 在数月的流亡之中,她已经养成了小心的习惯,哪怕有舰长的陪伴和开导,她也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恶意。 她看到了在大厅里玩闹的“自己”,还有一个红色的小姑娘做玩伴,一切都很好,很天真,无忧无虑。 或许 她想起了这个世界澄净的天空。 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崩坏”么? 这不可能。 琪亚娜在心里留下了这样悲观的定论,因为只要还存在于量子之海,那么此方世界就不可能逃脱崩坏的围。 只是早晚而已,又或者已经在暗处滋生,悄悄生芽。 “你在想什么?” 名为“荧”的骑士从旁边探过头来,眼里好像有星星,手里还拽着小东西的脸,让她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呜声。 “你是从哪里来的啊?你那个大箱子里面是什么呀?还有还有,小姐姐你多大啦?” 一边说,一边凑,这个少女的个头要比琪亚娜稍稍矮一点,为了防止撞球,琪亚娜还是后退了几步。 “那个你的宠物” “派蒙才不是宠物啊!” 小东西咬了一口荧的手,才得以挣脱,呼啦一声飞了起来,眼泪汪汪地跑到了一个绿衣少年身边,摇着他的手: “呜呜呜┭┮﹏┭┮,卖唱的,你看看,这都什么人啊,把我的脸都捏肿了。” 摇着摇着,她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嗯?卖唱的?你怎么这么严肃啊?” 温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多言绕弯,而是径直走道里琪亚娜面前: “异界的旅人啊。” 他微微躬身,稍行一礼: “能请您与我一叙吗?” “哇” 派蒙连飞都忘了,趴在荧的肩膀上: “好正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迪。” 琪亚娜也有些担心,但是面前这个少年却并没有恶意,更多的是 谨慎? “那,小娜”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一边,发现“自己”正玩得开心。 “无需担心。” 诗人招了招手,一只由风凝聚的蝴蝶出现在了这里,轻轻飞舞在两个萝莉的身边。 琪亚娜看不明白,但荧很清楚。 这是一只小型的“无相之风”。 “仅仅只是小叙而已。” “好。” 琪亚娜也不再推辞了,跟着他出了门,发现那位荣誉骑士也跟着,一同来到了骑士团后的城墙下。 少年轻轻转身,一阵风忽而卷起,琪亚娜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风中空灵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勿需顾忌,请随风而上。” 这风如轻柔的手,将她们托了起来,慢慢放到了城墙上。 少年挥手,一把漂亮的小竖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拨了几个音弦,奏起了开篇的音符。 同时,又有几缕清风环绕,围住了她们。 “虽然我的神之心已经被夺走了,但我的力量还在。” 他先是对着旅行者笑了笑,似乎是在解释: “我是蒙德的前代风神,巴巴托斯。 你好, 来自于异界的神。” 琪亚娜呆呆地听着这句话,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抬起,又颓然地放下。 她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神。” “我不可能是神。” 奇幻试读 她点了一支烟。 臭烟袅袅。 烟雾静静地散开来,带着些许异味。 当然,不论是臭烟还是香烟,都会对身体造成危害。 焦油,尼古丁和一氧化碳,这些化学物质对于人体来说都是威胁,一点点侵害着口、喉、支气管、肺,最后扩散到全身。 书里就是这么说的。 呼 她吐烟,尾巴晃了晃,转了个角度,又盘到了膝盖上,阴白的天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下来,墨黑的鳞片卷着细亮的哑光。 之后,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深奥,繁杂,一沓又一沓,就如同此刻一本又一本摊在她脚下的书一样,一摞又一摞。 她并不是初学者,这里的每一本书都已经卷了页,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不需要复习。 骨骼 肌肉 血液 神经 手术 药物 这些都需要她一遍又一遍地啃,一次又一次地背。 叩叩叩 门响了,她从书里抬起头,柳眉团成了一双墨,但又慢慢松了开来。 她站起来,跨过书堆,将手里的这本盖在了洗衣机上。 头发忽然痒了起来,她使劲挠了挠,抓了抓,嵌着白泥的指甲把垂下来的刘海翻到了头顶上,从鼻前擦过的衣袖下隐隐透着点怪味。 看了看窗外,有雨,天阴,便不需要墨镜了。 她打开了门。 先是扑面而来的雨味,带着些许的泥腥。 再是飘零的雨丝,迷迷蒙蒙,笼在眼前。 门前站着一个男孩,头发粘在额前,像是一片雾。 他没有角,也没有尾巴,没有忠部的项圈,没有鳍部的鳃,没有羽部的翅膀,没有牙部的利爪,当然,也不像自己一样,在身体的要害上长着细密的鳞甲。 一个浑然天成的“人”,站在雨中,站在她的门外。 一个“纯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不,应该说是“正常的人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白医生。” 他缩着脖子,淋着雨,挤出一个笑: “那个我爷爷的药” 药 啊。 她想起来了,走回屋子,对着墙,一屉一屉地找了起来。 首先得在此对“墙”这个概念做一个编述。这四方阔屋子的墙壁要比一般的屋子厚实许多,都嵌满了抽屉,一张又一张的纸片贴在上面。 降压丙 找到了。 她拉开抽屉,却发现里面就剩下的药片只盛了一个底,积在角落里。 她叹了口气,还是找了张干净的布,又在布里垫了几张纸,又找了只小勺,将这些药片舀出来,最后将这只抽屉也拿了出来,全部倒进了这张布里。 小心地包好,又再包了张油纸,顺手将空掉的抽屉摆在了室内的一角,那里已经垒了八只。 “给,你爷爷的药,剂量还是老样子,你应该记得的。” 门当时并没有关,男孩还是看到了她倒药屉的动作。 “白医生,没药了吗?” 她斜了一眼: “这些剂量够一个月了,你不用担心。” “不,不是这样的,白医生。” 他的手在口袋里翻着,摸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夹,他的怀里又抱着那药包,嘴里还在咕哝着,看上去又忙又乱。 “城里今天杀人了!” “又杀人了?” “那是上周的事!这周还有!一大群人!为首的还是个女” 他忽然哑巴了,只是因为医生的眼忽然锐了起来。 “你去看了?” “没!没有!” 少年立刻摇头,头发上的雨水都甩了起来。 “杀人有什么好看的?!” 但直到他将数十张蓝票掏出来,塞进那只纵横着老茧与伤痕的手里时,医生才移开了那有些吓人的目光。 “是什么人?哪个部族的?” “不是。” 男孩将药包藏进衣里,顺便摇了摇头: “就是我这样的。” 她愣了一会,慢慢地才理解了这个概念。 “这倒是稀奇。” “对吧,所以最近城里风声紧。” 男孩裹了裹衣服,显出了他瘦削的轮廓: “白医生要是进城的话,务必小心些。” “嗯。” 白医生点了点头,望着男孩抱药离去,又踢了踢一旁的纸箱子,一只黑猫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喵了一声,跟到了男孩身后,绕来绕去,慢慢地消失在了雨幕中。 她关上门,捋了捋头发。 居然杀了个纯种? 她摇了摇头,突然发现烟熄了,遗憾地将它呸了出去,看着角落里的那一摞抽屉。 还是该进城里。 她又啐了口唾沫,好像烟的臭味还残留在那里,先给书夹上墨字的书签,放在了百叶窗下的座位上,开始脱衣。 一件厚实的衬衫,一条长裤,紧接着就是内衣裤。 这个时候,医生才显露出她原本的模样,和那个男孩也差不多大,瘦弱的身体,苍白的皮肤,即使曲线稍有起伏,但终究还是少了些柔美,多了几分苦难的纵横。 她将这些发臭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又踹了一脚,慢慢地,这台老旧的机器开始吼了起来,摇了起来,像是头怪兽,也把她赶进了浴室。 先是冷水,激得她一个颤,整个人像是被提起来的蛇,就连细长的尾巴也翘了起来,随着冰冷的淋浴打着哆嗦。 直到水温慢慢地热起来,她的背才慢慢弓下去,手撑着墙上的镜子,尾巴也逐渐松了下来,绕着放松的弧。 温水的淋沐,借着昏暗的顶灯,将不属于人类的部分洗了出来。 鳞片。 脑后,耳背,眼角,脖颈,腋下,腰侧,膝窝,还有从微微起伏的胸下一直到肚脐,遍布着细白的鳞片; 脊柱,臂骨,大腿的外侧还有整个小脚以下,都是漆黑的鳞片; 以及尾,从尾椎爬出来的长尾,如蛇一般光滑,在淋浴的水中无意识地荡出波纹。 洗头的手忽然停住了,她抬起头,看着镜子,手慢慢掀起额发。 额角,从太阳穴开始,又是黑漆漆的两根绒角,像是虫。 她抿了抿嘴,还是从挂筐里拿出了锉刀。 她坐下来,坐在浴洒下,刀抵住了左角。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嘎吱嘎吱嘎吱 骨磨的声音,扬了起来。 还有血。 武侠试读 面馆。 不大,但五脏俱全。 杨裕兴这三个描金大字做匾,挂在店前。 这家店现在倒是一天难得清净的时候。 一是因为这圆月高爬的时候,也早该是关店之时了; 二是因为,坐在这中央的大汉实在是太吓人了些。 一根条凳在他屁股下像是一根扁担,一双筷子在那只宽掌里就像是一对牙签,被食指和拇指捻着,好像动一动就会折断似的。 那大汉夹着碗,捻着筷,嘶溜嘶溜地吃面。 当然,也不止这些,还有十几个蒸笼,以及七盘碟子。 老板对碟子记得还是很清楚的,因为这大汉一开始点的就是生煎,直将最后一锅生煎全部吃完,装了整整七个大碟。 至于蒸笼,自然是小笼,从鲜肉到蟹黄,都被这大汉吃了个透,也记不清吃了多少,只能报个大概。 但这也不是最大的,最大的还得属那面碗,但常人双手才能包住的深碗也不过就是这大汉一手包圆的,自然也不是一碗能含糊过去的。 一般人是一碟生煎配个茉莉头汤,饭量大些的就一笼小笼配碗小馄饨。 但这大汉却是有些勇猛了,小笼加生煎,若是吃得有些肉腻,便嗦一口面汤,连汤带面,碗里的大排更是连肉带骨一起嚼了,好像那排钢牙真是闸刀一般,鲸吞虎咽。 说实话,老板还是挺期待这大汉能把剩下的存货给吃光的,倘若是堆着也是浪费,一个胃大的汉子倒是既能解决浪费,还能再赚不少。 就这样,他又翻起了短视频,闲时逗乐倒确实不错。 当手指从大唐歌舞滑到漂亮小姐姐做瑜伽,马上就要点到本书可能和谐时之前,一声雷响忽然炸了起来,吓得老板打了个激灵,手机都差点没端住。 “嗝” 慢慢地,才从混响的闷音中听出来一个饱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大汉笑得很憨,搔着头顶草茬似的板寸,抬起背,浑圆的肚子挺起来,抵住了桌子,碟碗垒成的高塔晃了晃,却在那只大掌下稳住了基,如同被风拂过的柳树,微微偏移,便又化为了一颗铁树。 一滴汤汁忽然落下,正落在他鼓胖的指腹上。 他又吮了一口,竖起这沾着口水的大拇指: “好吃!这生煎和汤包是真的不错!” 又好似满是遗憾地咂了咂嘴: “可惜,少了些辣子。” “北方人?” 吃食的店家从来不会拒绝夸奖,自然也会高兴些。 “啊,西北的。” 汉子点点头,从位子里缩手缩脚地“脱”出来,整个厅堂里像是多了一个粗厚的石柱。 “老板,结账吧。” “行。” 手机放在桌上,将立着二维码的收付板拿起来,走过去的时候还数了数蒸笼。 “十七笼小笼,七盘生煎,五碗大排面” 老板甚至都不敢再数了,直勾勾地盯着大汉那滚圆的肚皮。 一件行军袄,撑在他的身上,像是一面鼓,宽大的袋子也拉直了,束紧带和扣夹都牢牢地绷着。 汉子似乎看出了老板的惊讶,拍了拍肚子,应着声音,齐敲着锣响: “啊哈哈,我生下来就能吃,所以长得就壮实。” “你们那的人难道都这么壮?一共458,算你450吧。” “哦哦,谢谢老板。我那也就我这么壮,几个县都知道我,干粗活的时候也总打我家电话。” 汉子从兜里尖出了手机,同样也是两根手指,夹得很稳,亮了码。 “客气,我也谢谢你帮忙解决了今天的剩物,也免得浪费了。” “哈哈!我老娘也说的,能吃是福!” 汉子搓了搓头皮,弯着腰,侧身从门里走了出去。 “诶,老板,你匾歪了。” 这么说着,他又动了动手,将这块杨裕兴给扶正了。 “哦!谢谢啊!诶!外面还落着雨呢!要不要把伞啊?” 可喊出去,那粗壮的影子已经没入了细密的雨和夜色里,很快就不见了。 老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耸了耸肩。 只希望这雨不再落大就好。 但江南的雨从来都是说变就变,尤其是这座姑苏城。 在夏末初秋的时候,从来都是淅淅沥沥的梅雨。 雨密密地淋在他冒茬的头顶上,溅起一片片花。 人已经不多了,也没有车,马路对面的红灯糊在雨里,数字在跳。 他乖乖地等在空旷的路口,像是座石雕,旁边的路标怯生生地缩着杆,比他还差半个头。 啪嗒啪嗒 雨落伞盖的密响。 身旁多了一个人,雨花溅上他的肩膀。 他的腰稍稍沉了些。 雨越来越大。 从他的额头,滚过他的脸颊,凝在他的下颚,落下了,一抹抹水花在脚尖砸起。 红灯很长。 “骋?” 大汉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是。” “怎么来姑苏了?” 像是个官差,到处盘问,但他还是老实回答了: “想来闯闯。” “城小,跑不了马。” “总要看看,瞧瞧。” “雨大,要来躲躲嘛?” 他稍稍低眉,看向了身旁。 藏蓝的长柄大伞,打在他的肩膀旁,遮着那人的脸。 只看得见一个瘦长的身子,穿着一件像样的西装,但下身已经被打湿了不少,左手拎着一个公包,也一起撑着这大伞,右手空着,垂在身边,靠着腰侧,肤色似同墙白,却留着不长的指甲。 那人声音似雄非雌,又像是块磨砂的轮子,嘶嘶地响。 雨越来越大了,哗啦啦的,但遮不住汉子的眼,那眼在夜里,对着雨,卧在厚实的粗眉下,像是供雕上作目的玛瑙,却闪着狼的光。 “你的伞,太小了。” “呵。” 冷笑,听来像是这场梅雨中的细雷。 伞旋了起来,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浇铁。 那人迎着红灯就走了过去,越了斑马线,到了对面,像来时一样,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消失。 骋望着那西装革履的影子,又看了看红灯,还有十秒。 “真是不讲规矩。” 他摇了摇头。 绿灯了。 他却没有过马路,而是换了个方向。 雨还在小。 姑苏入秋。 第四百四十九章 人而已 游戏厅。 说实话,这家藏在巷角的小厅实在有些太过偏僻了,不说门可罗雀,更像是被世界遗忘在了上个世纪的角落里,还做着虚幻繁华的梦。 “不过有就只有这种老地方还摆着老头街机了。” 少年与少女并肩坐在街机前,挤在一条小条凳上,为了看全屏幕,两个脑袋也顶到了一起,发丝垂在肩膀上,细细地缠着。 “也不要紧,玩总是好的。” 她倒是一直在盯着小小的游戏屏,两双手盘在古旧的游戏键上,劈里啪啦地跳着双人舞,电子屏幕里的壮汉们也发出了慷慨激昂的呼喝,拳脚相撞,烈烈生风,“豪油跟!”“哈多跟!”,以及一系列像素风的战斗场面。 当然,这两人也不是偷偷躲起来玩,而是光明正大地走进这家破店,给这台街机连上电,熟练地好像翘家的孩子,对于游戏厅有关的一切都轻车熟路。 当然,这副模样对于程立雪而言就有些超乎想象了。 至少她从来就没有想象过自家师傅会去游戏厅里施展身手。 “怎么了?” 姬麟注意到了一旁的程立雪捂住了脸。 “有点超出想象。” “想象?” 她回头看了一眼。 哦,了然。 “娱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祖不知从哪里拎出了一袋点心,好像是这块岛屿小国的特产,叫做“鲷鱼烧”,热气腾腾地举到了立雪眼前。 “要吃吗?” “啊,多谢。” 接过,隔着油纸,捧在手里暖烘烘的,淡淡的奶香扑在鼻腔里,闻起来就很舒服,也让立雪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软软糯糯,糖甜从糕皮里浸出来,渗进牙里,雪白的糕肉透出来,析出一股薄香,接着,是属于豆沙的滑甜丝腻,绕在舌尖,慢慢地融进魂里,全是让人心神飘舞的雅甜。 味道很好,是让人心神一颤的微甜,静静地在口腔飞扬。 真好吃。 于是,她又忍不住咬了一口,同样不是狼吞虎咽,而是细细品尝。 仅仅是这份美味,就让人不忍饕餮,这是完全下意识的动作,一种珍惜,一种欣赏,而不是留下任何粗枝大叶遗留的缺憾。 这不是普通的点心。 不,应该说,普通人不可能做出如此“完美”的食珍。 还有,因为“崩坏”的影响扩大,这座沿海小城的居民已经被清空了,那么这份完美的小吃又是从何而来? “我做的哦。” 姬麟的小嘴咂巴着,眼睛都眯了起来,懒懒地坐在门阶上,似一只慵懒的猫。 小手轻轻拍在她身旁的空位上这条台阶,一条石板上正好可以坐两个人。 程立雪愣了一会,鬼使神差地坐了过去。先是扫了扫灰,笼起风衣的衣摆,嘴里细品着祖宗牌手作糕点,和老祖宗坐在一块,看着头顶这难得的冬日晴空,觉得人生有点特么的魔幻。 手里热烘烘的,嘴里甜丝丝的,太阳暖融融的,好像世界都温柔了起来,也没有崩坏这种随时都会破坏世界的鬼东西,只有天边的云卷云舒。 “要听一些有趣的冷知识吗?” 姬麟的声音也带上了悠闲,更是让立雪有些恍惚,随随便便地点了头。 “玩过麻将吗?” “看过,但没玩过。” “你猜猜看是谁搬出来的?” 程立雪对于这句话思考了好一会,终于,连嘴里的美食都停了下来。 她抬起手,指了指游戏厅,换来了一个轻描淡写的点头。 “再猜猜看叶子戏和六博是谁折腾出来的?” “好姐姐,你别说了” 女武神捂着脸,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似的。 “不会吧,难道稷先生和赤鸢先生在你心里都是神仙?” “实际上您已经是神仙了” 立雪小口小口地咀着糕,混着豆沙的声音都闷闷的: “我小时候还是听着您的故事睡觉的,轩辕传奇我现在也还在看呢” “诶?那本传奇里我是什么模样?” 程立雪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刍着糕,先是细细地看了看,又移开了视线,默默地享受着美味。 “我猜猜想必一定竟绝褒义赞美之词,先是描写人物,饰以为天人之姿;又遍述人皇之奇,比如,出生之时有真龙盘天,再辅些许少年奇事,驱虎逐狼,然后就解开属于人皇初祖的传奇一生?” “唔。” 程立雪默默地点了点头,觉得什么偶像都无所谓了。 “书里不会说我喜欢吃,也不会说我喜欢玩,更不会说我小时候是个调皮鬼。传说塑造的是一个英雄,歌功颂德,但是,这样的英雄篇章之中,没有人的位置。” 姬麟把最后一块塞进了嘴里,舔了舔手指,懒懒地往后一靠,望着天空: “胜利的史诗很少会有牺牲者的笔墨,哪怕只是最惨烈的血流漂株这个词语也只是书中的四字而已。死去了多少人,他们的名字是什么,都已经无从考据了,只是淹没在了历史之中,如今回望,也只能看到翻澜的一点浪花。” 她很慵懒,话语听来也是如此平淡,如冰川上的一缕冷泉,亘古悠长,却又刺骨寒心。 但她却只是躺在这里,懒惰地靠着台阶,冬阳下有暖风吹过。 “但您还记得他们。” 程立雪补上了这一句,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说。 姬麟舔了舔嘴角的渣,笑了一下: “不,我不记得了。” “啊?” 回答,着实出乎意料。 “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很早很早以前就不记得了,哪怕是曾经一起玩耍过的几个部族孩子。” 她明红的眼里映着天: “但我记得他们的死。” “有人就这样望着天空,有人拄着刀剑,有人在哭,有人在嚎,有人拖着断肢求活,最后还是淹没在了交战的大军之中。 写在书里的是历史,传唱于故事之中的是传奇,但对于我来说,是战争。 无数人支撑,牺牲,悍不畏死的战争。” 她回过头,看着厅内打游戏的两位先生。 回忆难得活跃起来,那场战争之中,站在最前方的二人。 程立雪也跟着看过去,看到师傅和那位舰长靠在一起。 “我们不是神仙,只不过是活下来了而已。” 她听到姬麟又这么说了一句,看着她重新懒懒地躺回去。 活得久,必然要见证很多死亡的。 姬麟抱着后脑勺,仰着头。 她忽然想起了那片冰冷的海。 她想小云了。 思维发散三·于此闪耀的月光 “风起地呀说实话,总有种回忆感,能让记起蒲公英飞舞的过往。” 巨大的古树下,风绿的诗人如此拨弦,弹奏出历史的琴音。 “卖唱的!为什么你也跟过来了呀!” 飘着的小东西似乎很意外,挥着两只小手手,攥成两只小拳拳,画出一双诧异的弧。 “我为什么不能跟过来呀?” 温迪眨了眨眼睛: “我也想去璃月转转呀,难不成我一直住在蒙德?” “你可是蒙德的巴巴托斯诶!” “可我已经没有神之心了呀” “那你就这么从蒙德跑出去了嘛?!” “诶嘿!” “你诶嘿什么啦!” 应急食品和退休神明在树下拌嘴,而旅行者却绕着异乡人转圈圈。 至于琪亚娜,她的目光则还是放在“自己”身上,就在树荫遮不到的太阳底下,和一个火红的女孩泪眼婆娑,童言稚语也被眼泪冲得抽抽噎噎,基本没人听懂她们这两小只在讲什么,就看到她们一边哭一边闹,一只红彤彤的你推给我,我推给你,西风骑士团的各位围着这两小只,又是捧又是哄,好像这两小只眼里掉的不是泪,而是宝珠。 不过,似乎冥冥之中真有命运的捉弄,这里的人似乎与原本的世界熟识有那么几分相似。 比如这个孩子。 她走上前,熟练地将抽泣的“自己”搂在怀里,搓了搓那根挺翘的呆毛,笑眯眯地看向那个红色是精灵女孩儿,还有那双小手里抱着的。 “小可莉,怎么啦?” “呜” 和大姨妈几乎一模一样的童音带着哭腔响起来,说实话,琪亚娜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声音居然还有哭泣的时候。 “可莉,可莉不想要娜娜走!” “小娜!也!不想!” 琪亚娜就像是一剂催化剂,炸开了女孩之间的不舍,直糊成了一锅沸汤,眼泪和苦恼在里面翻来覆去,起降浮沉,最后滚到了一起,聚成了让大人们扶额无奈的吵闹汤圆。 “可莉,你要知道,大姐姐和小娜她们总是要回家的不是吗?不可能一直陪着小可莉呀。” “可是可是” 小小的女孩贴在琴的怀里,一边哭一边举着手里的: “可莉想要送礼物,娜娜不要!” 琪亚娜有些奇怪地看向“自己”,小家伙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两只小手都黏糊糊的,漂亮的小脸也像块皱抹布: “因为,可莉说,这是她最,的宝贝!娜娜不能拿!要伤心的!” “可莉不伤心!可莉要给你宝贝!你不拿!” “娜娜不要!娜娜不想要可莉伤心!” “你拿嘛!” “我不拿!” ““哇!”” 小孩子的情绪就是这么奇妙,对于她们来说,哭号甚至只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手段而已,上一秒可以嚎啕大哭,下一秒又可以一边流鼻涕一边嘻嘻哈哈,而这中间可能需要成年人的那么一点点的变通。 当然,“变通”这两个字往往会带上一些“狡猾”。 沿着大路向西走,就会走上一条通往璃月的南行大道。 这条路悠长而古老,它的砖石是它岁月的脊梁。 它从群山之间探出头颅,跨过曾经纷争的战场,越过飘渺迷蒙的水泽,连通海港与湖洲的地龙啊,它的鳞片上吹拂过轻灵的风唱,摇曳着荻花静谧的夜香。 诗人拨动着琴弦,优美的歌词随之绽放,与清风一同自由飞扬。 “啦啦啦啦啦啦!” 某只小白毛跟着诗歌,蹦蹦跳跳的样子倒是很应这灿烂的天光美景,背后大大的红背包也是一摇一晃地跟着摆,好像把昨天的分别都抛在了脑后,专心享受这安逸轻松的氛围。 “喂,卖唱的!你确定是走这条路吗?” 派蒙觉得自己应该多留个心眼,免得这个摸鱼神又掉链子。 “嗯?我刚刚唱的就是指路的歌谣呀,过了石门,就出蒙德了哦。” “石门?” 小漂浮物晃着脑袋: “哪里有石门?我只看到了史莱姆!” “你看,那对山崖,就是天然的石门咯。” 顺着诗人抬起的手指,险峻的山崖拱对在一起,显出的是大自然危险的美丽。 “哦原来是这样!荧!你看到了吗!好神奇!” “欸嘿嘿琪亚娜小姐姐” “喂!喂!” “还有可爱的小琪亚娜妹妹” “你口水都留下来了啊喂!” 旅行者抬起手,把这小东西挪到一边,凑到了琪亚娜旁边: “诶!琪亚娜小姐!你看!那里有几只冰史莱姆哦!” “啊,对,以前我也见过” “那要不要我给你抓几只过来?咱们晚上好好研究研究?” “诶?这种魔物,还能这样研究的吗?” “咕嘿嘿,不要紧不要紧的,琪亚娜小姐,我不介意的” 不行了。 这个人已经完全没救了。 派蒙想起了在西风骑士团时,这个人半夜被琴从卧室里赶出来的事了,这可是琴第一次表现出这样的失态。 话说你旅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找回血亲嘛?! 派蒙左看看右看看,想要找个趁手的东西敲敲那痴汉脑,可最后却只看到了诗人手里的弦琴。 “不行哦” 风神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挥手之间,就把乐器藏进了风里。 “蹦蹦砸蛋!!!” 不远处又响起了稚嫩的童音,咿呀的学语听上去有多么纯真,那么被炸起来的冰史莱姆就有多可怜。 “喂!小娜小心一点啊!!!” 派蒙刚想赶过去制止,但有人比她更快。 “呼呼” 风神飘了起来,抱住了这个孩子,将她带到空中,轻盈的风卷着火焰,把可怜的史莱姆折腾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凝液。 “一起来玩吧” “好耶!砸蛋!砸蛋!” 石门之下的溪流,被火花炸出了一片又一片的光辉。 至少,这里的史莱姆今天是不会有安宁了。 “诶,话说,琪亚娜姐姐,天气那么好,就不用带着这个兜帽了吧?” 荧看过来,她笑得很好看。 女武神抬起手,拉住了遮盖银发的帽。 天气确实很好。 她深深吸了口气,掀开了这阴影的遮帽。 “琪亚娜”,在这个世界,开始闪耀。 第四百五十章 下一章该写绿帽侠了(滑稽) 空屋。 当然,这个“空”并不意味着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它有床,有桌,甚至还有一只花瓶,插着一朵鲜红如血的玫瑰。 但是,“空”在于信息。 床,桌,一切的用具都没有任何信息的残余,全都被洗的干干净净。 更加糟糕的,是这个房间的颜色。 纯色,一切都是瓷白,包括身上这一件衣服,只有那株玫瑰,妖冶地点在白中。 少女端坐于床沿,没有动作,当然,也做不到,腿部的装甲被卸除后,她就只剩下了生理的残疾。 当然,少女自己并不会因此而变得消极,要知道,她已与伤痛共行了数个春秋。 她并不会因为残缺而自怨自艾,乌拉尔的银狼从来都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她更倾向于用自己的头脑去打破一切的困境。 回忆,思考,她开始追溯从苏醒开始的点点滴滴。 房间,依旧是这个单调的房间,白灯与瓷墙不能让她获取任何线索,只有这朵血玫瑰点在白无之中。 不能看。 不能想。 当这朵玫瑰代表的“血红”出现在思维中时,布洛妮娅毫不犹豫地将它从意识中抹去。 不是刻意地“无视”,而是将那抹血红散在环境之中,催眠自己:这只是墙壁的一部分,习惯它。 作为一名前军人,她很清楚刑讯逼供的手段,也对此做好了最糟糕的预想,不得不说,这样的监牢环境本身就是最恐怖的精神污染。 但又有些不同。 头顶的灯光虽然一直在亮着,但并没有刺眼到干扰睡眠的程度。室内也从来没有突然炸起的锐鸣。 只有寂静。 这样的安静并不会让这座房间的恐怖得以消除,但总还能守住心神,不至于被那朵血玫乱智。 她低着头,看着瓷白的地砖,哑光的色泽上只有纯白,反不出一点影子。 这就像是个完美布置的陷阱,但当物坠落时,却发现这圈铁咬上没有一点利齿。 可困兽的行为本身也是值得揣摩的,少女发现了盲点。 他们需要自己的“信息”。 那么,这些信息会是什么? 笨蛋琪亚娜?芽衣姐姐?班长?舰长?赫利俄斯的大家? 不,自己所知道的恐怕世界蛇也知道,而舰长和符华的过去更是她难以触及的秘密。 逆熵?爱因斯坦和特斯拉两位博士? 同样不会,从天穹市的灾难来看,世界蛇的技术也已经足够超前了,她还是记得,就昏迷前的那一刻,那道撕开现实的虚数裂缝。 那么,信息的来源就可能在于“自己”了。 她的手上移,触碰到了脖颈上的一圈囚环。 说起来,自从苏醒,戴上这东西以后,就再不能自如地召唤重装小兔了,除非 忽然,门扉叩响。 倒是有礼。 自然,也没有等待回应,门便自己打开,那人也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 黑色的罩衫,兜帽盖住了全部,就连面孔上都覆着一张灰色的假面。 “又见面了,布洛妮娅扎伊切克。” “不过三个小时而已,灰蛇先生。” 灰蛇并不觉得意外,在这个没有钟表,直照灯光的囚笼里,三餐一直都是按时发放,这是她唯一能够确定时间的方式,而灰蛇自己所能做的小动作仅仅只是打乱他来访的时间,但这点小动作对于一个超高智商的天才来说实在不够看。 如果那些隐藏的环绕式音响能用,又或者能够将灯光调到最亮,他可以保证在三天内把这个心高气傲的小丫头逼得半疯半傻。 可惜,因为结盟条约,他始终没有选择这种逼供手段。 “看来,你还是挺清醒的。” 这句话说不出是嘲弄还是钦佩,但确实切中了布洛妮娅这段时间的状态。 除了三餐,灰蛇到来时就会启动少女的颈环,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昏睡,沉入迷蒙无垠的混沌。 “那么这次你也要给我送来纺锤吗?” 面具下发出了嘶哑的笑,沉沉地,好像真有蛇在爬,用鳞片刮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密响。 “不,今天倒不是为了这件事,睡美人小姐。” 他似乎心情不错,甚至还能开句玩笑,这样阴鸷的人能够开心,必然是有人着了他的道。 笑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只剩下那只红亮的机械眼盯着她看。 “有人想见你。” “见我?” 布洛妮娅心里忽然有了底。 她撑起身子,慢慢地把自己完全抬到床里,将双腿盘起来,懒懒地靠在墙上,铁灰色的眼睛却还是那么亮。 “我想,你接下来会很惊讶的。” 灰蛇似乎还在笑,但却没有透出一点笑声。他缓缓地站起来,打开了门。 他说对了。 布洛妮娅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她终于在这个房间中做出了表情微启薄唇,撑开双眼。那人一步步走进来,布洛妮娅听到了军靴在地板上的响,看到了军绿坐在了对面,还有一抹垂在肩膀前的霭金的长卷发。 颤栗,仿佛在一瞬间被丢回到了那个下雪的冰原。 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缩着肩膀,像是要把脑袋也藏在保护之中。 全都藏起来,如一只躲在雪窝里的小兔。 她看到了那双唇张合,没有涂抹口红的肤色难得透着一种苍老的暗紫: “布洛妮娅。 你瘦了。” 女孩张开嘴,似乎是想说话,但牙却在打颤。 “可可利亚妈妈” 她终于说出了这个词语,耳里却好像能听到门外灰蛇的尖笑。 抱住臂膀的手指,竟掐进了衣袖,刺进了肉。 思考。 大脑。 最后却在复苏的记忆中败退。 就算是那枚带来背叛的芯片,也还是被那只在雪中伸来的手所打败。 她倾过身,慢慢地往前倒,双手撑在膝盖上,垂下的涡轮马尾挡住了铁灰的巨震。 逆熵怎么样了? 赫利俄斯的大家会有危险! 乱,乱到舌尖,却成了一个颤音: “妈妈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听见了手摸衣兜的摩擦,铁盒打开的金吟,打火机滚轮的刷响。 她闻到了烟味。 但可可利亚以前从没有在她面前这样抽烟。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烟雾中看不清那张脸。 “为了罗莎莉亚和莉莉娅。” 这句话很简单,简单到像是从山顶坠落的岩石。 砸下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于此沉沦 黑暗。 如同恶兽,吞吃着光明与希望。 但又歹毒地留着那一抹光,让绝望的飞蛾扑入这光的燃焰之中。 这搏命的飞蛾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 那引蛾的辉光名为卡莲卡斯兰娜。 他站在黑暗里,盯着那封存于水晶之中的光。 嗵、嗵、嗵 他听到了门的震响,琥珀应当是在撞门。 唯一能够看到室内的玻璃前,果然是琥珀的脸,面具已经掉了下来,露出了那双澄蓝的眼睛。 看上去很漂亮,像是嵌在木偶里的宝石。 可再怎么漂亮,也终究是木偶的。 是假的。 那张捏造的脸挤出了痛苦与悲伤,居然还流着眼泪,真是让他有些惊讶,他从没有给这个人偶植入“流泪”的功能。 但这也没什么,流泪便流泪吧,悲伤就悲伤吧。 那张脸在玻璃外张合着,像是被关在缸里的金鱼。 让人厌恶的蠢笨。 他挪开了视线,就像是一个玩腻了的孩童。 他走向光处,走向那只美丽的水晶棺。 他走得很慢,几乎就是在拖着步子,每走一步,都让这具身体发出了细密的疼。 简直快把身子给撕开了,骨头就像是被塞在布袋里的零件,随时都会因为一些小动作被颠出去。 但现在的他可以无视这些疼痛,一步又一步地,从黑暗走进光里。 也照出了他的身体。 苍老,腐朽。 完全不是那光鲜亮丽的“大主教”,更像是从沙地里刨出来的僵尸。干瘪的肌肉,柴瘦的骨骼,整张脸都像是放了气的球,皮贴在骨架上,耸拉出一道又一道丑陋的皱纹。 很难想象,这样的“东西”居然还“活着”。 但这,才是真正的“奥托阿波卡利斯”。 熬过了五百年,借由一台又一台的义体与机械存活下来的扭曲之物。 他一寸一寸地挪了过去,机械呆板的动作也在晶光下显出了他的原型,那是一根根细钢吊绳,如同蛛巢的魔网,牵引着飞蛾的绝望。 “哈哈” 每一步,每一摇,每一寸的动作,都让这具“尸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喘吼。 机器拖着,程序拽着,嗵的一声响,将这具朽柴扔在了水晶棺上。 “啊啊” 破烂的喉中扬着无意义的哀鸣,昏绿的眸子里印着那棺中的梦。 棺壁的冰冷贴在腐皮上,刺痛。 但他根本不在意,他只看着,枯萎的四肢忽然有了力气,挣扎着,像是在案板上挣扎的鱼。 嗤 棺材打开了,朽木砸进了这封闭着死与生的彼岸花园。 尸体依旧冰冷,用于保存的液氮几乎瞬间就将奥托冻成了干柴。 但那双绿眸却更亮了,睁开了那老迈的浑浊,直盯着那撑住他的身体。 啊,卡莲。 这才是你。 而不是那个,低贱的,仿造的,和母狐狸厮混在一起的婊子! 冷静而优雅的狡猾仿佛也因为身体的转变而一同化为了颅内的灰朽,只剩下一种执念。 从理智到疯狂,从秩序到崩溃,唯一支撑他的就只有“爱”一字而已。 但是,理想会浑浊,信仰会畸变,尤其是在黑暗无光的深渊之中。 这就是他,这就是奥托阿波卡利斯。 不论躯壳多么光鲜亮丽,不论言语多么浮夸艳绝,他的灵魂早已肮脏,腐朽,堕落,却迎着华美璀璨的光。 他紧紧贴着她的身子,颤抖着,攀附着,去看,去嗅,去触碰,用身体的每一处感官去感知这个“卡莲”,给这具胸口破洞的尸体修饰以最完美的幻想! 圣女之上,横着这滩朽臭的烂泥。 这灵魂是多么的令人作呕!任何拥有知性的存在都会唾弃这团恶心的存在。 可这恶又是多么的夺目,多么的璀璨,多么的绝望。 这是属于绝望的美,这是属于败者的哀鸣。 但对于某些东西来说,这份绝望却如蜜般甘甜,又好似五彩画布中的一点臭墨,如此显眼,如此 肮脏。 为了光明而堕入黑暗,为了幸福而沉沦苦难,拥有天授智慧的孩子却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冷漠的恶意与愤怒,这是多么可笑,又是多么的灿烂! 这个卡莲是从哪里来的? 量子之海的世界多如牛毛。 如果和这个世界产生了大量的信息纠缠,你我都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不是你的计划么,疯狂的赌博。只有一个问题,如果苏醒了,那么她是什么? 好一点的话,或许是一个信息奇点,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坏的呢? 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她”,睁开了眼睛。 “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个世界。 “她”开始呼吸。 心跳。 伏在她身上的朽骨忽地颤抖了一下。 他听到了,哪怕他的耳朵已经老到无法再去辨别语言,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那属于心跳的震动。 他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摸向她的腹部。 原本那致命的空洞居然在愈合! 光,真的有光从她的身体中亮起,勾画出了神秘而完美的纹路。 他张开嘴,露出那已脱牙的烂腔。 他看着她,慢慢地睁开了那双眼睛! 卡莲! 是卡莲! 她必须是卡莲! 她只能是卡莲! 几近枯死的身体发了癫痫,只能在喉中发出含糊的响,但他已经盯着,死死地盯着! 那双瑰丽的,蓝金的眼睛! 她在笑啊。 她张开了手臂,将这具已经干缩到轻飘飘的老朽拥进怀里,柔柔地抚着那嶙峋的脊骨。 “辛苦了” 她在他的耳边,如此低语。 “啊啊,啊!!!!!” 他哭了,哭号,如同一个孩子,将这具身体中最后的能量都扑在了哭泣这件事上。 这才是他的卡莲啊 温柔地关心着他,安慰他,告诉他他所行之事都是好的,都是对的,她理解他,她支持他! 这才是他全部的世界啊 他躲在她的怀里,放肆地嚎啕着,完全没有去关心早已崩毁的崩坏能检测仪。 当然,也看不到那双藏在蓝金中的十字星。 真是太美了。 “她”看着怀里哭泣的“人”,如同母亲般爱抚着。 第四百五十二章祝蠢老哥生日快乐^(* ̄(oo) ̄)^猪鼻子有两个孔 “她们怎么了。” 嘭! 桌子被狠狠地砸响,一双小手翻起了红。 “你把她们怎么了?!” 女孩就像是只暴起的兔子,却根本无法做出蹦跳的动作,反倒显出了她此时此刻的脆弱。 那支烟停在军官的唇前,慢慢地烧着,那烟身静默地燃着火星。 沉默,可可利亚好像死了一般,只是叼着烟,一寸寸地长着烟灰,但那烟却也在颤,随着紧抿的唇,掉下一片片烟灰。 布洛妮娅就这样盯着,但肩膀却慢慢地松了下来,整个人慢慢地垮了,最后,撑不住头,也撑不住那双愤怒的狼眸。 烟终于燃到了头,被攥灭在了皮革手套之中。 “我只想让她们活下去。” 她终于说了出来,可这位军官说出的话就好像是在说着战败宣言,满是颓败。 “活下去?” 吱 过度用力的握掌使得指甲在桌面上刮出了刺耳的响,以至于那秀气光滑的指甲上都绽起了一片片的裂纹。 “她们,怎么了。” “身患绝症?” “迈入战场?” 每一个词,都从牙缝间磨碎了拽出来,将少女涂作焚焰的怒红。 以及最后撕出来的词: “还是崩坏。” 当这个词语出现的时候,少女的面庞中依旧不再残存着任何对“可可利亚”这个概念的留恋了,只剩下焚心的愤怒。 但她的声音也随着这个词语,平静到了极点,没有起伏,也没有疑问,仿佛一切感情都被杀了下去,只剩下那双眼里依旧煅烧着红铁。 依旧没有回答,可可利亚垂着眼。 咔吧、咔吧。 小小的手掌捏成了拳,一次又一次地炸出锐响。 深呼吸,心跳,但拳最后还是松了开来。 “对不起。” 这是可可利亚的回答。 布洛妮娅听见了,但这三个字又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又能代表什么?! 能救回生命吗?! 能让自己重新站起来吗?! 能让她回来吗? 不能! 那么,言语又有何用? 少女忽然落下了她的脊,她眼中的铁炉也熄灭了炎火。 铁冷了。 她慢慢地仰起头,往后倒下去,落在床里,顶着墙。 眼里是那面瓷白的天花板。 好像有乌云降临在她光洁的额头前,可她却扬起了微笑,被乌云笼罩,被遮盖了辉光,就连白瓷都难以留下反光的余痕。 痛苦,无力,最后浑搅为深泞的海,沉沉地提着她苍白的嘴角。 “呵,呵呵” 这是从她鼻腔里漏出的音节,很细,很尖,呜咽着,最后抬起了手指,指着门。 “出去。” “可可利亚,你给我出去。” “布洛” “出去!!!” 尖叫,还有瘦小的背影,孤独地缩在床上。 这是她给可可利亚最后的回答。 “有机会的话,她们也会来见你的。” 可可利亚终于还是留下了这句话,拉开了门,又急匆匆地关上。 她逃走了。 而在黑暗中,她还听到了蛇嘶般的笑,伴随着她的脚步,环绕在她的脑中。 转角的墙越来越近,她却没有拐弯,就这样直直地撞了上去,脑门实打实地磕着,整个人像是面团一样摔在上面,又缓缓地滑下来。 嗒。 血,从额头渗了出来,染得眼前一片红。 “我早就说过了,可可利亚小姐。” 灰蛇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背后: “选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德丽莎最近感觉有些烦。 不,应该说是从那个臭小子回来以后就整天沉沦在了烦恼之中。 啊,也不知道该说那家伙是臭老头还是臭小子了,但称呼的问题并不会给德丽莎带来什么帮助。 就比如说现在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 黑袍修女死死盯着黑袍吸血鬼,蓝汪汪的眼睛压着红彤彤的眸子。 “呜” 小吸血鬼呜咽了一声,怯怯地躲开了视线,脑袋一缩,躲到了即墨的背后,拽着他的衣摆,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偷偷地看过来。 修女的视线缓缓上移,定在了即墨的脸上。 “喂,你是变态吗?” “为啥你会突然间问这么一句。” “符华她知道这事嘛?” “小识现在要和芽衣切磋,说是手痒,话说学院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神州的法律和报警准备手续。” 即墨抽了抽嘴角,看了眼躲在背后的小月,便把她抱了起来,捧在怀里搓脑袋: “唉,看来今天学院长看我不顺眼呢,真是伤心,小月我们走,不理她好不好。” “嗯。” 小吸血鬼终于发出了声音,脑袋埋在即墨脖子里,闷闷的。 德丽莎鼓着腮帮子,跟着即墨,朝着他膝窝子踹了一脚: “喂!这孩子真是你从爷爷奥托那里偷过来的?” “这怎么能叫偷呢?舰长的事,能叫偷吗?我吃着串串唱着歌,路过踢了一个垃圾桶,里面就滚了一个娃出来而已。” 德丽莎自然不可能把这句话当真的,她看到那只小吸血鬼从即墨的肩膀上抬起了脸,优雅地擦了擦嘴,倒是唇尖更加红了些。 吸血。 而且必须是即墨的血。 即墨的血中自然蕴含着大量的崩坏能,从吸收效率上来讲,要比单纯的崩坏能结晶更有效,同时也更加地安全。 德丽莎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孩子”应该就是a303。 那场决定了“德丽莎”之名的战斗。 原来她活下来了。 那就好 不知为何,像是心里卸了一块砖,让一个隐秘的角落也得以照到光。 她们停在了一间房前。 即墨抬起手指,叩了门。 平稳的三响,随之是拖鞋的软踏。 门开了,优雅的女仆小姐立在门内,身上也是以往的那件女仆装。 那位最强也在里面,撑着一只手,练着俯卧撑,汗水从她身上漫出来,渗出黑色的运动背心,落雨般碎在地板上,铺成一片。 她们似乎很从容,但手腕上都不约而同地戴着一只镯子。 这一对手镯里也没有什么封印崩坏能的措施,仅仅只是信号发射器,随时报道她们的位置,本身也非常脆弱,哪怕是普通人也能轻易破坏。 但即使如此,这半个月来她们也依旧没有踏出这个房间半步,也让这赫利俄斯上最好的风景房成为了一间囚室。 即墨搬了张椅子,坐下来,把小月抱给丽塔去玩,自己坐下来静静地等着。 不得不说,幽兰黛尔训练的样子确实很好看,像是一只蛰伏的雌豹,俯身时拱起如铁索般的肩胛,起身时腰身又绷得仿佛一挺琴。 即墨忽然想起了符华的腰,以前有肚兜的时候会盖一件青蓝的花色,如果是正夏,起晚些的话,那么太阳就能从窗纸里透进来,正好抹在那半掩在青蓝后的一点肚脐上。 太美了,他渐渐地失神,眼透过舷窗望出去,看着外面云卷云舒,好像会很柔软,又会有着韧暖的芯,想必是太阳晒得,笼成平滑优美的线条。 “9979989991000!” 一掌拍起,“最强”的女武神从地上弹了起来,像是一只矫健的金鹰,轻盈地落在地上,绚丽的后空翻却没有在地板上踩起一点声音。 当然,也打断了即墨的回想。 她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满饮了一瓶水,又擦了擦汗,披在背上,才看向即墨和德丽莎。 “你们又有什么事了?” 似乎觉得还有些渴,便再去接了一瓶水。她看着水逐渐盈满,忽然又说了一句: “我说过很多次,情报我可以酌情分享,北非的计划我说了很多,应该足够你们分析了。但是我不可能背叛天命,也不可能背叛女武神嗯?” 幽兰黛尔瞥到了即墨脸上,皱了皱眉: “你情绪有点不对?” “不,没什么,今天云彩挺好,太阳也好。” 即墨保持微笑,贼纯真的那种: “就一千个?就这?继续啊。” “啊?哦,好,不过我现在需要调整一下。” 幽兰黛尔点了点头,喝完这杯水,便又开始训练了起来。 “继续,别停。” 即墨很好心地帮她数数: “1,2,3,3,441,12,13,14继续,别停,一千个呢,你还差983个,别急,你慢慢来。” “哦,多谢。” 第四百五十三章 谋定 北纬11°20,东经142°115。 这个地理位置象征着这粒星球表皮上最深的痘痕,是海浪波涛下最幽深的黑暗。 “这里是马里亚纳海沟,世界的最深处,在那里,逆熵曾经发掘出一处古代遗迹。” 随着爱因斯坦的声音,虚拟屏幕上飞舞的光点构筑出了一个纺锤状的模型,漂浮在数据的虚拟深海之中。 “海渊城的发现对于科学认知虚数能提供了非常好的实据,使得理论科学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爱因斯坦款款而谈,实际上这才是一个理论科学家所追求的最终目标。比起原子弹,一串质能方程才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就像现在,她更想好好说一说有关于海渊城带来的那一点细微的理论进步。 当然,科技理论在灾难面前总要蜕变为自卫的武器,只要保卫了生命,才会有未来可言。 “进步理论的话就先不赘述了,本次会议的重点在于海渊城的内部构造。” 手指一提,将这只“纺锤”拆分为了三个部分,陈列着城市遗骸的锤尖,作为城市地基的锤身,还有占比最大的倒锥座,也是被红色涂满的部分。 随之,手指便点在了最顶端铺满城市遗址的位置: “这里是海渊城的遗址,也是逆熵以前研究的重点方向。” “以前?” 程立雪抓住了这个词汇,作为副指挥,她已经培养出了相当的警戒心,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不确定因素。 “自然是指革新派掌权以前,在保守派还能执掌逆熵总指挥时,我和特斯拉博士的研究重点便是在于这座遗迹,但在可可利亚上台以后,我们基本就被排除在机密工作外了,所以对于海渊城目前的守备情况是缺乏足够了解的。” “那会很危险。” 程立雪托着下巴,却已经站了起来,俯视着虚拟地图,在她看来,缺少时效性的情报反而会使事态变得更加危险而复杂。 “更何况,根据我们的推断,可可利亚很可能与世界蛇达成了合作,将布洛妮娅的情报告知给了他们,使得他们可以借由布洛妮娅与重装小兔的特殊联系强行开启虚实通道,没有足够的情报收集,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战术安排。” 这半个月来,对于天穹市灾难的复盘可以说是日夜兼程,几乎参透了每一寸的细节,也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对这深潭下的一切摸尽了线索,串联起全部的碎片,才得出了这样一个惊人的推测。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推测不仅没有倒塌,更是因为越来越多的细节佐证而变为了危险的汪洋。 “是的,可可利亚和世界蛇的关系让这次行动的危险性成指数级上升,最合理,最夸张的推测反而会是最糟糕的事实,但是,我们也拥有了海渊城的最新情报。” 爱因斯坦再次挥手,一张张照片显示了出来,无一例外都是一张张写满了的纸,涂满了未知的字与符号。 但对于了解旧纪元的人而言,这些字都是历史淘沙的宝库。 “这些照片来自于编号亡语者回忆的旧明件记录档案,在符华女士的帮助下已经全部解读完毕,这对于我们了解海渊城遗迹掌握了最新的情报” “稍等一下” 坐席的末端,少年捂着脸,颤颤地举着手: “自己的日记被摆出来已经是相当羞耻的事情了,但能不能换个正常的名字?” 爱因斯坦望着那家伙,稍稍过了一段沉默,才说道: “如果你不说,没人会在意这事的。” 即墨的手僵住了。 “而且,你的那些日记非常感人。” “你们全都看了?” 爱因斯坦撇了撇嘴: “放心,这上面的照片都是经过裁剪的,要你那亿万字的创作里挑出有价值的信息实在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不论是对于解读人还是对于研究者来说都是如此。” 即墨抽了抽嘴角,他可以想象到一群人对着自己的胡言乱语又是琢磨又是推敲,而亿万长的中心主角则坐在书之间,声情并茂地朗诵着那满纸荒唐。 “华?” 身旁的人听见他的低呼,却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反应,但背却绷直了,过了几秒,才漏出话来。细细地响,就好像是捏着嗓子在喊麦,声音很小,但又像是要做出什么狂妄的气势来,显得矛盾而可爱。 “啊?什么?你说什么?” 她努力做出了一副茫然的样子,小唇微涨,但脸却开始红彤彤地烧,一双澈蓝的眼睛又不敢大大咧咧地看过来,好像那张虚拟地图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 “华,小识的眼睛是红的你现在变也没用啦。” 古稀美少女科学家把坐席末端的二人移到了注意力之外。呵,可笑而无聊的感情纠葛是科学研究最大的敌人! “从城市遗迹到城市基座,不论再如何变化,防守力量都不会减少,但更关键的是第三层。” 她的手指带着周围的注意力,引到了锥座。 “遗迹的城市通道和地基的开掘都属于人类的工作痕迹,问题不过是在于如何攻入而已,但这里” 指掀,像是撕开了罐头,露出了千拧百回的内构。 羊肠?鹅喉?又或者是怪物的消化道?仿佛会吞没一切误入的生命,碾碎在黑暗之中。 哪怕这只是一张虚拟地图,哪怕它的底色是数据的透明。 而这复杂的迷宫,却仅仅只是这庞杂倒锥的四分之一。 “还有呢?” 姬子不由地追问,这张地图的“未知”看上去就像是匍匐的凶兽,复杂的迷宫则是它捕的触须。 “不知道。” 爱因斯坦的回答非常干脆,也直接到让会议的空气跌到了冰点。 “逆熵所有的探测手段到达的最深处就只有这里,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任何技术手段都不可能突破这张地图。” “那我们的情报优势在那里?那老小子的日记?” 姬子指了指末席的即墨,后者无辜地耸了耸肩。 “日记只是一方面,请让我说完。” 爱因斯坦打了个手势: “根据日记,我们大致能得出海渊城的城市构造,这让我们突破封锁,进入底部世界提供了有利条件。而底部的内容” 碧蓝的双眼终于重新落到了即墨身上: “武器先生,这就是我请您来的原因。” 这个“您”字,她还咬得很重,像是吃到了一颗生白果,咀嚼着苦涩,还泛着臭。 “暴力。” 很简单的两个字,便是即墨的回答,也让会议陷入了困惑。 “什么意思?” “爱因斯坦博士,你既然看过日记,也应该知道我当时的职责。” 即墨靠在椅背上,双手齐摆在桌上,砚石似的眼定在脸上,却是空空的,好像盛着这个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我负责灭绝那些在人类明的废墟之上畸变的明。” 灭绝,这两个字就那么轻松地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也使得日记中那个凶暴疯狂的形象得到了承认。 “当然,与其说是畸变,倒不如说是新生明,与崩坏结合后的新明,但很遗憾,这种自然选择的明中没有人类的位置,要么成为养分,要么成为同类。海渊城是那样,五万年里像是野草一样疯长的大大小小的明都是一样。” 啪嗒、啪嗒,即墨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拍着,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摸了过来,从他的手掌下穿过来,静静扣住了他的手。 即墨朝着符华笑了笑,吐了口气,继续道: “海渊城的构造我还是进行了记录,你应该知道,博士,我的行动结束后并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海渊城是我第一个发现的畸变明第172章178章,相关记录还是有必要的,尽管它很危险,但至少对旧纪元进行了野蛮的保存。” 他稍稍喘了口气,悄悄握紧了符华的手,继续说: “海渊城的城市遗迹,我们可以很轻松地绕进去,而第二层的地基部分大多是逆熵曾经挖掘出的地道,恐怕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要进行强行突破了,至于最后” 他望向了底座的最尖端,那是一团代表着未知的黑,卧为如纸片般薄展的漩涡。 “当时,在封印了那条蛇以后,海渊城就走向了沉没,但是,眼还留在那里。” “海渊之眼,也就是连通虚实的空间裂隙。” 爱因斯坦补充道: “那么,暴力可以通过第二层的人力封锁,那么第三层的迷宫呢?还有海渊之眼可能诞生的东西呢?” 她的问题像是在翻牌,一张接着一张: “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 “我可以。” 突然的一句从爱因斯坦左手响起,雷电芽衣终于说话了。 “没错,这次是倾全力地进攻,不留任何后路的进攻。” 即墨抬起了身,前倾,看上去像是抬首的龙: “现在,力量不是只有一柄老朽生锈的镰刀,还有两位律者,一位最强以及精英女武神和逆熵机械工程,我们的牌有很多,但只有一次机会。” “show hand?” “show hand。和小识说的那样,从上到下,一路打进去。遇阻必摧,遇敌必杀。” 仅仅只是这个瞬间,会议的主导权就被即墨重新抢到了手中,哪怕爱因斯坦是站着,即墨只是坐着,但博士却有种直面暴龙的错觉,他的每个字都喷着牙齿间残存而腐朽的血腥。 “能满足我一个好奇心么?” 最后,爱因斯坦的问题,并且也理解了特斯拉不愿意参会的暴躁。 “请说。” “你当时是如何封印蛇的?能量虹吸?即使如此也需要现实世界内足够的崩坏能积聚才能与现实之外的虚数世界产生共鸣,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只是个单纯的学术问题了。 即墨闭起眼睛,他的大拇指摩梭着符华的大拇指,最后扣紧。 他睁开了眸子。 “那座城,一开始有很多很多的它们。” 爱因斯坦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以为自己泡紧了血池里。 “谢谢,我没有问题了。” 静静地落座,没有一点声音。 第四百五十四章 前进 “喝喝” 粗哑的喘息磨砺着喉管,拽出了这浑不成人形的低哮。 含糊,却又透着潜藏的危险。 好像是恶兽吞咽着毒沫,慢慢地融化属于人类的理性,只余下渴血的疯狂。 他们当然也不在行走,人类的四肢贴在地上,被剥夺了理性的“行走”后,便只剩下野兽的“爬行”。 机械面甲钉在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到螺丝钉洞穿脸颊留下的紧痕,面部肌肉被机械改造成了不详的凸起,却还能看到几根血管泛着青色跳动。 此刻是白与夜交织的黄昏,两头被抹去了人性的机械怪物在海岸爬动,在沙岸上留下一双双可怖的槽痕。 忽然,像是嗅到了味的犬,猛地抬起了头,让本就爬伏的身躯炸起了一片骨响,像是丧葬前密集的锣响。 “呜” 这是低吟,这是啼啸,它们撇着脑袋,直朝着声音的方向。 它们抬起了臂腿,踉跄着爬行,械面上亮着呆板的光,在晨夜之间交织着不详的血光。 森 刀吟轻唱,细细地拂过脖颈,便是一道柔柔的风,划过了空气,也分隔了这扭曲生命最后的挣扎。 而第二头更是在刀鸣的瞬间,被一颗子弹洞穿了头颅,接着才是一声薄薄的鸣,从纤黑的枪管里提出来。 紧接着,又是子弹的密舞,凿出了一片洞,也同样带走了这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苦魂。 “呼” 狐魅面甲下的轻吐带起丝丝的冰雾,而盔甲之上却又流淌着樱色的电流,在逆熵的新型改造下,御神装勿忘似乎正朝着一个全新的设计理念转变。 不得不承认,危机往往会激发人的潜力,不论是奔赴前线的战士,还是忙碌后方的学者,都会被危机感推着前进,最终表现在一种最直观的概念上 暴力。 这一向是力量最直接的表现形式,也是人类本质最完美的发挥方向。 原始的狩,明的冲突,以及世界存亡间的死斗,都离不开“暴力”。 不论明演化如何,“暴力”都不可能从血脉中剥除,也会在最危急的时刻成为第一选择。 八重樱直起身,挥刀,血液从冰莹的刀上飞落,散出崩坏能的紫辉。 嘭。 又是一声响,钻开了这具无首尸骸的心脏。她回过头,是恋人急促的步伐。 对视,点头,无需言语,爱情的滋润让她们的配合无比默契。 通讯接通,卡莲的声音响在了行动组的频道之中: “丙组清理完毕,无警报触发,重复” 海岸之上,一头又一头可怜的躯壳躺在水陆交织的边缘,百米便是它们倒下的位置,而千米便是通讯连接的节点。 “喂!喂!老公老公!清理完毕了!打扫干净了!咱们可以冲了吧!可以了吧!” 小识笑得非常欢,这条通讯在她听来就像是游乐园的门票,现在就在她眼前招摇着欢迎的旗帜。 “稍等,稍等,不要急” 即墨伸出手,把这毛躁的娃给捞了回来,环在臂膀之间。 “唔还要多久嘛!让我去砍崩坏兽嘛!我超厉害的!” 小丫头借着符华的身子,像是猫一样在即墨怀里蹭着,发着牢骚,转来转去的,头发滚在即墨的怀里,时不时刮过下巴,痒痒的。 不远处的海平面上,一道雷光从天地之间炸起,隆隆的响没了海潮的低吼,慢慢地压上了陆地。 光是这声势,就知道是谁拔刀了。 “唉” 即墨微微叹了口气,果然会出问题。 不过也不打紧,任何行动都需要有复数个备选计划以防万一,毕竟万事都不可能称心如意。 果然,通讯频道中响起了姬子的声音,这一次,两位教官依旧被即墨劝到了大后方进行总指挥,毕竟这场潜入战的危险性太大,两位a级女武神反而可能会成为一种拖累。 “甲组陷入遭遇战,执行方案二,乙组分散,乙一前往补换,务必使动静最大化,乙二与丁组会合,执行后续计划,丙组继续进行周围警戒,切断一切可能的陆上增援,装甲部队的指挥权交由乙一全权指挥。” 即墨听着那有条不紊的指挥,竟有种恍惚的错觉。 咚! 沙子被跺响,炸起一片,溅入即墨的耳内,也将他从恍神中拉了回来。 “我们来了。” 空中的烟轨还未散去,荣光的女武神就已经立在了沙坑之中,高温已将脚下的沙地转为了硬质,却在龟裂前被紧随而来的冰寒所冻结。 “舰长大人。” 女仆小姐依旧是那副笑面狐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开腔: “根据我们的约定,加入了潜入行动,那么之后” “只要你们能够协助到达海渊之眼,之后是去是留全凭自己。” 即墨再一次重复了这份口头协定,也放开了怀里乱钻的娃,让她去海边玩去了。 “小识会和你们一同去,之后芽衣和德丽莎也会下来” “尽管放心。” 幽兰黛尔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正气凛然: “答应的事情,我自然是会完成的,而你” 这句话总算不是被人所截断,而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悬尾。 “我已经活了很久了,自然明白诚信的重要。” 即墨的回答仿佛打趣,却柔柔地抹开了幽兰黛尔的逼问。 “那就行。” 最强愣愣地点头,觉得老人家应该不会骗她,倒是丽塔依旧挂着那副薄薄的笑,提着镰刀跟着。 “等等,什么意思?” 只有小识没听懂,或者说是不想听懂,连踩水的心情都没有了,反倒是跑了回来,拉住了即墨的手: “喂喂!什么什么!你不一起去吗?” 这孩子可不笨,她当然清楚幽兰黛尔她们之所以愿意服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软禁,而是在于即墨这个“人”。 可如果这一关系需要“约定”,那岂不是 “哈哈,别担心,我目标太明显啦,总得在周围转转,吸引一下注意力。” “那你老太婆你别出来!闭嘴!喂” 就在这孩子将要闹起来的当口,眼帘忽然被“自己”强行合上了,整个人也像是被灭了火的炮仗,一下子便哑了声,当再睁开时,便换为了清澈的蓝。 符华看着他,眼里似乎有些怨,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清的悲。 可她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攀起来,抚在即墨的脸颊上。 即墨终于笑了,抬起手,轻轻盖在她的手背上。 “等我回来,好嘛?” 符华抿着唇,许久,才僵硬地点了点。 她们离开了,即墨还留在这里,望着远方逐渐逼近的雷霆。 他反手盖着自己的脸颊,侧着头,仿佛还贪恋着那残存的温暖。 “请下令吧。” 即墨对着通讯如此宣言。 “你应该记得计划的全部内容。” 姬子似乎有些迟疑,还有些不解。 “但现在你才是指挥者,姬子。” 他懒散地站在海岸边: “现在,我是刀,我是枪,虽然已有锈蚀但依旧锋利,尽管已经老旧但绝不会炸膛,我会瞄准,我会上膛,我会找到目标,我会挥起杀戮的镰刀” 这些呢喃仿佛诅咒,却又清楚地印在姬子的耳里。 她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呼吸,如同古龙吐息。 “现在,我也扣住了扳机。” 仅仅只是这句话,就像是赶跑了恶龙的笛鸣,就连通讯中那股血腥的硫磺气也不在了。 “前进吧,即墨舰长。” “收到。” 他低头垂视着海: “hiko。” 第四百五十五章 疯蚁 雷电飞驰。 就连海水也被红龙一同搅为碎散的盐花,飞溅,破散,在红雷之中肢解为绚丽的闪光。 浅海层的一切生物都在雷电的劫难下毫无抵抗地化为碳质。 这就是“暴力”,属于“律者”,属于“崩坏”的暴力,蛮横地将这个世界的生命践踏,撕扯为雷电的牺牲品。 但海里依旧有东西在游,在电溶之中画出一道道波痕,紧紧地咬在龙尾后。 这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自然生命,就在龙尾扫过海波的一瞬间,钓出了它们的真身。 同样的机械面甲,却削去了耳朵,鼻子,将听觉与嗅觉完全剥夺,而视觉却被改造为了三双巨大的鱼眼观测器,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头部,而剩下的部分则是异变的口腔,被移植的长齿撑为了密集的栅栏,在浑黄的齿栏间能看到烂红的舌头,那是仿佛蛇信般的分叉。 干枯的手臂,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脂肪,虬曲的肌肉凶暴地撑着,手掌却被怪异地延长,表皮已经被全部去除,只剩下肌肉和突出的指骨,像是竖起的五把尖刀。 它的身体也被完全掏空了,没有皮肤,胸腹部更是一片空腔,没有胃,没有心脏,没有生物活动必须的所有内脏,就像是一只风铃。 空腹,无物,完全就是为了厮杀而诞生的容器。从下往上,能清楚地看到脊柱和肋骨,爬满了机械的细纹,而各种死红的肌肉组织填满了骨骼与机械的空隙,也是其运动的核心力量。 它的下肢被剔除了人类的腿骨,用机械完全地缝合在了一起,将人形转变为了一种近似爬行类的变种。 当然,这只是“一头”。 还有密密麻麻的“群”! 雷海电花之中,仿佛有溯游的鱼群,它们冲刺,它们攀浮,无穷无尽,自海渊之底飞起,向着头顶,向着天空,向着那条血色的雷龙,开始捕食! 轰! 雷响,电闪,这甚至都算不上反击,只是俱利伽罗鳞甲上自转的高压电流,便将扑出海面的群蛇解离为碎散的尸块和机械。 但这只是开始。 芽衣垂首,看着龙下翻腾的海洋,弹出的蛇形将眼中所捕捉到的海洋全都化为了扭曲的青黑。 太多了,芽衣甚至怀疑这个数字可能直通无穷,乃至于从海沟一直触及天空。 她有些懊恼,或许自己实在是过于心急了,可在“眼”的那一头,或许就是琪亚娜游荡的荒漠。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哪怕只是一瞬间,只是妄想的一个剪影,都足以让芽衣心疼的发颤,发苦。 虚数之海可能是一片虚无的黑暗,没有光,没有生命,任何的误入到最后都只会剩下荒芜。哪怕它承载着无数的世界泡,但其本身依旧是虚无。 这是爱因斯坦博士的原话,根据理论进行的合理推断,但哪怕只是这句“推断”,都让芽衣这半个月来夜不能寐。 哪怕舰长说什么“有安全保障”,也盖不过心中的慌乱。 焦虑与恐惧,一旦产生,就很难被压下。 这也就导致了那一瞬间的差错,令海层中对崩坏能极其敏感的异形们苏醒了。 这究竟是什么?芽衣不想知道,但能够捏造出如此异形的头脑绝不会与“人性”挂钩。 尖啸,哪怕这些死者已经被挖去了内脏,改造了躯体,可它们的声带却被恶趣味地保留了下来,在喉部钻开了一个气孔,使得开剖的胸腔成为了一件上好的器腹,将疯狂化为最惨烈的音乐,尖利地吼出来,像是人类最后,也是最凄厉的哭号。 咔! 这是一声极其细微的动响,混杂在雷电的爆裂声中,如此单薄,但却极其清晰地砸在了芽衣的鼓膜上。 电阻。 通畅的电流突然在龙尾下遭遇了滞阻,如同盘结的枝窝,陷困着电流与崩坏能。 仅仅只是往后稍瞥一眼,就能看到血红的龙尾下一条挂着的尸骸挂件。 一只,又一只,一头,又一头。 它们自然已是死尸,雷电的暴怒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侥幸,将它们的肢体全部烧为胶状。 然而,它们也同样接受了改造,早已不是原本的碳基状态,其中的机械骨架更是在电流的穿烧下与尸骸融为一体,成为了一种良好的固态物质。 它们死去,但它们的死尸被烧在了一起,从龙尾的嵌煅开始,一直拖入海底! 太多了,仅仅只是一个呼吸,就在海洋与雷龙之间搭建了一条死尸之链! “aaaaaaa!!!!!” 尖啸再次从海中翻起,但这一次已不再是群号的混乱,而是如箭一般自尸链之下射起! 它们攀住同类胶质的尸骸,爬动,跳跃!这是死的梯!这是死的桥! 这只是一个眨眼,百蛇便已经窜上了龙背! 向着雷之律者,张开了长牙! 一秒。 这是它们从海面借着尸骸跳上龙背的瞬间; 这是它们撕开颚部,亮出长牙的瞬间; 这是芽衣转身的瞬间; 这是呼吸的瞬间; 也是拔刀的瞬间! 在它们那六只机械鱼眼中,只能看到一个律者; 在芽衣眼中,她可以从容地握住腰间的刀,用拇指轻轻弹出刀鞘。 一道环切! 一道雷闪! 一斩! 过去,鉴于对第三律者的观察与模仿,借用超频技术,成功开发出的磁暴斩以电磁弹射的方式,成为了诛杀崩坏的利器。 而现在,只是律者的一挥,便是足以碾压人类技术的雷暴! 但还不够! 被一刀两断的尸体尚未坠落,第二批就已经扑入了空中!它们绝不会因为死亡而退缩,更不会因为律者的天然压迫而溃逃!它们只会捕!杀戮! 完全剔除了人类的求生心,也同样剔除了崩坏弱肉强食的规则,成为完美的杀戮机器! 企图噬象的群蚁实在太过繁多,但芽衣终究不是一头笨拙的大象。 她是律者。 抬手,拔刀的后势再次被掌握,斩! 第二道雷光扫过龙背,再一次清扫了贪婪的蛇群,碎尸飞散,却换来了更多蛇的出水! “吼!!!!!” 这是龙吼,俱利伽罗的身躯忽然倾斜,左翼的翅尖居然也被挂上了相同的尸骸链条! 这很让人厌烦,雷光固然能如碾蚁般清扫这群炮灰,但终究会拖慢她离开的脚步。 不论是执行方案还是备选方案,时间都是最重要的单位,芽衣始终是要冲入海渊之眼,而不是在这里和无穷无尽的改装蛇人纠缠! 就在第三刀举起之时,背后忽然杀来了炽热! 就连昏暗的海面也被照出了火焰的辉光! “交班。” 一句词。 还有一柄缠绕火炎的镰刀! 第四百五十六章 宣战 即墨站在海上。 波吞浪翻的海洋被一双黑色的静谧所抚平,一切卷流都在其前翻旋绕散。 死鱼挤在静谧的黑澜前,瞪着眼,停在即墨的脚下。 他看着一双双灰白的鱼眼。 当执行方案遭遇障碍时,根据情况不同,开展不同的备选方案。 一,如若甲组雷电芽衣出现状况,则转变潜行模式,甲组进行大量破坏,将海域内全部防守力量引出。 二,在保证安全与时效的前提下,由乙一即墨进行交班。考虑到特殊性与人际关系,乙一是诱饵的最佳人选。 诱饵么 即墨能想到爱因斯坦在写下这个词语时纠结的表情。 但他不会对此有任何抱怨,毕竟这个“诱饵”也是他自愿提出的。 在公私这方面,爱因斯坦分得一向很清楚,当然,或许也只是麻木了而已,毕竟六十年来也是她亲手为这个恶魔打造了续命的药剂。 火炎。 这曾经是让即墨恐惧的元素,作为噩魇盘旋在不成熟的梦里。 火炎曾烧死过一个红莲被骄傲的女人,大海也吞没了最后的那一抹火光。 对于那个女人,即墨到现在也很难说清自己的心绪。 憎恨?敬重? 就如同对那个时代一样。 在灾难中挣扎,嚎啕,发疯,沉沦,最后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而这股火,现在正在即墨的右臂上燃烧。 影中拔出的镰刀涂上了焰色,缺损的刃口也被火光补修,不属于即墨的力量正在一寸寸地侵蚀他自己,从手臂开始,火焰的纹路渗透上了他的脸颊,还刺入了眼球,将整个右眼都涂上了炭火灼烧般的颜色。 焦黑,爬着怒焰的红,就连墨色的瞳孔也被燃作血红,好像随时都会滴出血来。 疼。 这个词语自诞生以来就与一切负面状况相挂钩,也同样在时时刻刻地折磨着即墨的身体,荼毒他的灵魂。 与身体完全不兼容的崩坏能奔涌在他的血管中,撕扯着他的肌肉,啃食着他的骨骼。 哪怕是与爱人温存之时,他也要认识这份痛苦。 可这份痛苦却又带来了一种奇异的畅快,四肢百骸就好像通了电,一股股地杀入岩浆般的狂意。 动手吧! 去杀戮! 去屠戮! 随着炎脉的搏动,一次又一次地奏响暴虐的残音。 好像有什么在胸腔那里积淤,如同漩涡中的污泥。 即墨看到了那头红龙,还有吊垂在龙身下的群尸。 尖啸,龙鸣,雷吼,混杂在一起,裹在风里,挟着尸体的焦臭,撞在了即墨的脸上。 他感觉到血在烧,就好像落入了一颗火星的炭堆。 轰。 它点着。 它燃烧。 霹啪 他听到了身体里,有着火燃的炸响。 细细碎碎,又如江河入海,涌入胸膛。 有光。 他的身中有光,如岩浆般流动的颜色,从右臂开始,沿着血管,密密麻麻,在原本空洞的心口前,亮起了鼓动的火炬! 去吧,挥起你的镰刀 他又听到了这个声音。 好像有什么轻柔地捧住了自己的手腕,抬起了镰刀。 来,去杀,把它们杀个干净。 它们又不是人,连崩坏兽也不是,只是被恶意所扭曲的可怜造物,能挡住镰刀一挥吗? 你不是武器吗?去,去吧 又好像有人贴在自己耳边,呼气,倾吐着恶意。 他深呼吸,心口仿佛灌煤的炉心。 “滚。” 他的声音带着颤,他听到了笑,又好像只是拂面而过的海风,卷来了战斗的血腥,留下令人发狂的恶意。 镰刀举起,火炎披掀,拖在身后,镰首低垂,遥遥地对着海。 他伏低了身,像是一条绷紧的弹簧,脊背如山般隆起,即使他的身形依旧瘦削,可病狼依旧有着那口尖利的牙,凝着陈旧的血痂。 嘭! 静谧的“海”在脊柱松开之时被踏破!似一盆浅水,被一脚踏穿了整个洋面!炸起一墙的浪啸! 黑色的天幕再一次于即墨眼中笼罩世界,静止的崩坏能指出了一条路,远远地指向那条红龙。 龙在振翅,律者拔刀,她们要比那群蛇快很多,长刀出鞘的姿态一帧帧地拉长在时间里,雷电的奔腾更是让她的战斗增添了神灵般的美感。 而这一切,对于芽衣来说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在举刀的那一刻,炎流便冲入了蛇与龙纠缠的战场,超载反应将这片战场化为了最为暴虐的屠宰场。 也是这一刻,芽衣理解了“武器”这个词语。 极致的暴力。 哪怕她已为律者,也不由得为这属于毁灭的火炎而心惊。 这不仅仅是因为“力量”,力量有多种形式,比如属于律者的雷电,它们虽然狂暴,但依旧是芽衣的仆从。 但这火炎不同,它诞生于毁灭,如同着火的荆棘巨人,焚烧世界,也焚烧自己,最后消弭于焚烧之中。 所以在听到即墨那声“换班”时,芽衣并没有感到轻松,反倒是心悸。 她以为来的是一头鬼。 镰刀纵使老朽,但依旧锋利;火炎尽管暴虐,可仍然足以烧毁恶敌。 拉扯着雷龙的尸骸锁链被尽数斩断,焚烧的苦味中,整片海域被染作褐霭。 这是它们的残肢,这是它们被改造的苦难,这是它们再也无法重回人形的悲鸣。 龙与怪物擦肩而过,律者也只是他眼中闪过的一道影子。 “頼む。” 一个简单的瀛洲短词晃进即墨的耳里,他听见了红龙重新提翅的吼声,以至于这个单词都有些轻飘飘的,听不真切。 “呵。” 提镰。 这不是他的笑,明明是从他嘴里漏出来的一声。 他知道那个东西又来了,就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视线定在他的后背上,烧着,把他一步步地往前推。 尖啸。 黄昏已尽,黑夜逐渐吞没青澄的天空。 海面下爬出了密密麻麻蒙德头颅,畸变的鱼眼探测将这片海域点做荧绿的匹练,铺展在临夜的海上。 它们无一不裂开咬口,撑开了牙。 对,就是这样。 它又开始笑了: 战争,开始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写完去打斗地主了 亘古的虚空之中,幽幽地响着细长的蛇嘶。 低哑,空寂,沉沉地奏响,整个空间也在隆隆地回应着,仿佛一种无声的臣服。 伟大的真身就在这里,盘绕在虚数之间。 尽管它已经成为了虚数的霸主,它已经穿越了“眼”,它已经回归了现实,但悲哀的是,它发现,虚数的海洋似乎更适合“现在”的自己。 但回归量子之海并不代表着它会放弃这个现实世界。 这或许是因为一种执念,属于“人类”的执念,好像只要有着这份念想,他就还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哪怕现在他是“蛇”。 这也是布洛妮娅被带来的原因,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如何与“量子之海”产生联系的,但是,那只悬浮机甲所使用的动力源以及潜行模式都是现实技术暂时无法达到的。 当然,并非是因为技术手段的缺陷,而是在于“能源”本身。 大量汲取崩坏能作为动力源的方式并非不存在,比如说天命的舰船,逆熵的机器,甚至是胡狼设计的“巨人兵”,这些大型机械的主动力炉几乎都是以崩坏能为核心,才能够支撑机体巨量的能源消耗。 但是,重装小兔却完全不同。 它的动力源是崩坏能吗? 是,但也不是。 虚数能渗透入现实空间时,大部分都会以“崩坏”的形式而诞生,作为量子之海生态规则的一种,崩坏能常常是虚数最普遍的表现形式,进入世界泡,出现在现实之中。 崩坏当然会带来毁灭,将一个世界碾为量子之海中最基本的粒子,从现实回归虚数,再继续等待着混沌清明的新生。 可以说,崩坏能属于虚数能,但虚数能并非全部都是崩坏能。 而这,就是重装小兔中的秘密,蛇很想知道,这台和玩具没有区别的机甲究竟为何能够运用这份最为纯净的虚数能,就好像是一份来自虚空的礼物一般。 莫非真有所谓的天命之子? 它不相信,有人阻挡它,那么就给他带来毁灭。死亡永远都是最公平的,不论是主角还是反派,都会在其慈悲的掌怀下一同作泥。 而蛇自己,才是施予这份平等仁慈的恩主。 忽然,它抬起了眼眸,从广袤的虚无中移开了视线,落在了现实的一角。 五十五万六千一百三十一。 “尊主您说什么?” 灰蛇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虚无。 我在说战争。 蛇盘起身,昂起头,似乎能感受到那条蛇信在轻轻拨弄着虚数的阵列,渺渺地响。 在海渊城外,有多少卫兵? “卫兵?” 灰蛇愣了一会,在被数据塞满的脑子里挑挑拣拣,才总算翻出了这条信息。 于是,也明白了尊主所说的数字是指代什么。 “原来已经开战了吗” 他也学着尊主,抬头望去,看到的却还是无聊的虚空。 “五十五万六千一百三十一,这是胡狼制造的女妖型,作为海渊城的第一道防卫措施,自然也是接敌的最前线” 灰蛇看不到,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尽管他并不关心胡狼的“理想”,但作为情报整理者,他必须对相关信息拥有足够的记忆,不论是敌是友。 “天命的女武神?还是那些躲在舰船上的律者们?属下” 只有一个。 “啊?” 终于,灰蛇露出了一丝茫然,对于这个数字出现了一瞬间的误解。 只有一个 蛇又重复了一遍,仿佛这个词语蕴含着无尽的魔力,即使只想到,身体都能回忆起当时被拖拽入量子之海的痛苦。 痛苦往往伴随着愤怒,还有仇恨,这或许也是蛇能够爬出虚空的原因。 哪怕在量子之海中无法物理观测现实空间,但那惊动了女妖的崩坏能也还是传入了它的感知之中。 媲美律者的高强度能量,只有一位拥有这样瞩目的战力。 ht10086。 又是一串灰蛇无法理解的数字,但他已经不在关心了,继续在近乎于无限的虚数之中搜寻“布洛妮娅扎伊切克”的信息。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哪怕有着尊主的计算力分流,正常的人脑也根本不可能承载这样的运算量。 但对于灰蛇来说,还是勉强可以支撑的工作,而他也还会继续去拼。 仅仅只是因为被承认了自己的“价值”而已。 “巢”。 鸟雀疲惫时的归处,离人暂聚的小窝。 在已经被废弃的长空市中,废铁和木板在它的角落里搭起了一座小城。 看上去就像是孩子们的积木玩具,精巧而危险地保持着平衡,搭在一块,立在这片废弃的土地上。 黄昏已过,夜色渐浓,但这座废铁小巢却亮起了这座鬼城中唯一的光。 它们星星点点地亮在钢铁与板材之间,有些窗上还贴着纸片,描画出一个个有趣的剪影。 小孩子的闹腾声渐渐地清晰了起来,或许是夜已来临,就连没入城市的海潮也睡着了,只有孩子们在自己的巢穴里偷偷地闹,铁皮和木板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拢住了她们的声音,也挡住了寒夜的海风。 “尊主请坐,实在不好意思,这里的条件只能这样了。” 渡鸦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端茶倒水,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一桶方便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随意些好了,不必紧张。” “凯”摆了摆手,似乎确实不在意“环境”这种小事,拢了拢衣服,缓坐下来,扫了扫身前的茶几。 “抱歉,许久不用了。” 兜帽去除的渡鸦小姐显得很普通,哪怕她本身的容貌算是惊艳,但灰黯的短发和有些沉哑的肌肤让她有些死气的,她将这桶泡面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扣好盖子,又压了一只塑料小叉。 这算得上是渡鸦最丰盛的招待了,你不能指望一个财产随着小岛一起沉进海里的女子还有什么剩余的家底,一桶泡面已经是她在长空市捡垃圾的空余中省出来的那么一点点蚊子肉。 当然,柜子里还有一桶老坛酸菜,那是她的最爱,还能再藏一段时间。 “孩子们吃了吗?” “他”倒没有立刻开动,好像泡面的时间足够用来细细地拉家常,而这个问题也正好戳在渡鸦的关心点上。 “啊!吃了!我早上才买的排骨,炖成高汤以后再下挂面,再配些沧海青,可鲜了!孩子们都很喜欢吃!” 无意之间,渡鸦道出了自己今天翘班的原因。 “你很爱他们。” “他”似乎在笑,冷峻的脸庞上出现了那么一丝丝柔软的弧度,而渡鸦似乎也很开心,她觉得自己得到了尊主的承认,以至于都站了起来,手掌向着窗外,像是要把窗里这个小小的鸟巢抱在怀里,她的神色也终于鲜活了起来,酒红的眼瞳里满是骄傲,骄傲于她创造的乐土。 “是的,尊主,我” 她回过头。 她看到了一只手。 她的眼里还饱含着那溢于言表的爱。 然后被这只手给按灭在了黑暗里。 思维发散四·吃虎岩的饕餮客 “吸” 粉条从碗里拉长。 筷拌起鲜汤舞蹈。 “溜!” 美肴卷进了口中,鲜爽的口感与绝艳的高汤在唇齿间旋转舞蹈,今早才打捞上来的海鲜将全部精华融入了粉条之中,在吮吸之间,带来至高的“鲜”! 当然,仅仅只是“鲜”是不够的。 白发的少女侧过头,向着左手的肉夹馍张开了大口。 哦,在这里是叫做“摩拉肉”,不过也没差,味道都是一样的好! 松软的白馍软软地扣在齿间,蹦跳间将手擀面的劲道揉进舌尖,也只有老师傅才能擀出如此劲道的好面。 但更妙的自然是卧在白馍里的肉!铺的满满的肉!新鲜煲好的大肉切成丁,肥瘦相间,肉汤与油脂在轻轻一夹间透进馍里,这是属于肉食和麦粮的顶级融合,用最朴素的方式带来最豪爽的口感,就像是喜气洋洋的响锣捶鼓,从舌齿一路响进胃里。 可这些美味也仅仅只是各自有异的曲调,有人钟情清乐,有人独好摇滚,但是,美食却有着比音乐更进一步的美妙! 也只有在美食上,才可以喊出那野心勃勃的“我全都要”! 一筷粉,一口馍,满嘴虾鲜肉美,在舌尖焕发出了最完美的春!就连这万民堂的卯师傅也不得不赞一声:“行家!” 来来菜配摩拉肉,这是只有吃虎岩的老饕客才知道如此绝妙的搭配,卯师傅就连手里片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望着那对一大一小的白发异乡人看。 小丫头两只手各拿着一只筷子,似乎还不是会用筷子的年纪,一下一下地插进天枢肉里,挑进嘴里就是一大口,吃得满嘴是油。 这天枢肉也是极讲究的,求的就是一个“糯”字。寻常做法的红烧肉可能会带着小儿不适的油腻。可天枢肉却绝不是这种凡肉俗油,在璃月食化的传承与发展中,上到八十老朽,下到三岁幼儿,这红烧肉中的无冕之王都会细细地融进食客的胃里,带来最温暖的饱腹感。 而大丫头则是卯师傅关注的重点,哪怕这个大丫头的身旁还摆着一个古怪的大箱,可这年头从来少不了奇怪的人,而在厨师眼里只有食客与顾客的区别。 嚼馍吞菜,看上去极好,但还有一个动作,这个动作决定了饕餮的上限。 他看到少女吃完了馍,吸完了粉,然后捧起了碗! “漂亮!” 卯师傅都忍不住喝彩了!情不自禁的拍桌让菜刀都倒了下来,盖在咸肉片上。 这汤可不仅仅是来来菜的精华所在,更是有“原汤化原食”的讲究在里头,一个顶级饕餮绝不会放过亏待自己的胃,既不会饿着,也不会撑着。 而食客与厨师之间也有着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好厨师,只有在遇到一个好食客的时候,才会做出最顶级的佳肴。 比如说现在。 卯师傅探出了身子,朝着那一桌喊了一嗓子: “哎!姑娘!” 那女娃娃果然抬起了头,还带出了一个小嗝儿,把卯师傅乐得笑开了花: “要不要再来一瓮佛跳墙?!” 那双湛蓝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筷子一戳,敲在桌板上,挂着汤汁的嘴角扬起了笑: “来!来一瓮!” 旁边的小娃娃举着一筷肉,含糊地响: “肉!肉!肉!” “好嘞!!!” 卯师傅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把桌上的肉一片,切成了丁,眼里是熊熊的火光。 他觉得今天是万民堂大喜的日子,一道能请动仙神的佛跳墙会在今天出现在璃月的历史中! 这,就是食客与厨师之间绝妙的联系! 当然,琪亚娜并不知道厨师此刻的兴奋,她连这位师傅姓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好吃而已,馍,肉,菜,汤都很好吃,于是便都吃光,至于什么老饕客的自觉她更是没有半两认知,如果卯师傅在这来来菜里多放了哪怕半根胡萝卜,那么琪亚娜的表现会把这位顶级厨师气到生烟。 可现在这些是肉诶,鱼肉,虾肉,兽肉,还有鲜汤,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地切进了琪亚娜的偏好区。 肉那么好吃,会有什么错呢? 琪亚娜抿着筷子,似乎牙齿上还沾着肉丝,她舔了舔,鲜齿美舌。 不过,却还是少了些什么。 她咬着筷子,望着街上人来人往。 人很多,璃月的人当然很多,在吃虎岩这样的闹市区,自然更是人头攒聚。 有的是一家子,父母儿女,一家美满,欢声笑语,大娃举着风车,被父亲牵着手,小娃则窝在妈妈怀里,撮着手指头; 有的是狐朋狗友,聚在一块,嬉笑怒骂,捧着几串烤鱼,对着这个城市评头论足; 还有才子佳人,郎才女貌,鸳鸯成双,共享佳节。 人们从琪亚娜面前走过,或是嬉笑,或是吵闹,在少女旅人面前留下生活百态的剪影。 哦,对了,今天好像还是璃月的“请仙”? 她记得那个一同旅行的诗人有提到过这件事,而荧她们好像也一同前往了那个典仪去参观。 “唔” 筷子被咬出了咯声,晃着无意义的摆弧,忽然,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杰杰” 塞着肉的小嘴口齿不清,却把筷子举起来,那块红烧肉被顶在筷尖2上,被太阳照得晶莹剔透。 琪亚娜笑了笑,将这个孩童的“自己”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抱在怀里,脑袋也侧了过来,轻轻靠在了“母亲”的身上。 暖烘烘的,像是一个小太阳。 “婕婕!次!” 小东西举着筷子,把肉往琪亚娜嘴里捅。 “好,好,姐姐吃哦。” 琪亚娜歪了歪脑袋,感觉太阳都变得亮堂多了,她张开嘴,看着这个小东西站在自己的膝盖上,举起的筷子带着肉,好玩地抖着。 突然,天空闪过一道金雷。 紧接着,却是一阵地动山摇。 那块漂亮的红烧肉也从筷子上摔了下来,啪唧一声落在了地上。 地震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比起自然灾害,倒更像是重武器轰击后的余波。 寂静,怀里的小东西眼里却只有那块落在地上的天枢肉。 她的嘴瘪了下去,包子小脸鼓了起来,漂亮的卡斯兰娜大眼开始变得水盈盈的。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了?” “咋回事啊?” “好像是请仙典仪的方向!” 卯师傅揉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去,也望向了典仪的方向。 吃虎岩板路的尽头,跑来了一个人。 他气喘吁吁,挥着手,看样子却是一位千岩军,可从未有人见到过如此慌乱的军人。 “不好啦” 扯着嗓子,叫破的声音有些模糊: “帝君驾崩” 与此同时,一声孩童的哭喊刺破了这市集酝酿的焦虑。 第四百五十八章 羽 它们聚成了一个“涡”。 有多少? 即墨数不清,也不打算数,自己只需要举起镰刀就可以了。 屠杀,这是即墨曾经最擅长的事情,要做的很简单,镰刀举起,挥下,听麦子倒伏的响。 他踩着海,刀锋燃着火。 它们卧在海里,骨爪长长地探出来,扭曲的身体挂出洋面,牙齿撑起来,无数的嘶嚎竟连成了一种长音。说不清是什么,但绝不是人类的理性能够接受的音响!这是圣经中六百六十六头魔鬼齐奏的地狱;这是古兰经中伊波里斯带着镇尼们在无声之夜凿响的石音;这是宇宙深处的阿撒托斯所中意的前奏! 这是混乱,这是痛苦,这是悲伤,这是绝望! 但这一切对于即墨来说,仅仅只是无意义的嚎叫,就像是猪待宰前的泣号,不论这声音如何响亮,都不过只是一镰刀。 镰锋杀下,燃火静默吞噬了空气,暴虐地撕开了海洋,又温柔地,抚开了这群死物的头颅。 一颗头颅印在即墨的眼里,自然是扭曲之物,那六颗机械鱼眼凿满了整脑袋,奇长的牙齿此刻也出现了断裂,露出了腐空的食道。 它的爪子还在伸着,下一秒就能穿过即墨的胸膛。 即墨的眼落在它的头颅上,这颗脑袋还能依稀辨认出“人”的模样,残留着痛苦与绝望。 但即墨只是“看到”而已,不论这些死物有多么凄惨,它们的诞生意味着多少死不瞑目,对于即墨来说都是一样的。 斩杀,勾杀,刺杀; 镰刀,镰勾,镰锋; 最后都指向了它们的终点屠杀。 这种感觉并不美好,对于即墨来说也同样如此,他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好像又回到了那颗孤独的星球,除了杀戮以外便无事可做。 沙 镰刀撩过,颅骨分离,漏风的长牙间透着斩落的风声,随即便被火炎吞噬,最后只剩下落入海中时蒸起的一缕白烟。 即墨必须承认,就“屠杀”而言,被称为疾疫的炎律核心才是最有效率的屠戮方式。 “AAAAAAAA!!!!!” 又是一阵尖啸,在蛇群的包围中,一道朽影以非常刁钻的角度,穿过了镰刀的轨迹。 “兵器”,这个词语实在贴切,在剔除了全部的思想,情感之后,机械化的头脑完全服务于厮杀,在数据蜂巢的帮助下,五十五万六千一百三十一颗械脑找到了那唯一的瞬间,穿过了镰刀屠戮的弧线! 一只手抬了过来,如同一次慰神的祷告。 火燃了起来,随着即墨的手掌一同压下。 他的面容上依旧没有半分波澜,好像在烈火中挣扎的只是一块石头。 燃烧。 这是疾疫最直观的力量体现,无需助燃剂,无视物理条件,焚烧,吞噬,将这片汪洋化作火海,沿着蛇群爬升的道路,从海面到渊底,扭构了一条火炎的龙卷! 这壮观而残忍的暴力奇观成为了所有视线的焦点。 “哇哦!不愧是我老公!” 小识自然也是看到了那壮观的火龙卷,太明显了,即使是隔着深海与屏障,也能够看到那通天彻地的火,照亮了屏障外这漆黑的海渊。 确实很漂亮,至少在小丫头看来就是这样,暴力与破坏在她带有鲜明“律者”色彩的审美观下被塑造成了一种别样的美景。 至少她自己是挺喜欢的。 “别闹了。” 芽衣跟了一句,越过了这个好动的小孩,而幽兰黛尔与丽塔依旧跟在后面,似乎很乖,但骑枪和镰刀以及身后的自驱幻灵强调着她们此刻绷紧的神经。 “不用那么紧张有我在,你们在怕啥子哟” 小识一蹦一跳地从这两位女武神旁边晃过去,她觉得这两个白银女武神现在更像是两头大白鹅,只要有什么危险就会嘎嘎地乱叫。 “我们并不知道这座城市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目前我们的科技方向与这座城市并不相合,我并不推荐如此贸然的前行” 丽塔的反应一直很快,在穿过海渊,踏入这座遗弃之城时,她便结合已知的情报,在脑中做出了大量的推测,这是一个优秀女仆的自我修养,一切都是为了“完美”。 但当她向着这座遗址迈出第一步时,对于“完美”的认知就遭受了冲击。 机械,科技,理性的审美在生物,感性与纯粹之前发出了惊叹。 这个世界,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明吗? 在黑暗的海沟之中,却有着一处温和的光。 路边有一朵花,仿佛吞咽着晨光,柔柔地散着辉明,它的枝叶如同海葵,它的花瓣又好似海星,可在它花蕊的中央,却嵌着一只眼睛。 再仔细看,还能看到肥大的花茎处,长着一块如同声带般的器官,像是一只缝进花里的小号。 丽塔相信,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这朵“花”就会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惊醒这座城! 所以她立刻做出了准备,可就在要她出声提醒时,一只手便狠狠握住了那怪诞的花茎! 在丽塔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这只手便捏断了这华丽而诡异的花。 “?” 幽兰黛尔看了看丽塔,觉得有些奇怪,又随手把手里的“这玩意儿”给痛快地捏爆。 没有一点声音,哪怕这玩意儿的眼珠子都飞出来了,那块凸出的发声器官也没有漏出一点警报声,绽放出最后一点汁液后,彻底萎靡了下去,成了一摊烂布似的球。 “最强”歪了歪脑袋,非常耿直地把这一坨丢到一边,又甩了甩手。 “我早就说啦,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哪怕你把这东西这么捏爆,也不会有一点反应啦!” 倒是小识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却是一脚飞起,同样的一朵花被踹爆,浆汁四溅,她一个转身,轻巧地躲过这“临死前最后的反扑”,而剩下的那些则撞在了雷电的屏障上,连那紫华的发丝都没碰到。 “切。” 她翻了个白眼,一朵黑红相间的羽毛却舒然轻落,抚在这座城市的石阶上。 “虽然这鬼地方很奇怪,但是,只要是生物,就逃不开意识。” 如同解释一般,识之律者回过头,光羽飞扬。 第四百五十九章 呵天门山就这随随便便就爬上去爬下来了嘛 火海。 即使在夜已来临,也能看到在海面上翻腾的火焰。 哪怕只是看,都会感到灵魂在被翻腾的火焰所灼烧。 有些“东西”还在动,尚未死去,又离死不远,它们幸运地躲过了致死的镰刀,却又被炽焰所包裹。 枯肢逐渐的不动了,慢慢地蜷缩了起来,在火焰之中被挤成了一团。 “德丽莎。” 直到这一声呼唤响起,才将她唤回了赫利俄斯。 “啊?” 她先是愣愣地转过小脑袋,睁着眼。 “啊!” 小修女从噩梦惊醒,眼睛终于眨了起来,她呼吸着,好似才发现脸上的琼鼻,细密的汗珠蒸在鼻梁上,颤着,慢慢地,才憋出来一声死硬的回音。 可她的眼依旧落在那片火海上。 德丽莎的本质是善良的,甚至可以说是善良到“愚昧”,以至于那挣扎于火葬中的焦尸都被带上了“怜悯”的色彩。 而这层颜色也同样罩在了即墨的身上。 自己真的认识这个人?真的了解他吗? 德丽莎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暴力”,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即墨会做的事。 是那个无厘头又能坐镇后方的舰长?还是这个播撒着死亡的鬼灵? 小修女深呼吸,祷告的十字在胸前晃出心颤的弧。 小小的拳头却还是松开了,她低下了头,好像忘记了是谁叫醒的她。 “我我再去警戒周围。” 她呼了口气,匆匆地离开了这间指挥室。 姬子并没有再多留意德丽莎的去向,此刻正是作战的关键时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存在导致失败的变数,她不敢分心。 “立雪,你注意能量系数参变值,时刻注意赫利俄斯的状态,我们不可以有任何的差错,必须盯紧每一个瞬间!” 忙碌与大门一同隔绝,小修女也逃到了空旷的甲板上。 高空的冷冽对于女武神来说并不是大问题,只不过吹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疼,这是属于冬天的冷。 德丽莎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正确的。从现状来看,她不应该在众人忙碌之时无所事事;从过往来看,她不应该丢下圣芙蕾雅学院,自顾自地登上这艘赫利俄斯;从长远来看,她也拿不出什么具体的方案。 可再想想,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迷茫,无措,只会随大流。唯一所做出的反抗就是建立了“圣芙蕾雅”。 可那真的是反抗吗? 德丽莎确实是一只被奥托挂在空中的虚饰之月,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散自己的光明,以为自己能照亮世界,可她也还是知道自己是被谁挂在天上的,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盏透光的瓷片。 “你好像有些烦恼?” 寂静的冬夜中,忙碌的战场上,居然也有人和她一样。 闲散? 无所事事? 或者是迷茫? 回过头,那个比自己稍高些的个头便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旁,抱着一柄剑。 “姬麟小姐?” “你好。” 人皇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德丽莎这才想起来,她也是赫利俄斯的巡守人员,和自己一样,是作为保护大本营的底牌。 但德丽莎还看到了那片深空,遥远地落在世界的尽头,黑色挡住了月光,却留下了一双宝红的眼睛,沾了鸽血,悬在她的视线中。 她被吓到了,她觉得这双眼睛像是在索命,勾搭着最恐怖的血水,将小修女的倒影锁在了这片深红之中。 德丽莎低低地喘了口气,低下了头: “有什么事吗?” “你很迷茫。” 姬麟的话语就像是她的那把剑,锋利,工直,劈开一切障碍与迷雾,笔直地刺向最脆弱的虚妄之中。 那里是德丽莎所隐藏的秘密,那里是她徘徊的灵魂。 小小的女武神蹲坐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月煌,漂亮的长裙现在却像是耸起的羽翅,遮着娇小脆弱,却千疮百孔的身体。 “对。” 她的声音很轻,高空的寒冷都能把这些词句冻起来,她的一只脚悬在甲板外面,深蓝的裙摆卷在风里,雪银的长发飞舞,将她的视线分成了几块,但每一块里都有着脚下燃烧的火海。 红彤彤地烧着。 她悄悄地吸了吸鼻子,忽然放下了心,当气球被戳爆的时候,里面藏着的全部都会很轻松地跑出去,甚至都不需要赶。 “我曾经以为自己很厉害。至少是以前,还没有建立圣芙蕾雅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只需要奔赴战场,与崩坏战斗,挥洒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这双手去救人。”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双可爱的小手。 “直到我建立了圣芙蕾雅。” 握拳,张开的手指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我以为一切都像战斗那样简单,我以为只要我去做,我就一定能改变我所不认可的一切,我以为,只要我坚持,就能让爷爷意识到错误,我以为,只要有我在,琪亚娜就” 她的声音慢慢地随着脑袋一起低下去,直到余音渐渐化为沉默。 姬麟也坐了下来,这下子,她们就一样高了。她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只红薯,捂在手里,不一会,就有香气冒了出来,手一掰,就露出了香喷喷的红心。 这样完美的一半就送到了德丽莎眼前,红薯拔丝招展着,勾着她的舌头。 她忍不住张开了嘴,啊呜了一口,很奇怪,吃下去的好像不仅仅是红薯,还有其它什么东西,尤其是堵在眼里的。 “吸” 她狠狠吸了吸鼻子,呼吸再次通畅的感觉很好,又大咬了一口这漂亮的红薯肉,吃着,嚼着,身子却慢慢倒了下来,靠在了姬麟的肩膀。 “谢谢。” 声音混着咀嚼声,有些闷。 “这没什么,人总会遇到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也总要咬牙坚持下来。” 姬麟的肩膀挺结实的,也很暖和,像是靠着暖炉。 “如果,希望太渺茫呢时间太难熬了。” 姬麟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了手指。 指着那片火海。 火忽然打起了旋,像是钻开了海渊的门。 而那人就站在漩涡之口,踩着火焰,背着那柄黑炎的镰刀。 “先生,一直都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命中注定的主角,但他还是站在这里。” 那双红玉的宝眼中好像有什么在发光。 “我以前不理解先生,但是,在看了先生的日记后,我好像知道,先生要做什么了。” “他要做什么?” 这同样也是困扰着女武神们的问题,德丽莎也抬起了脑袋。 “他可能,并不是想要消灭崩坏。” “他只是,想要保护这里。” “漫漫的独行,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最理想的答案。” 第四百六十章 好旅游完回来了 入海。 从大地到海洋,这一过程并不存在多少相似性,反倒是属于矛盾的对立,就像是陆生动物与海生动物之间的矛盾那样,一旦颠倒,便是无法兼容的死亡。 但是,智慧可以装备弱点,科技可以弥补缺陷。人类可以借助武器屠狮戮虎,可以靠着氧气瓶攀高陷低,对抗崩坏的关键也是在于人类的智慧。 融合战士,女武神,这都是两个时代对崩坏做出的反抗。 海在唱,妖在嚎,火在烧。 即墨在前进。 实际上,在计划中,即墨所要做的就是很简单的“引敌”,将海渊城全部的注意钉在自己身上。 暴力,这是最鲜明的信号,正如这黑夜深海之中燃烧的火炎一般。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随着警报一起嘶嚎的是胡狼的尖叫,红亮的警灯照开了那张漂亮的褐颜,就像是看到了罗马大军的克列奥帕特拉,听到了铁蹄踩入埃及王国的锐响。 可对于胡狼来说,她的王国便是这沉沦海渊的遗迹,她的军队就是这凝聚了她智慧与技术的铁军,她也不是那位毒蛇艳后,而是掌控生死的阿努比斯! 这是高傲,同样也是自信,胡狼相信自己的水准,同样也蔑视这个时代所有的学者,她不相信还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头脑,也不相信还有比自己更加完美的想象,更不相信还有能够超越自己的科技。 但这样的骄傲并非没有道理,天才自然有她傲视的资本,正如一次次提到胡狼时必然会带出的这个称呼一样,纵观历史,这位年轻的女子也同样可以排入前列,她的头脑如同那埃及传说中照耀天空的“拉”,而她的所作所为又如同那掌管冥府的恶狼。 她其实仍然是人,但智慧已经将她推到了“神”的高度,至少她自己就是如此认为的,起死回身岂非为神的权力?哪怕苏醒之物还暂无理性,她仍旧成功让尸骸“站”了起来。 她创造了一个死者的国度!一片亡魂的归处! 可正如同历史曾经上演过的一幕幕滑稽剧那样,罗马的战士占领尼罗河,奥斯曼攻陷君士坦丁堡,八旗凶骑踏破禁城,将一切高傲碾作战火的尘埃。 没人会从失败者那里汲取教训,即使是“天才”也同样如此,她的高傲也同样迎来了铁蹄。 但有趣的是,她拥有军队,她坐拥险城,就连整片大海都是她的城池。 而敌军,只有即墨一人。 可那恶魔还是来了,撕开军队,烧干城池,那道火龙吞噬着尸体与海水,就像是太阳掉进了深渊! 黑暗也为之颤栗!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语无伦次,心惊胆战,可不论这位天才如何在键盘上操作,指挥室内依旧被红光笼罩着。 唯一变化的就是那串属于“军队”的数字,就像是小学生的奥数题,“一段长绳每次被减去一半,数字模型应该是多少”,她的军队就是那样苍白无力的绳子,而那只剪刀,就是那杀入海渊的屠夫! 无法理解,不可理喻,但这是就傲慢的代价。古埃及同样不理解罗马的军队建制,拜占庭同样不理解为何治下会有“吉洛特”,明帝国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臣肥君瘦。每一个傲慢的帝国或者人只能看到血红的落幕,却不知道丧钟何时敲响。 胡狼固然是天才,但哪怕她给自己按上了“阿努比斯”这样的幻想,她也依旧是个人,依旧活在当下。 而即墨是那个时代的遗存,尽管已经腐坏老朽,可依旧是那个时代挣扎凝聚出的结晶。 渴求着生存,诅咒着崩坏,这是一个明的悲号,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傲慢的天才轻易理解?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胡狼甚至将矛头转向了身边的活人,一位秘书的衣领被她攥起,可不论这位天才如何发泄,乃至于喧上几个耳光,都没有唤回这个普通人的反应。 可裤脚却湿了,带着些许热,胡狼低下头,看到这个可怜的秘书已经失去了排泄调节功能,下肢全部陷入了痉挛,好似一头被老虎盯上的小鼠,恐惧到休克。 咔。 她听到了一声响,很脆,就像是掰开乐事的薯片。 她回头。 她看到。 在能抵御海水深压的强化合金壁上,多了一个洞。 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孩的恶作剧,用手指舔开了窗纸,却在合金上留下了一个熔锻的洞! 还有一根指头。 胡狼清楚地看到,那根指头动了动,“慢慢地”离开了这熔化的钢铁。 这是在危急关头的人体自救,飙升的肾上腺激素让这个学者爆发出了近似于运动员的反应速度,也让她得以喊出那两个字: “紧急” 嘭! 压力失衡了。 即墨收回了手指,仅仅只是眨眼,一个可怖的凹痕便环绕着那个指洞,紧接着,这钢铁的要塞便被海水任意拿捏。 这个过程并不算快,即墨甚至还多了一些无端的思考。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才会把这深海要塞的壁垒设计的这么薄?哪怕这个建筑物也运用到了崩坏能,但也不可能无视大自然的伟力。 半球形的钢铁穹窿被海水挤成了半米高的铁片,即墨踩了踩,并没有把这块铁皮掀起来,他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去和大海作对。 而且要打开也没那么困难,炎律的力量加持下,镰刀切割这块铁皮,就像是热刀切割黄油,非常简单地圈了一个口子,便露出了一个幽深的洞口。 海水倒灌,大量的气泡从黑暗中浮起,即墨远远地望了望那处辉煌破败的遗迹,又看了看脚下这块吃吞着海水的甬道。 如果爱因斯坦透露的情报没有因为时间而失去效力,那么这条竖井应该会通往海渊城的基座。 话说,自己的任务应当是负责吸引火力,为赫利俄斯穿越海渊之眼提供保障来着。 即墨想了想,觉得把敌方火力全部干掉,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他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推断非常又道理,便抬起脚,落了进去。 第四百六十一章 以【神兽酱】为素材上级召唤【神兽少女】 海。 又一次,沉入了这里。 布洛妮娅讨厌这里。 空旷,孤寂,但却好像又有什么躲在黑暗的深处,等待着物坠入黑暗的喉口。 她太讨厌孤独了,这会让她沉入那混沌不堪的过去,吐不出一个挣扎的泡。 沉没,她只能无力地抬起手,触碰到的却是虚无。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那些本该被时间埋葬的过往突然复苏了,带起已经腐朽的血,淅淅沥沥地砸进她的脑子里。 死尸,都是她亲手杀死的人。 究竟有多少?布洛妮娅自己也记不清了,就如同现在包围了少女,宛如黑泥般堆积的毒潭。 有些伸着舌头,挂着泥泞的丝袜; 有些歪着脖子,敞着被切开的喉管; 有些瘪着脑袋,太阳穴上是一个膝盖叩下的窝; 有些身上被开了好几个口子,甚至从弹孔便能分析出凶手使用了哪些恐怖的武器。 svd,ak,沙,它们都是银狼曾经最好的伙伴,作为做趁手的武器,活跃于暗杀的阴影中。 她几乎快要忘记了,但是孤独的黑海却将这个身份重新挖了出来,上面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腥臭。 嗒。 黑泥落在了脸上,这些尸骸的伤口上都无一例外地冒着同样漆黑的血。 它们爬了过来,朝着那黑泥中唯一的人伸出了手。 真实?亦或是虚假? 布洛妮娅无法辨识,但她可以确定,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死在了她的手上,这是属于她的罪孽,但她自己却毫无忏悔之心。 这并不意味着她无药可救,她很清楚,以前的自己所面对的目标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行恶,就要有被恶吞噬的觉悟。 就和银狼自己一样。 但是 她在这片污泥中撑起了身子。 这些东西,别想吞噬她! 娇小的少女在怨恨之中蹒跚,爬行,她被拖着,拽着,无数的黑泥张开怀抱,发出了无尽的嚎叫,却怎么也阻拦不了这个女孩缓慢到可笑的挣扎。 这里是地狱吗?或许是针对于布洛妮娅特制的熔炉,折磨与诅咒则是这炉中流淌的岩浆。 她依旧撑住了,或者说是用一种信念撑了下来。 “希儿,大家” 这个信念是如此的单薄,单薄到只有两个词语就能概括一切。 可对于布洛妮娅来说,这个信念却是唯一能够支撑她的全部。 维持着“布洛妮娅扎伊切克”这一魂灵的理性,而不是“银狼”那属于杀手的混沌。 还有想见的人。 还有未完成的誓言。 这一切都被凝聚在了这两个词语里。一开始便凿进了布洛妮娅的脑髓,又慢慢地析进了舌骨。 她说了出来,在泥泞爬行之中,她的牙齿与舌头在挣扎中挤出了这短短的词句,念叨着,重复着,织成了一片,网着她的意志,以最脆弱的方式,将她与这罪孽的污泥隔了一层漏眼的网。 但它们不愿意放过她。 它们抱住了她的腿,吞没了她的腰,拉住了她的肩膀,扒住了她的脸蛋,只剩下那只小手还在努力地向前挣着。 但一双泞手按住了她的眼睛。 她失去了方向。 她听到了腿部外骨骼破裂的声响,代表着她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她陷了下去,就一只落入沼泽的白兔,原本就已经没入,再无半点声音。 黑泥冰冷,罪孽粘稠,当抽象的概念被转化为物质存在时,其本身就已经与“恐怖”成为了同盟。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坠落”,人体对重力的感知是她仅存的依靠,其它的则是黑泥那堕落的狂欢。 忽然,好像落到了地,下落的速度逐渐放缓,像是有一只手挡住了奔流的瀑布,也接住了那只无助的白兔。 咔哒。 有一束光照了下来。 其实不该有任何声音,但当那束光坠落的时候,脑中就自动蹦出了类似的效果音。这是一种条件反射,如果你和布洛妮娅一样,每天都会蹲守吼姆大冒险的最新一集,从吼姆出场到片尾曲放出一分钟不落的话,你一定也会对这束射灯产生条件反射性的联想。 那是一张椅子,自污泥中升起的椅子,漆黑的泥泞中伸展着恶意的触角,交叠出了这把至黑的椅子,立在这辉光之中。 那里坐着一个猩红的影子,红得诡异,红得怪诞,像是浸透了血,又慢慢晾干,凝在黑中,散着淡淡的血腥。 “它”忽然有了动作,像是突然长出了四肢,又好像本就坐在这里,笼在黑与血的影中,又突然咧开了一条玫色的弧度,好似在笑,如同用血涂出的口红。 一双眼睛。 同样猩红的眼睛,盯着,像是挂在鬼怪志谈中的血色双月,装满了血池狱河,游着无尽的魑魅魍魉。 布洛妮娅顿住了,似乎连挣扎都忘记了,任由这囚禁的罪恶将自己托到那张黑椅下,对着那漆黑的高跟鞋。 “啊呀,啊呀,这是谁,这是谁呀。” “它”倒下腰,终于在光中显出了原本的模样,变成了“她”。 声音虽然尖利,但还是那过往的声带中奏出的音符; 蓝眸被鲜血浸染,但却还留着过往的轮廓; 那容貌完全脱胎于记忆,也符合想象中成长的模样。 这些都汇集成了一个日思夜想的名字,但却迟迟盘绕在舌尖。 她不敢说,她甚至宁愿相信自己看错了。 但她还是说了出来,声线中还带着一丝顾虑的颤: “希儿?” 她看到了那恐怖的笑,扭曲的微笑,张起的唇角像是被刀划了开了,一路割到了鬓角,咧开了血色的红。 黑泥捆绑住了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了丝毫,在她娇弱的纤脖上缠绕,却打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飞到了“她”的手中。 “她”猛地拉紧,窒息与疼痛强迫着少女抬起身,但四肢却被牢牢地禁锢在地上,这样的神兽少女的身姿让她的脊柱发出了疼痛的哀鸣,也刺出了喉中的一声痛吟。 “布洛妮娅姐姐” “她”像是在牵着一条狗,拽着黑泥做成的项圈,抓住了布洛妮娅的下巴,捧起来,俯下身,就像是对待一条可爱的养犬,又像是准备开餐的饿虎,神兽少女之唇着她的脸颊,神兽少女的安吻着她的耳朵,那张嫩白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种神兽少女的迷茫的红。 她还在笑,血腥的恐怖之中又带上了一种扭曲病态的满足。 “希儿好想你呀” 她猛地冲了下来,神兽少女之噬住了布洛妮娅的唇,用神兽少女之舌魔法卡野蛮的祭品地撞开了她的牙关。 腥气也同样混着窒息,冲进了布洛妮娅的脑中。 这是她自己的血。 滴滴答答地从神兽少女的亲吻的唇间溢出,落入了黑泥的罪恶中。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我始终觉得洗白角色太多次就有些老套了(绝不是嫌麻烦哦) “布洛妮娅的信号消失了。” 灰蛇的手还停在分算上,他的头脑还僵在深空的数据之中,巨量的计算量让他的改造大脑都有些发晕,甚至都有些不太理解正常的数学与逻辑了,以至于数据源何时消失的都不知道,甚至觉得“由来”无关紧要。 这就是虚数么? 他扶着脑袋,眩晕感让他甚至分不清上下左右,像是丢进了海涡,旋转着认知,颠倒着理性。 消失了? 就连“蛇”的声音都带出了疑惑,游到了这巨幅的数幕前。 这片小巧的虚数岛屿对于“蛇”来说不过是一个念头而已,就像是捏橡皮泥,揉按组合,便是一台超现实的计算辅助器。 从能源,结构,以及运算模式,都是毫无现实科学依据的存在,放到任何计算机设计师面前都是对于他们认知的侮辱,但却能够毫无道理地出现在了虚数之中。 这就是“神”的力量,行一切不可能之事,皆因万物为祂之衍生。 哪怕是这台“机械”也同样是祂,只不过转化为了“现实”的形式,以更切合灰蛇理解的方式出现,实际上只是祂借出去的一点计算力,借由灰蛇的脑子进行溯源。 当然,祂能够“制造”,自然也能“做到”,并非是为了所谓的“培养”,在祂的眼中,不论是灰蛇还是那些被改造的尸体,从本质来讲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不完美的“残缺”。 灰蛇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他离“非人”只剩下一步之遥,只需要再多看一些,再多去计算一些。 “同化”是循序渐进的,却也同样是无法遏制的,“现实”与“虚数”的矛盾恰如人类与崩坏,就算灰蛇已经被改造了躯体与大脑,但也无法抵抗这种“同化”。 祂看着自己的下属,被虚数概念完全混淆了认知与逻辑的改造人正在一点点地变得虚幻。 不过,这只是小事,如果灰蛇没有完成,那么还有其他人,两条腿的人很好找,脑袋好使,天作之材的头脑在世界蛇也同样不缺。 祂抬起硕长的颈,望向虚无的“树”,还有浩瀚的“海”。 布洛妮娅的消失才是关键,祂曾经以为自己才是虚数之海的主宰,可却好像还藏着万年来自己都没发现的角落。 更换参数,继续搜查,要搜的地方并不大。 “我明白了。” 灰蛇木讷地点了点头,再次沉入了数据之中。 祂又闭上了眼睛。 他睁开了眼。 此时的他,正站在海岸,潮水冲刷着沙砾,夜色沉暮,卷着冷。 凯的身体不负“最强”之名,这个时代那所谓“最强女武神”在他看来则有些幼稚。 “强大”不单单意指身体,还有精神,在这方面他尊重ht10086,承认hua,但对于那头黄金呆鹅则是嗤之以鼻。 憨不意味着强大,执拗倒是更好的形容。 抬起头,依稀能“看”到藏在夜幕中的长船。 光学迷彩,电子遮蔽,还有崩坏能屏蔽装置,从战术角度来看,已经做到了最好,但可惜,始终差了那么一些。 差的不是技术,而是时代。 他抬起手,一道黑色的冰桥出现在了海面之上,像是分割了海。 被他一同牵来的鹰摇摇晃晃地走了上去,仿佛故事里的丧尸。 忽然,手掌翻起,竖起的二指往侧一荡,夹住了一根冰蓝的刀。 “刀很漂亮。” 他是这么说的,但刀上的寒冰与激荡的电流都没有突破这两根肉指的封锁。 嘭! 枪响。 去除了消音器后,像是双暴雷炸起,直奔脑后。 距离很近,几乎就是贴着脑袋开枪,但他能躲。 可他没有。 咚。 这是子弹轰击的闷响,卡莲从没有听到过这样奇怪的回响,哪怕是对准了圣殿骑士的巨盾,得到的还是嵌入的嗵鸣。 两颗157的弹丸从他脑后微乱的白发中滚了出来,落进沙地里,连一点血迹的残留都没有。 “从战术上来讲,你们的选择并无不妥,与其将敌人全部拦下,倒不如专心对付一个。” 终于,他转过了视线,那双冰蓝的眼里倒映着两位女武神的影子。 她们错了。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对视,八重樱和卡莲便同时得出了这个答案。 不是战术上的,而是战略上的。 不论蚂蚁规划的战术如何先进,如何完美,其“进攻大象”的战略目的本身就是个离谱的错误。 一开始,她们只想牵制对方,尽量为计划的成功拖延时间,然后迅速转移,在爱因斯坦博士的帮助下迅速回归舰船。 可现在,目的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只有活下去! “原来是你。” 可他却并没有进攻,而是报以一句近乎于回忆的呼应,但又立刻摇了摇头: “不,不是你。”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卡莲的身上: “你是卡斯兰娜。” 她们都没有回答,或者说面前这个“东西”根本就没有打算等她们的回答。 “愿意加入我么?从战斗力来看,你们的战斗能力远超我的部下,对于虚数的适应性也是人类中的顶级,我需要你们,而你们也能发挥比现如今更好的价值,为人类,为明的无上荣光开路,而不是做什么女武神,为一个幼稚的梦去奉献生命。” 他本打算多说一些,却看到了那对玉人举起了武器。 啊,真是熟悉的默契感。 看来每个卡斯兰娜都会经历这一道无聊的人生,就和凯一样。 “真是遗憾。” 他摇了摇头。 “报告!丙组失去联络!在最后通讯之中爆发了战斗!有强敌介入战场!” 与这条消息一同响起的却是崩坏能的预警。 “有高崩坏能反应正在靠近!速度不快!但是非常显眼!可能是律者!重复!可能是律者!” 监视屏幕一同放大,一条黑色的桥出现在了海面上,冻结与翻涌在黑冰之间表演着突出的矛盾剧。 那上面走着一个“人”。 或者说,像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窈窕的身躯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强行扭曲了,脖子弯折着,脑袋低垂,肩膀斜指,提出一个怪诞的角度,甩着两条仿佛脱臼的手臂,一条腿外翻,像是踩着高跷一样,用独腿在桥上往前蹭着。 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一头凌乱的灰发,像是一个谜,藏着一个恐怖的谜底。 好像知道了监视,弯扭的脖颈以几乎断折的角度猛地抬了起来,下巴指着天空,灰发倒垂,露出了一张鬼脸。 像是被抽走了肌肉,只剩下骨头和皮肤,眼球干瘪地窝在脸上,撑着一张长嘴。 如濒死的哀嚎。 警告!崩坏能检测突破阈值!确认为律者!重复!确认为律者! 紧接着,冰雪降临。 第四百六十三章 好耶又是一章 天气很晴朗。 她很喜欢。 至少在家乡的这片冻土上,很少有那么温暖的天气。 西伯利亚的土地上,一个好天气往往意味着一座村庄的复苏,大到捕,小到晒收,没人不会忙碌,哪怕是孩子也不例外,他们会抓紧晴空的每一秒撒欢。 “娜塔!” 童音响着稚嫩的开心,金发的男孩奔跑着,欢笑着,捧起雪,丢过来,欢闹,折腾,孩子们发泄着自己过剩的精力,最后一起滚在雪地里,挖出了一条沟,还有两个“大”字。 真开心。 她在想。 “喂!娜塔!” 哥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抬起头,发现男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里已经握了一个雪球。 他指着天空的一只飞荡的黑影: “我们来打燕子吧!” 她看着那只飞鸟,那只雪后初晴的燕子,笑了起来。 一定会很开心。 她想。 “好!” 她点头,她跳起来,她抓了一团雪,压实,瞄准。 呼 警报!大面积飞行物袭击!撞击准备 轰!!! 赫利俄斯就连中庭也震荡不止,大量的冰雪碎块勾勒出了舰船护盾的形状,就像是小孩子用来欣赏的玻璃球玩具,最后又散落下来,砸进海里,又冻成了一片冰。 十二秒。 这是赫利俄斯目睹从人到律者的时间。 “怎么可能!十二秒!从人类成为律者?!” 特斯拉捂着脑袋,一开始的冰霜冲击就已经让她失去了平衡,狼狈地摔在地上,但即使如此也没有遏制住她此刻狂涨的吐槽欲。 d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这么多年了,特斯拉又一次出现了一种“想崩溃”的心态,这不是那种“已经崩溃”的悲惨,而是那种“你还不如让我崩溃算了”的无奈。 她觉得这个世界就是有毛病。 先不说是谁编了个操蛋的剧本吧,反正估计也是个月经不调,作息不规律的大龄女青年,至少特斯拉敢肯定设定了一个“崩坏”作世界观背景的家伙绝对是在看僵尸片的时候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再往里面塞点美少女完事。 从死士到崩坏兽这种变态过程她已经完全不想去管了,反正是崩坏能,管它呢,设定这种事情干嘛这么较真? 但这次不一样了啊喂!那个人蜕变成完全态的律者只用了十二秒!十二秒诶!老娘冲杯速溶咖啡都不止十二秒! 完全态的律者是什么概念?那种东西和人这个概念一点边都沾不上了!就连那个在整个人类社会都闯出赫赫凶名的空之律者也因为“kiana”的人格而保持了人形,至于那个雷之律者,那丫头更离谱,谈都不想谈,完全就是老天爷开挂的那种。 “正常的”,“真正的”,“完全态”的律者是什么? 喏,抬头,往前看,对对对,就那块像个倒锤的“云”,瞅见没,还落着冰雹的那个,对,那就是完全的律者。 真正的,属于崩坏的使者,屠灭明的灾难。 然后这玩意儿在冲杯咖啡的时候完成了从人形到灾难的转变。 特斯拉觉得自己血压有些高。 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那种一个女武神和一个世界蛇的傻小子之间诞生了莫名其妙的情愫,一眼难忘彼此,最后在机缘巧合之下双双成为律者这种堪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情。那种剧情不仅让人觉得牙酸还让人觉得自己几十年来的研究全t扔狗肚子里去了。 “特斯拉博士,我认为这个可能在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植入了宝石,蜕变已经发生,只不过是被强行拘束在了人形之中,而那十二秒仅仅只是一个引线,火药早已准备好,只需要点火,就能炸成一个漂亮的烟花。” 啊,对对对,真不愧是你呢爱因斯坦,这么理性的接受了设定,真了不起呢。 “另外冲击我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爱因斯坦唤出了一张环境监测图,除了极低温外,重力系数也开始出现了不稳定。 “这好像是,双核律者。” 特斯拉暂停了。 特斯拉吸了口气。 特斯拉抽了过去。 “唉” 爱因斯坦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这红毛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那么差。 指挥人员将这头红毛拖到后方去顺气,爱因斯坦又一次理所当然,轻车熟路地揽过了分析大权。 “姬子女士。” 由于已经脱离了天命的机制,爱因斯坦便也省去了军衔一类的称谓。 “博士有什么方法吗?” 警报已经疯了,但是舰船内的诸位已经熟闻无睹,还有什么比那立在眼前的律者更有威慑力的呢? “撑,尽可能的撑住,将全部能源维持于防护模式,等待海渊城的信号。” 很简单,很质朴,以至于是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的解决方法。 但这也证明了状况的糟糕。 “立雪,指挥权暂时交给你了。” “姬子?你要去干什么?!你的战力” “我知道,但是赫利俄斯的防护系统需要一个更好的操控者。” 红色的女子再次留下了一个帅气的背影,就和她还是那位a级女武神时一样,不,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作为女武神时,她会作为冲锋队战斗在第一线,在被强行勒令退居二线时,她也总会找到那最能燃烧自己的位置。 这是可敬的,这样的背影鲜红得就像是一面旗帜,消失在了门扉的关阖中。 “来了!第二波攻击来了!” 冰霜的轰击再一次聚集,冷蓝的辉光吞噬了夜色,而缺失了精准操控的能量系统还没有积攒起足够的防御预损! 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子弹时间,就连空气被冻结的过程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肾上腺素刺激下的应激反应,这是人体察觉到致死威胁时做出的最后抵抗。 如果自己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那么自己的研究进程将会突飞猛进。 紧接着,又有一道光刺破了黑暗,如同黄金之龙的啼鸣。 同时,鎏金的锁链笼罩在了舰船的前方。 这艘战舰,也不仅仅只有能量防护系统而已。 “我们还在。” 姬麟站在甲板上,黄金剑如晨曦般闪耀。 第四百六十四章 结果还是没忍住……我论文还没改啊 地面很实。 踩上去也没有响,更像是踏在坚实的旱地上,而不是徘徊于孤独的深海。 芽衣握紧了刀,走在最前,直面那幽深的黑暗。 “这么紧张干什么?又没有人什么警备力量,都说了相信我嘛!” 倒是只有那个斑驳长发的“孩子”,吵吵嚷嚷的,抱着后脑勺,将整片黑暗都塞满了她的声音。 那片玄色的羽毛仍在,飘飘荡荡,构筑起一片玄朦的领域。 羽渡尘确实很方便,一切拥有“认知”的生命都无法逃脱这一羽障目的欺骗。 但是,她不可能将全部的安全寄托于那小小的羽毛上,当然,也不包括那个有些疯癫的“孩子”,因为潜入这海渊深处的她们都知道,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被羽渡尘所欺瞒。 当然,还有芽衣自己,至少她已经开始觉得那个过去依赖这同伴,犹豫踟蹰的自己实在过于幼稚了。 等待只能换回一个任性的背影,哭诉只能换来一个自作多情的离去。 就应该用一条锁链把那人牢牢地捆在自己的身边,她可以为她做最好吃的饭菜,甚至可以为她把屎盛尿,她可以为她极尽温柔,但绝不会放她离开! 哪怕是一米也不可能! 不,不行,现在在准备营救琪亚娜,绝不能想别的,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周围的警戒上。 啪嗒。 声音。 就好像是潮湿的海绵拍在地上的闷响。 来了。 反应最快的居然是幽兰黛尔,黄金之枪卷起星火,洞穿了石壁,而一条紫墨色的“物”出现在了枪锋之上,蠕动着,撑着那张巨裂的大颚,似乎还在嚎叫着,隐隐地震着鼓膜。 “崩坏兽” 丽塔伸出手,极致的冰寒勾勒出了那古怪的形状。 在天穹市覆灭前,她们曾见过这种生物的一身半影,在那古旧的日记里,她们也阅读了那潜藏于世界之外的“真实”。 这才是最本质的“崩坏”,孕育一切的虚数所创造的“混乱”。 当我看到“一头”时,往往意味着周围已经被这种奇诡的生物所占据。 我已经来到了它们的巢穴,虚数撕开现实的创口。 以及,作为“崩坏”最本质的状态,在未映射现实的情况下,它们处于完全的混乱状态,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规律的状态,同样,也不存在任何认知,只有无尽的攻击,将存在于“现实”的生命全部抹杀,截取其信息片段。 “哦吼” 小识抓住了“羽毛”,将其紧紧地攥在手心。 “看来,难度up了哟” 玄红的羽毛熄灭了,但随之亮起的是一道道晦暗的波纹,那是“它们”游动的痕迹。 芽衣并不像那位孩子气的识之律者那样,将战斗等同于玩闹,哪怕她已经夺得了雷电的权柄。 入鞘!横刀!踏步!斩! 一气呵成的拔刀横扫而去,巨大的建御雷提着那血红的刀锋,将一切的障碍劈扫轰灭,那些从黑暗中爬出的“崩坏”甚至还没有显出原型,就被剿灭在了雷电的风暴之中。 “哦哦!厉害啊!之前可没见你使过这招!” 芽衣没有在意那大呼小叫,好像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现在的雷电芽衣,似乎很能理解这句话,神佛怒目之间,万物皆为雷暴中无意义的尘土。 血笔勾勒着绯红的眉眼,紫眸之中流淌着寂静的雷漩。 “幽兰黛尔大人。” 一只手悄悄拉住了她的衣甲。 “最强”稍稍侧过头。 “我们真的要放任她们吗?” 女仆小姐意有所指,周边的尸骸静静地崩解为粒子,回归虚数之海。 对于这些东西,不论如何毁灭都不过分,但让这两位女武神担心的是那份挥刀的平静,以及孩子气般的欢呼。 恬静的千金小姐成为了杀戮的武神,千年的守护仙人此刻在为战争欢呼,这样的转变绝不正常。那艘舰船上的选择在她看来更是刀尖上跳舞,有谁能够保证律者的安全性?那不是即墨能够决定的,也不是感情能够决定的。 可她又不能反抗,这种行为在这座海渊城内无异于自杀。 等这次行动结束后,她需要亲自去见一见奥托。 至少,她要确认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而不是冠以“最强”之名,却只是做一柄趁手的刀。 嘭! 又是一刀雷闪,一滩烂泥撞在岩壁上,慢慢地拖下来,最终蒸发。 “嘿好像慢了一点嘛” 小识戳了戳地上的一滩遗肉,她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出手,当然,也没有出手的时机。雷电之下,众生平等。 然而,这样的“平等”却出现了延迟,瞬杀的过程延长了大约零点三秒。 同样,这些生物的体内也出现了紫色的流电,哪怕它们全身没有任何发电器官,储电脏器,依旧产生了电流,甚至能与雷之律者产生了相同的电势差,哪怕只有短短的零点三秒。 这或许就是“虚数能”的恐怖,只需要一点“信息”,便能组构出相同的物质存在。还好这只是崩坏兽,而挥刀的是作为崩坏中最高级的律者,才能够无视这一恐怖的进化性。 咕嘟 像是破灭了一块泡影。 灰蛇睁开了眼睛。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他分明记得自己之前还在进行着数据分析研究,马上就要找出源头了,那潜藏在纷杂之中的一点。 他抬起头,想看看是谁打扰了他的研究。 等等。 自己应该有多少只眼睛来着? 森 他听见了一声响,他看到了一抹光,就好像是一道闪电,杀过眼前,朦朦地消散。 他闻到了焦糊味,他下意识想动动身子,忽然发现世界颠倒了,他也变得好轻。 最后,他看到了一双紫电的眼睛,没有杀意,也没有仇恨,仅仅只是淡然。 芽衣提着刀,跨过那一摊好似抹布似的躯体,又是几刀,将这坨还保留着活力的肉块看成了焦炭。 “嚯!切瓜砍菜!” 她没搭理,只是停下来,看着面前那仿佛无尽的“湖”。 那如同被打翻的染铺,五颜六色混杂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片浑浊的黑。 “海渊之眼” 它就在这里,却好像吞没了一整个空间,仅仅只是看着,就好像会被吸进去一样。 芽衣呆呆地看着,她似乎能从里面听到缓缓的呼唤。 琪亚娜的呼唤。 琪亚娜就在那里。 只要进去 “芽衣。” 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回头,却看到了熟悉的红眸。 “符华?” 她点了点头,将芽衣迈出去的半个身子拉了回来。 “不要看。” 她说。 “不要听。” 她盯着她,把住了她的肩膀。 “不要陷进去。” 第四百六十五 交接 冷。 重。 像是一块砸来的甲。 姬麟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战场,那蛮荒暴力的古战场,自己还是个孩子,举着和自己一样高的青铜剑,冲杀,拼死。 或者说,战场便一向如此。战争与死亡是永恒不变的关联,而自己也总是徘徊在生死线的边缘。 变得强大并不意味着个人可以为所欲为,同样也并不意味着可以免除死亡。 而现在,她只是重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已。 自己只是“强大”,而并非“不死”。 “孩子,往后站。” 她熟练地朝前踏了一步,将白发的小修女挡在身后。 这个动作仅仅只是发生于短瞬之间,轻松到只是一个踏步的距离,便遮挡住了冰蓝的浪潮。 可人皇的辉光却在冰寒中依旧闪耀着虹光,就好像是太阳。 这是一把剑吗? 姬麟曾经无数次地自问过,抚摸这剑脊,那是陪伴着自己度过千年时光的战友,那上面也同样挂着陈旧的伤痕,哪怕打磨多年,也总经不起时间的损毁。可它依旧锋利,不愧为“轩辕”之名。 但它又不是武器。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 民生安泰,天下大同 这是种梦想,这是种期待,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理想,更是属于一个民族,一个明的目标。 挥动它的也从来不是姬麟自己,而是某一种更加宏观的东西。 推动着她,要求着她,告诉她,她要做什么,她应该做什么。 德丽莎看到了光,如同旭日东升。 毫无疑问,那如倒悬山一般的怪物是已知的最恐怖的律者。抛却了人形之后,崩坏得到了最好的宣泄途径,没有人格的约束,没有理智的制衡,只会发泄无尽的杀戮与破坏欲,成为一种致死的疾病,抹去这颗星球上全部的明。 但一束光就这样挡在了毁灭的进军前,分割开那吞噬一切的冰寒。 很美。 德丽莎竟然有种这样的感慨,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被金虹分割的冰浪将云层冻结,在高空之上涂抹出了一片薄散的冰霜结晶,化成了一双可怖的白墙。 可她却还是看到了,在黄金剑芒的锋光之前,那道刺破冰层的极光。 不!还不够! 德丽莎抓紧了锁链,全身心地沉入了对神恩结界的支撑中。轩辕剑分开冰浪,但冲击的余波仍撞击在了锁链的结界之上,哪怕是属于约束之律者那堪称“对崩坏特攻”的力量,也只能艰难地支撑在这冰霜洗练的余波之中。 还差一个机会。 一个能驱散冰霜的瞬间,一个能让这黄金之剑落下的帧秒。 嗡。 脚下忽然传来了震动的共鸣。但这并不是舰船受到了损伤,而是内部核心全功率转响时发出的战吼,低哑而深厚,幽幽地传入深空。 德丽莎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究竟时谁开启了它。 完全复刻了休伯利安的动力系统,只有一个人能够开启全功率运转的模式,因为那个人本身就是“钥匙”。 “姬子” 动力炉的感觉并不美好。 这句话并不是修饰,不是那种“看着感觉不太对劲”,也不是什么“站在这台机械旁边就感觉好闷”之类的抽象型感受。 而是真正的,切身实地的,将人体塞进机械之中,用线路与电极链接身体时的感受。 “哈” 铁之座上,被金属包裹的形体甚至很难再被称之为“人”了,更像是一尊被铁水浇铸出来的后现代艺术品,如果不是那一缕从铁片中漏出的红发,恐怕没有人会将这一座铁圈和“人”画上等号。 姬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大量的负重已经让她有了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姬子小姐,疾疫宝石的拆除让你得以活命,但是后遗症依旧存在,人工圣痕带来的损伤在宝石的影响下进一步加深了不可逆的损害,简单来说,为了活命,你绝不能再施展全力了。” 鲜血一丝,慢慢从牙间渗出,慢慢透红了铁面,淅淅沥沥地滴了出来,一朵又一朵。 不能施展全力? “呵” 她笑了,笑得鲜血淋漓。 抱歉啊,爱因斯坦博士。 冲锋队,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量力而行”。 接入完毕,警告,执行人状况危险,血压异常,心率异常,内脏功能异常 “开启。” 警告 “开启!!!” 血沫飞溅,带着她的嘶喊。 机器是无情的,它的停顿并非出自感情,而是出自于逻辑推断做出的条件命令块。 那么,回答是“yes”的话 “呜!!!” 这近乎于惨叫,连着那铁盔也一同颤抖,一片又一片沾红了脚下的钢铁。 疼痛让姬子甚至想要蜷缩起来,她的肌肉几乎完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却只能被囚禁在铁衣之中,毫无反抗地吐着血,最终却握死了拳,重新掌握了这台核心机械。 荧蓝的光从血污中亮了起来,姬子看到了熟悉的界面。 也听到了熟悉的轰鸣声。 不愧是逆熵的顶级科学家,改造得真是给力。 核融装黎明,运转测试完毕,祝你好运,姬子。 最后一句,却变成了那个平淡的女声。 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抱有奇怪的细心啊,爱因斯坦。 “呸!” 吐了口血痰,她直起了背。 她看到了,那冰蓝与漆黑交织的倒悬山。 “o” 她瞄准。 fire。 这是一道流星。 一道从赫利俄斯射出的流星。 一道仿佛在昭示着黎明的流星。 这是一瞬间的闪灭,这是转瞬而逝的辉光,却在出现的那一刻夺走了全部的光亮,就连黄金的理想也为此而黯然! “urrrrrr” 声音。 无法理解,却能听出痛苦的惨嚎。 倒悬的冰山像是被踢中的皮球,在流星砸中的那一刻发出了漏气般的嘶鸣,那巨型的人身上甚至裂出了一道口子,鲜红的口子。 冰寒的洪流,也终于出现了停滞。 “吁” 这是一声悠长的呼吸。 剑,挥下。 即墨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金色的辉光。 但在他的眼中,并不仅仅是那道辉煌的光路,他还能看到那几乎遮蔽黑夜的恶意。 完全态的律者。 或许这些孩子们没有见过这样浩瀚的崩坏能,过于依赖仪器的她们甚至会将那片黑暗当作夜空,就像蚂蚁会把白鲸当成纯白的山峦。 他低下头,那里是海渊城,被他彻底断绝明,又被淹没在海底的遗迹。怪诞诡异的建筑像是招展的触角,向着他做着最肮脏的呼唤。 “我到了,它没有注意到我。” 有声音响起在空无的海底,即墨听到了,点了点头。 “但是它也没有按照设想推断出现,似乎是有完全态的律者出现在了战场上,你” 那人不再说下去了,她知道即墨绝不会不知道出现在海面之上的恐怖存在。 “祝你好运。” 闭眼,睁眼。 即墨重新回到了天空。 在那里,黑冰的倒悬山正在愈合,黏稠的骨肉吞咽着那被金炎烧灼的伤痕。 它在嚎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面前的舰船在霎时间换为了一个墨色的人。 不过它并不在意,它只需要进行毁灭就好,不论面前站着什么。 即墨再一次举起了镰刀。 “第二回合。” 第四百六十六章 好家伙这个月为了论文才更新了九千字……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 对于战场上的大多数人来说,眨眼这一瞬间可以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但她们同样经历了相同的愕然。 闭眼,睁眼,两个世界。 就算是姬麟,也只能空握着武器,红玉的双眼中刻着惘然,好像挥出的黄金剑已经跨越了一个世纪,而她本人却从甲板上转移到了指挥室内,而德丽莎自己则被犹大的誓约。 爱因斯坦也同样如此,望着窗外那片混乱缤纷的色彩,仿佛支离破碎的琉璃。 同样支离破碎的还有数字:重力测量的数值飞舞,温度偏差在赤道与南极之间反复横跳,只剩下最基本的三大要素还维持着他们的身体: 距离,密度以及运动态。 每个人的位置也已经不一样了,还多出了许多本不在的人。观测者坐在了舵手台上,武器操作者不知为何挂在了栏杆上,在舰外进行护卫的卡莲和八重樱鲜血淋漓地躺在一起,特斯拉整个人都趴在仪器上,就连爱因斯坦自己也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椅子上,手里还端着一杯温热的红茶,冒着些水汽。 鬼使神差地尝了一口,居然惊奇地发现味道是自己最喜欢的大吉岭,温度也是自己记忆中最喜欢的一款。 全室似乎只剩下了两人还保持着站立的状态,正是作为探索者的两位律者,而同为组员的金银双月也同样扶着武器,捂着脑袋,勉强维持着坐姿,但似乎也同样深陷在混乱之中,暂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耳边却还是响起了脚步声,在这混沌乱朦的认知中响得十分坚定,好像理智也随着这声音一同回归了大脑,她愣愣地抬起了头,转过了视线。 那是一个陌生人,赫利俄斯上本不该有这个人。 那是一个怪人,半边身体似乎都被虚数所模糊化,只剩下朦胧的剪影。 可爱因斯坦却还是看到了在兜帽下的一抹细巧的罗马卷。 似乎是在上个世纪,自己还是个学生时,曾经也有过调侃这发型的时光。 “罗马人并没有这种烫发风俗,你说的没错,那只是人们为了营销而制造的噱头。” 那人掀开了遮面的兜帽,褪去了那神秘的掩藏。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就好像是被一把凶恶的长刀分成了两半,再被虚数恶意地拼合,那半张尚能辨认出模样的脸蛋上也布满了皱纹。 那并不是老年的皱纹,更像是一种苦难留下的伤痕,在她的眼角留下无法磨灭的印痕,就像是哀伤的诗篇里所写的那样: 她还未老去,但痛苦已经折磨了她半生。 爱因斯坦的头脑难得出现了停滞,只能呆傻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她的喉舌也在颤抖,敲打着牙齿,拼命地想要挤出那个埋葬在记忆中的名字,那个带着小卷舌的德语名。 “er?” 那个量子拟态生物木然地站在面前,像是一块玻璃像,折射着爱因斯坦的视线,看着有些让人害怕,害怕这真是一尊呆像,害怕那只是一堆无意义的信息堆砌的虚假。 但她终于还是笑了,似乎是许久未拾起这个表情,以至于这个微笑太过细微,简直就是雕像上一道不起眼的划痕。 “你应该没有老到连我都认不出的地步,爱茵。” 她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个结实的拥抱塞回了全部的词句。 薛定谔有些惊讶,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感波动了,哪怕再一次和挚友见面,也没有让她泛起这样的情感波澜,直到爱因斯坦这一刻爆发的情感。 这位理性的博士抱得很紧,薛定谔甚至感觉她的指甲快要嵌进自己的肩膀了,可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接住了这个拥抱。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拥抱过了? 量子之海之中是没有“时间”这种具体概念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么大约是523个世界泡的距离。 这就是拥抱。 这就是情感。 这就是自己曾经生活过,朝思暮想的故乡。 她常常地舒了口气,竟终于有一种“轻松”的感受。 我回来了。 这个拥抱很短暂,不过是两个呼吸的时间,爱因斯坦放开了她,擦了擦脸,又恢复了那理性的模样。 “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埃尔温?” 空气中还残留着熟悉的“气息”,但面前的沙地上已经不再有那双双重伤的鸾凤。 “凯”静静地看着这片染血的沙地,思索着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哪怕是它自己也来不及看清,如同断帧一般,上一帧,卡莲与八重樱还倒在这里,下一帧就被干脆利落地剪出了镜头。 抬起头,果然,那艘舰船也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却是ht10086。 虚数,现实,海渊之眼它忽然想起了久远之前被拽入量子之海的那一幕。 原来如此 通过信息坐标,标记目标,通过巨量的能量虹吸效应,淡化了虚数与现实之间的壁垒,那么,作为现实中被标记的存在目标就会因为“坐标”自动沉入虚数之中。 如果没想错的话,那两个律者恐怕已经抵达了海渊之眼,以坐标轴的能量形式锚点目标,防止他们沉入量子之海,将那虚数与现实的缺口转化成了着落的安全港。 可负责“抛出”的能量来自于哪里?正如同一块天平,要让现实中的存在降入虚数,必然需要有足够庞大的,至少是律者级别的能量源作为另一端代汲散溢的虚数能。 又是谁负责精细的量子操作,避免现实信息在沉降时发生错乱? 它忽然想起了被ht10086彻底吞噬的疾疫宝石,也想起了那六十年前被抛入量子之海的薛定谔。 啊,它明白了这套迁移体系的操作逻辑。 真是漂亮的手段。 它望着天空那渺小的反抗者,即使他们的矛盾已经不死不休,可也还是得为这精妙而冒险的手段赞叹一声。 薛定谔负责维护现实信息不会被虚数所搅乱,这对她这样的量子拟态生物来说轻而易举,而ht,不,即墨,则是用宝石接纳了全部因为下沉而溢出的崩坏能。作为律者核心,没有什么比它更能吸引虚数能了。 但是 它的脸上带起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连战斗状态都退出了,好像那位“兵器”已经不再能造成威胁一般。 你的身体能撑多久呢?现在的你,可不是没有极限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暴躁阿符在线脏话 “你是说先生用自己当作砝码,把我们换到了这里?” 姬麟怔怔地听着,说实话,这位埃尔温说的很玄奥,但对于“天秤”这个比喻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是的。” 在与他人接触时,薛定谔的神情又无意识地恢复了那副略显呆板的模样: “这是最后方案,在无法保证舰船与人员安全的情况下,以最快速的转移方式为首选,使得人员尽快接入量子之海,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敌人为最危险的存在,也能以量子之海的紊乱信息流作为掩护,争取更多的时间” “那先生呢!” 慌乱,冲动,打翻了理性全部的语言,这位人皇居然显得有些幼稚了起来。 在父亲牺牲时,她感到的是茫然; 在丈夫老死时,她感到的是绝望; 在听闻儿子逝去的时候,她只觉得麻木; 即使是小云的离去,也只是让她悲伤。 但是现在,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害怕,慌乱,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无力的童年。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即墨与符华会面对死境,这两位老师在她的印象里,似乎从来都不会与“死亡”牵连,哪怕是五百年前的那场祸事,最终不也化险为夷了么? 可现在,她真的慌了神,因为她真的有一种感觉。 现在的即墨,千疮百孔的稷先生,独自去面对那完全体的双核律者,真的有可能 会死。 “你就放着先生去?!” 她几乎跳了起来,又顾视四周,看着这艘舰船中的每个人: “你们就由他去?!” 沉默,低眉。 “那是你们舰长!” “姬麟女士,您应该对于那人的实力有着基本的了解,就算存在着不敌的可能,他也有极大的逃生几率,理性判断下,这样的方式只需最小的代价,并且救得琪亚娜与布洛妮娅两位律者,对于战力以及局势具有” “闭嘴!!!” 怒吼喷回了这如同计算数字般机械的逻辑,娇小的人之尊像是一头咆哮的狮子,这份激怒也逐渐回落。 她又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她们都低着头。 “先生的主意,是吗?” 没有回答,但她确实猜到了答案。 “瞒着赤鸢先生,瞒着我,而你们就由着他乱来!你们以为他是什么?” “冷静些,姬麟女士,我们已经进入了量子之海,你的冲动很有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崩盘,渺小的力量也不可能抵抗虚数的紊乱。” “那么律者呢?” 她的声音此刻已经回归了平静,但却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就像是一座火山,即将地动山摇。 是的,跨越现实壁垒,抵抗虚数乱流,至少需要与律者处于同一个台阶的崩坏能才可以。赫利俄斯可以凭借自身的动力源维持着信息的稳定,而对于这里的人而言,只有两位才有资格踏入外面那片混乱的“海”。 “先生” 她求救似的看向符华,她不知道那里站的是不是那位熟悉的老师,但她还是期盼着一个能让她安心的反应。 但没有,这位老师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真如一块石头定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先生?” “赤鸢先生?” “符华!” 一声提起一声,她不相信面前这个人会置那共度千年的爱人于不顾,可她的音调还是拉高了,她还是向着符华走了过去,跑了过去,冲了过去。 符华依旧没有动作。 难道她也被那所谓的理性,所谓的可能性,所谓的数字,所谓的价值天平所诓骗了吗?! 那种东西就像是策划对消费者市场那冰冷的数字预测一样可笑,一样的不知所谓,一样的 糟践人的灵魂。 触碰,手指却只是碰到了空无。 在接触的一瞬间,符华就好像是被戳穿的幕布,破灭了以假乱真的幻灯片,只有一片虹光的羽毛慢慢地旋转着,飘落。 只要是存在知性的生命,都会被羽渡尘所欺骗。 轰!!! 这是近似于燃烧的声音,但并不是物理性质的燃烧放热,而是一种信息的碰撞,识之律者在信息上绝对的掌控力让她像是一只离弦之箭,向着海渊之眼全速前行! 在知道了即墨还留在现实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跳出了漂泊的赫利俄斯,比姬麟,比其他所有人的反应都要快。 律者化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激化了个人的情感,就算是一体双魂的形态,那颗历练的冰心也早已出现了裂痕,流动着炽热的感情。 “HUA,作为战士,冷静始终是第一要素,在与崩坏的对抗中,我们总要做出取舍。” “HUA,记住,你,你们,是最后的希望,将你改造为融合战士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被赋予了使命,你不可能再享有任何属于自我的喜怒哀乐了。” “华,躲在我背后。” 虚数对于律者来说就像是子宫之于胎儿,就连崩坏也同样诞生这片混沌之中。而混杂的信息流会将人本身的理性化记忆模式给破坏。 对于正常人来说,这种记忆破坏会让他们重新回忆起一切,哪怕已经遗忘的记忆也会被重新唤醒,在这一状态下,可能会导致人的精神向着“崩坏”这一方向倾斜,这也是一开始符华让芽衣不要“沉入”虚数的原因。 但现在,由于鲁莽和冲动,符华自身便被同样紊乱的信息流所包裹,即使有着识之律者这样对意识和信息管理上的优势,也还是被不可阻挡地从脑子里挖出了久远的记忆。 Hiko站在前线,举着长刀,最终如柴薪般燃烧; MEI坐在机械之间,生死化为冷漠地数据,在她眼底流过; 即墨站在身前,严实地将自己挡在身后,全身遍体鳞伤,心口被开了个洞,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还露出一副自以为很帅的笑。 “去,你,妈,的!” 脏话,从那仙人檀口中炸了出来,也同样唤起了脑海中那属于律者的欢呼。 “好耶!冲啊!咱们去救老公!冲冲冲!!!” 那是恶意得到释放的欢呼,而符华自己也觉得很爽。 就像是吐出了心中的恶气,把自己所积郁的一切都统统骂了出来。 “你就是个煞笔!逞英雄的煞笔!” “你的日记写的就像是个神经病!笔不同还老是告白!” “你还犟!我说的话你都他妈的不听!” “所有人都是煞笔!自顾自地给我安排使命!自顾自地把我扔到一边!自顾自地觉得是为我好!连你都他妈变成了这种煞笔样!” 污言秽语随着火凤的翅膀一同招展在量子之海,将乱杂的信息流一同焚烧!铸熔出了一道腾飞的焚纹! “耶!骂的好!冲冲冲!冲鸭!!!” 小识在脑子里欢呼雀跃,欢欣鼓舞。 她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但她始终盯着那孔黑色,那象征着现实与虚数之间的漏洞! 冲出去!冲到他身边!强横粗暴地给他一脚,告诉他: 老娘从来都能和你站在一块儿!别想把老娘踹开! 头顶,慢慢聚拢了“云”,像是一只手,沉沉地压了下来! “别!拦!我!!!” 神凰!怒啼! 第四百六十八章 最近超勤快 死亡。 这个阴影终于再一次压到了即墨的心头。 不,或者说,这五十年以来,这厚重的阴影无时不刻不在吹奏着短笛,盘旋在他的头顶。有时候它吊着酒水在远处唱歌,有时它跳着发疯的舞步在眼前晃荡,而现在,它终于拿起了冰冷的刀锋,在即墨的头颅上比划着。 无尽的霜劫吞噬着天空,将天空冻结为冰寒的晶体柱。 一道黑影被从霜啸中抛了出去,像是一只被打出去的高尔夫,砸进了冰晶云中,扬起一片尘。 “wuuuuuuuu” 歌声? 不,那只是律者的喉音,被剥夺了“人”的部分后,这一存在已经完全服从于崩坏,但同时,崩坏赋予的权柄也成为了“它”的本能。 如同陀螺般的下盘就像是颗迷你的星球,制造了一个细小怪诞的“引力心”,而冰晶云围绕着它,逐渐凝聚,包围,将游离的气体统统拽向这片冰晶云团。而在千米之下,海面也变化为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是在那颗高空冰球的正下方,一次又一次地绽放出韵律独特的波纹,在水纹的正中央,随着水波奇异的旋律,从这片静海中一滴又一滴地抬起一颗颗水珠,向着高空的冰晶星球“坠”去,海面之上是一根水滴连成的“线”,延伸向天,逐渐成为了一根细巧的冰丝。 这就是本能,这就是完全体的恐怖,这就是天灾。 哪怕仅仅只是出现在这里,甚至都没有对环境做出有意识的破坏,这片海域就已经向“它”臣服。 即墨从冰云里挣扎了出来,重力更改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中了一记上勾拳,一头砸进了冰霜的天花板上。 温度已经接近了宇宙温度,臭氧层下的宜居环境在律者存在的野蛮干扰下被完全破坏,更像是一块回归宇宙,重新构筑世界的星球。 时停也几乎失效,这种对自身加速的能力在面对这种庞然大物时能起到的作用微小的可怜。 然而,或许是不幸,又或许是巧合,基于时停与加速发展出来的能力体系在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中已经近乎枯竭,而被强行植入的疾疫宝石则燃烧着他的四肢百骸。 首先是在于“身体”,哪怕并不匹配,但宝石依旧起到了“核心”的作用,巨额的崩坏能供给使得这台机器再次轰鸣起了过往冰冷的杀意。 骨骼在吟唱,肌肉在欢呼,即使是血液,也奔腾起了火焰。 真不错,这种感觉,这种力量。 哪怕这力量流淌着毒液,腐蚀着他的精神,鼓噪着破坏的暴虐。 但确实存在的,苏醒的,是沉寂了五百年的“完美”。 “哈” 他不由自主地长吁了一口气,一道淡淡的火线喷了出来,炽热与极寒相遇,将这片冰晶冻云迅速升腾为了缭绕的寒雾。 很美,很像神话传说里的“仙境”。 但恶鬼并不适合这里。 他的身体涂满了焰色的图腾; 他的肌肤已经化为了焦炭的颜色; 他的肌肉干瘪,只包裹出了骨骼的形状; 如干尸般的恶鬼冲出了寒雾,火炎沿着那爆发的航线凿进了这倒悬山的鬼躯之中! 不仅仅止炎于这颗小小的冰星之中,冻结的外云也同样被一道火炎贯穿,像是一支箭,撕破了寒冷,照亮了沉闷的夜,带着雷鸣般的响,消失在隆隆的余音之中。 “哦” 这是一声赞叹,祂依旧站在海滩上,远眺那高空之上的怪物与怪物的死斗。 “我曾也唾弃崩坏,唾弃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和你们一样,将保存明,延续人类作为自己生存的唯一目的,就和你们战士一样,当然,或许我要面对的问题要比你们还要多一些。” 祂背着手,将这背影理得像是一位老者,似乎已经佝偻了起来,可那背脊却依旧保持着凯的挺拔,直直地提着。 “当然,我并不厌恶你们,我始终认为你们的努力充斥着着令人动容而凄美的悲壮,不论是孤魂还是恶鬼,都同样如此” 他伸出手,架在了头顶,像是要托住什么,下一秒,空中便炸起了响。 赤红的羽毛在这一刻炸出,飘飘扬扬,一只拳头,一道身影,从幻影里浮出来,杀下那只拳。 “这是羽渡尘的力量?还是识之律者的力量?” 他抬起眼: “或者说非人的感觉怎么样?hua?” 符华没有去理会这恼人的话语,她盯着那石刻般的面容,她从未像现在那样,感觉这张脸如此可憎! 抬臂!第二拳! “冲动。” 比起即墨,面对符华时,祂显得游刃有余地太多。 “看来律者化并不仅仅只是给予了你力量,也让你丧失了作为战士最基本的” 嘭!!! 狠狠的一脚抄在了祂的脸上,但却并没有如预想之中那样击退哪怕一步!只有在物理作用下稍稍形变的肌肉,使得那张脸变成了一块褶皱的抹布。可那双冰蓝的眼睛还亮在那里,像是刀子。 揽,抓,握,一条手臂如蛇般圈住了她的腿,这是一股“巧力”,一个旋揽之间,便将武者支撑平衡最关键的肢体环在了臂折之间,一震,便让符华倒飞了出去,稳扎在沙地上,又激起了一片扬尘。 “化力,看来武技在长久的战斗中已经彻底融入了你的潜意识,所行所率皆可称为武技,你的进步很大,恭喜。”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符华才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她看着面前这条“蛇”,在海天的连接处,还是那律者的嚎啕与火炎的冲撞。 “我想要做什么?你的问题很奇怪,很天真,看来i给你们留下的诅咒还禁锢着你们的意识。” 他抬起了双臂,那颗黑夜中的冰星闪着纯白的光,就像是一颗启明的不详之星。 “我还是问你那个问题” “感觉如何?成为非人,不,超越人类的感觉如何?” 忽然,那颗冰白的“星球”绽放了,如同一朵昙花,在黑夜中爆发出了最璀璨的美丽。那连接着盛花与海洋的冰晶水链断裂了,细小的晶茎猛然炸放出了极寒的冲击波,不可视的动能横扫而出,空气迅速凝结,就像是天地之间忽然“长”出了一扇玻璃。 而平静的海面瞬间破绽!就像是一只擎天巨掌拍落其上,远远炸起了层叠的浪涛,堆积推撞,形成了环状海啸! 震荡波最先袭击了海岸线,将符华如同小鸟一样抛到了空中,这片沙砾海滩如同沼泽般瞬间塌陷,只有祂还矗立在那里,静止不动,只是抬着手,像是在呼唤。 “真是讽刺啊ht10086。” 亘古而悠久的长鸣再一次响彻这颗星球。 第四百六十九章 崩毁 现在,可以重新回顾一下这转瞬之间发生的一切。 从哲学性的角度来看,任何计划都是“如何将大象关入冰箱”的纲略,也都分为大体的三步:打开冰箱门,把大象放进去,关上门。 同样,对于赫利俄斯方来说,也是相同的三步:打开虚实壁垒,连通虚数通道,进入量子之海。 确定了三步走的计划阶段,那么赫利俄斯方要做的,就是如何走好这三步,以及不论出现怎样的意外状况都能迅速以对应方案面对的庞杂体系,构筑出了一个详尽的近乎偏执的计划,就连虚数连通失败的情况也做出了不下三种的应对方案,从失败到后续的风险全部都纳入了计划体系之中,将整个行动都抬到了“不败”的地位。 或许可能面临无法胜利的处境,但是绝不会面临完全溃败的绝境。 就连即墨自身也被完全纳入了这份计划的考量之中,在无法通过常规方式接触海渊之眼的情况下,他自己就是转移通道架立的关键。 但对于蛇来说,其目标就只有一个:引领进化。 转化为律者的人类,亦或者是进入量子之海的赫利俄斯,对于祂来说都是相同的结果: 接触量子之海,接触虚数,那么,就都是“即将迈入进化的未来”。因为虚数对于现实的改造从来都不是主观能动可以拒绝的,只要接触,只要感知到,甚至只要了解到相关信息,就会被虚数所浸染。 哦,对了,用她们的话来说,是“崩坏”。 当然,崩坏固然是明最大的灾害,在祂还保留着那为人的那份软弱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那就是崩坏的破坏性。 可就像是核能一样,明会为其的武器化而颤抖,也可以在核能的基础上发展出全新的能源体系,推动明的进一步发展。 这是一个怪圈,一个由认知,由理性,由恐惧组成的怪圈,将人类封印在圈内,让他们变做待宰的猪羊,在名为“世界”的海洋里浑浑噩噩,匍匐在不可知论的脚底。 但是,什么是人?什么又是明? 人必须四肢齐全?人必须呼吸?人必须拥有自身的独立意识?人必须要有固定的形体,所谓的人样? 这些问题就像是忒修斯之船的舢板,在上个纪元覆灭之时,出现了动摇,在带领着方舟挣扎在陆海之间时,开始了更迭,在量子之海中,完成了最彻底的蜕变。 “崩坏”固然是要消灭的,但要消灭的并非“崩坏”本体,而是其作为“灾难”的部分。 所以,在赫利俄斯进入虚数时,祂并未阻止,反倒像是一位慈父,守望着孩子们前往探索的背影。 要去理解一样事物,就必须先去接触,融入。 但是 那些被过去囚禁,拘泥于痛苦中,沉溺在记忆里的阻挡者,抱着落后的思想,以为能够阻挡历史的车轮,却不过是拖累整个明进步的毒瘤。 “你们,必须清除。” 祂,于此,做出了最冷酷的处罚。 能量虹吸,这是让祂被锁入量子之海的虚数能效应,而现在,也成为了祂施以毒手的理论。 在现实空间之中,崩坏能会发生由低势向高势聚集的反应,并最终发生破界效应,将最崩坏能峰值最高的存在拽回虚数空间。 当然,祂的重点并不在此,那太没意思了,太过于无聊了,简直就是一种人类般幼稚的报复。 祂不会去放逐即墨,甚至不会去怨恨他,那是一位“同胞”,那是在一次意外中诞生的路标,那才是进化的方向,而那人只是被蛊惑了,被固步自封的意识赋予了一个“人类”的皮囊。 祂要杀死的只是这个皮囊,只是那个名为“即墨”的枷锁,释放出那编号为“ht10086”的本质,那吹响崩坏号角的启明星。 律者,这一存在于现实之中就如同崩坏的灯塔,一切崩坏的造物都会不由自主地奔向这招展的光源,一切靠近的崩坏能都会进行自我转变,这是不可逆的,不可更改的过程,最终成为大源的一部分。 可是,律者之间的能量关系效应呢? 还保留着人性的律者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关系,可如果加上了一头完全的,剥离了人性,彻底蜕变为“崩坏”的“灾难”时,作为核心的“宝石”又会如何变化?是否会继续遵照着“能量虹吸迁移”的定律,发生畸变,成为“真正的核心”? 而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了。 让我们再回顾一下这个名为“即墨”的少年的诞生吧,那五万年前拉起灾变帷幕的一夜,那从海底爬升而出,摧毁了整个沿海城市,向着世界宣告崩坏将领的恐怖巨兽,有史以来记载的第一头“崩坏兽”。 它终究是被击败了,以一个国家的根基为代价,赢得了一个苟延残喘的胜利。 这,也促成了一个名为“haotian”,编号为ht的项目成立。 一场场没有线索,没有方向的实验被编排到了这个项目下,对于未知的好奇与探索既为崩坏能的利用打开了大门,也成为了崩坏锚定现实的坐标。 崩坏逐步渗透那个时代,而实验项目最终也停在了“10086”这个数字前。 这,就是“ht10086”的诞生,奇迹般地,超乎科学地,那双墨色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 而后来,愚昧和固执的人类想要操控它,人格塑造,驯化程序,甚至还给它拷上了一个叫做“即墨”的枷锁。 甚至,还以那“最初的崩坏兽”为躯壳,再一次塑造了一个全新的“即墨”,还喜滋滋地以“人”自居。 可笑而悲哀的一生,诞生于偶然,徘徊于谎言,为了所谓的“美好”而挣扎,像是个小丑。 无需生物所需的摄能形式,仅仅只需要崩坏能就可以高强度运作的躯体,一颗强悍到可以媲美律者的核心,以及被打下烙印的“人格”,这促使了“即墨”的诞生,淬炼出了一把“神兵”。 不得不承认,i的设想与操作极其完美,但是,“它”终究不是“人类”。 “它”的躯体已近千疮百孔; “它”的核心已经被完全不兼容的宝石替代; “它”的精神已经被岁月磨损。 那么,再看一下蛇的理论: 这样一个“人”,在面对着完全态的律者时,能够抵抗住能量的畸变么? 嘭! 海面炸了开来。 一声亘古的呼号从海中响起。 那是一只苍白的巨手,如同白骨铸就的巨人,伸出了黑海,破开了寒冰。 苍白的巨人慢慢地爬出了海洋,像是一根骨柱,立在了黑暗之中,发着瘆人的惨白。 “啊” 颤音,自蛇的身旁响起,祂低下头,竟发现那位识之律者像个孩子一样,瘫了下去,愣愣地望着那海天之间,欺压黑暗的“奇迹”。 “哦你想起来了,是吗?” 祂的记忆不错,从陈腐之中捞出了那份属于“战士”的过往,那个名为“华”的女孩就是在“haotian”肆虐之后仅剩的幸存者。 “人格,也出现松动了么” 蛇不由得有些想笑,没想到困扰了自己长久的难题居然如此轻易地解决了,而且还是连带反应。 祂有些期待接下来还有怎样的惊喜。 完全态的律者,苏醒的ht,还有即将崩溃的识之律者,至少四颗律者核心的能量漩涡聚集在这里,在祂欣慰的目光中,现实壁垒终于出现了松动。 新的时代,似乎已经摇起了旌旗。 背起手,出神地望着那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海洋之上,苍白的巨人抬起了手,抓向了那倒悬的冰山。 还有两声截然相反的啼号。 第四百七十章 哇哦我超厉害的两天一更诶 混沌。 这并不是一个好词,任何与它链接的名词最后都会落入混乱的终局。 即墨愣愣地站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只是站着。 啪! 一个白色的东西飞了过来,砸在身上,软绵绵地散了开来。是一团雪。 嘭。 又是一团,落在了头上,滑下来,是一片碎散的冰。 他好像还听见了笑声。 啊是在,玩吗? 他稀里糊涂地,自顾自地弯下腰,捞起了这团雪水,很神奇,只要再捏一下,这团雪水就重新变回了那团游戏的雪球。 他将它举了起来,丢进了黑暗的未知里。 轰! 巨大的骨手合十,狠狠地拍住了那冰雪的倒悬山。 “手”,不仅只有一双。 一双,封南闭北; 一双,绝东断西; 一双,遮天蔽地; 总共四双骨手,杀却八方,就连那四散的冰雾也无法逃脱这物理性的封杀,一同被按向了倒悬山的身体,一声如鸿钟般的长鸣! 这是“暴力”与“重力”最单纯最简洁的对抗,就像是人拎着头发把自己提起来那样,完全与物理法则对抗,与整个“世界”为敌。 而此刻,骨架堆砌的怪物向着所谓的“法则”发起了最狂暴,最直接的进攻。 “urrrrrr” 长鸣,黑暗中,那苍白的八手巨人终于显出了它的全貌:一颗畸形的,残暴的,如同将白骨雕刻成刀剑,又以极端抽象的风格拼凑在一起,汇聚成一朵最疯狂最可怖最难堪的惨象,立在骨山之上,咆哮着,如同一场不知名歌剧的疯奏者,没有曲谱,没有唱词,只有最朴素最直接的杀戮欲,正如此刻它刀铸剑凿的形象。 兵器。 由兵器为意义而诞生的存在,以兵器为目标而锤锻的人生。贯穿“即墨”这一生的中心,始终绕不开“兵器”这两个生锈的字眼。这是i在一开始就敲下的铐钉,也是此刻被撕开意识的缺口。 和白骨的八臂巨人相比,星之律者就像是一颗篮球,被肆意地蹂躏挤压,而其对重力的支配使得它得以撑住最初的轰击。 但仅仅只是“最初”,就像是液压机与篮球。 形体的庞大给了巨人太多太多的优势,又让星之律者陷入了最糟糕的劣势之中。寒冷的冰流,诡异的重力,这些让人类无可奈何的能力在巨大的物理差距面前竟然显得像是玩具一样可笑,就像是一只子弹蚁,哪怕拥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毒,也还是蚂蚁。 当然,这个比喻或许有些偏颇与夸张,两者的差距也并非有着如此的鸿沟,但篮球和巨人之间的差别却已经让这场死斗的天平出现了倾斜。 当然,对于死斗的双方,丧失了理性的怪物而言,只有一件事 拼尽所能的,杀死对面的存在! 没有战斗的理由,没有后退的选择,完完全全,遵从本性,隶属崩坏的厮杀,在这片大海上拉开了最血腥的帷幕,崩坏能之间需要唯一性的“大源”作为锚定现实,联通虚数的钥匙,那么,对于两种量级相似的崩坏能来说,需要分别出谁才是真正的“大源”。 而作为分别的形式,“死斗”成为了这双方的唯一能够理解并且选择的方式。 败者成为养分,胜者成为钥匙,最后,打开那招引未来的门。 海岸线上,能看到白骨的反光和冰蓝的星痕; 海浪之下,是凶兽决死的咆哮; 远在天顶的卫星忠诚地履行着它的职责,将这片海面上发生的灾难一帧不差地记录了下来,作为唯一的“局外人”上传到了各国的眼前。 他们沉默,他们颤栗,他们再一次地,看到了名为“崩坏”的最极致的恐怖。 “天命在哪里?在哪里?!” 可惜,这样的回答终究无法通往那处知天搏命之所,也不可能再进入那执着执拗执念之人的耳中了。 奥托,这个本应该操劳着心神,端坐在天命中心的男人此刻却正睡着。 安详的,平静的,甚至还挂着一点浅浅的笑,像是个满足的孩子,枕着一双完美的长腿。 他卧在一个女性的身下,一个完美的,崇高的,绝对的“女性”。 身体大方地展露着,披下的银发成为了唯一的遮挡,但这不会让人产生任何浮想联翩的不敬,只有一种理所当然。 凡俗不可能沾染那具圣体,“她”在此本身就是名为“神圣”的降临。 唯一与那“神圣”格格不入的,是那腹腔的“空洞”,就好像有什么给这具身体来了个对穿,而在那空处,此刻却流转着一个血色的“球体”,像是一颗眼睛,不详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刺眼地存在于这“神圣”之中。 如果还有第三人,又恰巧读过天命史的可怜人在场,或许还能从那“完美”中辨认出来一些属于“传奇”的痕迹,但可惜,这座“本来”属于天命的中心,没有第三人。 “本来”。 这里本是中心的中心,机密的机密,天命最核心的数据流转中心。精密的仪器,光亮的线路,这本应该是科技的结晶,但现在,却全部被血色所充填。 作为传输的晶体管里涌动的却是怪诞的流质,接受信号的仪器被裹上了厚厚的肌肉组织,数据信息屏前插着一颗又一颗脑袋,呆板地注视着数据的闪灭,颅腔却已经被打开了,数据线和血管缠在一起,连接着这些头颅和机械,最后统统指向那“神圣”的身下,那夏娃与亚当的安眠之所,这片中心的“大脑”,一排又一排融合了脑组织的“芯片”。 这里是地狱,由人的残骸组成的地狱,但又因为“她”的存在,又仿佛是一座血肉的天堂。 “她”是慈母,“她”是至高,“她”是崩坏,“她”是神。 “她”轻轻地抚摸着怀中孩童的头顶,梳理着那璀璨的金发,嘴角噙着笑,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实际上也确实是的。 “她”不仅是在这里,“她”存在于崩坏呼吸的每一处角落。 比如,那海崩天坠的海岸线上,那脆弱却不倒的沙滩上。 “她”看了眼那个白发的男人,尽管外表还是以往那副“战士”的模样,但内在却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蛇么? 有趣的存在,看来人类这个物种也能进化出更高更强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女儿们”,“她”或许还会倾心于这条斑驳却巨大的盘蛇。 娇美的玉足踏在沙砾上,静静地走向那呆滞的“女儿”,“她”跪下来,俯下身,从背后搂住了那如柳叶般纤细的身体,如母亲般将她呵护在怀中,轻盈地呼在她的耳后: 你看到了,你想起来了,对吧? 这就是你的爱人,这就是你爱情的本质,一把兵器,一头怪物,一个伪物,他可以为一个虚无飘渺的目标豁出生命,却暴露给你他最丑恶的本质 啪! 响,亮在这安静的空间里。 “母亲”歪着头,似乎有些愣,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转过了脑袋。 符华举着手,那一巴掌打得她有些发疼。 ““闭嘴!”” 两人的话语,同时奏出了悦耳的共鸣。 第四百七十一章 码字的愉悦性就是在于码完可以快乐地摸鱼 “唔!!!” 疼痛,撕扯着大脑,像是要把头皮掀开一般。 疼痛嘶嚎着,扎进头脑,刺穿骨皮,她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痛苦,就连那近乎折磨的“改造战士化”也比不上这撕骨剁肉的毒痛。 背景的世界里,是怪物与怪物的厮杀。 而在这脆弱的一片沙砾上,则是对“人”从灵魂渗入躯体的折磨。 那一巴掌象征着拒绝,也同样是愤怒的宣泄,但这样的反抗也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是对逆女的惩罚。可对于“人类”来说,这是扭曲本质的恶意。 “哦开始了么?” 只有蛇还是那副看戏的模样,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向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而不想让他看到的,自然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以为自己在量子之海中至少是独霸一方的王,甚至连记录的字都用神圣的“祂”来指代。 可实际上,他始终只是条被困在海里的蛇,看不到广袤的天空。 符华倒在地上,十指都插进了沙里,全身触电般抽搐着,银与青的长发混杂着黄沙,将这只仙灵的飞鸟拖拽在苦痛的大地上。 血花从那纤细的身体上绽放了出来,红,令人心碎的红染遍了那轻灵的白羽,每一条脉络都涌现出这蚀骨的血迹。 这是折磨,可这又是“爱”,属于崩坏对子女的“爱”,就像是其之于明,其之于律者那样。每一个祂所垂青的女儿都会浸入常言难以形容的苦海,最后脱胎为祂所钟情的“完美”。 崩坏意识同样会受到现实的影响,一种更加抽象,也给予了其更加“人格化”的影响。而在这里,也让祂意识到了一种令其陶醉的“美好”。 当然,在这个时代,也有很多女儿对祂举起了叛逆之旗,切断了那根连接“母亲”的脐带。 可很有趣的是,识并没有,作为素体的战士居然没有狠心切断与“母亲”的联系,还保留了那份传递“爱与温暖”的桥梁。 那么祂又怎么会放手呢? 不要担心,我的孩子,我一直在这里。 这是在意识模糊之际,符华听到的那满是“爱意”的天启。 睁眼。 “醒了!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自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这是个很奇怪的感觉,不论是自我认知还是第三人称的视角,都会带来一种错乱感。 但符华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她深深吸了口气,撑了起来。 手依旧在颤抖,仿佛还停留着痛觉的残余,一点点腐蚀着神经,她站起来都有些摇晃,眼前还有些发晕。 “欸欸欸!你小心!小心!” 那孩子立刻扶了过来,那副标志性的张狂姿态也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懊悔般的慌张。 “我没事。” 她安慰似地揉了揉这个孩子的头,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就像是个母亲,半倚着她的肩膀,借着那半边肩膀,靠着,有些颤抖,但还是站了起来。 “这是哪?” 符华看到了破败的大地,损倒的废墟,还有无声的天空。 有些冷,风里还带着些许腐旧的腥气,但至少扶靠的这个肩膀还是有着生命的温度。 “我也不知道。” 小识摇了摇头,很茫然的样子: “只是我很讨厌这里,感觉。” “那你见过这里吗?” 还是摇头。 符华有些无奈,看来这孩子确实静不下来,至少绝对不会有那个心思去好好看自己那漫长的过去。 “我记得这里。” 她抬起了手指,指向那废墟的路口。倒塌的建筑像是参差的长牙,破碎的道路如同一条流脓的长舌,一张怪物的巨口撑在手指的方向,淌着毒水,静静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物。 符华认识这里,这并不是一句闲话,这座城市的废墟就是她一生转折的开始。 那个少女与她平凡的人生一同埋葬在了这片废墟的城市之中,剩下的残缺最后重组为了这个名叫“符华”的人。 她还是知道崩坏拆解人格的方式的,放大记忆中的痛苦,让人对“人类”产生绝望,憎恨,最后轻推一把,做出最糟糕也是最理所当然的选择。 但符华也很相信自己,她相信自己绝不会那么脆弱,也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她是战士,她早已习惯了痛苦,并且将其化作成长的食粮。 “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识跟在后面,四处望着,整个废墟都是灰色的,每一处似乎都像是被什么巨型的存在给蹂躏过一遍,什么都不再剩下了。 “那算是个很遥远的故事了。” 符华并不介意这份叙述,她慢慢从记忆里挑出了这份过往,细细地掰开来,像是在掰洋葱,一片又一片地剥开那片片的苦涩,散发着让小识都有些难过的旧事。 这本该是“律者”的人格看着旁边倚靠着的“自己”,她甚至都看不出那张脸上有任何的悲伤,像是一个已经习惯了生洋葱的老人,又或者是已经吃惯了苦泥的朽木,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似于麻木的平静。 但对于小识来说,“父母”这个称呼始终还是太过于陌生了,如果真要用这些称呼来指代的话,这个幼稚而天真的意识也只会选择她最亲近的两个人。 如果他们死去了呢? 小识看了眼借着自己肩膀的符华,打了个寒颤。 不,才不会呢! 还有自己呢!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有小识在呢!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符华有些奇怪地抬起视线,却看到这个孩子装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 “阿符不怕!有我在呢!我超厉害的哦!我们一起打烂这个鬼地方!再一起去救老公!然后咱们三个一块,把那个劳什子崩坏一脚踹飞!这样就天下太平!我们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对不对!” 这孩子好像越说越兴奋,似乎真看到了这样的未来。 不过那确实很不错。 就连符华自己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们继续前行,很奇怪,崩坏本已经搭好了舞台,可却没有看到任何角色的上场,符华最好的全部准备似乎都落了空。 路渐渐宽敞了起来,记忆中城市的中心出现在了眼前,千纵万横的道路交织出了一片破败的广场,作为地标的雕像被拦腰斩断,剑指苍天的英雄不仅失去了他的剑,他的头颅也粉碎在了坑洼的路面上。 在那里只站着一个人,还有一张宽大整洁的钢桌,上面整齐地摆满了零件。 属于“人类”的零件。 确实,作为“战士”的符华在精神上是不会被打倒的,拥有“情感”的她也很难被绝望所吞噬。 除非 动摇她作为“战士”的根基。 紫色的长发,染上血污的白大褂,手术刀与镊子齐响,那个人正在忙碌,就和古旧的记忆中那劳忙的背影一样。 “i博士?”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小识我超勇的 “崩坏能融合率正常。” “生理状况正常。” “脑生活正常。” 无情的声音响在头顶,冰冷的双眼容不下一丝感情,那是一片冷紫。举起的手术刀倒映着少女苍白脆弱的身体。 上一秒是接合的零件,下一秒便是分割的薄刀,百战不损的躯体在刀锋下像是一块豆腐,被规整而科学地切碎。 她想逃离,她想尖叫,可却不能动弹分毫,眼睁睁地看着那手术刀落下。 她看到了那柄刀分割了自由奔跑的权利,她看到了那柄刀剖开了自我的腹腔,拽出了那曲折团结的“过往”,挖出了那呼吸给氧的“”,取出了消化记忆的“回望”,最后掏出了那颗代表着“人性”的心脏。 她只能看着,睁着眼睛,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人”变为被拆解的“零件”。 “一切正常,继续。” 她看着那人从医疗冰柜里取出了“绳子”。 使命。 牺牲。 无情。 不畏。 这些字拧成了黑色的链条,锁成了细细的缝绳,穿在针上,引在刀前,刺进了她被切割的残肢断肉中。 不 她居然有了这样的拒绝,她想喊出来,哭出来,狠狠地把那个改造她的恶人踢开,但她现在已经变成了冰冷铁台上的一堆零件,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嗵! 她听见了铁门被锤响的声音。 是谁? 很奇怪,不仅仅有着锤响,还有声音响亮地冲了进来: “喂!你要做什么!” “住手!住手啊!放开她啊!” “里面那个家伙!你听见没!快把她放开!放开啊!!!” “老太婆!老太婆你站起来啊!老太婆你不要和一块红烧肉一样啊喂!,” 嗵!嗵!嗵! 啊,是那孩子。 她的视野已经慢慢地晕成了混乱的白。 恐惧慢慢消退了。 她看到有一颗红得鲜亮的东西举起来了,举在白光的中心,她好像能看到那上面的字,有很多,像是蚂蚁一样挤在一起,慢慢地扭成了四个字: 为了明。 啊,对 她是战士,她要守护明,她要 做什么来着? “老太婆!!!” 嘭!!! 铁门像是块脆弱的玻璃,忽地碎了开来,破片四散,一个小小的娃儿撞了进来,满身的血。 但她的速度却又绝对不慢,像是颗小小的肉弹,直跳了过来,而那个白大褂像是一团雾,散了开来,便再留不下一点痕迹了。 咚! 小识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台子上,疼得她都颤了一下,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个子才刚刚能够到这个铁台的边角。 这是什么鬼地方! 小识恨恨地骂了一声,眼睛一睁一闭,上一秒还在废墟的街道上,下一秒就来到了一条纵横交错的走廊里,自己的个子也变成了这样小小的一只,和老太婆小时候一模一样! 更关键的是,权柄与力量都消失了,否则的话,刚才那个玻璃墙随随便便都能打碎,还会把自己拼得那么头破血流的嘛? 小识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切,漫长走道的终点是一道玻璃墙,玻璃墙后就是这该死的空间,可不论自己怎么叫,里面的人都像是被铁盒子关起来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不过不要紧,因为小识来了! 小东西哼哧哼哧地扒着台缘,抓住了符华的手,吃住力,一个滚,才算是把她给搬了下来,又在一阵落响中被压在了身下。 “唔唔!” 小东西伸出手,努力地扒拉着,像是拔萝卜似的将自己给提了出来,又钻到她的手臂上,使劲将符华扛了起来。 “老东西,你,你怎么这么重啊!” 她喊着,骂着,却死死地撑着符华的身体,咬着牙,小小的双腿都打着不堪重负的摆子,但仍站着,倔强地踩着步子,一点,又一点地挪向那被撞碎的口子。 她还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那颗血红的“心”,上面仍是那刺眼的四个大字。 一脚,这颗心便被踹倒了昏暗的角落里,好像还不解气,小东西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老太婆才不需要这种东西!有我!有老公!就够了!” 骂了出来,就感觉小短腿都好像有了力气,小识嗷了一嗓子,一口气冲出了那讨厌压抑又残留着血腥的铁牢。 “哼哼,老东西,怎么样,关键时刻还是不是得靠聪明绝顶超级厉害的我来帮忙口牙!” 此刻被篡改成了“幼童”的小识自然是跑不快的,再加上完全无力化的符华,这个速度更是肉眼可见般的慢,甚至可以用“挪动”来形容。 但她还是冲出了那个房间,回到了醒来时身处的走廊里。 通亮,寂静,但走廊却长得诡异,回头,却发现那个钢铁手术室已经被青绿的瓷砖取代,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无法回头的迷宫。 但是,小识却发现了更加不妙的情况。 “喂喂?老东西?老太婆?喂!” 符华仍躺在她的背上,像是死了,又或者只是被噩梦所虏,没有半点回音。 但更加糟糕的是从那苍白的身躯上浮现出的粉紫纹路,那是很明显的崩坏能纹,是人类向着崩坏转变的象征。 白与紫,反倒让此刻的符华显得像是一头人形的崩坏兽,只是没有睁眼。 不!不能这样!必须得尽快带她冲出去! 小识的脑回路一向都比较直,遇到问题就用拳头打过去,哪怕现在她变成了一个脆弱的稚子,她也还是选择了惯性的思维。 有危险,就去撞!有路,就去闯! 反正眼前也只有一条路,管他有没有危险!只要冲出去,老太婆就没有危险了! 没有根据,没有来由,但是小识相信一定可以。 可就好像专门是为了戏耍物,折磨求生欲一般,墙壁忽然崩裂了,淅沥剥落的碎砖瓷片之中,一个又一个苍白的人影“掉”了出来。 她们提着镰刀,张着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 最初级的死士,崩坏的炮灰,战场的杂鱼。 却也是普通人类的噩梦。 小识看了看自己猫爪似的小拳头。 怕个屁!干他!冲! 第四百七十三章 小识我那么厉害绝对能保护好你的 “哈哈” 走廊还是很长,长得那么绝望。 滴答。 血,染红了这青白的走廊,让女孩身后的每一步都浸透了这凄惨的红。 小小的女孩背着她,摇摇晃晃地走着,几头死士倒在身后的走道上,零碎地散在血污里,还在汩汩地淌着猩红。 死士本不会有血液,但这大量的红色却如同诅咒般涂开来,慢慢地沉淀为黑色。 小识没有回头,她并不想回味那种杀戮的畅快,哪怕她确实从中得到了一种满足感。 可是符华不希望自己这样,她也不想成为那倒悬山一般丑陋而冰冷的怪物。 纤小的躯体上满是血污,哪怕是呼吸也会带出鼻腔中淤积的鲜血。 从物理性来看,她本应该已经倒下了,一个幼童绝不可能在大出血和内骨折的情况下还能够站起来。 但她还是顽强地扛起了那不知生死的符华,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蹭着,拖着,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呜” 疼,律者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蚀骨挠心的折磨,也第一次明白失去力量的自己是如何的孱弱。 但是,绝对能把你救出去! 劈剥。 墙壁又一次凋零,正如同一开始所感受到的那样,自己只是一只被玩弄的物,镰刀又一次伸出了墙隙,带出了一头又一头的死士,而它们也只不过是人的玩具,最后都只是为了在折磨中享受乐趣。 这一次五个? 比一开始的那三头还要高大一些,当然,比起幼童状态的她来说都是碾压的身高。 可那又如何呢? 她轻轻地将符华放在了地上,特意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然后再一次站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再次起身的时候,视线好像要比一开始稍稍高了些? 她胡思乱想着,慢慢地举起了拳头,对着身前那些仿佛木桩般的死士。 失去了力量的律者和人类并无二致,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那千年来积淀的武技,可以这副年幼的身体作为基础,施展的招数就像是娃娃班的练习生,看上去有些可笑。 弯月般的镰刀划来,同样是直奔头颅的杀招,一掌抬起,像是一叶软纸,霎时间便被擦出了一道血沫,可也将这柄镰刀拍出了它原本的轨迹,从头顶迅速而呆板地划过。 小识虽然性子直,但并不笨,她很清楚自己与死士之间那无奈而切实的差距。 当然,从更加理性的角度来看,撤退反而是最优解。 可这里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走廊,小识也不可能把符华丢在一旁,而这样的环境就像是一个笼子,又给病弱的狮子拴上了致命的铐绳,再一次又一次地放入豺狗,看着这条病狮的垂死挣扎,最后逐渐破灭的结局。 恶毒的陷阱,可小识还是举起了拳。 嘭!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死士的腹部,但也同样给她带来了新的伤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死士实在是过于呆板,与其说是杀戮机器,倒不如说是一群结实的木偶,被拴着四肢提起来,反应速度都要比那些炮灰慢上几截。 第二头,第三头,应该动了吧? 浑身剧痛并没有让小识产生片刻的停顿,反而让她产生了一种更加强烈的兴奋感,冲击着那薄薄的理性屏障,催促她放下一切顾虑,去咆哮,去杀戮。 也就在这时,另外两头死士也同样动了起来,机械地举起镰刀,而最后两头也还呆站着,像是压阵,又好像是rpg游戏里那样,随着玩家的进步一点点地加大难度。 唯一可惜的是,小识并没有什么疗伤的药物,也没有经验包,而这里也不可能回档重来。 拳骨打裂了就用腿,腿骨绽裂了就用肘,肘骨粉碎就用肩,一切都成为了武器,死斗!拼杀! 压阵的两头死士终于也动了,五只提线木偶连在一起也同样可以成为一道杀戮的剑阵。 “啊!!!!!” 嘭! 小识的脑袋狠狠凿在了最后一头死士的脑门上,随后,便是一阵眩目的白光。 暖融融的,从全身上下淌出来,但她还是打了个激灵,在天旋地转之中醒了过来。 她好像能听见很恶趣味的声音,比如说是第二阶段,勇者再次获胜!这样的通知,又或者是头顶飘出来一行世界公告:祝贺玩家识之律者跨过了第二波怪海,接下来请继续前进之类的狗屎广告。 “咕!” 她翻了个身,苦痛地像是一条塞进罐头里的鱼。 “妈妈” 这一声好似呢喃,更似一声疼痛的喘息,最后忽然扬起了一声笑,带起了一声咳血的呛声。 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好像支撑着她的不是双腿,而是一口气,她盯着被保护得很好的符华,有些想笑,又被疼痛给拽住了动作。 “嘶臭老太婆。” 小识喘着疼,磨到了符华的身边,但并没有立刻将她背起来,而是仔细地端详着。 肌肤已经近乎晶白,透着一股病态的灰,而崩坏的纹路却如同生命般跳动着,脉流着活跃的紫色。 她又看了一眼那通道尽头的光,还是那么遥远,似乎一路的拼杀都没有靠近分毫。 就像是一块挂在笨驴头顶的胡萝卜那样,跑到死也永远得不到的一根“希望”。 她转头看向了墙壁,那爬出一头又一头死士的瓷墙还留着些许打斗的裂口,其内是未知的黑暗。 小识舔了舔嘴唇,尝到了一股腥味,弯下腰,从尸骸里捞出了一只死士的镰刀,对准。 嗵! 镰刀的挥舞很不优雅,更像是一把十字镐,毫无章法地凿在墙缝上,但确确实实地挖出了一片片碎散的瓷瓦。 “呀呼!” 猜对的快乐让小识忍不住欢呼了一声,镰刀横转,钝头对准了那被刨开的裂口,狠狠地撞了上去! 风,阴冷的风灌了进来,吹走了走道内浓郁的腥气,也让小识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外面的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城市,可是力量却还是没有恢复,像是一只被打开了一道小缝的铁盒。 “呼” 她舒了口气,觉得很放松,望着那走道外灰黯的世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扯淡。 回过身,她蹲在了符华的身旁,细细地看着这个人。 挺翘的鼻梁,细笔勾出的眉眼,和我长得真像!她想着,又觉得有些遗憾,因为这个老家伙看着确实挺高冷的,哪怕是睡着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人是为什么会爱上自己的,就不怕睡醒的时候转个身,被冷个透心凉嘛? 她撑着脑袋,胡思乱想着,最后站起身,亲了亲这个老太婆的额头。 “老东西,我会保护你的哦。” 她笑了笑,纵身跳了出去。 怪物的咆哮再次响了起来,连在一起,像是滚滚的涛声。 第四百七十四章 说了很多遍小识超厉害的 黑暗。 她蜷缩在角落里,听着黑暗中怪物的嘶鸣。 又有人死了,又有人死了 会不会有怪物在外面? 她抱紧了自己,像是一只小肉团子一样缩着,发着颤。 叩、叩、叩。 好像是有人在敲着什么,像是敲门,可她又好像听到了撕咬血肉的扯拽声。 没有答话,她只是将自己团得更小。 随后,她听到了一声叹息,很轻,就像是一道破出窗口的风。 随后就是嗵的一声响。 这实在有些太过粗暴了,吓得她又往后挤了挤,团在小角落里。 “喂,老太婆。” 声音似乎有些虚弱,以至于让那凶狠的字眼都失去了威力。 “你还藏在里面吗?” 她躲着,不说话,只是发抖。 咚。 这一次,声响轻了一些,就好像有人用脑袋微微靠着门,闷闷的一声。 “老太婆,你在里面。” 刷拉,又是什么像,靠着外面慢慢地滑下来。 “老太婆,你总不能一直躲着。” 是妖怪! 她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睛压着膝盖,有些疼。 “老太婆你不是这样子的。” 外面的妖怪还在说话,似乎是坐靠着休息,声音还透着些许的喘,像是针一样从指缝间扎了进来。 “老太婆,你不会是在害怕吧?还是说,老太婆你一直都没有从里面走出来?又或者是,老公只是把你的身子拽出来了,魂还留在里面?” 老公?那是什么?她只会把自己团得更小,这样就不会有怪物把自己拖走吃掉。 “唔老太婆,偷偷告诉你哦,外面的大怪兽都被我打跑啦,不信,你听,外面是不是除了我,已经没有怪物了?” 她不说话,只是捂着耳朵,时间再慢慢地流逝,但也确实没有了那鬼怪的哭号, 似乎确实没有了? 不,不能被骗到,妖怪在等我出去! “老太婆,老太婆” 咚、咚、咚,就好像是用后脑勺敲出来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好像一根鼓槌,柔柔地敲着黑。 “老太婆,你知道的,小识我从来都不骗人的。” 或许是外面的寂静和人声给了她心安,又或许是这片黑暗孤独地让人发疯,总之,她放下了堵住耳朵的手,怯怯地出声: “我不认识你” “唔,这话说的,好伤心。” 这句话好像确实染满了伤心,从喉舌倦倦地涌出来,甚至让那藏在黑暗里的她都泛出了一种说不尽的心酸,就好像外面正躺着一只大猫,却被丢在了孤独里,回不了家。 她忍不住往外挪了挪,挪了一点。 “唔,那我再说一次,你一定要记住哦?” 外面的人好像是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她听见了手指和头发摩挲的响。 “好。” 她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便得到了回答。 “我叫识,你可以叫我小识姐姐。” “” “诶诶,叫一声嘛,不然你肯定记不住!” 外面的人这么喊着。 “小识,姐姐” “哎!好,我在的哦,小识姐姐在哦!” 狭窄的黑暗在危机关头会给人一种安全感,但是时间一长又会带来一种绝望的孤独感,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找些声音来作为安慰,来安抚慌乱的心神。 但这一个过程很久,而填补这段过程的则是外面那个“小识姐姐”乱七八糟的叙述。 比如说对于长相的自夸,什么艳丽动人,眉眼含情,如吹破晚冬的暖风,辞藻艳丽地夸成一朵花;再比如身材的自夸,什么杨柳细腰,肤白胜雪,似浅瓷雕琢的人像,美词靓语地把她夸成了一个宝;这些华美的言语几乎快要把外面那人夸成了仙女,飘飘然于天上而凡人只可窥见那一丝的神辉。 “噗。” 她知道不合适,但她却有些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出来,但又很快地捂了起来。 “你笑了!” 外面那人好像跳了起来,很开心,又喊了一句: “你笑了对不对!我就说我很厉害的嘛!” 接下来的时光似乎开朗了许多,就连黑暗也藏不住那逐渐解封的心,她开始应声了,她开始回答了,一字一顿,但也开始学会了说话。 而外面的人,每说一句都要让自己重复一遍那个称呼。 “小识姐姐。” 一遍。 “嗯!是姐姐我哦!记住哦!” “小识姐姐?” 两遍。 “嗯哼是靠谱的姐姐我!记住了没?” “小识姐姐?” 第三千八百六十二遍。 她们说了很多,但最多的却是一对温馨的夫妇,一曲令人神往的爱情,一段惹人羡慕的人生。 但这一次,她的呼唤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那声古灵精怪的“记住了么?” 都没有,就好像在一个呼吸之间回到了那空寂孤独的黑暗之中。 她又没来由地害怕了起来,忍不住抬起了手,往前伸了过去。 她摸到了一扇门,只是轻轻地一推,就出现了一道缝隙,有了光。 那道光是那么的耀眼,刺破了黑暗,好似一柄剑,辉煌而无双,压住了黑暗中一切涌动的恶意与潜藏的怪兽。 那门外的人呢? 她推开了门。 她睁开了眼睛。 “小识?” 骨头在颤抖,血管在哭泣,肌肉在倾吐着哀歌,就像是被打进了水银,沉重地拖着她的身体,像是要把她的骨肉全部拖开来,一点点地拖进地狱。 符华打了个颤,刚刚从噩梦中苏醒,上一秒还停留在被四分五裂的手术台上,被言语和诅咒重新缝合身体与意识。 她下意识地低头,倒没有看到缝补的痕迹,取而代之的却是崩坏能那紫色的纹路。 这是崩坏化?! 不!这里并不是“现实”,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属于崩坏的侵蚀,只要守住心神,尽早脱出,那么就能冲破这个死局! 她强撑着站了起来,又好像有个奇怪的梦,自己重新变回了那个无力脆弱的自己,躲在柜子里,而外面却蹲着小识,一边讲着故事,一边还哄着自己叫她姐姐? 那故事好像就是她和阿墨的过往,那声姐姐就像是用来哄小孩的糖。 可是小识呢?她在哪? 符华看到的只是遍布死侍尸骸的走廊,还看到了一处破口,裂进来了一阵清冷的风。 她动了,扶着墙,逐渐硅化的躯壳拖拽着她的身体,她一点点地拖向了那处破口。 仅仅只是第一眼。 她看到了那座家乡的废墟。 她看到了成军的死士。 她看到了一尊通天的巨像。 她看到了千刀万戟之上,如同祭品般被叉起的一只黑鸟,血淋淋的躺在凶器之上,空洞的双眼倒映着她的身影,再也无法飞翔。 啊,你来了。 那大像看到了她,转动着白晶的脖颈,扭动着白壳的面颊,笑了笑 第四百七十五章 感觉最近状态不太好…… 那是一尊巨像。 塑像,作为人类历史发展中的一向里程碑,一开始是作为一种原始崇拜的现实载体而出现的,随着宗教对于崇拜的复杂化,对于“神明”想象的进一步具体化,拟人化,使得神像也逐步的高大化,形象化。 然而,顶天立地,是任何宗教都被无力去建造如此奇观,错杂扭曲,也是任何理性都无法去想象的面容。 仅仅只是仰望,都有一种来自于生理上的,基因中的排斥与恶心。 巨像垂下头颅,线条乱舞的面庞遮蔽了大半的视线,苍白的天光也被遮蔽了,这处浮空的破口被恐怖的阴影所笼罩,近乎硅晶的符华像是只玻璃娃娃,孤独地立在沉重的暗影下。 她没有抬头,没有在那巨像下颤抖,只是垂着视线,看着那死士的军队。 军队立着那枪林,小识躺在上面,已经不再流血了。 她有些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她觉得有什么从胃里烧了出来,一直烧进了喉咙,又堵住了言语,将它们一同熔为了吃舌的铜渣,生生地咽下去,留下了一片又一片的疼。 “嗯,是超厉害的小识姐姐哦,要记住哦。” 梦好像苏醒了,就连那些细节都慢慢地从混沌里浮现了出来,好像连记忆中的那个壁橱外,真的坐着那个中二傻楞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给那个躲在黑暗里的孩子鼓劲,让她自己去推开那扇脆弱的木门。 可小识呢? 她在面对着什么,她在和什么战斗,她在最后是不是还在那里,耐心地等着自己出来? 符华等不到回答了,那只古灵精怪,高歌叛逆的飞鸟最后还是被荆棘刺穿了身体,钉在了黑暗里,但她却仍然望着天空,她的眼睛依旧在追寻着光。 但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符华仍是垂着脑袋,硅晶像是逢春的藤曼,在战士的身体上爬蹿着,晶紫开始从血管渗进体表,甚至连那双眼里都开始在被黑色所取代,以至于泛出了一种灰。 瞧瞧你,孩子,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可笑。 线条狂舞,巨像神面上是这混乱的话语,它们扭曲着,好像是说出来了,但又是显象,好似男人在号骂,女人在尖啸,孩子在恸哭,老人在诅咒,这些声音叠在一起,像是波潮,最后成了海啸,吞没了她。 咚。 她就像是被卷进海涡里的鱼,被无情地抛到了地上,滚了一身的泥,却显得那身紫黑的纹路更加沉深了一些,好似毒。 祂始终没有放宽抑制,在这里,符华只是一个人,不是女武神,也不是仙人,脆弱如纸,只有那崩坏依旧往上涂着紫色。 这就是你,我的孩子,一个普通人,一个会害怕地蜷缩在黑暗里的孩子,另一个你除了瞎闹意外还会什么呢?冲动,蛮横,毫无理性,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能够靠什么对抗死士?肌肉?骨头?武技?战术? 死士们怪嚎了几声,摇摇晃晃地举起了手中竖起的长枪,上面串起的尸骸也一同摇摆着,像是串挂肉。 祂伸出了手,握向了空中,但又好像确实抓住了什么,缓缓地收紧,碾碎,一片玻璃破碎的声音。 你很优秀,我的孩子,你比我其他的孩子优秀了太多太多。你足够冷静,却又足够悲伤;你足够强大,却又足够孤独;你足够坚韧,却又足够脆弱。 祂的手缓缓地握实,握死,手指带着掌腹,轻柔而使劲,旋着,碾着,一片片碎屑淋出来,堆在了符华的眼前。 她看到了走廊的碎瓷,看到了手术台的一片,也看到了堆砌的瓦砾。 祂依旧居高临下,话语之中甚至多出了一丝轻松。 祂终于有了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叛逆的孩子已被惩处,心仪的孩子也已落入掌中,而那入魔的孩子。 祂想起了那在现实中翻云覆雨的怪物。 呵,只能说连祂自己都揣不清人心。 有的人想要成为至尊,有的人想要操控生死,有的人想要一生繁华,而有的人,只想活下去。 祂不敢说自己了解人类,但面对这个孩子,祂自信是足够拿捏的,一个被崩坏所感染的人类就是祂的子民,过去,现在,未来都如同用短帧剪开的片段一般,祂可以肆意浏览,随意拼凑,将名为“符华”的人生当作玩具来蹂躏,来折磨。 祂看着这颓丧的孩子,只需要再轻轻一推,就能让她彻底回归自己的怀抱。 你只是一个棋子,孩子,一个被强行缝合了怪异“理想”的可怜人。 祂伸出了那灾祸的手指,遥点在符华的眉心。 接受我吧,孩子,这样你就可以彻底从那处可悲的牢笼中解脱,获得自由,你不是期待着爱吗,你不是盼望着美好吗,挣脱那份枷锁,拥抱我,去争取你应得的权利。 这是蛊惑人心的话语,同样的话语祂也重复了数十遍,每一个孩子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被陶醉于这样的语言之中,哪怕她们面前倒着曾经所重视的人。 上个纪元的律者便是如此,这个时代,哪怕是那些逆子也同样不会逃脱这个怪圈。 死士们怪异地哭号着,将那只逝去的飞鸟再往上举了举。 你也同样讨厌她,不是吗?一个毫不成熟的你,一个傲慢自大的你,一个怪物般的你。 祂看到符华抬起了手,似乎是要触碰神明的指尖。 爆鸣,在手指相触之间炸起,这是整座城市的哀泣。 这虚构的世界里本应该只有一个主宰,也同样只应该有唯一的权柄。 可这指尖的细微处,却绽放出了一丝裂痕。 属于这个世界的裂痕。 这不可能。 就好像是温水锅里的青蛙猛地跳出了圈套,待宰的母鸡从篓子里飞走一样。 下一个瞬间,好像就是为了呼应这份疑问,死士的军潮被狠狠地吹飞,而一只手却柔柔地托住了那只死雀,另一只手则高举着一颗心,被“理想”和“希望”所染为黑色的心脏。 不!停下!孩子!停下! 这几乎不是祂会发出的声音,像是一个迟暮的父亲,又好似一个悲痛的母亲,望着那不知好歹的女儿。 那团曲扭折的面庞也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整齐,那千呼万唤的声音好像也叠成了统一的词语: 停下手不要变回人类。 符华能感觉到祂在看着自己,乞求着自己,她站着,抱着怀里的这个孩子,那颗心脏随着她的手缓缓落回那天人与少女之间,也吸引着神与人的视线。 那团线条已经停止了扭曲,那巨像现在更像是个手足无措的母亲,甚至不敢用暴力去阻止,祂只敢用言语,就像是在哄一个行将自杀的爱女。 那是你人生悲剧的源头,符华,不要变回去求你。 这样衷心的恳求并没有换来一丝一毫的退让,那双青蓝的眼中是无畏,是坚定,是一种看破的清明。 祂听见了少女如此的宣言: “理想,信念,使命,这确实是i灌输给我的,我也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说着,傲立着,她从未感觉自己的前方能够如此清晰: “但成为战士的选择,从来都是在于我自己,而不是被绑在手术台上强制地改造。”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低头,吻了吻怀中这个孩子的额头。 这一切都很平淡,冷静,却让祂感到了一丝恐惧。 “我也从来没有讨厌过小识,我甚至觉得因为她,我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活跃的颜色,我和他都太需要一个孩子了。” “可你却夺走了她,就像是以往一样,自觉崇高便毁灭明,自觉爱人便任意蹂躏。” “我,是战士,为了守护我所珍视的一切。” 符华张开了嘴,此时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头人形的崩坏兽,但她却义无反顾地咬住了这颗心脏,将“为了人类”这四个字一同吞咽入腹。 这是一刹那的寂静,如同灾难前的平静。 白痴!!!!! 愤怒,神愤怒了,祂甚至吐出了脏字,这一刻,军队与神明一同发起了进攻,铺天盖地,誓要将那个少女碾作碎片! 但在这里,少女却微眯着眼睛,抱着自己,如一片羽毛,静静等待着神怒。 一滴雨落,死士即将冲杀这唯一的白羽; 一石破碎,神明即将拍碎这让祂失望的逆子; 一次呼吸,她睁开了眼睛。 你不配做我的孩子!!! “我从来都不是。” 符华听见了那个孩子飘渺的声音,好像和她站在一起,一同宣誓。 ““我是符华,我是人类。”” 凝神, 挥拳! 第四百七十六章 补完 记忆永远都是人类最重要的财宝,明的传承离不开大脑中这些有关于相关知识的记忆。 同时,对于记忆的复盘也是一种重要的学习,过去同样可以让人从中学习到经验,也可以看到那原初的本心。 对于符华来说,尤为如此。 她看到了很多,在新纪元的游历中她总会不自觉地去忘记那破灭的旧明,毕竟新生的事物总要比老旧的遗物更具有吸引力。 而现在,它们回来了,符华并没有忘记它们,只是不敢记起。 但记忆终究会苏醒,过往的破败与尸山血海让符华终于理解了MEI的苦心。 那个将人改造成战士的无情学者没有选择,她比任何人都要先一步看清了未来,看清了明与崩坏永远不可能和解的鸿沟。 无疑,人体改造是违背人性的,思维篡改是嘲笑人性的,将生命丢在天平上衡量更是践踏人性的,但是崩坏并不会与人讲同什么人性,祂只会带来平等的毁灭。 保留人性能够保留善良,但保留残忍却能延续明。 而符华也同样明白了即墨的残忍。 他的残忍并不止于个体,群体,而是之于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这样的残忍和MEI很像,但又有本质的不同,MEI将自己的理性升格到了极致,以至于她的所行所为皆为“明”,而即墨却还是将自己看做了一把“刀”。 对于明有害者,斩之;对于明妨碍者,斩之;对于明拖累者,斩之。 如果刀生锈了怎么办? 再磨一把新的好了,交给一个足以相信的人。 这或许就是那箱日记最终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唤醒符华的记忆,也是为了确保一切可能都不会影响最终计划的实施。 她抬起了手,那是一根黑色的钉子,静静地悬浮在这片意识空间之中。 既阻隔了那神怒的压冲,也拦截了死士锋锐的军势。 黑钉,简单而质朴的名字,甚至看不出来它与羽渡尘有什么联系,就好像癞蛤蟆和天鹅一样。 可它又的的确确是羽渡尘的骨。幻觉,读心,神烬羽毛千变万化,可不论羽渡尘的功能如何开发,都无法绕开它的“根”。 对于意识的保存,也是黑钉的本质。 MEI对于意识之键的改造也是极其苛刻的,她很清楚这把神之键对于人类的威胁性,超绝的理性让她不会相信任何人,不论是那个被她亲手改造的女孩还是那个被赐予了名字的兵器,她都不会抱以百分百的信任。 同样,比起具有“物理表现性”的羽渡尘,黑钉的存在则是完全的概念化,无体无形,而要认识它,接触它,唯一的方法就是“模因”。 观念,信仰,行为,字,图画,甚至口耳相传的故事,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字,只要听者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那拥有了黑钉的使用权。 而在符华读完了那一箱日记后,她自然而然就拥有了它,这颗钉住本我,保存记忆,维护意识的长钉。 羽毛落在钉头上,这一刻,羽渡尘得到了“补完”。 一个呼吸,一次眨眼,一柄剑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这是完整的意识之键。 整个空间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不论是死士大军,还是怒神天罚,都停下了它们的行军,那巨面上的线条也停在了最为杂乱疯狂的瞬间,符华好像在那混杂之中看到了刻骨的怨毒,又好像听到了在这意识世界之外痛苦而憎恨的咆哮,就好像是被宰下脾脏的肉猪。 可祂只能这么做,只能在这片意识空间之外大发雷霆,却无法干涉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 因为祂已经不是这片意识空间的主宰了。 完全形态的神之键可不仅仅只是武器,更是属于上一代识之律者的核心,而符华也同样获得了小识的遗赠,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律者。 她张开手,五指平伸,一阵清风拂过,军队如同风化的白石,巨像好似老旧的枯木,仅仅只是拂风,便被刮得一干二净。 一滴雨珠落入手心,顷刻之间便化为灵泉,汩汩从掌中淌出,而天空也降下了甘霖,落在了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青草,野花,带着生命的颜色,在这座灰白的世界绽放。 神之键,律者,得到了最完美的融合,意识与意识的权柄相叠,所带来的并不只是力量的几何指数上升,更是那倾注了神明全部心血的权柄。 她掠夺了,她盗取了,在神明的自傲与人类的孤注一掷下,战士蛮横而凶狠地从神明身上撕下了一块肉,喝下了那一捧心头血,篡夺了那一部分神明的权柄。 当然,符华不可能控制古朴元素,也不可能轻松玩弄物理规则,更不可能自称为“意识的神明”。 但是,在这里,她就是“自己的神明”。 所以这场战斗结束的也非常快,不论是吞天噬地的巨像还是漫城遍巷的死士,都更像是虚拟网络中的访客,而在房间的号主换人后,想禁言就禁言,想踢出就踢出。 符华觉得这里还少了些光,于是太阳便从这片心灵世界中升起,她找了一处群花烂漫的好地方,轻轻将小识放在了里面。 太阳很好,花也很香,风拂过,静静遮掩了她身上的血孔,她像是披着春风,安稳地睡熟了。 事实上,在小识决定将作为本源的识之律者交给符华时,就已经注定了消散的结局,律者的意识在这里是会受伤的,也会彻底死去,而躺在这里的也只是符华的一厢情愿,只是她捏出来的一具空壳。 心里有些空了,分明情绪中多了些许的感性,多了几分野蛮,可符华却更希望这个孩子依旧能够在自己脑子里吵吵闹闹的。 可长久的岁月还是封锁住了这样的冲动,战争还没有结束,她还没有资格去宣泄那近乎胀裂的情感。 她抬头看向悬浮在此世中心的神之键,完整的它美得有些不像话,修长的身姿,飘渺的护柄,柔光的色泽,明明是一把剑,却美得好似一位仙子。 她俯下身,亲了亲小识的额头,冰凉被唇瓣沾染了一丝温度,符华揉了揉这个淘气娃娃的小脑瓜,像是在祝福一个孩子的好梦。 “我去救那个傻子了,带着你的那一份。” 她忽而又展颜一笑,看上去有那么几丝调皮,捏了捏那凉薄的脸颊: “小识,我出发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培训好累……nmd老娘也要当社畜了 她闭上眼。 她睁开眼。 世界颠倒,虚实交错,她回归了现实,从白沙之上站起。 “嗯?” 一声轻疑,随即便扬出了诧异的提音,最后竟突融为了一份心惊。 符华能感觉到有双眼睛正咬在自己身上,她瞥了一眼,便不再注意了。 或者说,有比它更加牵绕注意的存在。 “不可能。” “凯”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撕出来了这句话,一个字由一个字,似乎并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又似乎只是在惊异,它细细地磨出来了这三个字,咀嚼着,又说了一遍: “不,可,能!” 它不明白,它无法理解,它敢肯定崩坏的侵蚀与暴虐足以将每一个人类都化为仆从,无人可以脱逃,更遑论那被律者人格侵占了半身的符华。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站在眼前的战士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不对! 它忽然像是看到了蛇的猫,弹起了背,猛地跳了起来,牙齿敲啄着,退出了安全的一步。 这也同样是心虚的距离,必须承认,它有了那么一丝动摇,一丝恐惧,还有一丝忌惮。 她已经不是人类了。 生命形式,意识存在,不论是从唯心还是唯物的角度,其实在都成为了一种令人望而生惧的异质。 她已经超越人类了,凌驾于人类之上,一个全新的,完美的个体。 “神”,这个称呼似乎更加贴切此刻的符华,这个闪闪发亮得让它嫉妒的称呼正挂在“蛇”最鄙夷的人类头顶。 这就像是一种讽刺,又或者是一种嘲笑,将它万年来的苦难视作玩笑,然后再活生生地将它的期望的未来给涂成了它最厌恶的颜色。 可它却并没有攻击,激动的情绪并不会出现在它的思维逻辑之中,因为嫉妒与愤怒而开展攻击反而是它“不如神”的证明。 它蛰伏了下来,正如同“蛇”这一称号一般,环伺着物,等待着破绽的那一刻。 但符华没有再看它,她的眼里只有那海天之间暴力而残忍的战场。 那场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或者说已经脱离了战斗可以形容的范围,转变为了一场虐杀秀。 即墨?不,是“昊天”,巨兽的六根骨手狂舞,将一个“皮球”团在手里,砸着,摔着,像是在折腾一团橡皮泥。 哭嚎,嘶叫,完全的兽性,完全的混沌,它只会战斗,只会厮杀,只会将眼前的一切用最极端的方式彻底毁灭,而这颗皮球就是如此的受害者。 倒悬山般的王座已经被摔打成了一团球形,冰冷冻硬的外壳也被拍出了弹软的错像,一道道裂痕绽放在黑星的外壳上,就连这片大海也成了案板,海浪与波涛翻涌起黑蓝的泡沫,那是律者身上绽落的血,砸进海里,撞起一汪又一汪的烂肉。 那纤细的上半身挂在球上,像是腐烂的枝桠,垂着,已经没有半点活动的迹象。 骨手缓缓举起那只黑冰的烂壳,六只大手扣进了那交错的缝网之中,慢慢地卡入,指根一点又一点地杀进了裂痕之中。 咔吧。 这一声很脆,又很响,仿佛一道刺破黑夜的惊雷,可又好像是一濒死的惨叫,凄厉地撕了出来,带着一种魂灵的颤。 就像是开一颗核桃一样,坚实的外壳被一点点撬开,而这颗核桃也在每一寸开裂之中放声尖叫着,最后 嚓。 核桃开封了。 黑蓝的液体在骨手的交错之间被挤出了躯壳,淋入了骨牙参差的长颚之中。 律者死了。 那可怜的灵魂似乎看到了撕开雪夜的光,手中的雪球化了开来,鲜艳的红色从纯净的融水中泛了出来,她看到了那笼罩天空的巨颚,还有覆盖头顶的裂痕。 “哥哥?” 徘徊在梦境的女孩喊了一声,紧接着,便随着这个梦乡一同被压灭在齿牙之间,成为了怪物的养料。 就像是在吃一颗糖,爆浆的巧克力芯与果香的脆壳一同破碎,最后消失为了星星点点的光沫。 它吃完了。 狂暴的食客拆骨嚼髓,将一位律者连同它的魂灵一同吞没在黑暗无底的深渊之中。 可它还没有停,六只长臂也没有归于平静,仍旧舞着疯狂的节奏,向着那咆海之中唯一安定的白沙滩涂走了过去。 “怎么?你要救他?” “蛇”依旧盘卧着,那双冰蓝的眼睛此刻却带着一股阴毒,蛇信尖头倾吐着毒液般噬心的话语: “他已经死了!过来的只是最纯粹的兵器,最极致的怪物!它会把看到的一切崩坏吞噬,毁灭!直到这个世界再留不下一丝崩坏为止!这就是他的最终手段!把自己化成最强的怪物,像是扫地机一样将这个世界的崩坏吸得一干二净!而你” “闭嘴。” 终于,符华对着这条蛇降下了言语,简单的词语,却构成了最刺耳的敕令。 这些毒言并不会干扰符华,她始终不会放弃即墨,正如同他万年来从未放弃自己一样,她相信即墨还在,就在那里,只是被白骨巨人关了起来,看不到光。 没有光的世界是黑暗的,没有光的世界是孤独的,没有光的世界是绝望的。 他能撑多久?符华不敢去想,但她知道她不可能浪费哪怕一次眨眼。 原初的怪物已经吞噬了那两颗完全解放的律者核心,向着堕落的方向进一步滑落。 火羽燃起,纷扬彩零,落在白沙上,竟然飞起了温暖的焰色。 “蛇”已经快要窒息了。那确实是神明的权柄,将意识投射于现实之中,也终于让它发出了激动的嘶鸣: “你救不了他!符华!你救不了他!” 可玄鸟岂会垂视盘卧的毒蛇?她的眼中只有那道被囚禁在灰白之中的黑茧。 她能看到那垂死的魂灵,正向着深渊一点点沉沦。 但她还在,所以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她想起了那从黑暗中伸来的手; 她想起了那双独挡千军万马的肩膀; 她想起了那长眠前不舍的轻吻; 她想起了日记中悠长而亘古的爱恋; 她想起了那共度千年的时光柔长。 兵器保护着幼小的战士; 少年照顾着失神的少女; 赤鸢与稷共度历史; 丈夫与妻子携手年华。 不论时间如何流转,不论身份如何变化。 他也还是即墨,她也还是符华,牵起的手永远不会放下,缠绕的爱恋也永远不会消弭。 一声清啼唱日升,玄鸟有神照离人。 晨曦刺破了黑夜,赤彩的神凤凰停落在了白骨的颅顶。 赤色的幻羽中间,仙人点手,抱住了那嶙峋的骨面。 真疼啊,她想。 是你流泪的痕迹吗? 但不要怕。 “我来带你回家。” 第498章 换个视角再来一遍我就是喜欢秀恩爱 “你又回来了。” 沉稳而空灵的声音悬在背后,空白的世界推在眼前。 不必回头,即墨知道那是谁。 “苏?” 线条由虚转实,虚空中逐渐画出了一道朦胧的剪影。 “你死了。” 仅仅只是言语,也能分辨出其中的无奈: “又一次。” 即墨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态了,像是被糊化的相片,只能看出虚饰的颜色。 他离空白只有几步之遥。 “哪怕你有【钉子】,也无法阻挡灵魂的疲惫,哪怕是最牢固的金属也无法逃离岁月的侵蚀,你也一样。” 他的语气温文儒雅,他的逻辑无懈可击。 虚构的桌椅勾画在白纸上,两杯茶碗脱出想象,冒着氤氲的热。 “不坐一下?” 他一向很有礼貌,哪怕只是一抹人格投影,也没有抛弃这份礼仪,但同样,也和苏一样,礼貌之中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多余的选择: “你现在也回不去。” 即墨没有多说,却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一边,端茶微饮。 味道很好,凝舌静心,一线通喉,清雅的柔苦之中裹着一股淡淡的绵香,从胃里浸出来,慢慢地包住五脏六腑,最后润为一股悠久的慢甜。 “云龙卧岭,太虚山,清明前后炒出的新茶。” 即墨愣愣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有些恍惚,这是很久远的味道,是不可能再复现的过往。 “抱歉,私自拣取了你的一段记忆,不过你确实很喜欢这道茶。” “我后来也一个人嗜酒,吃饮料,茶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喝了。” “没有一起喝的人?” 即墨放下了杯子,不再喝了,只是转开了视线,望着这个纯白的世界。 这个世界很冷清,但又带着一种让即墨沉迷的归宿感,正如垂死老朽望向他亲手挖出的坟墓那样,是一种说不清的平静。 “现在只是一个完全态的双核律者。” 苏却不会停,他仍会说下去,将厉害关系仔仔细细地再说清楚,就像他活着时那样,有些聒噪,又饱是让人难以发怒的关切。 “以后呢?还有多少律者没有降临这个世界?那条蛇又抱有怎样的野心?你的方法真的有用吗?这究竟是冒险,还是一场徒劳无功的赌博?” 这个问题已经被反复论证了多次,可即使如此,也无法让即墨回头。仅仅只是一个连MEI博士都没有确定的理论,一个虚无飘渺到接近0的可能性。 “你快死了。” 即墨点了点头: “我将备份交给了华。” “那失败了以后,这个新文明呢?” “他们还有愿意为他们而战的律者们,也有技术基础和理论知识,最多只需要三年就可以完成技术爆发。” 即墨说得很简单,很直接,他已经想好了全部,正如同一柄武器应该做的那样,即使破碎了也还有替补的刀: “这个灾难本就该结束在我们的世代。” “但前文明已经死了。” “不,还没有,我还在。” 即墨说得很轻,但这个空间却在隆隆作响,好似有千军万马在一同奏起号角。 “你仍出不去的。” 苏一声轻叹,他很清楚这个人的固执,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劝动这个伤痕累累的老人,就如同这个正撑着扶手,慢慢站起的动作,迟缓而疲惫到令人心疼。 残破老损的灵魂根本支撑不起“回归”的负担,更何况那具躯壳也已经成为了怪物,崩坏已经完全占据了这巨兽的操纵台,破坏欲也同样吞噬了这具躯壳仅剩的残余,“即墨”就算能回归那副躯壳,也会被撕扯成碎片,变作疯狂的养料。 “华应该已经进入量子之海了,你只需要在这里,稍作歇息,至少将灵魂温养到合适的状态,也不用担心身体,缺少灵魂的支撑,肉体的狂暴也只是一时的发泄,最终会被海水淹没,你只需要一个——” 一个契机。 苏并没有说完,作为这片纯白世界的调节者,他清楚地感知到了这片世界之外的震荡,有什么瞄准了这里,敲响了门。 这不可能,从位置上来看,这里是“海”的最底层,就像是垃圾场前的最后一道处理线,死者的魂灵,破碎的“世界泡”,整片量子之海的信息垃圾都会被抛到这里,再从这片纯白中筛流出去,化归为最本质的粒子,最后再上升为这片海域的构筑信息,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没有任何“知性”可以靠近这片死者的国度,也没有任何“理性”能够从纷乱的信息洪流之中找到这里的位置,更没有任何“感性”可以扛住这信息杂糅的压迫而不疯癫。 除非来的那个人有着“钥匙”。 那颗能够牢牢钉住理性,保护人格的“钉子”。 可除了即墨,那唯一一份备份不应该已经去到量子之海了吗? 即墨却抬起了手,那是一片羽毛,如同琉璃般梦幻,又仿佛彩虹般多情,落在手指尖,重新染回了一片属于人类的颜色。 纯白的世界,纯白的天空,但却燃起了一片神鸟展翅的焰光。 延伸的翅膀流动着苍蓝的羽色,支撑的长骨透着炽热的红泽,凤凰啼唱着生命的歌谣,撕开了这亡灵苍白的国土。 炽色从她嫩白的脖颈下燃放,白银的长发前挂扬着一缕红染的羽丝。 是她,是符华,她就是凤凰,她就是招唤亡魂的青鸟,她既是忤逆崩坏的律者,也同样是践踏规则的爱人。 她向着他,伸出了手。 他看到了她双唇轻启,读出了那无声的言语: “我们回家。” 他下意识地,毫无准备地,无措地,甚至有些痴茫地抬起了手,像是一枝在污泥中求救的枯树。 这就是——被拯救的感觉吗? 暴虐的怪物如石像般安静,苍白的骨面如春花般绽放,赤色的玄鸟停在颅口,白骨的花蕊中躺着瓷白如人偶的少年。 他的眼睛仍旧被白骨所包裹,紧接着便被少女的炎羽所砸碎。 她伸出了手,抢出了属于她的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天慢慢亮了起来,这头白骨巨人在神凰的羽毛下静谧地燃烧,化作不可视的信息碎屑,成为了这火炬的燃料。 即墨靠着符华的肩膀,这一次,他终于脆弱地倒在符华的怀里,他没有站起来,只是看着那露出地平线一点的晨阳,贴着符华的脸颊,向着她温暖的怀里稍稍钻了钻,又闭上了眼睛。 他或许应该睡一觉。 他确实应该休息一会了。 符华抱着他,静静地坐在这海天之间。 恶劣的毒蛇已不知去向,狂暴的怪物也化为了柴薪,怯懦的少女踹开了黑暗,徘徊的孤魂回到了家。 未来还有很多麻烦,甚至会有更多的危机,但现在,一场日出却正正好好。 很美,很温暖。 第499章 声优梗确实很好玩但扣钱 一开始,琪亚娜有种现在日子还可以的错觉。 “还可以”,是因为她确实觉得这片地界不错,旅行的这段日子很安逸,旅行的两位伙伴也很有意思,风景不错,人也很好,就连时不时出现的一些魔物都是史莱姆的模样,就算是那些“丘丘人”也都带着一点傻乎乎的气质。 总之,一路上都透着萌系的画风,琪亚娜觉得自己这样的僵尸片女主角确实有点不适合这场旅行的画风。 而“错觉”,则是因为琪亚娜很清楚自己的家在哪里,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泡”里。 这里,就像是一个梦,一个无忧而虚幻的梦。 可就在今天,阴云之中掉下了一条龙,当这座港城举起长枪时,琪亚娜才知道,“世界泡”同样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也就是说,当时你正在吃虎岩卯师傅那里用餐么?” 审查的姑娘坐在对面,桌子上是叠成小山的卷宗,全都是这个下午的成果,连绵的长帐,五十张桌子,近百位位审查人员,还有帐外外严阵以待的军队,仅仅只是一个站点,就拿出了极其紧张的防卫态势。再往后看,一位紫发的少女站在高处,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下午了,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这片区域,瑰红的眼眸扫过每一个人。 “那人是谁呀?” 审查员撇了撇嘴,语气有些不耐,接过从后面送来的比对文档,一边对照,一边随口答道: “那是玉衡星,你管那么多干嘛?” “抱歉,只是觉得那人很好看……” “切,外地人,那是我们璃月的七星!帝君之下便是他们七位了,当然好看咯!” 这么没好气地说着,审查员的视线落到了琪亚娜的后背,抬起笔尾指了指: “那是什么?” 琪亚娜松了松背带,将身后的棺材放了下来,石板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砸响,也惊起了审查小姐姐的眉毛。 “这是我的旅行箱,我是冒险家协会注册的冒险家,主营考古与历史文献研究,从枫丹来,想要研究各国的历史文化。” 这么说着,她从包棺的兽皮里摸出了一本书,满是她自己涂鸦的德文笔记,塞到小姐姐手里,成功换来了不明觉厉的眼神,也躲过了对于兽皮之下的搜查。 “那这个孩子呢?是你的女儿吗?” 笔尾又指向了一旁的小娜,这个孩子很乖地站在一旁,全没有以往的调皮捣蛋。 “不,是妹妹。” 终于,审查官点了点头,一个红印敲在了一张文书上,递了过来: “琪亚娜·卡斯兰娜,虽然排除了嫌疑,但这段时间还请你暂时留在璃月港,不要出城。” “好的,我明白。” 白银少女乖乖地点头,接过了文书,又抬头望了一眼,发现那位玉衡星的注意力已经落到了别处,便离开了这里。 那位旅伴在龙坠之后便失去了踪迹,要是没猜错的话,她当时也应该在现场,或许对于实际情况有更多的了解。 “这位姑娘,还请不要在此逗留。” 一旁的千岩军催促了起来,琪亚娜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忽然,她想起了下午那场乱象的开始。 那个闯进吃虎岩的军人。 “对了,那位军官受罚了吗?” 作为女武神,琪亚娜也了解军纪,在大乱面前,合格的军人应当处变不惊,而不是向民众散播恐慌的气息,就像是周围正在肃立如山的千岩军一样。与他们比起来,下午那位扯着嗓子嚎的千岩军便太不合格了。 “罚?罚什么?” “就是下午闯进吃虎岩,散布慌乱的那位啊?” “嗯?” 军人的剑眸透着疑惑,大眼瞪小眼。 ““嗯?!”” 很快,琪亚娜就被请到了那位玉衡星面前。紫发的少女远望上去颇有威严,待近到面前时却因为半个头的差距多出了几分可爱,把那对立在头顶的紫色发髻架到了眼前。 有点可爱…… 琪亚娜甚至想伸手去搓一搓,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视线也移到了面前的美人身上。 这个词语却有些不衬这位玉衡星,倒让她有些落俗,这英气的少女着实不应该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可惜琪亚娜文化知识学得并不怎么样,一声美人走天下。 “你愿意为你的言辞负责么?” 她的声音有些冷,好像那把腰间的直剑,还未出鞘,便已有寒芒。 “我相信我的眼睛。” 蓝眸轻眨,长久的奔波让少女养出了一种近似于习惯的委婉言语,就像是学会了蜷身的刺猬。把刺竖起来,顶起一片安全的距离。 “我是璃月七星,玉衡,刻晴。” 少女的言语中带着一种自然的骄傲,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指腹摩挲着剑柄,微仰着头,直盯着琪亚娜湛蓝的双眼,似乎是想要挖出点什么来。 “可否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那位冒充千岩军的可疑人员的相貌。” 回忆与形容对于琪亚娜来说要简单得多,而那位玉衡星的速度也很快,身边的随从也迅速描出了嫌疑画像,这个流程并不拖沓,很快,琪亚娜便重新回到了吃虎岩,不过天色已近昏黑,月亮也已经爬了出来,淡淡地挂在黄昏之中。 她找了处小摊,给小娃娃点了份杏仁豆腐,自己要了一碗中原彩,摘双筷子,却没有立刻开吃,只是呆呆地望着这条长街。 说书的台子盖上了布,杂货店的老板也早早地开始收拾起了摊子,云压在头顶,路上也看不到什么行人。那小娃没有去舀豆腐,只是拿着瓷勺在碗里转着,好像是在找那股鲜亮的味道,头顶上却好像多了那么一分说不清的沉闷。 琪亚娜也觉得吃饭没劲了起来,筷子都不怎么想动,拌了拌碗里的杂烩汤,望着里面混杂的颜色,最终还只是吃了一口,便停下来,听着这安静的街道。 真是……一座伤心的城市,就像是失去了父亲。 “太阳出来我晒太阳,月亮出来我晒月亮咯——” 悠悠的歌谣忽然从街道的另一头晃了出来,这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琪亚娜的注意,连碗都放下来了,身旁的孩子更是连吞咽都忘记了,豆腐从嘴里滑出来,愣愣地望着那走来的黑色少女,大眼睛瞧着那朵红桃,又转到了琪亚娜的身上,蓝汪汪里全是不理解。 “姐姐?有两个?” 那个少女却忽然停了下来,眯起眼,抬起头,仰着鼻子,似乎在闻着什么,下一瞬间,空中舞过绚烂的火蝶,落在了琪亚娜的桌前。 女武神的手被捧了起来,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声音叽里呱啦地响了起来: “这位客官!请问您是否需要往生堂的服务?!如果您考虑为家人准备全套服务的话我们会给您打八折优惠,让您的亲属感受回家般的体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订购更有贵宾附赠活动,买得多送得多!” 第501章 夺还 即墨站在长街的尽头,符华和他站在一块。 这半座城已经空了,军队填满了大大小小的街道,是真真正正的一只苍蝇都留不住。 身体稍稍有些倾斜,一双手轻轻托着他的臂膀,扶着这有些摇晃的身体。 这已经是第三个身体了。 或者说,他已经死了两次了。 一次,是在那崩毁的世界里,垂死的文明中,自己与“自己”的死斗,最后在巨兽的尸体上迎来了第二次生命。 一次,便是昨日。 他将自己的命也摆上了牌桌,或者说,他一向都舍得玩命,他把自己看作刀,当作怪物,却唯独没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人”。 并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社会上的,情感上的,以及价值上的。 他切切实实地把自己的生命当作了一手王炸,尽管人世千年填补了他的空白,但他还是会在合适的时候,把这副王炸拍出去。 他写了日记,是为了将“钥匙”传递出去; 他送出去了赫利俄斯,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直到那个姑娘披着红云风霞,撞出了那世界的壁垒,冲到了他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又在这里轻轻托起了他还未适应的身体。 说实话,这样的剧情也发生过一次,在重归赫利俄斯的那一天,他也同样被扇了一巴掌,在当时他也同样答应了她要爱惜生命,爱惜自己,不会再去拼命,但这终究也只是说出来的。 可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并非是面临死境才会意识到生命的可贵,战士的一生多与渡鸦相伴,死亡甚至都无法再唤起他任何反应。 唤醒“生命”的方式,还有“拯救”。 一只叛逆而顽皮的飞鸟做出了她的选择,刺破了死幕,也永远坠落在了深渊之中。 “律者”,这个被即墨憎恨唾弃的名字也被这只小鸟的坠落击打得粉碎。 不,应该称她为“小识”,在她做出属于知性,属于生命的选择时,她就已经不再是那毁灭的怪物,也不再是那个文明的刽子手。 但这样的她却消失了,消失在了那飘渺的黑暗中,就如她出现时一样,突兀而仓促。 无言,无奈,无措,但最终却成为了即墨的牢锁,将他牢牢地钉在了“生”的困境里。 那暴躁而淘气的熊孩子粗暴地闯进了牌桌,燃烧着,将那副以生命为代价的王炸给抢了过来,嬉笑怒骂间,将它们撕成了碎片,吃进了嘴里。 他不再敢了,那双架住半身的手臂是如此的温暖,但也让即墨知道其中的决意。同样的记忆,同样的感情,必然会使用同样的方式,他害怕了。 抬起头,他稍稍汲了一口气,呼吸这冷冬的气息。 变天了。 在海域的那颗黑冰之星出现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变天了。 仅仅只是一个夜晚,这个世界就变得前所未有地团结。敌对的国家建立合作研究所,大国间的边疆撤去了防卫,侵略的军队停下了步伐,难民发现了一座座营地垒起,极端组织在眨眼之间便被消灭在了高尖武器的轰炸下。 仅仅只是一个夜晚,国际组织重新发挥了其应有的作用,圆桌之上,五大国也褪去了那些虚伪的假面,冷静而守序地均分了这个世界的权力,而所谓的“小国”和“民权”被迅速地扑灭在暴动的火星中,他们都乖顺地坐在圆桌下的席位上,不敢妄言。 这是人类历史上空前的联合,联合世界的不是美好的未来,而是近在咫尺的危机。 “崩坏”。 这种存在于传说中的灾难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而“星之律者”的存在,更是将现代文明最后的自傲给粉碎了个干净。 原子弹,天基武器,电磁炮……曾有人以为,死士可以用枪林弹雨淹没;曾有人以为,崩坏兽可以用集团机甲抵御;就算是那君临天空的“女王”,也有人天真地以为可以依靠现有的武器进行饱和式打击。 直到“星之律者”的出现。 完全态的律者,用最为暴力,最为颠覆想象力的方式,宣告了这个时代的脆弱。 恐惧是推动进步的第一助力,在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威胁下,掣肘的社会关系被迅速抛弃。高压,独裁,这些被挂以贬义的词汇此刻不约而同地建立起了政治专权,将整个国家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 当然,同样会有一些宗教陷入疯狂,也会有一些组织窜动着肮脏的想法,但在这片神州大陆上却没有发生这样的龌龊,一夜过去,却好像还停留在日常,只是言语间的活泼少了很多,像是头顶压着乌云。 这样的剧情也发生在被崩坏毁灭的历史中,文明的主体似乎都会遵循着一种螺旋形的上升态势,不论是正确还是错误,相似的环境条件都会促成相似的社会关系,而这样的结果也是最合适的过程。 而在当林立的政权暂时放下了成见的时候,曾经那周旋于国家间的超级组织便成为了共同的一块肉。 因为这个组织把持着所有人的命脉。 “天命。” 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个组织曾经发挥过它应有的作用,隔绝“崩坏”的信息,防止文明进程因为模因污染而导致畸变,可随着科技的进一步发展,社会关系的进一步转变,让这一组织变成了一个固结庞杂的财团。 腐败,封建,最后固化为堵塞进步的顽疾。 “就在那里。” 他伸出了手指,遥遥地点着那处立在街居市坊中的高楼大厦,金色的翼状标志在冬天的冷意中亮着薄薄的锋光。 “截断网络,断绝通讯,这一处支部的资料能保存多少就保存多少,一切都看诸位的行动了。” 嗡—— 军绿的巨人们响起了心脏的轰鸣,一台台制式机甲向着那栋大楼发起了冲锋。 拿走的,掠夺的,强占的,现在,都要换回来。 “稷先生,感谢你的情报,神州才能对天命五大支部在同一时间进行镇压。” 一个慈眉善目的小伙子从悍马上走下来,一瘸一拐,但仍挺着背,花白的头发挡不住那眼里的锋锐。 “也如你所料,‘世界蛇’向高层发出了邀请函。” “怎么?你们会答应吗?” “呵!” 一声嗤笑从褶皱的鼻尖踏出来,那是不屑: “这种时候跳出来的玩意儿都一个尿性。” “那就是全都要。” “自然。” 老军人握紧了手,像是要把那栋大楼握在手里: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第502章 我觉得一个月一万字都是问题…… 死斗。 厮杀。 血永远是战场的主题色,人类与崩坏之间是永远的不死不休。 可今天却没有响起战场的呼号,可还是能闻到黑夜中飘溢的腥气,好像是漫起了泡沫的血海,翻滚着熟悉的味道。 能让即墨感到熟悉的事物大多不是什么好事,而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先是机甲们,军队的机甲并不像那些个人英雄主义电影里的龙套那样费拉不堪。在爱因斯坦的命令下,逆熵科研部的技术全部无条件地向五大理事公开,一国之力所能达成的伟业要比一个组织强太多太多。不论是从材料制造还是内件搭构,都是超越了泰坦机甲的杰作。 再说人,不论是驾驶员还是协作兵,都是现役的正规军人,比起逆熵所招揽的退役军人都要年轻,也比逆熵豢养的私兵要更加坚定。 可即使是这样的他们,也停在了那栋高楼之前。 一扇玻璃门,透出的却是熟悉的气息。 门外,是寒冷的冬晨,是空旷的城市,是拼杀淋漓的鲜血。 门内,却不是天命的雇佣军,也不是驻守的女武神,同样也不是自动机械。 而是“崩坏”。 士兵的眼中映着那扇玻璃,机甲的火炮对准了那扇玻璃,他们看到的是红色,血肉模糊的红色,堆砌在玻璃后的世界。 光亮的瓷砖被血肉所覆盖,猩红的颜色挂满了大厅的立柱,交织成了蛛网般的血管,整个大楼好像“活”了过来,被赋予了有机物的生态,颤抖着,呼吸着。 没有人扣下扳机,仿佛那扇玻璃门已经成为了禁制,隔绝着人间与常识。 沉默,只有紧握武器的手指在按压着心头的恐惧,盯视着眼前的未知。 “未知”,它总与恐惧相伴,对于无法认知理解的存在,恐惧都会成为第一道保险。在远古蛮荒之时,人类对黑暗的恐惧保存了族群;在文明初创之时,人类对自然的恐惧编造出了神话;而即使是现在,科技进步、社会发展、文明成长,人类似乎成长了许多,但在宇宙之中又还是那个孱弱无力的碳基生物,局限于认知中,在知识的牢笼中瑟瑟发抖。 因为笼子外是吃人的未知。 就如同这扇玻璃后的血肉魔窟,你能看到这些血红之上绽起的孔洞,涌着蒸腾淡蕴的血气,甚至能够听到,那片血肉的呼吸。 即墨自然还是走了上去,当然,符华仍在一旁搀着,似乎是她在引导,可实际上还是即墨自发地踏上了战场。 士兵们让出了一条路,高大的机甲也侧开了身体,由着两位古老的战士踏足禁区。 腥气越来越重了,但即墨并没有任何厌恶,这具新生的躯体还鼓起了心跳,带起了欢欣雀跃地燃鸣,仿佛那真的是肉,令怪物的身体饥渴难耐。 咚、咚、咚—— 尽管这声音压得很轻,但符华还是听到了身侧的响,那是曾消失了五百年的心跳。 或者说是鼓声,幽幽地响了起来,比当年那纵横沙场的战鼓还要沉厚,比过往那屠戮凶兽的号角还要清亮。它压在那血肉的呼吸之上,如同食物链的两端,猎手与猎物,是生态位上无情的欺压,是吃与被吃的单向通道。 周围的士兵听不到,戒备森严的机甲没有捕捉到,负责通讯的联络员还在紧张地对接情报,指挥官们正望着那片大楼中的血肉,等待着两位古老者接下来的行动。 只有符华能够听到,能够捕捉出这跳动中蕴含的暴虐,她不由得有些心惊,将即墨的手臂拉进了怀里,稍稍地拽了拽,像是在拽风筝的绳。 即墨仍由她拉着,很乖,完全不似那副身体中奔啸的血液。 符华松了口气,她知道这是他的顺从,顺从于理性,顺从于人理,顺从于——她自己。 “我听一下。” 她先说了,看向那扇玻璃,望着那团簇蠕动的红,一根火颜的羽毛突兀地降临在了那片血肉苦海之中,亮得好像是一只误闯地狱的精灵。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一抹羽毛所吸引,或者说,只要是“知性存明之人”,都会被这根羽毛所吸引。 因为那是【意识】,由【识之律者】构造出的完美精神体,就像是黄金、宝石、美人等一切美丽而珍贵的东西。 然后,它坠落在了杂乱的血肉之上。 “呜——” 一声呜咽,像是一声号角,连绵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哭吟。 先是细小的平音,如怨妇深夜的独泣,似手指擦拭丝巾;之后,丝巾被被慢慢地扯开,掀起了一片长利的刺响;随之而来的便是共鸣,就好像整栋大楼都被拽住了脊髓,一点一点地挤出了全部属于凄嚎的神经。 哪怕是指挥作战的军官,也不由得在这一刻挪开了耳朵。 红天红地嚼骨声,半片孤城半活人。 啪嗒。 尖啸的共鸣还在,一块血肉就那么突兀地从楼顶砸下,落在了地上,溅起的血珠飞溅在玻璃上,点起了一片细碎的红。 那肉慢慢地散了开来,像是被丢进了高汤里,被煮得化了开来,露出了这臭糜中的本质: ——一只臂骨。 一节几乎被溶解到枯黄的骨骼。 啪嗒、啪嗒、啪嗒—— 就像是打开了灯,昏暗的厅内忽然亮起了光,那糊漫穹顶的肉壁皱了起来,像是被挤破的瘤痘,浑白的恶液喷出来,和着猩红,滴滴答答地落下来,砸在这片血菌的地板上,惨白的冬光照了下来,照出了其下埋藏的骨骸。 噗叽—— 这是很恶心的挤压声,那好像果实般的肉瘤下胀起了洞,露出了一颗又一颗怪诞的头颅。 用人类的骨架画出速写的底稿,再用抽象派的画风勾勒出最为奇诡的形象。 这就是名为“崩坏”的风格,将一切对文明的恶意都铺展到了能够触及的角角落落。 硅基的翅膀破开了肉茧,流淌着崩坏独有的紫白。 那些头颅也转过来了空洞的眼窝,颚齿挤压出了一道奇异的弧度。 那尖啸还在,却慢慢拧成了一种刺骨的笑。 第503章 像我这种海马一般都会放三张塔玛希 死亡张开了它的骨翼,苍白的不详纷纷扬扬。 它们已经死了,毫无疑问,也最终成为了一种养分,累堆为了崩坏的军旗。 但至少,对于这个世代的文明来说,他们还未目睹过如此扭曲的场景。 恶意,那是纯粹的恶意,那是徘徊于世界之外,垂涎着文明的恶意,凝固成最为恶毒的脏泞。 “一、二、三……三十七……” “呼……” 呼吸碰撞在驾驶座内,却莫名地刺起了一点寒冷,鸡皮疙瘩浮了起来,带着些许麻颤。 恐惧,哪怕铁甲巨拳能像捣糕饼一样锤烂那团血肉虚构的造物,粘连的糊声响起来,就像是在刮着脑子。 望着大厅的天顶,那招展的骨翼与鼓胀的血茧如同待春的花苞,等待着腥血淌流的时刻。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嘭! 即使铁拳依旧,战线牢固,可这栋大楼中绵延的哀嚎却仍旧在所有人心头增添着阴霾,那悬挂于头顶,在血茧之中静静扇动的骨翼仍在,却不见那可怖的骨骸有什么动作,瞪着那双无眼的空窝,却一直在笑,那骨颚只是呆板地开合着,像是个发条机。 “哧——” 这是呼吸透过气阀的颤栗。 步兵并没有机甲作为主战的坐具,但也至少穿了一身封闭式防护装备。加装了动力模式与外骨骼的他们都达到了半吨重,哪怕只是踩上去,都会踏出一双深深的印痕。 他们的感受已经褪为了麻木,哪怕有着全方位呼吸过滤器也挡不住那股子血腥味,脚底下那恶心的拖沓感就好像有什么一直在拖着他们的脚步,还有那恼人的悲号与尖叫。 只有两个人面色如常,少女搀着少年,小心翼翼地踏在这片血肉沼泽之上,低下身,手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插进一块堆砌的肉团上,搅了起来。 士兵望了那一眼,不自觉地吸了口气,满是这片污浊的血腥,呛得他低低地咳了几声。 他也在发掘,红血、粉肉、黄膜,团在一起,从手指里颠来倒去。 “像是饺子馅……” 不知是谁在频道里咕哝了这一句,下一秒便响起了一片骂声,从京片儿到粤弯儿都飙了出来,乱糟糟的轰在通讯里,但也总算把每个人心头的那份惧意给驱散了那么几分。 这位儿郎也同样如是,和某位扯“牛肉丸子”的浑人对骂,就连手头在搅着啥都快忘了。 直到手指尖触到了一块硬物。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嚎了起来: “找到了!!!” 士兵的喊声很响,手举了起来,好像握着什么东西,那颗肉瘤已经被扒了个半空,往外慢慢淌着血。 很多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这一句喊就像是结束的号子,让人下意识地抬起了身,松一松肩背。 这是一瞬间的放松,辛苦的劳动之后往往都会迎来这一个瞬间。这个时候的人会松懈,会放下警惕,更不用说在发掘的过程中,没有发生哪怕一次袭击,周边的环境依旧飘荡着血肉自发的凄号,更没有人注意到头顶绽放的血茧。 “它们”,落下来了。 比那喊声更快,甚至可以说,在士兵触碰到“那个”时,“它们”就醒来了。 翅膀的呼啸,藏在了苦难的歌声里;飞驰的身影,在松懈的瞬间刮过。 它们很快,仿佛天生如此,扭曲的造物诞生只为杀戮,它们的目标只有猎物的头颅! 三十七只肉茧集体绽放,只是眨眼之间便俯冲到了那位挖掘到骨瘤的士兵头顶。 狰狞的骨翼织成了地狱,就算是那接近半吨的铠甲也不可能抵挡斩首的俯冲。 机甲载脑还在启动武器库,武装战甲刚刚启动自动防护程序,机械也同样来不及。 但这里不仅仅只有“人类”,也不仅仅只有“科技”。 一位恰巧在看着两位“异人”的士兵便捕捉到了这个“瞬间”。 那位被搀扶着的少年消失了,原本脚下的糜泥也同样消失为了空白,却多出了一圈爆裂般遗留的堆痕。 接下来,是风,还有飞溅到面甲上的血沫。 以及,空气被踩爆的炸响! 而对于另一位来说,他甚至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眼里,只有被分割成三帧,毫无连贯性的拼图。 第一张,是他手中的骨球。 第二张,是模糊而血红的虚影。 第三张,是被切割的血红,空荡荡的手心,以及一柄黑色的镰刀。 六个。 即墨抹了抹镰刀,这个老伙计已经不再是那副残破锈蚀的模样了,漂亮得像是刚刚从锻炉里出来那样,就连弧光都发出了愉悦的清鸣,肆意褪流着鲜血,回响着对厮杀的渴求。 他低下头,手里握着一颗“珠子”,当然,它更像是一只“骨头”,似乎是用肋骨之类的骨骼拼凑在了一起,勉强做出了一个球形,里面则凝着浊红的液体。 很明显,这才是让这些怪诞苏醒的原因,这种变化即墨在荒芜年代的时候也见过。那个时候,他还在大地上奔行,许多生物都被崩坏感染,最终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扭曲而怪诞,而它们的族群也都成为了“集体意识”的存在,对于它们来说,这颗“核心”反而是它们保持“集体性”的关键。 忽然,他的脚下打了踉跄,好似手中的镰刀过于轻盈,以至于收不住挥镰的巨力。 剩下的猎手是不会放过这一瞬间的,闪烁,俯冲,又一次的突袭,向着少年的头颅展开骨翼的尖刺。 即墨能听到风声,也能看到那些猎手骨翼舒展的每一个瞬间,哪怕只是触觉感受到的气流,都能构筑起整个大厅的环境。 需要符华搀扶的身体并不虚弱,而是太强了,就像是老人忽然恢复了青春,婴儿突然成年。曾经的习惯在突然的变化中反而成为了拖累,甚至可能会闹出平地摔一样的笑话。 摇晃,失衡,如同醉酒,满是破绽。 可即使如此,他仍是即墨。 对于包围而上的怪诞们,他只做了一个动作。 平提镰刀,转了个圈。 之后,便是血雨。 第504章 今天看头发居然被医生担心以后结婚的问题了…… 骨球。 这个词语本身或许就存在着一定的残忍与恶意,这是将支撑一个生命的骨架给改造的过程,也是一个剥夺生命,肆意妄为的过程。 它现在就在即墨的手里。 即墨的手指算是纤细,像是骨指上包了一圈锻棉,可他的手又很大,足以将看似夸张的巨镰翻舞为夺命的旋光。 而现在,这只手被那颗骨球撑了起来,浊红的液体静卧在骨窝之中,仿佛凝结,一动不动。 这栋大楼也同样如此,曾经它是辉煌的天命分部,象征着那凌驾世俗的圣眼,而现在它已经成为了被崩坏腐蚀的魔窟。 它呜咽,它颤抖,它已经成为了一个血肉祭祀中的活物,一个货真价实的恶物,酝酿着未知的肮脏。 可它此刻却乖静了下来,那铺满地面的血红菌藻也停下了它们的浮动,静谧而安静。 即墨的手慢慢收紧,让那骨球发出了苦痛的呻吟,好似它真有了生命,低哑地诉说着求饶的词语。 咔吧。 脆弱而坚实的响,最终化为了碎片,铺展散落。 安静的大厅猛地摇晃了起来,仿佛卷入了一场海啸,动荡摇曳着哭泣与哀嚎。 就连机甲巨人也失去了平衡,踉跄着,舞蹈着,几乎所有人都在着暴动的血红之毯上摇晃着,也都听到了那鬼哭怨号的惨叫。 有人举起了枪,作为步战队的他当然找不到重心,只是随着动作,下意识地抬起枪口,扣下扳机。 这无怪乎于人,这本身就是潜意识中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它可以是面对黑暗的恐惧,可以是在威胁面前的仓皇逃窜,也可以是一次漫无目的、慌乱烦神的开枪。 但没有枪响,也没有弹壳抛出的余音,有一只手捏住了那根撞针。 那兵抬起头,动作里有些许茫然。 是那个少女,银白的马尾还飘在空中,中指与拇指如同掂花般扣住了那根精巧的撞针。 “不要慌乱。” 言语如此安慰,可还有人望向了那个持镰的少年,他们很清楚是谁宣判了这片血肉魔窟的死刑,也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那一镰圈下一片死域的少年。 他们看到了少年微微地躬腰,背起镰刀,那样子就好像老农伏身,准备割下那一圈抢料的野草。 他拄下了镰刀,反拄,镰刀那如鹰喙般的重头钉在了血毯之上,这一刻,脚下的红海沸腾了。 浊黄,一片又一片,好像是从浓汤里泛起的蛋花,又像是被罩在红雾里的雕塑,它们往外冲着,却始终冲不破那禁锢的红海。 有人仰起头,有人跳起身,连滚带爬,他们看到了那浮起的事物,那片粘稠的血障下,罩出了那浊黄的轮廓。 那是人的脸,那是人的手,他们都在挣扎着,想要逃出这封锁,却只能徒劳地发出乞求的悲号,在血泞之中勾勒出最扭曲的苦痛,一同共奏为凄厉的合唱。 有一只手,它拼命地往外挣着,想要刺出去,却又慢慢地变形,最后折断; 有一张脸,它几乎要挤破猩红的脓膜,那张面孔慢慢地褶皱,开裂,如同被压在液压机下的面饼,一寸一寸地龟裂,最后猛地碎开,飘升为瓣瓣碎渣。 即墨只是看着,那被捏碎的骨球正泛着污浊的血泡,一点点地从指缝间渗下去。 那些脸好像要咬开这片红色,那些手已经探出了血红的凸起,甚至攀附到了裤脚,留下一片滑腻腻的腥痕。 这是如同噩梦般的场景,可却没有激起即墨任何的反应。 他知道这只是一种临死前的嚎啕,任何挣扎在死亡面前都只是徒劳,不论它是人,还是怪物。 再说一次,能让即墨感到熟悉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事。 他知道脚下的这是什么,他知道这栋大楼成为了什么,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出击的时机,以及藏在这片血浊下的“核心”。 这是“茧”。 按照一般的崩坏感染定律,人类,动物,碳基生命,它们向来是崩坏感染的首选,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从感染伊始,内心的恶念便会放大,同时,身体也会产生异变,最终转变为死士或者崩坏兽。这是一种很唯心的看法,从唯物的角度来看,有机物更加适合作为崩坏能的传导介质,就像是病毒的传播,感染,扩散。 可这栋大楼,却动摇了这个理论。 由“崩坏”感染,赋予了无机物以活性,以钢筋水泥为骨,铸造出了一头“崩坏兽”最初的框架。 然后,它“用”到了有机质。 对于那些消失的天命从属,即墨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让他不安的是这一处“茧房”。 崩坏能就像是传染的病毒,但并不意味着死士与崩坏兽就是感染源。在崩坏的第一阶段,这一过程一般都是从“大崩坏”开始,制造出一场席卷地区的灾难,但它并不能让崩坏兽与死士繁衍,一旦被消灭,便如同被扑灭的火苗。 可是现在,崩坏开始在现实创造属于它的“环境”。 在这里,它可以自由地吸收有机质作为材料,改造无机质,再进行孵化,以此停留于现世。就像是这栋大厦魔窟,再放任几日,或许就能成为一场屠城的灾难。 万年的蛮荒便是如此,为了生存,有人类选择了崩坏,也在漫长的时间中完成了蜕变,也在最后成为了即墨镰刀下的亡魂。 可这里,却没有任何“选择”的成分,即墨了解天命,哪怕古堡会议上的那批人都已经腐朽到快要入土,作为基础的女武神们仍然会相信着那天真而美好的理想。 “为了世界的美好而战”。 至少,她们不会放任自己堕落为这般丑陋的模样。 脚下的猩红逐渐化开,露出了那枯黄的骨骸。 漫厦遍梯,尽是尸冢,肩踝相接,不计其数。 是谁策划的这一场惨剧?又是谁的剧本中导演了这次无情的杀戮? 即墨知道一个人,但他并不敢相信这是那人会做出的选择。 “收敛一下吧。” 他现在只能说这一句,看着那些士兵小心翼翼地避开骨骸,踏上台阶。 第506章 我感觉我现在san值越来越低了…… 睁眼,是昏暗的灯光。 身下,是摇晃的起伏。 一间火车厢。 少女下意识地抓向身边,是那根长枪熟悉的触感。 “幽兰黛尔大人,您醒了?” 女仆小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双丰腴的大腿上。 “丽塔……” 一声呼唤,女武神回想起了合眼前的颠簸。 从海底到陆地的过程并不轻松,更何况还要面对着几乎无穷无尽的崩坏兽和海面上堪称天灾的战斗,哪怕回过神来,幽兰黛尔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只有脑后真实的触感在告诉她,她确实回归了现实的世界。 思维再次活跃了起来,这位刚正的女武神从不会浪费一点时间,她苏醒,她思考,她决定。 “丽塔,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达天命?” “还有三个小时到达维也纳,您可以再休息一会。” 女仆小姐似乎永远都那么风轻云淡,好像将一切的可能都记在了脑海里,有条不紊地列举为逻辑的表格,再安排上合适的时间,静候着主人的决策。 或许自己确实应该再休息一会。 潜意识如此自语,可她还是抬起了身,掀起了灿烂的额发,那双蓝眼里却烧起了战意。 “不对劲。” 她瞥着窗,顺着望出去,丽塔看到了粘在玻璃上的一粒血珠。 再听,车厢外是一片寂静。 幽兰黛尔感觉到了那双藏在女仆裙下的大腿鼓起了肌肉,她翻了个身,站了起来,提起了长枪,手搭在了门把上。 她听到了软体动物般的爬行声,缓缓地从门前滑过。 她听到了门锁被顶推时的颤声。 就在门外,毫无疑问。 幽兰黛尔压低了呼吸,犹如蛰伏的雌豹,璀金的长发披垂,躬起的腰身像是藏着一道金色的闪雷。 咔哒。 她听到了锁舌弹起的轻响,甚至连灰尘都不能惊起,但又轰起了一颗炸雷,飞起的是私人车厢的铁门。 门被洞穿了,纯白的长枪如穿纸般凿开,狠狠撞在了过道的边缘,女武神感觉到了那刺入血肉的质感,也听到了尖利的嘶叫。 那不是人,幽兰黛尔很确定,可她仍没有迟疑,也不会怀疑这一枪究竟能否带来战果,因为这个答案是毫无疑问的肯定。 【黑渊白花】,这是掌控生死的神之键,哪怕只是挥舞,刺击,【黑渊】仍会忠诚地带来死亡。 只要是“生命”,就必定会面临死亡的终局,那么它就不会逃脱【黑渊】的刺杀。 嘶—— 腐蚀般的锐响从破烂的门后淌出来,那是一片破烂的红,散发着一阵腐臭。 幽兰黛尔没有兴趣知道那是什么,只要它已经死去就足够了。 她看向过道,那里却已并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文明, 干净宽敞的过道涂满了红色,仿佛误入了巨兽的血管,在满是污浊的肉脏内穿行。 窗边结聚的肉块还在喷吐着热气,一颗眼睛咕噜噜地转着,直盯着那女武神,直到被一拳敲碎为止,还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鸣。 “您或许不应该敲碎它,它似乎发出了警报。” 女仆小姐优雅地拭去镰刀锋口的血迹,可晶白的装甲已经覆盖了原本的仆裙,冰晶不仅封藏了腥臭,也冻结了那警报的尖叫。 长枪拔下,冷风从破开的刺口灌入,稍稍驱散了些许血腥。 “我们已经被‘看’到了,隐藏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了。” 幽兰黛尔往向走道的尽头,血红的脉络如蛛网般封锁了贵宾室与普通厢的通道,只有几件服务员的衣衫还站在走道内,袖管下探出的是畸形肢体,苍白骨瘦,长长地伸出来,抬着,如同蜘蛛的前臂,漫无目的地扫巡着,他们的脸已经被白色的硅质所覆盖,只留下一张嘴巴,被改造为了怪诞的裂口,与其说是进食器官,倒不如说是“捕食”更加合适一些。 而现在,它们的颚部打开,鲜红的舌头伸在外面,如同蛇一般抖动着,触碰着空气中每一点信息素。尽管失去了听觉、视觉、嗅觉,可全新的感官让它们对特定的信号极其敏感,几乎是在警报啸起的一瞬间,它们就转过了头颅。 它们“尝”到了,那警报器官喊出的“尖叫”。 下一秒,一柄飞至的长枪洞穿了一颗苍白的头颅,将这瘦长的畸形狠狠地钉在了墙上,紧接着,便如同在陶土里灌入了沸铁,红的、白的,全都从硅甲下析了出来。 踢踹,拔枪,微微的拧腰,骨爪的扑击便擦过腰侧,幽兰黛尔并没有回头,而一抹冰蓝的弧线划过,便斩断了这第二头苍白长鬼。 她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的副官,正如同女仆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金阳一样,不需要语言,也不需要手势,仅仅只是战斗时细小的动作,一瞬间交汇的眼神,便足以合奏这一首完美的圆舞曲。 冰霜冻结了死亡,将这片区域重新退还给了寂静。 咔擦。 女仆小姐伸出手,将冰霜下的长指掰了下来,翻出了那冻结下包缠的血肉。 “它们并不是单纯的硅质,倒像是用肉体捏出来的橡皮人,在灌进硅质的模具里。” 幽兰黛尔抬起枪,看向走道的门廊,三间贵宾车厢,除去她们的,剩下两间全部都被血红的脉络封锁。 靠近门前,能听到里面细碎的爬动声,像是湿透的袋子长出了两只手,在狭小的房间里盲目地爬行。 幽兰黛尔做了个深呼吸,她记得这原本只是一趟普通的列车,从神州出发的特快,甚至都不会和“天命”搭上任何关系。 “丽塔,现在有什么国际新闻广播信号吗?” 女仆小姐依旧贴心,可回答却是无奈的摇头。 “好。” 女武神点了点头,一脚踹开了门,捅进了长枪,车厢内又响起了那刺耳的尖啸,最后又被冰晶的白雾掩盖。 “我们还有多久到维也纳?” “两小时四十八分钟。” “现在几点?” “下午一点十七分。” “可以的话,希望回去能有下午茶。” “会准备好的,幽兰黛尔大人。” 通道的应急拔栓被打开,通往车身的过道向着两位女武神露出了怪物的内脏,展示着其内人声鼎沸的牢笼。 头颅。 男、女、老、少。无一不是人的头颅,倒挂在车厢的顶端,毫无逻辑,漫无目的地发着声音,好似对话,却更是鬼泣。 座椅上长满了手臂,摇动着。长的、短的、胖的、瘦的,那是一双双的腿脚,如同积木一样拼在一起,堆在了下一个车厢的入口。 厢门开启的声音惊扰了它们,那些倒挂的头颅睁开了眼睛,摇舞的手臂也停下了动作,齐齐地转向了门口。 手心里长着牙,头颅的断口处伸着指头般的触爪,将它们“抬”了起来,一瞬间的安静让这个动作响成了一片,下一刻,它们的声音也连了起来。 “痛……” “好痛……” “痛死了……” 它们的眼睛睁圆了,从车顶上“跑”了起来,长长的舌头甩出来,像是觅食的蛇,舌尖却盖上了一层紫色的硅膜。它们的眼睛眯了起来,痛苦拧成了皱纹,却只能努力地仰着鼻,。 长在车厢里的手臂们发了疯,伸着,展着,手心的那张大嘴几乎把手掌撑成了两半,向着女武神的方向张着,咬着,却因为臂长而只能在空中喷着血沫,换不来半点肉食。 “我记得上车时的人们,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我记得他们为人的模样。” 一枪,凿穿了一颗头颅。 “他们或许有好有坏,但绝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一扫,如同拍碎垃圾一般,染成一片猩红。 女仆小姐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冰霜与镰刀封死了这些造物最后活动的可能。 优雅的微笑已不再,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冰封着痛苦的头颅。 或许死亡是最后的悲悯。 嘭! 枪凿穿了那人腿堆积的球篓子,也穿起了一只紫黑的恶物。 它像是婴儿,却四肢如筷,腹大如球,一股股的脓水从枪尖渗出来,它似乎还要尖叫,却被一脚踩爆。 “下一个。” 这个时候,幽兰黛尔的声音已经冷得像镰弧上的寒冰。 第507章 哪怕明天上班我还是要坚持承诺 电视机立在头顶,食堂算是安静,动筷与咀嚼声并没有阻断媒体的声音。食客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台电视,手机已经不再出现于饭桌上了,也不再有着短视频的吵闹,目光盯着那墙上的荧屏,有时甚至空嚼而不知。 在重大灾难发生的时候,比起网络上流传的“绝密资料”,来自于官方的信息播报才是让人安心的存在,机会快要成为背景的新闻节目再次出现在了家家户户的注视中。 “欢迎收看晚间新闻,我是主持人……今日国际要闻为维也纳梅德灵站的崩坏事件——” 崩坏,这个字眼出现在报纸上的日子不过五指之数,但却已经实实在在地改变了日常,就像是恐怖片里的鬼怪,爆米花片里的僵尸,在漫画与电影中能给人带来肾上腺素的畅快刺激,可一旦出现在现实中,带来的便只有残虐。 画面一转,变成了手机拍摄的竖屏。拍摄的画面极其抖动,只听到一片惊恐的尖叫,失去冷静的人潮,以及一辆失控的动车。 那应该是一辆动车,可属于文明的钢铁造物被涂上了一层恶意的红色,这条视频已经被修改过了,车头涂了一层薄薄的马赛克,却挡不住那厚实的猩红。那的一角找到一点红色的长影,如同怪兽捕猎的触手。 但观众只能坐在这里,看着那头失控的钢龙冲进了这典雅精致的车站,整个视频安静了一瞬间,接着便被灾难的吼叫与人类的哭号所填埋。 手机的主人也同样如此,激动的哭骂却并不能让他跑得更快,只能徒劳地望着镜头中的恶兽扑来。 漫画中会有阻挡僵尸的美特工,电影里会有枪挑恶龙的勇者,哪怕是特摄片里也有打怪兽的奥特曼,即使个人英雄主义的套路并不能决定历史与未来,但有的时候却能奏响人类的赞歌。 视频中的一帧,人们看到了光。 那是如黄金般的少女,身着白银的战甲,手提古典的骑士长枪,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剪辑的故意,镜头的最后定格在了这拔枪的一瞬间。 美得英姿飒爽,惊艳得仿佛战天使,人们看到了她的侧脸,坚毅与勇气雕刻出了如罗马雕塑般的曲线,窈窕的身姿却又蕴藏着暴力的肌肉。 摄像机只来得及录下这一帧,但却又实实在在地成为了一种宣传,人们会感慨她的美丽,但也同样会折服于这昂扬的锋锐。 即墨暂时将盆放了下来,斜提着筷子,粗长的腰带面挂着番茄鸡蛋,他又盘了盘,将面条的颜色裹得更亮了一些。 维也纳,天命的中心,从枢机院到议会基本都盘踞在那座古典小城里,哪怕这次事件被成功制止,其发生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筷子在轻柔地旋转着,盆里的面听话地打着滚。 幽兰黛尔也到了那里,性子耿直的丫头在念头不通达之前会成为奥托的一点小小阻碍,当然,她不可能阻止,小石头不可能挡住下坡的车轮,而即墨只是想听一听被小石头磕起来时的响,好盘算一下那严遮密挡的车厢里到底有什么。 周围的人声开始嘈杂起来,慢慢的,话题中心开始偏转到了上午的封城。这不是一件小事,也同样扬起了细微的恐慌,可在看到军队时,这份细碎也被一股魔力所安抚。 这个国家的人民信任他们的军队,就如同相信他们的兄弟姊妹。尤其是那些帅气的机甲出现的时候,以最铁血的方式鼓舞了人民的信心。 有人在讨论感受到的震动,有人在讨论听到的嚎啼,但很快,这些声音被机甲的威猛与士兵的坚毅所盖过,人们都开始不由自主地被这个话题所吸引,称赞自己看到的军队与武器,畅想着未来,他们确实从新闻中了解到了崩坏的恐怖,但也只是“新闻”,尚且赶不上那帅气高大的机甲所带来的安全感。 即墨看了眼那群人,热火朝天的聊天团体中,总有那么几个是交流的中心,分享着不知从哪来的情报,绘声绘色地讲着战场的风云变幻,硬生生地将餐厅变成了说书台。 当然,毕竟那几位也是文工团的,整点文艺化改编也算是本职工作。 门外悄悄进来了一个人。 不过在即墨看来,她进来的光明正大,可身周却飘荡着红色的焰羽,飘飘荡荡。 符华轻轻地走过来,银白的长马尾与鸢红的瞳色还是当年模样,却又很好笑地在鼻梁上架了一副牡丹红的眼镜,看上去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怎么样?” 即墨给她剥了瓣蒜。 “他们都很坚强。” 符华接过去,咬了一口: “有点老。” 她低下头,吸溜了一口大面,等咽了下去,又补充道: “崩坏开始出现模因化的特征了。” 这也是符华才回来的原因,清扫那栋大楼的工程费时费力,可最重要的还是清扫的后续影响,血肉模糊的地狱不光光带来了精神上的创伤,更是从一定程度上扎下了某个“种子”。 还好,符华在这里,“识之律者”在这里。每一个律者的苏醒都代表着崩坏产生了一种新的“对文明武器”,可符华却强行将其中一柄抢了过来,只留了几颗子弹给原主人,也算是阻止了崩坏进一步的扩张,至少不会再如上个纪元一样,莫名其妙地迎来大溃败。 “但是,这次进化好像是‘人为的’,或者说,有人浇了水。” “奥托。” “会是他吗?” 符华有些怀疑。 即墨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 “不要怀疑一个绝望的人的疯狂,他们连自己都会骗。” 符华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 “身体怎么样?” 筷子叠在一起,在即墨指尖绕了个轻盈的圈,像是一根精巧的跷跷板,看不见的精灵在手指的两端调皮地游戏,忽而,如同剪去了握手的一帧,从掌变拳,握紧了那双筷子,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也没有让筷子产生任何伤害。 “很完美。” 第508章 啊码字码字 “第十二个……” 娇小的修女晃了晃脑袋,将手头的这叠材料丢在了高高垒起的文件堆里。 尽管有些厌烦,但小修女明白这份工作的重要性。 虚数之海,无穷的世界泡,令人眼花缭乱的纷杂…… 疲惫,虚弱,甚至还有些厌烦,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电子表上无意义的数字却成为了狭义时间的唯一定义。 德丽莎叹了口气,眼睛瞟到了那埋在文件下的一角书封,熟悉的明黄配色,还有被翻卷的页角,小修女甚至能背出来里面的大部分内容,可她也只是瞟了一眼,便低下了头,继续锁着眉毛。 检索、思考,运算与公式在荧屏与草稿纸中勾勒出了复杂的网络;徜徉、徘徊,与这艘舰船一样,漫无目的,毫无头绪。 大海捞针已是天方夜谭,又如何在茫茫大海中寻一小撮泡沫? 可她仍没有放弃,那是她的侄女,那是她的学生,作为一个长辈,一个学园长,她不可能放弃这份职责。 长桌的中央,文件堆的空隙之中,放着一张照片,那是三个姑娘在登上休伯利安前的合照,青春靓丽,无忧无虑。 仅仅只是日历上翻过了一年,便分崩离析。 她摇了摇脑袋,转过视线,正要重新投入工作之中,注意力却被一阵铃声所打断,她揉了揉眼睛,看过去。 “爱因斯坦博士?” 话音间带着些许紧张,能让这位博士通信的理由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的小事。 “是新的世界泡吗?” 屏幕另一端的少女点了点头,清冷理性的声音透着一丝丝的激动: “芽衣说,她感知到了【共鸣】。” 小修女站起了身: “什么时候出发?” 下一秒,她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无必要,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出发。” “辛苦了。” “毕竟是找那些孩子们嘛。” 疲惫的面庞上撑起了一个微笑,直到这时,爱因斯坦才意识到,这位女武神并不是那个喜爱漫画,只会沉浸于漫画的傻修女。 她是德丽莎·阿波卡利斯,她是大主教的孙女,她是圣芙蕾雅的学园长。 ——【共鸣】。 就像是死士之于律者,那是一种亲近感,那是一种归属感,就像是异乡逢故友,寂夜闻餐香。 这是令人上瘾的满足感,雷电芽衣静静地盘坐在空中,就如同从毛衣中找出那条翻花的细线,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寻,不触动错杂盘绕的环线,最后找到这根线条的终点。 可她还是听到了,如若合唱般的齐鸣,延绵婉转的呼唤,在寂静幽深的宇宙深处,在量子之海翻动的波浪之中,它们在舞蹈。 决断如武士刀般闪过,斩断了这份虚饰着甜美的回音。 她睁开了眼睛。 芽衣并不敢确定那就是友人迷失的世界,但总要试一试,看一看,哪怕最后还是一场空。 从量子之海进入世界泡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哪怕是第十三遍穿过这一层泡沫般的壁垒,那种如同筛子过滤灵魂的感觉依旧让人感到不快。 暗红,好似落日余晖,朦胧地涂满了天空,暗沉沉地压着这个世界。 芽衣已经踏出了舰船,招了招手,狰狞的红龙便在雷光之中探出头颅,乖顺地伸长脖颈,托起它掌控雷电的主人。 这个世界出奇地小,仅凭肉眼就能看到它的尽头,而这个世界泡也像是个装满了水的玻璃球,破碎的岛屿群悬空漂浮,阳面皆为黑白交错的二色,如同一块被摔烂的棋盘。一座仿佛童话故事中的城堡立在棋盘的中央,却装饰着诡异的黑色,一道道锁链从窗户里伸出来,挂在周边的碎岛边缘,像是捕猎的蛛网,城堡便卧在中央,招展着长爪,呼唤着来人。 “崩坏能反应很高,但没有发现任何崩坏兽的踪影。” 德丽莎也从舱内钻了出来,轻轻落在了红龙的脊背上。 “学园长,留守的人是哪些?” “放心好了,姬子、立雪、麟姐、卡莲、樱都在,出来探索的只有我们两个。” “那就好,坐在我身后,抱紧我。” 这句话让学园长有些错愕,这样的台词似乎只有她这样的S级说出来,而前方,似乎才应该是她这位学园长才该站的位置。 抬头,曾经的学生貌若鬼怪。红色的长角立在额前,原本温柔的眼角却盖上了一层暴戾的绯红。 她又一次见证了成长,见证一个孩子失去珍宝,再见证孩子褪去天真。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环住了芽衣的纤腰。 “拜托了。” 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些软音,像是初春从湖底泛起的气泡,从冬眠的湖水中逃出,看一眼凛冬后新生的芽,便无奈地绽为了碎沫。 红龙振翅,缠绕四方的铁索也被闪烁的雷光所吞没。 芽衣并没有选择去当一个探险家,因为这里并没有她所熟悉的文明,比起所谓的“世界”,更像是一座由律者搭建的玩具屋。 所以雷之律者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对这所仿佛一个人的小屋宣战。 —— 滴答、滴答、滴答。 布洛妮娅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汗液还是血液了,她坠在铁索上,失神地望着身下黑白的棋盘。 那双手又攀了上来,意犹未尽地轻抚着她的脸颊,就像是一只挚爱的洋娃娃。 “布洛妮娅姐姐……” 有一只舌头柔柔地卷了上来,舔了舔她的脸颊。 “今天——还是和希儿在一起的一天哦。” 冷面的公主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只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昏,在迷蒙与清醒之间,她反复着起伏沉沦,看着那双在蓝与红之间变幻的眼睛。 忽然,锁链上传来了震感,盘旋在少女的耳侧,晃动着少女的身躯,但却无法唤醒少女被囚禁的灵魂。 “啊呀——” 红瞳抬起,浓郁的不快几近溢出,手指抬起,竖在布洛妮娅的唇前。 她自然是要再好好地嘱托“姐姐”,告诉她乖乖地在这里等她,可就在她准备品尝果冻之时,城堡的大门被雷电炸开,一条凶恶的红龙探进头颅,喷吐着雷火电浆。 恶客登门。 第509章 明天上班我死定了绝对起不来 举刀,劈刮。 一切的争端早已开始,自休伯利安撞入这个世界泡时,硝烟便已经点燃,只不过在于什么时候才会掀起火药桶的幕布。 一扇被破开的城堡大门,炸开了最后的薄幕。 铁索,被囚困的公主,还有自私的魔王。 血色的瞳眸亮在黑白棋盘的城堡上,猩红的弯镰挂在半空,留出一道细细的钩。 哧—— 这是空气被烧灼的刺鸣,还有一串残留在视觉中的孔洞。 “芽衣!!!” 警报的下一秒,是在门后爬起的黑泞触手,它们一开始就藏在了棋盘的黑白光影之中,等待着猎物松懈的那一瞬。 但它们不可能快过闪电,更拦不住红龙振翅的威势,徒劳的缠绕只会让这些造物显得更加愚笨。 昏暗的城堡被雷光照亮,龙骑士看到的却是被铁索绑缚的公主,学园长看到的是自己那毫无知觉的学生。 眼前的一切并不会造成误解,只会让怜惜成为愤怒的肥料,让她们在其中疯狂燃烧,握紧武器,去拯救那位陷困于危局的少女。 黑泞的深潭吞没了棋盘,城堡被红浊的世界所取代,成为了一座无天无地的牢笼。 “啊呀,啊呀,大姐姐,你要做什么?” 看不到人,也找不到那被陷于锁困的姊妹,光线满是昏红,只有柔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掐着小提琴的颈骨,慢慢地奏出酝酿着恶意的音符。 “是来——” 声音忽然集于一处,落在芽衣的后颈,几乎是贴靠在了她的肌肤上,呵出一口刺冷的寒气。 “一起玩的吗?” 深黯之中,一道雷光炸起,那是刺眼的红。北辰一刀流在雷之律者的权能下已经成为了神灵的刀术,可其中人造的理念却依旧存在。 无念无想,神梦一刀。 追求极致的速度配合雷电的神权,能够躲过这一刀的存在屈指可数,而这柄雷刀也确确实实砍中了背后那道幽灵。 但是砍中却并不一定会造成伤害,一刀横过,撕开的却是一道空无的轨迹,芽衣只能从迷蒙的鬼影中辨认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还是说……你是来枪布洛妮娅姐姐的吗?” 声音又一次扩散到了暗红的迷宫之中,徐徐的颤着,仿若钟鸣。 芽衣看不到这片封锁空间,但这里的主人却藏在其中,用那双明蓝的双眼细细端详着来人。 ——“瞧,希儿,她是来抢你的姐姐的。” 微小的麻痹感从腹部蔓延开来,女孩静静地藏在黑暗之中,量子化的能力让她可以规避锋锐的雷刀,但独属于律者的权能却还是破开了量子的迷雾,留下了细微的伤害。 ——“她伤害你,她甚至连交流都不愿意,希儿,你很善良,你也很软弱,但这并不代表你很愚笨,对吗?” 脑海里的声音这样提醒着,让女孩回忆着过往的苦果,那份总是躲在姐姐后面的懦弱。 希儿爱着布洛妮娅。 所以希儿要勇敢起来。 下一刻,那双眼睛被红芒取代,嘴角扬起了一个恶意的弧度,白纱的长裙也被猩红涂盖。 她当然知道希儿的弱点,也知道希儿会无条件地信任她,所以她也会保护着希儿,而不是那个徘徊在现实中的螺旋马尾。 她看向了那个杀气腾腾的龙骑士,真是威风,还是个律者。 可那有如何呢?希儿害怕的事情,她会挡下;希儿喜欢的事情,她会拿来;而想要伤害希儿的东西——最终都被她埋葬在了量子之海的泡沫中。 不知道,律者会不会流血呢? 想到就做,这是希儿所渴求的勇敢果决,不畏强敌,这是希儿所听闻的英雄史诗。这些,“希儿”也都会一点不剩地、全部实现。 纤长的镰刀消失在一个转手之间,比起武器,她喜欢更加直接点的方式。 比如,用手直接撕碎敌人,享受那血肉模糊带来的快感。 果然,又是刺眼的电光,量子化模拟出的擎天巨爪也无法匹敌这极致的锋芒。 律者很难对付,那么她的坐骑呢? 要将神明拽落宝座,首先就要让她从天上掉下来。 无数的触手从黑渊中窜起,抓住龙尾,缠绕龙身,闭锁龙翼。这是芽衣的疏忽,从贝纳勒斯到俱利伽罗,让她将这片空间的触手当作了那未知的鬼怪。可对于“希儿”来说,这些触手可以是锁链,可以是绊绳,可以作为各种围困的方式,如同远古巨物的触手仅仅只是她的恶趣味,是抽象的阴暗面具现时潜意识的表达。 龙鸣长啸,“希儿”甚至觉得这片空间闭锁有些许的失控,但这一切又似乎只是错觉,咆哮的雷龙确实强大,每一次挣扎都拽断了无数的触须,可更加强壮的黑泞触手补足了空缺,将红龙挣脱的可能一次又一次地缩减。 芽衣并没有动作,似乎是呆立在龙背上,望着天空,却没有其它动作,直到这时,量子的幕布才拉起了它神秘的藏影。 黑与红的少女站在了芽衣的头顶,不成比例的猩红巨爪立在她的身旁两侧,她高傲地站在她的世界中,她就是这座城堡的魔王,放肆而张扬。 “希儿”确实有这种自信,在这无边无际、无光无暗的量子之海中,她度过的时间只能用混沌来形容,这种几乎可以杀死任何知性的混乱感同样封闭了一个懦弱女孩的内心。光是“想要见到姐姐”这样的梦想太过脆弱,而一个更加强大,更加偏执,也更加疯狂的“自己”从影子里苏醒。 有很多人,或者说很多东西想要找到希儿,找到这个漂浮在量子之海中的幽灵。可它们都被那双血色巨爪葬送在量子之海无尽的泡沫中。天命的特遣队,逆熵的搜查员,“蛇”,还有太多太多,不论是原来的世界,还是其它世界泡中蹿流的搜寻者,只要显露出半分敌意,都被“希儿”送往了量子之海的底层,成为虚数之树的基本信息元素。 可芽衣却终究是律者,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高居于三角之顶的存在。 红雷在视网膜中留下了一道残影,而被绕困的巨龙也在同时化为了飘散的流电。 哪怕芽衣清楚自己的本质,律者的身体终究不再是人类,自然没有那些属于人类的限制。 躯体构造转化为最纯粹的雷霆,仅仅只是一个闪烁,便出现在了那对怪爪的背后。 直到这时,“希儿”才听到了雷声。 她只来得及回头。 看到了雷神举刀的那一瞬。 刀身长举,抬过头顶,这是极致的一刀,却又被逐渐放大的瞳孔清晰捕捉了每一帧。这种矛盾的时空感构筑出了这神妙绝伦的惊艳。 她看着那双妖紫的瞳孔,看到了那如拔刀般凌厉的绯红眉角。 闪电划过。 第510章 熬夜码字对工作不好…… 泡沫四散沉浮,混沌与清明交织,这就是一场交织着痛苦与欢欣的梦。 她不知道如何醒来,锁链不仅仅捆缚了肉体,也囚禁了灵魂。 浓稠的黑界是魔王与骑士的角斗场,但却让德丽莎找到了一个机会。 那是与黑暗囚锁完全不同的金色,漂亮得像是刺开混沌的第一缕光。 崩坏能。 不论是咆哮的雷电还是泥沼般的黑浊,都是以崩坏能作为催化剂,从而诞生并蔓延的恐怖。 但也正是因为“崩坏能”,才给了德丽莎这短瞬的时机。 或许是轻蔑,又或许是战斗的激烈,洞穿黑暗的【约束之键】并没有引起那位浊红少女的注意,而黄金的链光也为德丽莎指出了方向。 呼吸,鼓动着血液,催化为了燃料,甚至连眼瞳都无法遮拦这奔腾的烈红。 一步,虚构的棋盘便被残暴地砸出了龟裂的纹痕。湛华的铠甲从衣裙下漫出,包裹了修女娇小的身躯,化为了一道幽密的虹光。 如果是在故事里,名为“德丽莎·阿波卡利斯”的学园长就像是一个单纯的萌系角色。爱喝苦瓜汁、沉迷漫画以及高龄萝莉的“萌点”似乎解构了她的身份,将这位S级女武神降为了一个吉祥物。 可实际并非如此,人本身就是复杂,所喜所恶并不会决定其本质,学园长可以和孩子们玩闹一片,可以任性地喜欢漫画,可以抱着升杯痛饮苦瓜汁,但她仍旧是“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一个在崩坏的前线征战了五十余年的女武神。 以“卡莲·卡斯兰娜”的基因作为蓝本,克隆完美复刻了“骑士”的血统,极高的崩坏能适应性又让“毗湿奴”因子活性化成为了可能。或许奥特确实对这个克隆品产生了怜惜,授予了“孙女”的爱称,可【A310】本身就是武器的编号。 而现在,【月煌】正在一步步解开名为“德丽莎”的封印,将那暴虐的血脉一点点引燃。 她看到了,在黑暗与迷雾之间,那被囚锁的少女倒悬于封印之中。 一根黄金的短矛刺破了黑暗,刺穿了迷雾,凿在了黑锁上。 很美,很动听,像是晚冬后春风摇响的风铃。少女如同脱出蛹壳的羔羊,在黑暗与金色的暮辉中坠落,轻柔地落入暮光骑士的怀里,裙尾轻抬,卷盖在了那洁白的躯体上。 很轻,这不是记忆里自己学生的体重,也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重量,眉毛紧紧地锁着梦境,身体却在不住地颤抖,仿佛还沉沦在噩梦的苦楚之中。 手指所触碰到的肌肤则是让这位学园长心疼的冰冷,那纤细的手腕露在裹身的蓝裙外,满是捆缚后的紫红的勒痕,本就幼瘦的腰肢更是病瘦,肋骨像是捅挂的筷子,无力地架着那近乎棉絮般脆弱的身体,空荡荡地蜷缩在深蓝的怀抱里。 天怒的咆哮震碎了这座城堡的穹顶,高大深邃的建筑却像是纸塑,被撕扯为了散落的碎片。 律者踏雷而起,电流的海洋翻动着紫红的光芒,淹没了这片暗红的空间。提镰的魔王依仗着量子化的力量,让雷电的奔啸大多化为了无用功,可即使如此,她也依旧陷入了被动。 “希儿”的战斗经验确实很丰富,她的反应确实更加灵敏了,养成了属于自己的战斗节奏,自身的能力也同样得到了开发,但是她一直以来所面对的敌人也远没有达到律者这样的强度,当老虎只习惯扑食动物园的鸡鸭时,又该如何面对一条吞雷的巨龙? 赖以躲闪的量子化在狂暴的雷霆中找不到半点空隙,先前的戏耍却被芽衣抓住了弱点。既然闪现需要能量,那就用万钧雷霆把这片区域的一切都轰到乱序! 抬头的瞬间,“希儿”就已经失去了躲闪的机会,鲜红的巨爪交叉在头顶,黑红的身影却已被雷光所淹没! 痛!麻!在接触到这一刀的瞬间,“希儿”就明白自己与神权间的鸿沟。已然失去知觉的双臂让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逃离的选项,狂暴的雷电固然封锁了量子化的方式,可以崩坏能保全自身,再借这一刀的余威,照样能够全身而退。 “不行!布洛妮娅姐姐还在 果然如此,只要一提到“姐姐”,那个软弱的自己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寸步不让。 “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 她尖叫着,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但这一切都在眨眼间淹没在了无情的雷吼之中,一直轰碎了城堡的天顶。 咚! 德丽莎看到了那个败落的少女,在碎落的废料与闷响之中弹滚在棋盘上,滑撞在了光影交错之间。 紧接着,是缓慢的雷响。 对于听觉来说,这样的雷声是很奇怪的,仿佛雷电也拥有了生命,静静地流淌着,举托着它们的女王。 此时的雷电芽衣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怖,高高在上,毫无表情,那双绯色遮盖了眼角的那缕颜色,学园长甚至找不出半点熟知的过往。 雷电组成的武神立在她的身后,无声地落下,缓慢而精准地摆出了“正手”。 比起律者的强大,黑裙少女则狼狈了太多。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包裹着双手的猩红巨爪也已经褪去了颜色,只露着那双白生生的小手,好似手无缚鸡之力。坠落的伤痕与雷电的焦迹更是描绘出了少女的脆弱。 “真不愧是律者啊……” 她惨惨地笑着,乱发下露着一只左眼,血红,又微微侧过脸,那头额发轻轻散开,露出了那湛蓝的右眼,稍稍地望过去,便又躲开了。两只截然相反的眼眸却都死死地咬在芽衣身上。 太刀静举,战斗似乎又将开始,可就在这是,细弱的声音打破了黑暗。 “希儿……” 疲惫与脱力让这个声音躲在了呼吸里,可即使如此,强撑开的一条缝隙里,那钴蓝的眼睛仍找到了她的方向。 “希儿……” 布洛妮娅颤着嘴唇,手指艰难地抓住了德丽莎的衣角,轻轻地拽了拽,又说了一次: “希儿。” 风停了。 第511章 琪亚娜的黄金不妙屋 “黄金屋”。 对于璃月来说,它是财富的象征。对于摩拉来说,它是摇篮与归乡。 铜金的大门缓缓开启,金光慢慢地溢出,那是摩拉堆砌的光芒;细碎的碰撞欢欣鼓舞,那是摩拉雀跃的舞动;还有那镌刻着黄金的气息,那是摩拉自诞生是便被赋予的意义。 “财富”,这里才是璃月真正的核心,这座商贾之城的支柱。 死去的龙立在琥珀色的庭柱之间,鳞片之下还闪烁着摩拉那夺目的颜色,而在金币璀璨之间,却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青年,一个并非生长在璃月这片土地上的外国人,他站在这里,格格不入。 他或许早就已经入侵到这里了,高大的铜门可以阻挡窃贼,但阻挡不了“公子”。 “‘仙祖法蜕’,璃月人起名字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让人听上去云里雾里,却又莫名觉得高端。” 他的声音带着些熟知的轻浮,好似一切都只不过是一次游戏中的玩乐。 “可它终究只是一具尸体,人死了,就是尸体,神死了,同样也是尸体,并没有区别。” 他转过了身,一张熟悉的面孔,仿若深秋的发色,以及一双幽如渊海的谜蓝。 “达达利亚……” 金发的旅人念出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曾经伴随着她们跨过璃月港的大街小巷,这个青年也在追索着情报的路途上提供了太多的帮助。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惊喜,但这份礼物似乎并没有到位。” 他望向了对面,黄金还在流动,沙沙作响,聚成了一条摩拉的湖,横在他面前,在这片金湖对面,则是那金发的旅人和银发的异人。 “那么,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是北国银行,还是七星的提问,又或者是——一开始?” 作为旅行者,荧有着足够的实力,也同样有着足够的小心,可她的自信却让她多出了些许空隙,至少给了达达利亚一个机会。但这个机会却被那银发的旅伴给斩得一干二净。 但琪亚娜却并没有揭穿这一层,她甚至不敢说一个字,身为异界人的小心谨慎让她的警戒圈无比狭小。自金龙天降之后,琪亚娜便将母亲和姐姐送到了往生堂,哪怕这座城市有七星兜着,她也更愿意相信那个和自己声音一模一样的收殓小妹。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尤其是这位曾经与她们一同冒险过的青年。 “荧,琪亚娜,虽然我们相处的日子并不长,但我想,你们应该是了解我的。” “不多,可能还有些片面,比如说人傻钱多,很话痨,总是挂着假笑,还很喜欢小吃,以及——” 荧拔出了剑,琪亚娜第一次看到如此认真的旅行者,仅仅只是拔剑,便抹去了那又屑又烂的形象,只剩下那锋锐的剑芒。 “——一个无可救药的战斗狂。” 死寂。 哪怕是摩拉的声音,都被吞没在了大海沉寂的深渊里。 达达利亚戴着的假笑凝固了,慢慢地出现了裂痕,裂出了他的嘴唇,他的牙齿,张出了他口腔中血红的肉,还有那根血淋淋的舌头。 “哈……” 他先是呼了一口气,像是樵夫卸下了什么重担,随即,笑声从喉咙里拎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 很难想象,一个俊朗的青年居然会发出如此可怖的笑声,他捂着脸,整个人都在发抖,简直就像是恶鬼苏醒,笑咆间都呼吸着血与铁。 “没错,没错。没错!真是太棒了!荧!” 指缝中露出了恶鬼的眼睛,蓝色是他吞噬天地的狂气: “你果然是我的挚友啊!!!” “好好想想你这样做的后果!达达利亚!公然在璃月黄金屋发起战斗,这已经上升到了两国之间的外交问题了!” “这就无需你们操心了。” 第四人的声音响在少女们的背后,更是吓了漂浮的小东西一跳。这是仿佛女妖般的声音,却点燃了这周围的空气,一道火流擦过派蒙的额头,把这小东西吓得怪叫了一声,钻到了荧的胳肢窝下。 火焰翩跹,勾勒出了妖蝶飞舞的痕迹,也灼画了出一个魔女窈窕的身影。 她自火焰中走出,优雅得仿佛贵族,可她的妆容却狂傲得仿佛魔女。 “我们也有两位。” “‘女士’。” 达达利亚伸出手指,遥点在荧头上: “她是我的。” “哼。” 冷笑回答了这份狂乱的战意,她耸了耸肩: “你自便。” 这个回答让“公子”舒服地拧了拧脖子,腰间的神之眼像是捕猎前的凶兽,闪着垂涎的光。 转过头,这位公子最后一次戴上了那彬彬有礼的假笑。 拈弓。 搭弦。 少女们只来得及听到弓弦震响,水流的箭矢便炸开了这富丽堂皇的黄金殿堂。铜砖,金币,楠木柱,都被齐发的飞矢凿出了深痕。 曾经,这位青年说过他并不擅长弓箭,事实也确实如此,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如果单狙不准,就用炮火洗地! “荧!” 面对箭雨,空间转移的方式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炽热触碰到了琪亚娜的头顶,让她不得不中断了权能的运用,低头闪过了这毒蛇般的一记焱鞭。 “琪亚娜……白发的异乡人,神秘出现在蒙德高地的少女……” 一字一句,仿佛她从一开始就在注视着自己。 “我们知道你的能力,神乎其神的空间转移,光是这样的奇迹,女皇就很想和你聊聊了。为此,我们也特意选择了这里。” 女士款款而来,看着白发少女举起手,却只是徒劳地摆了个POSE,惹人发笑。 “不用想着转移出去找七星了,哪怕只是尸体,我们也是在‘神’的脚下,除了那扇门,没有其它任何可以出去的方法。也许璃月的神,也喜欢看人类的厮杀呢?哦,对了,为了能让你听话一些,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火焰轻旋,竟慢慢送出了一顶黑色的帽子,桃木的牌头还立在帽檐上,可作为装饰的桃花却已经被烧成了炭黑的柴。 嘭! 一柄长矛从虚空中射出,洞穿了火焰,扎穿了那雍容华贵的虚影。 真是一只不乖的小猫呢…… 女士自火焰中再次凝形,看向了那只炸毛的银猫。 有必要好好调教一下。 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第512章 工作=阴间更新=脱发=老女人 琪亚娜已经成长了很多。 从游荡的苦旅到异界的孤独,让这个少女以极短的时间完成了蜕变,痛苦的成长让她失去了太多太多,也很让她更加珍惜自己所剩无几的珍宝。 人生或许就是为了那么一些东西,而成长则会一点又一点地将它们剥夺,如果有人还要再抢走些什么…… 那真的会发疯的。 女士有些意外,自己的威胁似乎并没有生效,反倒激起了这位银发少女的战意。 蝴蝶般妖艳的身体在火光中闪烁,怪诞的长矛却并没有被高温所焚化,而是在滚烫的铜砖上凿开了一道深痕! 这也是空间能力么?! 女士在脑海里又筛了一遍银毛少女的情报,愚人众的眼目遍布提瓦特,任何与神之心有关的情报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更何况一个漂泊的异人? 从蒙德到璃月,从风蚀高地到归离原,旅人们的战斗也被愚人众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细节,却也无法窥探被掩盖的真相。 他们看到的是金发旅者凌厉的剑锋,他们看到的是银发异人闪烁腾挪的身影。他们看到什么,他们就会理解什么,但这一切都仅仅只局限于视觉与听觉,人类的理解由感官控制,他们不是仙神,他们不可能见微知著,也不可能将一切的线索统合为真相。 将武器藏入空间之中,然后再像箭矢般激发出来么? 女士理所当然地想着,她的认知局限于此,正如夏虫不语冰,井蛙妄猜天。 森! 长矛刺穿空气的声音很悦耳,即使是愚人众执行官的一席,女士也必须承认这是一把好枪。 “可惜,你的愤怒与狂躁只会让你显得可笑而幼稚。” 寒冰突兀地攀升,烈火的结界并没有让极寒消隐,温度的两极几乎颠覆了单薄的空气。 作为至冬的使徒,女士的能力早已不是那单纯的“燃烧”可以概括的了,冰神的祝福与篡权的魔眼让她触及了“温度”的门槛,而这份力量,也毫无保留地在她的指尖绽放,燃炸在了琪亚娜的眼前! 一个顿错,一次呼吸,对于琪亚娜来说只不过是空间转移时一瞬的回眸,她只看到了一块燃烧的冰晶。 这是矛盾的,可它确实存在了一个刹那,跃动的火焰包裹着安静的冻灵,那是脆弱的美丽,却也是极致的危险。对于提瓦特人来说,这极寒与极热之间是元素力的激烈碰撞,而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则是“热胀冷缩”的物理定律。 只需要一次小小的推力,就能让这颗冰与火的结晶爆发出灿烂的光与热。 致盲,耳鸣,一切仿佛都被光芒所吞没,又好像是一头撞在了炽热的焱墙上,将骨骼与肌肉一同撞得支离破碎。 琪亚娜甚至感觉不到方向,直到疼痛从皮肤上烧起来时,她才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一口污血喷出,她想要站起,强撑起手臂,可就在双腿还未跪起时,又是一道灼疼从下而上烧在了她的腹部,抽起了一个跟头,翻滚在这战火的废墟上。 意识有些恍惚,她看到了火光,她看到了在远处的鲸落,她听到了波涛汹涌的洪鸣,她望见那个金发的旅人在海啸之中腾转挪跃,洁白的衣襟却已被血色浸染。 她听不清旅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那焦急的面容,随后便被一片翻起的狂浪淹没。 现实有些模糊,但意识却莫名有些清醒,那顶黑色的帽子被焚风卷到了眼前,那焦败的桃枝秃竖着。 “呼——” 深呼吸,热灼烧着气管,窜入喉肺。 又一次地受伤,又一次地摔倒,又一次地颓败。 琪亚娜发现自己的人生似乎总是充斥着这些,从她诞生伊始,她似乎就与阴谋和战争形影不离。她的诞生起源于一个阴谋,她的苏醒来自于一场死斗,她的人生开始于一次灾难,就连她的挚爱亲朋也不过是镜中倒影。 这是早已习惯的疼痛,琪亚娜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重新站起来的,撑着膝盖,颤颤巍巍。 “还能站起来么?真不错。” 那是“公子”,可怖的魔铠甲将他从一个帅气的青年改造成了一个暴虐的战狂。 “别玩了,旅人和异人都是女皇指名的猎物,先制服她们,再去带走神之心。” 这是“女士”,冷静的声音与炽热的身影形成了绝对的反比,如蝴蝶般璀璨的身影驾驭着火焰,静谧地凌驾于燃烧之上。 敌人。 这是刻在少女脑海里的词,它是抽象的,它可以是死士,可以是崩坏兽,可以是律者,也可以是——人类。 来自于同类的杀意反而更让人心碎,但这样的恶意琪亚娜已经承受了太多,可她仍旧无法忍受这些恶意蔓延到身边的人。 她想到了那口棺材,她想到了那个孩子,她想到了帽子那古灵精怪的主人。 “……嗯?” 女士感到了不对劲,她离那个少女不过五尺的距离,只要伸出手,就能玩弄她的生命。 可在这一时刻,生命的本能却拉住了她,魔女的直觉向她报警,好像面前这个连站立都有些费劲的少女变成了什么凶物。 “喂——好像发生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公子咧开了笑,面具藏不住他的兴奋与颤栗。这是和至冬女皇一样的压迫感,让他为之痴狂,也为之恐惧。 那是——属于“神”的气息。 少女的麻花辫已经散开了,银白的长直发将原本那有些幼稚的气质洗得一干二净,平添了一种朦胧的高贵。 在那神秘的银白下,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 她抬起了手,做出了一个捏响指的动作,可那双粉唇又轻轻咬紧,随后只是摊开了手,虚按了下去。 ——“嗯?” 远在往生堂,黑衣的客卿抬起了头,剑眉微蹙,在他怀里,一个银发的小娃娃正乐呵呵地啃着手指,咿咿呀呀地望着他,坐在他的手臂上。 “老爷子,今天真是谢谢你啦~” 桃花眼的堂主双手合十,哪怕没了那顶帽子,她也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对于她来说,堂里的大棺材才更让她感兴趣。 “无碍,不过是些违背契约之人。” 客卿轻描淡写地回答,眼却望着黄金屋的方向。 而远在世界之外,量子之海的迷航上,雷之律者睁开了眼睛。 哪怕只是一丝,也如流星般闪耀。 “……找到了。” 眼泪盈成了一个名字: “——琪亚娜。” 第513章 发现现在只有喝酒才能促进我的写作神经了 维也纳。 音乐之都,文化中心,四国帝都。 这是一座古典之城,这是整个欧洲的史书. 这是一座很美的城市,适合修学,旅行,度假……以及求婚。 就比如这位站在火车站前的俊小伙。 一捧玫瑰,一段求婚词,还有一枚戒指,这几乎已经构成了浪漫的主题,而历史悠久的火车站正静静地坐在夕阳里,献上了属于城市的祝福。 他看到了他的姑娘,她今天穿了漂亮的长裙,甘蓝与黄昏一齐构筑成了梦幻的紫色。 “天武——” 陈天武遥遥地听见了她的姑娘那有些别扭的发音,让他忍俊不禁,他忍不住举起手里的花束,挥了挥,张开了怀抱,等待着他的安娜归巢。 他想和她说说自己远在马尼拉的父母,想和她说说自己的妹妹,想告诉她自己的家人有多么地想念她,想告诉她那来自于家庭的祝福,和一句最深情的告白。 他看到了安娜的笑颜; 他看到了安娜的奔跑; 他又看到了那笑容的崩毁; 他又看到了那奔跑的提速; 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个呼吸之间转变成了他认不出的样子。 下一瞬,他听到了空气爆燃的尖啸,他听到了恐惧撕扯喉咙的哭号,像是海啸淹泛,重重地从背后压了上来,穿过了他的背脊,震颤着他脆弱单薄的内脏。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想回头,却感觉有根钢丝吊着自己的后颈,僵硬而无力。 “天武!” 少女英武的呼唤追回了他恍惚的神智,肢体的接触将他拉入了温暖之中。他曾无数次幻想那对温暖的触感,可现在却像是重归呼吸的溺水者,汗从背后逃了出来。 少女的手安抚在他的脑后,像是母亲安慰一个害怕噩梦的孩子,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坚硬的面容,仿佛只是一次呼吸便凝结出了一片冰冷的假面。她没有正式他,只是牢牢地护着他,一柄蓝冰的大剑竖在身前,如同一面盾。 可她的嘴角还是为他漏着那么一丝笑,安慰着他: “我在,天武,我会保护你的。” 她明明在说谎,他感觉到环抱腰背的那只手在颤抖,可他说不出来,他只能藏起来,将脸靠在安娜的肩膀上,胆小鬼一样看着她的影子。 他听到了咆哮声,动物园或者纪录片中那些骇人恶兽的声音都比不上身后那些咆哮般嗜血残忍,他分明能听到其中咀嚼骨骼,吞咽血肉的声音,还有混杂其中的求救声。 他又听到了一声好听的叮鸣,像是金属的合唱,紧接着,他看到了有什么液体泼洒出来,溅到了地上,那是怪诞的紫色,还有几块碎肉,一块像是人头,却被古怪的白色所浸染,再套上了一层奇怪的塑料壳。 他张了张口,想吐,却又被恐惧硬生生地挤了回去,卡在胃里,一阵阵的酸。 又是一声啼啸,更加嘹亮,更加凶暴,几乎能听到那撕肉碎骨的利牙抵在后背上,喘息着带血的响。 颤抖,陈天武感觉到那保护自己的娇躯也无法抑制这份战栗,地面也同样在颤抖,他们的影子消失在了黑暗中,有什么挡住了光,一个庞然大物,一个垂涎人类的惨剧。 “没事的……天武……没事的……” 他听到了那么一丝哭腔,他不安地环住了安娜的后背,如同行将冻死的人互相依偎,享受那最后一点温度。 嗵! 一根长枪。 陈天武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武器,枪身如同旋转的白花,枪柄却如一抹深邃的夜,这是白与黑最完美的和谐,刺破了黑暗,刺出了一片光。 “安娜。” 他们抬起头,一个大洞凿穿了恶兽的头颅,漏下了血色的暮光。 金色的神女傲立与怪兽的尸体之上,白银的战甲镶嵌着天蓝的裙边,那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女武神,带来了必胜的信念与生存的希望。 “跟上来。” 血色的黄昏渐渐沉没,今夜的维也纳却不再是那座浪漫与音乐齐奏之都。 那辆冲入车站的血色列车也撞破了天命与俗世之间薄弱的障壁,将那道封锁线外的灾难放进了这片停留在美梦中的世界。 仅仅只是日落到黑夜,仅仅只是短短的一个半小时,维也纳便成为了寂静的死城。 德国的军队反应速度极快,就在第一条视频出现在网络上时,便冲入了好邻居的家里,法国人则相对慢一点,却也还是帮忙构筑起了第二道防线,一条条跨国高速即刻开启,沿途都是警车,红与蓝亮了一路,也照亮了这些警察发白的面容。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到处都是惨叫与哀嚎,沿途设立的紧急救护站时时刻刻都在往外抬着死人,这些尸体无一不是让人惊惧的残缺,如同被野兽撕咬,吞肢饮血。 奥地利发生了什么?维也纳发生了什么?这些警察不敢知道,他们只隐隐地觉得,这个世界开始向着恐惧的深渊滑落。 幽兰黛尔正站在军营里,德国人已经封锁了整个维也纳,到处都是枪炮连响。 “幽兰黛尔大人。” 女仆小姐如影相随,月白的铠甲上却涂抹着血色的红印,她递上来了一部手机。 “德国首相的电话,您是目前唯一一个能联系到的天命指挥官了。” 金色的女武神盯着那台手机,很普通,但电话那一头的人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等着她。 她只是一个战士,她不懂政治,不懂人心,她甚至不懂什么叫做平衡利弊,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个电话,可她仍旧犹豫了,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 能听到那一头的呼吸声。 “……您好。” 枪炮的轰鸣还在,地面又传来了火炮落地的震颤。 “长话短说吧,现在欧盟完全无法与天命总部联系,维也纳处于沦陷状态,你是我们唯一能够联系到的S级女武神,现在,联邦国防军将由你全权指挥。” 那一头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疲惫,政坛的优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所吞没,只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老妇。 “尽可能地救援,如果万不得已,英法也同意启动最终手段。” 咚! 又是一发火炮,远远地袭了过来,头顶的吊灯晃了几晃。 “Wie Sie befehlen” 第514章 键政进行时 “灾难”。 对于维也纳正在发生的惨剧。这个词语便足以囊括。 德国联邦国防军室是最先反应的,第一道防线迅速围绕着奥地利展开,紧接着就是法国的陆军,在法国的边境线上竖起了第二道防线,及时筛查,而在海峡的另一边,英国仅存的舰队集结,大西洋另一端的海军也正在开赴的征途上。 幽兰黛尔咬着唇,一份又一份战报传进了作战室,即使经过了参谋团的审理和女仆小姐的筛选,这些材料也还是堆成了小山。 但更糟糕的是天命总部,任何讯息都仿佛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迷茫再一次爬上“最强”的心头,她是战斗的天才,她是最强的长矛,可她并没有坐镇后方、洞悉全局的才能。 “……幽兰黛尔……大人?” 这是一个生疏的称呼,回过头,她看到的是那个尚还青涩的女武神。 “……安娜?外面情况怎么样?” “战线上还能维持均势,国防军的重装暂时还能——”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一个词语,一个能够形容那群怪物的词语,它们比死士更加具有传染性,比崩坏兽更具有破坏性。 “——抵御那些怪物。” 金色的女武神摇了摇头,撑在桌上。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拖得越久,撤离的安全性就越低。” 这句话几乎是从幽兰黛尔的齿间挤出来的,她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以失败为前提,以撤离为胜利的仗。 “总部那里,你有什么了解吗?” 蓝紫的少女却只能回以空白的摇头。 “我半年前从小队暂时离退,入学进修,除了平时的报告外,一无所知。” “通讯方面,总部一直保持正常连线吗?” 安娜翻出了手机,内部频道上是令人绝望的稀疏平常。 ——【19:22,报告已接受,请继续保持联系,祝您学习生活愉快。】 幽兰黛尔看了眼现在的时间,19:54,营外炮火震天,国境线上到处都是避难者,只有这篇文字还在可笑地粉饰太平。 她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联系总部的任何希望。 “你爱人呢?” 她忽然这么提了一句。 安娜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位“最强”还会关心这些。 “天武没有走,他在一号急救所里——”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 “他是医学博士。” 幽兰黛尔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 “去见见他吧,和他说说话。” 安娜抿了抿嘴唇,最终化成了一抹薄笑: “好。” 营帐又剩下了一个人,幽兰黛尔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丽塔,听我说。” ——凌晨三点,神州夜深。 总指挥所内,依旧是冷峻的寂静。 得益于在这片土地生活过的长久岁月,即墨很轻松地就拔除了天命在这片国土上埋下的钉子,但是人们的脸上依旧没有得胜的喜悦。 维也纳发生的惨剧正在一条条播放,从新闻到社交网络,从视频到文字贴,无一不渗着凄苦的血。 震动的嗡鸣响起,即墨稍稍摆了一个歉意的手势: “不好意思。” 门开,门关,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出现在了走廊上,即墨微微喘了口气,靠着墙,符华也靠了过来,贴着肩膀。 屏幕上显示的是“女仆小姐”。 接通。 “天命总部怎么了?” “很糟糕。” 对于即墨单刀直入的提问,丽塔没有任何的惊讶,当然,她也没有任何可以开玩笑的闲暇。 “不论是内部渠道还是对外客服电话通通失效,古堡议会也没有办法联系上,和天命有关的一切都好像蒸发了,现在在维也纳的只有三个人。” “作战部署呢?” “幽兰黛尔大人将指挥权全部交给了我,她本人要独自进入总部,还有一位A级负责战线维护。” 即墨听完就觉得自己脑袋被一只金色大锤敲了一记。 幽兰黛尔是把好刀,但要是没有持刀人,谁知道这个好家伙会变成什么样的神经刀。 “立刻通知战线做好撤离准备,避免一切近战接触!开放所有通行线路,撤离还停留在国境线上的驻军!开放所有交通线!把设立的隔离区都运作起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感染源!把整个欧洲的远程火力都叫过来,瞄准维也纳,让那后方的那两个别睡觉,时刻抱好箱子准备摁按钮!” 一口气说完,即墨有些崩溃地舒了口气。 这是种他讨厌的熟悉感。 他看向符华,很久以前他们也是这样站在走廊里,外面的世界也是同样的惨烈。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起点,但是灭世的灾难似乎更加复杂,也更加神秘。 符华望着他,伸出手,穿过他的发丝,抚在他的脸颊上。 即墨点了点头,继续对着电话: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内我就到。” 挂了电话,他握住了妻子的手。 手掌盖着柔温,手指却有些颤抖。 “他一定会来。” 即墨抿着唇。 “那条蛇一定会来。” 不论是他还是符华,那条蛇绝对会抓住这单独行动的空隙,而且毫无疑问,这片土地就是他的目标。 “我的理性在告诉我,我不应该去。神州大地要比欧罗巴更有迂回的空间,我应该利用这次的通讯,守株待兔,可是,可是……” 他抓着符华的手,像是在寒夜里抓住了一根烛火。 然后,他听到了一抹轻松的笑。 “你果然没变,就像是那天你背着我往医院冲那样。” “我都快忘记了……那个时候咱们好像都是小杂鱼,碰上个战车级都要跑个半天。” 符华被他逗笑了,捏了捏即墨的脸。 “好啦,阿墨,去吧,这里有我。” 符华捧着他的脸,拂过他的唇,抿过他的舌尖。 “早点回家。” “等我回家。” 就像是一道擦去的铅笔印,即墨消失了,符华重新理了理头发,向上稍微收了收。 她当然知道那条蛇正躲在阴影里窥视着一切,但是她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弱小的女孩,更不是那个迷茫呆板的“仙人”了。 她微微眯起眼,无形的光羽纷扬。 第515章 “蜘蛛” “呼……呼……” 呼吸喷吐在口罩里,闷闷地缠着倦意,陈天武抬起头,只看到摇晃的灯。 他已经分不清时间了,只是麻木地举着手术刀,在血肉之间切割。 嘀—— 他恍然一惊,看向旁边的仪器,绿光已经成为了一道毫无声息的平线,手术台上只剩下了一个淌血的残躯。 可陈天武却有些麻木,只是习惯性地宣布:“他死了。” “汇报感染情况。” “17%。” “封袋焚化,做好防护措施。” “……好。” 就连说话都像是设定好了的程序,几个人将床板折起来,一起倒进袋子里。隔壁的帐里算是这个冷冬少有的暖处,却渗着难闻的焦味,即使戴着滤吸器,这股味道仍旧刺鼻。 “去休息。” 再次回到手术间,那位主刀手就下达了一个简短而有力的命令。 “你连续手术的时间已经超过了。” 我还能坚持。 “你不能,立刻检测感染程度,然后去休息。” 作为主刀手的军医要比普通医生更遵从上级的命令,三小时就是三小时,一分都不能多余,他很清楚,每一次纵容带来的可能是无法挽回的灾害。 陈天武被带出了手术区,消毒剂与解构液轮流喷洗在那身红白交错的防护服上,他的视线才逐渐清晰了起来,而神经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发晕,明黄的消毒帐像是一盏巨大的灯笼,无数的人脸被照了出来,绕着他转,嚎,哭,最后在一个颤抖中消失,只留下纷杂的淋声。 他慢慢地脱下了这层防护服,甚至撕下了一些粘连的皮肉,整张脸已经变得皱褶,满是防护服的勒痕,发紫,发黑,他晃了晃,被几个士兵护卫着推了出来。等他再恢复意识时,手里已经端好了杯子和面包,坐在椅子上发愣。 咚! 远方杀来的震响把牛奶吓洒了一地,他盯着头顶摇晃的灯,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噩梦。 他都做了些什么? 一个医学生,却没有救下任何人,倒像是屠夫一样举着手术刀,剖开一个又一个人。 他垂着头,慢慢地捂住了脑袋。 一颗半心形的吊坠从衣领间露出来,那是如同落泪般的蓝。 轰—— 又响起了一片绵延的炸鸣,如同地震般传来,他听见了从天际撕来的哀嚎,紧接着是追来的脚步,聚在一块,仿佛一盆打翻的乒乓球。 德语,法语,英语,他们交织在一起,不同的声音却编织出了相同的词意: “撤退!撤退!撤退!!!——” 士兵冲进帐篷,不由分说地将陈天武扛了起来,飞奔而出。 医学生看到了澄明的夜空,那是被血与火涂亮的颜色。他看到了那战线之上爬行的怪物,它们与坦克装在一起,撕咬着,将那些金属扒开,战车的自燃与爆炸带来的是同归于尽的决绝,但也有新生的恶兽再火焰中爬出,披着钢铁的战衣,然后,一道紫蓝的光影闪出,接着又被火光吞没。 “安娜!” 只是一眼,少年便确认了恋人的存在,他下意识地想要跳下去,却被士兵牢牢的抓着,只能徒劳地看着那道火线渐渐放远。 忽然,眼角捕捉到了一抹月白的身影,提着一把冰蓝的镰刀。 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抹月光。 “丽塔队长!” 他声嘶力竭,他目眦欲裂。 “救救她!救救她!丽塔大人——” 他不知道那位清丽的女武神有没有听见他的乞求,他只能看到那披着月光的侧颜。 丽塔听到了,可也只是听到了。 能够作为主战力的女武神只有三位,儿女情长在战场上显得太过于渺小与可笑。 远望,炮火依旧纷砸在土地上,可钢铁与血肉也同样在捏造着新的怪物,除了崩坏能。一切都是未知的,也将未来推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丽塔只知道,那里是更加恐怖绝望的深渊。 “进化”,这真是个可怕的名词。 她苦笑了一下,握紧了镰刀,继续立在那里,守望着撤退的部队。 两小时的承诺,还有一个小时。 ——吱—— 手指抹开了干涸的血污,玻璃发出了低哑的哭泣。 幽兰黛尔眯着眼睛,看到的还是同样的猩红。 保卫处护卫着古老的大教堂,大教堂的中心是钢铁环绕的天梯,没有空舰,没有助推装置,要踏入那座高天之城,就必须要经过洋葱似的重重守卫,启动荒废多年的发射电梯,才能够踏足云顶之上。 幽兰黛尔拔出长矛,人形的畸怪无力地滑落。它们的身上还缠绕着过去的服装,有的是科研人员,有的是下级护卫,可现在的它们却早已不复从前,手指变成了猩红的长爪,脊柱被诡异地弯曲,它们变成了杀戮的野兽,最后被无情地穿透。 “呜——” 她闪身躲在墙后,被抹开血迹的窗户为她提供了良好的视野。黑暗让月光前所未有的清晰,照亮了广场,照亮了废墟,照亮了这片环廊所拱卫的大教堂。 乌云拨开了迷纱,向唯一的观众点开了舞台,也解答了幽兰黛尔一直以来的疑问。 “人都去哪了”。 不是那些还游荡在环廊内的人形,也不是被涂在墙上的糊状脉络。 哒、哒、哒—— 密集地像是弹珠,细细碎碎地落下又弹起,随后窗口出现了“脚”,细长而怪诞的“脚”。 人的四肢连接了它的骨干,人的骨骼垒起了它的肢体,人的头颅是它的眼睛,人的躯干是它的脾脏。 它举起了细长的手,抓着自己的眼睛,它的眼睛在呼吸,在搜索着一切可能的痕迹。 “呜——” 它的眼睛轻轻发出了哭吟,细细地舔过每一扇窗户,舔出了一道道湿痕。 “救救我……” 它的眼睛在悄声地哭泣,它的眼睛却又在寻找着猎物,它的躯体在抖颤着腹腔,如同饥鸣。 它发现了一道空白,它凑了上去,它挤在玻璃上,它的眼睛在用眼睛看里面的东西。 嘭! 这是长矛凿穿玻璃的锐响。 “KING!” 巨大的自驱幻灵跨越虚空,一剑横来,将这由人骸堆砌的扭曲构造给狠狠地劈碎! 咔哒!咔哒!咔哒! 女武神的战吼如同戏剧高潮时的钟鼓,随后,教堂上,广场里,又爬出了蜘蛛。 一头,两头,三头…… 第516章 加班好累的……什么时候长假呀 统治是依附于认知的,只有认知,才能理解,只有理解,才能掌控,最后搭建为统治的高塔。 这是奥托常说的一句话,幽兰黛尔也常听过,但她并不是执棋者,也不屑于踏上那层螺旋阶梯。 和那柄长矛一样,不论什么阻碍,了解它们,认知它们,找到它们的弱点,一路贯穿即可! 这才是幽兰黛尔擅长的事情。 嘭! 枪如龙,锋如虹,她挑开了一道光,那些堆砌的人体零件散成一片,血淋淋地铺了开来,一颗猩红的团稠卧在中央,跳动着垂死的节奏,长枪向下,洞穿了这挣扎的诡异。 人体蜘蛛的威胁倒不如它们那怪诞的外形,和普通的战车级崩坏兽并无二致,长枪扫落,一地红花,满是残骸。 血液还在干涸,她踏过这片红污,推开了那扇曾经辉煌的大门,闯入了那片炼狱的入口。 她看到了血红的仓库,她看到了这片土地上戍卫的勇士,他们堆在一起,血管骨筋被小巧的纺织者们所牵动,织造为触犯常识的怪物。 虽然都是蜘蛛的外形,但这些织造者与教堂外的大家伙又完全不同,一颗遗骸的头颅足以构成它们的身体,晶白的硅爪从颅下探出,嘴颚被肌肉掀开,长出了一朵怪诞的花。 它们“看”到了幽兰黛尔,把她当作了一块材料,密密麻麻地爬了过来,又被一枪扫灭,燃作金焰的丧葬。 幽兰黛尔没有言语,她所有的愤怒与悲伤统统化为了长枪的锋刃。她似乎无视了周围的一切,但她的眼眸却愈发冰冷。 这里并非只是仓库,那些爬行的纺织者不过是认真地工作,更多的纺织品却是那不可名状的凶兽。 以人为骨,以恶为容,自诞生之始,便饱含着对人类这一族群的恶意。 但现在,没有一头动手。它们只是沉默地立在厅中,站出了一条通往天梯的路。 幽兰黛尔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呼吸,作为兽,作为生命,它们同样在汲取着这个世界的空气,融入了这片现实的循环。血气随着呼吸一同蒸腾,滴落着垂涎骨肉的杀念。 但她只是从它们中走了过去,毫不动摇,【黑渊白花】却在沉吟,用它的锋芒逼视着每一点可能的妄动。 直达高空的天梯出现在了路的尽头,同样成为了被血肉所装饰的图腾柱,他们的骨骸仍保持着生前的最后一瞬,站立着,侍卫着,死斗着,朝着电梯的方向,没有一个背道而逃,也没有一个松开手中的武器,牢牢地粘在了一起,以至于那些纺织者都将血与铁当作一体,附在这些尸骨上,静静地绽放着纺织的花。 叮。 电梯到站的响,门在包裹的血肉中缓缓拉开。 “呜——” 周围的怪物们发出了细碎的骚动,最终却都化为无意义的低嚎,它们目送着那扇铁门关死,最后缓缓地垂下了头,又成为了游荡的盲魑。 七分钟。 这是地面到天空的时间,从地面的芸芸众生到俯瞰人间的冷漠也不过是七分钟,幽兰黛尔亲眼看着那片绵延的战线逐渐缩小、消失,最终消失在了云海之中。 “欢迎,欢迎,欢迎——” 门打开的那一刻,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这里本应该是迎接女武神的大厅,本应该是停留着舰船的港口,本应该是迅游着机械的浮空之城。 但现在,却被改造成了一座环形的剧场,包围着电梯的出口。无数的血肉人形挂在观众席上,钢铁的手掌齐齐奏响单调的掌声。摆放在边缘的腔体转向中央,盛放出绚丽的灯光,将这片舞台的中心集中在了那唯一的女武神身上。 “最强的女武神,天命的骄傲,黄金的传说,不败的神话。” 陌生的女高音正唱诵着天命的赞词,周围的灯腔逐渐收蕊,舞台四周慢慢陷入黑暗,最后只剩下头顶的一盏圈画出幽兰黛尔的位置。 ——哗! 周围的掌声齐齐一顿,只留下这唯一的重奏,寂静之中,第二道光亮起,照出了白银的月光。 哒、哒、哒。 高跟鞋弹响前奏,踏上舞台。 她披着卡斯兰娜标志性的月银长发,她穿着轻薄而华丽的礼裙,烫金的花边贴画在肌肤之上,夸张地显摆着雪白的肌肤与乳胸,纯白的衣衬遮盖着点樱,却又毫不掩饰地勾勒着完美的腰身,柳裙霜裾之间,女子的胸腹暴露着,诱人遐想的肚脐与胸曲之间,却是一道恐怖的疤痕,本该是贯穿的空洞中,却长着一颗璀璨的宝石。 她还有一双鎏金的眼,就如同那颗宝石一般。 “躯体,灵魂,还有作为存在观测的记忆,最终形成了人的存在。” 她跳跃着,舞动着,轻灵地环绕着幽兰黛尔,旋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姿影横斜。 “执着的人留下躯壳,迷茫的人留下灵魂,而已经绝望的人则会献出记忆,最终构筑成虚假而真实的‘不实’。” 她的舞蹈古怪地停顿,在她背后是一面宽大的幕布,不详而浓郁的腥气正慢慢地渗出。 “奥托在哪里?” 幽兰黛尔紧握着长枪,【黑渊白花】发出了狩猎的长鸣。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神之键】如此狂躁的颤音。 “哦哈哈~~~可怕,可怕,真是可怕,就像是一头老虎一样扯着嗓子。” 【她】像是害怕一样退了一步,和演员一样玩笑般退了一步,又优雅地转了个身,舞出华丽的金边银花。 “奥托·阿波卡利斯。你在寻找那执着之人,你在寻找那迷茫之人,你在寻找那痴愚之人,你在寻求着答案,因为那答案也会让你从彷徨中解脱。” 【她】就像是行文兴头上的剧作家,高歌着,唱念着,抬起了手指,观众席上的尸骨傀儡齐声站起,血肉纺织的帷幕缓缓拉起,躯体构造的灯芯再次绽放,打亮了这舞台上最大最恐怖的背景! 那是脸。 那是由无数的脸堆砌的墙。 那是一面活着的壁画。 在壁画的正中央,天命荣光的主教被挂在中央,十字形的图腾正刻画着崩坏对这现实最恶毒的诅咒。 “你来,你见,你在。” 耳边忽然凑近的低语仿佛情人,又如同恶鬼。 第517章 令姐姐嘿嘿令姐姐~ 这是一场无聊而愚蠢的戏剧。 大幕已然拉起,旁白却依旧呆板。棒读的声音盘绕在耳边,却并没有隐藏其中的嘲弄。这是一场大戏,这是一只斗罐,蛐蛐们在其中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死斗,换来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大笑与掌声。 【自诞生之日,少年便与悲苦签订了永恒的契约。】 【卑微的身份,孱弱的躯体,这让少年与家族的荣光绝缘,可偏偏又被赋予了聪慧的头脑。这注定了他的童年与欢乐绝缘。】 【直到一位少女的出现,她是天赐,她是精灵,她是刺破那黑暗的唯一之光。】 【但她仍旧死去了,被所谓的教廷所抛弃,最后与一块被吊起的朽肉一样,枯萎而悲伤。】 【自诞生之日,少女便与痴愚共筑了虚伪的舞台。】 【她诞生于一片虚妄之中,是迷茫之海的鸥燕衔来的孤童。她的母亲消散于风雪之中,她的父亲徘徊于悔恨之间。她成为了一粒种子,孕育着未知的双生花。】 幕墙之上,无知的女孩蜷缩于小小的茧房,无数的根系从中发芽,最终结出了两朵明艳的花。 金芒与白银交相辉映,编织出的却是虚假盲目的美丽。 【耀日与辉月的少女交织出了截然不同的命运,她们在无知中寻找着答案。银月在流浪中寻找着故乡,而辉日却陶醉于一时虚假的使命,认贼作父。】 报幕人的声音回荡着难以言喻的讥讽,影壁上的金花盛发,那是一面镜子,镜子里倒映着幽兰黛尔自己。 “瞧。” 报幕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声音怀抱着这个女武神,嘲笑着,可怜着,蛊惑着: “这个孩子,还在迷茫中徘徊。” 幽兰黛尔很想挥出一枪,将身后的魔鬼连同那声音一同砸碎!可那低语又像是一把钥匙,毫无声息、冰冷无情地旋开了一道门。 她看到了玻璃罐里沉眠的女孩,她看到了由女孩的血培育出的双生子,她看到了手术台上无知的实验体,她看到了注射管中的魂钢,她看到了自己。 一切都在翻涌,陌生却又熟悉,这完全矛盾的感受却同时搅动着记忆,带来的是如同精神分裂般的痛苦,让她变成了一块木桩,立在虚幻与现实之间,可她的理性又很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被蛊惑,知道自己不能被诱骗,可正是因为这一份清醒,让她自此沉沦于记忆的撕裂之间,因为这些都是真实的,都是存在的,都是幽兰黛尔所经历的,它们清晰地扯开了那层纱,将答案以最残酷的方式塞进了她的脑子里。 一个虚伪的舞台,一个可笑的角色,还有一场蹩脚的悲剧,便足以将主人公的信念替换成一个绝望的笑话。 还差一点,就差一步。 【她】望着幽兰黛尔,或者说那个名为“幽兰黛尔”的人偶,【她】等待着自己新的臣民,【她】如此坚信着,正如同【她】相信着人类的脆弱一样,【她】期待着“最强”的崩溃,正如同台下的观众,期待着戏剧的最高潮。 高空的戏台下,仍旧是那血腥的沙场。 丽塔已经感觉到了麻木,可她仍看不到那片咆哮的尽头。 但她依旧驻守在这里,哪怕防线已经退到了镰刀的锋前。 利刃斩去,带起的是磨铁般的砂响。 还有十五分钟。 女仆小姐的时间观念很好,既然舰长告诉了她要等两个小时,那她就会等两个小时。 可实际上,她也很清楚,战场上的分秒抬过漫长,十五分钟充斥了太多的变数。 金属,硅质,碳材,外骨骼,四个词语概括出了怪物的构成,血肉与钢铁在崩坏能的作用下鞣锻成了完美的和谐,成就了一个混乱而残酷的异种。 人类的战线还在苦苦支撑,士兵们已经意识到了血肉之躯只会让战场向着更加崩溃的泥潭滑落,可是钢铁的武器仍需要人类驾驶,他们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拼死拖住战线后退的每一寸,也让这场战争陷入了黑暗的螺旋。 难以察觉的抽搐藏在女仆小姐的眉眼之间,她曾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足够的残酷与血腥,从搜救到猎杀,这位S级的女武神确实经历了足够的鲜血,但战斗仅仅只是流血。 而战场,则是磨盘,无论地位、血统还是人种,都被搅成了碎肉,无一幸免。 引以为豪的武技逐渐失衡,赖以求活的镰刀也变得沉重无比。 她机械式地挥舞着,却又像是好久没有给齿轮上油,【自驱幻灵】也因为能耗问题进入了待机模式。 丽塔第一次感觉到,或许一柄长刀要比这大镰更适合绞肉机般的战场。 视线有些模糊,头脑有些发晕,却有一道红光闪过,女仆小姐下意识地横起了镰刀,便感觉到了失重,紧接着便是背部撞击的闷痛,她喷出了血,染红了甲。 黑夜之下,巨影踏在了废墟之上,月光掀开了夜色的遮掩。那是与战车级不相上下的巨人,却倒提着两柄血红的大剑,它的身上不再像那群恶鬼一样罩着秽衣般的披风,而是完全由金属熔锻的铠甲,如同这群爬行者的王。 “呼……呼……咳咳!” 丽塔拄着镰刀,她很想站起来,可是胸腹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月光同样无情地落在她的身上,优雅的白银骑士此刻已被猩红浸染,檀口之中喷涌着华丽的血瀑,滴滴答答地红透了全身,镰柄已经被砍出了一道凹痕,尽管已经挡下了那一刀,可她的胸肋依旧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被扎穿的肺部在每一次呼吸间都带出了大量的血沫和窒息的眩晕,只有女武神强劲的生命力还在顽强地支撑着心跳,延续着这份近乎死亡般的痛苦。 她的嘴唇已经发紫,她的脸蛋已经发白,可她仍旧紧握着镰刀。 还有多久? 她望着那废土墟巅的月光,朦胧地,她看到了一道划过银光的黑芒。 好痛…… 真的好痛…… 她感觉到好像有人托住了她,阻止了她进一步落入无尽的深渊,她痛得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