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方舟》作者:灰白之裔 【内容简介】 泰拉世界的感染者都要作出以下选择:屈从于不公的秩序、疯狂至极,还是自行消灭。这艘在泰拉诸邦徘徊,名为“德岛”的陆行舰是拒绝上述选项者的流放地。 第一章 银色妖僧拉斯普钦 【幻想永远存在于民众中间,就像火藏在燧石中,只要具备条件,冰冷的生活就能够擦出火花......然而,薪火终将熄灭】 诺亚·罗夏睡梦中听到有人说话,那声音那声音虚无缥缈,他本人没有在意,翻过身继续探索美梦的奥秘,却被恶魔的低语唤醒—— 博士,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现在还不能休息哦。 你不要过来啊! 罗夏内心很抗拒,身体却很驯顺,他是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因此心灵与肉体常常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困倦的男人睁开眼睛,看到娇小的恶魔正对他微笑,她有一头栗色的长发,脸蛋圆圆的, 肤色细腻,健康的淡粉色填充饱满的脸颊,苍翠的眼瞳流转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女孩穿着冲锋衣,内里是白色羊毛衫接蓝青方格子短裙,厚黑色裤袜,手上戴着戒指,那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但罗夏不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注意到罗夏的视线,女孩挑了挑眉毛,她抿着嘴唇,用一种责备并带着无可奈何的目光看着他。毫无疑问,这个名为阿米娅的少女是罗夏最重要的人,她是如此可爱,每当他的视野纳入阿米娅的时候,一种炽热的冲动都在心底酝酿—— 阿米娅,你的耳朵为什么那么长! 在女孩的头顶,超过了女孩脑袋长度的兽耳直挺挺的立在那里,随着阿米娅的动作,她的耳朵也在轻轻晃动着,那对兽耳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罗夏生出“耳朵才是本体”的错觉。 好奇,好奇的要死,但罗夏知道自己不能问。大多数人都有一两件敏感的事情,哪怕阿米娅有着超越年龄的慈爱与宽阔心胸(精神意义上的)也一样会发脾气。 “好了,”阿米娅把一摞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用手拍了拍,“这就是博士今天的工作了。” 罗夏惊讶的叫道:“这么多!” “博士总是上午睡觉,下午睡觉,晚上睡觉,要么就是被某些干员溜进来拉出去玩,又是摸鱼又是咕咕咕......” “不公平啊,我是被他们拉去当裁判,干员集团活动的事能算是摸鱼吗?” 阿米娅想了想:“你是说那几个特种干员搞出的弑君者杯吗?她们几个自己玩就很开心啦, 而且博士也不玩球啊,只是躺在草坪上睡懒觉吧。” “玩的,玩的,什么球都玩,我既是人迷也是球迷。” “博士的话听起来怪怪的,总之,这样可不行呢,博士是罗德岛的希望,好好以身作则, 给大家树立起榜样,要加把劲哦。” 幻灭的罗夏喃喃说道:“罗德岛的希望......就是加班吗?” “不要停下啊,博士。” 罗夏的记忆开始于一座名为切尔诺伯格的城市,准确来说,是在一家大型医院的医疗冷冻仓内,那时他还沉睡在黑暗中,隐约感觉封闭的世界渗入了光。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开始循环......阻升主......浓硫酸注射完成。” 等等,你们给我注射的什么玩意?! 那时候的罗夏还不知道浓硫酸是什么,但他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对。 “体温过低.....氢氧化钠 220ml,注入。” 快住手! “阿米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博士好像一副要当场去世的样子。” “没关系,喝点热水就好了。” 这种敷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罗夏反复体验当场去世的感觉,折腾到后来他还是醒来了,重返世间的伟人向着天花板伸出的手被一只更温暖也更娇小的手抓住。 他睁眼看到了阿米娅——五彩斑斓的世界里他看到的第一个鲜活的人,他的小天使...... 才怪呢! 但是,在阿米娅开始让他加班之前,他都错把魔鬼认成了天使,真正的天使大叫着啊噗噜派,而不会给他送上加班套餐。 阿米娅把他接回了一个叫罗德岛的跨国界医疗组织,用憧憬并带着些许寂寞的口吻描绘她与博士共同的家,在阿米娅的描述里,他毫无疑问是一个有巨大影响力的人,是天灾研究与源石病治疗的专家,罗德岛治病救人,干员们儒雅随和,大家都超爱这个地方。 看着武装到牙齿的战斗人员们,像收割韭菜一样收割敌人们的时候,罗夏信了。 至于自己过去的荣誉与成就,罗夏本人没有感觉,过去于他完全是一片空白,而诺亚·罗夏这个称呼,诺亚是他看到巨大的陆行舰时,隐约想起一个叫诺亚的人类带着一群动物在末日漂流,之后繁衍出许多人类的故事。 刚好,罗德岛的干员们都有明显的动物特征,陆地上的船也是船,于是他就把诺亚当名字。 而至于罗夏这个姓氏,则是接受罗德岛医疗部门的身体检测时,看到墨迹测验临时决定的。 失忆以前的他应该有自己的名字,但大家都只管他叫博士,起什么名字似乎不重要了,就算他叫“憂郁的臺烏龜開著殲擊機”,大家还是“博士”、“博士”的叫着。 现在,他和阿米娅、凯尔希的三叉戟领导着罗德岛,详细来说,阿米娅负责外交与打仗的时候开外挂,凯尔希领导着作为核心的医疗部门。 而他要在战场上指挥干员作战,当敌人冲破防线的时候还要亲自上阵手撕漏网之鱼,平日里要像春风一般对待罗德岛的同志们,在宿舍里和他们深入浅出的交流,然后阿米娅这个缠人的小恶魔还会把批改不完不完的文件“啪”的一下摆到桌子上,或者拉他出去见什么势力的大佬。 我是不是个指挥/补刀/办公/干员压力消除/社交的综合工具人? 想到这里,罗夏有些怀疑人生,他的手伸进冲锋衣的兜帽里,烦躁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在感觉发际线没有明显的后退后长舒了一口气。 阿米娅只是穿着冲锋衣,而他则是把自己整个罩在冲锋衣里,哪怕是去旅游城市的海滩度假也是如此,比沙滩上的美少女们还有吸引力。 “说起来蓝毒小姐呢?”阿米娅左右张望, “按照轮班排表,最近一段时间她都是博士的助 理啊。” 大部分干员在入职罗德岛之后,都会给自己取一个代号,代号通常都是他们最具辨识性的特征。 就拿蓝毒来说,她爱穿蓝,每每都看到她穿着蓝色外套的身影,她的攻击方式又是用**短弩把附加毒素的弩箭发射出去,每当命中敌人的时候,敌人身体上变的油绿绿的,造成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打击,蓝毒这个绰号可谓名副其实。 “没见到她。”罗夏摇了摇头。 阿米娅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在联络仪器里通报有来自龙门客人,洽谈罗德岛与龙门短期合作的消息,她对罗夏做了个歉意的手势,匆匆离开了。 博士的正经表情维持到阿米娅的脚步声远离办公室为止,阿米娅有事离开,蓝毒又不在, 现在又是愉快的摸鱼时间,他只想戴上墨镜打开烤箱,吹起萨克斯高奏一曲《今天干员不在家》。 这时候,他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礼品盒,上面还系着粉红色的缎带,它的位置卡在两堆文件之间,以阿米娅的视角肯定看不到,罗夏失去理智,满脑子都是 kokodayo 的邪神低语时也看不到。 “这是谁送的,放在那么隐蔽的位置。” 罗夏嘟囔着把盒子拿出来,在实用主义的罗德岛,简约与冷淡风格随处可见,倒显得这份少女粉风格的礼物尤为可爱,几乎是一瞬间,罗夏就觉得这应该是女干员送的。 究竟是谁呢?蓝毒?白金?安洁莉娜?砾? 在罗夏心中,最有可能送他礼物的就是这四个,阿米娅也有可能,但她行事大大方方,如果准备礼物的话会直接交给他,不会搞意外惊喜。 罗夏动手解开缎带,打开礼盒,看到礼盒里面还有一层更小的礼盒,两个礼盒之间的空隙填充塑料泡沫。 “嘿,还挺精致。” 罗夏继续拆解包裹,在第二层礼盒下面有一张大大的明信片,上面写着一些文字—— 异能名称:银色妖僧拉斯普钦 通用名称:外挂 性状:发动异能时,瞳孔会转为蔚蓝色,受害者会对异能持有者的声音、外形、气味等产生基于恐惧的顺从。 作用类别:本品为精神类——未登记异能。 适应范围:人形智慧碳基生物,对意志软弱者、想象力丰富者、动物特征人类、源石病感染者效果极佳用法用量:在幽静昏暗的环境中直视目标即可。 不良反应:持有者的欲望 up 禁忌:对痴女慎用 注意事项: 1°意志坚强者可抵抗异能 2°过度压迫目标的精神会增加目标大脑器质性损伤的风险3°当目标处于较为极端的正面与负面情绪时,将增加异能成功的难度异能作用:通过压迫目标的精神,使之屈服于异能持有者,持有者可在此时植入对目标的指令,指令执行的效果与指令的难度成反比。 贮藏:任意眼药水每天一次保养眼睛即可 有效期:无限 “我书读的多你不要骗我,”罗夏有些好笑的拿着纸片看了看,“源石技艺里可没有这种东西。” 然而,像是回应博士的话语,纸片化为流光钻入他的胸口。在发生变化的一瞬间,罗夏已经有所察觉,但他没躲开。 第二章 小石潭记 罗夏瘫痪在椅子上,惊魂未定的抚摸着胸口,他知道最好去医疗部门做个检查,但是情感又抗拒着这种选择。 从来到罗德岛的第一天起,他的医疗体检就被凯尔希接手,当成了某种秘密保留着,哪怕他自己的权限都无法浏览自己的检查结果。 想要检查必定绕不开凯尔希,就算偷偷联系别的医疗干员,凯尔希的人也能及时的发现。 他感觉自己在失忆之前和凯尔希是同事,奇怪的是,在看到失忆之后的他,凯尔希却不像老朋友一样来个热情的带球撞人,而是略带责备的、甚至有点暴躁的情绪在里面。 难道他以前做过需要跪五十次仙人掌键盘才能被凯尔希原谅的事? 总之,罗夏感觉凯尔希这个人不好打交道。 试想一下,如果罗夏找到医疗部门说“哎呀我收了一位女粉丝的礼物,拿出一张卡片,它突然变成一道光流与我融为一体”,这等天方夜谭的理由让凯尔希知道,怕不是要拿尾巴来抽他。 其他干员都说凯尔希医生没有尾巴,但罗夏清晰记得,凯尔希医生都是用尾巴来抽他来着, 他总不至于连这点都记错。 在身体没有表现出不适之后,罗夏突然回想起那张神秘纸片上的内容,于是找个面镜子, 揭下兜帽,镜子里出现一张苍白的脸,肌肤有着病态的透明质感,双眸深邃,深棕色的瞳孔黯淡无光,周围带着一圈黑眼圈,嘴唇单薄而干涩。 阴郁,忧郁,空虚,罗夏自己都不想看到这张脸,他就仿佛燃尽的薪柴,生命里只余下病态的灰白,而疯狂的智慧,错乱的思想,又被强制锁在这具缺乏锻炼的虚弱身躯里,左突右撞, 想要寻找一个发泄口。 罗夏深呼吸,深深的吸气,强制让自己平静下来,他集中精神,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把自己想象成催眠的目标,直视着镜中他一直在逃避的身影。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罗夏以为自己姿势不对,于是他换了个姿势继续,而在他用穷举法把自己掌握的四十八种姿势实践完成后,镜子里的自己依然没有变化。 好吧,要么是纸片上的话都是骗人的,要么就是这个能力没法对自己生效。罗夏在心里想。 这么想的时候,他离开办公室向外面走,并不是在罗德岛本舰,而是打算去外面转转—— 某种意义上,他这个博士也当的够可怜的,有个叫凛冬的干员轮班的时候要带他出去转转, 当他说明他外出要经过批准的时候,她还诧异这种事也要批准。 罗夏知道这是一种善意的保护,哪怕是阿米娅心中的理想乡,也就是罗德岛本舰上,他也被和他交好的干员提醒要小心内部的危险,哪即便睡觉也要提防。 而在外面,试图和他打交道,甚至想要谋害他的刁民只会更多。 在陆行舰内,每个忙碌的罗德岛基层员工看到极富有辨识性的服装后都会停下来打招呼, 罗夏知道,博士这个身份在罗德岛基层中是有人格魅力的,他们的尊敬发自真心,随时为了他而行动……甚至牺牲自己。 真正的危险反而藏在那些上层的精锐中,雇佣兵、杀手、退役军人、外部势力……不,这些还好,有些干员的履历干脆是缺失的,他们的能力可以信任,只是罗夏也不清楚能不能和他们做朋友。 他一路和人打招呼,一路走到罗德岛通向外面的通道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博士,你要外出吗?” 罗夏回过头来,看到淡紫色长发的少女站在那里,她的头上有一对蝠翼,注意到他的视线, 女孩红宝石般漂亮的眼瞳慌张的转动着,最后抿着嘴低头,脸颊和耳垂一起染上淡粉色。 少女容貌端丽,身材姣好,白衬衫撑起伟岸的轮廓,然而肉眼可见的不自信充斥在她的气场里,仅仅是一次短暂的对视,她的双手就在黑色短披风的扣子前不安的纠缠着,缓解紧张害羞的情绪。 “狮蝎,”罗夏叫出了对方的代号, “今天是你在这里值班吗?” “嗯,”女孩飞快的点点头,“那个……我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待在这里了……博士是第一个……注视我的人,很开心。” 狮蝎说话断断续续的,带着试探性的语气,在罗德岛风格迥异的说话方式里也算独树一帜——社交性 0 分的那种,她完全没什么存在感,交流能力又不行,仅仅是被关注,被搭话,她就像了中了彩票一样感到高兴。 “狮蝎,我要外出,能装作没看见吗?” 面对罗夏的请求,女孩迟缓的摇摇头: “不行……博士,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必须有……授权才可以。” 狮蝎社交上的软弱不等于她行动上的软弱,她相当坚定的伸手拦住了罗夏,别看她气场柔柔弱弱的,在综合体检测试里,物理强度、战场机动、战斗技巧和源石技艺适应性这四项指标的评价都是优良。 罗夏向左跨出一步,狮蝎就跟过来维持张开手臂的动作,罗夏向右,狮蝎干脆直接抱住了他的腰,一脸委屈的抬起头来,好像受了欺负一样。 罗夏无奈的举起双手,狮蝎这才松了口气,后退了一大步,沉重又柔软的感觉还残留在博士胸口。她飞快的瞥了罗夏一眼,见他兜帽下的面庞没有生气后,松了口气。 罗夏怎么可能生她的气,这时候,一个念头在他心里闪过,并迅速转变成了实践—— “狮蝎,看着我。” 矮小的狮蝎(155cm)反射似的抬起头来,在她想要低头躲闪的时候,罗夏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脸颊上。 “博士,你……” 在狮蝎的视野里,博士的眼瞳变成一片蔚蓝色,周围的世界飞快的被黑暗笼罩,而幽蓝色的双瞳越发明亮,像是白天的大海。 她被那片大海里蕴藏的伟力所折服,纷乱的思路,复杂的情绪还原成一片空白,她能感觉到,博士正在白纸上书写新的指令,博士的思考正成为她的思考,这是理所当然而将被充分执行的事情。 等狮蝎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目送博士远去了,尽管电子器材就在手边,她却没想过记录博士的出行或者通报其他值班者的意思。 罗夏在狮蝎那里确认了异能的存在,大概因为狮蝎性格软弱,他很轻易的就植入了“这一次就当没看见我”的指令,遇到其他守卫也是如法炮制,很快就大摇大摆的走到外面。 尽管他的指令对他们无害,但因为擅自摆弄了对方的精神,罗夏还是生出愧疚感。 眼下,“银色妖僧拉斯普钦”还只有一个实例,想要探索这个异能,他还需要更多的样本, 只是这种探究本身就有违伦理道德。 研究的欲望与自身的道德战的难解难分,罗夏一会儿想这种异能可以造福那些有精神创伤的干员,让其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一会儿又想着他的行动可能给干员们带来更大的伤害。 在罗德岛向西走一百二十多步,隔着树林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之前用无人机航拍的时候确认过,这片森林中一颗老歪脖子树下,有一个水潭。 潭以整块石头为底,靠近岸边的地方,石底有些部分翻卷出来,露出水面,成为水中的高地,像是水中的小岛。青葱的树木,翠绿的藤蔓,覆盖缠绕,摇动连结,参差不齐,随风飘拂。 罗夏放空心思,枕在一块石头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加工过的、安全无害的源石在手中抛玩着。 不知是他天赋异禀还是罗德岛的黑科技恐怖如斯,源石这种恩赐与灾厄的双面象征竟然有助于恢复他的理智,每当他因为接入特殊的指挥系统,以消耗理智为代价指挥干员们作战后, 他都会摸出特供版源石吸一吸,比吸猫还过瘾。 有时候吸的太用力,源石的能量一下子让他的理智回满,凯尔希又用那副责备的眼光看着他。 特供版的源石可不便宜。 罗夏把源石抛向空中,伸手接住,然后再抛向空中,闪之轨迹周而复始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结果一个不小心玩脱了,他没接住。 罗夏坐了起来,感觉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秒,他手忙脚乱的追逐在地面滚动的源石,却慢了一拍,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滚入水潭中,水潭深不见底,他根本看不到源石的所在。 他喃喃的说: “这下惨了,溜出去还是小事,源石又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丢了,凯尔希又要拿尾巴抽我。” “哎呀,博士你怎么了?你这样表情慌张,就连石头看见你都会心疼的。” 这声音罗夏无比熟悉,他反射似的抬起头来叫了声“蓝毒”,然而,蓝毒的声音很近,罗夏却没有看到助理的身影。 “蓝毒?” “博士,低头低头,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指示,罗夏的视野下坠,一只钴蓝箭毒蛙正瞪着眼睛看他。 “蓝蓝蓝蓝蓝毒?!” “博士,就算不叫那么大声我也听得到。”钴蓝箭毒蛙口吐人言,“是我啊,博士。” 第三章 蓝毒王子 罗夏印象里的蓝毒留着粉色中长发,用发绳扎成双马尾垂在胸口,身材苗条,穿着潮流范十足的衣服,总是热情而礼貌的和别人打招呼。 蓝毒有三个显眼的特定:第一个是她漂亮的婴儿蓝眼睛里,眼瞳呈现五角星的轮廓,这是相当罕见的瞳孔形状; 第二个是她的毒物,蓝毒是制毒大师,或者说,毒物已经融入了她的人生,尽管这部分情报在公共数据库里没有定论,但她本人没有否认身为毒物的事实; 第三个是她在战斗之余喜欢做甜点,被评价为让“平常不吃甜点的人缴械投降”的程度, 只是配色比较有个性……或者说猎奇,光凭印象很有可能把试吃者劝退。 站在朋友的角度,罗夏很喜欢蓝毒,她当助理的时候,自身带来的快活气息冲淡了加班的烦闷,在他睡着的时候蓝毒还会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毯子—— 阿米娅,瞧瞧人家蓝毒! 蓝毒的形象强烈的存在于罗夏心中,所以看到钴蓝箭毒蛙以蓝毒的声音自称蓝毒的时候,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既不科学,也不魔法,更不童话。 阿米娅为了让刑满……不,是漫长沉睡后的博士重新做人,造福社会,给他搜集了许多书籍,当凝视书本的时候,常识的碎片就从空白的记忆里浮现,重塑“诺亚·罗夏”这个存在。 罗夏隐约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过类似的展开,但又觉得有些不对。他实在很难把一只钴蓝箭毒蛙当成蓝毒,于是问道: “如果你是蓝毒的话,知道我见到黑钢国际派遣来的实习生杰西卡的时候,我常说什么?” 钴蓝箭毒蛙迅速回答:“在,借我点龙门币?” “我惹凛冬生气的时候,她最常对我说什么?” “丢人,你给我退出战场!” “拉普兰德最常说的话什么?” “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困扰我的邪神低语是什么?” “这个……”钴蓝箭毒蛙沉吟了一下,“我不知道诶,感觉 kokodayo 和‘博士,你现在还不能休息哦’在杀伤力上不分伯仲。” “你赢了……我觉得你就是蓝毒。” 博士忧伤的倒在石头上,一副看破红尘的空虚模样,变成钴蓝箭毒蛙的蓝毒往前跳了两步, 在安全距离安慰罗夏:“博士,你别伤心啦,你看我都返璞归真了,不也活的好好的吗?” 蓝毒小姐,你管这个叫返璞归真?被一只钴蓝箭毒蛙安慰,我怎么觉得自己更可怜了?! 罗夏翻身坐起来,和钴蓝箭毒蛙说话: “话说蓝毒,我们早上还见过,你端来甜点给我试吃来着,我吃过之后好像直接睡过去了,直到阿米娅来叫我,你是怎么返璞归真,重归大自然的?” “那个啊,抱歉,我忘了给博士注射解毒剂就让你试吃了。” 箭毒蛙形态的蓝毒不好意思的把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罗夏说: “之前博士触碰我的 时候一点事都没有,我高兴坏了反抱住博士,因为没注意是公开场合,影响不好,还被凯尔希医生骂了来着。” “我也被凯尔希责备了好久,”罗夏喃喃的说,“她尾巴抽人好疼!” “博士你又说胡话了,凯尔希医生哪有尾巴啊。” “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啊!” 蓝毒一声叹息:“博士的精神状态真的很难让人完全信任啊,尾巴什么的太现实魔幻了。” 一只钴蓝箭毒蛙在我面前口吐人言,声音温柔,这更现实魔幻主义吧! “然后呢我就想博士自带毒抗的话,我就不用那么小心了吧。 “蓝毒接着说, “对不起博士, 甜点有毒,当时我也慌了,但是你没有中毒的痕迹,只是呼呼大睡后我就放下心来,还准备了一份道歉的礼物。” “原来是你准备的礼物。”罗夏瞪圆了眼睛, “这究竟是什么啊?” “就是普通的解毒剂啊,我放博士口袋里了,它适用范围挺广的。” 罗夏发觉自己说的礼物和蓝毒说的礼物并不是一回事,他一摸口袋,玻璃管冰凉的感觉在手心扩散。 “之后你怎么会变成箭毒蛙?”罗夏问。 “我去找古米,我们一起研究做甜点,可能是太累了吧,等送进烤炉之后我就困了,古米说做好了会叫我,结果我一觉醒来,就发觉自己视线矮了许多,浑身都不自在,看到水潭的倒影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钴蓝箭毒蛙。” “中间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的话很明显,我习惯白天活动,精神总是很好,今天却在上午就困了……啊,对了, 我梦里隐约听见一句话,后面好像是什么 der eiserne Heinrich。” 铁亨利? 罗夏隐约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一时间想不起来。 “博士也不知道吗?” “抱歉,我有点印象,但又感觉它意义不明。” 罗夏觉得他的异能“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和蓝毒现在变成箭毒蛙的状态可能有所关联,它们都不属于源石技艺的范畴,却又以现实魔幻主义的面貌显露在他面前。 “铁亨利”是一种状态?一种现象?一个智慧生命?现在情报太少了,他还不能得到有效的结论。 “博士,看你为我沉思烦恼的模样是很感动啦,但是我觉得你要倒霉了。” 蓝毒的声音把罗夏拉回现实里:“我刚才看见你把源石丢掉了。” 蓝毒不说罗夏还没有想起来,现在感觉寒意在背后扩散,凯尔希小姐就像母亲管一个逆子一样管束着他,实际上,她也只对阿米娅温柔一些。 “别怕博士,”蓝毒说:“我有办法帮助你。” 蓝毒!罗夏心生感动,她自己都变成箭毒蛙了还想着来帮衬他,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 “要是我有办法帮助博士,帮博士把源石从水潭里打捞出来,博士拿什么东西来谢我呢?” “亲爱的蓝毒,你要什么都可以。”罗夏急忙回答:“我的衣服,我的办 gong 文件和藏书, 甚至我时常流逝的理智都可以给你。” 听了这话,蓝毒对博士说: “博士的衣服太落伍了,我也不想抱着文件加班,书籍什么的太深奥完全看不懂,还有你的理智对我也没有。” “这……” “让我做你的好朋友吧,博士看上去太寂寞了,我也缺个伴。我们一起游戏,吃饭的时候让我和你一个餐桌,用你的特供版餐具吃饭,用你的小高脚杯饮酒,晚上还睡在……” “我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对蓝毒怀着一丝丝期待。 “我倒是不介意啦,反正我现在是只箭毒蛙,但博士也不想翻个身迷迷糊糊的就中毒吧。” “呃,我忘了这个,你现在状态不对。”罗夏摸了摸兜帽,“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找凯尔希医生帮你恢复人形吧,她说不定有办法。” “正是因为想到了凯尔希医生,我才想暂时和博士住啊。博士,罗德岛医疗部门水可是很深的,我可不想被医疗干员们活体解剖,强制为医学事业做出贡献。” 蓝毒此言非虚,罗德岛的危险分子们大多集中在医疗部门,他们上一次还试图针对深海猎人阵营的斯卡蒂出手,不过在秘密筹备的时候就被路过的凯尔希铁拳制裁了。 蓝毒想暂时和罗夏住,就是为了借博士挡住医疗干员们,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也懂,只是她现在是只箭毒蛙,和博士住在一起安全的很,博士就是再变态,也不会对两栖动物出手吧。 理解了蓝毒的用心后,罗夏郑重的承诺:“在找到变回人形的方法之前,我会保护你的。” “谢啦,博士……嗯,我就当你答应刚才说的条件了?” “好。” 蓝毒跳进水里,不一会儿她就衔着源石回来,丢在地上,罗夏捡起来拿袖口擦干净。因为箭毒蛙的身体特性,罗夏正在想就近利用材料制造运送蓝毒工具的时候,他听到了背后树丛的响声。 罗夏回过头,看到凯尔希直属部队 S.W.E.E.P 两位干员红与清道夫,清道夫跨着黄铜色的巨刃警戒周围,而红则走上前来。 “红追着气味而来,博士果然在这里。” 灰发的犬耳少女抓住罗夏的手腕,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回拉: “红不喜欢这里,博士快回来吧, 凯尔希医生找你。” 第四章 罗德岛的国王大人 蓝毒暂时不想让凯尔希知道自己变成箭毒蛙的事情,而红与清道夫又是凯尔希的人,所以罗夏没提蓝毒的事情,只是指着蓝毒说:“呃,能帮我一下吗,我和这小生命相处的挺愉快的, 想要带回去当宠物养。” 谁是你宠物啊!蓝毒在心里抗议,至少也该是女性朋友什么的。 她瞪着罗夏,用眼神无声的抗议着自己在博士心中的不公地位,一只箭毒蛙的心情注定是界不到的,但蓝毒引来了清道夫的关注。 “奇怪,如果我没看错这是钴蓝箭毒蛙,”清道夫打量着蓝毒,皱起眉头,“可它的栖息地不在这里,总觉得有些古怪。” 什么叫这种东西啊?信不信我下次和你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一不小心”忘了给你注射解毒剂啊! 红牢牢抓着罗夏,仿佛狼对于猎物那般执着,听到了清道夫的话,她灰色的眼珠转动着, 只看了一眼说道:“蓝毒,红觉得它很像蓝毒。” 你的直觉太敏锐了吧! 蓝毒心里一惊,不由得戒备起来,罗德岛招募的干员们,特别是活跃在前线的精英们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蓝毒自己也不例外,她向罗德岛的大家隐瞒着一些事情。 可是,红是不一样的,她是怪异中的怪异,她的神秘不来自于对自身秘密的保守,相反, 红是坦率的,她从不保守自己的秘密,她的神秘恰好就是她自己。 蓝毒希望和罗德岛的大家搞好关系,并为此积极努力着,但她也清楚,有些人是无法成为朋友的,红就是其中的一员。 博士,你快想想办法啦! 罗夏不可能了解一只箭毒蛙丰富的内心活动,但他早就变成了工具人的形状,干员有难, 他的善解人衣模块立刻启动,熟练的让人落泪。 罗夏扯了扯手腕,让红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说:“这么说蓝毒不好吧,开玩笑也要适度。 你知道,她接受自己是毒物的身份,也拿这一点自嘲,但别人说的话,她立刻就转移话题,可见还是在意这一点。” “红知道,红不会当着人的面说,外婆教导红,只有对死人才可以当面说坏话。” “你的外婆……” 想起凯尔希的交代,罗夏没把外婆的话题继续下去,他转而说道: “总之,我想把这只箭毒 蛙带回去。” “原来博士还有这种爱好,”清道夫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喜欢就带回去吧,只是别闹出被宠物毒倒的笑话就行。” 随后,清道夫掏出一个空玻璃瓶,鬼知道她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罗夏舀了点水, 装作和蓝毒斗智斗勇,经过一番努力后用树枝把蓝毒驱赶进玻璃瓶里,拧紧瓶盖,瓶盖上有气孔保持空气流通。 罗夏把瓶子塞进口袋里,在清道夫与红的护送下回去,他问道:“凯尔希医生有什么事?” “蓝毒失踪,博士诡异的溜出本舰,古米出现了古怪的状况,三件事接连凑到了一起,惊动了凯尔希医生。” 清道夫简短说明之后问道:“博士有什么头绪吗?” 感觉口袋里蓝毒的骚动后,罗夏拍拍口袋,示意蓝毒安心后回答: “我就是看蓝毒不在,阿 米娅又有急事,工作又太多太无聊,就偷偷溜出来玩来着。” “这样嘛?” 清道夫打量罗夏几眼,她注定在一个全身被冲锋服裹着的人身上得不到任何信息。 “古米又是怎么一回事?”罗夏问。 “她说她和蓝毒一起做甜点,她叫阿毒坐在门槛上去剥毛豆。结果等烤好甜点出去一看, 蓝毒已经不见了。 她说蓝毒在做甜点的时候不喜欢去外面玩,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她急了,央人去寻找, 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也只找到外面找到蓝毒的**短弩。 大家都说遭了,怕不是遭了整合运动。就在这时候,古米胸口出现了三个铁箍。” 罗夏皱紧眉头:“我从没有听过如此古怪的源石技艺,古米也不是源石病感染者。” “博士也不清楚的话,那问题就很复杂了,这件事凯尔希医生已经接手。” 清道夫像是提醒,又像是随口说了一句。罗夏有时候真的搞不懂清道夫这名干员,她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却在金钱的买卖里掺杂了人情味。 回到罗德岛之后,躲在角落阴影里的狮蝎看到罗夏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但看到清道夫与红一左一右夹住博士,她又缩了回去。 虽然很想帮助狮蝎,但罗夏现在自己也是一团糟,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狮蝎摇了摇头, 鼓起勇气对他笑了笑……可惜,那时候罗夏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罗夏借口回去收拾一下,在自己的私人房间里他把玻璃瓶掏了出来,拧开瓶盖,蓝毒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闷死了,变成箭毒蛙后我发现自己特别讨厌干燥。” 蓝毒从瓶子里跳出来,罗夏找了个鱼缸,他原本有养鱼的计划来着,后来敌不过睡觉这项运动,也就不了了之。 钴蓝箭毒蛙小姐待在博士的床头柜上,眨着眼睛看着博士忙来忙去,以往的时候,他们两个的立场是反过来的。 博士十分嗜睡,他随时随地在任何地方都能睡着,毫无防备的睡颜对于某些干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以,蓝毒自认为当博士助理的时候,是连朋友、保姆、秘书、护卫的工作一起打包了。 现在,懒惰的博士为她而行动的模样,让蓝毒感觉心跳微微加速,她总是孤独的,付出的十分好意难以收到一分回报……因为她是个毒物,除了傻傻的什么都不怕的博士,甚至没人敢触碰她。 “博士?” “嗯?” 罗夏正在往鱼缸里放鹅卵石,听到背后的声音停下来,他回身找了蓝毒好几秒,最后视线定格在床头柜上。 “我和博士是朋友对吧,然后,在罗德岛还有关系和我不错的……” 蓝毒的人际关系简单到罗夏不用多想,直接回答:“古米?” “嗯,就是古米,我想去看看她。” “她的胸口多了三个铁箍,如此古怪的变化想必已经被凯尔希医生接手了,你看起来有点怕医生。” “也不是怕,博士其实我和医生还挺熟的,每隔一段时间,凯尔希医生都会把我叫过去提取毒物材料,无论是杀死敌人的毒,还是救治友军的解毒剂,都是以这些毒物材料为基础制作的。” 蓝毒缓了一会儿说: “你知道,因为我的特殊体质我很小就在锻炼察言观色的技能,以游戏的角度比喻的话,我的这个技能差不多已经满级了。 我能感受到,凯尔希医生冷冰冰的,其实单纯这种性格并不可怕,我感受到的是……她冷漠之下内心的一团火焰,她是一位国王,统治罗德岛的国王,在守护大家的同时也野蛮的运用着自己的权力。” 罗夏转过身去,一边往鱼缸舀水: “是呢,国王大人并不需要朋友,她要的只是服从。可惜我失忆了,不知道过去的凯尔希医生是什么样子。 你真的让我带上你去看古米吗?” “没关系……就、就算被医生识破,也会好好养着吧,我可是世间仅有的一只会说话的箭毒蛙。” 别真的把自己当成箭毒蛙啊,蓝毒小姐,你放弃做人是不是太快了? 这时候,清道夫敲了敲门:“博士,还没好吗?我听见你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糟糕,忘了 S.W.E.E.P 的人还在外面。 罗夏看向蓝毒,蓝毒摊开爪子,示意自己只是一只箭毒蛙,他慌忙说: “其实我在自言自语。” “可是我听到一个声音分明是女……” 罗夏慌不择言:“拟声。” “博士啊,你在罗德岛其实挺受欢迎的,真的不必捏出一个女性人格自交。 “清道夫有些犹 豫的说,“算了,这是你的事,你开心就好了。” 我是那种没朋友到精神分裂的人吗?! 说话的功夫,蓝毒已经自己跑进瓶子里,拍打瓶壁示意 GKD。罗夏把瓶子收好放进口袋里, 打开门跟随清道夫来到医疗部门的驻地。 “凯尔希医生的话暂时不在,”一名医疗干员客客气气的说,“刚才,龙门的两位客人自己打了起来,哎,那两位年轻女士明明外表挺可靠的,结果说话全是龙门粗口,凯尔希医生已经过去弹压了。” 罗德岛在得到某个东西之前,都暂时和龙门保持同盟,在击退整合运动的干部梅菲斯特所引发的骚动里,龙门已经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友善的合作者,而是翻云覆雨的老手,和这种级别的玩家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 尽管如此,凯尔希医生依然坚持现行的外交政策,证明龙门掌握的东西对罗德岛至关重要吧。 不过,龙门的客人在这时候内讧真的太好了。罗夏想,蓝毒至少可以后顾无忧的去见她的朋友古米了。 第五章 古米 “重装干员,乌萨斯自治团的古米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罗夏拉住一个医疗干员问。 对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博士,请这边来。” 古米被暂时隔离在了医务室后面的一排房间里,以往这里用来救治受伤较轻的伤员或者关押违反纪律的干员,如今则成了古米的房间。 医疗干员与清道夫俱在走廊里止步,博士一人推开房间,看到女孩托腮看着窗外,听到动静古米回过头来,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博士。” 古米气色还不错,就是精神有点低落。也难怪,又是好朋友失踪又是胸口突然出现三个铁箍,被拉进医疗部门折腾一番后关到这个地方,能高兴才有鬼。 “古米,身体还好吗?” “还好,就是感觉胸口闷闷的,蓝毒怎么样了?” 蓝毒还好,就是变成箭毒蛙了。 这话让罗夏很难说出口,他的沉默被古米曲解了意思,眼眸渐渐失去光亮。 “幸好找到了她的衣服和武器。”古米低声说,“总算有个纪念。” 大家都生在一个激烈变革的时代,一个不幸的时代,天灾,源石病,整合运动,正常人与感染者的纷争……太多太多的要素能够夺走生命。 从切尔诺伯格的医院里苏醒开始,罗夏就一直在见证死亡,罗德岛的,整合运动的,切尔诺伯格的,龙门的,他能理解古米把事情往坏处想的心理动机。 不过很幸运,这一次并不是那么沉重的故事,仅仅有些离奇。 蓝毒现在还装在他的口袋里,她只能听到声音,也就意味着,此刻在房间里只有罗夏能看到古米,也只有古米能看到他。 就决定是你了,银色妖僧拉斯普钦! 罗夏走到古米身边,后者的表情逐渐诧异,在她的感知里,博士似乎变得越来越高大,高大的让人害怕,当她的红瞳映出博士脸庞的时候,她的身体战栗着,视野只剩下罗夏浅海一样的双瞳,除此之外皆是黑暗。 “古米,告诉我,今天中午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罗夏的声音平和,落到女孩耳中却像是又一个凛冬——古米所属的乌萨斯自治团的领袖, 她带着敬畏的表情回答:“做甜点。” “蓝毒呢?” “给我打下手,她后来突然就昏昏欲睡,我还打趣她是不是把博士吃掉了。” 你们乌萨斯人都那么早熟的吗?! 虽然这是个无关紧要的细节,但罗夏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是博士吃掉蓝毒?” “因为论身体素质,蓝毒能把博士摁到椅子上(消音),而且博士是高岭之花,是关在塔上的莴苣公主,女巫和恶龙守护着博士,哪里有机会偷人呢。 不过,也让大家更惦记博士就是了,凛冬姐说过她想把博士关在小黑屋里养,只能看着她一个人来着。” 凛冬,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惦记我的位置,连人也不放过吗?! 古米像是想起了好笑的事,眼睛眯起来,弯弯的像是月牙: “博士的贴身衣物,照片还有其 他东西都是罗德岛内部流通的硬通货,如果搞一次宿舍突击检查的话,大概不少干员要上凯尔希医生的黑名单。” 怪不得我经常丢东西,我还以为都是暗索偷的! 罗夏感觉不寒而栗,罗德岛在阿米娅眼里是理想乡,但在他眼里,又是惦记他命根子的刺客又是惦记着他命根子的痴 O,这谁顶得住啊。 “古米,你对博士是怎么想的呢?”罗夏问。 “嗯,除了凛冬姐之外,我最想做饭给博士吃了。是博士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容身之处, 我想成为博士的力量,来回报这份帮助和信任。” 在催眠状态里,古米暂时忘却了现实里的烦恼,她用热情而快活的语气述说自己真正的想法,眼眸带着积极向上的人们常有的光亮。 收留切尔诺伯格幸存者的决定其实阿米娅下的,只不过罗夏出面负责出面迎接,在他看来仅仅是小小的、不值得注意的帮助,却在古米心里成为莫大的感激,进而成为她上进的动机。 真是个好孩子啊。 罗夏回到了正题:“在你打趣蓝毒之后呢?” “她去外面睡一会儿,我单独留在厨房里,然后我看到了什么……万华镜在旋转,好漂亮的万华镜,它就一直转啊转着,我的脑袋都被晃晕了。” 寒意在罗夏的心里扩散,就像是风暴来袭,古米平静的心灵变成了惊涛骇浪。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定,罗夏想要脱离视线接触,中止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效果。 然而,古米伸手抓住了罗夏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胸口三道铁箍处,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说道: “die K?nigstochtervnd der verzauberte Prinz.” 公主与被施了魔法的王子?我似乎读过这个故事,铁亨利貌似也在其中,所以两个线索是在提醒我去寻找这个故事? 不待罗夏多想,蓝毒的声音从斜下方响起: “博士,你的衣服隔音效果太好了,我都听不到 你们在说……” 罗夏低下头去,与脑袋钻出口袋的箭毒蛙对视一眼,并顺着蓝毒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掌放在古米胸口的铁箍上。 不妙,不妙,他虽然是放在铁箍上,但在外人看来,他倒像是在潜规则自家干员的屑博士。 古米松开了手,博士迅速挪开了背在身后,蓝毒有些怨念的声音响起: “博士,摸的很爽吧。” “蓝蓝蓝毒,箭毒蛙不是看不见静物吗?” “博士,箭毒蛙也不会说话啊,需要我模拟个**让你风评被害吗?**女干员的色博士。” 我摸到的只是铁箍啊,就算不是铁箍,古米和你一样都是平板,我又不是铁板烧爱好者, 能摸出个什么门道?平平淡淡才是真? 罗夏辩解道:“只是铁箍而已不要多想,又冷又硬的,还一股铁锈味。” “噗,哪有这么形容的啊,博士真是不懂少女心。” 见蓝毒没有借题发挥,罗夏松了口气,古米似是大梦初醒,她困惑的视线在罗夏和蓝毒之间扫来扫去。 “博士和……一只会说话的蓝色青蛙?” “不,是钴蓝箭毒蛙。”蓝毒纠正了友人的说辞。 “重点是这个吗?”古米抓着罗夏的衣袖晃来晃去, “我我我不会真的不正常了吧,我竟然 看到一只蓝色青蛙在说话。” “是钴蓝箭毒蛙。”蓝毒执着的纠正道。 “古米,”罗夏按着女孩的双肩, “镇定一些,我知道你很惊讶。现在深呼吸,深深地吸气。” 在异能的影响下,古米对罗夏言听计从......当然,如果凛冬掷斧为号要强攻博士,她在博士和凛冬一定会选择凛冬,帮忙摁住博士的手脚,等待凛冬将军抵达她忠诚的罗夏。 古米勉强恢复了镇定,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蓝毒问道:“这只蓝色青蛙怎么回事?” “是钴蓝箭毒蛙,”蓝毒说,“别碰我,我有毒的。” 古米猛地缩回了手,看向罗夏,后者摊开手说: “呃,你做好心理准备,虽然这件事很魔幻 现实,但它毕竟是现实。” “博士你就直说吧,切尔诺伯格那件事我都挺过来了,还有比它更具冲击力的事情吗?” “好吧,你的朋友蓝毒并没有失踪,她很好……也可能不好,如你所见,她现在是只钴蓝箭毒蛙。” “博士,不用这样安慰我。”古米勉强笑了笑,“给我点时间我就能变回以前的我。” 罗夏看向古米:“真的,你可以随便向她提问。” 古米眼带同情:“博士,原来你的脑子也坏掉了吗?看来我们可以做室友了。” “好吧,确实难以置信,但这是真货。你要咬紧牙关容纳现实,接受现实的形状,努力配合它才能找到自己的快乐,这是成熟人士的经验之谈。 蓝毒,证明一下自己。” “好,”蓝毒已经迫不及待,“古米,你有一张早餐厨房优惠券,优惠幅度是-100%,说白了就是白吃你一次,你想把白吃卷送给博士当礼物。”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罗夏想。 而古米像是受精的兔子身体瑟缩一下:“噫!” “你的盾牌是金库保险门,你的武器是平底锅,你最喜欢给博士做煎蛋肉排,希望博士能够在你的照顾下成为一个强壮健康的人,不过没戏没戏,罗德岛能在力气上和夜莺五五开的人不多了。” “蓝毒,你这是一黑黑俩啊。” “你观看作战记录觉得 power up,抓着博士的腰就要霸王举鼎,幸好被别人阻止了。还有, 在博士睡着的时候,你也跟着偷懒,拿着一本书时而看书,时而把睡眠的博士拍下来当备选桌面。” “等等,这种事不能说啊,呜啊,咳咳咳!” 过于激动的古米猛烈的咳嗦起来,她的声音盖过了蓝毒的声音,罗夏根本没听见蓝毒后面说什么,他拍着古米的背,好让她舒服一些。 “最后一件你就忘了吧,这个是别人告诉我的,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会偷跑。 “蓝毒 的声音也有点尴尬,“总之,古米,现在你能相信我是蓝毒了吗?” “是的,我不仅想要相信,还想要打你。” 古米往罗夏怀里扑,准确的说是往博士口袋里的蓝毒那里扑,蓝毒非常没义气跳开了,而结果,就是罗夏被扑倒在床上,古米不管不顾的翻找着他的口袋,脑袋顶着他的下巴,金色的发丝拂过罗夏的脖颈和脸颊,弄得他痒痒的。 “快住手,噗,别挠我痒痒。” 很快,古米的兴趣就转移到博士那里,她的手在罗夏肋侧滑动,身下的男人越是挣扎她越是兴奋,两个人像个孩子一样闹腾了好一会儿,古米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房间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古米的双臂撑住罗夏脑袋两侧,她略显稚嫩的面庞与罗夏相对, 大而饱满的红瞳映出半张苍白的脸,小巧而粉嫩的鼻翼扩张,把湿润的吐息急促的拍打在罗夏的脸颊上。 罗夏的手托着古米的两肋防止对方歪倒,隔着布料,当古米的肋侧因为呼吸扩张的时候, 肌肤的温暖混合着肋骨坚硬的感觉轻轻挤压着他的手掌。 他们沉默着,一时间只剩下呼吸声,古米把一只手挪到罗夏的胸口,似乎在感受他的心跳。 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每当对视的时候,罗夏的眼眸总有一种变成浅海的错觉,海洋对于她们这些新世代来说,有一种危险的吸引力。 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过了十年那么长,她从罗夏身上翻下来,并排躺在床上,手臂贴在一起,分享天花板单调的纹路与颜色。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米轻声问。 罗夏把今天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后面补上了自己的分析和猜测,把古米说的迷迷糊糊的。 “也就是说,某个幕后黑手把蓝毒变成箭毒蛙,又给我加个三道紧箍咒,有关的线索是什么公主王子铁亨利,铁亨利又是什么东西,平底锅的品牌?” 古米开玩笑的把玩着胸前的铁箍: “而且为什么是铁箍啊,难道是怕我伤心到心碎,所以提前箍住吗?” 女孩的俏皮话在罗夏心里变成一道激流,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把左右两边的一人一蛙都吓了一跳。 “我想,我有点眉目了。”罗夏喃喃的说。 第六章 白鲸 凯尔希始终没出现,罗夏在探望了古米之后获得了一些灵感,他知道自己必须抓住那一瞬即逝的感觉,把背后的故事挖掘出来。 于是罗德岛的干员们奇怪的看到博士以冲刺的速度回自己房间……尽管五秒之后,罗夏就因为体力不支开始气喘吁吁。 “呼,呼,或许真该听杜宾教官的,好好锻炼一下。”罗夏自言自语的说。 清道夫跟在后面,她无奈的伸出手来说:“需要搭把手吗?” 罗夏有点惊讶:“啊,我还好……等等,你还在啊。” “拿钱办事,罗德岛付我薪水,我就完成任务,现在我的任务是保护博士你。” “也在监视我对吗?” “不,我领受的指令只是保护博士你。”清道夫摇摇头,“出一份工资让我干两份活,你当我傻吗?” 罗夏哑然失笑,清道夫可谓把雇佣兵拿钱办事的美德诠释到了顶点,只要给钱,她提着巨型砍刀(尽管她是个暗杀者)一门心思完成任务,事后提着目标的脑袋回来要加薪。 她是作战部门的福音,也是财务部门的一生之敌。作战——加薪,这就是清道夫在罗德岛的循环人生。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我的助理对吧。”罗夏试着说。 “在蓝毒的状态被确定之前,是。可别指望我会像其他小姑娘那样温柔细心,博士,你还走的动吗?” “很遗憾……走不动了。” 罗夏疲惫更多是心灵上的,这一天他就没遇到什么好事:早上吃了蓝毒的爱心早餐当场去世,下午醒来就是阿米娅恶魔低语,他偷偷溜到外面发现了蓝毒的异常,回来后知道古米也变异了,去探望之后被古米在折腾的腰酸腿疼,中间还对狮蝎和古米各用了一次异能。 他明明打算摸鱼度过一整天,结果却还是操劳的命,这么想的时候,罗夏感觉心灵的疲倦胜过了肉体的疲倦。 做罗德岛的博士,好累。 清道夫叹了口气,她的手伸向罗夏的腰,就在罗夏心想当众公主抱是不是太奔放的时候, 他的视野忽然旋转起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清道夫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佣兵小姐扛着博士健步如飞,犹如乌萨斯的大妈扛圆木,忽略了周围大部分视线直接把博士扛回了房间,老实说,清道夫的身体硬邦邦的,顶着罗夏的肚子好像一场拷问。 他被放到自己床上,缓了两口气后顾不得抱怨,立刻奔向办公桌拿出纸笔把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 清道夫恪守一份工资一份工作的美德,她站在门口靠住墙闭目养神,颤抖的耳朵却证明她在警戒着周围,巨大的砍刀就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除了拉普兰德那个坏女孩屡屡坏了规矩,罗德岛的干员们默认在罗夏的办公室里不许持握武器。 罗夏在投入寻找资料之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蓝毒放进鱼缸里,箭毒蛙踩在水面飘浮的塑料玩具(罗夏没有荷叶,只能拿能浮起来的东西凑数),时而看看清道夫,时而看看博士抱着一摞藏书翻找查看的样子…… 感觉无聊死了。 她现在是一只箭毒蛙,当着清道夫的面,她连和罗夏说话都不行,所以蓝毒用一种恼怒的视线盯着清道夫,抱怨这个佣兵多事,破坏了她和博士的美好时光。 清道夫几次睁开了眼睛,感觉到了不满的视线,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博士,但罗夏还在书山里水深火热,那模样恨不得要和知识大战三天三夜,根本连头都不抬一下。 她奇怪的闭上眼睛,感觉到那股视线的时候又睁开,看到博士还是在书山里相亲,除此之外房间没有第二个人。 阿米娅忙碌到晚上才有空看罗夏,她看到罗夏自觉加班的模样很是欣慰,但很快又变成了哭笑不得。 罗夏那堆文件只做了一半,眼下他正在翻找书目,阿米娅略略看了一眼,发现神话、童话、 传奇故事等什么都有。 博士在找什么? 她知道,罗夏平常懒洋洋的,但他决定做什么的时候,他的专注和狂热完全抛弃了日常, 常常令旁观者生出敬畏的态度。 在阿米娅看来,不乏阴谋色彩的动荡世界孕育出像博士这样的人物,他既有超群的伟力, 也有囊括全球的头脑和负载万物的心。这个人许多次拥抱寂寞与孤独,许多次被知识追逐,许多次守望当代年轻人们从未见过的海洋与星空。 因此,博士身上有与学者相谐的谜团与智慧,也有移动天灾那般的桀骜不驯。他是悲剧中的伟人,支配别人已经成为他人格的一种病态表现。不过没关系,阿米娅早已知晓,人类的伟大与人类的病态相伴相生。 阿米娅是博士的头号粉丝,她一方面希望别人知道博士的好,一方面心里也想着独占博士的念头,她以纠结的心态看向旁边的清道夫的时候,发觉对方有些神色萎靡,差点以为自己没有及时续费,导致佣兵小姐失去了干劲。 “清道夫,发生了什么?” “阿米娅,博士莫不是还有什么暗中的护卫,”清道夫几次想要握住武器又忍住了,“我老是感觉有人用不太友好的视线打量我。” “不,我没有给博士特别安排,至于博士自己……” 阿米娅又看了罗夏一眼,轻笑道: “博士也不是这样的人,我觉得是清道夫小姐多心了,说不定是那只蓝色青蛙在看你呢。” “怎么可能?” 清道夫只当阿米娅说了个笑话,然而讽刺的是,现实的确如此,蓝毒度过了一个无聊的下午和晚上,清道夫紧跟着也被调戏了同样的时间。 “我好了。” 博士的声音把有些困倦的清道夫吓了一跳,她揉揉眼睛,看到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两点。 罗夏一副摇摇摆摆的样子回到自己房间,他的住所就在办公室隔壁,之前蓝毒就是通过窗户调戏办公室里的清道夫。 见到博士换门拉窗帘熄灯一气呵成,清道夫知道罗夏要休息了,她坐在门外的一个单人椅子上,把罗夏放在那里的毛毯扯过来盖上,武器就放在手边。 而在一墙之隔,罗夏把蓝毒转移进了一个小水槽里,直接抱着箭毒蛙小姐上了床,用被子笼住,两人的视野变得一片黑暗,被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博士疲惫而沉重的呼吸。 “博士,不管看几次,你工作的模样都让人……”蓝毒小声说。 “着迷?” “才不是呢,是敬畏。”蓝毒小声的说,“在博士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在想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能做什么,但博士就是博士,哪怕失去记忆,看到你专注于某物的狂热时,我们就明白了。 博士成功的要诀是欲望与能力,这会让你成为一名伟大人物,但也因此变得不幸,所以我们……我也畏惧着你,有许多疯狂的人物会在攀上人生巅峰的一瞬间,就直坠深渊。” “蓝毒……” “不过,看到博士为我们的事上心的模样,嗯,该怎么说,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被害妄想了。” 女孩的声音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失去记忆前的博士我不认识,但现在的博士一定会带领大家走向美好的未来。” 或许是因为变成了钴蓝箭毒蛙,蓝毒变得更加健谈了,她在黑暗中吐露了自己许多真实的想法,罗夏不知道自己**员们敬畏也信任着,不过,这种感觉不赖,他很乐意和各位干员做朋友。 “不好意思博士,好几个小时没说话,一口气就说了好多,我啊,从前就想有个好朋友, 然后我们睡在一起,在黑暗里说好多好多话。“蓝毒的声音有些遗憾,”可惜博士是个男人,姐妹是做不成了。” 我是个带把的还真是对不起了! “啊,我们说了那么多话,清道夫小姐该不会听到吧。” “没事,”罗夏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已经怀疑我人格分裂了,第二天的时候,99%的概率是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博士啊,你玩的开心就好’……喂,你还好意思笑,我风评被害还不是为了你。” “嗯嗯,谢谢你啦博士,我会回报你的,噗……” 蓝毒在水槽里掀起波澜,罗夏和她聊天之后,感觉高强度工作积累的疲惫缓和了一些,蓝毒的心情也很放松,正是说正经事的时候。 “关于你变成箭毒蛙,以及古米胸口有了铁箍的事情,我在《厄伦堡手稿》里找到类似的段落,那应该是失忆以前的我收藏的东西。正因为以前读过,所以看到你发生的种种事才有既视感。” “博士,那是个什么故事?” “讲述了一个王子被诅咒变成了青蛙,后来尾行外国的小公主相回家,最后解除诅咒变回王子的故事。” “......这故事有些不妙啊。” “不要在意细节,总之这个故事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本体,一个是带 DLC 的威力加强版, 你的情况属于威力加强版,本体没有铁亨利这个人物。” “那青蛙怎么变回王子的,”蓝毒的声音变得慌张,“该、该不会是俗套的和公主接吻什么的吧。” “很遗憾,那是本体的故事,在威力加强版里,青蛙王子是被公主以投 ace 球的气势,以196.3 公里/小时的速度扔到墙上,然后变回了人样。” 蓝毒的声音发颤:“这、这不科学,青蛙王子会死的吧,绝对绝对会死的吧。” 可是我的朋友,罗夏在心里想,一只会说人话的钴蓝箭毒蛙给我讲科学?你自己就很魔幻了! 第七章 工具人的日常 “那你要和我接吻吗?”罗夏问。 “博士,再怎么说我也是女孩子,你那么说我会生气的!” 你之前不是把自己当做钴蓝箭毒蛙的吗?! “所以,你要被我丢出去吗?我会努力丢出 196.3 公里/小时的速度。” 说到这里罗夏自己都不自信,虽然他的工作里也包括手撕整合运动的工作,但其实那时候他的身边埋伏着近卫干员与特种干员,见到敌人他以摔源石为号,那时候他的卫士就蜂拥而上。 打赢是他博士一己之力,输了自然是队友一群坑比,古往今来,人们总是把站在最上面的侏儒当成巨人,却忘了这巨人是由许多许多的侏儒堆叠而成的。 所以,罗德岛的博士在外界总有种种传说,但罗德岛内部,干员们对博士的身体情况都有数,蓝毒脑补了了一下,觉得罗夏是不可能把她丢出那么高的速度。 当然,她也不想撞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不是接吻就要撞墙,两个选项都很难让人选。”蓝毒小声报怨道, “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果然还是接吻吧…… 亲吻是誓约的象征,博士的话,博士的话,嗯……要好好负起责任啊,这是我的初吻,并且我不打算把我的唇给第二个人。” 可惜,蓝毒的少女情怀只换来罗夏安静异常的睡颜,她气的想要跳起来打人,最后生生忍住了。在睡梦里罗夏的呼吸很浅,胸口几乎没有起伏,配上那张苍白的脸,蓝毒有一瞬间以为她与尸体共眠。 阿米娅果然有什么瞒着我们啊。蓝毒想,现在近距离观察感觉博士更不对劲了,公共数据库里也找不到博士的体检报告和档案,这个男人的一切都被阿米娅和凯尔希隐藏了。 “晚安,博士。”蓝毒昏昏沉沉的睡去。 在第二天清晨,清道夫准时叫醒了罗夏,和蓝毒不一样,她和罗夏的关系限于金钱带来的忠诚,所以不会有溺爱的感情在里面。 “早上好,清道夫,你睡在沙发上没关系吗?”罗夏问。 “我不挑的,工作、糊口、逃亡,不断循环,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道,大家不都一样吗?” “阿米娅不是这么期望的,我也希望你们过得好一些。” 清道夫摇了摇头:“博士,与其花时间在这里唠唠叨叨,还不如赶紧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在她的督促下,罗夏一大早就生无可恋的坐在办公桌前办公,罗德岛真正有价值的文件其实都是阿米娅与凯尔希共同讨论决定,又有部分经由阿米娅之手转交到他这里,以示尊重。 罗夏表示理解,术业有专攻,专业事就该交给专业人士,而交付给他的文件绝大部分都是看一遍后直接签字的,如果真的是要紧事,会在纸质报告里夹上不同颜色的书夹以示分类。 他第一份看的是罗德岛人事部的招募报告,罗德岛是一个刚成立没几年的小型组织,急需新鲜血液,在青训体系成熟之前,除了与其他组织结盟之外,补充新鲜血液的途径有三条—— 第一,从来罗德岛治疗源石病的病人中招募,他们或是喜欢罗德岛对于源石病人友善的环境,要么是觉得在罗德岛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就加入了这个大家庭,从此在基础建设岗位996,一直到理智归零才能休息; 第二,源石病没有彻底治愈的手段,目前能做的只有稳定病人的病情防止恶化,所以源石病的治疗是相当大的一笔费用,所以那些没钱的源石病人找上罗德岛,就等于签了卖身契,喜提 996 的美好未来; 第三就是人事部门主要负责的招募了,他们会有经费用于宣传这个组织,让有能力的干员们四方来投。 今天人力资源办公室值班的是普罗旺斯,那是一个手脚勤快的好姑娘,当然,罗夏印象最深的还是她的大尾巴,手感不错。 普罗旺斯的报告对上一周的招聘情况做个汇总,很遗憾,最近罗德岛并没有招聘到什么有头有脸、值得罗夏亲自去接近的人物,于是写下回复意见:转入杜宾教官下训练,一个完整培养流程后转入行动预备组。 第二份文件来自于会客室,其实负责的是明面上的情报搜集工作,每天都有两名干员在那里轮班。 昨日是安洁莉娜与暗索搭档,她们几乎拼凑了近期事件所有的线索,但标识为 5 号的格拉斯哥帮线索迟迟没有找到,没有办法和盟友们进行线索交流。 罗夏在文件上写上“已阅”,他想了想,又在安洁莉娜的名字下面写道“辛苦了,下次送你酸橙味的保湿唇膏”,而在暗索的名字写道“把我的饭卡还回来!” 清道夫歪着头看了罗夏的文件批文,凯尔希已经把钱打到卡上,于是拿了钱的雇佣兵对博士的事格外上心。 “需要帮你拿回饭卡吗?这次是免费服务,毕竟罗德岛是个好雇主。”清道夫说。 “不,暗索她本性并不坏,她的偷盗过去是为了生存,现在则是一种恶作剧。”罗夏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她在罗德岛好吃好穿,身材发育的像个大人了,但心里还是个熊孩子,老是像搞些事情引人关注。” 清道夫又感觉到了那种莫名其妙的视线,这股视线来自于蓝毒的怨念,箭毒蛙小姐觉得这个美好的清晨,以及和博士的交谈都是属于她的,却被这个不解风情的佣兵抢了过去,真是令人气恼。 “博士,你对你周围的情况……不,就当我没说过。”清道夫小声说,“毕竟你是心大到能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睡着的人啊,肯定不知道。” 不好意思,清道夫,罗夏在心里说,我敢以自己坚挺的发际线作为保证,让你不自在的视线就是蓝毒。 想到这里,他停下笔问道:“清道夫,以你的角度来看,将一个网球大小的物体投掷出去, 投掷出时速在 200 公里/小时左右的程度可能吗?” “……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罗夏欲言又止:“呃,我有一个朋友……” “博士,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啊。” “你就当是吧,他需要把一个网球大小的东西投掷出这个速度。顺带一提,如果这东西是活物的话,你觉得它撞到墙上会死吗?” “必死无疑。 “清道夫的神情严肃,”博士,虐待小动物不是一种正常的心理状态,这是免费的提醒:你最好去医疗部门检查一下心理状态。” “呃,我如果给你发个红包呢?能解锁什么付费内容?” “那我会直接扛着你去调香师那里,她专门负责博士的健康问题对吧。” “那……我要充值多少才能解锁公主抱的姿势?” “抱歉,本人不提供这项业务。”清道夫后退了一步,“如果博士有这个想法可以在广播里说一声,不一会儿你的办公室门都要被人撞烂了。” “有、有那么夸张吗?”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但很多人似乎都对博士有兴趣的样子,一步到胃的那种。所以说, 这种事别问我啊,我就是一拿钱办事的。” 罗夏开始阅览第三份文件,这是一份昨天的文件,由阿米娅本人亲自提交,阐述了龙门将正式派遣诗怀雅与陈两位警官来到罗德岛交流学习。 其实这两位已经和罗德岛厮混的很熟了,罗夏的人体工学椅还是诗怀雅赞助的,陈 sir 也是在战场过命的交情,她曾经在紧急情况下接受博士的指挥,对博士博大精深的指挥艺术非常满意来着。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罗夏阅览了贸易站一周的收入,制造者的产出,罗德岛的无人机补充情况,发电站的供电情况,以及更多琐碎的事情。 清道夫没有文职能力,但在她的眼神督促下,罗夏超水平发挥,在中午的时候就把常规分量的文件处理好了。 “博士只要想做的话,果然还是能做到,效率即是生命。接下来你有两个小时的用餐和休息时间,凯尔希医生可能要和你谈谈。” “知道了。” 清道夫抱走了文件,顺带着去催博士的特供工作餐,这也是助理的工作。在清道夫离开后, 蓝毒松了口气。 “这个人太可怕了,”蓝毒带着抱怨的语气说道,“一般做助理的时候,在博士不需要的时候大家都会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但她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武器放在手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看慕斯端着蛋糕过来,又被她吓跑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过去,你是知道的吧,清道夫被源石病害成了这副模样,我们不能苛责她。” “我不是说她不好,只是,该怎么说,有她在的时候气氛总会变得很沉重,也不能博士说话,感觉有点寂寞。” “寂寞?” “呃……那个,我承认了,一个人待在鱼缸里,只能做一只蛙能做的事,就是很寂寞啦, 然后呢,在这几个小时里下定了决心。” “怎么了蓝毒?” “博士,我们来接吻吧,比起被丢出去撞在墙上,我觉得还是接吻更、更好一点,我不是那么廉价的女孩子,只是……喂,博士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蓝毒能想象自己这句话的冲击力,她自己也臊的要命。但是,罗夏一脸平静,用莫得感情的声音回答:“我拒绝,和箭毒蛙接吻会中毒的” 第八章 调香师 蓝毒的声音高了几分: “博士,想都不想就拒绝?!你昨晚还问我要不要接吻,怎么今天说变就变啊!” “当时你也拒绝我了啊,”罗夏漫不经心的回答,“何况,那时候我忘了钴蓝箭毒蛙是有毒的。” 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蓝毒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心灵却有纤细柔软的一面,没有给他补救的机会,蓝毒怨念的声音就钻进他的耳朵里。 “是啊,我是有毒的,根本就没人爱,和箭毒蛙接吻应该挺恶心吧。仔细想来,我这样一个毒物围绕博士转来转去应该挺遭人烦的,博士真温柔呢,能忍我忍到现在。” “蓝毒,我不是这个意思,刚刚那个只是玩笑。” “博士,抱歉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你又不是蛇屠箱,干嘛要搞自闭?! 看着自闭的蓝毒,罗夏也没什么好方法。清道夫送来了午餐,根据罗夏的身体状况由营养师制订的健康食谱,哪怕做饭的厨子已经尽其所能,但罗夏送进口中的时候依然感觉味同嚼蜡, 毕竟古米不在。 还没源石好吃。 罗夏一边吃一边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毫无疑问,解除蓝毒和古米的异常状态放在首位,然后是摸索异能“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细节,第三则是弄明白引发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是谁。 他随意的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清道夫,心底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欲望,那股欲望在述说, 用异能把拿钱办事的佣兵把变成真正的自己人。 为了解决蓝毒的事件。 为了实现阿米娅的愿望。 为了罗德岛的财政健康。 为了和清道夫成为朋友。 为了扣开她的心扉,从而治愈她心灵的创伤。 为了得到她。 那个声音在罗夏耳边温柔的絮语,为罗夏对清道夫使用异能这件事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罗夏的思维被搅和的乱糟糟的,他抬起头来,把清道夫重新纳入视野,深褐色的眸子里有浅海的颜色涌出,像万华镜一样旋转。 老练的佣兵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反射似的去触摸手边的巨刃,恍惚之间,博士在她眼里变成银色的凶兽,但一秒之后,那种感觉消失了。 罗夏放在办公桌下的手紧紧握着,他用个人意志抗拒了异能的诱惑。现在他清晰的认识到, 命运为每一份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清道夫,”他在急速上升的心跳对清道夫艰难的开了口,“和凯尔希医生的见面取消,我要先去调香师那里一次。” 无论何时,博士的健康是最优先事项。凯尔希医生曾如此嘱咐清道夫,所以后者点点头: “我送你。” 蓝毒在鱼缸里见证了这一幕,她的心被紧紧的揪住了,清道夫没有看到,但博士的脸色她看的清清楚楚:一开始变得苍白,然后又有异样的红晕涌上脸颊。 博士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蓝毒相信她是增加博士压力的要素之一,她现在能做什么呢,就连给博士唱一首能够让他入睡的温柔歌谣都做不到。 不,不止是博士,还有一直在牵挂她的古米,还有其他正在寻找她的干员。 至少,别给大家添麻烦。 蓝毒下定了决心,在博士离开之后,她也从鱼缸里跳了出来,准备去医疗部门找凯尔希医生自首。结果,她绝望的发现,清道夫走的时候把门锁上了。 把我的觉悟还回来啊。 一只钴蓝箭毒蛙躺在了地板上,感觉失去了勇气。 “凯尔希医生太可怕了......果然去找古米吧。” 罗夏的目的地是调香工作室,一片种植着香料植物的培育室,经营这里的是调香师,真名莱娜,是罗德岛少数公开了自己真实姓名的干员。 “博士?” 在踏进调香工作室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从花卉中站了起来,看到罗夏后,她温柔的笑了笑,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一眼看去,调香师最引人注目的特征便是一对狐耳,她因为工作的原因把浅棕色长发扎成干练的马尾,因而越发显得那对狐耳凸出。 调香师今天穿着白色的制度外套,黑色短裙,圆头露背皮鞋,厚黑丝包裹住她的双腿,腰带下悬挂着她亲手调配的药剂。 少女正在给植物浇水,老实说,穿这一身更适合出席公开场合而不是从事劳作。但她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对自己的着装有所坚持也算合理。 调香师就是典型的在罗德岛疗养身体期间找到人生方向的感染者,她把调香的手艺和医疗技术相结合,发展出独特的医疗技术,偏向于心理的调控。 “博士,今天还不是预订接受熏香治疗的日子,发生了什么事?”调香师问。 “我感觉状态不太好,就是莫名的钻牛角尖,偏执,等我醒悟过来的时候又感觉这种感觉很糟糕。” 我总不能说我有了一个瞪谁谁怀孕的异能,虽然挺好用的但是我有时候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罗夏想。 “博士有点焦虑呢,真是的,要好好听我的话哦,身体健康的管理很重要,心理也是一样。” 调香师一边说,一边踮起脚来帮罗夏整理凌乱的衣着,眉眼温柔,就像姐姐对待马虎的弟弟。 但是靠的太近啦! 柔软而妙不可言的触感在罗夏胸口下方扩散,而调香师本人似乎没有自觉。以往的时候罗夏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今天,调香师拂过他衣衫的手指,她身上令人愉快的香味,衣领以下起伏的圆润轮廓,厚黑丝的双腿,甚至是干练的头发和涂了唇彩的唇瓣,都让他格外在意起来。 以前的时候,她们在我心里首先是干员,然后是女孩子。现在的话顺序颠倒了过来,让她们在我眼里变得鲜活,注入灵魂……罗夏啊罗夏,你究竟在想什么?! 罗夏在心里数梅森素数来转移注意力,调香师温柔的照顾变成了温柔的煎熬,在把罗夏打理的整整齐齐后,调香师后退了一步,满意的点点头。 “正好,玫兰莎给了我一些样品,我从中得出了新的灵感。”调香师掏出一个玻璃管拧开瓶塞,“博士来闻一闻?” 罗夏俯下身来,眼中看到了调香师挂在胸口的工作牌,然后不可避免的注意到工作牌后的3D 背景,非欧几何的美学,于是低下头来开始背梅森素数。 “这个香气怎么样?是不是有种被治愈的感觉?”调香师问。 “呃,比起香料,我倒觉得你本人更治愈……” 罗夏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太妥当,于是揭开兜帽尴尬的一笑,示意自己没有别的意思。调香师抿着嘴,半垂的眼眸温润如水,细密的睫毛颤抖着,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着他。 重活的博士觉得女人的心比天灾还要难懂,他不知道调香师在想什么,但从对方尾巴摇晃的频率来看,大概还挺开心的吧。 但是,为什么调香师的眼神让他感觉毛毛的? 调香师的治疗当然不是让罗夏闻闻香味的程度,香料只是一种辅助,用于让治疗者放松心情。 罗夏半躺在人体工学椅上,调香师点燃熏香,她的法杖起舞,窈窕的美人在白色的轻烟里若隐若现。 调香师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在她的暗示下,罗夏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轻盈,而眼皮越发沉重,他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躯壳,漫游于整个房间。 虽然没有真正的解决问题,但我感觉好多了。这是罗夏睡着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呼。” 调香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治疗也是个体力活,再加上之前她还在照顾植物,身上更觉闷热。 “反正这个时间又不会有人,博士也睡着了。” 她自言自语的把门关上,解开纽扣把外套脱了下来,收在里面的白色无袖短裙像百合花一样绽放,部分被汗液浸润,朦胧的映出女孩的肌肤,让她感觉凉快了不少。 女孩回过头来打量郁郁葱葱的植物,心中无比自豪。最初的时候,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亲手摆弄花花草草吃了不少苦头,但有了罗德岛的大家帮助,终于有了今天的规模。 在来来往往,光顾温室的人员里,博士的出现引起了调香师的关注,毕竟她是医疗部门里并不算出众,却担负起照顾博士的使命。 博士的重要性于罗德岛不言而喻,最初她还担心能不能帮到博士,但博士每回都放松到呼呼大睡的场景,让调香师哭笑不得。 同时,她也发现了另一件事,那是博士睡着之后才能进行的事。 博士的身上有着让她着迷的香味—— 这是调香师结识罗夏之后得出的结论。她的鼻子天生敏感,很轻易的就发现了罗夏那股独一无二的香味,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复制这股香味。 所以,她在博士推开门的瞬间就能凭着气味而非脚步确定来者的身份;所以,她总是不厌其烦的整理博士的衣着,贴近身体好细嗅博士的香味。 她和博士是朋友,是医生和病人,但无论是对朋友的温柔还是对病人的照顾都掺杂了小小的私心,这是她的秘密,如果罗夏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她最重要的人,那时候调香师就会把它倾吐出来吧。 但现在还不行, 现在,博士睡着了,她终于能够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尾巴愉快的在背后扫来扫去。 这既不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该做的事,也不是一个负责博士健康的医疗干员该做的事。 正因为如此,做不能做的、不健康、不纯洁的事情时,调香师的心里才能感受到突破禁忌的快乐。就像小时候违背父母的嘱咐偷偷溜出去玩一样,那时的快乐还留在调香师心里,于此刻重叠。 她挪开罗夏的一条手臂,侧身钻进他的怀抱里,紧紧贴着罗夏的身体,尾巴不安分的在罗夏的手臂上扫来扫去。 少女闭上眼睛猛吸了一大口,独一无二的香气带来的快乐充斥在心灵中,令人着迷,无法复制,在调香师治愈罗夏的时候,罗夏也治愈了调香师。 尽管他本人并不知情。 “还是博士的身边最适合我呢。”莱娜伸手一根手指在罗夏的锁骨上画圆圈,“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博士,人人都有两个小爱好呢。” 第九章 使命 罗夏一觉醒来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他惬意的打了个哈欠,偏过头去,看到调香师侧对着他正在工作台上工作。 大概是热了,调香师把外套脱了下来,所以罗夏看到她穿的无袖白色连衣裙,裁剪得体的服装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阳光从斜刺里穿过,让白色连衣裙有了些许透明的质感,腋窝下隆起的影圆润饱满...... 罗夏不好意思再看了,他试图起身,人体工学椅发出的声音让调香师回过头来,看到罗夏后变成了笑容,这份笑容彻底驱散了罗夏心底的邪念,也让他更加敬佩调香师的为人。 这样纯洁的女孩,温柔又知书达理,应该世间少见了吧。罗夏想。 “博士,这次做了什么梦呢?”调香师问。 “我……我忘了。” “忘了才好呢,这证明博士的精神十分安定。” 调香师摸了摸罗夏的头,这时候罗夏才意识到他的冲锋衣被 tuo 下来了,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是穿着衣服躺到椅子上的。 “穿着那种衣服睡觉,博士会做噩梦的。” 调香师解释了一句把衣服递过来,帮助罗夏把衣服穿好,在罗夏准备告辞的时候,她忽然转到正面,又仔细整理了一番。 罗夏莞尔:“你也太讲究了吧。” “博士是不一样的,你毕竟是罗德岛的重要人物啊。” 罗夏没有多想,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过身来说:“莱娜。” “嗯?” “啊,抱歉,我该你叫代号。” “不,没关系,博士私下里怎么称呼都无所谓,有时候我也会叫你罗夏。”调香师的笑容不变,“博士还有什么事吗?” “古米那边能拜托你看一看吗?” “啊,她的事我听说了,中午的时候去了那边。 “调香师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她胸口 多了三个铁箍的样子还挺……滑稽的,她只要一走动,就会叮叮当当的响。 她的医疗报告是向凯尔希医生提交,不过我可以透露给博士,古米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 她就是有些无聊,想回到厨房给大家做饭。” 罗夏松了口气:“那就好,还有一件事。” 调香师眨眨眼睛:“还有几件事?” “真的就这一件了。” 罗夏今天露出笑容的次数格外的多,他归功于这是调香师的功劳,之前他和调香师说什么梦到,其实稍微说了些慌,其实他梦到自己抱住了什么,柔软的,温暖的,那个躯体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他也在对方的怀里蹭来蹭去。 要是坦诚布公的话,总有种他在***女干员的感觉,所以罗夏就当无事发生过。 “昨天我养了一只箭毒蛙,”罗夏挠了挠脸颊,“呃,该怎么说,我对她态度比较粗暴,让她纤细的心灵受到了创伤,你的医疗技术对箭毒蛙能生效吗?” 明显不能啊,博士! 调香师勉强给出了回答: “我没怎么养过宠物,没法给出专业意见。但我觉得,面对单纯的宠物要让它感受到你的好意,不逃避,不虚伪,堂堂正正,把这份感情用行动表达出来。”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你的建议很棒。” 调香师能感觉到罗夏的道谢发自内心,但这是很棒的回答吗?她自己都不觉得。天知道罗夏会问这个到处都是槽点的问题。 “总算瞒过去了。” 看到博士的身影远去,女孩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她摊开手掌,一些香料的残渣在她手心里。之前吸博士不小心吸的太用力,留下了可能让人怀疑的证据。 罗夏本人八成发现不了,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精明强干的,难保不往她这边想。秘密让女人更有女人味,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独属于她的时光,调香师不想被任何人破坏。 清道夫一直等在那里,直到一罐碳酸饮料抛过来,靠着墙半睁着眼睛的清道夫伸手接住, 上下打量了一番:“现在你的气色好多了,接下来的安排呢?” “回办公室,作为一种象征我必须在那里,就像凯尔希医生必须在医疗部门,而阿米娅必须奔走在大家面前,我们是一个稳固的三角,每个人都各司其职。” 清道夫低声说:“原来如此,三角关系最为稳定吗?”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清道夫,你有考虑到转入文职吗?”罗夏一边走一边说, “你的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达到 了 12%,血液源石结晶浓度 0.29u/L,这份数据因人而异,对你来说这不是一个乐观的数字。” “如果是今天这样的文职工作还是免了,”清道夫摆摆手,“博士,一个人能拯救的数量, 一个人能对别人倾注的感情是有限的,拯救真正有价值的,关心那些值得你关心的,我只是一介佣兵,关心我是资源的一种浪费。” 如果你真的那么轻视你与罗德岛的关系的话,为何脸上会露出遗憾的表情呢? 这句话只留在罗夏的心里,他必须承认,清道夫的话在现有的条件下是对的,他的确管不了那么多人,哪怕一直努力,他能拯救的也只有目光所及的人中有限的部分。 那么,至少在下决心帮助某人的时候应该不遗余力。 罗夏承认,他至今仍在抗拒和一只有毒的两栖动物接吻,如果要是蓝毒本人的话,他非常乐意......咳咳,总而言之,他答应过蓝毒要把她变回人形,就一定要做到。 只是,回来的时候办公室内已经没有了蓝毒。 恐慌的情绪短暂的占据了他的心灵,很快,罗夏就镇定下来,他转身出门,清道夫把门锁上,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罗夏去的地方是医疗部门,准确来说是古米所在的地方,那里是蓝毒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他在医疗干员们瞠目结舌的目光里穿过走廊,走进古米的房间,却看到古米用平底锅颠着什么, 嘴里喃喃有词。 罗夏“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这次他看清古米在颠的是蓝毒。 看来不是他打开方式不对,而是确有其事。 他带上了门,神色严肃的看着古米和蓝毒。蓝毒想要按照童话里那样通过撞墙的方式恢复人形,罗夏的腕力不足,所以她就找一个腕力足够并且可以信任的干员。 再加上古米用的平底锅,所以罗夏脑补了一下,古米像是网球手一样把蓝毒高高抛起,挥动平底锅用力击打出去的画面,一点都不想笑。 “古米,给我和蓝毒一个谈话的空间。”他吩咐道。 “可是博士,我能去哪里啊。” 罗夏掏出一副耳机给古米:“听歌,音量调到最大,不要停下来。” 古米一脸迷茫:“可是没有音乐播放器啊。” 罗夏的眼珠转动过来,古米打了个哆嗦,她突然感觉博士有点可怕,所以她乖巧的用耳机塞住耳朵,面向窗户假装在听歌的模样。 “我想我们应该尝试更为安全的办法,蓝毒,我们来接吻吧,就像青蛙王子被小公主拯救一样,我也一定会拯救你。” 罗夏的第一句话就让古米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来,她看着耍流氓的博士一本正经,而被骚扰的蓝毒同样……好吧,她看不出来一只箭毒蛙是什么表情。 “博士不是小公主,而我也不是那个倒霉蛋王子。我知道,这个童话故事的寓意是做人不要以貌取人,可实际上,大家都在做以貌取人的事吧。” “蓝毒,这番话可不对哦,至少我……”在蓝毒的注视下,罗夏选择了实话实说: “是以胸 取人的。” “是啊,陨星,闪灵,天火,远山,推进之王,斯卡蒂,暴行,芙兰卡,食铁兽,雷蛇, 狮蝎,暗索,砾……光是看博士的人际来往,就知道博士的喜好了。” 罗夏沉默以对,因为蓝毒说的是实话。 “博士,小公主之所以和王子接吻,是因为意外吧。如果试想一下,小公主知道亲吻之后变回来的是个失败者,没有能力,没有收入,没有朋友,她会怎么想呢?她一定不会和对方接吻,而王子另当别论。” 蓝毒从窗台跳了下来,罗夏伸手想接,又因为箭毒蛙有毒瑟缩了一下,这一切落进蓝毒眼里,她转过身来对博士说: “我在罗德岛绝不是受欢迎的那种类型,如果我的消失能让大家松口气的话,我很乐意。 你看,就算是一只箭毒蛙也能继续为罗德岛提供药物材料,做人或者做箭毒蛙从功利的角度没有区别。” “不,区别很大。”罗夏说,“蓝毒,在我睡着的时候能够给我盖上毯子的,到现在为止助理里只有你一个。” “仅仅因为这样?” “我承诺过这件事,做人要言而有信。而且,我很喜欢你,喜欢你积极乐观的心态,喜欢你的体贴,以及好吃的甜点。蓝毒,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帮助朋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博士,那我呢?有没有想我做的饭呢?”古米问。 一人一蛙同时转过头来,古米讪笑着举起手,示意你们继续。 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罗夏根本没想用什么嘴炮让蓝毒屈服,他清楚,蓝毒是个意志坚定的姑娘,如今钻了牛角尖更不可能听他的。 所以,先上车再补票,以解除蓝毒的异常为第一要务。不管有没有用,他就在医疗部门, 就算中毒也能得到及时救治,至于蓝毒的心情,那个放在后面再说。 结果,博士的手掌落了空,蓝毒灵活的跳到他的冲锋衣上,发力向上跳到他的肩膀,在罗夏的手抓过来之前,她瞄准了古米手中的平底锅。 古米看一个黑影跳过来,反射似的挥了出去,蓝毒被击飞,朝着门口的方向飞去,罗夏想要接住蓝毒,却被椅子绊倒摔在地上。 “博士,听说你来了这边……” 阿米娅的声音响起,转动的大门撞到了蓝毒,让她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到了罗夏脸上。 第十章 所谓王子 罗夏被不属于箭毒蛙的重量撞得晕乎乎的,他睁开眼睛,先是看到垂下来的粉色发辫,然后是蓝毒近在咫尺的面庞,她星形的蓝色眼瞳里写满了错愕,双方的嘴唇贴在一起,女孩的唇瓣如此柔软……还带着血腥的味道。 罗夏也曾设想过自己会和谁接吻,但没想到,他失忆后的第一个吻就被撞破了嘴。 蓝毒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坐在罗夏的肚子上,她双手捧着脸颊,罗夏的血在她嘴唇上犹如鲜红的胭脂,女孩露出了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虽然这时候说这个有点煞风景,但罗夏觉得宕机的蓝毒坐在他肚皮上,让他的肠胃发出了抗议,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尽管蓝毒属于标准体重。 罗夏因为疼痛,反而较早从混乱里苏醒,刚才是阿米娅开门让蓝毒反弹回来落到他脸颊上, 结果到了最后,他都不知道到底是撞击还是亲吻让蓝毒恢复了过来。 等等,阿阿阿阿米娅! 躺在地板上的罗夏歪着脑袋,看到厚黑丝包裹的双腿,心里凉了半截,他艰难的起身,还在发愣的蓝毒一下子倒进他怀里,反射似的抓住了他的肩膀,女孩的脑袋贴着他的胸口,粉色的发丝扎的他脖颈痒痒的。 要完要完要完!这下我该怎么解释?从外人的视角来看,这个姿态绝对会被人误会吧! 罗夏心里疯狂拉响了警报,他战战兢兢的去看阿米娅,后者站在那里,脸上漠无表情,想要看热闹的医疗干员被清道夫一掌摁了回去,带上了门。 喂,清道夫,你是我的助理吧,你倒是把我捞出来啊! 在这个密室里,蓝毒终于恢复清醒过来,她感受到阿米娅的视线,尴尬的从博士身上下来, 伸手把罗夏拉了起来。 “阿米娅……”罗夏欲言又止。 “不也挺好的吗,博士,蓝毒小姐找到了,这两天我们都十分挂念你。” 罗夏总觉得阿米娅笑的十分勉强,他的嘴唇嗫喏着,为自己辩护的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这时候,清脆的响声从身后传来,罗夏回过头去,看到古米胸口的三个铁箍接连碎裂。乌萨斯少女低下头来摸了**口,用脚踢了踢铁箍残骸,一脸疑惑的说道:“怎么搞的?” 你问我们? 似乎是读懂了投射到她身上的视线,古米摸了摸后脑勺,吐着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 也不知道,就是看见蓝毒变回来后就感觉十分开心,然后铁箍就断掉了。” “蓝毒?变回来?” 看阿米娅一脸疑惑,罗夏简略把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下,后者脸上仍然一副纠结的表情: “老实说,我还是难以置信,但博士都那么说的话。” 古米的禁闭生活结束了,阿米娅给她和蓝毒安排了一次体检,在得到没有问题的回复后, 两个人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罗夏的嘴唇伤口不深,没有特别处理,在等待结果的时候,清道夫带来了两份晚餐,他和阿米娅在长椅的两端边吃边谈。 “我还是要再道一次歉。”罗夏说。 “为了蓝毒的事?不必了,博士有自己的考虑,我清楚。或许由我们过早介入的话,会伤了两位干员的心,所以博士的处理是温和而正确的。” “我……我没有那么无私,我有自己的考虑。” 罗夏握紧水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事作为最后的秘密他还没有透露,该怎么说,这种异能一旦透露出来,他作为博士的人生也就结束了,没人喜欢和能够操控人心的交朋友。 特别是这控心的能力是如此下流的时候。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打算,只要在想着自己的时候不要伤害别人就好了。关于蓝毒的事情, 博士是怎么想的呢?” “那个是个意外,我要亲的是钴蓝箭毒蛙。”说到这里罗夏也愣住了,“也就是说,没有那个意外,我也打算强吻钴蓝箭毒蛙,不,是蓝毒来着。” “......博士你那么坦诚反而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不在意......也不尽然,其实我有点在意。”阿米娅的手指轻轻触摸自己的嘴唇, “博士曾经说过,亲吻是誓约的象征。” “那是曾经的我说过的吗?” “是啊,在很久很久之前,没有大家,也没有罗德岛的时候。虽然是个意外,但总种辛苦养育的昙花,在初次开花的时候却是由别人目击到了一样。博士,你会觉得我小气吗?” 阿米娅的语气稍微有些寂寞,罗夏犹豫了一下,放下饭盒揽着她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灯光下的影子重合在一起。蹲在对面吃饭的清道夫饭还没吃几口,突然打了个饱嗝。 “博士?谢谢。”阿米娅闭上了眼睛。 当她枕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罗夏突然想起阿米娅还是个未成年,她的身体还没有长开, 让如此柔弱的少女承担起世界的重量,实在是不公平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阿米娅的耳朵戳到了罗夏的眼眶,毛茸茸的感觉有点痒。不愧是驴耳美少女, 每时每刻都能给他惊喜。 “蓝毒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罗夏问 “回归正常的生活,但是会进行一段时间的考察,把干员变成箭毒蛙的法术和古米的那三个铁箍实在是匪夷所思,我从没见识过这样的源石技艺。” “古米的铁箍拿去分析化验了吗?” “已经拿去了,从性质来说,和其他铁器似乎没什么区别,从这里得到线索的概率不大。” 是谁做的这件事。 这个核心问题罗夏留在了心里,他清楚有些问题不可能有答案,那个导演异变的人同时瞒过凯尔希与阿米娅是不可能的,换而言之,这两位在一定程度上知道这件事。 阿米娅知道的少一些,也有可能不知情,而凯尔希知道的多一些,仅此而已。 虽然明白她们不可能伤害他,但罗夏不准备浑浑噩噩听她们摆布,感觉、希望、梦想…… 这些美好的词汇都需要拿自己的性命去玩概率学的游戏。 如果非要进行游戏的话,罗夏更喜欢养成游戏,一点一点从零开始,创造、建设,然后和一百来个美少女做朋友。 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绝不可能是凯尔希意料中的东西,相对于和平的游戏本身,它是超规格的,所以它应该来自于第三方势力......或者只是被他遗忘的过去。 目前的情报还太少,罗夏无法做出更多判断。但他清楚,这是一个谨慎使用又必须要投入使用的异能,它的收益与恶果都显而易见。 “博士对蓝毒是怎么想的呢?”阿米娅转移了话题,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与博士的关 系也挺亲近。” 罗夏想了想:“嗯,最近的话蓝毒感觉就像王子一样。” “箭毒蛙王子?” “是啊,在那个童话里,王子为何受诅咒变成青蛙并没有交代,他的过去是完全空白,蓝毒也是一样,我们对她的过去所知甚少。” “这么一说,确实。” “童话里的王子大人有一颗敏感的内心,他死死的缠住小公主,在她门外又唱又跳,逼着小公主履行苟富贵,勿相忘的约定。 因为他是一只青蛙,好不容易才能遇到理解他,并且愿意改变他逆境的人物,自然要不顾一切的抓住。 从这个角度,罗德岛就是蓝毒的小公主。阿米娅,这也有你的功劳,正是因为你的理想, 像蓝毒这样的异常者才能有容身之处,改变自己困境的机会。” “博士,你就别夸我了……等等,”阿米娅反应过来, “结果博士根本就是在兜圈子嘛。” “那么你想听什么呢,阿米娅?” “就是、就是你们的私人关系上。” 阿米娅你说自己只有一点点在意,果然那是谎言吧。罗夏想,你很在意,非常在意,要说为什么我能这样确定的话,是因为你的耳朵在疯狂戳我的眼眶啊! 罗夏被阿米娅的耳朵戳的流泪,对面的清道夫拼命掐大腿,不能笑,绝对不能笑,罗德岛那么有人情味(工具人博士除外)的公司她去哪里找啊。 同时,清道夫的眼角也捕捉到一抹跳跃的粉发,不用说,那必然是蓝毒了,她大概是检查完身体出来,听博士和阿米娅在说她,于是打算听一听吧。 “我很喜欢蓝毒……作为朋友而言。”罗夏细数蓝毒的优点:“她漂亮,待人热诚,耐心, 有活力,厨艺不错,在作战中行动力很强,懂得照顾人,即便有那样的体质,她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坚强乐观的活着。 当然,有时候也会因为过于激动钻牛角尖,容易被信赖的人的话打击到什么的。这点小小的瑕疵无法掩盖她的优点。 童话里的王子并不因高贵而优秀,而是因优秀而高贵,所以我很中意她,可能就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中意王子。不,蓝毒就是王子大人,她把我照顾的那么好。 不过这番话我绝对不会当着她面说的,太羞耻了。” 清道夫看了一眼,博士的温言已经把偷听的蓝毒逼进阴影里,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博士每多说一句,蓝毒的身体都颤抖一下。 佣兵小姐的心被刺痛了,在很久之前她没有染上源石病的时候,也见过类似的光景。所以她非常确定,这是一段爱恋的开始,尽管当事人并不知情。 以前的清道夫会温和的守望别人的感情,而现在的清道夫唯有冷漠,她装作没看见一样, 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 十五分钟后,古米出来的时候看见朋友呆呆的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的,用手轻轻扯着自己的粉色发辫,傻愣愣的笑着。 “嘿,蓝毒?” 古米伸手在女孩眼前晃了晃,蓝毒抬起头来,古米看到她的朋友脸红的像是苹果。 “怎么办啊古米,”蓝毒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说,“我感觉已经嫁不出去了。” 第十一章 砾 蓝毒与古米的异常状态解除后,罗夏松了一口气,当然,这件事的形象还没有结束,当看到罗夏的时候,蓝毒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腾的一下子红了脸,然后转身就跑。 以罗夏的体能,根本没有追上她的机会。 自然,蓝毒的助理职务暂时被解除了,清道夫回归了自己的岗位,就在罗夏一边批改文件一边想着蓝毒红扑扑的脸的时候,一道火热的视线投射过来。 罗夏警觉的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女孩对他微笑,猎手看见猎物的微笑。她的黑色外套拉链像叛逆期的少女一样拉到底部,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与胸口又大又圆又白的……护胸板。 “砾?”罗夏叫出了对方的代号,“有什么事吗?” “真过分啊,博士,我都以真名向你起誓成为你的守护骑士了,这时候好好的叫出我的名字也是可以的。” 女孩走了过来,黑色过膝袜包裹的双腿交错摆动,过膝袜的破口里透出砾大腿健美的线条, 黑色筒靴的鞋跟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收在腰后的刀鞘轻轻晃动着。 她双手撑住了罗夏的办公桌,罗夏的视线自然而然注视到她白色运动背心勾勒出的腹肌的线条。 罗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发现一块腹肌都没有,反而捏上去软乎乎的,有脂肪在那里堆积着。 输了。他沮丧的想。 顿时,他的头顶响起一阵轻笑声,罗夏抬起头来,顺着砾粉色长发的脉络,视线向上对上一张红扑扑的脸,砾是个爱脸红的,只要情绪起伏稍微激烈一些,他就看到对方脸变得红扑扑的。 一般来说,爱脸红的女孩总容易给人留下可爱的印象,而砾的长相也的确让人生出亲近感, 头上一对兽耳毛茸茸的,粉色长发大部分披在背后,却分出两股沿着脸颊侧面向下垂到胸口, 紧绷的小麦色肌肤有着油亮的光泽。 整体来看,她是个运动系女孩,拥有健美的身体,又爱笑又容易脸红,性格外向。当她手掌撑着桌子,上身越过桌面,含笑的面庞在罗夏视野里慢慢扩大的时候,罗夏感觉心跳猛烈的就像战鼓。 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恐惧。 “虽然不知道怎么搞的,但我突然就被任命为博士新的助理了。啊~啊~~要让我守在您身边吗?这样的指示~真是让我心跳加速呢~~” 快住口,砾,你把严肃的办公室当成了什么地方,这里是罗德岛,不是给你搞黄瑟的地方! 罗夏叹了口气,多少次因为砾痴女力 max 的发言,冰清玉洁(自认为)的他在罗德岛风评被害。 他扶住额头叹息的时候,砾已经从桌子旁边绕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椅背上,罗夏的手臂贴着她的腰窝,砾的长发落到他的脖颈处,弄得他痒痒的。 或许是因为出身和环境的原因,砾不大注意保养自己的头发,所以她的头发显得十分蓬松, 并且可以看到肉眼可见的分叉,罗夏有些强迫症的伸手拂过她的长发,想要把它变得整整齐齐。 “博士对我有些兴趣了吗?我可一直对您很感兴趣呢。”砾偏过头来说: “听说博士更换的 助理要作战技巧优秀的干员之后,我就第一个报名了,没想到最后果然是我。” 明明不是我要求的,罗夏想。 他并不讨厌砾,也喜欢她那健美的身体,只是每当砾凝视他的时候,那对红瞳里湿润的色泽和火热的视线,让博士觉得与砾亲近的结果很可能是他被吃的一干二净。 砾和清道夫有些类似的过去,都是吃过苦,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砾稍微幸运一点,她最后爬到了卡西米尔中阶骑士(四级)——虽然只是中阶骑士的边缘,和同在罗德岛效力的另外一位卡西米尔骑士,六边形狂魔、“耀骑士”临光没法比。 但砾是从奴隶的地位爬上来的,她手臂上被烙印的条形码表明了她位居人下的过去,从奴隶之身成为卡西米尔中阶骑士,其中的奋斗史足以让她入选感动泰拉十大人物。 这样的女孩却千里迢迢而来,目的只为罗德岛的博士,对罗夏报上真名,全身心的向他效忠—— 这是给予了砾成为骑士机会的卡西米尔骑士家族都未曾有过的待遇,罗夏自问他不是霸道总裁,也不是东国的牛郎,砾究竟为何付出了沉重的好意? 用砾自己的话来说,她是对罗夏一见钟情,觉得这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就从卡西米尔跳槽到了罗德岛。 当初人事部招聘到砾的时候,还惊讶堂堂卡西米尔的骑士大人,国家的中层贵族怎么会放弃过人上人的优沃生活,来到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 但砾的痴女力全开之后,大家就都“喔”并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罗夏,搞得罗夏的发际线压力山大。 “不也挺好的嘛。”阿米娅当时说,“砾小姐这样的人物加入我们,有助于罗德岛的影响力向外辐射,而且她精通潜行与暗杀术,又对博士有好感,担任博士的护卫绝对可靠。” 阿米娅啊,我以我丢掉的贴身衣物保证,她 100%会监守自盗的! “而且还可以省下一份工资,让她用爱发电,反正她喜欢博士嘛。” 阿米娅啊,你那罗德岛的家计事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啊对了,砾不是还有生命吗?她可以充当工具……奇兵投入战场,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一击。” 阿米娅啊,你刚才是不是想说砾是工具人来着?话说这个把人家剩余价值榨取的一滴不剩的发言风格也太女神了吧。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阿米娅看罗夏表情不对,摆摆手说道:“只是担心她会做出过激的举动,不过我想起来白金还逗留在我们这里,就一点都不担心了。” 白金也来自卡西米尔,是为了专门狩猎与当局不合作的落单骑士培养的骑士杀手,白金是骑士杀手阶层的代号,在她上面的只有玄铁三人与青金两人,是相当强力的存在。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罗夏感觉白金也对他有兴趣。正好,卡西米尔的骑士与骑士杀手可以相互牵制。 回忆到此为止,回过神来的时候罗夏感觉自己面罩被揭开,他的脸颊有柔软而湿润的触感扩散。 罗夏无可奈何的说道:“喂,塞诺蜜,这可不是守护骑士对主人该做的事吧。” “时代已经变了,博士,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都已经商业化了,也只有临光那样的老古板还觉得骑士必须恪守荣耀与美德。 在我看来,力量才是荣誉,金钱才是美德,当骑士为了守护某人时,某人也给予骑士想要的东西时,双方才能真正建立契约,这才是现代的主从关系。 我想要的要的就是博士您啊,如今不过是索取理所应当得到的东西。而且,我听到风声说蓝毒和博士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作为守护骑士我有点嫉妒呢。” 砾笑嘻嘻的把双手背在身后,准确的说是放在腰窝处交叉的刀鞘上,她虽然是骑士,但武器却是两把短刀,短刀的柄端还有一根结实的线连接着。 看砾熟练的躲进书柜与墙角之间的狭窄地段,一副蓄势待发随时给开门的人一个惊喜的做派,罗夏挑了挑眉毛。 他的办公室同时也是淑女们的读书会、学者们的学术交流会,干员们偷懒摸鱼玩游戏的娱乐会所,失智博士在线发牌,任干员们嗨翻天,又因为是干员们不可以持握武器进入的场所, 可谓十分安全。 就算是刺王杀驾,敌人优先瞄准的也是阿米娅与凯尔希,除了整合运动的 W 对罗夏有着迷之执着外,其他刀子并不会热情到在办公室里就让他当场驾崩。 砾和清道夫如此做的理由,某种意义上也是她们悲伤过去的体现,信任与安全在她们心中变成一股珍贵的资源,她们时刻都要把手放在武器上,如此才能获得安全感。 罗夏理解砾的心理,并且不打算做出改变。和清道夫不一样的是,砾坦然的面对了身为奴隶的过去,对被 wai 曲的人生也没有怨恨,更没有感染源石病,让自己的身体或者精神受到损害,如今在罗德岛,守在喜欢的人身边没事吸一吸他罗夏,应该还算过的幸福美满吧。 只是罗夏不想被吸,每当他以“你看人家调香师,大家闺秀温柔典雅”作为说教开头的时候,砾看向他的表情总是似笑非笑。 “博士,还是不要太相信别人比较好。”砾总是如此回答, “人人都要两面,社交性的一面, 真实的一面,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嗯,这句话也可以改成,越是漂亮的女人说的谎越会让人相信。” 这句话意义不明,罗夏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他有一种作死的好奇心在心里涌动着—— 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禁忌是对痴女慎用,而砾似乎符合痴女这个标准,如果对砾使用异能的话,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第十二章 泰拉帝星 最终,罗夏也没敢去尝试,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和探究欲望给别人带来伤害。 做完公务之后,他的手无意识在白纸上勾画,螺旋而绕的黑色巨塔在他笔下成形……然后分崩离析。 罗夏花了几分钟来描绘心中的景象,毁掉自己的努力却只用了几秒钟,在成形的图像上他留下深深的、无序的划痕,一如他记忆一般四分五裂。 末日之时这个组织在做什么?有没有 996?可以来付清工资吗? 罗夏漫不经心的想,不过破产企业,大概不能期待太多了吧。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 kokodayo。” 邪神低语把罗夏的思考唤回现实里,一旦开始思考他就很难注意到外面的情况,有时候连自己睡着了都不知道,活成蛇屠箱的形状,也难怪阿米娅她们要轮换助理来保证他能够正常运转。 作为人类,罗夏意识到他和罗德岛存在微妙的偏差,或许是失忆的原因,让他在内心深处以冷漠和看客的身份审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或许对心底这份意志的叛逆,他在表面上称得上温柔的人。 尽管泰拉世界不相信温柔。 砾站了起来,和罗夏一起离开办公室,这是作战通知的讯号。 作为一家致力于解决源石病问题、救治病人、探索正常人与源石病人共存之道顺带让他们加班 996 的小型血汗工厂,罗德岛与各方的关系还算不错,并不会被人拿来轻易兑子。 然而,阿米娅带队出发拯救博士,也就是他罗夏之后,温和派的罗德岛被极端派的整合运动追杀,整合运动的疯子导致了切尔诺伯格变成如同城市字面意义上的惨剧,一百万人死于屠杀和天灾。 (在斯拉夫神话里,切尔诺伯格是善恶二元神之一的恶神) 罗德岛在这场惨剧里,光是罗夏目睹就失去了两个精锐行动小组和一个侦查小组,从那时候开始,罗德岛和整合运动就是不死不休…… 虽然想那么说,但罗德岛实际上且战且退(@范戴克),一路退到龙门,与之结盟击退了整合运动一次试探性攻击,一次大规模攻击。 前一次攻击,整合运动的干部碎骨让罗夏见识到了感染者内部的战友情,而后一次攻击, 梅菲斯特又让罗夏知道了整合运动的暴虐。 因而,他知晓了整合运动内部并非只有一种声音,有些人想回哥伦比亚种地,有人相信在为感染者的明天而战,有人追逐风险投资的利润,有人则单纯把感染者当成消耗品。 乌合之众这个词汇,形容罗德岛的敌人再合适不过了。遗憾的是,罗夏心里多少有点 AC 数, 他明白罗德岛也非众志成城。 最后,整合运动对龙门的攻击停止,双方处于微妙的平衡中,而罗德岛也稍微缓过来一口气,能够派出队伍清理整合运动在附近游荡的零散成员。 低强度的治安战由一半经验老道的干员和一半新人组成,为的是缩短培训流程,尽快让新干员们形成战斗力,这些光是观看战斗录像是远远不够的。 罗夏一般只参与同一地域第一次清剿作战,之后进行代理指挥,但在会议室里,无人机航拍传回的印象表明一股较大规模的整合运动正利用切尔诺伯格分城的物资构建一个长期据点, 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 “博士,其实我偷偷藏了一罐好东西。”砾咬着罗夏的耳朵说,“等作战结束之后,我带你去康康,我家还蛮大的。” “啊?” 罗夏莫名其妙,但砾没有更多解释他也没放在心上。在抵达战场之后,他接入罗德岛的战术神经网络,无人机把形象上传到数据中心,合成为近乎 360°的立体作战地图后传回罗夏那里。 面孔稚嫩或者身手强悍的新老干员在罗夏的视觉里变成了一个个纸片小人,他要做的就是把纸片小人以正确的顺序摆放到正确的位置,而根据战术网络自带的翻译器,干员们就能接收到罗夏清晰而精准的指令。 如果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战斗,罗夏的指示甚至可以精密到干员开火的时机,占领或者从节点撤退的时机,时间流逝的速度在战术网络里随着罗夏的意志而或快或慢。 于是,在思考编织的罗网上,亲密或陌生,强大或弱小的干员们成为无比重要又驯顺的一颗棋子。不得不承认,在支配别人的时候,他从心中涌出病态的快感,鲜血与杀戮变成了取乐消遣的游戏。 无论覆盖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都无法改变自己乐在其中的事实。 砾作为他的助理也在队伍中,她是罗夏预留在手里的一张牌,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或者为己方争取时间,或者和敌方特定单位兑子,他的为人风格温和,指挥的时候却莫得感情,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呼。” 砾用手背揩去额头上的汗水,血液正从刀尖滴落,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对罗夏露出灿烂的笑容,脸红扑扑的就像苹果,万里无云的天空阳光毫无阻碍的倾洒大地,让少女的身影多了一层光晕。 而在她身后,整合运动成员的尸体倒在墙前,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泥土翻卷,完整的建筑变得支离破碎,洁白的百合花已经被血污染,又被踏进泥土,变成脚印的一部分。 那名敌人还没有完全断气,罗夏停下来决定他听听对方的遗言。 “一名被仇恨支配的感染者在此地战死,”罗夏略带伤感的说, “只为了一片虚无。” “为了……整合运动。”那名整合运动成员艰难的开了口,“叛徒,我们在……我们在为感染者的生存而战,你们呢?” 这是个很难对将死之人解释清楚的问题,罗夏即便解释清楚,他的敌人们也不会认同,所以他什么都不说,静静的等待敌人咽了气。 “清点伤亡和物资损耗,优先救治伤员,投降者有任何异常立刻处决,然后把俘虏连同这片地区移交给龙门近卫局。” 近卫局赶来的速度很快,他们已经和罗德岛配合娴熟,有些甚至产生了交情这种东西,窃窃私语“我永远喜欢陈 sir”, “闭嘴,诗怀雅警司天下第一”。 两帮人吵的激烈,其他人爱莫能助仿佛捷克代表。罗夏叹了口气,又不自觉的笑起来,转身和砾说道:“回去吧。” “嗯。” 砾走在罗夏身后,狂热的视线让罗夏颇不自在,他开口问道:“砾现在和谁是室友啊?” “初雪。” “咦,那个摸鱼狂魔。” 罗夏吃了一惊,他在罗德岛已经算是摸鱼达人,那个代号初雪的干员让他这个摸鱼达人都叹为观止。 “原来博士也有吐槽别人摸鱼的时候啊。”砾回答。 “呃,你们相处的还好吗?” 罗夏觉得一个懒货和一个行动力爆表的痴女住在一起,怎么看都画风不搭的样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挺好的,我们成了朋友,说不定是我单方面这么认为的,初雪总是懒懒的,我说哼,她说哈,我说其他的东西,她还是用语气词回答我。 我啊就喜欢这种散漫的家伙,老是盯着我看到话,我的脸总是红红的……博士除外。” 原来相性在这里吗?罗夏心想,砾,你所谓的朋友,把初雪换成随便一个什么抱枕,再放个复读机一直复读同一句话也是同样的效果啊。 砾带着罗夏直接回了她的宿舍,进门罗夏就看见毛茸茸的一团堆在床上,听到动静,那人不情愿的起来,头上的耳朵抖了抖。 “谁来着?”砾的室友迷迷糊糊的的问道。 罗夏哑然失笑,突然想起他其实和初雪没说过一句话,初雪是瞒着其他人偷偷跑到罗德岛摸鱼,达成目的之后,她就心满意足的当起常盘台(床)的女王,再世卧龙,直接在床上一卧不起,仿佛冬眠了一样。 就算去找她哥银灰,银灰对干物妹初雪也没什么好办法,可能涉及到了他们家庭的黄金档情感大戏,罗夏不想过多干涉,于是把初雪忘到脑后。 直到今天,砾让这个名字这个人物再度出现在他的认知里。 初雪的散漫态度让砾相当不满,遇到关于博士的事,来自卡西米尔的四级骑士就变得格外认真。 她因为激动红了脸,侧身举起双臂指向身后的博士说道:“谁来着?他,诺亚·罗夏—— 泰拉帝星 切尔诺伯格名宿 反向阿库娅 罗德岛印钞机 文盲过滤器 源石粉碎机 理智黑洞 办公室的不动明王 教(觉)皇 战术大师、自动代理狂魔 阿米娅钦点之人、众干员满信赖之人、全天候全地形永动工具人三分之一诺依曼+四分之一亚当斯密+四分之一罗曼罗兰+五分之一夏尔戴高乐。” “哈……”初雪打了个哈欠,“说重点。” “罗德岛女性干员最想抱的男性排行榜 NO.1,不在牛郎界的牛郎王牌,我以真名发誓效忠的主人!” 第十三章 圣油 罗夏面对砾对他的介绍,只觉得有种想要吐槽但不知道该吐槽哪里的感觉,他原本觉得初雪应该会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谁知道对方却露出一副“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 初雪,原来你是这种人?! 罗夏看向初雪,初雪也在打量着他,暗淡的灰色眸子里点起光亮,变得炯炯有神。大体观之,罗夏第一眼看到了她毛茸茸的耳朵和背后厚重的灰色长发,因为初雪小姐总是当卧龙的原因,她的头发显得乱糟糟的,到处卷翘。 第二眼他看到了对方的身材,初雪披着黑色的披风,内里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腰带箍在腰肢上,收紧的衣裙勾勒出她胸口优美的弧度。 白色长裙一直盖到她小腿的位置,却在大腿根就沿着少女双腿侧面的线条齐齐剪开,让连衣裙变成了三瓣,缝隙里露出灰色过膝袜,过膝袜描绘出少女的腿型。 我原本以为初雪的双腿应该粗一点的,她的双腿意外的纤细啊。 罗夏想,看来是初雪那浓密厚重的长发和厚重感的披风带给我视觉上的错觉,认为她属于骨架比较大的,其实不然,忽略头发的话,初雪小姐的骨架相当小,手脚纤细。 同样的,因为苗条的原因,她在视觉上看起来比真实身高要高,我记得她的真实身高是多少来着,应该在 160±2cm 的范围内吧。 初雪感受到了罗夏的视线,她低头看了看,用披风盖住自己的双腿。她自己怎么穿是一回事,别人看又是另一回事,少女心中多少生出一些不快。 “初雪啊,你那么穿不冷吗?”罗夏呆呆的问道。 初雪也愣了一下,看着罗夏的眼眸里并没有肮脏的欲望,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是罗德岛的博士啊,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个色胚。 可惜初雪不太懂男人的心,也不懂得获得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后的诺亚·罗夏的心,罗夏被她裙摆里若隐若现的长腿搞得魂不守舍,而且想想对方圣女的身份,背德感就向着背后攀爬。 但想想初雪的家务事和霸道总裁银老板,罗夏迅速冷茎下来,所以他把目光聚焦对方灰色的长发上,胡乱问了个话题。 “感受到博士的魅力了吗?”砾挽着罗夏的手臂说道,“博士可是罗德岛公认的靓仔呢。” 初雪歪了歪头,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罗夏还以为她对他有兴趣,现在想来,对方吃的是宗教人士这碗饭,根本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不过没关系,他刚好对她有些兴趣,对方是圣女大人,据说能和神明沟通,那么向对方咨询异能和蓝毒变箭毒蛙的事情…… 不行不行,罗夏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初雪代表着谢拉格的一派势力,他和对方贸然接触,可能是足以引发外交危机的事件,罗德岛只是一家治病救人顺带赚钱 996 的医疗机构, 想和龙门币做朋友,并不想得罪任何人。 何况,还有银老板那个究极妹控的真银斩警告。 所以,还是和初雪保持距离好了,圣女大人本来就喜欢摸鱼睡懒觉,没人打扰她才合她的心意吧,就当养宠物了。 “说起来,砾,”罗夏偏过脑袋悄悄对卡西米尔骑士说, “你要给我看什么,当着初雪的面?” “啊,确实当着本人不太合适,博士我们出去说吧。” 砾抬起头对初雪说:“我和博士去食堂吃饭,需要帮忙带饭吗?” 已经躺下的初雪举起手,比了个“七”的手势,砾点点头快步挽着罗夏离开了宿舍。 “初雪要吃什么?”罗夏有点好奇。 “就是罗德岛的七号工作餐啊。” 总体来说,罗德岛资金还处于较为紧张的状态,龙门派来的交流者诗怀雅女士第一天在财务部门上班的时候就皱着眉头看罗德岛寒酸的岗位培训流程,穷酸的办公室布局,辛酸的财务报表,止不住叹息。 “你也不容易啊。”她拍着罗夏的肩膀说。 罗夏的泪掉了下来,因为诗怀雅能拿扔流星锤的力气来拍他,后来诗怀雅请他去龙门餐厅吃了一顿,作为道歉和搞好关系的诚意,她买单。 这其实稍微刺激了一下罗夏的自尊心来着,但看到账单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 即便如此贫穷的罗德岛,也在想办法让改善干员们的条件,阿米娅是个相当有人情味的领袖,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有那么多干员愿意留在罗德岛看一看。 “博士笑的很开心啊,在想什么事吗?”砾问道。 “啊啊,在想阿米娅的事情。” “博士,当着一个满怀期待的女孩子的面提起另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还真是失礼啊。 “砾轻 戳着博士的腰,“不过,这样的博士总比一本正经的博士感觉亲切些。” “谢谢,你也很棒。” 砾一下子又红了脸,紧紧挽住了罗夏的手臂,周围的干员们视若无睹,或者说已经习惯了砾的行为,纷纷和罗夏他们打招呼。 “啊……” 在转角的时候,罗夏再一次看到了狮蝎,她明显露出高兴的神色,但看到罗夏手臂上挂着砾后,她又垂下头来低头走掉了。 狮蝎经过的时候,砾只是例行的扫过去一眼,直到狮蝎离开好远,她才恍然说道:“博士, 刚刚狮蝎是不是过去了。” “你没看到她吗?” “看到了,”砾松开了罗夏的手臂捏着下巴沉思起来,“我看到了,但我没在意。奇怪了, 作为暗杀者我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狮蝎没有存在感,也没有朋友,更不是敌人,所以你下意识的忽略她了吧。” 罗夏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罗德岛能人异士颇多,他在天灾学和源石病治疗的知识并不能解释这些事情。 砾却接受了罗夏的说法,她的确真心诚意把罗夏当成权威来认同的。两人走进食堂刚好对上暗索,卡特斯少女把饭卡丢了过来,罗夏伸手接住。 “暗索,今天来办公室一趟,我的饭卡已经在你手里出现 99 次了!” 紫发少女托着腮笑嘻嘻的回答:“哪有那么多次,算上这一次才是第 87 次而已。” 罗夏瞪着眼睛,暗索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罗德岛的博士被龙门陈 sir 推荐来的“特殊人才”偷的防不胜防,有一天甚至他的抱枕都被暗索偷天换日换成了她自己。 罗夏当时加班累的天旋地转,倒在床上安稳去世,直到第二天他才发现自己被睡了个爽, 暗索一脸满足的拍了好多照片拿去罗德岛的地下市场售卖,她还算有点良心,懂得回头塞了罗夏一份分成,尊重了罗夏本人的肖像权。 在对付此等大盗的时候,知识就是力量,罗夏以前把暗索叫到办公室里,对方还以为这个屑博士要她去办公桌下工作换取在罗德岛继续生活的权力。 (因为出身和经历,暗索几乎对所有的大人物都抱着负面印象) 然而,罗夏仅仅是微笑着搬出了收藏书籍关乎通识教育的部分,逼着暗索在学海当中 DIY 诺亚方舟。 暗索有心逃命,然而罗夏摔杯为号,几个干员堵住了她的去路,对比了双方的力量后,卡斯特少女识时务为康诺特公爵,学到后来一向强气的她竟然都哭了出来。 所以,现在听到罗夏的话后,暗索一哆嗦想起了曾经被初等数论支配的恐惧,于是讪笑着摆了摆手。 “博士的惩罚真温柔呢,”砾笑嘻嘻的说, “其实这也是为了她好吧,偷盗什么的不是正途, 想要重新融入社会,识字算数和其他通识教育必不可少。 话说……直接和她说不就好了,暗索是记得别人好的人,说不定博士一口气就能攻略她呢。” “无所谓,又不是想让她感激我,只是纯粹看不惯她那副不走正路的样子,我是为了自己念头通达。” 砾俯下身来,脑袋偏转,视线自下而上钻进罗夏的兜帽里,她笑着站直了身体说: “就当是 那么一回事了。” 两个人找了个空桌坐下,砾拿着两份饭卡打来替她自己和博士打量了两份饭菜,罗夏扫了一眼,除了常规的营养餐之外还有煎蛋牛排,他切下来尝了一口,嗯,是古米的味道。 罗德岛有几个干员会做饭:杰西卡、角峰、火神、古米、芙蓉、暴行,单凭良心讲,角峰的饭最对他口味,毕竟男人最懂男人,只是太 gay 了,所以罗夏退而求其次,他的胃变成了古米的形状。 “说到底,你到底要给我什么东西啊。”罗夏一边吃喝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圣油。” “圣油……宗教仪式用的那种玩意?” “不是那种骗人的东西,”砾摆摆手, “是真正的好东西,我原本想着储存一罐埋到地下, 等冬天来了取出来吃,但看到博士这副发际线危机的样子,我决定拿出来和博士分享。” 第十四章 报答 虽然我还是一知半解,但我必须澄清,我的发际线没有问题。“罗夏郑重的说道。 “是这样吗?”砾把一块炸鸡送进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 “但根据我的观测,相比于两个 月之前,博士的发际线上移了 1 毫米左右……噗,安心啦博士,不用伸手去摸,你的发际线又不会秒速五厘米的速度向后退。” “你诈我,砾,你是怎么知道我发际线的?” “因为我每天都在看啊,一直都是。” 罗夏愣住了,他看着女骑士低头握着餐刀把肉块切割,捣碎,刀锋与铁制托盘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砾把肉沫抹到面包上张嘴撕咬,面包被拉扯的变了形状,出现一小块空缺,猩红的番茄酱滴落下来,染红了砾的手指。 砾抬起头来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一缕头发垂下来,剪影切割着女骑士桃色的眼瞳,她伸手把头发挽到脑后,欲望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堆聚在她温暖湿润的吐息里,平静中带着危险的预兆。 “博士你的眼睛很漂亮呢,让人想起大海。虽然我本人没有见过,但画本上的浅海和博士的眼睛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罗夏身体小幅度的后仰,他的手臂绷的紧紧的,他绝对没有对砾使用异能。 那么是之前的时候,他在对别人使用异能的时候被砾看到了? “我没有要挟博士的意思,每个人都有一两个小秘密。”砾摆摆手,“而且我也不准备过多的深入……作为保守秘密的奖励,博士会给我什么呢?” 砾点点自己的嘴唇,她渴望的东西不言而喻,罗夏叹了口气,叉起一块肉排送到她嘴前。 砾舔了舔嘴唇,她的嘴唇被唾液濡湿,干涸之后,细而浅的褶皱蜿蜒曲折,仿佛一条条蛇蠕动后的痕迹,她伸出舌头把手指残留的番茄酱舔干净,水线从手指根部一直延伸到指尖,然后才“啊”的张开嘴吞进肉排细细咀嚼。 “我是挺喜欢吃肉……算了,如果做过分的事会被凯尔希医生骂,她在我平生所见的人物里,可怕程度能排进前三呢。” “那第一是谁?” 砾吞下肉排后说道:“耀骑士临光,她属于那种老古板,坚持骑士的荣耀啊精神啊之类的, 然而卡西米尔抛弃了传统,所以我这样的奴隶也有机会当骑士……虽然是暗杀者来着。 总之,临光小姐觉得我们这样的人玷污了骑士的荣誉,而资本和娱乐进入骑士阶层又玷污了骑士精神,她有心纠正这样的不良风气,但如你所见,她不明不白的变成了感染者。” 砾对罗夏的忠诚远高于她对卡西米尔的忠诚,所以她毫无保留的透露了这件事。 阿米娅也带着遗憾的语气和罗夏说过卡西米尔的事,罗德岛是激烈变革的时代的产物,而临光却期望着不变,他们暂时同行,或许有一天会因为不同的理念而分道扬镳。 “临光对白金感观也不怎么好,要不博士来攻略临光算了,”砾笑嘻嘻的说,“她头脑那么顽固,恐怕也只有爱情能感化她了吧,我想看看耀骑士雌伏的模样,那一定很有趣。” “你拿我当什么了,恋爱工具人吗?砾,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临光小姐不是那种人,她有自己的信念。说回来,那个圣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材料是猪油。” “等等,”罗夏打断了砾的话,“我承认,荤油有植物油无法替代的香气,但你知道的吧, 凯尔希医生委派她的学生芙蓉远程监护着我的身体健康,如果我敢吃这玩意,明天就会被送到芙蓉那里吃营养餐。” 砾瞪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那玩意不是用来拷问抓来的整合运动吗?我记得上次给弑君者喂了一次芙蓉的营养餐,弑君者越狱之后看见罗德岛的标志就直哆嗦。” “弑君者这事都赖本泽马,不是,是那几个特种干员的,芙蓉的营养餐只是,只是……纯粹的难吃而已。” 罗夏撑着头,饶是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芙蓉的营养餐: “她很认真的准备原材料,专注于制作 的过程,光是看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奋战的身影,你能感受到一种家族爱般的温暖。 但是,你只要尝一口芙蓉的饭菜,就能感受到朴素的味道传来,那味道简洁直白的告诉你: 很难吃。 是的,芙蓉很努力的做好饭,但就是朴素的难吃。你知道月见夜那个油嘴滑舌的牛郎都败下阵来,说不出一句好话。” “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砾奇怪的说, “芙蓉看上去也不像听不进劝的人啊。” “看到她为我劳心劳力,母性洋溢,气氛满满的样子,实在是难以开口啊,感觉戳破事实良心会痛,但不说的话,又觉得自己像后妈养的。” 罗夏又扒拉了一口饭,感觉古米做的饭更加美味:“所以你理解了吧,我不能吃猪油。” “那个和普通的猪油不太一样。”女骑士摆了摆手,“那是我和初雪刚做室友的时候,偶尔我们谈到冬天的话题,然后初雪就自动联想到了食物。 ‘我们得准备过冬的东西,不然我们到冬天会挨饿。’初雪对我说, ‘至于你嘛,小土拨鼠, 哪里也不要去,我真怕会被猎人逮到。” 说到这里的时候,砾指了指自己:“我和土拨鼠很像吗?” 罗夏摩挲着下巴:“嗯,确实有点……” “博士也那么说,我做土拨鼠也可以,仅仅做你的土拨鼠。” 砾比了个心,罗夏一如既往的无视掉了,当甜言蜜语重复一百遍的时候,人人都能做到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女骑士没太在意,倒不如说,罗夏的冷淡让她莫名更加兴奋,越是渴望占有罗夏了,就像逐火之蛾。 “我接受了初雪的好建议,毕竟罗德岛随时可能转移,在荒郊野外我上哪里弄好吃的,于是买来一罐猪油。 初雪向她信仰的神祈祷,为猪油注入了灵魂,啊,准确的说是防腐剂术,它被稳妥的保存在低温环境下,一直放到冬天都没问题。 买回来之后我们都不知道该把猪油放在什么地方,左思考又思考,最后初雪说道: ‘我觉得 猪油,不,圣油放在最危险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了,正因为是最危险的地方,所以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敢过去。’” “最危险的地方……”罗夏变了脸色,“你们该不会埋到凯尔希医生卧室里了吧。” “没有没有,那个是禁区,其实我们埋在了……” 砾的话没说完,她警觉的收声,几秒之后古米和蓝毒坐了过来。 “博士吃的好慢啊,”厨娘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口味还合适吗?” “很好。” 罗夏一边说,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去看蓝毒,正好蓝毒也在看博士,两人的视线交错,后者拉下帽檐遮盖自己的面庞,只余下两束发辫胸口摇晃着,默默吃饭。 “总觉得你们的气氛挺奇怪,蓝毒以前见了博士不是挺亲切的打招呼吗,怎么今天像个鹌鹑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古米某种意义上在助攻朋友,蓝毒捏着帽檐抬起头来对博士笑了笑,婴儿蓝眼睛里满是慌张和躲闪,看来她还非常在意之前被罗夏亲吻的事情。 看到蓝毒羞怯的模样,罗夏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起来,虽然那是个意外,不过这是他失忆之后亲吻的第一个嘴唇。 并不美好,但印象深刻。 “蓝毒,你还好吗?” 听了罗夏的话,蓝毒身体颤抖了一下,又低下头来细弱蚊呐的应了一声,如果换做羞怯的狮蝎在这里,大家都觉得十分正常,但蓝毒如此表现,只会让人怀疑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砾的手指点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蓝毒,面对女骑士的时候,蓝毒又回瞪她,眼里满满都是不服输的表情,和面对博士时截然不同。 罗夏当然知道她们在较什么劲,两位女干员寸土必争,他刚想说什么,就被两个人同时瞪了一眼,罗德岛博士心里委屈的就像捷克代表一样。 这时候,罗夏的饭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只灵巧的绳索勾住,他站了起来去寻找走丢的饭卡,在拐角处,暗索抱着手臂站在那里。 “感谢我吧博士,那两个女人要吃了你似的,没有我解围,你今天很难收场啊。” 暗索笑着把罗夏的饭卡塞进过膝袜的蕾丝袜圈里,之前罗夏没怎么注意过对方,但现在因为暗索的动作,他感觉这个女毛贼被过膝黑丝袜包裹的双腿意外的不错。 “蓝砾相争,暗索得利,”暗索的手指在自己的过膝袜圈上滑动, “博士准备怎么感谢我?” 回答暗索的是在她头顶上方撑开的手掌,卡特斯少女长长的耳朵吓得抖动了一下,让罗夏的影子像是山一样覆盖了娇小的她。 (暗索身高只有 155cm)。 “暗索,看着我。” 罗夏揭开了兜帽,浅海的颜色涌入暗索的世界,等暗索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几步之外的罗夏夹着饭卡扬了扬手,她也下意识的笑着打了个招呼。 “嗯,吃饱了之后没事做,去做两套数学卷子吧。”暗索自言自语道。 几秒之后,她望着空空荡荡的走廊,摸了摸袜圈: “怎么感觉有点松啊,还有奇怪了,我为 什么会想做数学卷子呢?” 第十五章 煮酒论摸鱼 罗夏植入了让暗索做数学卷子的指令,但他知道指令很难实现,因为暗索发自内心抗拒着, 他的话至多让对方困扰几秒钟。 他转着手里的饭卡,上面似乎还有暗索的体温,这让他不由得回味刚刚让人愉快的触感…… 无论是袜圈,还是女毛贼紧实的大腿。 罗夏的发情条暂时没有动静,吃饱喝足之后,他的人生头等大事就是睡觉——睡觉也存在风险,砾偶尔会对睡着的他动手动脚的,温柔的罗德岛博士明明洞悉一切,却为了当事双方的关系和面子,表面装在熟睡,内心早已暗爽……啊不对,是为了大局牺牲。 出乎意料的,初雪竟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他之后初雪的兽耳抖动了一下,偏过头去,抓紧了身上的披风。 “初雪,你怎么会在这里?”罗夏问。 “饿了。” “进来坐一会吧,我想砾很快会把打饭回来。嗯,说不定你在宿舍等比较快,她可能不来我办公室,直接回宿舍。” 初雪什么也没说,侧身让开了道路,证明她想在办公室待一会儿……不,说不定只是干物妹初雪透支了体力条,想要找个歇脚的地方罗夏刚想准备掏出钥匙,却发现门没锁,他困惑的皱起眉头,回忆 25 分钟之前,他应该是锁了门来着。 奇怪,我记性变得那么差了?罗夏想。 他伸手即将放到门把手上的时候,初雪的手从一旁伸出,她手心温暖的感觉覆盖到罗夏的手背,凉薄而滑腻的手指钻入罗夏的指缝里,抢在罗夏之前把门推开了。 因为这意外的袭击,罗夏心跳稍稍加速,但初雪那副平静的表情足以打消他任何想法,再说了,他现在很困,只想躺在椅子上好好睡一觉。 “随便坐吧,,蛇屠箱的玩具还有艾雅法拉她们的书籍不要动……抱歉啊,办公室乱糟糟的。” 虽然初雪暂时隶属于罗德岛,但罗夏还是习惯性的把她当做客人招待,让圣女大人看到不成体统的一面,他有些不好意思。 初雪好奇的看了眼茶几上堆的书籍,内里用可爱的书签标记着进度,上面还有娟秀的字体写下书签主人的名字。 “艾雅法拉,慕斯。”初雪把名字念了出来。 “嗯,她们都很喜欢读书。把读书会的集合地点定在我这里的原因在于,一来我这里藏书多,二来这里是罗德岛干员出入比较频繁的地方,更容易发现志同道合的朋友—— 虽然到现在,读书会也只有她们两个来着。” 罗夏在水槽清洗客人用的茶杯,想到这里笑了笑: “我原本觉得真理、临光、玫兰莎、调香 师,**——啊,这个算了。 总之爱看书的那些干员一个也没来,你有兴趣吗,我听……那个男人说,你喜欢阅读。” “银灰”二字被罗夏吞了回去,明明是兄弟姐妹但银灰和初雪仿佛仇人一样,他也不大好管人家的家务事,只好用“那个男人”称呼银灰。 初雪的表情有了变化,愤怒与失望的光芒破开她眸子里的迷雾,罗夏还是第一次看到表现出强烈感情的初雪,稍稍有些惋惜这对兄妹,他对银灰的感观还不错,银老板虽然有些 gay, 却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 “是那个男人告诉你的吗?没关系,我没生气,诚如他所说,我最期望的生活就是泡一杯茶,然后坐在屋檐下的圈椅看一下午书。” “初雪你喜欢看什么书呢?” “ 《百科全书,或包含神学、自然科学、人文学科和技术名词术语和事物解说,并对各种器物、制品品类和性状加以描述,以及对各种天然和人工产物的作用的说明,对神学、哲学、数学、医学、考古学等诸学科体系、学派、观点加以解说,并介绍古今学术名著、史籍、词典、 报刊、回忆录等之综合词典》。” 罗夏回忆了一下: “呃,我记得这是维多利亚一年出版一部的大众百科全书,我的藏书里也有。诺,书架第三排全都是这些家伙,我只收藏到了三年前的那版,玫兰莎说会给家里写信, 让他们给我寄来今年的。” 初雪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多,在我当上圣女之后,这些东西就放下了。” “圣女的工作很辛苦吗?” “习惯就好,只是无趣,所以我才偷跑出来摸鱼……咳咳,”初雪更正了自己的说辞,“为了谢拉格与罗德岛的友谊访问了罗德岛,并暂时留在这里考察。” “没关系,不管初雪为什么而来,只要你的自由不会损害别人的自由,大家都会用和善的态度接纳你。” 初雪没有听进去,她看到了办公室里更多的东西:蛇屠箱的棒球棍,蓝毒的解毒剂,普罗旺斯的吸尘器,白金的游乐园门票票据,守林人的口琴,白雪的书法作品,空爆的零食,伊芙利特的道歉信和她歪歪斜斜的单词“赫默”,天火提交的源石技艺论文,远山的占卜牌,被炎熔和格拉尼瓜分的糖果,杜林的魔术道具,推进之王的毛毯,红豆的电吉他,芬制作的跑鞋,艾斯戴尔毁掉的门,霜叶的酒杯,可颂的零售小商品,芙蓉的健康规划表,安洁莉娜与博士合拍的大头贴…… 即便没有和他们交流过,但标识着干员们名字的道具向初雪倾吐无声的诗歌,用印痕描绘博士与干员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这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初雪在罗夏办公室里感受到的只有人与人相处的温暖。 最后,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罗夏把泡好的红茶端给她,初雪点点头说:“真好呢。” “嗯?” “我能够感受到她们很信赖你,不然的话,不会有那么多东西留在你的办公室里。” “我很喜欢热闹,希望朋友们笑逐颜开,我相信给予人好意,也一定能收获好意。哈~” 罗夏打了个哈欠,把自己扔在椅子上。哈欠仿佛会传染,就连初雪也生出困倦,她葱白的手指掩住了分离的嘴唇,歪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的样子让罗夏想起了崖心,也就是初雪的妹妹。 无论喜欢还是憎恶,家人之间的联系都很难切断啊。罗夏想,只是我的家人呢?在失忆之前,有哪些人是我的家人? 罗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是一次无梦的睡眠,他隐约感觉到脸颊被手指戳了两下,一股独特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里。 “砾?卡缇?让我睡一会儿,别闹了。” 那根手指离开了罗夏的脸颊,但温暖湿润的吐息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强烈,甚至连那人的体温都传递过来,似乎在很近的距离观察着罗夏。 “闭上眼睛,让我带你去一个新的地方……。一定要闭眼哦。” 在那个声音指引下,罗夏的声音坠向深渊,天地在他的视野里倒转,直刺天空的雪白长矛分割了他的视野。 转瞬之间,他出现在连绵的群山中,风雪寒冷彻骨,他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自己身上,顿时变得暖和起来。 他隐约在风雪中看到一个手持摇铃的影子,急忙赶过去,但无论走了多少步,他与影子的距离都不曾改变,最后,茫茫的风雪吞噬了他。 罗夏睁开眼睛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涌入胃部的凉意驱散了头脑的混沌感。 他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坐直身体,砾和以往一样蹲在墙角拿他当配菜,看到博士醒来后站直了身体。 “睡了两个小时……”罗夏看了眼钟表,“砾,中间有客人拜访吗?” “推进之王抱着毛毯进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就睡在旁边博士的椅子上,嘻嘻,不用看啦,人家只睡了一个小时就走了。” “维娜啊,我和她姑且算觉友来着,无妨。” “慕斯给您端来了蛋糕,很可惜又没把握住时间,她有点难过。” “呃,改天我去找她吧,难为她一个维多利亚来的小姑娘,在这里也没个依靠。” “霜叶问博士有没有空去喝一杯?” “不行不行,喝醉之后的霜叶太……那个啥了。 “罗夏摆了摆手,”我不确定她在酒醒后, 会不会来找我物理消除记忆。” 砾点点头:“那就推掉好了,其他也就没什么事了。” “好,你给初雪送饭了吗?” “早就送了,我们还聊了一会儿,聊的都是博士你的事,圣女大人对博士您评价意外的高呢。” 虚荣让罗夏一下子来了精神,美人一席话,胜喝十年酥(酥油茶),他忙不迭的说:“你们在背地里夸我,怪叫我不好意思的。” 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扶着自己的腰说: “嘻嘻,是摸鱼的事啦,我们用亲妹煮酒,讨论谁 是摸鱼之王。 我说杜林族的杜林,总是催眠博士然后自己摸鱼,可以称为摸鱼之王吗? 初雪说杜林是矮子里的高个,不过如此。我说格拉斯哥帮的推进之王,四室三躬(每进四次房间,其中三次都是为了躬身缩成一团睡觉),如今虎踞罗德岛,可谓摸鱼之王? 初雪笑着说推进之王这个人放长假却惜身,见小憩而忘命,不配称为摸鱼之王。 我说有一人人称龟龟,交友广泛,上班时间都巴望博士一起摸鱼,蛇屠箱可为摸鱼之王吗? 初雪说蛇屠箱虚名无实,只会变硬自闭,不是摸鱼之王。 我说有一人血气方刚,身高八尺,说话圆滑像是老油条,星熊是摸鱼之王吗?初雪说星熊借着龙门近卫局的威名,不算摸鱼之王。 我又列举卡缇,米格鲁,白面鸮,初雪又都一一否定。我实在不知道谁能称为摸鱼之王, 初雪抚掌大笑说能被叫做摸鱼之王的,应该是胸怀抱枕,腹有暖垫,瞄准偷懒时机,随时吞吐空气里二氧化碳的人—— 现今天下的摸鱼之王,唯初雪与博士耳。” 第十六章 盘踞于深渊之物 除了煮酒论摸鱼之外,初雪和砾聊了许多事情,砾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你怎么会出现 在博士门口?” “说明起来有点麻烦,所以你就当我饿了吧。” “喂,别那么敷衍啊,我不信你当圣女的时候也是懒洋洋的。” “唔,我是现任圣女没错哦。但无论是谁都有被繁重事务压的喘不过来气,想要轻松一下的时候吧。” 这么说的时候初雪翻了个身,背身对着砾,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恰好她浓密的长发与尾巴都被抱在身前当做被子,所以圣女大人沙漏形的身材在砾眼里暴露无遗。 平常她披着斗篷的时候,看不出来身材那么好。砾想,初雪在罗德岛只是吃吃喝喝睡睡, 偶尔履行一下义务,怕不是已经胖了三斤,她的身材是怎么保持的? “初雪,我倒觉得你现在只是被懒惰压的喘不过来气。”砾说。 “想要催人加班的话,就去催你的博士吧。现在罗德岛没什么好处理的事务,在闲杂事务上浪费时间才叫怠惰……我只是,比较擅长寻找机会养精蓄锐而已。” 砾放下保温饭盒,初雪虽然懒,但她口味倒是不挑,食谱相当广泛,也不怎么在意味道…… 不,初雪吃到喜欢的食物会愉快的舒展眉毛,吃到不喜欢的食物会难过的皱起眉头。 无论心情好坏,初雪总会把饭盒里的饭吃干净,让砾有种养好养的大型宠物的错觉。相比之下,另一个摸鱼之王博士就有些挑食了,听说有次还让当值助理的红豆帮他吃掉不喜欢的营养餐,比小姑娘还任性。 但是这一次,初雪爬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迟疑,圣女大人回转身体,正面重新纳入光照的一面,嘴唇的光亮一闪而逝。 “初雪,你涂唇膏了?” “啊,嗯,去外面的话我还是会把自己收拾干净。” “说到底,你还没告诉我去博士办公室有什么事啊。” 初雪喝了口汤之后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这里有个总是被猫围的团团转的小姑娘。” 砾想了想: “慕斯啊,她对猫有迷之吸引力,刚来的时候身边的小猫三两只,现在已经一大群了,凯尔希医生让她给猫打疫苗,不然不准接近博士,搞得她还手忙脚乱的。” “我看见似乎她喂养的猫里的一只小母猫,似乎生了小猫,小小的很可爱,那小宝贝全身雪白,带着一些褐色的斑点。我当时就想,如果这孩子是人的话,我就给它主持赐福仪式。” “不是吧,一只猫在你这里待遇比人还高?”砾摇了摇头, “算了,那是你的事,所以你就 跟去了博士办公室。” “嗯,博士一来猫就被吓跑了。” “如果你想要的话去和慕斯要过来养不就好了,反正她一个也忙不过来。” “不了,好麻烦,我就看看就好了。” “那只被你看上的小猫有名字了吗?”砾问。 “不知道,但我心里取了一个名字:没了顶层。” “没了顶层?”砾叫了起来, “这个古怪的名字可不多见了,你们那里常取这样的名字吗?” “那有什么,你们卡西米尔的骑士封号也是千奇百怪的。” “也是哦。” 砾对罗夏以外的事情都不太上心,虽然觉得初雪的说辞有些奇怪,但她没有深究的意思。 基于同样的理由,女骑士又双叒把话题转移到了罗夏身上: “初雪和博士交流之后,对他的 印象如何?” “他有丰富的藏书,种类齐全,非常深奥。” “毕竟他是博士啊,据说是天灾、神经学、源石研究的大能来着,我看艾雅法拉、天火和赫默经常讨论一些高深的东西,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但连起来之后就变得昏昏欲睡。” 初雪点点头: “我以为博士与干员之间是上下级关系,但是我在办公室里看到了许多其他干员的东西,博士与干员的关系比我想象里来的亲密,更像是朋友。” “罗德岛不是谢拉格或者卡西米尔,刚成立没几年,再加上阿米娅和博士都是好性子,一心为了大家的幸福考虑,不过圣女大人可能会觉得他们的信念有些幼稚吧。” 初雪握着炸鸡翅,小口小口撕咬着,她的嘴唇,手指和脸颊都油乎乎的,有颜值打底,专注对付油炸食物的圣女大人也显得异常可爱。 她啃完了鸡翅的最后一点,把骨头吐出来后才回答砾: “不,很温暖,干员们与博士的联系 是如此牢固,我所见证的只有人与人的真心。曾经,我憧憬过类似博士那样的人,发誓也做到像他那样……现在看回去,只是个笑话。” 是银灰的事吧,砾想,罗德岛的大家或多或少通过银灰的妹妹之一崖心知道了他们家的家务事,初雪的梦想是过上安稳的生活,而银灰则把她逼上了另一条道路,从此之后,本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在寒风中也不曾相依。 “所以,”初雪耳朵耸拉下来,平静的外表渗入一些悲伤,“所以看到博士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在意,在意他是不是那种为了利益把别人出卖的人,以及介意他和干员的关系能够保持多久。” 圣女大人难过的吃了两大碗饭,顺带消灭了一盘牛肉、炸洋葱圈和干酪切片,其饭量让砾心生敬畏——像她这样经常跑来跑去的外勤干员都吃不下那么多东西。 “只是,我有些在意,”初雪给自己泡了杯茶后说道,“和博士来往比较密切的,似乎都是女孩子?” 砾解释道: “罗德岛员工的比例差不多是一比一,但男性员工常常被外派进行体力劳动,执行外勤任务,你该不会罗德岛以为就是凭着百十来号干员打天下吧,其实我们基层武装人员还比较充足,主要是拥有优秀素质的中层干部不足。 所以,留在罗德岛的大部分是文职人员和轮换的战斗人员,造成了女性比例比较高的错觉。” “嗯嗯,”初雪点了点头, “说实话。” “肯定只有惦记博士的干员们往那里跑啊,男干员们取向都很正常,包括猛男安赛尔,所以在博士办公室里搞圈地运动只有女干员啊。” “圈地运动?” “是啊,你没注意吗,干员们的东西看着乱遭遭的,但其实都摆放在固定位置。博士在办公室是国王大人,他的直辖封地是人体工学椅和半个办公桌。 在他旁边那个盖着毯子的小沙发,就是格拉斯哥帮的领地,领主是推进之王,而我的领地在书柜与墙壁之间的墙角……以此类推,办公室里的空间大家已经瓜分完毕,互不侵犯,协同一致。” 初雪想起了罗夏之前提醒她不要乱动干员们物品的事情,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你们就给办公室里的国王大人留下一张椅子和半张桌子吗?”初雪问。 “对啊,有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干员辅佐,难道国王大人会造反吗?”砾不以为意, “我们 都是签署过《大宪章》的,三次瓜分博士办公室后已经变成了一个稳定的体系,博士本人也不在意。” 不,他绝对在意的,只是他无力反抗只好享受而已! “砾……你们就那么喜欢博士吗?人与人之间的友善关系不止是爱情啊。”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是不会放弃博士的,死也不要。”砾指了指手臂上的条纹码,“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被人贩子诱拐,被卖去给人做奴隶。 人贩子把我当商品,骑士老爷们也把我们这些没人权的奴隶培养成消耗品,他们风度翩翩, 背地里的龌蹉事却让我们来做,哪怕后来我成了骑士,他们还是把我当做一个高级奴隶。 我分得清谁对我好,谁是真心实意,博士是对我最好的人,那么我就给他卖命。时代已经变了,骑士也拥有选择主人,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了。” 砾说到这里脸红红的: “而且博士的长相很对我胃口,在他第一次用清澈的眼神看向我,友善的伸出手来的时候,我的心脏就砰砰砰的跳,心想就是这个人没错了。 他真可爱呢,随时随地能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失去理智之后的虚弱很可爱,那种让人放心不下的散漫气场很可爱,毫无防备的睡颜很可爱……” 砾说的越来越起劲,初雪不得不用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后悔聊起罗夏的话题。 罗德岛的博士很可爱?不,初雪否定了这个答案。 在博士睡着之后,而她回到房间之前,初雪观察过罗夏一段时间,在罗夏醒着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温和无害,心生敬意。然而,当睡着之后,从体表蔓延的黑暗就吞噬了博士,他作为生灵的轮廓变得暧昧而难以捉摸。 初雪试探性的伸出来,触碰到博士肌肤的瞬间只觉得一片冰凉,黑暗中有喃喃细语正在低声叙述,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老人的......交错的故事反复堆叠变成噪音和无序的线条, 污染了初雪的感观。 圣女大人抽回手来,后退两步重新打量博士......不,是盘踞于深渊之上的什么东西,那具羸弱的身体里藏着萨卡兹人也要敬畏的伟力,而今,他只是酣然沉睡,做着永不醒来的梦。 毫无疑问,这个睡着之后安静无声的男人拥有巨大的谜团,这些神秘深入骨髓,之后她访问罗德岛的公共数据库,坐实了内心的想法。 无论罗德岛那位真正的国王大人想要保守什么秘密,罗德岛的博士都不是如外表那样柔和的人物。 一个恩赐?一个灾厄? 初雪猜不到答案,她也懒得为这种事情向女神祈祷,所以饱食之后她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第十七章 狡猾的人 砾有谈得来的人对罗夏来说是个好消息,如果女骑士能够把视线从他身上分散一些的话, 罗夏感觉她还是个挺不错的女孩—— 就是因为她的热情让人吃不消,罗夏才会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她。 他知道砾没有透露和初雪的全部对话,只是很难想象,懒懒的圣女大人竟然有心思和别人聊天而不是闷头大睡。 再者说,她们的共同话题是他,初雪是如何看待罗德岛的博士的呢? 罗夏有些在意……不,十分在意,他是装在套子里的人,有些时候我行我素,更多的时候却在顾虑别人的想法,活成了社交型工具人的形状。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阿米娅、凯尔希都期望如此,罗德岛也需要一个万能工具人,所以他来做。罗夏相信着,当每个人都能各司其职承担起属于自己的社会责任时,世界才能变得更美好。 罗德岛盼望每位干员恪尽职守。 “说起来,我似乎在空气里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罗夏左顾右盼, “天火来过这里?” 砾摇了摇头,露出歉意的目光: “我不知道,我和初雪聊了一会儿,大概那时候有人进来了吧,抱歉博士,这次是我失职了。” 砾和罗夏一起寻找,最后找到了一本作业本,边缘有着焦糊的痕迹。 “啊,是伊芙利特提交的作业。”罗夏松了口气,“我来看看,前边做的还可以,怎么后边全选的 C 啊,这是做的不耐烦直接糊弄了事吗?” 砾回忆道: “伊芙利特,那个很可怕的孩子?莱茵科技的人把她带来的时候我们都吃了一惊, 她和我们有些不一样。”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她只是不谙世事,并不是一个坏人,现在也在努力做一个好孩子。 我想她应该接受教育,用来塑造她健全的人格和正常的三观,好在罗德岛是一个积极向上的环境,来自社会的教育有足够积极的影响,接下来就是家庭了。” “家庭啊……” 砾露出憧憬的神色: “我都不知道自己家人在哪里了,当初要是博士把我买下来,是不是就能在博士手下接受各种各样的教育,学习并实践各种各样的知识了,嘻嘻。” “可没有你想象的那种知识,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而且,知识的学习过程注定是痛苦的,它带来的收获在直观上体验并不强烈,不能让人产生快乐,所以堕落比上进更容易。” 罗夏叹着气一边批改作业一边回答: “而且,因为失忆,现在的我与过去的我几乎被割裂成了两个人,砾你可能觉得现在的我很好,但不代表过去的我也一样。 我承认,如果是现在的我,看到作为奴隶的塞诺蜜一定会买下来。塞诺蜜很可爱,又乐观向上,有上进心并且也有匹配上进心的勤奋,是我欣赏的那种类型,所以我想要塞诺蜜变得更幸福一些。 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想笑吧,一个摸鱼成性的人说中意努力家什么的……砾?” 罗夏抬起头来,想象里女骑士的调笑声没有来,砾红了脸,比任何一次都红的厉害,以往她总是用火热的目光舔舐着罗夏的脸,如今却微微偏过头去。 “主人……真狡猾啊。”她小声嘀咕道。 罗夏不懂人心,很多时候他感觉与干员们打交道都比与藏书打交道更累,所以他宁愿装聋作哑,也不愿意去涉及可能犯错的选项。 所以他低下头,改完伊芙利特的作业之后换到了下一份。 博士的扫盲文化班有数名成员,伊芙利特和红算是他重点关注的两名学员,一来因为这两个人都是问题儿童:伊芙利特经常在情绪激动下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点着别人的东西带来困扰,还容易发脾气; 红则是特立独行,她的常识等于别人的非常识,有一天罗夏睡得迷迷糊糊,看到她在墙壁上走路吓了一跳,而红呢,俯视着罗夏一副“这有什么好惊奇”的表情。 红太过直言不讳,是个耿直女孩,有些事大家看破不说破,她却直接讲了出来,让人很没有面子; 另外她戒备心很高,喜欢被博士摸头不假,但如果罗夏没有打招呼想来个意外的惊喜,恐怕下一秒,红藏在大衣里的刀就会直接扎穿罗夏的手心。 关于这两个问题儿童,还分别牵扯出了赫默与凯尔希,她们不约而同把孩子塞进罗夏手里, 希望他能好好教育抚养孩子,让罗夏有种他在当家庭人夫的错觉。 想到这里,罗夏有点走神,塞雷娅和赫默可以说是伊芙利特的父母,这两个人早已不说话, 搞得像仇人一样,但塞雷娅有赫默给的羽毛,上面寄托着浓浓的情义,证明她们藕断丝连还没有结束。 问题在于,罗夏发觉自己手里也有赫默的羽毛,而且很不幸的比塞雷娅还多了两根,也难怪塞雷娅偶然会投射来严厉的视线。 伊芙利特和罗夏混的比和塞雷娅还熟,无论主观还是客观,他在伊芙利特的成长里的分量都比塞雷娅要足,甚至在罗德岛,和赫默的来往频率也比塞雷娅高,所以伊芙利特要他对赫默温柔一些。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第三者啊……不,用我坚挺的发际线发誓,我和赫默只是朋友,并没有干涉别人家庭的意愿。罗夏在心里想。 “博士?” 罗夏感觉自己眼前有人晃了晃手,他抬头看到长长的灰发与橘色挂角,苦主,不对,是塞雷娅的身形纳入他的眼中。 罗夏的心跳快了一拍,他刚刚还对人家有很失礼的妄想,现在正主出现他立刻显得心虚了。 塞雷娅不了解这些,她只是提交了作战报告,看到博士不自然的模样,说教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但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边角烧焦的作业本,顿时怔住了。 “博士……你在改作业……” 砾缩在角落暗中观察,看到严肃干练的塞雷娅罕见的犹豫起来,那个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重装干员与前线指挥官,竟然在小小的作业本面前露出退却的意图。 “是啊,伊芙利特的作业,她现在很好,越来越好,我期望有一天她能过上健全的生活。” 罗夏回答。 “这样就好,劳你多费心了博士。” “伊芙利特是罗德岛的干员,很多人都愿意帮助她,我也尽了我的一份力。只是,这不是家长会啊,伊芙利特最挂念的还是你和赫默,我教她识字算数的时候,她经常问我成绩好了, 就能不能找到让你们俩和好的办法。” 塞雷娅低头:“……抱歉,给罗德岛的大家添麻烦了。” “这句话还是留给伊芙利特去说比较好。” “赫默不让我去见她,我和赫默见面就会吵,所以我判断现在不是见伊芙利特的时机…… 如果没什么公事,我就告辞了。” 塞雷娅咬着嘴唇,一瞬间,铁骨铮铮的战士也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砾吃了一惊,但更让她吃惊的是罗夏没有丝毫的同情,相反,愤怒已经藏在罗夏的眼瞳里,犹如风暴降临的浅海。 砾的感觉没有错,基于对伊芙利特的关心,看到塞雷娅犹豫不决的模样罗夏的确有些生气来着,新近获得的异能则把他内心的想法推入更极端的方向—— 他可以用异能强行打破这三个人之间的隔阂,让故事走向 happy end。 罗夏忍住了,从理性和感性的角度,他都不该对塞雷娅使用异能,在塞雷娅走后,他的手肘立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博士,你似乎有些生气。”砾小心翼翼的问。 “有那么明显吗……我承认,的确是这样。看着她们变成这样再想想伊芙利特,我就为她们的怯懦和偏执感到焦虑。” 罗夏转着笔改口道: “不,我生气是因为我自己无能狂怒。我清楚的意识到,上到世界,下到个人,有许许多多我想做但无法做到的事情。我偶然会幻想自己无所不能,但梦总会醒来。” “博士,你对幼儿体型或者心智不成熟的干员总是很关心的样子……”砾狐疑的打量着罗夏,“你真的不是萝莉控?” “我要是萝莉控,凯尔希医生早拿尾巴抽我了。” “又来了博士,凯尔希医生哪来的尾巴,你是吸源石吸多了吧。” “可能是吧, “罗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辩,”砾,我总是这样,偶尔会做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付出的与得到的不成正比,还被人误会成萝莉控什么的,但病态的执着还是推着我向前。” “还在烦恼伊芙利特的事吗?博士,你攻略一个也是攻略,攻略三个也是攻略,直接把那一家三口全变成自己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吧。” 罗夏对砾的话不以为意,他肚子不合时宜的鸣叫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砾掩嘴轻轻笑了起来。 “博士,还是你的身体比较诚实,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效忠的主人,我会永远追随你的。” 黄昏的光芒点亮了砾的双眸,说着誓言的女骑士专注而认真,不见往日的轻佻模样。罗夏敌不过那份视线里的真心,他扭过头去,感觉兜帽下的脸有些发烫。 砾,你才是狡猾的那一个啊。他在心里说。 第十八章 吃了一半 罗夏原本以为自己和初雪再无交集,谁想他们很快就再相遇了。 时间来到周日,罗德岛只留了三分之一的人手轮班,诸如莱茵科技、黑钢国际、龙门、企鹅物流的合作者们全部放假……当然,对于赫默与天火之类的研究者来说日期并无区别,都是在研究中不知不觉度过的日子。 即便是周六周日,罗夏的时间也不全属于自己:首先他要去关爱罗德岛的孩子们,特别是不合群的红或者伊芙利特,然后去关爱不合群的干员们,罗德岛本舰几乎被他跑了一遍; 之后,那些合群而黏人的干员,比如慕斯,比如艾雅法拉,比如蛇屠箱自然而然会找上他, 他们在舰桥上悠闲的喝着下午茶,一边看特种干员们踢足球。 通常来说,周六的白天就那么过去,到了晚上,就变成医疗干员们的狂欢,罗夏异于泰拉居民的生理结构让医疗部门的危险分子们对他也很有兴趣……当然,到了最后,所有的数据都归到凯尔希的权限下,谁也不给看。 周六晚上如果遇到霜叶,她会请罗夏去舰内的酒吧喝一杯,霜叶品了一杯又一杯鸡尾酒, 罗夏喝了一杯又一杯热牛奶,然后听醉醺醺的霜叶吐苦水,把她当少年兵时熬过的苦哈哈的日子全吐出来。 如果遇到杜宾教官的话,他会被抓去训练场锻炼,然后看到小富婆,也就是来自黑钢的干员杰西卡被她的前辈雷蛇与芙兰卡操练,罗夏与杰西卡两个倒霉蛋相视一笑,然后度过惨兮兮的晚上。 不幸的是,这回罗夏遇到了杜宾教官,他被抓去了训练室,杰西卡看到博士来了顿时精神一震,高兴的挥了挥手仿佛看到了亲人。 人在倒霉的时候,往往特别希望有一个倒霉蛋陪着自己。 “不行了不行了,我的比目鱼肌、腹沟股和内收肌都在抗议。” 穿着灰色训练背心与黑色短裤的杰西莱面朝下的倒在长椅上,旁边还趴了一个罗夏,和罗德岛的博士混熟了之后,小富婆就连趴窝的地方都要和倒霉蛋……啊不对,是和同病相怜的罗夏一起。 罗夏看过杰西卡的综合体检测试,感觉她是一个优秀的干员,只是不自信。他也想不明白, 一个富贵小姐干嘛投身雇佣兵这一行去感受水深火热的世界? 砾笑嘻嘻的戳着罗夏的脸庞说:“气味都混到一起了。” “气味?” 罗夏并没有闻到什么气味,他艰难的坐了起来,看到塞雷娅也来到训练场,伊芙利特她爹平常裹的严严实实,在这里却穿着和杰西卡类似的装扮,不愧是重装干员,身材相当有料…… 并且结实。 看了看塞雷娅的腹肌,罗夏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哇,是塞雷娅女士,”杰西卡也翻转身体,看塞雷娅戴上拳头击打沙袋的动作,“总有一天我也要达到她的水平。” 大小姐啊,你一个狙击干员干嘛和重装干员比身体素质啊,怪不得你每天不自信。 罗夏看向杰西卡的前辈,刻板的雷蛇困惑的歪了歪头,坏心眼的芙兰卡摇了摇尾巴,她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杰西卡果然是被你们俩迫害的吧! 天魁星“失了智”罗夏当时就想要替天行道,但芙兰卡给他发了雷蛇和她的泳装照片…… 可笑,蛐蛐照片就想当封口费吗?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但是照片里的人心实在太大了,罗夏秒速保存在相册里,拍了拍杰西卡的肩膀说: “你加油。” “博士,”砾附在耳边悄悄说, “想看的话我也可以穿给你看哦,只给你一个人看~” 糟糕了,忘了砾还在这里。 罗夏想要解释只是在研究女干员们又大又圆又白的黎曼几何,传统的欧几里得几何学虽然很美,但罗巴切夫斯基几何与黎曼几何代表的非欧几何也别有风味…… 想必女骑士不会接受这个说法,而是直接痴女力全开,证明自己才是球王。 训练完之后罗夏有些饿,想要去寻找一些吃的,他看到猛男安赛尔在大吃大嚼,这个可爱的男孩子比起男士制服更适合穿粉色护士装,短裙的那种,下接弹力袜……等等,我在想什么啊! 原本他想找安赛尔要点吃的,但现在心存邪念的他坐在安赛尔身边,恐怕想吃的就不是食物了,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目光里,他走开了。 我这是怎么了?罗夏想。 他猜想这是异能带来的变化,说不定是他身体的某个部分发生了器质性病变,导致了激素分泌的改变——比如甲状腺激素,进而导致了心理的改变……但他缺乏证据,凯尔希不可能给他过往身体检查的数据,最后猜想不了了之。 周日的时候,终于没有缺爱的干员需要他进行播种工作,龙门无战事,整合运动似乎打算巩固成果,毕竟他们和罗德岛一样,都是云集在一个人麾下的乌合之众,想要真正整合,将不同派系的声音统一起来需要时间。 罗德岛同样面临这个难题,罗夏隐约感觉到大家都为了治病救人,但有人留在了过去,有人顾着现在,也有人已经展望将来,同在一条船上,大家的心却有微妙的不同。 不知不觉间,他通过检查口进入龙门。罗德岛有许多东西都能通过培育室自行生产原材料, 再通过流水线加工成品,但仍有一些东西需要从都市补给。 这些东西于生存并没有影响,但对干员们的士气却至关重要,因为是在合作的蜜月期,龙门近卫局这边的人看到博士后也打了个招呼—— 像个憨憨一样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用冲锋衣裹住自己的,除了博士也没谁了。 罗夏今天没带砾,但他知道凯尔希派来的保护者正在暗中观察。罗德岛的博士来到龙门, 既不是因为陈的邀请,也没想和诗怀雅联谊,更不是听星熊像个圆滑的社会人一样吹捧他“都是博士指挥的好”,他来这里是为了购买书籍。 蓝毒的事件和他收藏的《厄德堡手稿》里记载的一篇童话故事重合,善用搜索功能的博士立刻在网络上进行了一番调查,发现《厄德堡手稿》全球独此一份。 过去的我原来收藏过那么稀罕的藏书吗?怪不得临光喜欢去我那里蹭书看,我还以为她是……原来真的只是蹭书看。 罗夏鼻子喷出一股气流,嗤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既然找不到第二份《厄德堡手稿》,他就找找童话故事好了。 在龙门的公共图书馆,他借阅了一本童话书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不久之后,他对面的椅子挪动,奇怪的、淡淡的香气传来,白色的倩影映入他的眼中。 “初雪?” “真巧啊博士,你也出来玩。” 初雪仍然穿着白色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黑色斗篷,那头浓密而蓬松的长发收拾的整整齐齐,用发圈简单挽在胸前,略施粉黛的眉眼温柔亲切,在阳光下她的嘴唇有着油腻的光亮。 大概是在外面吃过饭了。罗夏想,怎么看都不是唇膏而是油脂。 罗夏视线下移,看到初雪胸口又大又白的……书皮,上面写着“饲养小动物心得”几个字。 “初雪,你想养宠物吗?”罗夏问。 “嗯,是慕斯喂的猫猫,觉得它们很可爱……怎么,砾没有和你说吗?” “并没有,”罗夏摇了摇头,“我想慕斯会相当高兴,她的猫猫越来越多了,一个人已经顾不过来了。” “我只是吸猫猫,不打算养而已,要我给小猫祝福一下,起个名什么我还是愿意的,其他就算了。” 真有你的啊,初雪。 罗夏叹了口气说道:“打算给小猫起什么名字?” “那是个脖颈上有一圈白色花纹的小奶猫,我想想……”初雪舔了舔嘴唇, “就叫‘吃了一 半’好了。” “‘吃了一半’?这是什么名字?” 罗夏发誓这是他被唤醒以来,听过的最稀奇古怪的名字,大抵世间的爹妈都对自己的骨肉抱着祝福和期待,取一个优雅动听的好名字,这“吃了一半”是什么鬼? 孩子在肚子里打拳过猛惹怒了亲妈?还是爸爸看着婴儿黑的发亮的皮肤再看看自己白皙的手臂黯然泪下? 不管怎么说,起这个名字的父母绝对和孩子有仇。 “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博士。”初雪冷淡的回答,“身为学者,面对未知你该探究而不是贸然否定,这个名字是基于我们当地民俗起的名字,有很深的寓意在里面。” “愿闻其详。” “解释起来太麻烦,你就当是谢拉格特色吧。” “你也太懒了吧。” 罗夏和初雪的交谈告一段落,三个小时之后,当太阳升到太阳最高处,他和初雪的肚子同时响了起来。 “博士,我饿了。”初雪说。 “……你还真直接。” 罗夏叹了口气,初雪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或者年幼但并不乖巧的妹妹,放任她单独行动并不让人放心。 大概在对方看来,放任博士单人行动才是灾难。 “看起来你也不是第一次出来玩了。”罗夏问,“有什么想去的餐厅吗?” 初雪点了点头,她拿出自己的通讯器点开电子地图,看到定位到了龙门近卫局对面的茶餐厅上。 第十九章 博士讽圣女纳谏 罗夏与初雪步行前往目标地点,这是一段让罗夏有些发喘的距离,但初雪面不改色,轻松的就像躺在床上漂移过去一样。 她的体力意外的好啊,罗夏想,初雪入职时的综合体检测试是什么数据来着? 龙门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也是炎国统治下的城邦里距离乌萨斯最近的一个,周日出来游玩的人很多。罗夏与初雪在穿过步行街的时候被人流挤的贴在一起,初雪脸上没有表情,但罗夏能感觉到她身体绷的紧紧的,大概是很讨厌被陌生人触碰吧。 很快,他就不得不从并排变成走在前面,替圣女大人开出一条路,罗夏那怪异的装扮让他省了不少事,因为人们看到怪人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躲闪。 为了防止走散,罗夏自然而然的抓住了初雪的手腕,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初雪还是能感受到博士手掌的轮廓和温度。 罗夏的动作则带给初雪另一种冲击,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罗夏抓住的手腕,又抬起头看罗夏宽厚的背影,在谢拉格,人们因为敬畏而远离她,在罗德岛,她又因为懒惰主动远离了众人, 所以从来没有人抓住她的手腕,牵引着一路向前。 在谢拉格,那么做的人坟头的草都要换了好几茬,在罗德岛,法务部也会追究对干员的不轨行为。而现在,没有什么代替初雪做出决定,她必须直面本心,聆听自己的想法。 我的决定? 从被自己尊重的兄长出卖开始,初雪就不曾真正拥有过自己的意志,她必须按照别人的要求去做所谓的圣女,一言一行都在监控之下,没有人可以信任,没有自由,没有放松的空间, 每天都被繁忙的事务压的喘不过气来。 所以,作为对过去的叛逆,她才不管自己的身份与言行举动对谢拉格与罗德岛的关系造成的影响,在罗德岛自由的摸鱼,尽情的怠惰,偶尔主持一场祝福仪式证明自己没在吃白食,对罗德岛是有价值的。 罗德岛不是慈善机构,只有有价值的人物才能长期停留在这里。 博士是一起摸鱼的同伴,外加他与干员们的亲密关系正是初雪曾经幻想过的家族爱,所以初雪对博士的信赖比别人多一些。 她要投诉博士?还是学着砾直接抱上去,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博士身上? 不,维持现状吧。初雪在心里说,被博士抓住手,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只是心跳快了一些。 这个狡猾的男人是靠这一招笼络了众多干员吗? 罗夏可不知道初雪内心丰富的活动,他还以为对方是那种时常放空心灵,虚度人生的人, 却不知道初雪叼着自己的尾巴,心里琢磨着博士的魅力在哪里。 (雪豹喜欢叼自己尾巴,获得舒适和安全感,缓解紧张情绪) “我说……” 到了茶餐厅后,罗夏一脸困扰的看着初雪点的菜单: “泡菜肥牛汉堡,你确定我们是在茶餐 厅而不是光之战士快餐店?” “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填饱肚子,让自己获得快乐。” 我可不觉得泡菜肥牛汉堡能够让人获得快乐。罗夏想,我宁愿去喝小鸡炖蘑菇口味的泡面。 不过罗夏明白,每个人的饮食习惯都有所不同,不能按照自己的口味苛求。比如蓝毒做的甜点明明是那么美味,但许多事对比敬而远之。 反之,芙蓉的营养餐是勇猛的萨卡兹人红豆也畏惧的程度,但芙蓉本人吃的津津有味。 罗夏准备点鱼生粥,初雪摁住了他的手。他困惑的抬起头来,看到对方掏出一张纸展开, 看了一眼说:“不行,博士不能吃这个,可能会有寄生虫。” “没事,回去吃点源石就能消毒了……等等,你这张纸是什么情况?” “啊,每个周六周日外出的干员都会拿到一份清单,上面记载了如何控制、收容、保护博士,包括人工呼吸、止血之类的急救程序,还有博士的饮食管理。 这是罗德岛医疗部和法务部联合制订的标准,任何外出并与博士同行的干员都要执行这个程序。” 罗夏大惊:“咦,我怎么不知懂?” “这就是爱啊,说也说不清楚。大家都爱着博士,怕给你留下拘束的感觉所以撒了谎,最后由不合群的我来点破了。” 怪不得每次和干员们出来吃饭,她们都抢着给我点菜,原来是主动在管理我的饮食吗?罗夏想。 他看向一桌之隔的企鹅物流,德克萨斯装作没看见他,能天使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 可颂已经不见了,只有不明所以的空打了个招呼。 他再看向龙门近卫局,陈咳了一声低头看着茶水,星熊突然去找诗怀雅说话,龙门富婆呢直接给了罗夏一个后脑勺。 初雪一边对比着罗夏的食谱与茶餐厅能提供的餐饮一边说: “博士,你也要注意身体啊,就 算摸鱼也要健健康康,砾也托付我,如果遇到你要照顾你一下。” “砾?” “是啊,她很喜欢博士,博士对她就像猪油之于老鼠一样有吸引力。” 这个形容怎么感觉怪怪的! “博士对砾,还有其他的孩子又是怎么想的呢?”初雪问。 “没想太多,只是希望她们能够幸福,毕竟现在的环境容不得我想太多。” “博士对自己的魅力有自觉吗?” “说到这个, “罗夏轻轻笑了起来,”某天早晨我穿戴好衣帽,照着镜子,问阿米娅‘我与行动预备组的安赛尔,谁更美丽呢?’ 我的亲密战友回答‘博士你美极了,安赛尔怎么能比得上你呢?’ 可是安赛尔是罗德岛有名的美男子,我啊不相信自己比猛男安赛尔还美,于是又问我那时候的助理蓝毒‘我和安赛尔相比,谁更美丽?’ 蓝毒回答‘安赛尔怎么能比得上你呢?’ 第二天,龙门的星熊警官来访,我和她坐着谈话,我问星熊道‘我和安赛尔相比,谁更美丽?’ 星熊说‘安赛尔不如你美丽啊。’ 又过了一天,安赛尔前来拜访,我仔细地端详他,自己觉得不如他美丽;照着镜子里的自己,更是觉得自己与安赛尔相差甚远。 傍晚,我趴在桌子上休息时想这件事,意识到:我的亲密战友认为我美,是偏爱我;我的助理认为我美,是想上我;客人赞美我美,是有求于我。” 说到这里,罗夏看向初雪: “如今你是谢拉格的宗教领袖,代行管辖着全国的信徒。日常照顾你的仆人及身边的近臣,没有一个不偏爱你的,教廷里的干部没有一个不惧怕你的,教民和外方势力,没有不对你有所求的:由此看来,你受到的蒙蔽太严重了! 初雪打了个哈欠:“说的真好,可惜谢拉格还有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可爱的博士。” “可爱?形容我吗?”罗夏指了指自己。 “砾是用可爱来形容你的,我也就那么用了。”初雪伸出手揭开了罗夏的兜帽,凝视着藏在阴影里的苍白脸庞,“还不错,如果你不睡着的话,还是能骗骗很多女干员的,越是有主见的、 能干的女孩子,越好博士这一口呢……我也觉得,博士你很像可口的猪油呢。” 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意思,罗夏想,圣女小姐,你倒是注意一下周围啊!调戏我就那么有趣吗? 他感受周围的目光已经落到他身上,小声说道:“能不能说一些让大家不会在意的话题。” “那……博士日常里怎么摸鱼的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 在摸鱼的领域,罗夏一直缺少有共同话题的人,有些干员会严厉的督促他继续加班,有人默默替他把工作解决,有人温柔的照顾睡着的他,顺带自己也偷一会儿懒,但大家内心都觉得摸鱼是不好的,只是做法不同而已。 罗夏想象着,在他偷懒的时候,旁边能坐一个懒洋洋的初雪,他们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喝着从自动售卖机买的热咖啡,眯着眼睛一起暖洋洋的晒着太阳,一过一整天,这就足够了。 当他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初雪灰蒙蒙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果然她是摸鱼的好同志,懂得最朴素的摸鱼就是最棒的摸鱼。 “别这样。”初雪小声说,“博士,似乎我们的共同点越来越多了,在你面前,我能做回无拘无束的自己,找回成为圣女之前的那种天真快乐的生活,也在你身上……找到憧憬之人的影子。” “我倒觉得这是好事,”罗夏没听太清,“有了共同点才能做朋友不是吗?我很想和初雪交朋友。” 送上来的餐点阻止了初雪的答复,圣女小姐立刻专注于吃喝上,等到吃饱喝足之后,看着罗夏说:“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看着罗夏楞了一下,试着问:“因为我代表罗德岛,而你是谢拉格?” “放松的时候就把那些麻烦事忘了吧,”初雪摇了摇头,“只是,我不像博士想的那么好。 如果博士变得越来越美味,我想忍不住会把博士偷吃掉,那可不行,那是砾储存的东西,如果什么都抢光,她估计不会给我带饭了,自己去食堂吃饭好麻烦啊。” 你说的什么玩意,我怎么听不懂? 罗夏搞不清初雪的逻辑,但有一件事任何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初雪心情很好,回去的时候也挽住了罗夏的手臂。 第二十章 第二罐猪油 难熬又难过的周一,罗德岛的博士继续被阿米娅迫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比起上周, 他需要处理的文件又增加了。 和初雪回来以后,罗夏心情不错想找凯尔希医生谈一谈,可是凯尔希在为感染者做手术, 已经熬了一天一夜,当她凶巴巴的问罗夏有什么事的时候,罗夏把话吞了回去。 关于蓝毒那件事的首尾他什么时候都能谈,但凯尔希现在就需要休息。 “你们继续,”他温和的对一名医疗干员说, “辛苦了。” “不,辛苦的是凯尔希医生,我们只是打下手的。” “别忘了我也是源石病研究的专家,”罗夏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看骨科和神经外科的人也在这里,你们……算了,看好凯尔希医生吧,她是我们的宝贵财富。” “博士,博士?” 罗夏从回忆中醒来,看到砾的笑脸,虽然在笑但完全没有笑容应有的温度,他又回想了一下砾的话,对方刚刚一脸醋意的说看到初雪挽着他的手臂回来。 他回答: “是啊,挺开心,就像某种小众的兴趣,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没人理解,也不愿意讲出来。 但忽然有一天,你发现有人也和你抱着同样的念头,愿意和你分享想法,为此感到高兴才正常吧。” 当然,他知道砾要的不是解释,而是行动。所以他抓住了砾的手,抚摸着上面厚厚的茧。 “博士,我手摸起来不像初雪那样好吧。”砾也回握住了罗夏的手,“博士的触感比我自己还好呢。” “你应该为自己的手茧感到骄傲,这里面是你努力过的时光。你知道的吧,我喜欢努力家。” “不,”砾抽出手来, “博士明明是无论谁都爱,是个漂亮女孩你都喜欢,就说蓝毒……” 这时候蓝毒刚好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好奇的问道:“似乎有人在提我的名字。” 在别人面前,砾也不好意思再调戏罗夏了,她抽出手来背在身后说: “是啊,在说博士这个 花心男。” “关于花心这一点,我同意。” 蓝毒看了罗夏一眼,飞快的低下头去,垂在胸口的两股粉色发辫轻轻摇晃着,她的声音有些忸怩,脸颊绯红,双手食指纠缠在一起—— “不过,是个让人喜欢的人啊。”她低声说。 罗夏觉得娇羞的蓝毒很可爱,他选择把想法藏在心里,因为砾悄悄在背后用指头戳他的腰, 似乎期待某种戏剧性的展开。 博士可不会如女骑士所愿,他问道:“蓝毒,需要帮助吗?” “不,我没什么,就是最近想起接吻那件事有点失眠……啊,没什么没什么。” 蓝毒摆了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说:“我烤了一些甜点,博士要来吃吗?” “好啊。” 罗夏想都没想就应下来,女骑士紧张的扯了扯罗夏的衣袖,那可是蓝毒啊,传说中就连泪水都足以做成坎特雷拉的毒物,活跃在隐秘战线的砾知道,蓝毒的毒药足以狩猎大型猛兽,罗德岛很多毒物材料都是从蓝毒身上提取出来的。 博士,你为了攻略她连命都不要了吗?砾想,何况,蓝毒一副已经被攻略的样子,随时随地能解锁 DLC 姿势,根本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吧。 罗夏扭头对砾说: “没事,蓝毒做的甜点很好吃,虽然卖相并不好,但做人不能被表像蒙蔽对不对。” 对个鬼啊,博士你为什么熟练的拿出解毒剂往自己脖颈上扎针?我可不知道吃甜点还要搞这个! 砾嘴角抽搐,看到蓝毒双手合十双眼冒光的模样,明白蓝毒会对博士着迷,就像沙漠中的旅人遇到甘泉一样,必定分外珍惜喝的干干净净,一滴也不肯剩下。 “那我也试试吧。”砾举起手来,“人都说百闻莫如一试对不对?” 蓝毒表情复杂,她一方面心里邀请的只有博士,一方面也想和更多人交朋友,如果得到身为暗杀者的砾的肯定,她就有可能获得更多干员的信任。 心里盘桓几秒后,她轻咬着嘴唇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你没必要戒备,蓝毒并没有传闻里那么可怕,蓝毒,伸出手来。” 听到罗夏的话,蓝毒不明所以的伸出手来,她小小的手掌被温暖而粗糙的感觉包裹了。 “你看,一点事情都没有。”罗夏扭头对砾说。 不不不,我的主人啊,被你握住手的人问题很大,你没看她现在就像个鹌鹑一样,低下头去恨不得把头埋进自己胸腔里。砾在心里说。 蓝毒把自己的表情藏在阴影里,她几次想抓住博士的衣服又都缩了回去,罗夏的手松开她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又有些失落。 其实她渴求的不止是这些,又羞耻于表达自己的欲望,所以一开始见博士的面都要躲,夜里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回想的都是博士嘴唇的味道,和她压在博士身上时,那种不可思议的愉快感觉。 蓝毒啊蓝毒,博士是大家的博士,你究竟在想什么。她暗暗的责备自己。 但看到砾肆无忌惮和博士亲密的样子,看到暗索把博士的饭卡放到袜圈里让博士来拿,看到初雪与博士约会归来的场景……蓝毒突然觉得不甘心,于是积极行动了起来。 罗夏锁上了办公室的大门,这一次他特地检查过之后才离开,砾和蓝毒分别占据了他左右的空间。 在厨房那边,砾看了看蓝毒制作的、造型宛如献祭邪神的甜品,再看看蓝毒身上时尚时尚最时尚的服装打扮,怎么也想不明白蓝毒在两个领域的审美怎么会相差那么多。 好了,就当是给主人试毒了。 忠心耿耿的女骑士怀着杀身成仁的念头叉起一小块甜点送进自己口中,不情愿的嚼动两下, 甜美的感觉在口腔里扩散,让她紧皱的眉头舒展,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我说啊,你到底是怎么把好吃的东西做到卖相如此……充满前卫的感觉?”砾忍不住问。 “无他,唯手熟尔。”蓝毒还以为砾在夸她,拢了拢耳边的发丝问,“要不要再来一块,我再去泡点茶。” “谢谢。” 砾也给自己扎了一针解毒剂,看着蓝毒忙碌的背影,她小声说: “博士,她想要交到朋友大 概会很难呢。” “是啊,”罗夏拉了拉帽檐,“她也知道这件事,但依然乐观,为了改变周围的环境而努力着,多可爱的孩子。” “那我和蓝毒谁更可爱一些呢?”砾笑嘻嘻的问。 这可难住了罗夏,平心而论,两个人各有优点,也有缺陷,如果回答一样可爱,恐怕砾还以为他是在敷衍。 “开玩笑啦,博士有时候就是太认真了。”砾戳了戳罗夏的腰,“不管怎么说,博士只有我一个女骑士,其他人可抢不走这个位置。” 吃饱了之后,又喝过了蓝毒泡的红茶,罗夏和砾都心满意足的回去,在办公室门前,初雪站在那里,看到回来的两人慌张了一下,微微扭过头去,把脸藏进阴影里。 “初雪,有事吗?”罗夏问。 “看到了猫猫又多了一个新的小奶猫,这个孩子除了爪子是白的,浑身黑黝黝的,连一根白毛都没有,这是很罕见的花色呢,一直跟着它就来到了这里。” “你又准备给新的猫猫起什么名字?” “吃得精光。” “……还行,想想之前的吃了一半,有你的命名风范。” “如果是博士来,你会取什么名字?” “总要见到才好获得取名的素材与灵感,话说猫呢,是我把它吓跑了吗?”罗夏没想太多, “也对,这里有好多零食,慕斯又带它们来过,大概猫猫们是闻到气味后跑过来的吧。” “嗯,嗯,大概吧。” 罗夏去开门,这次门倒是好好锁上了,只是入手处一片冰凉,他疑惑的看了初雪一眼,后者挪开了目光。 砾注意到初雪站在阴影里偷偷观察着博士,还舔了舔嘴唇,想象力丰富的女骑士顿时脑补了一些不和谐的画面。 够啦,不要再出现竞争对手了! “啊对了,之前要给博士分享的东西,初雪也要来尝一尝吗?” 砾自然而然的切入初雪与罗夏之间的空间: “就是那罐猪油,博士一定想不到我把它藏在了 什么地方。” “呃,”初雪含含糊糊的回答,“是的,那猪油准会美的就像你把舌尖伸到窗外去喝西北风一样。” 这形容好怪!罗夏想。 三个人走进办公室,砾撬开了一块地板砖,下面竟然是空的,她掏出一个密封的罐子,邀功一样送到罗夏面前,面色一变。 “怎么有点轻啊……” 她急匆匆的打开包装,发现里边是空的,再回过头去看初雪,圣女大人脸上一副不自在的表情。 “天啊,”砾说,“我现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可你真是个好室友!在你给猫猫祝福的时候,把这猪油全吃光了!先是吃了顶上一层,然后吃了一半,最后……” “抱歉,砾。” 圣女大人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罗夏, “我可能要倒两次歉呢,现在是 一次,未来还有一次,有一罐猪油味道更好,你还是快点吃掉比较好,不然的话……又会被吃的精光哦。” 初雪舔了舔嘴唇,对罗夏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叼着自己的尾巴离开了。 第二十一章 安洁莉娜 在工作之余,罗夏想起了调查蓝毒的异常事件时翻阅过的《厄德堡手稿》,在闲来没事的时候继续阅览。 《厄德堡手稿》的目录显示,这里面一共记载了 52 个故事,全部都是加工过的民间传说, 其中有 8 篇下落不明,仅仅出现在手稿目录中。 在剩下的 44 个故事里,有 10 个故事仅存于《厄德堡手稿》中,其余 34 个故事进一步加工成了其他藏书中提到过的童话故事。 蓝毒遭遇的异常事件很像手稿第 25 号故事《公主和被施了魔法的王子》,而在其他藏书中, 这个故事衍化成了《青蛙王子或铁亨利》,蓝毒和古米不正常的呓语都指向了这条线索。 昨日砾揭穿初雪偷吃猪油的事件,则对应了手稿第二号故事《猫和老鼠》,在其他藏书里, 它以《猫和老鼠做朋友》的称呼重构。 但砾和初雪都没有异常……不,她们和蓝毒或者古米不一样,她们本身的精神就存在一定程度的异常,再加上罗夏并没有使用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异能,所以不好判断她们的情况。 或许,异能就是为了从罗德岛干员异常事件里得到线索而准备的道具?但这个道具也太下流了吧,罗夏想。 到现在,暗索一看到他都会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袜圈看看紧不紧,心里想着去做两套数学卷子—— 以往龙门小偷看到他总会“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 kokodayo”,可见异能对暗索的人生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咦?” 在翻看已经发生过的两篇故事的时候,罗夏在两个故事标题的右下角发现了银色的衔尾蛇, 而在第 20 号故事《龙》,他则发现了一个让人如坠冰窖的名字—— 塔露拉。 在切尔诺伯格,罗夏与她见过,那是如同龙一样,优雅、残忍且强大的生物,罗德岛与整合运动的不死不休,也与她主动出手进攻罗德岛有很大的关系。 只是,为什么这里会有塔露拉的名字?哪怕没有失忆,罗夏觉得自己也不会和一介恐怖分子联系到一起。 这个新发现把罗夏搅的心神不宁,哪怕在亲临清剿指挥运动的战场上,他的指挥出现了失误,以至于一个整合运动的成员渗透到了他身边。 整合运动的成员并不知道眼前的冲锋衣爱好者是罗德岛的博士,他只是怀着对叛徒的“憎恨”挥出刀。 染血的刀锋有着不平整的缺口,吸收阳光变成深褐色,但是,那刀锋距离罗夏的脖颈尚有一米之遥的时候,他硬生生停下了,因为罗夏抬起头来,兜帽里有浅海的颜色涌出,与恐惧一起吞没了感染者的视线。 “怪、怪物!” 在感染者眼里,战在那里的不是某个敌人,而是择人而噬的妖魔,这时候,他的身体腾空而起,两道黑影交错而过,让他变成尸体落下。 从这名感染者阵亡开始,战斗就结束了。砾冲着另一名在半空出手的干员白雪——龙门送来的合作者之一,也是罗夏的贴身护卫,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急忙来到罗夏身边。 “博士,你没事吧。” 砾关切的拉住了罗夏的手,罗夏摇了摇头,女骑士松了口气,扶着罗夏的肩膀低头喘息着,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额头和绷紧的小麦色肌肤上满是汗水,罗夏知道这是高速奔跑之后的结果。 虽然平常笑嘻嘻的,但女骑士在他的安全问题上一刻也不曾马虎。 回到罗德岛之后,今天外出作战的队伍按照性别分类去了不同的淋浴间,清洁能够提升队伍的士气,并能带给人虚幻的安全感——这样得源石病的概率会小一些。 罗夏翻阅失忆之前自己的研究,源石病的棘手程度超越了泰拉世界记载过的所有传染病, 它在体表和体内均有表现,症状多样,甚至与细胞融合参与了 DNA 的转录过程,使得它很难被清除,只能使用药物控制。 温暖的水流从喷头倾洒,罗夏有些自责,他在战场上作为指挥官如果表现的漫不经心,对于队伍来说是致命的,这些战士每个人都他抱以极大的信任才投入战场,他不希望这些人因为毫无价值的理由,毫无价值的葬送性命。 因为在淋浴间反思和检讨了自己,罗夏是最后一个从淋浴间出来的,他在对面看到辅助干员安洁莉娜正在吹头发,后者也在镜子里看到了他。 “呀,博士,没想到这时候还能遇到你。” 吹风机把安洁莉娜的头发吹的蓬松,两只短而尖的兽耳直指苍天,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 同属沃尔珀,安洁莉娜和调香师的兽耳还不大一样,要说共同点的话,就是都很可爱,让罗夏想要摸一摸。 “博士一直盯着我的头发看呢。”安洁莉娜说。 “因为你的头发很漂亮,质感就像巧克力一样丝滑。” “唔,微妙的形容,我就当博士是在夸我吧。” 安洁莉娜放下了吹风机,用发圈把蓬松的头发扎成双马尾,她一边在头上忙活一边转身, 提子红的眼珠转动过来,飞快瞥了罗夏一眼,又垂下眼眸,细细的眉毛舒展,樱色的嘴唇擒着笑意。 吊灯的光芒在她细致而晶莹的鼻翼上流淌,些许阴影覆盖在脖颈处,或许是因为刚洗完澡, 安洁莉娜的面庞红扑扑的,她抬手举过头顶扎头发的时候,贴身衣物小幅度的向上翻卷,在罗夏眼中,少女柔美的线条一览无余。 “博士,这边这边。” 安洁莉娜招招手,罗夏不明所以的过来,他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却被少女干脆而亲切的拉近,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湿润气息传来。 安洁莉娜手搭在罗夏肩膀上,脚尖套进运动鞋中,她小腿弯曲,脚掌向后抬起,,同时弯腰抓住运动鞋的鞋帮套在自己脚后跟上,穿好鞋之后脚尖点在地上,用力磕了磕。 罗夏偏头,看到五根葱白的手指握成爪形稳固的扣住他的肩膀,少女指甲还有挑染过的痕迹,在安洁莉娜借着他的肩膀低头穿鞋的时候,摇晃的马尾在他手臂上扫来扫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罗德岛,蓝毒和安洁莉娜都属于爱打扮的女孩,不同的地方在于,蓝毒的打扮专注于服装的搭配,而安洁莉娜的打扮专注于自身。 穿好鞋后,安洁莉娜从咖啡机接来两杯咖啡,递给罗夏一杯后在附近的长椅坐下。 “哪怕博士不是在熬夜,我也建议博士只喝这一杯。” 安洁莉娜坐在博士身边,啜饮着飘香的浓咖啡,她的面容在地板上变得模糊,唯有尖尖的兽耳棱角分明。 “感觉今天博士状态不太好,有什么烦心事吗?”她问。 “的确在想一些事情,”罗夏喝了一口咖啡,“还有谢谢你了,是你的源石技艺让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在我面前腾空吧。”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罗夏。” 安洁莉娜是少数在公开场合也以姓名称呼罗夏的干员,之前的时候她在纷争不断的叙拉古地区做信使,从事情报传递、货物运输的工作,后来被罗德岛的猎头人招募到了罗德岛—— 迄今为止,这是罗德岛全舰公认的最划算的招募之一。 安洁莉娜在一名妙龄少女,并且不像同龄人们那样各自都有苦大仇深的理由,她过着妙龄少女的生活,并有着妙龄少女的烦恼:学业,打扮,看小说,睡懒觉,买小饰品,听复古音乐, 对未来充满希望……直到她意外成为感染者为止。 那时候,安心院安洁莉娜消失了,取而代之,安洁莉娜开始活跃在黑夜的城市里,在哥谭市成为黑暗骑士,用不熟练的源石技艺把坏蛋们送进疯人院。 少女并不甘心,即便知道感染者的结局,她也想过幸福快乐的生活,所以听到猎头人的介绍后,她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一丁点的希望。 最初来到罗德岛的时候,她显得怯生生的,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罗德岛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变得热情开朗,主动融入了环境,为了自己追求的平凡的幸福而战。 凯尔希医生对安洁莉娜独特的法术天赋作出很高的评价,认为她在战场上很有用,而少女本人却更喜欢当信使,在罗夏那些没有贪睡的日子里,清晨的时候就能看到运送信件的信使小姐和勤劳的大尾巴狼普罗旺斯。 见罗夏没有反应,少女也喝了一口咖啡,似乎要从中摄取开口的勇气,随后,她的目光变得越发坚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我啊,之前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只要罗夏还为感染者奔走,我就会一直陪伴着你,罗夏已经为大家做了很多,很多,现在轮到我为罗夏做点什么了。” “除了谢谢,我也没有别的词汇能表达我的感激了。谢谢你,安洁莉娜,我感觉好多了。” 罗夏站起来,把温热的咖啡一饮而尽,朝安洁莉娜摆了摆手,少女微笑回应,等博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时候,她才带着某种怅然的情绪说道: “啊,明明想趁着气氛给罗夏膝枕的,结 果一点也不懂人家的意思。 博士你这个……木头。” 第二十二章 童趣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从小父母双亡,她穷的没有地方住,也没有床睡,只有身上穿的衣服和陌生人给的一片面包……” 罗夏和小朋友们坐在一起,听着被围在中间的安洁莉娜讲故事,罗德岛收容了一些难民, 以小孩子居多,这并不单单是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 小孩子的三观尚未定型,通过灌输教育,可以给他们植入符合罗德岛理念与利益的三观。 他们自小就生活在罗德岛,耳濡目染之下,长大之后他们对于罗德岛的认同度会特别高, 成为充实罗德岛基础的底层干员,愉快在生产车间里 996……没有加班费一直干到理智涣散的那种。 无论怎样,自家青训出品的干员忠诚度比外来合作者与背景可疑的雇佣兵们强的多,前者是未来,后者是带有风险的即战力。 眼下,罗夏几乎每天都要被忠于他个人的干员提醒“不要随便睡着”、“小心内部的危险” 之类,好像他只要一睡着,就有新模范军揭竿而起要革他的命。 轮换在罗德岛休假的作战小队,都以半自愿的形式参与舰内的工作,其中带孩子是干员们到位率最低的职位之一,原因是熊孩子们太麻烦。 所以阿米娅只能委派像普罗旺斯或者安洁莉娜这样好说话又和善的干员。 甲板上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罗夏刚想闭上眼睛,背后杜宾教官就戳了他一下,为了防止博士摸鱼,她也义务加班,感动的让人落泪。 罗德岛需要万能的工具人博士,需要个性迥异的精英干员,也需要杜宾这样的铁面教官确保罗德岛的秩序。 枪打出头鸟,看到连领导层的博士都在被杜宾教官“爱的教育”,正在附近跑圈的入职新人们更加不敢懈怠。 “博士,其实杜宾教官很担心你的安全。”阿米娅附在罗夏耳边小声说, “现在,有些组织 专门培养儿童杀手……” 罗夏回头看了杜宾一眼,前玻利瓦尔军人板着脸,气质让人望而生畏,根本看不出一丁点好意,他只能看到杜宾教官的非欧几何曲线很饱满,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在不远处,砾贴墙而立,手中抛玩着拴在一起的短刀,刀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来自拉特兰的翎羽手执斧枪守住出口,阴影处还躲了一个白雪—— 这是今日守卫罗夏的力量。 恍惚之间,安洁莉娜的童话故事已经讲完了,那似乎是个贫穷的女孩不断行善,最后被群星祝福,有了花也花不完的钱币的故事。 孩子们听的高兴,要求安洁莉娜再来一个,JK 干员清了清嗓子,轻唱了一首歌。 “我把你扔给我的花朵紧贴在我的胸前 它虽然已经凋谢 却依然留在我身边。” “听起来不像流行音乐的样子,”阿米娅再度转向罗夏,“博士知道那是什么吗?” “听起来有点像《花之歌》。”罗夏回忆了一下, “歌剧《卡门》里很有名的一段,我个人更 喜欢《纸牌三重唱》和《阿尔卡拉龙骑兵》。” 阿米娅怔住了,表情慢慢化作罗夏看不懂的复杂表情,让罗夏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博士以前可不懂这些。”阿米娅轻声说。 “啊,罗德岛喜欢音乐的干员很多,像红豆那样的,值班都不忘带着她的电吉他,所以留心了一下。 然后呢,安洁莉娜和她们有些不一样,她喜欢年代久一点的音乐,正好我的藏书里也有这部分的介绍。” 阿米娅不为所动的看着罗夏,后者无奈的举起手来说: “好吧,我承认,是安洁莉娜和我分 享过她喜欢的音乐。” “不也挺好的嘛,”阿米娅看向信使小姐,“安洁莉娜一开始的时候十分迷茫,你看,她现在十分滋润的样子,这都是博士的功劳。” “不,是所有人的功劳,罗德岛的环境让她看到了希望,阿米娅,这是你的理想所孕育的果实之一,好好看着吧。” “嗯。” 阿米娅的手悄悄靠近,叠在了罗夏的手背上,他们都没有去看对方,温暖的感觉却在心里流淌着。安洁莉娜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这一幕,有两个音节脱离了旋律,又很快被她纠正回来。 “我觉得应该让博士过来给大家讲故事,他都来那么多次了。” 安洁莉娜的表演结束之后,突然把话题引向了罗夏,罗夏正享受着与阿米娅心灵亲密无间的感觉,突然被拉回现实里,看到安洁莉娜笑的像个小狐狸一样,清纯中带着些许妩媚。 安洁莉娜,你也在里面吗? 罗夏万万没想到安洁莉娜也会来迫害他,孩子们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罗夏身上,在他们眼中, 罗夏是个十足的怪人,又不说话,好奇心早就被勾起来了。 安洁莉娜在孩子中间煽动气氛,背后杜宾教官在推他,就连阿米娅都在起哄,盖乌斯·尤利乌斯·罗夏,罗德岛的终身工具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站起来,在儿童元老们的喝彩里来到他的爱将安洁莉娜·布鲁图身边。 “放心啦博士,孩子们要求没那么高,你随便讲些什么就可以了。”安洁莉娜说。 罗夏举目四望,阿米娅·屋大维笑而不语,砾·安东尼冷眼旁观,蓝毒·李必达远在天边, 白金·克利奥帕特拉更是不见踪影,杜宾·西塞罗、舰桥远远观望的凯尔希·庞培与睡大觉的可露希尔·克拉苏更不能指望…… 都是刁民! 白雪从阴影里出现递过来一个扩音喇叭,罗夏疯狂给她打手势,要她把自己捞出去,但白雪摇了摇头,举起一块板子,上面写着“我也想听”。 问题在于讲什么故事呢?《厄德堡手稿》记载的民间传说倒是很有意思,但又是未婚先孕, 又是通奸,又是母女 sala,又是乱 X 兽 X 的,怎么也要和谐两三次才能变成孩子们喜欢的童话故事。 那唱歌呢?罗夏对自己的音乐能力有 AC 数,他左一首《干员最强大》,右一首《地覆天翻, 泰拉倒转过来》,怕不是要成为孩子们一生的心理阴影。 吸源石的传统艺能呢?不行不行,不能教坏小孩子,再说了他随便浪费源石,凯尔希医生又会拿尾巴抽他了。 果然还是讲故事吧。 想到这里,罗夏把扩音喇叭伸进自己兜帽里,清了清嗓子说:“我回忆在舰桥加班的时候, 可以脑补自己睁眼看着太阳,可以脑补自己细察源石的纹理,每逢无聊的时候,我都会把脑海内的光景加以脑补,获得了事务之上的乐趣。 干员赫默、麦哲伦的无人机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我暗自把它们比作群鹤在空中飞舞,心里这么想,那无人机果然都变成仙鹤了;我抬着头看它们,脖颈都为此僵硬了。我又将几只无人机留在办公室,用源石工艺驱动它们,让它们做普加乔夫眼镜蛇机动,我把它当做一幅皇牌空战的景观,果然像用手柄操纵战斗姬飞行,我为这景象高兴地拍手叫好。” 在罗夏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安洁莉娜已经填补了阿米娅的位置——博士的位置已经被阿米娅填补了,两名少女的视线在空中有一瞬间的交锋,又各自退缩回去。 “罗夏讲的故事是真的吗?”安洁莉娜问。 “在我看来,多半是编的吧。”阿米娅摇了摇头,“与失忆之前相比,博士已经变了许多, 让我恍惚间产生了陌生的感觉,我已经不敢为他的行动打包票了。” “阿米娅,你在罗夏身上期望着什么?” “期望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博士作为罗德岛的一员与我们并肩作战。话说,为什么会产生这个问题,安洁莉娜?” 安洁莉娜满脸严肃: “在罗德岛,我加入的时间算是比较晚的,因为在意罗夏,也就在意了他的过去,而结果是一片空白。 我在想,失忆之之后的博士在为了感染者的明天而战,失忆之前呢?如果他有如此崇高的理想,那是无须遮掩的东西。 阿米娅,你们究竟在过去利用罗夏,不,是利用博士做了什么?” “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在凯尔希医生,在所有精锐干员同意之前,我不会说出这件事, 因为它不是一件美好的回忆。” 阿米娅温和的看着安洁莉娜: “看起来你很在乎博士,想要支撑他、陪伴他……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想法,我不会妨碍你的。” 被人戳破了心事,JK 小姐的脸红了起来,她的马尾扬起,珊瑚红的发丝蓄满了阳光。 “我承认、我承认是这样啦,但是阿米娅,为什么?” 阿米娅没有回答,在这个温暖的上午,在欢呼尖叫的孩子中,她的身影显得分外寂寞。 “啊,真是的,一个两个都把秘密装在心里,我为自己的未来就够烦恼的了。” JK 轻咬着嘴唇,看着阿米娅眼瞳的色泽,娇小的术师眼里只有博士一个人,要说阿米娅不喜欢博士,她一点都不相信,女孩子可不会随随便便抓住不喜欢的男人的手,并露出一脸开心的模样。 第二十三章 罗德岛漂流记 罗夏醒来的时候,天地被蓝绿二色风景分割,蓝色的是天空,绿色是他脚下的草地,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从他面前路过,罗夏一抬腿,那小东西一下子跑掉了。 罗德岛的博士揉了揉脑袋,他记得昨天没有加班,但他研究童话故事研究到快要昏厥,他的枕头又被暗索替换成了自己……无所谓了,不管是真枕头还是假枕头,枕上去温软又有好闻香气的就是好枕头。 然后,他怎么会在这里?总不至于睡着的时候被凯尔希医生当成不可回收垃圾抛到荒野里了吧。 罗夏检查自己的装束,他再喜欢冲锋衣,也不可能穿着它晚上睡觉,但现在冲锋衣却好好的穿在身上。 他翻找口袋,找到了三块糖,一把折叠刀,一叠餐巾纸,还有一块手表,这些东西面对茫茫大自然是脆弱的,而且这里的生态环境与罗夏所知道的泰拉一点都不一样。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太阳已经在天空偏的厉害,罗夏心里不免紧张,就他这个身体素质,放野外就是白给。 “罗夏,你也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罗夏抬起头来,看到安洁莉娜提着法杖站在不远处,很是兴奋的冲她招手……对于 JK 来说,遇到博士就等于遇到主心骨了吧。 在一番交流后,罗夏发现安洁莉娜和她一样,也是醒来后就来到这个鬼地方,而且更不幸的是,她除了法杖只带了唇膏与一袋面包。 “罗夏,这是整合运动的术师使用的源石法术,还是说我们在做梦?” “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样源石技艺能做到这一点。同时,如果是梦的话,我们也不可能像这样说话。” JK 小姐撅起嘴来:“罗夏,回答太认真了,我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你就不觉得这像什么游戏吗?我的泰拉、智荒或者 A 爱少女什么的。” “啊抱歉,我都没玩过。看到安洁莉娜之后,我就彻底安心了,有你在的话,感觉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罗夏只是实话实说,同时他感觉脖子被风吹的有些发凉。淡淡的红晕却在女孩脸上绵延, 当他视线转到这边来的时候,女孩提子红的眸子慌张的躲开了。 被我信任、夸奖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吗?我和许多女干员都有牢固紧密的信赖关系啊。罗夏想,如果安洁莉娜喜欢的话,以后我就多夸夸她吧。 罗夏和安洁莉娜都身经百战,见过大风大浪,他们很快镇定下来。在安洁莉娜的建议下, 他们组队往前探索,在体感大约 4.1 公里之后,他们看到了广阔的蓝黑色水面。 “这个咸水湖可真大啊。”安洁莉娜感叹道。 记忆的碎片在罗夏眼前旋转,眼中的光景与记忆展示的部分重叠,他莫名冲动的说道: “不, 安洁莉娜,这是大海,你们从未见过的大海。” 信使小姐不明所以,海什么的她的确没有亲眼见过,但课本里、明信片,各种小说里都有海的故事,那些带有“海洋”的信息总能和令人无限遐想的旧时代联系在一起。 博士来自旧时代?安洁莉娜想。 “总之,安洁莉娜,我们只有一袋面包和三块糖,这些东西能带给我们的热量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你有没有感觉,天气正在变冷?” 罗夏穿着厚实的冲锋衣都能感觉到气温的变化,安洁莉娜更不可能忽略,她穿着厚实的白外套、棕色羊毛衫,里面还有保暖内衣,看起来非常暖和——仅限于上半身。 如果安洁莉娜外套敞开的话,就能看到她下面只穿了短裤,带有白色条纹的袜子也只覆盖了一半小腿,结实的大腿和半个小腿露在外面,看起来美丽又冻人。 “的确,”安洁莉娜摸了摸她有些发凉的小腿,“罗夏,我们来确保食物吧,我刚才看到一窝鸟蛋,我在博士的藏书里看到过,那是可食用的。” 这种时候,应该是男子汉来展示自己的力量与勇气,但罗夏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只好目送安洁莉娜手脚麻利的爬上礁石。 不过,他也没闲着,而是在礁石的凹陷处寻找,看到里面有白色的结晶,刮取少数放在嘴中品尝,结晶苦涩中带着咸味,应该是盐没错了,正好他带来了纸,凑合着取下了附近礁石上积存的盐分。 罗夏看到海风把安洁莉娜的外套吹的膨胀起来,珊瑚红色的光芒在少女的法杖聚拢,整个鸟窝直接浮了起来,她回来的时候满脸兴奋,在礁石上一跳一跳的就像小孩子一样。 除了鸟蛋,她还带来一些软体动物,罗夏的脑海内自动浮现了石蛏这个称呼,随之解锁的情报是石蛏是可食用的。 两个人已经很饿了,立刻对着这些软体动物大快朵颐,石蛏有股浓烈的辛香味,满足了他们食欲的同时也带来口渴的感觉。 他们又花了更多时间找水源,在天快黑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淡水。安洁莉娜先是用手舀起来,闻了闻又尝了尝,感觉没什么问题后才让罗夏喝。 “罗夏应该知道吧,我们干员手里都有一份你的定制食谱表,生吃软体动物是禁止行为, 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回去之后你要替我在凯尔希医生面前说好话,这个人可凶啦。” 罗夏点点头,心中完全没想凯尔希,安洁莉娜还是嫩了一点,她只把眼前的异常当做一次约会,一次郊游,等玩够了之后就会回到罗德岛。 直觉告诉罗夏,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晚上快六点的时候,太阳落山,月亮的光辉不足以让大地变得明亮,安洁莉娜提着法杖, 保持充能状态走在前面,提防着黑暗里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们最后找到了一个天然洞穴,洞穴十分干燥,背风且距离水源也不算太远,对两个疲惫的旅人可谓合格的落脚点。 现在他们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生火。 在罗德岛,火不曾是个问题,而在远离文明之后,他们必须从头做起。安洁莉娜上上下下摸遍自己的口袋,咬着嘴唇满脸不甘心—— 在以往,她口袋里总会装个打火机,但来到罗德岛之后她就把打火机从装备栏移除了。 女孩用期待的视线看向同伴: “罗夏衣服口袋很多的样子,你就不能像漫画里一样,锵的一声掏出我们需要的道具?” “我又不是 O 啦 A 梦。” 罗夏再一次翻找口袋,摊手表示爱莫能助,但不甘心的安洁莉娜接手他的工作,把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 女孩浅栗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有着别样的美感,小巧但坚挺的兽耳戳着他的下巴,搞得罗夏肌肤痒痒的,在安洁莉娜的双手最初探进他怀里的时候,他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安洁莉娜的手和阿米娅、蓝毒、砾或者白金的手一样,摸人很舒服,没什么好在意的。 JK 小姐的坚持得到了回报,她在罗夏衣服的夹层里摸到了一根火柴,连罗夏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顺进去,他自己并不是心灵手巧的角色,所以由安洁莉娜小心翼翼的把火柴从夹层里取了出来。 在取出来的瞬间,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安洁莉娜捏住的是一根金条。随后,他们分工收集了干燥的草和树叶,用石头砌成灶台,安洁莉娜从罗夏手里接过折叠刀,刮擦木屑放进灶台里。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工作,安洁莉娜法杖暂时被罗夏抱在怀里,她一手拿着火柴一手拿着光滑的石头,少女的手哆嗦着,这可能是她使用过的最为昂贵的火柴,一旦失手就没有第二根。 “罗夏,我、我有点紧张。”少女把嘴唇咬的发白,“我、我可能会失败,要不……” 她的话没说完,罗夏伸手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揭开兜帽平静的看着安洁莉娜,似乎在说“我信任你”。 安洁莉娜从没觉得罗夏的眼睛那么漂亮,美的就像蓝宝石或者浅海的颜色,同时,也因为过于美丽,她竟然不由自主的产生害怕的情绪。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完全不紧张了,相反,她感觉自己凭着双手征服世界。 “谢谢你给我的勇气,罗夏。” 安洁莉娜的手干脆利落的在石头表面滑动,啪的一声,火柴被点亮了,女孩捏着火柴柄端让它充分燃烧,点燃了罗夏提供的餐巾纸,然后被投入到灶台里。 橘色的光亮从灶台出发,点亮了罗夏与安洁莉娜的脸庞,少女添了一把树枝,仿佛失去了力气一样,贴着墙壁和罗夏一起坐下,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一小会儿就够了,”她喃喃的说, “只至少这个时候,让我靠一小会儿吧。” 沉重的感觉在罗夏肩膀上扩散,安洁莉娜几乎是把半个身子都挂在了他身上。信使小姐乐观又坚强,但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在特定的时刻,她会卸下伪装和心防,向大人寻求依靠。 未熟就是安洁莉娜的可爱之处啊。罗夏想。 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安洁莉娜闭着眼睛,用头拱了拱罗夏的胸口, 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虽然以童话为主,我偶尔也会致敬别的作品,所以作品的元素不止于童话,后面如果你们看到伊索寓言、十日谈或者红楼梦中的元素也请不要奇怪。 第二十四章 在群星凝视下 虽然在洞穴门口做了一些预警手段,但罗夏被安洁莉娜摇醒的时候还是感觉一阵后怕,在陌生的环境里,他们两个毫无防备的靠在一起,仿佛排在一起的双人炸鸡套餐。 而且,火幸运的没有熄灭,如果火灭了,他们只能被迫使用一些原始手段取火。原理很简单,操作起来很辛苦。 安洁莉娜的脸红红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冲锋衣的形状,同时罗夏也感觉自己的手臂麻木而沉重,大概睡觉的时候女孩一直抱着他的手臂。 留意到罗夏的目光,安洁莉娜摸了摸脸颊,肌肤顿时红的更加厉害,目光躲闪,清纯中带着一股天然的媚意。 有一瞬间,罗夏承认自己被撩到了,安洁莉娜楚楚可怜又清纯的侧颜在 JK 也是罕见的。罗德岛和安洁莉娜同龄的孩子们,不是过于老成就是过于天真浪漫,她这份符合年龄的、正常的美反而变成了稀缺资源。 罗夏低头看了眼手表,他们睡了八个小时又三十五分钟,如今是早上六点,天边已经出现一抹金色的轮廓。安洁莉娜出去了一下,不一会儿满脸清爽的回来,睡的卷翘的头发与脸庞上都有晶莹的水珠。 信使小姐说: “罗夏,面包和糖就留作备用粮食吧,在野外,我们不能总像现在这样容易的获取食物。” 罗夏点点头,他去发现的水源边喝水,发现了池边的青蛙,顿时想起了蓝毒……尽管那只蛙不是钴蓝箭毒蛙。 他捡了些干燥易燃的东西回来,看到安洁莉娜挽起袖子,趴在地上使用中空的树枝吹火, 火烧的越来越旺,黑烟涌出呛的她直咳嗦,一张脸也被熏的黑黑的。 罗夏的兜帽下传来压抑不住的笑声,安洁莉娜拍了拍手,手背抵着腰用责难的目光看着他。 “罗夏,这时候笑很没有良心啊。” 虽说这么说,安洁莉娜自己也笑了,笑得像下井的大学生们一样灿烂。 罗夏他们荒野救生的第一顿早餐是煨蛋,他们的调料只有罗夏昨天采集的盐,安洁莉娜也说以往自己在野外大多吃罐头,做饭的时候很少,所以不保证味道,但罗夏觉得这顿早餐异常可口。 蛋类为他们提供了营养,也让两个可怜人的精神振作起来。昨晚安洁莉娜能自然而然靠在罗夏的肩膀上,现在却不好意思起来,坐在了罗夏对面更靠近洞口的位置,法杖就放在手边。 “安洁莉娜,我衣服穿的厚没什么感觉,从体感来说,你觉得昼夜温差相差多少度?”罗夏问。 “10℃左右,白天有 23℃左右,夜晚的话也就 12℃左右,不过只是我个人的体感。” “我觉得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几天,以这里为中心向外探索,保障食物,保障水源,调整自己的状态,然后扩大搜索范围。” “我听你的,罗夏。” “安洁莉娜,这里没有什么博士与干员,只有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可怜人,我们是平等的, 都要为生存竭尽所能的榨干自己的智慧。” 罗夏伸出手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安洁莉娜拍了一下,她用源石技艺扭下两根树枝,其中一把在石头上磨尖,另一把则用树枝捆上了罗夏的折叠刀,变成一把短矛,罗夏知道安洁莉娜是为了未来考虑—— 他承认,源石技艺方便好使,但安洁莉娜填充在法杖里的源石不是小型核反应堆,总有能量用尽的那一天,如果以她自身的源石进行施法,又会恶化她的健康。 或许是最近发生的异常事件一件接一件,昨天还在被暗索偷天换日今天就荒野求生,罗夏心里只掀起一丝丝波澜,他留守在洞穴里看管火——这只是一个温柔的借口。 他明白,他战五渣的身体素质和安洁莉娜组队行动的时候是个拖累,但信使小姐又怕伤到他的自尊,所以换了一个好听的说法。 罗夏装作什么都没想到样子,留守在营地做他能做的。 昨晚他夜观天象,确定了南北半球,现在是九点,他用手表的时针指向太阳,与 12 点的二分之一即为南,确定南北后,东西也就确立了,之后,通过观察天空的星星,以及进行一些必要的测量工作,他可以粗略的计算经纬度。 这份工作有三分之一需要在晚上观测星星进行,有三分之二离不开安洁莉娜的协助,单凭他一个人很难做到。 所以,他暂停定位工作,拿起安洁莉娜给他的白板武器“劣质的非洲短矛”去水潭叉鱼…… 结果,一无所获。 “呼,呼,这种需要体力和技巧的工作实在不适合我。”他坐回洞穴里自言自语道,“加班的时候感觉加班很糟糕,但现在,我又开始怀念阿米娅的恶魔低语与加班的感觉了。” 下午的时候,安洁莉娜回来,她带来了一些浆果,两只禽类,一打串在木矛上的鱼,让罗夏怀疑安洁莉娜洗掉了自己的 JK 技能树,全都点在荒野求生上。 “我原本想抓着鱼的,”罗夏感觉十分羞愧, “结果,只采集了一些贝壳动物和盐分。” “就像罗夏说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嘛。”安洁莉娜爽快的笑了起来, “罗夏负责思考, 我负责执行,就像以往一样。” 任劳任怨的 JK 小姐掏出唇膏点在嘴唇上,在荒野里能满足的爱好不多,她抿了抿嘴唇,恋恋不舍的把唇膏放了回去。在这里,唇膏也成了奢侈品,安洁莉娜必须有节制的使用。 少女的动作也使得罗夏不由自主的看向她的嘴唇,在对方注意之前急忙偏开了目光。 安洁莉娜的嘴唇与她的长发也不遑多让啊。罗夏想。 多亏了信使小姐,今晚的食物比昨天丰盛许多,疲惫的少女在水潭里泡了一会儿脚,放在岸边晾干之后才套回鞋子里。 和罗夏在一起,她对自己的仪表格外在意起来,甚至昨晚睡觉的时候,她还担心自己有没有体味,会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一想起罗夏,她的内心就痒痒的,身体轻飘飘的,心脏怦怦跳。这算是恋爱吗? 不,大概只能算是暗恋,一来她没有勇气说出口,二来好不容易找到时机和罗夏单独相处, 给了他一些很明显的暗示,她说完之后害臊的根本不敢去看罗夏,内心里期待少女漫画里的剧情…… 可是罗夏那个呆子愣是听不出来,他明明那么聪明,比安洁莉娜接触过的最聪明的人还要聪明,偏偏这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大傻子。 有时候 JK 也在想罗夏是不是装作不懂,毕竟罗德岛惦记着博士的女干员实在太多了,那都是些个性十足的强力竞争对手。 在看到她的竞争对手们也在罗夏那里吃瘪之后,安洁莉娜生出一种不道德的幸福感,因为她和罗夏以彼此的名义相称(她想更近一步叫他诺亚,但没有勇气开口),而其他人还停留在“博士”的阶段,她在这条马拉松中处于领先地位。 幸福当然是比较出来的,恋爱也是场战争,安洁莉娜不想输给任何人。在她所畅想的平凡的世界里,必定有着罗夏的身影。 安洁莉娜用残留着凉意的手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脸颊上的燥热褪去,她又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卡西米尔骑士,总是脸红不是她的风格。 黑色的水潭倒影着星空,安洁莉娜慢慢平静下来,在此之前,她听到流言说蓝毒和博士发生过什么,看到蓝毒本人之后,她隐隐觉得流言可能是真的,恋爱中的少女所具有的种种表现, 全都反应在蓝毒身上。 如果势态演变成最糟糕的结果,罗德岛没能找到他们,她要和罗夏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安洁莉娜用力摇了摇头,把心中的杂念甩出去,她站起来准备回去的时候,神秘而伟大的授意让她抬起头来,在少女红色的眼瞳里,有流星的光芒一闪而逝,如同夜空流下眼泪。 “行行好,小姑娘。” 安洁莉娜听到声音戒备的回过头来,法杖的端头指着黑色的轮廓,杖头有红色的端粒浮现, 那个人从黑暗里走出,衣着褴褛,面色萎黄,一看就是个穷苦人。 “行行好,小姑娘,给我点吃的吧,我饿极了。” 安洁莉娜自己只带了一块面包,但她看到穷苦人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就在她准备掏出面包的时候,远方罗夏的声音传来—— “安洁莉娜,你在做什么?” 罗夏的声音仿佛用水盆把 JK 小姐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她看了看罗夏,又看了看自己前方,哪里有什么穷苦人的影子。 她打了个寒颤,寒意在她的身体蔓延,JK 小姐握紧了拳头,指甲刺的手心发痛,疼痛又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是凉的。 罗夏原本是打算趁着能观测星空的机会计算经纬度,却看到安洁莉娜呆呆的看着星空,想起蓝毒和《厄德堡手稿》的种种异常,他担心的走过去,拍了拍安洁莉娜的肩膀,后者偏过头来勉强笑了笑,又继续专注于星空。 “罗夏,群星在凝视着我们。”女孩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呓语。 第二十五章 黑色伴星 星空? 罗夏抬起头来,有两种东西,他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他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那就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 在小憩的时光里,他偶尔会凝视星空,神秘而伟大的授意降临于他的脑海,知识追逐着他而来,灵感游走在血管中,虚弱的肉体变得轻盈,渴望自由的灵魂向着星光处飞翔。 他不觉得星空上有什么东西注视着他和安洁莉娜,感性让他否定,理性让他怀疑—— 他怀疑安洁莉娜和蓝毒一样,遭遇了无法用现有知识解释的异常。 “安洁莉娜,回去吧。” 罗夏抓着安洁莉娜的手腕,女孩踉踉跄跄跟着他回去了,好像醉汉一样连路都走不利索, 回到洞穴中,罗夏让她喝了点水(贝壳装),一直抓着她的手,直到少女的手重新变得温暖而柔软,他才放下心来。 安洁莉娜的手从罗夏那里抽出来,她困惑的看向罗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两种解释,压力过大让你产生的幻觉,以及源石病带来的幻觉。别多想,面对未知不要恐惧,而是试着理解它,这世界上还有比在罗德岛加班更恐怖的事吗?” 与较大的恐惧相比,较小的恐惧就不再是恐惧。罗夏的解释让安洁莉娜慢慢安定下来,其实她不想要真相,只是要一个安慰,最好是抱抱。 可惜罗夏不解风情,情商和他的理智一样是薛定谔的状态,时好时坏,少女漫画常有的霸道总裁或者贴心暖男都沾不上边。 安洁莉娜拍拍自己的脸颊问:“罗夏之后有什么计划吗?” “我首先想要确定本地的经纬度,我看到了北极星,北极星的仰角就是本地的纬度,我做了一把小圆规充当量角器,而具体数值的话……” 罗夏点了点手表, “它能帮助我们得到一个粗略的数值,经度的计算则要在白天完成。安洁莉娜,你有多高?” “诶,我?”安洁莉娜指了指自己,“我有 162 公分。” “这个数据精准吗?” “入职的时候测的。” “带鞋?” “当然是裸足啊,话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为了以后考虑,我们需要在长度上有所把握,去掉兽耳你还有 160 公分,之后这个长度就叫一安洁莉娜,因为涉及到电力单位,所以简称就是一安洁。” “过分啊,罗夏,你把女孩子的身高当成什么了!” “主要是我不清楚自己的身高,”罗夏羞愧的低下脑袋,“所以没办法,只能用你的身高作为标准。” 安洁莉娜的视线仔细把罗夏舔了一遍,泰拉帝星、切尔诺伯格名宿、罗德岛管理层首发三叉戟之一,竟然连自己的身体数据都不清楚,要说里面没有问题她是不信的。 罗夏的话引发了安洁莉娜更深一层的思考,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接着问道:“测量经纬度之后呢?” “我们就能明白我们在什么地方,这很重要。然后的话,就是攒够食物探索周围区域,如果能够遇到露天煤矿或者铁矿之类就好了。 嗯,还要防备天灾。” “罗夏,你在想桃子哦。” 安洁莉娜用手肘顶了顶罗夏的胳膊,突然失去了荒野求生的紧张感觉。 “现在对于燃料的利用效率太低了,”罗夏看着奇丑无比的灶台沉思,“我们不得不从头开始,首先要找到材料,制砖之后搭建真正的火炉。” 罗夏一旦进去自己的节奏就很难理会外面的环境,他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勾勒一个长期的野外求生计划,如果没有人拯救他们,他们就必须学会自救。 罗夏的存在给了安洁莉娜莫大的信心,同样的,安洁莉娜也稳定了罗夏的精神—— 凭罗夏的身体素质,恐怕没几天就要死在这荒郊野外,安洁莉娜是个优秀的搬运工,半个动植物学家,可靠的打手,以及观赏类 JK—— 和美少女一起工作总比和乔式坦克一起工作带劲的多。 安洁莉娜双臂环着膝盖,头枕在自己大腿上,偏头去瞧罗夏。结果只看到了黑色兜帽,孤独的环境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让她变得大胆了起来。 JK 小姐伸手拉开了博士的兜帽,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的侧颜,火炉的光影在罗夏苍白的脸上变换不定,她伸手摸了摸,看到罗夏的脸颊被自己指甲刺出浅浅的涡旋,轻声笑了起来。 “嗯?” 罗夏抬起头来,眼神一片迷茫,仿佛刚刚读完一本小说的人,尚且沉浸在虚幻的故事中, 还没有回到现实。看到这一幕,安洁莉娜笑的更厉害了。 “怎么了,安洁莉娜?” “罗夏你加班的时候也是那么认真吗?”安洁莉娜比划着, “呆呆的,哪怕我用油画笔在你 脸上画个心你都未必感觉的到。我就想起以前读高中时候,我们班学习最好的人也是这样。” “说说你以前的事吧,”罗夏丢掉树枝搓了搓手, “说起来,我还没怎么了解你的过去。” 安洁莉娜飞快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手下意识的抓住了衣摆:“罗夏……你很在意我?” “当然在意啊,你是我的干员,现在不夸张的讲,我们也在相依为命,自然想要更多了解你。” 安洁莉娜看到罗夏眼中一片平静,知道自己的期待落了空。但是没关系,她不是受到挫折就放弃的女孩,如果足够努力的话,她相信就算是木头,自己也能感化他。 但是罗夏的脑袋……似乎比木头还要僵硬啊。 “我的过去平平无奇,一个普通的高中女孩什么样,我的生活就是什么样……啊,我忘了罗夏你失忆了,罗德岛似乎没什么正常的女孩子。” “没有吗?”罗夏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还以为罗德岛女干员里怎么也有一半正常人呢。” “又是少年兵,又是暗杀型骑士,还有一言不合就掏刀子扎人的,女高中生哪会这个啊。” 安洁莉娜抿嘴笑了起来: “你信赖的干员们,她们只是为了讨你喜欢,在你面前收敛爪牙罢了。 正常的女孩子会烦恼于学业,和其他女孩子八卦学校里的男生,看看时尚杂志研究打扮自己,在休息日熬夜,然后白天呼呼大睡,甜点零食一个都少不了,甚至比吃的饭还多。” 罗夏若有所思的看着安洁莉娜的腿,后者摊开手掌,手指张开又蜷缩,握成爪形说: “敢说 我胖就挠你哦!” “你不胖,就是稍微有些丰满……等等,别挠我啊,你又不是菲林!” 罗夏悲哀的发现,安洁莉娜轻易的就能把他摁在墙边为所欲为。好在信使小姐没有真的生气,她在罗夏的冲锋衣上象征性挠了两下,也就收了手。 “女高中生都像你这样在意体重吗?”罗夏问。 “当然啊,谁不希望自己更漂亮一点。罗夏可能觉得我的打扮平平无奇,但那是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研究的结果……嗯,我声明一下,这是在休息日完成的。” 罗夏的视线落到安洁莉娜的脸庞和头发上,试图要找出少女精心打扮的痕迹,安洁莉娜被他看的害臊,扭过头去推了推罗夏的手臂:“别看啊,有什么可看的。” “打扮的话,不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吗?” 安洁莉娜愣了一下: “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女孩子打扮总是有理由的,一些人、一些人可能是为了吸引特定的人关注才会精心的修饰自己。” 火光给予了信使小姐勇气,她羞涩的说道: “看到外面那颗珊瑚红色的星星了吗?别看它现 在孤零零的,我觉得它和某人很像,总有一天它会等来自己黑色的伴星,拥抱,亲吻,起舞。 所以,孤独可以忍耐,寂寞的同时也心怀希望,只要有那颗星星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两颗星在一起,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我是如此坚信着。 现在,黑色伴星已经来了,只是它什么能够明白,自己对于珊瑚红色的星星如此重要呢? 罗夏我……” 安洁莉娜抬起头来,那句“我还要等多久才能让你明白呢”还没有说出口,罗夏安静的睡颜就纳入她眼中。 JK 小姐的表情固定在脸上,激愤、委屈和失望调和,最终化为泪水湿润了她的眼眶。 她气的脸都红了,抬起手来又舍不得锤罗夏一下,于是自己从地上捡起罗夏用过的树枝, 在地上写道—— 笨蛋、木头、大傻瓜! 写完之后她拍拍手,看着罗夏说道: “这个仇我记下了,总有一天要在你脸上写下同样的字。” 她试了试罗夏的呼吸,又贴近脉搏听了听心跳,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自己拿着法杖越过他,在另一侧坐下,面朝洞口守夜。 她再度看着外面的星空,罗夏之前关于幻觉的分析消去了她的不安定感,让她有勇气重新看向天空。 不幸的是,在她的眸子被星光点亮的瞬间,白茫茫的雾气就包裹了她,罗夏、篝火甚至是她的法杖都消失不见。 黑色的影子一道接一道的从雾气中浮现,安洁莉娜无法看清他们的长相,那些一模一样的孩童们的影子包围了她,寒意在她的指甲扩散, “我好冷啊,姐姐,给我点东西遮一遮好吗?” 每个黑影都用同样的声音祈求,安洁莉娜浑浑噩噩的想要脱掉自己的外套,这一瞬间,只有对孩童们无限的同情。 忽然,罗夏的身影出现在安洁莉娜的心底,女孩抬起头来,裹紧自己的衣服握紧拳头,黑影们失去了耐心,他们伸出一双双漆黑的手瞄准了安洁莉娜的头发,安洁莉娜不知道多少次拍开了这些阴冷的东西,却还是被抓住了头发。 她被孩子们拽住双马尾在地上拖行,疼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在这条路的尽头,安洁莉娜与罗夏当做水源的那个水潭纳入眼中,在黑色的水潭中,群星正投下凝视的目光。 昨天抽池子,我终于有艾雅法拉了。 第二十六章 珊瑚红的本能 罗夏通常会度过一个无梦的夜晚,但在荒野求生的第二夜,他罕见的做了梦,梦到自己在末日之中和方舟和动物们同舟共济,鞠躬尽瘁,天天加班,在新世界下船的时候已经繁衍出一个新种族的故事。 这太可怕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觉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安洁莉娜背对着他,僵硬的靠在墙壁上,真亏她能在这种条件下睡着。 他伸出手来摇了摇对方的肩膀“安洁莉娜,去里面睡吧,那里暖和一些,我来……” 罗夏的话没说完,女孩就向后倒在了他身上,沉重的感觉在罗夏身上扩散,远比昨天安洁莉娜靠着他肩膀睡着的时候来的沉重。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试了试安洁莉娜的鼻息,喃喃的说了句:“没有呼吸了。” 惶恐与无助的情绪抓住了罗夏,当他的手指贴在女孩的脖颈,再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心跳的时候,这些负面情绪进一步放大,记忆的裂痕吐出些许碎片,恍惚间罗夏站在了战场上,他脚下的路是一具又一具尸体,生前以命相搏的人们,死后在同一片土地上分享着永恒的安宁。 罗夏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脸颊的刺痛让他从旧日的支配中醒来,无论过去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都不会重复过去。 眼下有一个少女,一个对他极为重要的少女就倒在他面前,安洁莉娜的生命比他谜语一样的过去更重要。 急救知识属于罗德岛的常识教育,哪怕罗夏也要认认真真的对着书本学习,考试,再对着假人练习。 所以他把安洁莉娜平放在地上进行心肺复苏,进行合乎流程标准的急救,在胸外按压之后是人工呼吸,他的嘴唇完全覆盖了安洁莉娜的嘴唇,送出的气息让安洁莉娜的胸廓起伏了一下。 他交错的进行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自己也慢慢趋于绝望,巨大的沮丧感笼罩了罗夏,上一次类似的体验,还要追溯到在切城面对塔露拉的时候。 “别死啊,求求你……” 罗夏进行着无望的抢救,他的眼眶热辣辣的,泪水滴在安洁莉娜胸口,被羊毛衫吸收,晕出一朵深色的花。 仿佛回应了罗夏的愿望,安洁莉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的手臂无意识的抬起头来,无力的打在罗夏身上,逐渐清晰的心跳从罗夏手掌传来。 “别吓我啊。” 罗夏瘫坐在地上,看见安洁莉娜慢慢坐了起来,手臂一软又跌进罗夏怀里,她试着坐了起来,但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干脆就躺进了罗夏怀里不动了。 “抱歉,感觉身体麻麻的。”她说。 “没事,你没事就好。” 罗夏让安洁莉娜躺在他的大腿上,搂着她的肩膀,女孩在他眼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他彻底放松下来,伸手擦拭眼角的眼泪。 “罗夏,你哭了?”安洁莉娜用轻飘飘的、梦呓一样的语气说。 “啊,这个没什么。相比起来,安洁莉娜你有哪里疼吗?” “我感觉胸口有点疼,还有嘴唇……是罗夏给我进行急救了吗?” “是啊。” 罗夏转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当时他救人心切自然什么都没想到,但现在安洁莉娜转危为安,JK 小姐留在他掌心的触感,留在他唇间的酸橙味,无一不在提醒他一位少女做了什么。 “这是紧急状况啊……我能理解,所以没关系。” 罗夏进行了后续的救护与观察,信使小姐的情况一点点好转,自醒来之后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安洁莉娜的声音有些发颤,她问道:“那个、那个感想呢?” “嗯?” “就是急救的感想。” 我的大小姐啊,你这时候还在意这个吗? “呃,我当时着急救你,所以没注意。应该……算发育的挺好的吧。” 罗夏参考的对象是古米和蓝毒,相比于那两位,安洁莉娜绝对算有料的,如果是和黑钢的雷蛇或者芙兰卡那种级别相比,JK 小姐就显得小了。 安洁莉娜不知道罗夏的参考系,她心里挺高兴,现在少女脑袋蒙蒙的,就像陷入恋爱里的少女,说话不过脑子,完全忠实于自己本能的想法。 再者,她上一段记忆还是白雾黑影的孩子们把她拖进水塘中,安洁莉娜无法反抗,在痛苦的窒息感中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罗夏的呼唤为黑暗的世界带来了曙光。 在她醒来的时候,眼皮因为过于沉重没有睁开,而罗夏的急救没有停下来,他摁在自己胸口的手,他的嘴唇一次又一次贴合她的嘴唇,酸橙的感觉涌入口腔,那是她唇膏的味道……这些刺激随着她知觉的恢复变得强烈。 劫后余生对安洁莉娜最大的影响,就是她的心脏跳动的比正常时还要强烈,她还没有回到正常的体温,但燥热的感觉已经由内而外向外蔓延,罗夏大概说了些什么,但脑子乱遭遭的已经听不到了。 罗夏很可爱,想要更多更多的触摸他,这就是安洁莉娜唯一剩下的念头。 罗夏看到安洁莉娜又坐了起来,偏头看向他,眉目传情,湿漉漉的目光舔舐着他的面庞, 病态的红晕在少女苍白的脸颊扩散,她露出了罗夏熟悉的、属于猎食者的微笑,清纯中带着一丝妩媚。 罗夏时常能看到这样的微笑,但这份微笑不该是安洁莉娜对他露出的微笑,他认识的那个JK 小姐清纯但不**,有欲望但被纯情约束,此刻的安洁莉娜前所未有的让他感觉到了女性的魅力,同时,也令他感到害怕。 罗夏曾告诉安洁莉娜面对未知的时候不要恐惧,可轮到他自己面对陌生的安洁莉娜,他自己也慌了起来。 “安洁莉娜?” 他试着叫了对方的名字,少女眼睛亮了一下,像是被主人呼唤名字的宠物,站起来两步就来到他身边,下弯的膝盖压制罗夏的双腿,双手摁在罗夏的双肩。 JK 小姐突如其来的攻势又一次提醒了罗夏悲哀的事实,他的力气还没有小姑娘大。随后, 安洁莉娜身体向上滑动,她的手肘压在他的肩膀,双手捧住他的脸颊。 女孩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松开了,浅栗色长发编织成牢笼,罗夏抬起头来,他的视野里只剩下安洁莉娜的面庞,JK 小姐急剧起伏的胸口所酝酿的火热吐息涌出,喷在他的脸颊上。 “罗夏, “安洁莉娜歪着头,手指感受着罗夏的脸颊,指甲在男人的肌肤上留下几个浅浅的涡旋,”那个是你的初吻吗?” “应该不算吧,之前的时候有过意外。” 罗夏在安洁莉娜火热目光的注视下脑袋也有些短路,用错误的方式说了实话。JK 小姐的目光黯淡了一下,随后又变得活跃起来。 “是蓝毒吗?没关系,这里并没有什么蓝毒,只有我。这种想法很不道德,但我想啊,这里只有我们真是太好了,” “安洁莉娜……” “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孤身一人,周围升起白雾,那些恶意拖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扔进水潭里,冰冷,黑暗,可怕……直到罗夏出现,把光和热又带给了我。” 安洁莉娜脸上的绯红色加重了: “上一次也是那样,当群星投下恶意的时候,是罗夏唤醒了我。这些回忆真的很可怕,让人手脚冰凉,冰冷,孤独,寂寞,恐惧……女子高中生的生活里不该这样,我只是想追求平凡的幸福,暖洋洋的幸福。 罗夏,不来抱抱我吗?你能让我暖和起来,我也想让你暖和起来。” 安洁莉娜低头去追逐罗夏的嘴唇,罗德岛的博士微不足道的反抗唤醒了她藏在血脉里的野性,在一番僵持后,她成功压制了罗夏,在接吻之时闭上眼睛,算是少女最后的纯情。 坚硬,凉薄而甘甜的感觉传来,这与安洁莉娜想象的亲吻截然不同,她困惑的睁开眼睛, 看到一颗糖阻挡在她与罗夏的嘴唇之间。 安洁莉娜歪了歪头,漂亮但凌乱的发丝与兽耳一起晃动着:“罗夏,萝莉控?” 罗夏叹了口气,这是他最后的反抗手段:“为什么不和你接吻就是萝莉控啊。” “你明明和蓝毒接过吻了。”JK 的脸颊鼓了起来, “她看上去比我小一些,但罗夏却区别对 待,真不公平啊。” 你是哪里来的小孩子啊?! 如果说之前罗夏真的有被安洁莉娜撩到的话,现在他已经平静了。安洁莉娜一口含住了糖果,又泄愤似的俯下身来轻轻咬了一下罗夏的鼻尖,才抬起头重新说道: “不公平,阿米娅也就 算了,但砾、白金和蓝毒甚至是暗索都比我得到的更多,罗夏你个大笨蛋!” “好好好,我是。” “木头人!” “你说得对。” “花心男!” “我有罪。” 安洁莉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以不符合她年龄的天真浪漫把罗夏蹭了个爽,也让罗夏差点把她摸成秃头怪希尔薇。 其实,少女在中途的时候就已经从恐惧带来的病态情绪中醒来,基于面子的考虑,她演了下去,假装还在精神错乱的时候,“合理的”把以前幻想里对罗夏做的事情通通做了一遍。 同样的,罗夏也在中途就察觉了安洁莉娜恢复了正常,她实在不适合演痴女角色,很容易就被看破了。 罗夏温柔的没有点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了安洁莉娜一个台阶下,让她未来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不至于抱着枕头满床打滚,成为黑历史。 就当是慰劳她平日里的辛苦,补偿以前对她缺乏的关心吧。罗夏一边摸着安洁莉娜的脑袋一边想。 别说,安洁莉娜的耳朵摸起来蛮舒服的。 第二十七章 星期五 安洁莉娜枕在罗夏的大腿上安然入睡,时不时翻个身,梦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呢喃。 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在罗夏身上浪费了一番体力后,安洁莉娜身心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罗夏为了消去女孩心里的不安,让她睡在了自己大腿上。安洁莉娜刚才病态的欲望,源自于她内心的不安感。 从她成为感染者,脱离了十几年惯常生活的社会,做黑暗骑士在夜幕下活动,不安就一直躲在她的影子里。 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分析,人首先渴求的是生理需求,这一点在安洁莉娜做信使、加入罗德岛甚至在荒野求生的时候都问题不大; 在生理需求之上,还有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位于顶端的自我需求。在罗德岛安洁莉娜一度满足了尊重需求,而在这荒野中,她的需求的金字塔 beng 塌。 需求层次并非一定要循序渐进,就像从过去到现在,安洁莉娜都在迷茫未来的人生方向— —自我需求该如何实现,之前的时候,她只是简单的做出决定“罗夏去哪里我去哪里”,这不是自我需求的实现,而是逃避的借口。 本来,就算需求的阶层崩塌,安洁莉娜有能力和他一起再度重建,但是,来自头顶星空的恶意放大了安洁莉娜心中的不安,从做信使开始积累的负面情绪直接引爆,让女孩要用最激烈的方式满足自己的安全需求。 所幸,安洁莉娜心中的道德法则充当了刹车片,没让这辆车超速,女孩吃了罗夏这桌菜的头盘和头汤,主菜与甜品还好好保留着。 就算凝视星光,罗夏也无法体验安洁莉娜遭遇的恐怖风景,但他需要思考,思考如何引入一个对抗措施。让安洁莉娜在遭遇幻觉的时候不再无能为力。 罗夏反复在心里回忆阿米娅的恶魔低语,借此强行振作精神到了天亮,安洁莉娜醒来后的最初两秒把罗夏抱的更紧了,等她彻底清醒之后就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 “对不起罗夏,我有点得意忘形了。”安洁莉娜低头道歉,“白天我就好好休息吧,我会保护你。” “不,安洁莉娜,你必须尽快采集食物,探索更多地区。 “罗夏揉了揉脸, “你有没有感到, 今天比昨天更冷了。” 安洁莉娜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罗夏扫了她小腿一眼,心想对方冷的大概是这个部位,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得想办法给安洁莉娜做条裤子啊。罗夏苦恼的想。 两人简单分工,约定罗夏保存火种加上采集,而安洁莉娜负责探索与狩猎,在 JK 小姐提起法杖离开洞穴的时候,罗夏拽住了她的衣角。 “什么事,罗夏?” “安洁莉娜,看着我。” 安洁莉娜只记得浅海的颜色闯入自己的视野,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提着法杖和短矛出去狩猎去了,她一边低头查看地上留下的爪痕,一边心想刚才的事。 罗夏利用异能给安洁莉娜下达了暗示,指令相对保守,他害怕激进的指令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又采集了一些软体动物,搜集了礁石上的盐分,还有冲到海滩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欺软怕硬的海鸟们趁着安洁莉娜不在,专门去啄罗夏报夺蛋之仇,把罗夏搞得狼狈不堪。 下午的时候,安洁莉娜一脸兴奋的回来,她猎到了一头豪猪,豪猪的尸体被她用源石技艺浮空搬运回来。 “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做 gong,用豪猪的刺与树枝做箭矢。”安洁莉娜背过手去, “猜猜看, 我还带回来什么?” “新的食物?”罗夏问。 “那有什么可炫耀的。” “铁矿?” “你在想桃子吃。” “某种文明制品?” “很遗憾,在我搜索的范围内表明,这里只有我和罗夏两个人。” “我实在猜不出来了,”罗夏摸了摸脑袋,“总不至于是黏土吧,虽然我迫切的渴望这种材料。” “没错哦,是黏土,我在东边发现了好多这样的材料。” 安洁莉娜伸出手来,手心托着鼓起来的手套,手套里装着的正是罗夏梦寐以求的东西。 罗夏高兴的一把掀开了兜帽,看着喜欢的人露出笑容,安洁莉娜心里也产生了满足感,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途中的艰难跋涉和与大型肉食动物的斗智斗勇都被忘到了脑后。 “能帮到你真是太好了,罗夏。”她由衷的说道。 “安洁莉娜,这是个伟大的发现,你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罗夏说出去就有些后悔了,以他的体力和姿势,恐怕能实现的愿望有限。 好在女孩已经恢复了理性,她歪着头说道:“罗夏给我做一顿饭吧……等等,我确认一下, 罗夏你没有给别人做过饭对吧。” “没有,至少失忆之后没有。” “太好了,这样罗夏的第一次就是我的了,安洁莉娜~大胜利!” 安洁莉娜说的很小声,但罗夏还是听到了,他觉得这像是白金说的话。 (一个声优梗) 罗夏做的饭一定不好吃,但安洁莉娜依然坚持,这是一种象征意义。特殊的环境极速的拉进了博士与干员的距离,安洁莉娜的行为可以看做在向博士撒娇。 罗夏做工具人已经被**的无比熟练了,妇女之友模块立刻启动,他和安洁莉娜一起准备食材,用折刀把肉切的东一块西一块,切着切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罗夏,你在笑什么啊?”安洁莉娜歪着头问。 “我想起了《鲁滨逊漂流记》里的主角第一次剥海龟肉的时候,作者特意描写他搞得很狼狈。” “我也看过那本书,罗夏是鲁滨逊的话,我说什么?” “当然是星期五。” “过分啊罗夏,你竟然觉得我是野人。” 安洁莉娜用手肘轻轻捅了捅罗夏的肋侧,自己也笑了起来,又转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在她幻想平凡的幸福时,和喜欢的人并肩站在一起做饭也是其中一环。 现在,愿望已经实现了。 在 JK 小姐的指引下,罗夏的第一顿饭做的还凑合,他们共用一把刀子,而叉子用削尖的树枝代替,盛饭则用贝壳,煨蛋,烤肉和软体动物构成了今天的晚餐,虽然简陋,但火光里的罗夏与安洁莉娜都感觉暖洋洋的。 罗夏改到晚上六点至凌晨的时间去睡,安洁莉娜遵守他的嘱咐不去看外面的星光,但在洞穴里实在无聊,罗夏的睡颜纳入她眼中,让女孩心跳微微加速,感觉有些口渴。 “罗夏以前有那么可爱吗?怪不得砾像个痴女一样啊。”她自言自语道, “好想摸一摸…… 不行不行,你要忍耐啊安洁莉娜,这种事要交往之后才能做。” 她克制了自己的欲望,准时叫醒了罗夏,随口问到:“经纬度还没算出来吗?” “抱歉,出了点偏差。”罗夏尴尬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纬度好说,经度的计算公式我忘了。” 安洁莉娜接受了这个说法,罗夏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他其实已经计算出来了,但哪怕算上误差,他和安洁莉娜都移动到了不可思议的位置,以卡兹戴尔、龙门与汐斯塔组成的三角形的中心。 这里应该有海吗? 罗夏不知道,失忆之后他的活动范围很小很小,地理图鉴还没来得及看。 总之,半年之内被罗德岛找到的概率很小,最坏的打算,他和安洁莉娜要相依为命熬过一整个冬天外加下一年的春天,甚至更久…… 这特 X 的都是什么事! 罗夏也很暴躁,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安洁莉娜把他当做了心灵的支柱,身为罗德岛的博士, 身为大人他必须做出表率。 荒野求生的第四天至第七天,他和安洁莉娜早出晚归挖掘黏土,运回来之后加工,烧制了少量器皿,贝壳碗就此退役,而更多的黏土则被徒手搓成砖胚,由安洁莉娜使用源石技艺,操纵折刀进行切割,以求尽可能的整齐划一。 有了砖之后,安洁莉娜想到了新的灶台,她已经看之前的石头灶台很不爽了,而罗夏心里则想着用这些砖搭建一座窑炉,用于金属冶炼的窑炉。 天灾带来的源石永远的改变了泰拉世界的生活方式,但基于源石派生的生产方式并非唯一, 罗夏还惦记着金属冶炼,没有金属,他们的荒野求生会相当难办。 就算是鲁滨逊,最初漂流荒岛还能摸出一堆宝箱熬过新手期呢。 除了窑炉,罗夏还想要一台鼓风机,如果这时候一群海豹能够出现在海滩就再好不过了。 海豹能够提供优质的毛皮和脂肪,脂肪可以做肥皂,也可以硝酸、硫酸混合反应,做成甘油,每一位非洲酋长都该然而,海豹没有来,噩梦却再一次找上了安洁莉娜。 第二十八章 失温 安洁莉娜有遵守罗夏的嘱咐,在天亮之前绝不去看头顶的天空,然而,在她以为天亮的时间,信使小姐的新生物钟让她自动醒来,去看洞口守夜的罗夏,男人黑色的、朦胧身影未能完全遮蔽安洁莉娜的视野。 在一个不可能的时间,她看到了天空排列的星辰。 白色的雾气笼罩了安洁莉娜,罗夏消失不见,佝偻的剪影从雾中浮现,他们匍匐在地上, 蠕动就像乌龟一样慢,脸部俱是杂乱的、重叠在一起的线条,仿佛孩童即兴的涂鸦。 “小姐,可怜可怜我,天好冷,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我好吗?” 低声的祈求混合在一起,落入安洁莉娜耳中变成巨大的颤音,她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去寻找武器。 果不其然,法杖也一同消失了。但与上次不一样,安洁莉娜的恐惧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就被勇气的暖流从心底驱散。 “这是罗夏给我注入的力量吗?”安洁莉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暖暖的,很贴心。” 在白雾黑影的包围中,女孩手掌出现珊瑚红色的光芒,法杖从光芒中析出,端头的源石璀璨犹如灯塔,漂亮的光粒螺旋而绕,点亮了女孩的双手和面容。 一只怪物跃跃欲试,从安洁莉娜视线的死角扑向她,但阴冷的风和贪婪的喘息已经暴露了它的位置,信使小姐看也不看,半转身的同时挥动手杖,像是斯卡蒂用高尔夫棍法把怪物抽飞。 这只是一个开始,第二只怪物扑向安洁莉娜的脚底,它感觉自己抓住了安洁莉娜的脚跟却落了空,困惑的抬起头来,看到安洁莉娜鞋底极速放大的轮廓。 安洁莉娜对自己使用了源石技艺,让自己浮空之后又解除了法术,直接踩断了怪物的脖子。 杀死威胁自己生命的非人之物,信使小姐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她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而且,安洁莉娜判断出怪物的身体素质还不如整合运动的杂兵,这一事实让她安心了不少, 给她一点时间读条,她就能把这帮怪物全都干掉。 然而,这群怪物数量太多了,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又很恶心的不瞄准安洁莉娜的要害,而是伸手去抢夺她的衣服或者试图拽她的头发,让女孩打起来束手束脚的。 安洁莉娜法杖向前一捅,杖头钻进怪物的心窝,她像台起重机一样把怪物吊了起来,当成大号盾牌一路向前狂奔,等杀出重围之后又把怪物向身后甩了出去,砸倒了怪物一片同类。 只是白雾没有散去,从中吐出更多怪物,让安洁莉娜以为闯入了怪物的巢穴,她不禁开始想,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 近卫干员或者重装干员随便来一个啊,哪有是先锋干员也好啊。安洁丽雅无奈的想,现在她能依靠谁呢? 信使小姐想到了罗夏,虽然明白罗德岛全天候多用途工具人的模块里不包括拯救大兵安洁莉娜,但她还是忍不住幻想,罗夏出现在这里会怎样。 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提子红色的眼瞳映出熟悉的背影:一个憨憨的把自己装在冲锋衣里的背影。 “罗夏,是你吗罗夏?” 安洁莉娜试着触碰罗夏的身体,她的手在触碰的瞬间缩了回来,后退两步,陌生的感觉充斥在信使小姐心里。 “你是谁?” 但那个人没有回应安洁莉娜的话,他只是静默的站在那里,以他为中心,怪物们只敢前进到半径十米的范围,贴着边缘匍匐身体,再也不敢前进一步。 让怪物也恐惧的怪物? 安洁莉娜观察了几秒,她屏住呼吸开始读条。信使小姐打定主意,如果这个怪怪的罗夏不来攻击她,她也不去攻击罗夏,如果罗夏对水灵可爱的高中生出手,她保证……不打对方的头。 两个头都不打。 直到她读条完毕,珊瑚红色的光束向周围的怪物们倾泻死亡为止,背对着她的罗夏只是沉默着,当安洁莉娜干掉了所有怪物的时候,她眼里的世界开始崩塌,她抓住最后的机会,转到正面想要揭开罗夏的兜帽。 下一秒,她的身体重重的下坠,尖叫被堵住喉咙里,视线在短暂混乱之后稳定下来,提醒安洁莉娜她回到了洞穴中。 “一场噩梦?”她喃喃的说。 “安洁莉娜,能先松开你的手吗?” 女孩的视线来到声音的源头,她的双手捏着罗夏的脸颊,她向外拉了两下,把罗夏的脸颊拉的圆圆的。 “啊,是现实啊。” 安洁莉娜松开手,罗夏吃痛的捂住自己的脸颊,他用含混的声音问道: “又看到幻觉了吗?” “是啊,今天太阳升起的时间比昨天晚了许多,我按照昨天的习惯起来,不小心看了眼天空,星辰依然在,我就进去了幻觉里。 第一次他们要的是面包,第二第三次要的是衣服,我不清楚这里面有何逻辑,但我不想给他们,比起不认识的人,这些东西可能成为认识的人的救命稻草。 对了,这次我在幻境里面对那些怪物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而且最后还有罗夏出来,一出场就把那些怪物震慑住了,给了我读条施法的时间,是罗夏对我做了什么吗?” 罗夏的确干涉了安洁莉娜的精神,利用异能植入了两条指令,第一条是让她面对怪物的时候能够时刻保持勇气,第二条是在她需要依靠的时候,一个开了无敌挂的罗德岛全天候多用途工具人就会圣子降临。 那时候,看着呆呆的像是人偶一样的少女,罗夏的心底产生了下达第三条指令的想法,它于安洁莉娜的安全毫无必要,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病态的支配别人的欲望。 他呼吸,深深的呼吸,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垂下眼眸,结束了这次异能的使用。同时, 他发现了一件悲哀又实用的事,当异能成功捕获目标后,下一次异能会更加轻松的进入同一目标的精神,下达指令的体验也润滑顺畅的多。 这也意味着,只要露出一次破绽,一个意志坚如磐石的人物也会在次数的累积下屈服于他。 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糟糕但实用,现在缺乏力量的罗夏很难拒绝异能的诱惑,每用一次,异能会考验他内心的道德法则,堕落很容易,想要保持自我却很难。 同时,这件事很难说出口,会让安洁莉娜与他的关系产生无可挽回的裂痕,所以罗夏在心里提醒自己,只在必要的时候投入异能,对受害者下达最保守的指令。 只是在缺乏监管的情况下,他又能克制自己多久呢? 罗夏想着这些事,一边给安洁莉娜解答疑惑,遇事不决量子力学,最后,他设法让安洁莉娜相信,友谊就是魔法,是两人的友谊让安洁莉娜有了勇气,有了勇气之后,幻觉里的一切便不足为惧了。 安洁莉娜接受了罗夏的说法,让后者的良心刺痛了一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烧制成了一批砖,改造了洞穴,使之更加保暖,增设围墙满足了安全需求。 用木板、草和兽皮制成的床等家具陆续出现在洞穴里,食物、工具分门别类的放在墙壁两旁悬挂的货架上,与一开始相比,这个小小的家已经被经营的有模有样了。 在罗夏的心里,罗德岛的比重在逐渐下降。而安洁莉娜则跃居成为心灵中的第一位,毕竟是相互扶持、朝夕相处的人啊。 安洁莉娜那边也是一样的,她已经能够自然的和罗夏贴在一起,依偎在他的怀里,睡在同一张床上,背对着他去换衣服—— 经过罗夏的劝说,她终于放弃了美学的考虑,在腿上围了一块兽皮保暖。 原本,罗夏还想趁着冬天的坏天气到来之前去进行更大规模的探险,以寻找他心心念的煤矿和铁矿,以及一个更宜居的地点。 提前许多天到来的坏天气打断了罗夏的计划,他有些紧张,这种异常的状况会不会是天灾到来的景象,在切尔诺贝格,他亲眼目睹了天灾给文明带来的伤害。 源石没有落下,到来的只是暴风雪,间歇着一两日的晴天,把罗夏和安洁莉娜封锁在了狭小的活动区域内,晨昏与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幽闭的环境折磨着罗夏和安洁莉娜的心智,让他们产生了一些危险的、趋于自我毁灭的想法。 幸运的是,在一个精神状况出现问题的时候,另一个能够把对方拉回来,在反复的循环之后,两颗心灵都变得异常疲惫。 某一天,安洁莉娜醒来的时候,像以往一样要和罗夏换班——其实警戒已经没有意义,在严酷的寒冷中,所有的猛兽都潜伏起来。 他们只是借此强化一种生活的仪式感,让他们找到活着的切实感觉。 只是这一次,罗夏没有回应她,安洁莉娜神经质的扑上去,摸到罗夏的呼吸与脉搏俱在,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 尽管罗夏裹的严严实实,但他正在失去体温。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选择 风雪在外面呜咽着,一个声音穿过围墙、屋檐和门板在安洁莉娜耳边回荡—— “放弃他,这样你将得以生还。” 安洁莉娜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拍拍脸颊,情况不对,这里没有任何触发幻觉的要素, 也没有熟悉的白雾与怪物涌出。 她推开门栓,把门板打开一点缝隙,寒冷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割在她脸上,白茫茫的天气里没有没有出现怪物的身影,只有低语不断回荡在风雪中。 “够了!” 安洁莉娜“啪”的一下子关上了门,仅仅留下一小点缝隙进行通风。她检查了所有的食材和燃料,用碳笔在地上计算一番后,发现食物和燃料都能够很长时间。 得益于对居住环境的改造,外面风雪弥漫,室内还能保持 17°左右的温度,称不上暖和, 但怎么可能导致博士失温? 安洁莉娜想不明白,她只觉得无形而邪恶的力量推动着故事的发展,从荒野求生开始,她和罗夏的命运便在某些存在的凝视下。 “安洁莉娜。” 罗夏模糊的声音传来,安洁莉娜飞奔过去,握着他的手问:“你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罗夏的声音显得异常疲惫, “告诉我,我是在室内失温了吗?” “可能是,但是没关系,我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只要急救得当,罗夏不会有事的。” 安洁莉娜这番话与其说是安慰罗夏,不如说是安慰自己,她看到了罗夏茫然恍惚的表情, 甚至连自己的拉链都拉不上(@温格),显然陷入了中度失温的状态。 安洁莉娜添了一把柴,让壁炉里的火烧的更旺一些,她仔细检查了室内,没有找到明显的漏风处后返回罗夏身边,后者的症状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罗夏就像被榨干了一样,僵硬的歪在床上,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弹。 信使小姐回忆麦哲伦科普过的救治措施,一边念叨一边执行: “首先,换干衣服。” 安洁莉娜驾轻就熟的解开了罗夏的衣服,伸手摸了摸,发现衣服是干的,那就没有换掉的必要了。 “第二,增加活动量。” 安洁莉娜把罗夏搀扶起来,此刻的罗夏浑浑噩噩的,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信使小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于是安洁莉娜大声给予了指令后,他扶着墙开始布朗运动(@印度导弹)。 “第三,寻找遮蔽处,pass。” “第四,减少热量散失,加衣服,pass。” 安洁莉娜看了看,除了她身上穿的衣服,所有能御寒的东西都给罗夏围上了,搞得罗夏从背影看起来和整合运动的胖哥哥们一样,走路一颤一颤的。 “第五,增加热量,点火或者其他外部热源,pass。” “第六,进食和饮水。” 安洁莉娜翻找储备的食物,开局时候罗夏和她只有三块糖和一袋面包,面包之前已经吃掉了,糖在她精神不好的吃了一颗,现在还剩两颗,因为他们始终没有发现能制糖的作物,所以这两颗糖被当做珍惜食物保存着。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珍惜的了,罗夏的命最重要。 安洁莉娜把糖和盐溶在热水里,摇晃均匀,等变温后递给罗夏,罗夏伸手接住,小口小口喝着,安静而驯顺,让安洁莉娜产生了她在照顾一个自闭孩子的错觉。 这激发了 JK 小姐的母性。 信使小姐不敢进一步采取行动,而是压抑着焦虑的心情观察罗夏,通过学习她得知,不当的救援方法可能会导致能救回来的人当场去世。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罗夏的情况时好时坏,他甚至背着安洁莉娜偷偷在板子上刻下遗书。 安洁莉娜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背对着罗夏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时光,罗夏早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如果罗夏有不测的话,那我…… 疯狂的念头在安洁莉娜心里产生,时而她想着应该和罗夏孕育一个爱情的纪念,时而她想着陪同对方去死,在死后静静相拥,时而她幻视罗德岛的人找到了他们,博士和她都回到了日常。 “放弃他,这样你将得以生还。” 永不停歇的风雪中回荡着同一句话,安洁莉娜已经视而不见,食物和燃料慢慢消耗着,安洁莉娜中间冒险出去过几次,都被风雪顶了回来,一无所获。 她想起了茨威格在《伟大的悲剧》中描写的那只科考队的惨剧,事态似乎向着作品的方向一点点重合。 终于,恶劣的天气加强了攻势,顶开大门把风雪灌进室内,安洁莉娜很快就加固了大门, 但火已经无可回转的失去了。 突然变冷的天气也惊醒了罗夏,他虚弱的坐起来,看到脸颊与手掌都冻得发紫的 JK 小姐, 低声说道:“安洁莉娜。” “罗夏你醒了,没关系,只是一点小问题。” 安洁莉娜用袖口擦了擦脸上,她想要笑出来,但罗夏只看到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食物应该所剩不多了吧。”他问。 “没事罗夏,风雪已经停了,刚刚那是最后一波,只要我们熬过去,太阳出来气温回暖……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罗夏听出了悲凉的味道,他沉默了一会儿,趁着脑袋还清楚的时候抓着安洁莉娜的手,把她拉到面前说:“活下去。” 异能轻易的入侵了安洁莉娜的精神,外加求生也是她的本能,所以她驯顺的执行了罗夏的命令。 趁着她还在恍惚的时候,罗夏爬起来,把冲锋衣和裤子脱掉留给了安洁莉娜,准备走到外面,这当然是自杀行为,现在 JK 小姐的身体状况比他好,活下去的概率更大,所以理所应当的轮到他来做出牺牲,把口粮留给对方。 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身影,心中充满遗憾,脚步却不曾停滞,当他打开门的时候,白色的末路在他面前。 风雪真的已经停下了,太阳也已经升起,如果剩下的物资仅为安洁莉娜一人使用的话,大概能撑到生还。 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的手被人抓住了,他的视线猛的上扬,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摔在地上,女孩哭泣的面容出现在他正上方,她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温热的感觉在脸上扩散。 “罗夏你个蠢货,到底想做什么啊……不,不管做什么都没必要,我不准!” 罗夏瞪大了眼睛,以往的时候,中了异能的人总会恍惚一段时间,安洁莉娜也不意外,但这一次,为什么安洁莉娜醒来的那么早? “我隐隐感觉到了罗夏有危险,”似乎是读出了罗夏的想法,安洁莉娜回答,“我当时有着自私的想法,想到你死去虽然很难过,但我活下去的概率更大了,那个想法让我对你的自杀束手旁观。 然而,另一种想法升起,超越了我自私的想法,罗夏,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如果做不到, 我宁愿和你一起去死。” “安洁莉娜,这不是一个理性的决定。” “罗夏做的也不是理性的决定,舍己为人从来就不是理性的,要说笨蛋,我们两个都是。” 女孩擦擦眼泪,俯下身来抵着罗夏的额头说:“不会让你逃的。” 罗夏还能说什么呢,他叹了口气,随着安洁莉娜的行动,他舍己为人的觉悟正被迅速消磨着,外面的阳光和晴朗天空又让他产生了对生的眷恋。 “只好赌一把,”他低声说,“赌我们能够撑到气温回升到足够融化冰雪为止。” 他和安洁莉娜分享了仅有的一点食物,然后并排躺在床上,所有能够保暖的东西都被他们裹在身上,他们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对方一眼,同时闭上眼睛。 “通关。” 一个声音在安洁莉娜耳边响起,她以为罗夏说了话,于是睁开眼睛,看到她站在荒野中, 星辰布满夜空,这一次,星辰没有给她带来恐惧,而是下起了龙门币的雨。 “好心的女孩,哪怕最后一刻你也放弃别人,这是群星给予你的奖励。 “那个声音温和的说,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和你的博士一起回到罗德岛,你们会忘记一切发生过的事情,只当做了一场梦,所有的事都回到了**。 另一条路,你带着这些龙门币与你喜欢的人远走高飞,不再理会什么罗德岛,不必担心情敌的竞争,你的博士只会对你怀着永远的爱恋,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安洁莉娜低头,在她脚下延伸出去的两条路通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其中一条通向巨大的陆行舰罗德岛,那里有安洁莉娜不喜欢的战斗,流血受伤的风险,给她疯狂派送柠檬的情敌, 藏在本舰上不可言说的秘密,以及罗夏本人可能遇到的危险…… 然而,她同样清楚,罗德岛是博士的家,是博士的愿望所在。 另一条路通向安洁莉娜自己的愿望,平凡的生活,平凡的烦恼,平凡的幸福,和罗夏二人一起创造家庭,分享所有的快乐和悲伤,没有沉重的责任,没有死亡的风险,他们只要守着彼此就好。 是追随罗夏的愿望牺牲自己,就此返回罗德岛,让她在荒野求生中和罗夏产生的宝贵回忆就此如梦一般消散,还是干脆把罗夏拐进自己的愿望里,牺牲罗夏的愿望,满足自己的欲念? 这是安洁莉娜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她因为过分激动而近乎窒息,在漫长的思考之后,她朝着一方道路走去。 第三十章 月色真美 在晨曦的微光里,安洁莉娜睁开了眼睛,她似乎做了一个梦,但她不记得内容了,只觉得非常遗憾,难过的让人想要流眼泪。 女孩第一滴泪涌出眼眶的时候,充满活力的哼唱“我的大尾巴毛绒绒~毛绒绒~”响起,信使小姐慌忙擦干眼泪,看到普罗旺斯已经在打扫卫生了。 “安洁莉娜,早上好。”天灾信使活力满满的和室友打招呼,“咦,你怎么流泪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被阳光晃到眼了。” 普罗旺斯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看室友起来,她问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什么。 “好啊。” 安洁莉娜也想早点摆脱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与疲惫感,于是她很快爬了起来,洗了把脸,用蘸着水的木梳把头发梳理了两下,然后用发圈简单挽成一束,垂在胸口的位置。 “安洁莉娜你……” 大尾巴狼欲言又止,爱打扮的室友全无打扮的兴致,以往安洁莉娜可是能折腾半个小时的, 特别是那头浅棕色的漂亮长发,总是花费信使小姐很多很多时间去整理。 而且,安洁莉娜竟然穿了土气的运动长裤。这让普罗旺斯感觉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她掐了掐自己的脸,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咦,普罗旺斯,你怎么也流泪了?”安洁莉娜偏头看了过来, “莫非是……某种传染病?” “不不不,你想多了。”普罗旺斯勉强笑了笑,“你今天没有打理你的头发?” 安洁莉娜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冲到盥洗室发出一声尖叫,很快运动裤被丢了出来,看着室友重新在镜子前打扮的模样,普罗旺斯松了口气。 爱打扮的安洁莉娜才正常啊。 安洁莉娜与普罗旺斯并排走在一起,中途的时候,普罗旺斯要去博士办公室那里取回吸尘器,安洁莉娜自然和她一起,想到罗夏的时候,甜蜜和遗憾交替的占据了她的心灵。 奇怪了,我今天是怎么了?安洁莉娜想。 办公室的卫生是罗德岛的重灾区,经常有干员拜访博士之后把毛发掉在那里,搞得罗夏要经常洗鼻来规避鼻炎的发生,所以普罗旺斯干脆把吸尘器留到了那里,每天去罗夏办公室打扫一次卫生。 通常那时候博士还没醒,普罗旺斯是用钥匙进来的。在罗夏看来,天灾信使小姐是少数既不会惦记他命根子的刺客也不是惦记他命根子的痴女,值得信任。 在普罗旺斯她们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罗夏正好推门走出来,一副通宵加班的狼狈模样,安洁莉娜自然而然的走过去,像个小太太一样柔柔的替他整理衣着,完事之后还准备踮起脚来给罗夏一个早安吻。 普罗旺斯无意识的打了个嗝,她明明什么都没吃,但感觉已经很饱了。 不合时宜的打嗝让安洁莉娜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唇距离罗夏的脸颊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身体小鸟依人的贴在罗夏身上。 她的吐息撞到罗夏脸颊上四散,其中一部分回流到她的肌肤上,热辣辣的感觉浮现,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安洁莉娜红着脸跌跌撞撞的后退,显得手足无措。 罗夏有同样的感受,他快速拉起兜帽遮掩自己的表情,昨天明明没有加班,他却感觉异常疲惫,某种伤感的情绪哽咽在他喉咙里,让他烦躁的蹭了蹭暗索的大腿。 龙门惯偷不请自来,今天又来做枕头了。 罗夏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抓住暗索的耳朵,因为异能或者耳朵是暗索弱点的原因,盛气凌人的小偷变得异常乖巧,罗夏的手无意识的捏着她的耳朵变换力道。 “停,停一下博士,那里不行……啊啊啊,你这个屑博士,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暗索已经不见了,罗夏下床的时候滑了一跤,差点撞到墙壁上。 他揉了揉脑袋说道:“安洁莉娜,你起来……等等,我为什么会叫安洁莉娜啊?” “我也想知道啊,主人。” 砾蹲在窗台上双手捧着自己脸颊,满脸不高兴的模样。女骑士对罗夏的肉体很宽松,精神却很严苛,她希望在精神上和罗夏发展出一段不可替代的关系,可是罗夏这时候并没有想起忠心能干的她,而是另一个女人。 罗夏的表情不会说谎,他和安洁莉娜已经发展到了非常亲密的程度……怎么可能?! 对比昨天与今天,罗夏对安洁莉娜的态度可谓天差地别,但那个小姑娘不可能一个晚上就攻陷博士这座楞堡……女骑士想不明白,这种事直接开口,罗夏肯定会撒谎说“不记得了”、 “什 么也没发生“。 果不其然,当砾问这件事的时候,罗夏如此回答,他脸上的表情还挺逼真,砾差点信了。 罗夏没注意到砾情绪的波动,当他回过神来,照常吩咐砾做事的时候,女骑士才开心了一些。 我的异常是不是又和某个童话有关呢?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罗夏找了个借口把砾打发走,他翻开《厄德堡手稿》,果不其然,在第 8 号故事《贫穷的女孩》的下方他看到了银色的衔尾蛇。 这个童话故事讲述了一个自小父母离世的女孩,她仅有陌生人给的衣服和一块面包,在旅行的路上,她先后遇到了穷苦人、小男孩、乞丐与孩子,失去了食物与蔽体的衣物。 就在女孩躲进树林里的时候,天空落下好多好多银币,女孩把它们搜集起来,这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多出了一件亚麻汗衫。 这个童话的寓意就告诉孩子们好人有好报,只是罗夏难以想象他和安洁莉娜在这个故事里经历了什么,每当他努力回忆的时候,头脑就感觉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罗夏的心已经忘却,但是身体还记得。在看到安洁莉娜的时候,柔情涌上心头,他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安洁莉娜的好意,甚至对于女孩的早安吻都不意外,直到普罗旺斯的咳嗦让他回到了现实里。 在吃早餐的时候,令普罗旺斯饱腹的互动在罗夏与安洁莉娜两个人之间发生了,若不是普罗旺斯牢记日期,她还以为这两位已经做了百日的夫妻,他们十分默契,并且不吝于向别人展示自己的默契。 普罗旺斯晃了晃尾巴,感觉自己的尾巴撞到了另一条尾巴上,她抬头看到了初雪,常盘床的女王大人今日竟然大驾光临,让人委实惊讶。 当更多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罗夏与安洁莉娜再度恢复了“清醒”,他们默契的把头转向相反的方向,平日里总是挑食的罗夏这次在餐盘里什么都没剩下,让厨师班的人看到了之后都开香槟庆祝了。 他们以为自己终于满足了罗夏的胃。 这一天,在不同岗位工作的罗夏和安洁莉娜都渐渐稳定了情绪,找回了往日的定位,当别人模仿他们今日的怪异举动时,他们也跟着相视大笑。 晚上的时候,罗夏来甲板上吹吹风,看到安洁莉娜也站在那里。 “罗夏,我总感觉自己做了场梦,然而我醒来之后什么都忘了。”安洁莉娜说。 “我也有同样的感受。” “看来是我们两个一起做了梦,在梦中有了各种各样的经历,然后遗忘了它……噗,开玩笑的。” 安洁莉娜站在甲板上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恐惧让她不敢直视星空,直到罗夏来到这里,她才不可思议的涌出巨大的勇气,感觉什么都不害怕了。 今天经历的不可思议实在太多,不差这一件,所以安洁莉娜也没有在意。 “安洁莉娜,说不定你做了一个很幸福的梦,在梦里群星馈赠给你花也不不完的钱什么的。” 罗夏说。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看来我们真的做了同一个梦吧,这不是我和罗夏默契度上升的标志呢?” “我不知道,只觉得对你有所亏欠。” “我倒没这个感觉,无论梦来多少次,我都会回到这里,因为这里是罗夏的愿望对吧,唯有罗德岛才能实现罗夏的愿望。” 安洁莉娜看向罗夏: “以往我想的是跟随你,但现在,我觉得罗夏很弱,四肢不发达,嗜睡, 挑食,还有可能遭遇发际危机……” “呃。” 女孩轻笑: “所以才需要我来帮助你,你看,漫画和小说里思考与打手的组合不是惯例吗? 罗夏为我思考,我为罗夏执行,无论什么愿望都能有实现的那一天,然后就是我自己的愿望了。” “什么愿望?” “当然是罗夏两个人,在星空的见证下在大地巡回,你看,不是很浪漫吗?” 罗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回复女孩的好意,安洁莉娜却不以为意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歪着头看着天空说: “不过别忘了,我还是高中生啊,还不算一个大人,偶然也会累,想要撒个娇什么的,罗夏会接受我小小的任性吗?” 罗夏带着某种冲动回复:“安洁莉娜的一切我已经接受了。” “是啊,所以我不需要来自星星的银元,只要看着博士就好了。” 安洁莉娜离开了罗夏的肩膀,星光点亮了她的面庞,晚风让她浅栗色的头发扬起,在阴影中飞舞着。 “罗夏,今晚月色真美啊。” 罗夏抬起头来,他并没有看到什么月亮,罗德岛的博士回头看安洁莉娜,女孩的身体已经半转到阴影里,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呆子。”她说。 恍惚间,罗夏觉得安洁莉娜看向他的眼神和调香师一样了。 第三十一章 Mirror 在不久之后,泰拉下了今年第一场雪,寒冷的气候让所有的交战势力都蛰伏起来,进入冬营,仅派少量人员在外部巡逻。 对于人力紧张的罗德岛来说,休整更有必要,外勤人员回到舰队内,漫长的黑夜又让人聚拢到一起消遣时光,罗德岛变得热闹了起来。 砾在一次战斗中扭伤了脚,伤势不严重但已经无法胜任助理的工作。对于新助理的人员, 罗夏先给报名的干员们编号,然后在阿米娅的公证下进行扑克牌抽签。 之所以要搞抽签,是因为罗夏在个人感情上对某些干员的偏好影响了忠臣们之间的关系, 办公室的国王大人本人也显得不够忠诚。 在庞大的,具体由一张椅子和半张桌子构成的领地上,罗夏接受了民意代表们的条款。 一群人巴巴的等着结果,最后抽出来的却是白面鸮,在数道羡慕嫉妒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却发现白面鸮靠着墙睡着了。 单论入睡的能力,白面鸮仅次于罗夏排在第二位,这是源石病造成的影响。 简单来说,白面鸮是医疗部门的成员,负责干员的医疗数据维护,是只权限鸮,在多个医疗小组里打五号位,并在某项目中负责给赫默打下手,帮着赫默带孩子(伊芙利特)。 罗夏和她打过交道,他姑且认为他们私交还算不错,白面鸮有次打盹直接睡在了他膝盖上, 他忍了一会儿,还是管不住自己这双手(@和珅),摸了摸她白色的中短发和耳朵,感觉毛茸茸的,温暖又顺滑。 这时候白面鸮睁开了眼睛,像是宕机了一样发出“咕”的声音,罗夏的手离开几秒之后她恢复了正常,然后罗夏又伸出,她又“咕”了起来,等他第三次这样做的时候,他的手被拍开了。 “警告!开始将罗德岛的数据库还原至初始状态。没事的,这是一个玩笑,请不要惊慌。” 白面鸮的冷笑话让当时的罗夏吓了一跳,她如果真的被搞到死机,恐怕凯尔希会拿他去喂华法林。 “全新的一天,检测到博士加班,白面鸮心情指数上升。” 富有个人特色的问候在门口响起,罗夏抬起头,看到白面鸮向他走来,少女的白色发丝从巴伐利亚风格头巾的包裹中钻出,垂到肩膀的位置才开始向内弯折,额发盖住了眉头,她的橘色眼瞳清澈而平静,如同她洁白的脸颊上带着的理性光辉。 她穿着一件近乎睡衣一样宽松的白色连衣裙,外面又套了一件与发色相同的灰白色外套, 几乎整个双腿裸露在外面——她本人自诩是方便活动。 罗夏以前不在意的,但自从绑定了异能之后,看到那双大白腿总是产生许多无端的联想。 当白面鸮挪动脚步的时候,外套里衬的橘色面料在她交替挪动的双腿中飘扬,像是蝴蝶翩飞。在敞开的外套里,一根蓝黑色的系带系在胸下,勾勒出少女盈盈一握的胸脯。 “您好,博士,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不,暂时不需要。” “了解,就此转入待机状态,种族特性与源石病效果叠加,导致我随时可能进入休眠,请不必在意。” 我很在意啊!罗夏想,你毫无防备的在我面前睡着,我又想摸你头发了。 罗夏批改着毫无卵用的文件,在各种报告上签字,一边想和白面鸮找点话说,这已经成为他和干员增进信赖的一种手段。 只是白面鸮恪守光荣咕立原则,再加上源石病给她生理带来的巨大负担,罗夏想了想,两个人能说的话题十分有限。 和白面鸮说话的时候,她提到最多的是前莱茵生命的同事们:赫默、塞雷娅和伊芙利特。 而且白面鸮公私分明,无论她看到罗夏情绪 up 多少次,在公事上都不肯退让半分,比如罗夏想要查阅自己医疗体检数据的时候,比如他想要了解伊芙利特的炎魔事件的时候,都被对方无情的拒绝了。 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女孩啊。罗夏想。 他又工作了十五分钟,抬起头观察白面鸮的表情当做放松。不止是罗德岛的博士,所有人都很好奇白面鸮的表情会不会变,又会在什么时候变。 结果,罗夏一无所获,一个连喜怒都被剥离的可怜人,不可能有能够让他揣摩的表情变化。 他观察着白面鸮,白面鸮也在观察着他,她的观察更为理性、细致,似乎能洞察博士所有的喜怒哀乐。 几分钟之后,她突然问道: “检测到白面鸮对博士的好感上升,要跳到下一个事件选项吗?” 彼时,罗夏正在喝水,白面鸮的话让他吐了一地,猛烈的咳嗦起来,当他俯身对着地板干咳的时候,一双手按住了他的后背,轻柔的拍打起来。 缓了几秒之后,他重新抬起头来,温暖的感觉扩散。他偏过头来,看到白面鸮的白色连衣裙上的褶皱,意识到两人距离太近,他抬头的时候蹭到了对方的小腹。 “抱歉,这是一个意外,希望你不要介意。” 罗夏做了个歉意的手势,白面鸮没有任何表示,他仰视与她俯视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在她橙色的眸子里,他看到自己涨红了脸的模样。 “要跳到下一个事件选项吗?”白面鸮重复了一遍。 “什么事件?” “失位博士复仇记?” “文艺王子我不当!”罗夏吐槽道。 “将军篡位精神好?” “野心家也不想当!” “丑男杀妻献祭流?” “小心眼子 biss 嗷!” “亡国儿女风云录?” “重男轻女不幸福。”罗夏摇了摇头, “无论是哈姆雷特,麦克白,奥赛罗还是李尔王,我都不想做。” 罗夏这段时间为了研究童话重新阅读了不少藏书,十成功力已经恢复了三成,变成一个博学多识的人,白面鸮说的典故他都知道,也清楚对方又在说冷笑话。 “那魔镜模式呢?” “嗯?魔镜?”罗夏愣住了,“这是哪个故事里的典故?” “此镜名为风月宝鉴,别名 mirror,两面分别有不同的效果,博士要转变白面鸮为魔镜模式吗?” “它有危险吗?” “白面鸮无法回答,这是白咕咕系统更新到 9.0 之后上线的新功能,博士是第一个受到邀请体验的新客户。” 罗夏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白面鸮,心想对方不可能坑他,于是问道: “该怎么启动?” “双手各捏住我一只耳朵,保持接触即可。” “捏住你的耳朵会对你的身体产生困扰吗?” “是的,博士捏住白面鸮的耳朵,将会让白面鸮产生拥抱博士、蹭蹭博士、把自己挂在博士身上等想法。” “……这种事不适合开玩笑吧,白面鸮,你如果说是玩笑我还当无事发生过,我宁愿你说你需要上发条。” “蔷薇少女模块还在开发中。” 罗夏看着白面鸮,一个带着兜帽的无脸男和一个面瘫少女对视注定只是浪费时间。 看到他犹豫不决,白面鸮走过来轻轻靠在他怀里,她说话语气很冰冷,身体却火热而柔软。 女人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一股……医务工作者身上常有的消毒水的味道传来。 “博士您接下来的行为尚在白面鸮允许的范围内,请不要担心法务部会收到投诉报告…… 开玩笑的。” 罗夏发现自己的手和身体都在颤抖着,他就像射击游戏里的新手,朝着目标拼命压枪但是怎么都压不住,白面鸮的平静又助长了菜鸟的窘迫。 罗夏捏住了白面鸮的耳朵,对方的脸有些发红,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就在他以为砾附身白面鸮的时候,她轻轻拿开了罗夏的手说:“博士,您可以测试魔镜模式的功能了。” 罗夏松了口气:“我该怎么做?” “在三米的范围内,博士直视我的面庞会启动正面功能,博士直视我的后脑勺会启动背面功能。” “这、这么厉害的吗?” 罗夏带着好奇的心情看白面鸮的正面,女人橘色眼瞳像是有万华镜在旋转,转眼之间,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在和陌生女人玩很是劲爆的消消乐游戏,每打爆女人一次,还能解锁新的剧情。 因为致力于打出更高的分数,他专注思考连对面女人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只想让不断制造迷之噪音的女人 gck。 “哎呀不行不行,这风月宝鉴正面害人啊,沉迷消消乐忘了时间,玩物丧志怠慢工作,我愧对阿米娅,愧对凯尔希,我恨不得罢免了我自己。” 回过神来的时候罗夏已经摸了一个小时的鱼,而白面鸮也睁着眼睛睡觉。罗夏绕到背面看她的后脑勺,在旋转的万华镜里看到了全新的场景—— 他龙门币没了。 这一下把罗夏吓醒了,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后退了好几步,心里不禁有些埋怨白面鸮:你这风月宝鉴正面是消消乐让人玩物丧志,背面是恐怖故事恨不得把人吓出心脏病,功能也太坑人了吧。 他刚想把白面鸮叫醒,后者突然转过头来,对罗夏说: “系统检测错误,刚才博士启动的是 魔镜娱乐模式。” “???” “长按开关即可。” 罗夏不得不再次靠近白面鸮,轻轻捏住了对方的耳朵,十几秒后才松开,这时候白面鸮提醒他魔镜模式的搜索模块上线了,这才是该模式的主要服务内容。 按照白面鸮说明的使用方式,罗夏试着输入语音指令:“魔镜魔镜告诉我,世上何人最美丽?” 第三十二章 无法瞄准的恋爱 “是白雪。”白面鸮回答。 罗夏还想着白雪是谁来着,想到最后,他试着说: “是我认识的那个白雪,文月夫人的武装 侍女?” “是的。” 罗夏挠挠头,他对白雪最大的印象就是神出鬼没,武器也挺奇怪,他努力回忆白雪的形象, 白雪小半张脸都被遮住了,露出白如雪的短发和淡蓝色的眼眸,黑色无袖背心与马裤勾勒出她小巧但健美的身体。 另外,白雪和清道夫有点像,都是明确在认知上游离于罗德岛集体的人物,清道夫是忠于自己,为了金钱和安全向罗德岛效劳,而白雪则忠于文月夫人个人,被文月夫人派来而接受了罗德岛的雇佣。 最初的时候,大家都无法理解龙门的举动,就算往罗德岛掺沙子,龙门直接指向罗德岛的博士未免有挑衅的嫌疑。 与罗德岛交情较多的陈与诗怀雅对白雪的了解也不多,她们本就不是一个系统的人。 凯尔希、阿米娅和罗夏商量之后,最后决定接纳了白雪——以保护的名义,暗中指向罗夏的兵器不止一柄,如果白雪想做什么,在她动手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在后来的相处里,白雪用行动证明了对罗夏本人的责任感,只要罗夏需要,哪怕他在厕所里咳嗦一声,白雪都能现身,摊开的手掌里是她从医疗部门那里拿的药。 这样相处下来,大家对她渐渐就没有防备了,似乎白雪只是执行文月夫人保护博士的任务而已。 从另一方面想,罗夏也感觉有些悲哀,就连外部的盟友都担心他在罗德岛小命不保,可见他这个只有半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的办公室国王大人是多么不忠诚,让忠臣们有了意见。 他愧对罗德岛,愧对凯尔希,罗夏恨不得罢免了他自己。 总之,白雪也挺不错的,但在罗夏心里,称不上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为什么?”他问。 “这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zz……” 白面鸮又睡着了,罗夏不得不站起来把她摇醒,在哔咔哔咔的声音里,白面鸮找回存档, 接着说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妇人坐在一个敞开的窗户边,冬雪像是针刺破她的手指,导致三滴鲜血滴落在月光照耀的雪地上。 她欣赏着三种颜色的混合变化,对自己说: ‘哦,我多么希望我有一个女儿,皮肤像雪一样 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像是皎洁的月光。’ 不久之后,她的确生了一个女儿,发如雪,朱唇血,皮肤霜白,他们便给她取名叫白雪。” 罗夏注意力全在白面鸮这边,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拉扯了一下,娇小的白雪(154cm) 拽着他的衣角,仰视他的小脑袋轻轻摇了摇,就连尾巴都在表达反对意见。 “不是我。” 白雪举起一块板子,上面如此写道。 看到板子罗夏还有点愧疚,白雪不大喜欢说话,但她跟着罗夏与别人打交道的次数又相当多,那时候罗夏也没想太多,就给她准备了一块板子,把想要回答的短句写上面就可以了。 书写比说出来慢的多,阅读比聆听慢的多,无形之间,白雪和其他人交流的隔阂更大了, 仿佛自闭模式的蛇屠箱。 “不要用板子了,有话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罗夏拍拍白雪的肩膀,因为白面鸮的话,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仔细端详起白雪的面容来,对视线格外在意的忍者后退了一步,用戒备的姿态盯着自己保护的人。 罗夏不好意思的笑笑,下落的视线偶然注意到白雪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好奇的问道: “那是什么?” 白雪低头看了一眼,她瞪大了眼睛,表情和呼吸都出现了表现,然后急忙塞回裤兜里回答: “什么都没有。” “看上去很可疑啊。” 当罗夏跨出第一步的时候,白雪却接连后退三步,她拧身一脚蹬在墙上,借助反作用力把自己推了出去,像是撑杆跳运动员一样,身体在半空优美的翻转。 罗夏抬起头来看上方的阴影,视线恰好与俯视的白雪相对。双方的视线一触即分,白雪一跳跨越了罗夏和办公桌,从办公室夺路而逃。 “你反应那么激烈,反而说明有问题啊。”罗夏看向他的助理:“白面鸮,我们走!追上去问个明白。” 白面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罗夏,摇了摇头。罗夏想起白面鸮是个医疗干员兼研究学者, 而他则是学者兼身体废人,根本不可能追上一个忍者。 “魔镜魔镜告诉我,何人能压制白雪?”他问。 “白金,”魔镜模式的白面鸮回答, “骑士杀手胜此任。” 白面鸮的答案与罗夏心中暗合,只是白金不在眼前,他问道:“可是白金已经下来请假条, 告知我等明日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博士,白金已经连续请了好几次假,摸鱼成风,现在叫她来正好挫败白金的摸鱼风气。 博士可虎踞长椅,以壮声势。此刻,我只需一席话语,管叫白金屁颠颠的跑来。” 罗夏沉吟道:“白金何等人物,靠门口数语,岂能招来?” “博士若不信,我们便立个赌约,到时自见分晓。” 于是,罗夏和白面鸮立下赌约,如果白面鸮赢了罗夏就答应她一件事,反之亦然。 罗德岛的博士只当做戏言,但白面鸮似乎相当认真的样子,她的困意消失了,浑身充满了职场女性飒爽的气场,她拿着扩音喇叭,在门口说道: “博士周末有空,有人要和他约会吗?请 提前预订。” 白面鸮,你算计我?! 在罗夏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走廊里已经传来风雷之声,锐利的气场穿过大门,侧身的白面鸮压住了裙角,转眼之间,白金已经来到罗夏面前。 “博士,”白金撩了一下自己奶白色的长发, “听说你周末有空?” “啊,嗯。”罗夏点点头, “其实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能帮我追踪一下白雪吗,最好把她带回来。” “龙门来的忍者?嗯,听起来麻烦死了。” 白金伸出手来,越过桌子戳在罗夏的胸口上: “你知道的吧,无胄盟的刺客接受委托的时候, 根据目标的难度事先收取一部分订金。 那么问题来了,博士能给我多少订金呢?” 罗夏想要抓住白金的手指,后者敏捷的躲开了,因为视角的关系,罗夏的视线自然落到白金的……肚皮上。 不知道为什么,白金穿的外套和罩衫都很短,在外套边缘和短裤之间都是不设防地带,相反腿上却套着长筒袜,几乎把整条腿都裹住了。 所以,白金的穿着难以评价大胆还是保守,她本人言这种打扮是为了提高散热效率,但她有在公共数据库里申报自己人设的前科,所以话里有多少可信度还不好说。 “白金想要什么呢?”罗夏问。 “比如你的心?我可是时刻瞄准着博士你的心脏呢。” 白金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茶色的眼瞳迷成一条缝隙,在窗外,黑色的影与巨大的十字回旋镖一闪而逝,她去取背后的复合弓,却只摸到了一片空气。 啊,我忘了我把武器丢在办公室门口了。 白金只得目送白雪离开的身影,她现在对这件事有了一些兴趣,其一,白雪一反常态的离开了罗夏身边;其二,这件事不涉及任何重大问题,不然 S.W.E.E.P 就会出动了。 白雪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让她不惜逃跑呢? “我的心脏?”罗夏捂着胸口说,“这个可是没法给人的东西。” “放心,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狩猎,我对于博士你是无害的。”白金头上的兽耳动了动,“有些目标是无法被瞄准的,恋爱也是一样。” 她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快步回到门口,蓬松的尾巴从短裤里延伸出来,轻快的摇动着。 “这活我接了,博士,记得准备好订金。” 骑士杀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白面鸮带上了门,快步走到罗夏身边说: “博士,是我赢了。” “没错,那白面鸮想要什么呢?” 白面鸮皱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说:“再要三个愿望?” “那样我就光明正大的耍赖皮了,白面鸮。” “世界和平?” “这个难度太大了吧。” “博士每天认认真真工作,再也不摸鱼?” 罗夏沉默一会儿说:“我们还是来谈谈世界和平吧。” 最后,白面鸮索要了一个 VIP 位置的睡眠。一个小时后,当狮蝎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罗夏坐在沙发上办公,身为办公室的国王大人,他当然有去忠臣们的领地上调研的权力。 白面鸮侧身枕在罗夏的大腿上,一脸平静,胸口微微起伏着。狮蝎心中升起温馨和羡慕的感觉,她也像白面鸮那样睡一觉。缺乏存在感的少女摇了摇头,趁着罗夏还能注意到她的时候, 急忙问道:“博士,你有特别中意的食物吗?” 我有火神了。 第三十三章 凯尔希见瓦拉几亚大公 “我喜欢吃什么?带源石的东西都特别喜欢,比如源石海鲜汤,比如源石煎蛋,比如源石风干肉……” 罗夏说着说着停下来了,这些东西并不是他爱吃的,但面对狮蝎的提问却自然而然的报了出来。 狮蝎用小本本认真的记录下来,如果罗夏没看错的话。她似乎是从胸口取出来的,恐怕记完之后也会塞回胸口,这是值得如此珍重的情报吗? “我还以为……博士喜欢古米……做的饭,夜宵……还有甜食。”狮蝎吞吞吐吐的说。 狮蝎的答案更符合标准答案,罗夏将错就错的说道: “偶然也要换换口味嘛,新鲜感比较重 要。” “换换口味……新鲜感?” 狮蝎在和罗夏说话,眼睛却在看睡在罗夏腿上的白面鸮,嘴巴不自觉的张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睡梦里的白面鸮拿后脑勺蹭了蹭罗夏的肚子,加重了她的误会。 “我说的是食物,总之,没有别的意思。”罗夏匆匆忙忙转移了话题,“话说,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想要……更多的……了解博士。” 狮蝎脸颊染红,双手拉住短披风的搭扣,她大概是忘了罗夏能看到她,所以忘了伪装,绷紧的脸庞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狮蝎很紧张?罗夏想,以狮蝎的性格,大概是被什么人唆使来的。 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问题,罗夏没有深究,反而有些同情狮蝎——派一个他很难怀疑但自己话术也不行的人来套他的话,实在太难为人了。 狮蝎那副弱气的神情让罗夏产生了想要欺负她的欲望,柿子要捡软的捏,干员也一样。 “我也想更多了解狮蝎。”罗夏说。 狮蝎的脸红的更厉害了,这一次是因为娇羞,她先是后退了两步,然后又前进了三步,带着下定决心的气势问道:“博士现在……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罗夏难住了,他不是无欲无求之人,但他想要的东西狮蝎肯定给不了,于是反问:“狮蝎能给我什么?” “我?” 狮蝎露出茫然的神色,几秒之后她咬着嘴唇接近,凹凸有致的影子一点点覆盖了罗夏的身体。 罗夏想要挪动身体,但睡着之后的白面鸮……相当沉,他的一条腿被压住了,外加吵醒白面鸮会让局势更加复杂,所以他只好僵硬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视野的狮蝎一点点放大。 “博士……刚刚……盯着胸口……看了好几次。 “狮蝎难为情的说道:”博士……喜欢这个 吧。” 我当然喜欢啊。罗夏想。 他如果回答 yes,就会变成真色狼,而回答 no,就会变成伪君子,多说多错,所以罗夏沉默不语。 狮蝎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罗夏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女人心比天灾还要难懂。 很快,他的兜帽就被狮蝎拉开了,苍白的脸庞倒映在狮蝎红宝石色的眼瞳里。罗夏在犹豫, 这时候要不要使用异能的力量,狮蝎的精神已经被他入侵过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只会比第一次更顺畅。 他犹豫不决的时间,女孩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起来,胸口肉眼可见的程度起伏着,她踮起脚来,避开白面鸮的脑袋,双手环住了罗夏的脑袋。 下一秒,罗夏的视野就陷入一片黑暗,甘甜的气息钻进鼻腔,沉重又柔软的感觉在他脸颊上扩散,激烈的心跳声传来,狮蝎的手指和她的吐息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臂弯收紧了力道, 胸口的纽扣摁在罗夏的鼻子上,疼的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不行,没法呼吸了……罗夏的手臂无力的拍打着狮蝎,他像个溺水的人一样,胡乱挥舞着, 大概是碰到了内卷的尾巴,受到惊吓的狮蝎把罗夏搂的更紧了。 好沉重,女孩子原来那么辛苦的吗? 这是罗夏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因为昏迷的方式过于猎奇,窒息的体验在罗夏醒来之后又重放了一遍。除了感叹狮蝎意外的大胆奔放外,他也有些好笑,罗德岛能做到这一点的干员可不多。 类似的动作要是换成蓝毒或者白金,他的鼻梁就骨折了。 白面鸮的脸庞从上面探出,忽然出现在罗夏的视野里,他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枕在白面鸮的大腿上。 白面鸮的大腿比暗索苗条啊。他想。 “检测到博士恢复意识,你感觉怎么样?”白面鸮问。 “我还好,时间过去几个小时了?” “现在是 10:45。” “半个小时啊,也不算太久。” 罗夏恍惚间看到白面鸮露出遗憾的表情,他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就在他想要起来的时候,白面鸮又把他摁了回去。 “嗯?” “博士昏倒是严重事件,我正在对博士进行紧急检查,请不要乱动。” 白面鸮讲的很严肃,但罗夏感觉她只是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但白面鸮呆呆的样子很可爱, 他一秒就原谅她了。 女孩垂下来的发丝在他脸颊上打着旋,弄得他痒痒的,罗夏伸手抓住白面鸮的手问: “狮蝎 呢?” “她留下一张纸条离开了,博士,我擅自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对不起。在我系统维护的时候,你们发生过什么吗?” “……没有。” 白面鸮伸手捏了捏罗夏的脸颊:“说谎。” “总之,让我起来,被别人看到就麻烦了。” 这时候凛冬率领她的学生团罕见的拜访了办公室,真理开头,看到罗夏后扶了扶眼镜问: “凛冬,他们在干什么?” 凛冬叹了口气,对真理说:“你那么小,就不该出来打仗。” 她把真理和后面的古米都推了出去,用手指了指:“继续。” 凛冬的关门声表明,她的心情非常不好,可以预见,不久之后她又要对罗夏说什么“丢人, 你给我退出战场“之类的话了。 “你看,已经被人误会了吧。”罗夏摊手说道。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离开白面鸮的范围,听到背后“啧”的咂舌声响起。他回过头来,坐在沙发上的白面鸮面无表情,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向左歪了歪头,大而饱满的橘色眼睛眨了眨。 是我听错了吧,白面鸮哪有那么情绪化的表现。罗夏想。 白面鸮说: “博士,抽取过往案例分析后,我建议您去医疗部门进行体检,以确保万无一失。” “需要那么谨慎吗,我就是被,嗯,就是被球闷在脸上一下而已。” “不行。”白面鸮满脸严肃,“以前的时候,凯尔希医生见到瓦拉几亚大公,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凯尔希医生说:‘您在肌肤纹理间有源石感染的迹象,不医治恐怕会加重。’ 瓦拉几亚大公说:‘我没有病’。 在凯尔希医生离开后,他还对其他人说: ‘医生喜欢习惯给没病的人治病,以此来显示自己 的本领。’ 过了十天,凯尔希医生再次见到了瓦拉几亚大公,说: ‘您的源石病已经辐射到肌肉里,不 及时医治将会更加严重。’ 瓦拉几亚大公不理睬,凯尔希医生离开后,他又不高兴。 又过了十天,凯尔希医生再一次进见瓦拉几亚大公,说: ‘您的源石病在肠胃里了,不及时 治疗将要更加严重。’ 瓦拉几亚大公又没有理睬,凯尔希医生离开后,他不高兴+1。 又过了十天,凯尔希医生远远地看见公爵,掉头就跑。瓦拉几亚大公于是特意派人问她。 凯尔希医生说:‘源石病在皮肤纹理之间蔓延的时候,定时服药就能抑制它的感染程度; 源石病在肌肉和皮肤里面,用保守治疗可以控制;源石病在肠胃里,用手术可以控制;源石病在骨髓里,那是司命神管辖的事情了,医生是没有办法医治的。 现在源石病蔓延到了骨髓里面,我因此不再请求为他治病了。’ 过了五天,瓦拉几亚大公身体疼痛,派人寻找凯尔希医生,凯尔希医生随补给完毕的罗德岛离开了,瓦拉几亚大公于是病死了。” 白面鸮的故事汇让罗夏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随着干员们的欲望与本性越来越频繁的展现在他面前,他做这个动作也越发熟练了。 “我明白这个故事 100%是假的,但这是基于好意做出的劝诫对吧。”罗夏摸了摸白面鸮的头,“好吧,我去去就来。” “根据白面鸮的预判,博士应该赶得上今天的午餐,我去食堂等你,争取不睡着。” 说完之后,女孩摇晃着脑袋轻蹭着他的手掌,蓬松温软的头发带给罗夏手心愉快的触感。 白面鸮目送罗夏离开房间,她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说道: “助理模式关闭,八卦模式开启。” 她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入侵了与办公室相连的罗夏的房间,熟练的打开衣柜,看到了里面一件又一件冲锋衣,她随意挑出一件穿在自己身上,看着长出一截的袖子,像个孩子一样甩来甩去。 “博士的衣服穿起来是这种感觉吗?”她低声说道, “对比暗索出售的情报,似乎不太一样 呢。” 第三十四章 白金 白金接到罗夏的委托之后便行动起来,猎杀骑士的经验在追击白雪的时候也派上了用场。 她是卡西米尔变革的产物之一,长久以来,卡西米尔的骑士占据着国家的统治地位,传颂着古老的誓言与荣誉,发誓将这两样事务永远的传承下去。 然而,没有事务能够保持永远,早晨的太阳终会落山,先进的技术终有一天会变得落后, 在这个激烈变革的时代里,闭塞的卡西米尔也因此改变了。 首先,原本用于内部选拔、测试和排名的骑士竞技商业化,举国模式被市场化取代,骑士当然还是阶层的象征,但也变成了一种职业,金钱成为骑士们新的效忠对象,金钱也把骑士们捧到更高的位置。 俨然看上去,骑士竞技又变成了综合格斗比赛,为了逐利,里面必不可少的出现种种违反公平竞技的场景。 一部分骑士自然看不惯这种转变,成为资本重点打击的对象。像是临光这样的高阶骑士仅仅是“意外的”的感染源石病,自我放逐最后加入了罗德岛,其运气大概和买彩票中一等奖也差不多。 其他不合作的骑士们,往往都被骑士杀手猎杀了。 白金是骑士杀手中的一员,因为能力优秀,偶然也会接到猎杀骑士之外的工作。之前的时候,无胄盟委派她去一个叫罗德岛的小型组织调查情报。 传闻,一个涉及萨卡兹人内战的强力人物重归罗德岛的序列,而且罗德岛突然部署在龙门——距离局势诡谲的乌萨斯最近的移动都市,实在令人生疑。 当然,这次任务仅仅是调查,罗德岛虽然是个体量很小的组织,却掌握着业界顶尖的源石病治疗技术,而且奉行中立原则,卡西米尔没有与罗德岛敌对的理由,甚至不介意要和罗德岛结个善缘—— 说不定,自己哪天得了源石病还要去人家那里治疗呢。 白金就这样出发了,与以前猎杀落单骑士的任务相比,这次调查罗德岛大人物的任务简直像度假一样。 她拿着卡西米尔亲善的借口顺利混进罗德岛,很快就知道了罗德岛目前的战帅阿米娅不惜进行军事冒险,也要从切尔诺伯格的白银马桶带回博士——白金此行的目标。 以前的时候,白金听闻过萨卡兹内战里有一位残酷的战争机器,他把人命当做棋盘上的棋子,操控他们冷漠的前进,后退,兑子,战术牺牲……一切都为了最后的胜利。 至今,萨卡兹人仍然在寻找这个人物,有人想与这位传奇并肩作战,有人想抹杀他以绝后患,更多的是抱着好奇与探究的心态,想要见见这个稀罕宝贝。 白金把这名传说中的指挥官脑补成了四臂青面獠牙的狰狞形象,一定还是个光头,喜欢微操、转进还有运输物资。 到了罗德岛之后,她自然把指挥官和博士的情况重叠在了一起,在半是调戏半是为了任务揭下博士的兜帽之后,白金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尾巴转的像装了高速小马达一样。 罗夏的长相正好落到白金的好球区里,随后,她更用心的观察博士,看着他被女干员调戏时的羞涩反应,看着他与阿米娅互动时的温情,看着他教导伊芙利特时的关心,被调香师吸个爽时的天真与无知,顿时感觉更有趣了。 然后,当她追随博士对抗罗德岛的敌人时,博士精密的指挥,病态的支配欲望和冷漠无情的作风让白金意识到,记忆的裂痕把博士割裂成了两个人—— 莫得感情的战争机器和被小姑娘撩的战术压枪的工具人勃士。 然而,无论罗夏是博士还是勃士,他们始终都是一个人,迟早有一天,罗夏会完成人格的再聚合。 他会成为悲剧中的伟人,还是如阿米娅期望的一样,带领罗德岛踏上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白金确信,博士只会成为一份恩赐或者灾厄,盘踞于深渊之上的他,绝对不会成为默默无闻的庸人。 至此,白金对罗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哪怕到了规定的时间她也没有归队,向总部写了一封信,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理由搪塞过去,留下来继续观察博士。 无胄盟的刺客大多具备面不改色说谎的本事,白金在罗德岛公共数据库里的档案就是她自己申报的,说谎的技巧就是假假真真,想到罗德岛的人为了辨别自己的情报伤脑筋的样子,白金只想打个滚。 (马,特别是轻型马在兴奋的时候喜欢打滚) 抱着个人目的接近罗夏之后,白金又多了两个烦恼:第一,介于她骑士杀手的身份,罗德岛有相当多的人,包括罗夏都觉得她是来解决耀骑士临光的,为了保住罗夏的好感,她拼命解释了一番。 她面对其他人可没有这个耐心,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她,结果就连临光本人都有所戒备, 助长了流言。 人在床上躺,锅从天上来,她白金马委屈的像是本泽马一样。她快乐不起来,想去找罗夏, 结果发现临光正在那里罗夏的办公室里蹭书看。 看见临光默默提起了战锤,白金说了声“告辞”之后,啪的一下子把门关上转身就跑。 她觉得这是偶然,换了个时间又去,结果临光还在那里,向她投射来危险的视线,关门的时候,她还隐约听见临光建议罗夏小心一点。 我要的是勃士的命根子又不是要博士的命根子! 白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找机会调戏罗夏和其他有意思的干员,一边在内心里诅咒临光这个练肌肉练到脑子里的笨蛋早日变成老处女。 第二,白金在接近罗夏的过程里,发现惦记罗夏的不止一位,有些在进度上相当领先了, 有了这些竞争对手,白金想要找到和罗夏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不是那么容易。 到现在为止,和博士单独制造的回忆也只有周末去了游乐园一次,票据留在了不属于罗夏控制的半张桌子上,那里被称为维斯洛特,维斯洛特又进一步割裂成了七块领地,分别摆放着象征不同干员与博士情感牵扯的道具。 白金不畏惧挑战,倒不如说,喜欢博士的人越多,越是证明博士的价值和她的眼光,她越想在这一局里取胜。 同样她意识到,罗夏签署《大宪章》,干员们又根据《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瓜分了罗夏的办公室之后,竞争对手们的情报已经公开化。 正因为如此,这些零碎领地的领主们互相牵扯,除了象征正统的阿米娅·洛林—哈布斯堡大家尚存敬畏之心,其他时候大伙谁也不服谁,互相牵扯,互相妨碍—— 直到蓝毒的异常打破了平衡。 蓝毒变成钴蓝箭毒蛙的时候,白金尚在外面作战,等回来的时候在食堂里听说蓝毒似乎和博士接吻的流言,她顿时坐不住了。 阿米娅也就算了,你蓝毒·霍亨索伦又是几个意思? 然而,因为白金直属于凯尔希直接指挥的小队,所以她的公务相当繁忙,只能坐视砾、安洁莉娜还有白面鸮之类的选帝侯捷足先登。 这一次,她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不主动出击,她就真的要输了。 正好,罗夏需要有人追白雪,白金表面上在调戏罗夏,内心早就忍不住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一番了。 冬营限制了白雪只能在本舰活动,作为忍者的白雪比落单骑士们要难追踪,但白金化欲望为力量,最后找到了白雪,并在一番追逐战中把后者逼到死角。 “你的命不好,若不是地形有利,我找到你的概率不到三成。” 站在路灯上的 Archer 张弓搭箭,保养良好的武器反射着漫漫寒光,站在下方的白雪把巨大的回旋镖当做盾牌立在自己身前,娇小的身体几乎都藏在回旋镖的阴影里。 “你知道我们骑士杀手是如何猎杀骑士的吗?”白金瞄准了白雪的方向,“数一,碎足。” 攻势互换,伪装成守势的白雪先发制人,投掷出手里的回旋镖,而伪装成攻势的白金也早有准备的跳下来。 在白金落地的一瞬间,她的尾巴与长发一起扬起,身后电线杆黑色的剪影分崩离析,她不瞄准的射出一箭,奔向白雪的双腿而去。 “数二,贯甲。” 白金的第一箭还在飞行的轨迹上,她就预判了白雪的动作,把弓指向另一个方向射出第二箭,白雪翻身躲过第一支箭的时候,第二支箭就追身而来,又被飞回来的回旋镖格挡。 “数三,穿身。” 白金的第三支箭搭在弦上引而不发,白雪绕着她奔跑,一边投掷暗器企图干扰她的节奏, 一边渐渐缩小与白金的距离,白雪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她上一个残影还没有完全消散,下一个残影就在空气里析出。 白金似乎失去了耐心,她胡乱的射出第三支箭,白雪轻易躲了过去,她手持巨大的回旋镖加速,然而,身后紊乱的气流告诉她有什么重物压下来了。 白金的第三支箭瞄准的是白雪身后吊在杆子上的重物,它出其不意打乱了白雪的节奏,只能让忍者侧身翻滚,等白雪稳定住自己的姿势,准备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张弓搭箭的白金已经近在眼前,锋利的箭头指着白雪的额头。 “如此一来,便是将军咯。”白金说。 第三十五章 朋友名单 白金背对着阳光,无胄盟刺客的身影被橘色的光芒勾勒。轻风拂过,白金长长的头发和尾巴都轻轻摇晃着,垂下来的袖口在地面投下变化不定的影。 “你如果不拿出干劲,我这边也没意思。”白金放下弓,“让我们继续作为罗德岛的伙伴友好相处吧。 不过在此之前,先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这是博士的意思……你懂得吧,这一点我是不可能妥协的。” 白雪站了起来,仍然沉默着,白金打量着她说: “从来到罗德岛开始,你总是神出鬼没,也 不和别人交流。 博士信任你,不顾忌你龙门的身份让你担任贴身护卫。所以,就我个人层面上,我也相当好奇,你究竟有什么瞒着博士。” “……不能说的秘密。” “不,所有秘密的意义都是在最后被揭开。”白金说, “我不擅长拷问,但有必要的话……” 白雪神奇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板子,上面写道:“博士的事。” “你是指秘密有关博士吗?嗯,这不令人意外,我也是为了博士而来的。” 犹豫了一下,白雪接着写道:“一个惊喜。” 白金重新把弓背到身后,东国的忍者以沉默坚毅闻名,至关重要的情报他们一定在烂在心里,要经过严酷的拷问手段才能吐出来,所以白雪轻易吐露的东西,要么是假情报,要么无关紧要。 白金相信是后者,不然追踪白雪的就是一些更危险的家伙了……比如红。 “说来听听,如果足够有趣的话,说不定我会站在你这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白雪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始在板子上写字,白金看了一会儿,茶色的眼瞳瞪得大大的。 “真有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在背地里还会勾画这种事,就让我加入你们吧。”她说。 罗夏还不知道他的爱将已经火线哗变,正在食堂里等着她带回来好消息。刚刚他去了医疗部门一趟,体检没有问题。 他转去调香师那里进行后续的精神安抚,在培育室里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就是嘴巴有点干。 调香师轻声哼着歌,尾巴欢快的摇晃着,空气里有股香甜的味道,罗夏总感觉今天空气里的香气太过浓郁,浓郁到了他的嗅觉变得迟钝的程度。 培育室的女主人转过身来的时候把头发挽到耳后,恍惚间,罗夏觉得调香师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妩媚,少女的脸上残留着一丝红晕,胸口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起伏着。 为什么我会觉得劳动的调香师很**呢?罗夏想,罪过罪过,人家稳重典雅的姑娘,这种妄想太失礼了。 “回去记得洗个澡哦。” 罗夏离开的时候,调香师在他背后说:“有些香精可能滴到博士身上了,不及时清洁的话, 可能会给自己鼻子带来困扰,博士不喜欢太香的味道吧。” “真意外啊,我来这里次数也不少了,调香师失误还是第一次。” “我又不是那种完美生物,失误挺正常的嘛。”调香师摊手说道,“而且,这件事博士也有责任,距离你上次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吧。” 罗夏摸了摸头:“啊,最近比较忙。” “是呢,毕竟是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博士。我特别体谅你这一点,积攒了不少……想法,所以在这一次使用了比较激进的治疗手段。” “要好好打个招呼啊。”罗夏苦笑, “你的做法怎么和医疗部门一样。” “我本来就是医疗部门的啊,习惯了先上车再补票。” 调香师走过来,扯了扯罗夏的衣摆说:“那么,我开动了。” “现在再打招呼太晚了吧。” “不,这是下一次、下下次……还有未来很多次的提前打招呼,为了博士的精神考虑,最好还是一周来一次哦。” “我记住了。” 调香师送别了罗夏,关上门之后回到洗手台洗手,看着镜子里的猎食者自言自语道:“博士……醒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阳光打在洗衣篮上,反射着闪耀的光泽,换了一身衣服的少女哼着歌,继续打扫培育室的卫生。 罗夏记得调香师的嘱咐,先去冲了个澡才回到房间,白面鸮捏着新的冲锋衣外套站在门口, 看到他之后差点当场死机。 “有心了,我确实每次从医疗部门回来后都会换新冲锋衣,是谁告诉你的啊。” 罗夏自然而然从白面鸮手里接过衣服,穿在身上,在领口闻了闻,舒展眉毛:“挺好闻的, 是你喷过香水了吗?” 白面鸮缓慢的点点头,罗夏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没太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白雪的事, 其他人暂时被他暂时忽略了。 罗夏去了食堂,里面有蓝毒忙碌的身影,他很高兴蓝毒在融入罗德岛的事项上又迈出一大步。遗憾的是,除了他和白面鸮,食堂根本就没有人光顾。 白面鸮应该比罗夏更清楚蓝毒是无害的,但她此刻异常紧张的抓住了罗夏的手,仿佛忙碌的蓝毒是催命死神,医疗干员亮橘色的眼瞳持续盯着罗夏的脸庞,仿佛抗议罗夏对她的迫害行为。 不一会儿,白面鸮就表演传统异能原地睡觉,歪在罗夏身上,毛茸茸的头发扎的罗夏脖子痒痒的,蓝毒低声和厨房里的人说了几句,就从厨房出来坐到罗夏对面。 蓝毒身上系着围裙,头上包着头巾,漂亮的婴儿蓝眼睛朝罗夏投射了责难的视线。 “博士……花心啊。”她不高兴的说。 在蓝毒从厨房出来之后,客人们终于敢进入食堂,看了几秒之后,她叹了口气说: “我也是 笨蛋啊。” 这话说的罗夏没法接——他肩膀上趴着白面鸮,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的样子。 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人物出来为罗夏解围:白金风尘仆仆的回来,往蓝毒旁边一坐,她的手里还拿着一颗串起来的……猪心。 “这是猪的心脏?”蓝毒好奇的问,“白金,你怎么会带着这个?” 白金看向罗夏,罗夏点头后,她向蓝毒描述了事情的前因,然后对罗夏说: “我把她追到绝 路上,本想逼她就范,谁知道噗的一声,白雪的身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颗心脏掉在地上,被我捡回来了。” “这是东国的忍术?”罗夏很快接受了“现实”,“白金以往对付的是卡西米尔骑士,不了解忍者的情况也算正常,辛苦你了。” 白金摆摆手:“因为失败,报酬我就不要了。” “报酬?”蓝毒重复了这个词汇。 “是啊,我想要了解白雪对我隐瞒的事情,所以才以私人名义委托干员们进行调查,不能让人白白劳动,所以才提供报酬。” 罗夏开玩笑的说:“要不我和办公室里的诸侯们商量一下,先擒白雪者为王算了。” 蓝毒来了兴趣:“报酬具体指什么啊?” “我没想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吧。” 蓝毒愣了一下,她的眼神变得迷离,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拉上兜帽低下头去,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高了一度。 “虽然不知道你脑补了什么,”白金吐槽道,“是博士力所能及的事哦,万一博士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会给他的心灵带来伤害。” 白金,你现在已经在伤害我的心灵了! “我做,博士!”蓝毒举起手来,“反正初雪小姐总是要吃饭的,只要我还在厨房帮忙,就有机会下毒。” “下毒?”罗夏战术后仰。 “下毒?”白金复读。 “下毒?”白面鸮醒来之后,用梦呓般的语气重复了一句。 “只是会让白雪小姐麻痹的毒,考虑到她是忍者,我可能要多加那么一丢丢。”蓝毒比划着, “我可以化妆成食堂大妈,提着食盒去她藏匿的宿舍,撬开门之后问她要不要买外卖。 无论她买不买,我都机会给她扎一针,或者给她的东西里下麻痹的毒药。我知道这样不好, 但为了博士的话,我什么都肯做。” 罗夏的确很好奇白雪究竟隐瞒了什么,但还不至于要下毒的程度。何况,蓝毒如果真的对罗德岛的干员出手,她之后就别想交朋友了,人人都会疏离她。 “不,蓝毒,我不许你那么做,这是命令。” 罗夏抓住了蓝毒的手,他想要传递自己严肃的心情,但蓝毒体会到的却是别的感觉。女孩头低的更厉害了,小幅度的点点头,屈服的刻印留在心中。 白面鸮与白金对视一眼,两个不熟的女人此刻有了惊人的默契:白面鸮抓住罗夏的手臂, 白金抓住蓝毒的手臂,她们同时发力,把两个人分开了。 “博士,你的行为已经让人误会你在调戏女干员,小心法务部的人,他们连博士也可以弹劾的。” 这是白面鸮的理由。 “你要小心一点,不然又有和博士的流言到处宣称,到时候你和博士多尴尬啊。” 这是白金的理由。 蓝毒咬着嘴唇,难得的享受时光被人破坏了。在她心底,白金和白面鸮这两个人的名字, 从“可能成为朋友”的名单里划去了。 第三十六章 圣女的祝福 凡是有理智的博士,总想偷偷摸鱼,这已经成为一条罗德岛全舰公认的真理。 宾利—达西—威克姆·罗夏摇晃着红酒杯,里面装的却是水果汁,医疗部门没有对博士颁布禁酒令,但罗夏从回到罗德岛到现在,沾过酒精饮料的回数寥寥无几。 今天是工作日,但他难得没有事情做,看着窗外歪在长椅上懒懒晒着太阳的初雪,罗夏心里感觉痒痒的,也想偷懒,晒着暖和的阳光,抱着初雪一看就很暖和的尾巴睡上一整天。 然而,玛丽·白面鸮却搬着椅子坐在门口,堵住了任何不速之客的同时,也堵住了罗夏可能离开的路径。 白面鸮的古怪变化从昨天白金把她拉到一边悄悄耳语开始,那时候医疗干员的脸上虽然漠无表情,但支棱起来的耳朵表明她的心态有了变化。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我堵在办公室里?”罗夏问。 白面鸮面无表情的回答:“这是简·赫默医生的嘱咐。” “这谎撒的可不高明哦,赫默医生宽厚善良,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那……伊丽莎白·塞雷娅?” “塞雷娅的原则是‘只要你的骄傲不妨碍我的骄傲,我就乐意和你打交道’,所以她不会妨碍我的。” 罗夏挠了挠脸颊:“自从我在她面前显摆了赫默送我的羽毛后,她看我的表情就很微妙,在公事上塞雷娅会配合我,但私事上只有谈伊芙利特的事,我们俩才有共同话题。” “博士,需要白面鸮弹钢琴帮你稳定情绪吗?白面鸮在罗德岛的琴技算是超一流的,人送外号鸮邦。” “原来你会弹钢琴吗……等等,别试图转移话题,如果是拿你在莱茵生命的同事们背锅也不必了,凯蒂·梅尔和莉迪亚·伊芙利特都是好孩子。” “博士,白面鸮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面鸮若无其事的转头,试着吹口哨,然而她什么都没吹出来,只听到“fu”、“fu”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 “退一步讲,就算你不想我离开,至少别用堵门这种方式吧,万一有别的干员有事要进来呢?” “这一点还请博士放心,在今天下午四点之前,没有人会打扰博士……咕。” 名侦探罗夏酱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犯罪分子鸮吉紧紧闭上嘴巴,有手指戳起自己的嘴角,人工制造卖萌的笑容,企图萌混过关。 “晚了。”罗夏没好气的说,“听起来你知道什么的样子,最好快点说出来,不然我就施展挠痒痒的酷刑了。” “白面鸮拒绝向博士透露不存在的情报,嗯嗯,刚才白面鸮重新加载了数据,未找到博士需要的情报。” 罗夏不可能真的去挠白面鸮的痒痒,因为白面鸮不是平板,如果伸手的话很有可能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恐怕结局就是被凯尔希医生拉上手术台阉割五分钟。 他只好把手放到白面鸮头上,把对方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白面鸮发出“咕”的声音,抬眼看了博士,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道:“博士要使用小芯啊,白面鸮是非常脆弱的,太用力会导致矽统崩溃,那样您的账号‘91 夏先生’可能再也无法登陆了。” “我只是揉你的脑袋,搞得我在做很糟糕的事情一样!” “白面鸮不想被揉成地中海,如果是别人这样做,白面鸮会立刻接通法务部举报。博士的话……白面鸮允许您每天揉头累积五分钟,这是特别优待。”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夏也不好意思再揉了。他站在白面鸮身前,影子攀附到白面鸮的胸口, 看着打哈欠的姑娘,有一瞬间他想要对白面鸮使用异能,帮助这个可爱又个性十足的姑娘同时, 也收取一些小小的酬劳。 这个危险的想法被他摁死在心底,白面鸮的困倦是源石病对她的身体造成的器质性损害的直观体现,而异能治不了源石病。 无论他怎么摆弄白面鸮的精神,努力的带给对方快乐,当他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白面鸮表情依然云淡风轻,甚至还可能打个哈欠。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是脑补这个场景,罗夏就不想做无用功。 “如果博士很闲的话,白面鸮建议您重新阅读您的藏书。在过去,您是天灾学、源石病还有神经学研究的权威,罗德岛的前进离不开您的智慧。 所以,更多的阅读有助于您想起过去的事情,博士也在为空缺的过去困扰吧。” 白面鸮言之有理,但罗夏内心抗拒着回想过去的行为,他隐隐感觉到,当他变回过去的自己,如今在罗德岛的温情将荡然无存。 比起冷酷的博士,现在的罗夏更想做一名身心正直的勃士,未来的道路尚且迷茫,但在可爱的干员们的陪伴下,他并不孤独,每一天充满快乐和希望。 呃,要是没有加班就更好了。 “白面鸮,对于你而言,现在的我是多余的吗?”罗夏轻声问。 “不,在白面鸮的数据库里,博士很重要,十分重要。”女人歪着头,“看到博士,白面鸮的情绪指数都会上升,工作效率提高,基于理性的判断,白面鸮工作的时候最好在博士身边, 最优解是独占博士,就像现在这样。” 为了工作独占博士,你这个理由倒是清新脱俗啊。罗夏想,不愧是白面鸮,我差点以为你要对我表白了。 白面鸮努力与瞌睡做斗争,瞪着亮橘色的眼睛看着罗夏。在她睡着之前,罗夏急忙启用了她的魔镜模式,问道:“魔镜魔镜告诉我,如今白雪在何处。” “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 留下一句奇怪的答案后,白面鸮睡着了。罗夏无奈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冲锋衣脱下来给她盖上。 正巧,罗夏看到了安洁莉娜正在从下面朝这边看,他急忙用笔在纸上写了一个“help”,安洁莉娜看到之后露出疑惑的表情,罗夏用第二幅简笔画给予了指示。 奇怪的默契让安洁莉娜一眼就看懂了罗夏的灵魂作画,她挥舞法杖使用源石工艺让罗夏的身体变轻,一点点的落下来。 罗夏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多亏有你,不知道怎么了,白面鸮非要把我堵在办公室里。” 安洁莉娜的兽耳一下子耸立起来,脸颊绷的紧紧的,旋即露出懊恼的神色,JK 小姐抬头看到罗夏,提子红色的眼睛写满了混乱。 “你怎么了?” “啊,那个……”安洁莉娜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我想买些东西怕赶不上时间了,罗夏再见!” 安洁莉娜的语速仿佛阿消附体,她几乎是用落荒而逃的方式离开了罗夏,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罗夏摸不着头脑,几秒之后,安洁莉娜又倒车回来。 “那个,罗夏喜欢什么东西?”安洁莉娜涨红了脸问, “我的意思是,我采购的时候顺路给 你带一些。” “奇怪了,之前狮蝎也问过类似的问题。”罗夏耸耸肩,“目前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罗夏,回答太敷衍了,再好好想想。” 罗夏又仔细想了想:“不,想不起来了,那就安洁莉娜好了。” “诶,我?” 安洁莉娜指了指自己,她涨红了脸,兽耳耸动着,想要说些什么但话都哽咽在喉咙里,最后转身就跑,跑的比刚才还要快。 “我只是在开玩笑啊。”罗夏喃喃的说。 他只来得及抓住安洁莉娜衣摆的幻影,从白雪的异常开始,他总觉得最近每一个亲近他的干员都怪怪的。 该不会又是异常发生了吧。他突然想到。 这时候初雪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揉着眼睛说:“好吵。” “现在又清净了,介意一起摸鱼吗?” “好啊。” 罗夏坐在初雪腾出的空间,那里还有少女的余热,他决定暂且放空心思,尽情摸鱼,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些异常事件会给人带来困扰,但伤害并不大,所以不必急于这一时。 不过,这次又是哪个童话故事呢?凯尔希医生她们依然打算袖手旁观吗?凯尔希医生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可以来出演角色吗?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暖洋洋的感觉从兜帽渗透到他的脸颊上,他的思考越来越迟钝, 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睡着了。 初雪睡在很近的位置,她的尾巴在罗夏身上扫来扫去,寻找罗夏的尾巴在哪里。 令她失望的是,罗夏并没有尾巴,圣女大人叹了口气,用尾巴卷起罗夏的衣摆叼在嘴里, 感觉口味不对,又吐出来嫌弃的呸呸呸。 “这种感觉……黎博利的味道?还有沃尔珀的?既然如此的话……砾,到时候别怪我一个人啊。” 初雪抓住罗夏的手臂,轻轻卷起袖子,她从砾那里得知睡着的博士感觉很迟钝,在群狼环伺的罗德岛,这可谓大胆而无谋的习惯。 所以她放心大胆的张嘴凑了上去,轻轻咬住罗夏的手腕,控制力道,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牙印。 初雪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抚摸着牙印周围的肌肤说道:“这是来自圣女的祝福,祝你长命百岁哟。” 第三十七章 白雪 自从被罗夏发现秘密后,白雪就没有回到自己的宿舍,身为博士的护卫,她太清楚罗德岛女干员们的塑料花姐妹友谊了,她今天敢回去,明天就会被毛毯裹住送到博士面前邀功。 说起来,白雪是最先发现秘密的人,彼时,安洁莉娜、蓝毒和阿米娅聚集在一起谋划些什么,被她发现之后,她们半是胁迫半是恳请的拉白雪入伙。 这个秘密无关大局,从白雪的视角来看甚至是一件好事,所以她答应保守秘密,并为策划者们提供了掩护。 谁曾想,提供掩护的人自己露出了马脚,特别白雪还是忍者,自觉更是失格。她深刻的反思了自己的低级失误,一半责任属于自己,另一半则是博士的锅。 和白金一样,龙门执政者的配偶文月夫人以及侍女白雪从未见过罗德岛博士其人,只是听过一些涉及萨卡兹人内战的传闻。 在龙门流传的传闻,进一步把博士的形象构建成了千人千面,千手千足,千种思想的怪物, 他是孩子也是老人,是贤者也是恶魔,他无所存在,亦无所不在,是全罗德岛女人的男人,也是全罗德岛男人的女人,还是个秃头怪和癫痫病患者…… 原本这不关文月夫人的事,但与罗德岛的人见面以后,她对小小年纪就背负起沉重负担的阿米娅产生极大的好感,而阿米娅对博士的盲目信赖让文月夫人十分担心,阿米娅会被私人情感蒙蔽,为自己招来灾难。 所以白雪就被派遣到了罗德岛,确认传闻是不是真的。如果那些形容只是谣言的话,文月夫人也希望保护博士,这是对阿米娅最大的帮助。 因而,忍者小姐就被派遣到了罗德岛,在众人怀疑的目光里,一边保护一边观察着博士, 目睹了罗德岛全天候多用途永动工具人的日常后,哪怕受过严格训练的她都产生了一丝同情。 从智慧到地位到身体都被不同的女干员惦记着,如果代换到博士的位置,白雪觉得自己都顶不住。 在给文月夫人的汇报,她用“不错”来形容博士,之后专心保卫博士的安全。罗夏这个人不讲究,他太过为对方着想,身心都变成工具人的形状,以至于他走到哪里,干员们就聚拢到他身边……并且十分散漫。 忍者无法理解,博士身边那股友爱的气氛是如何诞生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性命被许多人惦记吗?哪怕是罗德岛内部,她都好几次感觉到高深莫测且恶意的目光投射到罗夏身上。 这是无知而无畏,还是掌控全局的智者的成熟表现?白雪搞不清楚,她只知道失忆的博士不是坏人,他只是没了理智,不谙世事,没出过远门,没龙门币,没源石,外加爱摸鱼。 结果,白雪自己也被罗夏身边的氛围感染,变得松懈下来,导致了这次低级失误。 自己的宿舍无法回去,距离秘密的有效期还有好几个小时,用同样的手法拉白金入伙之后, 她就选择躲进了杜林族的宿舍。 现在罗德岛有两名杜林族的成员,一个是术师干员杜林,一个是先锋干员桃金娘,她们都只有 131cm,但一个童颜**,把衣服撑的滚圆;一个援气满满,表情引人犯罪。 之所以选择她们的宿舍,是因为这两位都天真浪漫,性格活泼,容易欺骗……不对,是容易搞好关系,外加罗夏和她们的互动不少,白雪跟着被动观察,对她们的行为比较有把握。 博士……该不会是个萝莉控吧。白雪想。 术师干员杜林以自己的种族名作为代号,她最大的特点就是懒,并拥有以幼儿体型来说丰满的曲线,如果把她等比例放大到正常的身高,那她的胸器杀伤力是惊人的。 杜林歪在床上大有睡到世界末日的趋势,她曾经还有过催眠博士好让作为助理的自己愉快摸鱼的经历,而她的室友先锋干员桃金娘则不见踪影,大概是出去玩了。 与杜林不同,桃金娘的胸口一马平川,符合人们对于杜林族的印象,她是出来冒险又被同族的杜林拐骗来的。不过杜林族一向随遇而安,桃金娘很快就适应了罗德岛的生活。 桃金娘自称已经成年,且在杜林族里属于偏高的(131cm),但每个遇到她的人都把她当成小孩子。 现在的话,桃金娘要么去找其他人玩,要么在食堂,反正不可能在宿舍里,所以白雪选中了这间宿舍。 然而她不知道,一个新的猎手已经盯上了她,握住武器悄悄推开了门。白雪在开门的瞬间绷紧了身体但未立刻行动,她不能确定对方是追踪她而来。 下一秒,空中荡开的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捆住了白雪,白雪刚想用袖剑割开束缚的时候,她的武器已经出现在袭击者手里了。 紫发的卡特斯族少女手里转着白雪的暗器,一边说: “不好意思啦,我们无冤无仇,但博士 在找你。” 这件事要回溯到罗夏从长椅上醒来,他不情愿的揉揉眼睛,初雪已经不见了,暗索的武器像是蛇一样从他衣服表面划过。 “暗索!” 龙门惯偷哆嗦了一下,她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袜圈,第二反应是捂住自己长长的耳朵, 然后摆手对罗夏说:“不行不行,我不想再学习了。” 罗夏伸出手来,暗索一溜小跑过来,讪笑着把饭卡还回他手中。看到罗夏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暗索哆嗦了一下,期期艾艾的在旁边坐下,向前抬起身子,一副准备随时跑路的模样。 “暗索,我就那么让你害怕吗?” “不怕不怕,别、别抓我耳朵,感觉好奇怪。” 暗索的双腿不安的轻蹭着,屡教屡犯的龙门惯偷显得异常驯顺……而火热。罗夏放开了暗索,他本能的感觉到,对方被握住耳朵后就有点不对劲。 卡特斯少女狠狠的瞪了罗夏一眼,但受到身体状态的影响变成了媚眼如丝,罗夏看到她紫色眼眸里有湿润的光泽。 暗索是那种喜欢欺负别人、对别人恶作剧的人,怎么被别人欺负也会变得更兴奋? 罗夏想,这会不会是异能带来的影响。 “我一点都不怕博士,真的一点都不怕,倒不如说,最近想到博士我有些……啊,什么都没有。” 暗索做出讨饶的手势:“好了好了,我下下次一定改,这次和下次你就饶了我吧。” 罗夏知道暗索不会改,但纠结于这个没有意义,就在他准备放下这件事的时候,手腕上一串浅浅的牙印映入眼中。 “暗索,你咬我!”罗夏的声音抬高了八度。 暗索有苦说不出,只恨自己手贱,现在怎么洗都洗不清,她张开嘴巴说: “不是我咬的,你 看齿印根本对不上!” 她“啊”的一声把嘴巴长的大大的,罗夏总不至于把脸凑近去观察,从别的角度看,他倒像是利用职权在潜规则女干员的屑博士。 暗索为了自证清白做到这种地步,多半不是她。罗夏想,那会是谁留下的齿印?初雪?不不不,怎么可能,圣女大人又对他不感兴趣。 暗索双手合十:“总之是我的错,博士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我帮你完成然后咱们一笔勾销。” 罗夏没有占暗索便宜的想法,但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所以他顺势说道: “正好,我 需要你帮我抓白雪。” “那个偷窥狂?” 暗索个人对白雪也有一笔账要算,每当她趁着夜色突入罗夏卧室准备偷天换日的时候,那个女护卫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好像恐怖游戏差点把暗索吓出心脏病,有一次还不得不终止计划,回去换衣服。 所以特种干员欣然接下,用她丰富的藏匿经验圈住了罗德岛适合藏人的地方,逐一排查, 最后找到了杜林的宿舍。 “你乖乖回到博士那里把一切都说出来吧,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们的秘密,不想参与到你们的麻烦事里。总之不要试图反抗,这里没人能帮你,要怪就怪你不小心吧。” 有经验的暗索提前把话讲明白,避免白雪对她使用话术,本来社交能力就不强的白雪顿时无话可说,她鞋跟里还有一把机关短刀,应付寻常的绳索是足够了,但暗索的绳索特别结实, 以白雪目力估算,十秒内她都未必都割开。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杜林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无论是被捆的那一方还是捆人的那一方都没有在意,毕竟这个家伙实在太懒了,只要事不关己,她就偷懒摸鱼,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这一次,杜林却顺手握住魔杖对准了暗索的方向,杖头光芒闪亮。 “你好吵,睡一下会儿吧。” 杜林的起床气发泄在了最显眼的目标暗索身上,特种干员不得不松开手,在地上翻滚,所幸杜林使用的法杖是小一号的,体型限制了她发挥源石技艺,让暗索顺利的退出了房间。 白雪也不再停留,从窗户翻了出去。杜林眼前一花,只看到黑影一闪而过。她纳罕的摸了摸头,回去继续睡觉了。 第三十八章 马说 彼时,罗夏还不知道自己派出的第二名刺客已经失败了,太阳晒的他暖洋洋的,空虚的肠胃却反馈来一片痛苦。 他向餐厅进军,在路上,侧面伸出的手臂把他挽住,配合他的步调走了几步,当他偏头去看的时候,那位袭击他的姑娘已经抽开了手,恢复正常。 白金用肩膀撞了罗夏一下:“你好啊,可爱的博士。” “可爱是多余的。” “但可爱也是事实嘛,其他种族我不知道,但博士在库兰塔这个种族的审美里可是相当可爱呢,该怎么说,就像血脉里有被驯化的基因一样,见到博士这种没尾巴没角没兽耳的就喜欢。” 罗夏想说“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但仔细想来,罗德岛目前他有印象的库兰塔有六位:芬, 白金,流星、格拉尼、空爆和临光。 其中芬送给他自己亲手做的跑鞋,情意让人感动,但与她一起跑步锻炼身体的用心让人拒绝; 白金自不必说,流星就像大姐姐一样用温和又亲昵的态度调戏他。只是,想到流星尚未知晓回不去的故乡的命运,罗夏心中就有感伤静静流淌; 罗夏能感受到,格拉尼想要守护他的心情不输给任何人,骑警也在日复一日的努力锻炼着自己,希望成为罗夏的依靠; 空爆和他是朋友的关系,两人一起在电锯狂魔泡普卡的客观威胁下胜利大逃亡。 这么看来,除了苦大仇深的临光和他关系一般之外,其他库兰塔的姑娘们似乎对他有基础好感加成,比起一半黏人一半傲娇的菲林,她们更友善,也更……主动。 白金绕着罗夏转了一圈,嗅了嗅气味,表情微妙。眼尖的她看到罗夏手腕上细密的齿印, 仿佛什么肉食动物宣布领土主权留下的标示一样刺眼。 白金也感觉牙齿痒痒的,想要轻咬罗夏,她茶色的眼瞳聚拢了锐利的光亮,让罗夏产生了他正在被狩猎的错觉。 (马会通过轻咬来表示友好) 白金摆了摆手: “不会吃掉博士啦,我可不想被临光小姐提着战锤冲过来打。我都解释了多少次,她还是觉得我是来狩猎博士的。” “但是,你的眼神有点可怕啊。”罗夏小声说。 “这是爱哟。” “你当我源石吸多了,吸出幻觉了吗?” “博士,当众揭人短是不懂少女心的表现。” 罗夏比白金慢了一步,落到白金身后,他看到后者的身体僵硬起来,漂亮的奶油色长发覆盖了白金的后背,而短裤里探出尾巴像是女孩子的马尾一样,在白金走路的时候轻轻摇晃着, 让罗夏差点管不住自己的手。 被罗德岛的环境熏陶,罗夏已经算是半个毛发控了,他有时候会想,白金如果扎个马尾变成双马尾(上下排列),杀伤力会不会更大一些? 但是,干员与干员是不一样的,比如普罗旺斯那样的,会一脸得意的抱着自己尾巴,或者翘起屁股把尾巴送到罗夏面前让他摸,并且会让罗夏用梳子帮她打理尾巴。 如果把白金置换到普罗旺斯的位置,她只会用刨地的动作向后踹罗夏一脚,然后转过身来一脸警惕的看着罗夏,仿佛罗夏在做什么糟糕的事情。 大约是相处熟了,白金克制了自己出脚的欲望,回到与罗夏平行的位置,除了想要轻咬博士之外,她还想用侧脸蹭一蹭博士,这有助于她放松心情。 (这是马表达亲昵的动作) 可是抬头看了眼两人的身高差后,白金作罢了。 “博士,要是再矮一点就好了。”她嘀咕道。 罗夏则在思考为什么库兰塔对他的好感比其他种族更高一些,他在思考的时候往往过分专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察觉外界的信息。 这一切落到白金眼里,让她觉得博士更加可爱了。今天真是美好的日子,没有追逐博士的情敌们,没有糟心的卡西米尔肌肉笨蛋们,天气很好,她尽可以一个人独占博士。 在站着的时候无法完成的事情,在坐下之后就变得可行了,白金的身体偏向博士那一边, 脸颊将要与罗夏贴贴的时候,后者突然抬起头来。 “切。” 白金咋舌,抱怨罗夏“醒来”的不是时候,她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挺胸抬头,而罗夏带着怜悯的色彩看着白金可以和格拉尼五五开的曲线,思绪再一次发散。 “博士在想什么?白金问。 “我在想,库兰塔的确像你说的一样,对我比较容易产生好感,但为什么呢?”” “嘻嘻,原来也有博士不明白的事啊。” 白金手肘支在桌子上,托腮歪着头看着罗夏,马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罗夏的大腿。 “世上有了博士,然后才会有好用的库兰塔。优秀的库兰塔常有,可是博士不常有。因此即使有优秀的库兰塔,也只能在黑心老板的手下疯狂加班,和普通的库兰塔并列在集体宿舍精神涣散,不能以优秀能干著称。 一位千人斩的库兰塔,一顿有时能吃上万龙门币。雇佣库兰塔的人不懂得要根据她的喜好制订食谱来供养她。这样的马即使有千人斩里的能力,却吃不饱,力气不足,她的才能和好的素质也就不能表现出来,想要和一般的库兰塔马一样尚且办不到,又怎么能要求她千人斩呢? 使用她,却不按照正确的方法,包养她,又不足以使她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听她说话却不能通晓她的意思。反而一脸无奈的走到她面前说:“天下没有优秀的库兰塔!” 唉!难道果真没有优秀的库兰塔吗?恐怕是他们真不懂少女心罢了。 白金在“少女心”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睛只看着罗夏。 罗夏挠了挠头,少女心什么的他真的不懂,当初白金拿着带佩亚诺型的 n 阶麦克劳林公式过来的时候,他可是很认真的为对方解答了一番,可是那时候白金幽幽的叹息,说他不懂女人心。 罗夏当时失智比较厉害,他还以为光讲泰勒公式的麦克劳林展开还不够,于是讲了泰勒公式的形式和它的五种余项,并意犹未尽讲了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和柯西中值定理,在他顺势讲到罗尔中值定理的时候,白金转身用马尾抽了他一下,不愉快的跑掉了。 第二次白金吐槽他不懂少女心,是他随口问道对方为什么完成任务后还留在这里,抢在白金开口之前,罗夏问:“让你在意的那个人,是不是戴着兜帽,穿着长裤?” 白金的耳朵耸立起来:“是啊。” “这个人是不是过得惨兮兮的,被领导呼来喝去,天天加班。” 白金露出了笑容“是啊。” “这个人是不是某些干员的好朋友,不在了会让一些人失去笑容。” 白金的尾巴转的像安了高速小马达一样:“是啊。” “我就知道!”罗夏梦拍大腿, “弑君者对吧!” 白金的脸上失去笑容,她转身的同时,马尾抽在了罗夏脸上。 第三次他被吐槽不懂少女心,是他们一起去游乐园玩的时候。茜色渲染了天空,罗夏和白金体验了最后一个项目摩天轮,当舱门关闭,约会的男女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们欣赏着彼此身后的风景,在摩天轮来到最高点时,白金来到罗夏身边坐下,她的手悄悄抓住了罗夏的手,一起分享壮阔而美丽的昏黄天空。 在这个夕阳西沉的时刻,当摩天轮向下坠落的时候,茜色的光亮与深色的暗影在吊舱内拉锯,尽管他们手牵在一起,光影却把他们分割,黑暗与罗夏融为一体,而白金的长发和身体晕满光芒。 静谧的孤独追逐着白金而来,少女的心与摩天轮一起坠落,她看着罗夏问答: “博士就不准 备说些什么吗?” “白金,能抓住我的手吗?不要放开。”罗夏小声回答。 白金仍然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感受,她差点以为这是一句表白。骑士杀手炙热的回答正要从张开的唇瓣边倾吐的时候,罗夏哀求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我、我有点恐高。” 把我的感动还回来!白金当时就想踢罗夏一脚。 “白金,你真的很难懂啊。”罗夏感慨道。 “相反,我倒觉得可爱的博士很好懂。如果啊,我有一天要离开,一定把你从罗德岛拐走当旅伴。” “若无其事的发表犯罪言论也算少女的表现吗?” “博士,时代变了,现在的少女强的不像话呢。以往的故事里,女孩子们总是等着白马王子来迎接自己,现在的话,女孩子更喜欢扮演白马骑王子哦。” “你是不是一本正经的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错觉啦。”白金敲打着桌面, “食堂今天上饭好慢啊。” “是啊,”罗夏探身看了一眼,“总觉得食堂帮忙的员工少了一些,蓝毒呢?古米呢?暴行呢?她们全都不在,真的罕见啊。” 白金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表情,她急忙扯了扯罗夏的袖子说道:“在等饭的时间里, 我给博士讲个故事吧。” 第三十九章 追迹者 “在很久很久以前,国王大人娶了一位有头脑但没有颜值的王后阿拉贡的凯瑟琳,凯瑟琳是国王的嫂子,在国王的哥哥死去之后,现任国王把哥哥的江山和哥哥的老婆一起继承了。 某一天,王后大人因梦生孕,她对未来的孩子许下三个愿望:那个女孩皮肤像雪一样白,黑发犹如乌木,而嘴唇殷红如血。 这只小吸血鬼被取名为玛丽·都铎,绰号白雪公主。在生下白雪公主之后,王后又多次流产,始终生不出男性。 国王大人痛定思痛,在白雪公主十七岁的时候强行离婚,娶了第二任老婆安妮·博林。 有了之前的例子,国王大人这次挑选老婆选择有颜值没脑子的残念系美人,之前的时候国王大人试用过安妮和她姐姐,感觉体验很好后就娶了安妮。 国王一开始很爽,但之后安妮没有生出男孩,因此冷落了她。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女儿白雪公主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从王后那里分走了国王的宠爱和龙门币。 第二任王后很嫉妒,同样都是买建设类游戏,凭什么她的零花钱只能买我的世界,而白雪公主的钱能买建设少女 and 快递搁浅? 王后与白雪公主宫斗,白雪公主刷爆了王后的信用卡选择跑路,并击退了王后派出的猎人、 摆脱了魔法鞋带,最后打听到有恋尸癖王子被白色库兰塔骑着路过后,假装服了毒药,让自己的七个舔狗杜林把自己放进水晶棺里。 最后白雪公主迎娶了王子和白色库兰塔,三个人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你这个是三观不正的故事吧。”罗夏挑了挑眉毛,“那个王后怎么了?” “被刷爆了信用卡之后,国王以通奸罪为名把她斩首了,为了生出男性继承人,然后又接连娶了四位妻子,那些女人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但这一切又和白雪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白金,你的口味好特别啊。” “是啊,我不否认。”白金托着腮,用肩膀蹭了蹭罗夏,“博士呢,失忆之后到现在你也算身经百战了——虽然有 80%的作战里你都在挂机,让我们按照以往的战术自行作战,但你姑且也算经验丰富的男人了吧。”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你有什么可以分享的故事吗?光是我单方面的讲故事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罗夏摸了摸脑袋,感觉今天的白金……意外的黏人。 白金并不是这种性格的女孩,她做什么事都像她的职业一样,瞄准事务的要害给予全力一击,一击不成便远遁,远远观望着寻找机会重来。 现在,她太主动了,主动到了罗夏想要用异能看看她是不是发生了异变的程度。 异能又在诱惑着罗夏,它为博士展示了美好的光景:只需要凝视白金,把她纳入眼中,支配她的精神,这个强大而神秘的女孩就将献上忠诚,不再说谎。 这个行动将被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罗夏知道,无论他自己找多少借口,他现在心底涌现出的想法都来自病态的支配欲。 博士呆呆的视线落到白金嘴唇上,亲人的库兰塔少女不自觉的远离了博士,寒意在背脊扩散,让她忍不住握住自己的复合弓,似乎面对一只猛兽,只有握住自己的武器才能安心。 博士是在被过去追逐吗?白金想,如果他过去是那么可怕的存在,阿米娅唤醒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饭菜的香味打破了这股可怕而诡异的沉默,肠胃的抗议让罗夏如同梦醒,他带着歉意的手势说道:“抱歉,我又发呆了。” 白金松了口气,身体重新变得暖和起来,她还是喜欢现在这个博士,他不强,天真,满是缺点,但很可爱。 建立在深渊之上的罗德岛,还是交给现在的博士对世界更有利吧。白金想。 在白金把罗夏拖在食堂的时候,在另一边,白雪暗中观察,等杜林回去睡觉之后,回到了老地方。 就算暗索和博士派出的更多刺客汇合,她们也绝想不到白雪还会回到这个地方,所谓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白雪躲在暗处看着时间,距离那个约定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左右,她只要像以前一样静静的等待着,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才怪呢。 以前关注着博士和女干员们的小剧场,白雪没吃多少东西就胖了三斤。她承认,罗德岛的环境有股魔性的魅力,那些干的还不赖的干员们把自己的家园经营的有声有色,保持着友善和积极进取的尽头,让外来者也能相对轻松的融入环境。 一时间离开了罗夏,她还有些寂寞。大概就像在杂志上追的连载小说忽然断更了,或者一直期待的电视剧因为种种原因烂尾了。脱离了这些契合在习惯里的东西,人的心里多少会感觉空落落的。 白雪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宿舍的门打开,紫色的流光和小巧的蝠翼闯入她的视野,一秒之后,门口变得空空荡荡。 忍者知道自己不是看花了眼,罗德岛诸多能人异士里,恰好有那么一位能够把自己的存在感从环境中剥离的干员。 封闭的密室里,风却诡异的流动起来,白雪把手中的回旋镖推向左侧,回旋镖发出闷响, 与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起,紧接着,那东西蠕动着越过回旋镖,直刺白雪的脑门。 白雪身体后仰,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她浅蓝的眼瞳里有深色的阴影扩散,一瞬间,她就看清了袭击她的东西的本来面目——一根硕大的尾巴。 袭击者收回了自己的尾巴,尾端的倒刺弯钩闪烁着寒芒,两腿张开,腰身下陷,上身仰起, 贴身的黑色制度勾勒出优美的身材,红宝石般的双瞳锁定了白雪的位置。 “狮蝎?”白雪沉着的打量着意外的对手,“为什么?” “博士在……四处打听……你的事情”狮蝎吞吞吐吐的说道, “我想给博士……礼物……最 好的礼物……是你。” “我们是一边的。” “我知道……但博士……在我心里……更重要。所以……委屈你一下……不会疼……只会晕过去……把你装进水晶棺里……当做礼物。” 白雪像是第一次认识狮蝎一样打量着她,在大多数时候,狮蝎毫无存在感,以至于她上战场的时候,会发生整合运动的成员像不自知的喜剧演员,从她身边路过却浑然不觉。 现在,她却为了罗夏做出不符合她风格的激进举动。 “这是爱吗?”白雪轻声问。 狮蝎涨红了脸:“只有博士……只有他时常看到我……关心我……我很感激……想要为他做事……力所能及的事,但是……博士身边……没有我的……位置,我只是……看着就好。” 一段不算长的陈述,在语癖特别且不善交际的狮蝎那里花了很久才说完,白雪摇了摇头: “你,很好,自卑不可取。” 忍者小姐称赞了对手,却不打算束手就擒。开什么玩笑,她很满意罗夏,但白雪清楚自己是文月夫人的东西,这一点她永远明晰。 战斗再开,封闭且没有高台的狭小环境对白雪不利,她第一反应是投掷回旋镖虚晃一枪, 把狮蝎逼退之后从门口离开,狮蝎不以移动速度见长。 然而,狮蝎像是早有预料的横着跨出一步,堵住门口的去路,尾巴示威性的扬起。白雪眼睛撇向另一端,她投掷出手里的回旋镖,与狮蝎向前刺出的尾巴擦出火花。 旋转的武器短暂遮蔽了狮蝎的视线,在被切割的视野里,狮蝎只看到白雪一下子消失了。 当回旋镖回到白雪手中的时候,狮蝎看到她的猎物已经上了窗台。 下一秒,窗外珊瑚红色的光芒点亮了白雪的眼眸,女忍者反应很快,她一脚踏住回旋镖翻身远离了窗台,在落地的瞬间向着一侧翻滚,躲开了狮蝎的尾巴。 “反应好快啊。” 窗外的安洁莉娜提着法杖感叹,她原本想直接控制白雪,但控制了白雪的武器也不差。她采买东西回来,听到了狮蝎的企划后,JK 小姐爱玩的心态让她答应协助,因为这听起来蛮有趣的。 悬浮的回旋镖挪移到了窗外,白雪的短刀从袖口滑落,狮蝎的尾巴再度刺向白雪,忍者小姐开始加速,她用足球比赛里滑铲的动作让身体贴着地面滑行,躲开了攻击一口气冲到了门口。 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拉开门就往外面跑,背后传来“叮”的一声,那是狮蝎勉强调整尾巴后,命中了门把手的声音。 白雪逃出生天,却与走廊里的人撞了个满怀。白面鸮揉着脑袋坐起来,文件散落了一地。 “抱歉,很急。” 白雪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追兵后把白面鸮拉了起来,白面鸮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在起身之后袖口有注射器滑落,医疗干员顺势握住扎在白雪的脖子上。 “……做的漂亮。” 白雪发出了一声赞叹,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白面鸮漠无表情,蹲下来伸手戳了戳白雪的面颊,嘴里发出“pu”、 “pu”的拟声词。 “交给你们了,”当狮蝎追过来的时候,白面鸮站起来说:“我去找博士了。” 第四十章 朋友 吃完午餐,罗夏要去看望砾,白金主动相陪。他有些奇怪,砾怎么也算一位卡西米尔骑士, 与骑士杀手天然不对路,两个人见面不互相嘲讽几句就不错了,白金怎么还有心思去看她? “白金你和砾关系很好吗?”罗夏问。 “路人,以前看她爱脸红就吓唬了一下,感觉好有趣,自那时候开始她就提防我了。” “……你还真是恶趣味啊。” “没办法,库兰塔就是那么活泼的种族嘛,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寂寞,就想找点事做。” “白金,罗德岛是不会让你寂寞的。” “是啊,所以我才留在这里,每天都有好多有趣的事情发生。” 白金的尾巴扫了一下罗夏垂下来的手:“但是啊,有个目标我总是无法瞄准,也射不中,偶然会让我感到郁闷,博士,猜猜看,那个目标是什么呢?” “我才不猜,不然又要被你吐槽不懂少女心了。” “博士……我不否认你是个很厉害的学者,但某些方面,你和把肌肉练进脑袋里的临光没什么区别。” 不幸的是,白金的吐槽被转角的临光听见,之前的积怨立刻化为冲突,碍于博士在场,两个人不好使用武器直接开打,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瞄准了附近的厨房。 两个人同时向厨房移动,六边形战士临光几乎和白金一样快,她找到了一截钢管,**南瓜里变成钉头锤向白金头上砸来。 白金向下一蹲,躲开南瓜锤的同时翻滚到了厨房后台,卸下长弓,抽出一根葱当做箭矢发射,被临光随手一拨,砸到了暗索脸上,彼时,特种干员正准备和罗夏汇报抓捕白雪的事。 耀骑士对无辜受害的路人做出歉意的手势,但暗索本来就憋一股火,她没有原谅临光,而是猫着腰跑进战场,拽出一串腊肠,像是鞭子一样挥舞着甩向临光的脑袋。 白金也把箭矢从葱更换成了甘蔗,杀伤力显著提升,加上暗索的帮衬,临光一时间落入下风,举起护盾左支右挡。 推着轮椅的闪灵路过,她把轮椅停到罗夏旁边,自己迈入战场,抽出冷冻金枪鱼与同属使徒的战友临光再度并肩作战。 “博士,这时候我应该保护你的。”夜莺抬头看向罗夏,蔚蓝的眼眸写满歉意,“抱歉,我的腿脚不方便,只能和你这样说话了。” 罗夏推着夜莺的轮椅转向,远离了食堂大战,萨卡兹姑娘漂亮的金色长发在他手背上打着旋。 “你今天感觉还好吗?”罗夏问。 “今天天气不错,闪灵推着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夜莺转过身来,长及小腿的金色长发掀起波澜,萨卡兹姑娘穿着洁白的连衣裙,被长袜包裹的娇嫩双腿自百合花一样的裙裾钻出,无力的靠在轮椅上,看起来令人分外心痛。 在罗德岛记忆缺失的数人里,罗夏最为同情夜莺,夜莺的记忆丧失是外部的暴力、药物和自我保护机制共同作用的结果,少女被人为破坏的双腿已经透露了她悲惨过去的冰山一角。 生理的缺陷让美丽的萨卡兹少女多了一份凄美,她的面容恬淡,就像一只被锁在金笼中的夜莺——从这个角度来说,夜莺的代号恰如其分。 “博士你还好吗?”夜莺问。 “我可能很好,也可能不好。”罗夏推着夜莺转去砾的病房,“最近,我感觉一些我信任的干员们有事情瞒着我,她们似乎在策划着什么。” “博士直接去问不就好了吗?” “我问了,但她们总能把我敷衍过去,有些直接就逃跑了,比如白雪。我先后派出了白金和暗索,结果白金回来后也有些奇怪。哦对了,奇怪的人里还有我现在的助理白面鸮。” 夜莺想了想,试着说:“白面鸮不是奉行光荣咕立原则吗?” “这个世界还没松散到让每个人每件事都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社会学和心理学也说不通,每个人都会和别人或多或少的产生联系,这是我最近在看的东西。” “是啊,”夜莺低头,“在我零碎的记忆里,哪怕我被关在房间里,那些囚禁我的人也会定期带来什么人物让我治疗,尽管隔着窗户……那也算一种联系吗?” “算啊,伤害是一种联系,友爱也是一种联系,就像此刻——” 罗夏停下轮椅转到夜莺正面,他抓住萨卡兹姑娘的手,夜莺的手冰凉而细腻。 “你看,两个失忆的可怜人就这样联系到了一起,放心吧夜莺,罗德岛人与人之间紧密的联系带着善意,你会在这里留下美好的回忆。” “但愿如此……不,”夜莺摇了摇头,“我被闪灵医生鼓励过,是一定靠自己的努力做到。” “是所有人的努力。” “呀,我出来散散步,没想到还能看到新鲜一幕。”粉发的女骑士住着拐杖出现在走廊里, “我的主人啊,连夜莺小姐你也不放过吗?” “这种玩笑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说一说也就算了,当着夜莺的面不好吧。” 罗夏放下夜莺的手,过去搀扶砾,女骑士红了脸,笑嘻嘻的舍弃了拐杖,干脆把自己挂在罗夏身上。 夜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她的肤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在阳光下有近乎透明的质感,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交错。 现在,她的手背有些许红潮,这是刚刚罗夏留下的印记,上面还残留着博士些许体温,并非罗夏过于用力粗俗无礼,只是笼中的夜莺精致过了头。 萨卡兹姑娘轻抚着自己手背,抬头看到砾与罗夏亲昵的模样心生羡慕。基于过去的经历和气质,在罗德岛每个人都带着同情的心态给予她帮助,小心呵护,像是在保护不谙世事的公主。 她在感激的同时,心中也有些小小的遗憾,她不想做金笼中的夜莺,也不想做公主,她的心态比身体更健康,更强韧,不会因为别人无心说的话而受伤。 她只想做她自己,像寻常人一样和别人交流、嬉闹,像寻常人一样奉献自己,也从别人那里寻求帮助,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只是,她现在被保护的太好了,她从恶意的金笼中走出,又踏进了善意的金笼中,这个金笼不会伤害她,只是比恶意还要坚固。 夜莺朝罗夏的背影伸出了手,又颓然的落下。唉,博士身边有好多优秀、健康而美丽的姑娘围绕着他,像自己这样容貌平平无奇、性格阴沉的残疾女孩很难引起他的关注吧。 罗夏看了夜莺一眼,后者坐在轮椅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很难参与这边的话题。他想了想, 干脆请求夜莺帮忙检查一下砾的伤势,算是为夜莺找点事做。 夜莺对于现代医疗技术一窍不通,她的医学知识只有她自己能懂,医疗部门无法理解夜莺, 夜莺也无法理解医疗部门编撰的手册,她都是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凯尔希医生允许了这位游离于现代医疗体系的异端,在公开数据库里把夜莺的能力定义位未知的源石技艺,但事实真的如此吗?闪灵为何要在夜莺的档案里动手脚?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吧。 罗夏看到夜莺就想起了自己,以温柔之名,他同样对自己一无所知,他叫不上自己的真名, 不知道自己的身高体重血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他买了饮料回来,竭力让夜莺也加入他们的讨论里,女骑士看出了主人的意图,也配合罗夏说话,总算改变了夜莺被排斥在外的情况。 “啊,正好。” 白面鸮看到了罗夏,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时间,然后走到罗夏面前说:“博士,该吃药了。” “嗯?” “医疗部门研发了一种药物,能够对博士恢复记忆有帮助,根据我本人构建的数学模型, 成功率在 97%以上。” 罗夏错愕:“这种时候,太突然了吧。” 白面鸮平静的扫过砾与夜莺,偷偷指了指时间,两个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主人,你不是一直很在意你的过去吗?”砾推了推罗夏, “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我也 想知道过去的主人是什么样子。” 夜莺抓住了罗夏的手:“如果这种药有用的话,我也想……” “也对啊,不能让医疗部门的人等太长时间。” 于是白面鸮搀扶着砾,罗夏推着轮椅,跟着白面鸮走,他心里越来越奇怪,因为这不是去医疗部门的路。 “白面鸮,我们要去哪里?”他问。 白面鸮摇了摇头,推开门走进去,砾离开了罗夏的支撑,重新装备拐杖,夜莺也自己推着轮椅进去。 罗夏是最后一个走进去的,他看到妆点一新的宽敞房间里,阿米娅,蓝毒,白金,安洁莉娜……他熟悉的干员们都在这里,桌子上摆放着源石海鲜谈,源石煎蛋和源石风干肉。 “博士,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女孩们嘻嘻哈哈拖着水晶棺过来,被缎带绑住的白雪郁闷的躺在里面。 罗夏看向白面鸮:“这是怎么回事?” 白面鸮侧身介绍道:“博士来罗德岛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但之前大家很忙没有时间。 趁着冬营的时间,阿米娅提出了这次的筹划,凯尔希医生提供物资支持,我、调香师、暗索和夜莺协助计划顺利进行,狮蝎打听出了博士喜欢吃什么,蓝毒、安洁莉娜、暴行和古米把它们制作出来。 我们找到了更多的干员帮忙布置房间,又是白雪好不容易帮我们守住了秘密,让我们的努力变成一份惊喜送到博士面前。” 罗夏默默摘下了兜帽,他的心里有温暖流淌,望着这些可爱的姑娘,望着她们亲切的笑容, 他也不自觉的露出微笑,感受到他和她们的情感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 感动剥离了他所有的花言巧语,让他忘却了所有雄辩,他像个刚入学的孩子,被老师点名登上讲台时一样,表现的激动、紧张又不知所措。 一时间,房间静悄悄的只剩下呼吸声,所有人用温和的笑意打量着涨红了脸的罗夏。 “好吧,朋友们,总有一天我会为这个而报答你们的。”他用哽咽的声音说道,“而现在, 让我们生死与共吧。” 第四十一章 醉翁亭记 罗夏打量,环绕着房间的都是源石制品,坐在西南边的干员们,容貌与身段都格外秀美。 远远望过去长发浓密,又胸口高耸的,是卡特斯少女暴行。 沿着长椅的方向看了六七位,罗夏听到潺潺流水,是一股水流从两峰之间飞泻而下,是狮蝎在倒可乐。 今晚的主菜是一份三层蛋糕,顶层插着一个四角翘起,像鸟张开翅膀一样的亭子,阿米娅说这是醉翁亭。 把蛋糕弄成这个造型的干员是谁?是在厨房帮忙的蓝毒。给它命名的人是谁?是组织了这次聚会的阿米娅。 博士和干员们去吧台喝酒,喝了一点就醉了,何况又是罗德岛的老资格,所以她给博士起了个别号叫“醉翁”。 博士的情趣不在喝酒上,而在加强和干员之间的信赖。增加信赖的乐趣,领会在心里,寄托在喝酒上。 泰拉世界有着未成年不要饮酒的道德规则,但现在,几乎每个未成年都有过品尝酒精饮料的经验,只要不是太年幼的人,几乎都会若无其事喝上两杯。有些甚至是个中老手,眯着眼睛品尝烈性提神酒,发出畅快的感叹。 天灾带来的动荡伤害的不止是社会的秩序,为了从愁苦中暂且逃离,人们追求着廉价而粗暴的感观刺激,强力者尚能自制,弱小者便渐渐堕落,他们的生命变得和他们追求的刺激一样廉价。 罗夏是这次聚会的主题,自然被劝酒劝的相当厉害,他一开始就把紧口风,不管谁的邀请都不回应—— 只要他饮下第一杯,其他人就会群起响应,如果他有差别的选择碰杯的对象,难免会对干员们的关系造成影响,身为善解人衣的工具人,罗夏致力于维护罗德岛的和谐与平衡。 半个小时之后,罗夏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感觉理智回满了,源石就像味精,不管什么饭菜加一点吃起来都格外美味。 阿米娅背着手过来的时候,罗夏像是汪汪看见巴甫洛夫一样哆嗦,害怕他的好学生又吐出加班之语。 “博士,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像这样聊天了。” 阿米娅靠在墙边,垂下来的右手搭在罗夏手肘上,光影在她莹蓝色的眸子里变换不定,倒影出干员们快乐的身影。 罗夏抬头看了他的好学生一眼,发觉阿米娅正在微笑,温暖又寂寞。 阿米娅可以从守望别人的幸福里得到快乐,又因为只是守望,所以寂寞涌上心头。这一切是她的性格使然,还是责任把她塑造成了这样? 罗夏想不起过去的阿米娅是什么样,对现在的阿米娅也缺乏了解,但每当看到她的时候, 他就感觉到阿米娅是他的生命之光,他的欲念之火,他的罪恶,他的灵魂。 阿米娅鞭策他加班,催他不要摸鱼,怎样都可以,但只要罗夏看他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似乎奔涌在血脉里,他的心灵已经忘却,身体却还记得。 所以,本能趋势他抓住了阿米娅的手,少女娇小的手指没有娇嫩的感觉,相反,触感有些粗糙,这是一双属于努力家的手。当阿米娅的手茧与戒指粗糙的触感在罗夏指甲扩散的时候, 他有些心疼阿米娅了。 “辛苦你了,阿米娅。”罗夏说。 阿米娅奇怪的看了罗夏一眼,摇了摇头:“不,博士开心就好。” “开心啊,简直就像梦幻一般的光景,有你们在的话,我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那就太好了。”阿米娅轻声说。 “阿米娅你呢,现在你快乐吗?” “博士今天有点奇怪呢,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不,或许只是我多心了,总感觉阿米娅的笑容是成功的为别人制造了快乐而产生的满足感,但你自己却没有快乐起来,相反,还有一些寂寞。” 罗夏挠了挠脸颊:“如果我猜错了最好,如果不幸猜对了的话,阿米娅,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吗?” 阿米娅怔住了,旋即偏过头去,把后脑勺留给罗夏。罗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少女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 “诶嘿嘿,就好像回到过去一样了。”阿米娅说。 “能给我讲讲过去吗?”罗夏耸耸肩, “我不太想回想起我的过去,但阿米娅觉得有必要的话……” “我……”阿米娅欲言又止, “我感觉过去的博士和现在的博士内在都是一样的,那时候您每天忙于研究,指挥战斗,只在必要的时候说话,沉默而可靠。” 罗夏打趣道:“也就是说,我现在话多靠不住咯?” “就是怕博士误会,我才不想说啊。”阿米娅挠了挠脸颊,“但有一点是一样的,每当抱住博士的手臂或者被博士摸脑袋的时候,我都会获得安全感。” “阿米娅,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想要撒娇就尽管来吧,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成为罗德岛的领袖,而是做回你自己。” “过去的博士可没有您那么会说话,”阿米娅怨念的声音响起,“想来也是,过去的博士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就算想找您,您的身边总会有女孩子围绕着,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也挺好的嘛’。” “既然博士已经把我的台词抢了,是不是连工作顺带一起负担一下?” 罗夏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揉了揉阿米娅的脑袋,就算他再为阿米娅考虑,加班永远都是排在最后的选项。 阿米娅在别人仍然天真浪漫的年龄就承担起社会的责任,磨砺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因而, 现在罗德岛的小小领袖能够感受到周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正确的做法是她躲开罗夏的手掌,在大众面前和最在意的人保持亲切但不亲昵的距离,然而现在……管他呢,她只想享受片刻的温馨时光。 对不起了,惦记着博士的各位。阿米娅在心里想,现在的我,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这时候广播声响起,一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罗德岛名宿,管理层的神秘人, 大龄宅女,也是萨卡兹人奸商可露希尔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咳,现在是 16:47,为了庆祝罗夏博士回归我们身边,我和凯尔希医生商量之后策划了一个小活动—— 从现在开始到次日 0:00,最先带着博士到达全舰最高处的一名干员,可以找博士兑换任意一个愿望。 啊对了,虽然我们不禁止战斗,但请不要对舰内环境造成破坏,干员之间的战斗也请克制, 最重要的是,请不要侵害博士,直属凯尔希医生的小队作为风纪委员会对各位的行为进行监督, 违反规定者将失去资格。” 罗夏愣住了,几秒之后他吐槽道:“可露希尔你认真的?话说为什么是我来支付代价。” 他的吐槽注定是无法传递给可露希尔了,广播就此结束,干员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些人的眼神很快变得危险起来。 “阿米娅,”罗夏抓住学生的手,“这不是胡闹吗?你是不会同意的,对吧。” “不也挺好的嘛,”阿米娅表情平静, “冬营以来,干员们过剩的精力无处发泄,正好让他们活动一下,何况参与集体活动还能增加他们对罗德岛的认同感。” 罗夏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博士,一次温和的游戏而已,我想没什么吧。” 你就不怕有歹人趁机刺王杀驾吗?! 罗夏用祈求的眼神看向猎手们,然而她们无动于衷,反而是砾举起手来愤愤不平的说:“我反对这个游戏!” 塞诺蜜,我忠心的女骑士,请多说一点! 砾拄着拐杖来到罗夏身边,指了指自己的腿脚:“我这样的明显没法带着博士跑吧。” 原来你只是考虑了你自己! “那还真是遗憾呢。”蓝毒说。 “你只是不走运罢了。”白金说。 “没关系的,砾小姐,还会有下次的。”安洁莉娜说。 你们一个个像是在安慰砾的样子,但心里其实都在偷笑吧。 女骑士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转头对罗夏说:“我的主人啊,看在我已经被提前淘汰的份上, 你能不能告诉我两件事。” “嗯?” “第一件事,你会参加这个游戏吗?” “我无法……拒绝。” 罗夏想说自己“无法接受”,但周围危险的眼神告诉他如果拒绝,新模范军就将降临他身边, 所以他识时务为俊杰,急忙改了口。 “第二件事,如果胜利者向您索要的是一份不变的真心呢?” “这个我给不了,人的心灵不可能一成不变,而真心的话……见鬼,现在你感受不到吗?” “我感受到了啊。” 砾点点头,她猛的从口袋里掏出烟雾弹丢在地上,阿米娅想要去拉博士,但砾比她更快, 暴行举起战锤跨越沙发,瞄准了砾的拐杖,想要通过破坏它来限制砾的行动力。 “正好我不用了。” 砾随意的丢弃了拐杖,扛起罗夏健步如飞冲出门外。 第四十二章 失算 罗夏对于砾的操作没有太多印象,因为砾在投掷烟雾弹之后,他就被熏晕了。 他缓过神来的时候,砾已经扛着他跑出一段距离了。罗夏花了好几秒回忆昏迷之前的光景, 大惊失色:“砾,你竟然诈伤!” “啊,主人你醒啦。” “还不是你那烟雾弹干的好事!” “嘻嘻,原谅我吧主人,我也是最近才好的,但难得主人来看我,我就忍不住演了一下, 好索取您的关爱。主人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夜莺在旁边看的眼都直了。” “你演我……算了,我已经不想在这一点吐槽道了。”罗夏叹了口气,“夜莺是个好姑娘, 又可怜,开玩笑的时候就别带上她了。” “大概在主人眼里,除我之外都是好姑娘,但事实又是怎样呢?” 砾顿了顿,接着说:“主人喜欢纯洁、天真又可爱的小天使,但女孩子们在长大的过程里总会丢弃这些东西。 所以主人的喜好对对您抱有好意的女干员们来说,可谓任性又沉重的要求。” “塞诺蜜,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主人需要自己去探索表象之后的真相。我单方面的说法你也不会相信吧。” “不,我相信你。” 砾有些吃惊:“真的假的,主人你不是智商-情商=智商吗?” 罗夏沉默了一会儿回答, “我能感觉到,她们在我面前收敛起了爪牙,变得温和无害,感受到威胁的时候又是另一副样子,那才是动荡的世界里努力求生的人真正的模样。” “感想如何呢,我的主人?” “没关系,我不在意。倒不如说,如果真的有人为了讨我喜欢而选择扮演小天使,我应该感到高兴,好意被谎言加工之后,仍然是一份好意。” “你的心蛮大的。”砾笑了笑。 罗夏的声音有些害羞:“因为我勉强也算个视觉动物啊,看到漂亮的干员们,总感觉心就软了。”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罗夏和砾话都比较多,而且说的都是心里话。 高度延迟的罗德岛博士这才注意到自己被砾以公主抱的形式抱着,粉发女骑士有些发喘, 也难怪,抱着他这个大活人奔跑十分耗费体力。 “主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觉得你该减肥了。”砾吐槽道。 “不提体重我们还是好朋友!还有,快放我下来!” 砾竟然真的驯顺的把放下了罗夏,她对罗夏笑了笑。博士注意到她的无袖白色背心已经湿透了,紧绷的小麦色肌肤流淌着汗水,让其色泽显得越发油亮。 此刻的女骑士像是一只海豚,身体充满了野性的魅力,她把罗夏安置在长椅附近,去附近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瓶可乐递给罗夏,自己则掏出功能饮料。 罗夏又看了几眼砾,被女骑士捕捉到,她笑嘻嘻的问道:“主人,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哦~我还以为主人看到人家流汗的场景把持不住自己了。” 砾转到罗夏正面,想要揭开罗夏的兜帽观察他的表情,被后者拍开了手。女骑士俯下身来, 湿润的气息钻入罗夏的鼻腔里,她红扑扑的脸庞占据了罗夏的视野。 罗夏承认,运动流汗的砾很迷人,大概这就是运动系女孩哦魅力,但他不能说出来,鬼知道砾会不会直接跨坐到他大腿上继续调戏他。 博士急忙转移了话题:“诈伤,烟雾弹,劫持目标跑路,补给功能饮料……所有的巧合叠加在一起就变成了必然,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对啊,”女骑士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我在白天看到了可露希尔,这可是比主人你申请主动加班干到精力一滴不剩还稀奇的事,我偷偷跟过去,偷听之后才知道有这个活动。” “所以你提前做了准备啊。” “我的准备不止如此呢。” 砾走进旁边的房间,不一会儿拽着一个背包走出来,拿着改装过的手弩,手弩里填装的并非弩矢,而是注射器。 女骑士炫耀似的说:“这是麻醉药,只要一针就能放倒绝大部分干员。” “斯卡蒂呢?” “没戏,那个人简直像小怪兽一样,不过,我想斯卡蒂对主人又没兴趣,你们没有什么交集……等等,主人,你刚才心虚的转头了吧。” 罗夏和斯卡蒂有交集,那是一个加班的晚上,他绕开睡着的助理买了热咖啡跑到甲板上, 看到月下美人坐在栏杆上,双腿一晃一晃的唱着大海的歌谣。 斯卡蒂的轮廓晕着月光,让她看上去优雅而孤独,罗夏被歌声吸引朝着斯卡蒂走去。歌唱的姑娘心情很好,和他聊了一会儿,还让他摸了摸自己的灰色长发。 斯卡蒂不像安洁莉娜那样喜欢打理自己,但她的长发摸上去十分顺滑,又有着不可思议的柔软,就像丝绸在手上流淌。 罗夏没摸过几次,但他对斯卡蒂的头发印象深刻。 “我认识斯卡蒂,和她聊过,感觉她不像看上去那么高冷,挺平易近人。” “哦~·真厉害了主人,高冷的斯卡蒂看到主人暖化了,主人这个长处好厉害,有你在的话, 斯卡蒂的漏洞就被堵住了。” 搞得我和斯卡蒂做过什么奇怪的事一样! 他不想继续斯卡蒂的话题,转而问道:“这是你从哪里拿的?” “医疗部门。”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我很好奇,你打算就这样带着我一直冲到最高处吗?” “才不会,我本来也不擅长正面交战,再加上抱着博士消耗了我的体能,很有可能在遇到竞争对手的时候就被摘了桃子。” “那怎么办呢?” “所以就像现在这样,委屈主人当诱饵啦。” 砾指了指罗夏对面的墙壁说:“在下边有个活动板,拉开之后就能看到主人你的脚和小腿。 我就躲在那个房间里,任谁看到博士后都会奔向您,而我,只要看到竞争对手的腿脚发射手弩就可以了。 无论命中哪个部位对手都会被麻倒,嘻嘻,主人帮忙做一下诱饵,我先排除竞争对手,钓鱼执法,然后再抱着主人登上最高处俯瞰风景。” “你还真卑鄙啊!” “谢谢夸奖。” “砾,你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的计划需要我配合才能实施。如果在你去隔壁房间的时候我立刻就逃,或者出声给踏入陷阱的干员示警,你的计划就失效了。” 砾笑眯眯的回答,“我的主人,与其被乱七八糟的干员获得胜利,向您提乱七八糟的要求, 不如您和我合作,人家还没谈过恋爱,胜利之后您只需要当我一天男友就足够了。” “似乎听起来还可以……但问题在于,我如何确定你能遵守口头承诺?” “好伤心,我可是您的女骑士啊,白天给您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晚上嘛……” “住口,我们才不是这样的关系!” 这时候,沉重的脚步声在附近响起,似乎是一位重装干员在附近游弋。砾无所谓的笑笑, 重装干员的防护大多依靠护盾,装备胫甲的干员少之又少,不影响她打小腿或者脚后跟。 女骑士消失在对面房间的时候,罗夏心里也在挣扎,砾开出的条件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一个知根知底的干员,那样对方许下不靠谱愿望的概率小一些。 然而,砾可是痴女啊,她的保证有几分可信? 罗夏纠结了一下,咬咬牙决定放弃自我意志,把自己当做工具人,像阿米娅说的,就当是促进干员们的团结了。 他决定像白面鸮一样光荣咕立,看着新的干员接近,两不相帮,谁赢了就跟随走,最好是公主抱,这样比较节省体力。 另一边,砾屏住了呼吸躲在暗室里,身为暗杀型骑士,这是她最喜欢的作战方式。 女骑士是如此从容,她甚至有心思去想到底是哪位重装干员接近了罗夏:蛇屠箱?古米?可颂? 除了她们三个,其他重装干员和罗夏交情一般,行动的概率不大,如果不是喜欢博士,谁闲的没事来玩这种游戏啊。 换而言之,参与这场游戏的都是竞争对手。 砾听到脚步声渐近,心里复述了一遍作战过程:听脚步,掀盖板,朝猎物的小腿发射麻药, 补刀收割战果。 女骑士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让心跳速率放慢,耳朵却活跃起来,她听到外面隐约有人小声说了什么,模糊的听不到内容,所以必定不是蛇屠箱、古米和可颂—— 这三位说话声音还蛮大的,看见罗夏肯定吵吵嚷嚷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在外面那只猎物的脚步声最终停下的时候,砾掀开盖板,光线涌入她的视野,她眯着眼睛瞄准猎物射击,注射器精准的命中了敌人的小腿,发出“叮”的声音,旋转着滚落到一边。 失手了?怎么可能?! 火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机械腿,再看看注射器和盖板后的砾,露出了然的神色,抢在砾之前,她跨出两步掏出钥匙把门锁住,碍于游戏规定,砾不能破坏房间,只能在屋里干着急。 “好了,”火神把罗夏抱了起来,“博士就由我来接手了。” 第四十三章 纸片攻势 罗夏打量着把他抱起来的重装干员,对方灰棕色的中短发无精打采的贴在脖颈处,一副缺乏打理的样子。 似乎是注意到罗夏的目光,对方也偏过头来看他,黯淡的红瞳和表情写满了平静,平平的胸口毫无起伏,证明对方的情绪十分稳定。 “火神,”罗夏叫出来了对方的代号,“能别看我吗?” 火神回过头去:“失礼了,忘了考虑博士你的体面。” “不,我想说你看我的时候,头上的犄角会刮到我,挺疼的。” 和可颂、角峰一样,身为丰蹄族的火神头上有一对硕大的犄角,而区别于两位同族,火神的犄角是非对称的,罗夏一路看的强迫症都快犯了。 “博士,议论别人的犄角可是失礼的行为,但不知者无罪,所以我原谅你了。” 火神把罗夏带到了她的专属铁匠铺,也是她的卧室,给罗夏接了一杯苏打水后就开始在火炉旁打铁,专注而认真,似乎把罗夏给忘了。 铁匠小姐来自米诺斯,为了治病来到罗德岛,因为看重她在武器锻造和设计上的精湛技艺, 使得罗德岛和她签订合同成为铁匠中的一员,并为其设立了专属铁匠铺。 有许多位高阶干员的装备都是火神打造的,甚至外界还流传着火神打造的名器,她的手艺就是如此值得信赖。 这笔生意罗岛大赚特赚,米诺斯铁匠之所以愿意留下来,是因为她的源石病感染已经相当严重,只能待在罗德岛接受长期治疗,稳定病情不再恶化。 除了偶然响起的打铁声,铁匠铺静悄悄的,罗夏喝着苏打水感觉有些无聊,火神的铁匠铺环境有些阴暗,为数不多的光线在各类金属武器和防具上变成漫漫寒光,打扰了罗夏摸鱼的好心情。 罗夏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认真工作的火神身上,首先,认真工作的火神格外帅气,这和她瘦高的身材和冷淡的气场不无关系。 习惯了一群身高只有蛐蛐 160 公分的矮个子干员之后,罗夏再看 170 公分的火神有种惊艳的感觉。 嗯,胸口的垂直甲板也很惊艳,不愧是铁匠,在不断打铁的过程里,已经把自身锤炼的像钢板一样了。 火神平日里每天凌晨四点在洛杉矶铁匠铺打铁,紧急情况下也会做为重装干员出动。一份工资,两份工作,义务加班更是家常便饭,罗德岛的财务部门就喜欢火神这样的老实人。 火神外侧挂满了各种钝器的盾牌颇有欺骗性,但其实她主要的攻击手段是她改装过的机械腿,仅仅在普通状态下,挨她一踢和她被她用长柄战锤砸一下伤害差不多。 于是在战斗的时候,火神小姐会用盾牌竭力保护好自己身体其他部分,伺机使用自己的夺命金属腿。 因为火神极少出动的缘故,罗夏没有亲眼见过她的战斗英姿,只是观看了经过剪辑的作战录像,对她早有心生向往,直到今天,火神在不经意间降临他身边。 火神抬头看了罗夏一眼,抽出一条毛巾擦了擦汗,拿出特制的营养饮料来喝。看到罗夏好奇的样子,她晃了晃瓶子,递过来给罗夏,自己又看着天花板发呆。 罗夏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他感觉喝下去的仿佛是崂 O 可乐、O 芹汁、红色 O 叫和白 O 蛇草水的混合物,当真恐怖如斯。 他把饮料瓶放在地上,伸手想要拿一颗源石吃下去中和嘴里奇怪的滋味,手背被火神轻轻拍了一下,铁匠小姐就像幼儿园的阿姨一样,以沉默的威严把罗夏手中的食用兼玩具拿了过去, 然后继续打铁。 火神就是这样,性格冷淡,对武器以外的话题不感兴趣,哪怕聊到了武器的话题,她终于肯开口,但回答仍然缺乏热情。 罗夏没有苛责她性格的意思,只是想火神明明对他没什么兴趣,为何还会参加游戏呢?参加游戏之后,她又是这幅消极的态度,实在令人疑惑。 博士想着这些事情,把目光投在了火神的脖颈处,那里带着监测病情的颈环,在火神的面部和脖颈处已经看到明显的源石侵蚀痕迹。 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 18%,血液源石结晶密度 0.38u/L,这是一个十分糟糕的数据。更可怕的是,以目前的医疗技术外加火神的冷淡,医疗部门甚至不能详细得知源石病对于干员的内在影响。 源石病的顽固就像逆转录病毒,又比逆转录病毒更为棘手,传染性也大的多,它与体细胞融合并渐渐渗透到其他细胞里,随着循环系统逐渐侵蚀其他器官,而特定器官的损伤会影响激素分泌,让干员的外表产生变化。 如果是大脑的器质性损害,还会对病患的心理乃至于人格造成无可回转的伤害,白面鸮和清道夫都是典型的例子。 那么火神呢?她的冷淡是性格使然,还是源石病带来的又一个悲剧? 罗夏从纷乱的思考中醒来,他时常走神,思考与当下无关的问题,在头脑风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睡着了,所以被不少干员惊奇他在哪里都能睡着。 仔细想来,他的思考都是在追逐着某类禁忌的、复杂的、难以理解的知识时突然断了线, 这更像一个防御保护措施。 防御的谁?保护的又是谁呢? 罗夏抬起头来,看到火神又在休息了,铁匠小姐小口小口喝着饮料,眉头都不皱一下,让人怀疑她的面部神经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嗯?”火神发出一个鼻音。 “我在想,火神你为什么会参与到这场游戏里,你看起来不像热衷集体活动的人。” 火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确如此,她想了想:“偶然路过就顺手抓住博士了,抓住之后又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所以就带回来了。” 你还真诚实啊! 罗夏叹了口气:“如果你成为游戏的胜利者,你会向我许下什么愿望呢?” “在,借我点龙门币?” “嗯?” “博士没听清吗,我想要龙门币。” 火神用清澈的眼神,平静的面容诉说对金钱的渴望,仿佛只是管罗夏要一根棒棒糖。罗夏叹了口气,龙门币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有,到现在,凯尔希还欠着他的工资呢。 在罗德岛当博士,他不仅拿不到一分钱,还要倒贴来补贴家用,黑钢国际的杰西卡看他可怜还接济过他一段时间的小零食,让他感觉自己活成了冉·阿让,可惜也没有米里哀主教来帮他。 罗夏羞愧的低下了脑袋:“抱歉,我没有钱,而且也不能动公家的钱,这是原则问题。” “我要的不是博士的私房钱,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借给博士。”火神平静的说,“罗德岛下个财年的预算分配就快要在会议上讨论提案了,我希望博士能够帮助我在武器制备上争取预算。” “好,我可以给你一个说服我帮忙的机会,就在此刻。” 罗夏只是开玩笑,他知道火神不善言辞,只是逗逗她。 果然火神涨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她低下头说:“如果预算通过的话,我会给博士报酬。” “火神能给我什么?” 为了龙门币,心思耿直的铁匠小姐也干起了贿赂的勾当:“我可以为你订制装备,由六把兵器组成的大刀,能够折叠当做剑鞘的盾牌和配套长剑,钥匙形状的兵刃……” 挥舞炫酷的武器是每个男孩子埋藏在心底的梦想,可是罗夏已经是个成熟的工具人,梦与梦想的区别他还是区分的。 “我拿了兵器也没用啊,我是文职人员,如果拉特兰人用的火器倒是不错。” 火神摇了摇头:“枪械……这种武器会给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我还不会做。” 考虑到拉特兰人对于枪械技术的封锁,罗夏并不奇怪,他想了想,比起其他干员不靠谱的愿望,还是火神这个比较令人安心。 “火神,如果你赢了的话,我会全力帮你争取预算。”他说。 火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罗夏终于在她眼里看到了斗志这种东西。就在这时候,铁匠铺外传来了数个脚步声。 “这么快?”火神抄起盾牌,“博士,往后站站,我不想误伤你。” 罗夏退到最里面,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即将发生的战斗,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火神作为重装干员出战,真期待她的表现啊。 “嘎哦~” 熟悉的开场白让罗夏立刻得知火神的对手是诗怀雅。果不其然,提着流星锤的龙门警官大大咧咧的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龙门来的……”火神眯起眼睛,“要以多打少吗?无所谓,尽管来吧。” 就是这个气势!罗夏在心里说。 “你误会了, “龙门来的大小姐摇了摇手指,”火神,我来罗德岛有段时间了,财务部门也是我在负责,我太清楚你想要什么了。” 她打了个响指,随从们从公务包中取出龙门币,火神困惑的看着随从们在她身体两边把一摞摞龙门币叠起来……叠成与她身高等高的程度。 她的眼神变了,身体轻颤着,诗怀雅做出邀请的手势说:“把博士交给我,这些就归你了。” “你能保证博士的安全吗?我要你发誓。”火神说。 “只是一个游戏而已,那么认真的吗?”诗怀雅在火神的眼神压迫下无奈的举起手来, “我 发誓。” 罗夏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火神挣扎着回过头来,对他露出歉意的表情。 “抱歉,博士,我本来不想答应的……”火神低下了头,“但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第四十四章 万全计策 “博士,我们的每一分钟都很重要!一分钟,就有可能是数百万的亏损和额外伤亡!欸, 咖啡?请帮我加一包黄糖,多点泡沫,谢谢! 诗怀雅从火神那里接手了罗夏的所有权后,径直回到了罗夏的办公室里,反客为主的坐在罗夏的人体工学椅上讲授人生道理。 罗夏给她泡了一杯速溶咖啡结束她的说教,自然没什么黄糖或者奶沫,诗怀雅嫌弃的看了一眼,勉为其难的接下了。 “不管看几次,博士你的办公室都太寒酸了。”诗怀雅环顾周围说,“而且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有,难道不会影响工作的效率吗?” 诗怀雅,你对一个立志摸鱼的人谈工作效率? “不,这是大家信赖我的象征。”罗夏摇摇头,“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就感觉心中一片温暖。” “虽说如此,也该有个手织地毯,原子主义作画什么的。现在,太素了一点……啊有了。” 诗怀雅眼睛一亮,左手捏成拳头在右手掌心锤了一下:“不如我花钱买下办公室内各位领主的地盘,然后合并起来成立关税同盟吧,我就像大磁铁,吸引周围的小金属们,最终聚合起来, 那时候我就是办公室的国王了。” “那我呢?”罗夏指了指自己。 “博士来给我打工吧, “诗怀雅手指戳着下巴,歪着头想了想, “年薪 18 万龙门币可以吗?” 诗怀雅是龙门支援罗德岛的两名带队者之一,与简洁干练的陈 sir 相比,她显得异常精致……而臃肿。 此刻,她从挎包里掏出口红和镜子,照了照后不满意的皱皱眉头,然后掏出数目惊人的瓶瓶罐罐准备再化一遍妆。 在罗夏看来,诗怀雅无可挑剔,她有着一头近乎橘色的长发,被精细的打理成了大波浪卷的形状,一对翡翠色的眸子大而有神,龙门的警局制服经过改装后愣是穿出了情趣的感觉,浅色丝袜包裹住了两条丰满的大腿,象征好运的黄黑双色交错组成她尾巴的花纹,她的鞋跟与地面接触,发出“哒哒”的声音, 财富让诗怀雅变得更有魅力,罗夏一想到这个名字就不可避免的把她和龙门币联系在一起, 这可是比杰西卡还有富有的小富婆啊。 因为企图接管近卫局而与陈 sir 翻脸,到性格作风不合一步步加深矛盾,以至于两个人在罗德岛吵架互爆龙门粗口已经成为日常。为了调和矛盾,阿米娅和陈 sir 一同执行战斗任务, 而诗怀雅则进入财政部门工作,最大限度的避开两人的交集。 商界千金表现出了高度的职业精神,私人的财政唯唯诺诺,公共预算重拳出击,扭转了罗德岛财政的赤字,守护了凯尔希的笑容。 关于罗德岛的财政,罗夏私底下咨询过阿米娅,得知因为罗德岛是前几年才建立的小型组织,有限的资源全都投入到挖角医疗和战斗领域的人才,财政等文职部门放到了后面。 阿米娅她们也一直在等一个能力 20 点以上的财政大臣,可惜那些优秀人才看不上罗德岛这种小组织。 根据诗怀雅的说法,罗德岛在不少地方都说罗德岛是“黑幕重重的 996 公司,走道里有很多可怕的精力 0 社畜游荡。” 对于这种说法,阿米娅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她说一定要抓住这些造谣的人,让他们在罗德岛像其他员工一样加班到精力涣散。 阿米娅她们最终等来了诗怀雅,诗怀雅卡紧公共预算的凶猛程度颇有母老虎的作风,被许多人吐槽“抠门”,而她下班之后,会自费请员工们吃喝,又变得落落大方。 当诗怀雅得知罗德岛因为资金不足导致训练课程缩短后,她还利用自己家族的那边的关系, 随便找了个名头便和罗德岛签订了商业合同。 工作能力强,不要工资还倒贴的干员谁不喜欢呢? 罗夏很清楚,诗怀雅在罗德安邀买人心,其中有一半是冲着他本人来的,从她加入罗德岛开始,就一直试图把罗夏挖角到龙门那边工作。 罗夏当时果断拒绝了,没想到诗怀雅反而更加努力的在罗德岛工作,把罗德岛的商业开发搞得有声有色,前期投入都靠她的私房钱。 罗夏对此深感不安,当他问起这件事的时候,诗怀雅洒然一笑,声称这不过是把左手口袋的钱放到右手口袋的程度。 那时候,她看向罗夏的眼神就像一只猎食者,让罗夏感觉更不安了。任由诗怀雅这样下去, 恐怕她在某天把整个罗德岛变成自己的东西吧。 “博士,你在看我?”诗怀雅扬了扬手里的小圆镜, “我对自己有自信,但被你看那么长时 间,我也感觉有些难为情。” “抱歉,在想一些事情。”罗夏挪开了目光,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会选择成为警察呢?” “因为我有钱啊。”诗怀雅掏出梳子梳着头发,漫不经心的回答,“我不必为生存和安全烦恼,别人也很尊重我,只要我还有钱,大家就很乐意和我做朋友,所以只剩下实现个人理想了不是吗?” “……有道理,是什么让你觉得当警察是实现个人理想的方式?” “不告诉你。 “诗怀雅吐了吐舌头,”我又不是你审问的犯人,干嘛什么都告诉你。而且就算要求情报交换,博士什么都不记得了,根本就是亏本买卖嘛。” 罗夏无奈的笑了笑:“是你的风格。” “所以博士不如问问我为什么会参加这场游戏。” “以我对你的了解,”罗夏捏着下巴沉吟,“首先,你一直在努力融入罗德岛,参加集体活动是成本很低而回报很高的行为,你不可能会错过。” “不错的分析嘛,不愧是我看好的优秀人才。” “然后,你本人又喜欢热闹,这样的行动不可能错过。最后,游戏的胜利者能够得到向我许愿的机会,就给了你一个机会,像我们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 “对、对哦,博士,我就是那么想的!” 诗怀雅的尾巴直了起来,开始向着左右两侧摇摆,窗外巡回的光芒一闪而逝,短暂的点亮了诗怀雅的面庞,罗夏发觉她脸红扑扑的,不是化妆的效果,而是她处于一种较为亢奋的状态。 “诗怀雅如果你是游戏的胜利者,你想要什么愿望?” “当然是……”诗怀雅飞快的看了一眼,翠色的眸子写满娇羞,“博士,你头脑那么好用, 不如再猜猜看?” “是我对吧。 “罗夏一脸郑重的回答, “这是挖角行为的后续,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得到你的垂爱,我想你游戏胜利后,一定会有类似的提议。” 不知道为何,诗怀雅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就连尾巴都耸拉下来。 “唉,博士,你还真是……稀罕的宝贝呢。”她给出了意义不明的评价。 罗夏没有解读这句话,转而问道:“不过,你肯拿出那么多钱从火神那里买下我……等等, 这种说法有点怪怪的,总之,你肯为我花那么多钱,真是令人惊讶。” 提到这一点,诗怀雅又变得得意起来,她晃了晃手指说:“风险投资也是商业的一环,我们习惯评估风险,建立模型,输入变量得出若干个解,这些代表后续的可能性,由这些可能性决定是否投资,以及投资的额度。 说回火神这件事,她属于我了解比较清晰的干员之一,那个人专注于打造武器本身,就像传统的铁匠一样,人品靠得住,而且弱点明显,就减少了投资的风险,不用担心她突然背叛, 或者两头通吃。” “可是,我不明白你从里面能得到什么好处……莫非,你挪用公款提前把下一财年的预算当做收买费用给了火神?” “博士,你太小看人了!利用公共资源空手套白狼的行为我才不会做!” 诗怀雅拧着眉头,看到罗夏做出歉意的手势才慢慢舒展:“我是拿我的零花钱投资的,火神小姐的武器很棒,如果她每打造一柄武器都要附上我家公司的 logo,等于省了一笔广告费嘛。 何况,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回头我会和她补一份正式的合同,比如优先采购权什么的。” 诗怀雅的笑容不似作假,她的尾巴愉快的摇晃着,罗夏感叹道:“你还真是喜欢经商啊。” “经商?我才不喜欢,最初我来罗德岛是当培训教官的。”诗怀雅看着窗外,“但是,我知道罗德岛更需要我在财政上的能力,所以哪怕不喜欢,我也会努力去做,做到最好。 总有一天,罗德岛的高岭之花,也会被我摘下来哦。” 迎着罗夏不明所以的目光,诗怀雅笑了笑,罗夏问道:“既然如此,你准备如何赢得这场游戏?” “放心吧,博士,我有万全的计策,我在食堂订了份饭,应该送来了吧。” 几分钟之后,盒饭送来了,诗怀雅吃了两口就倒了下去。送外卖的小哥扯下自己的口罩与线织帽,灰蓬蓬的头发与两只长长的耳朵露了出来, “他”脱掉外套,黑色的背心勾勒出丰满而 健美的身材。 “博士,”暴行伸出抓住罗夏说,“找了你好久。跟我走吧。” 第四十五章 三人 在路上,暴行絮絮叨叨的说:“博士,为了你的声望考虑,可不能随随便便的跟着女人走啊。” 我一个全天候全地形多用途永动工具人还有声望?我又不是去皮兰港做提督。 罗夏低下头看着那只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暴行只有 160 公分,力气却大的惊人,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罗夏身上,带着他前往未知的地方。 暴行先是打晕了真正的食堂员工,把那个倒霉蛋的衣服扒下来后穿在自己身上,伪装成送外卖的,然后突然出手,使用特殊的源石技艺无声的让一片范围内的诗怀雅的随从晕了过去。 这种源石技艺通常会放大功率,变成爆破障碍物的大型爆破筒。在和整合运动肉搏的时候, 暴行就像一抹黑旋风,抡起手里的武器把敌人与障碍通通粉碎。 之后她用药放倒了诗怀雅,也没穿回外卖小哥的衣服。虽然是冬天,她白皙滚圆的双臂却裸露在外面,上身穿着无袖胶衣背心,下边是黑色百褶短裙与棕黑色丝袜,看起来美丽又冻人。 但暴行一点都没有畏冷的样子,她手心的温暖不断传递到罗夏的肌肤上,驱散他手背的寒意,仿佛罗夏才是穿清凉装的人。 “诗怀雅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啊。”罗夏回答。 “或许是吧,但基于个人的立场,我更希望你关注阿米娅妹妹。” “阿米娅我一直在关心。” “是我比较偏心吧,”暴行的手指点在嘴唇上,“阿米娅身上的担子可是很重的,我总想为她做些什么,博士也是一样。” 暴行与阿米娅都来自矿业公司雷姆必拓,认识以前的博士,接到阿米娅的邀请赶来助拳, 得知博士失忆的情况后大吃一惊。 对于罗夏来说,暴行是个和善的大姐姐,总想为他和阿米娅做些什么,罗夏仍然记得卷心菜蔬菜沙拉配蘑菇馅饼的味道,她总是做三份,一份她自己的,剩下两份分给阿米娅和他。 那时候暴行和阿米娅一左一右把他夹住,三个人坐在长椅上,品尝着同一份午餐,分享同样的风景。当博士在阳光下迷迷糊糊的睡着又醒来的时候,灰色与栗色的发色映入眼中,两个姑娘分别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如果定格在此刻该多好啊。罗夏那时候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后来,他发现这也是暴行的愿望,她曾经亲口对罗夏说过,她的愿望就是守在阿米娅和他身边,三人一起创造更多回忆,永远不分开。 尽管泰拉并不存在永远。 暴行把我当成弟弟来宠溺啊。罗夏想,她真是个好姑娘,但是我…… 罗夏与暴行肩并肩向前走,他的视线从暴行黑尖灰体的长耳朵出发,沿着她灰色的长发向下:温柔的眉眼,秀气的鼻梁,娇嫩的嘴唇,如果光是看面部大概会误以为她是哪里来的闺阁小姐。 而脖颈以下,她把黑色胶衣撑起了滚圆的曲线,柔软的轮廓随着呼吸和行走颤巍巍的起伏着,包裹在丝袜里的大腿丰满而结实,充满力量的美感。 “嗯,怎么了?” 暴行注意到罗夏不自然的目光,顿时停了下来,她松开罗夏转到正面,踮起脚来担忧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心罗夏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在她转到正面之后视觉上更具冲击力,罗夏立刻后退了一步,以免陷入战术压枪的窘迫。 暴行站在原地,表情就像长姐看待到了叛逆期的幼弟,嘴角虽然噙着笑意,但灰色眼眸里藏着寂寞和失落。 罗夏的心被刺痛了,哪怕暴行知道了他已经忘却了过去,也忘记了她这个人,却依然笑着留在他身边,包容现在的他。 而他回报了什么呢?回报的是对她健美而丰满的身体产生的欲望。在获得异能之前的那段时光,他可以心平气和的欣赏暴行的美,把她当做姐姐,当做家人。 但现在,家人已经做不成了。女人温柔的眉眼,热情的吐息,丰腴的身体和她家人家的亲密让一团火焰在罗夏心中燃烧,愈来愈旺。 如果再和暴行像以前一样亲昵的话,大概他会做出很失礼的事吧。 “博士,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吗?”暴行问。 “不,是我这边的问题。刚才在想事情,你伸手有些……呃,有些突然。” 罗夏想了一会儿斐波那契—卢卡斯数列,感觉躁动的心平静下来,回到了暴行身边。一瞬间,卡特斯姑娘由泫然欲泣的表情变成了笑颜逐开。 “暴行,你演我?” 女人眨了眨眼睛:“哎呀,我完全听不懂博士说什么呢。” 两人漫无目的的向前走,这次暴行没有抓住他的手臂,而是紧紧和他贴在一起,以第三方视角来看就像情侣一样。 “暴行,今天的事谢谢了。” “嗯?” “关于你今天协助阿米娅组织了我的庆祝会的事情,我很感动。” “博士,感动停在嘴巴上可不行,要贯彻到行动上,我已经过了听甜言蜜语就会开心的年纪了。” “是吗?我还以为美丽大方的暴行小姐会因为我的赞美而开心呢。” “噗,油嘴滑舌。” 暴行用手掌掩住了口鼻,眉眼带着笑意,从长束发中分出的两只小辫子一晃一晃的。 “博士你已经回报我了,看到你和阿米娅妹妹亲密无间的样子,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奖励呢。” 暴行想了想:“但是,和博士亲密的干员未免也太多了……啊,我不是说这样不好,但我希望阿米娅妹妹在博士心里是第一位的。” “这是游戏胜利之后你想向我许下的愿望吗?” “这种事我没想过啊,在砾那个调皮捣蛋的家伙把你劫走之后,我就害怕你被她吃掉,急忙追出来跟着你。如果不是诗怀雅太讲究排场,我还真不敢相信你们回到了办公室,以前你都和砾在一起吗?” “不,还有火神……等等,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和火神真的没关系,倒不如诗怀雅给了她钱,她转眼就把我卖了,这个仇我已经记到小本本上了。” “博士,又不是每个女干员来都是给你当小老婆的,”暴行摇了摇头,“不过嘛,我看有部分人是冲着你来的。” “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博士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但仍然充满魅力。” 暴行舔了舔嘴唇,她的目光柔和,盈盈如水的光泽和脸颊健康的红晕却让罗夏浮想联翩, 博士心里念了声罪过罪过,又看了暴行的胸口一眼,才挪开了目光。 “暴行,你希望我做回过去的我吗?”罗夏问。 “不,博士,不要试图回想过去的事,”暴行的表情变得严肃,“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阿米娅好,也是我个人希望的。” “阿米娅也如此期望吗?” “阿米娅的事应该去阿米娅本人,我无法替她擅自做决定。” 你之前叮嘱我把阿米娅放到第一位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啊。 “如果赢得游戏能够满足我一个愿望的话,”暴行的声音突然有些害羞了,“我啊幻想着在一个清晨,我系着围裙给你们做饭,到了早上七点的时候,你和阿米娅睡眼惺忪的下来。” 罗夏举起手来说:“有个问题,没人叫的话我早上起不来。” 暴行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吃早餐,休息一会儿后一起工作。” 罗夏再度打断了她的话,可怜兮兮的举起手来:“阿米娅也就算了,你也要催我加班吗?” “我很想博士的忙,但我想来想去,如果我当助理的话,顶多帮博士干点力气活,给博士做点好吃的,在傍晚的时候和博士一起去买晚饭材料,回去给阿米娅做饭,晚饭也要一起吃, 然后继续工作,打发时间,回到各自房间睡觉。 这就是我渴望的生活,只要看着你和阿米娅妹妹,我内心也觉得暖暖的。” “这不就像太太一样了嘛。”罗夏说。 他刚说完就有些后悔,暴行在外表和气场上有股人妻的温柔味道,但有时候她的性格相当暴躁。正如她的代号一样,在她挥舞战锤以强势的力量开路的时候,所经之处只有一片废墟, 所以“不要惹暴行生气”已经成为罗德岛流传的一条真理。 (暴行的原型是北极兔,在兔子里属于体型比较大,脾气比较暴躁的一类) “是啊,就像太太一样。”暴行抬头想了想, “那我和阿米娅,你会娶哪个啊?” 看罗夏僵立在原地,她微笑着用拳头轻轻锤了罗夏一下胸口,力道拿捏极好,是让孱弱的罗夏也没感觉到疼痛的力道。 “回答两个都要也可以,男人贪心一点没什么错......噗,只是开个玩笑啦,不要那么认真。” 她虽然这样说,背过身去的时候却露出遗憾的表情。 “嗯嗯,只是个玩笑。”她又重复一句。 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暴行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话,身后的罗夏一直静默的听着没有回应——至少在暴行回过头来看之前是这样。 “博士,光是听女孩子讲话,你却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又走神了,以前的时候……哎,博士呢?” 暴行回过头来的时候,博士已经不见了。 第四十六章 欢乐颂 在暴行还在前面絮絮叨叨说什么的时候,一只手从侧面伸出把罗夏拽进旁边的阴影里。 顿时,罗夏被一具火热的躯体袭击了,柔软的感觉在他胸口扩散,混合着淡淡的……叉烧饭的味道。 老实说,就算没有这股生活的气息,博士也不会成为勃士,因为他看到了鞘中的赤红,看到了一张朴素、干练而冷静的面庞,因为对方酷酷的形象超越了性别,因为……对方头上的犄角戳的他下巴好疼。 “失礼了,博士,刚才多有怠慢。” 干练的龙门警察带着罗夏离开了夹道,重新回到了走廊里,走向和暴行截然相反的道路, 她看了一眼罗夏脸上的红晕,又摸了摸自己的犄角,尴尬的咳了一声。 “嗯,抱歉,这只是个意外。” 罗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这件事,女干员们的兽耳已经带给他足够多意外惊喜了, 此刻,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为什么陈会在这里? 罗夏第一次认识陈,是在龙门对外联络的通道处,她亲自带队“欢迎”——更准确的说是审核了罗德岛一行人,干练而冷漠,是个十分刻板的人。 陈是棋盘上的王后,可靠而强大,她的上司大概会喜欢拥有这类棋子,但罗夏不是她的上司,纯以旁观者的视角,陈不是那种第一眼让人产生好感的类型。 尽管她很漂亮,身材也不错,但性冷淡的穿衣风格和气场足以抵消这些优势,所以罗夏对她的第一感观不是太好,但阿米娅很尊敬陈,他姑且也装装样子。 罗夏对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的组长不感兴趣,反过来说,陈对罗德岛博士兴趣也不大, 两方在最初配合的时候,陈和博士说的话不超过三句,直到后来一起追杀碎骨,歼灭殿后的碎骨小队和自愿成为第二位碎骨的米莎之后,他们才有了信任与认同这种东西。 在怼梅菲斯特那个杀人狂的时候,山穷水尽的 chen 接受了博士的指挥,在亲身领受了全天候全地形多用途永动工具人的长处后,陈 sir 终于肯放下成见,让博士把握自己的优点,用博士的长处弥补自己的漏洞。 罗夏和陈的第一次配合很生涩,后面陈来了罗德岛配合的次数多了之后,就变得熟练和默契了起来。 就这一点来说,罗夏很感谢阿米娅,如果不是她在中间起到了润滑作用,罗夏和陈相处的时候还是干干的,但有了阿米娅,陈的态度总算柔软了一些,让罗夏和她相处的时候更为顺畅, 体验更好了。 “陈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罗夏谨慎的使用着措辞, “我想,这种饱食之后的消遣游 戏应该不合你的胃口。” “正因为看不下去才要管,我欠了你和阿米娅很大的人情,在还清人情之前,我可不想你们出现什么意外。” 罗夏知道,陈 sir 给他留了面子,其实阿米娅自保绰绰有余,所谓的“你们”只有他一个。 “哪怕是现在,我也觉得你们罗德岛十分可疑,你和阿米娅都是好家伙,但你们那位暴躁的医生,还有一些干员十分可疑。以我断案多年的经验,罗德岛并不太平,惦记着你性命的人不止一位。” “所以你就来了?” “嗯,我担心有危险要素趁着这场游戏威胁到你,所以要抢先把博士你控制……唉。” 陈叹了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罗夏:“你们怎么会组织这种危险的游戏?就算我是个外人,我也看不下去了。” “干员们参加集体运动可以增进彼此的认同感,现在是冬营,也没什么能让大家活动起来的活动。” “博士的想法都可以在健身房实现,在流汗中增进感情也一样,而且更安全,更……身心健康。” 陈又咳了一下:“根据我的统计,在侵害案例里,有大约 10%受害者是男性,你懂我的意思吧。博士是个好人,为别人着想是好事,但凡事都有个度,做过了头,受伤的有可能是自己。” 罗夏看到陈,就像学生看到班主任一样,自觉矮了一头。陈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不是强迫你的意思,只是……抱歉,是我话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该强迫别人。” “不,陈小姐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并不反感,因为充满压迫感就是陈小姐的风格,你看起来……很酷,和你相处的时候,总有种和兄弟相处的感觉,而且是可以托付后背的那种好兄弟。” “兄弟吗?”陈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和大名鼎鼎的罗德岛博士称兄道弟。” 罗夏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陈,他急急忙忙的说道:“我们要去哪里啊?” “博士的办公室,那里……” “诗怀雅还躺在那里呢。”罗夏小声说。 “叉烧猫?哦,这并不让我意外,她那种任性的小姑娘,看到喜欢的东西在拿到手之前绝对不会放弃,狂热到这种程度,真不知道是让人敬佩还是吐槽蠢。” 陈开始说诗怀雅的坏话,在罗夏面前她总算稍微克制一些,没爆粗口。 博士,你也小心一点,她现在惦记的是你。“陈说。 “啊啊,我知道,她一直想把我挖角到龙门工作。” “其实……算了,你的判断没错,她的确想把你挖到龙门,龙门缺乏博士这样的人才,但我不会邀请你。” 在罗夏开口之前,陈说道:“阿米娅深深信赖着你,看着你们两人站在一起,我偶尔也会觉得,如果我身边,也能有那么一个人……” “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位忠实的朋友,”罗夏犹豫了一下回答,“我,阿米娅,你的老部下星熊,甚至和你日常吵嘴的诗怀雅,我们都能够成为你忠实的朋友。” “不,在我的生活里没有那种人。” “不试试看看又怎么会知道?”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我现在只有以往的三成功力,但也别把我当成傻瓜,陈小姐。”罗夏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吗?你那被回收的体检数据,你那粗暴而强势的源石技艺,你那未出鞘的剑,还有塔露拉。”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转过头来,凌厉的视线扫过罗夏的脸庞,后者平静的看着她,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浅海从罗夏眼中涌出。 异能是不可能对神智坚定的陈 sir 成功的,但异能带来的威慑力为罗夏增加了一块筹码, 陈罕见的退缩了,她回过头去说:“简直像小孩子吵架一样,太幼稚了。” “陈小姐,想要忠实的朋友,这些东西你都必须跨过去。”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看着陈沉默的背影,罗夏突然想起了凯尔希与阿米娅,凯尔希沉陷于过往,陈专注现在, 而阿米娅看着未来。 她们每个人都被自己的信念束缚了,而命运是一条长长的线,从过去出发终至未来。有人像小丑那样渴亡死亡,有人像幽灵那样渴求真爱,有人是沉陷过往的愚者,有人是背负污名的天使,但罗夏希望她们都能够超越恸哭绝望,怀抱花月,成为迈上神境的作家,书写自己的人生。 “谁能做个忠实朋友 献出高贵友谊 谁能得到幸福爱情 就和大家来欢聚。” 在接近训练室走廊的时候,回荡的清唱让陈与罗夏面面相觑。陈打了个“跟紧我”的手势, 握着剑柄寻找声音的源头,很快发现歌唱者在训练室里。 陈是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的学生,根据维多利亚皇家陆军的传统见敌必战,所以她不可能放任训练室里的歌唱者。 在靠近的过程里,她屏住呼吸,压抑脚步,以目力测算距离,让后面的罗夏也紧张起来。 陈在近卫里也算第一流的人才,和她交战的人会是谁?她们将爆发怎样的战斗呢?他很期待。 “一切众生吮吸快乐 在自然怀抱里 她那玫瑰色的足迹 善人恶人同寻觅 甜吻,美酒,生死之交 都是欢乐所赐予 虫豸也和神前的天使 一起享受着生命。” 在女声的清唱里,陈缓缓拉开房门,武器已经出鞘,银色的锋芒只斩中一片空气,她的视线自然而然的下落,看到训练室的地板上摆着一台复读机。 “晚上好。” 彬彬有礼的问候从陈背后响起,罗夏只感觉一阵风刮过,橘色的影就奔向陈的后心刺出一剑。 陈 sir 回转身体,用从未出鞘的另一把佩剑“赤霄”挡住了袭击者,她深蓝色的眼瞳映出一只胖狐狸的模样。 “陈小姐,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啊。” 芙兰卡一边说,一边调皮的撅起屁股,用尾巴在罗夏的大腿上扫来扫去,陈不快的皱起眉头,发力推开芙兰卡,后者却在此时配合的卸下力道, “跌跌撞撞”的后退,一直退到罗夏怀里, 贴住了他的身体。 “晚上好,博士,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呢。” 芙兰卡抬头看了罗夏一眼,巧笑倩兮,眉眼流转着狡黠的光芒,她向后拱了一下,罗夏跌跌撞撞的后退。 芙兰卡……是个好生养的体型呢。他想。 罗夏落到另一个怀里,丰满,温暖而柔软在后背扩散,他抬起头来,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沉默的脸,灰色的发丝垂下来,在他脸颊上打着旋,这是芙兰卡的搭档雷蛇。 “雷蛇,带着博士先走吧,我来陪帅气的陈警官聊会儿天” 芙兰卡冲上去把陈拦在训练室里,短剑与长剑的光芒分别出现在她左右手中。雷蛇把罗夏抱了起来,飞快的转身跑掉了。 第四十七章 优等生 罗夏在指挥战斗的时候,就像一支足球队的主教练一样有自己的情感偏好,具体表现为特别信任某些干员而冷落了另外一些干员。 就拿重装干员来说,他一般为编制 12 人的队伍预留两个重装干员的位置,首发是星熊与塞雷娅,替补是蛇屠箱与古米,雷蛇排在第五顺位。 实际上,罗夏也只与这五位重装干员合作过,其他人要么在别的小队,要么在生产车间里996,和他无缘。 所以,罗夏和雷蛇的私人交集并不多,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芙兰卡发来的雷蛇泳装里那又大又圆又白的人心。如今,当他被雷蛇公主抱,手臂上有沉甸甸的柔软扩散的时候,他再次回想起那张照片。 事实上,在雷蛇穿着蓝外套与黑色长袖连衣短裙的时候,宽松的衣服上就撑起一片暧昧的轮廓,因为雷蛇的身高只有 156 公分,所以她的曲线看起来更为夸张。 哎呀,我在想什么事情! 雷蛇以为罗夏躺的不舒服,于是停下脚步把罗夏放了下来,而原本背在身后的盾牌则卸下来握在手中。 “博士,没有给你带来困扰吧。”雷蛇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安,“是芙兰卡让我那么做的。” 罗夏低下头去,雷蛇抬起头来,茜色的眼睛飞快的看了罗夏一眼又迅速低下脑袋,盘在背后的灰色短发轻轻摇晃着。 罗夏不觉得雷蛇是在甩锅,因为芙兰卡的确是个调皮过了头的快乐犯,而雷蛇总是跟在芙兰卡后面擦屁股的那一个。 “不,我还好,不过芙兰卡真的勇啊,她竟然和陈 sir 一个人单挑。” “那个人就是那种风格,”雷蛇叹了口气,“不管不顾就冲上去,抵达战场比到了游乐园都开心,自己明明是个感染者,还很年轻,却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明明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罗夏轻轻笑了起来,在罗德岛,芙兰卡和雷蛇的相声表演都快成为日常了,调皮捣蛋鬼和沉稳优等生的组合带给大家许多快乐。 “你们两个关系还真好啊。”他感叹道。 “关系好吗?”雷蛇困惑的歪了歪头, “我们这样的应该算是朋友吧,但在朋友里也只是最一般的那种。 其实,我很不擅长应付芙兰卡这样的人,当初和她怎么成为搭档的,我到现在都不清楚…… 只是她有什么念头总会拉上我去做,我负责给她善后,听她的解释再忍耐她的恶作剧,芙兰卡越是喜欢某个人,越是想要对某人恶作剧。” “看来她真的喜欢你啊。” “嗯,大概算是孽缘吧。” 罗夏算看出来了,雷蛇对他无欲无求,如果不是被芙兰卡怂恿,她不一定在他面前露面。 但是,芙兰卡有意无意的也制造了一个好机会,一个罗夏更加熟悉雷蛇的机会。罗德岛的博士觉得自己应该更详细的了解服务于罗德岛的干员,让大家更紧密的联系起来。 首先就从雷蛇的愿望开始了解……如果她有愿望的话。 “雷蛇,你有什么愿望呢?”罗夏想。 “博士是指今晚游戏的愿望?嗯,能麻烦帮我管教一下芙兰卡吗?” 罗夏摸了摸后脑勺:“我尽力,我只能说我尽力,近卫干员里我最熟悉的是银灰和拉普兰德, 其次是斯卡蒂和玫兰莎,剩下都要往后靠一靠,芙兰卡她怎么了?” “我前面说过了吧,芙兰卡越是喜欢某个人,越是喜欢对那个人恶作剧。最近,她很中意博士。” 罗夏指了指自己,雷蛇点点头,看着女孩认真的表情,罗夏用口型和表情表达“Why”。 在童话里,白马王子有通杀男女老少的人格魅力,让陌生小姑娘神魂颠倒更是不在话下, 但罗夏扪心自问,他比白马王子差了一点,还是**的步兵,所以自己至多是个日?王子,而芙兰卡,狡黠而艳丽,就像只胖狐狸一样讨人喜欢、漂亮且能干的女孩,会无缘无故的中意他? 他的生活是 Arknights,不是 Arpara。 “我也不知道,但她突然就谈起了博士的话题。啊,我没有对博士魅力产生质疑的意思, 其实我……没什么没什么。” 雷蛇急忙摆了摆手:“不管芙兰卡怎么在你面前形容我,请一定不要相信,她这个人十句话里有九句是骗人的。” “说起来,芙兰卡倒是和我说过你们在黑钢的事。”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形容我,但一定不是真的,她在逗你玩呢,只是把我当成和你说话的幌子。”雷蛇不自觉的抱住了身体, “博士……泳装看过了吧。” 提到这个话题,镇定沉稳的雷蛇也羞怯的低下脑袋,罗夏也不好意思起来:“你和芙兰卡挺好看的,我说真的,而且游泳池也不错。” “那是面向黑钢内部人员开放的游泳馆,那时候和芙兰卡执行完任务去放松,她给我选了那种、那种露出度很高的泳装,被我否决之后换上了另一套把我包裹严实的,但她奸笑的更厉害了,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太丑了什么的。” 因为雷蛇你是个丰腴的美人,穿上连体泳衣之后显得更**了啊。芙兰卡故意先挑出一个你绝不可能答应的款型,真实目的就是另一款,你被她骗了。 罗夏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微笑着回答:“真的很好看,不是恭维,雷蛇你应该自信一点。” “博士喜欢就太好了……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别笑啊。” 优等生小姐做事一板一眼认认真真,所以看她局促不安的模样,罗夏反而觉得她有些…… 可爱,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吧。 顿时,罗夏的心底生出几分阴暗的想法,他想要捉弄太多认真的优等生小姐,让她露出更多、更可爱的表情。 不,那样太屑了。他想。 “我们谈回正事吧,总之,芙兰卡是个精力过于旺盛的人,她立刻就制订了针对你的奇袭计划,代号桶狭间,是我把她摁住了。” “谢谢啊。” “作为代替,我承受了芙兰卡双倍的恶作剧,那些恶作剧原本是为你准备的。”雷蛇的声音充满疲惫,“博士,你能想象我有多累吗?” 罗夏沉默的拍了拍雷蛇的肩膀,他去附近的售货机买了最贵的饮料请雷蛇喝。优等生小姐也没有客气,她喝了一口后,发现罗夏还没有拧开瓶盖,自己不耐烦的拿了过去,一拧一转, 潇洒帅气的把饮料还给了罗夏。 “我并不是抱怨,而是芙兰卡我一个人很难摁住她,她就像只野生的狐狸一样,所以经过理性的思考,我来寻求博士的帮助,希望你帮我一起驯服她。” “我?”罗夏指了指自己,“可我手无缚鸡之力,是个文职人员啊。” 抢在异能裹挟着欲望鼓动他自己,罗夏本人否决了这个妄想。 “但博士就像小王子一样,驯服了很多只小狐狸了。”雷蛇的声音变得轻盈而温柔,“我远远观察着,博士像在星球漫步的小王子,追逐着玫瑰,途中结识了许多有意思的人物,有时候你给人感觉非常陌生,好像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仿佛你是天外来客。 或许,也只有天外来客才能给持续动荡的世界,在迷茫中前行的我们一个答案。那些被博士驯服的人,其中有一些是被博士这种异常的感觉所吸引也说不定呢。” 没有了别人,没有了芙兰卡,雷蛇一口气和罗夏说了许多话,她并不是那种沉默寡言的孩子,只是每当她想说什么的,总有人抢了她的台词,所以她干脆不说。 “好啊,我们一起来驯服芙兰卡吧。”罗夏看向雷蛇,“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愿望呢?更贪心一些也可以,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我想……我想成立自己的安保公司。”雷蛇说道,“我的故乡位于瓦伊凡联盟的控制区, 是一座以矿业、采石业、石材加工为主的小城,城市的活动范围与劫匪与流窜佣兵的活动区域重叠。 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劫掠我们的故乡,城市本身的防卫力量不足以抵抗所有的觊觎者,所以城市委托了安全承包商。” “这是你成为安全承包商的契机吗?” “是啊,我想成为安全承包商,为自己的家长贡献力量,但我对这个行业一无所知,所以我选择参加黑钢国际的面试,希望加入他们获取所需的资金、经验和人脉,最终建立属于我自己的公司。 他们很严格,我因为个头矮小不被看好,所以我拼命努力锻炼自己,依靠勤奋、天赋外加幸运,我终于成为黑钢国际的一员,然后认识了芙兰卡。在某一次任务里,芙兰卡不幸成为了感染者,我放心不下她,于是陪着她来到了罗德岛,之后就认识博士了。” “我听阿米娅说过,芙兰卡不大乐意你来到这里,你们在入职第一天就互相推搡,不让对方进办公室,还说要给上司打小报告之类的。” “呃,是的,挺丢人的。”雷蛇自己忍不住笑了,“不知道是被芙兰卡那个家伙带坏了,还是罗德岛太自由,我也变得散漫了。” “的确有些散漫呢。” 扛着武器的暴行出现在拐角处,她看到罗夏的第一反应先是欢喜,然后看到人心不输给她的雷蛇后轻哼一声。 雷蛇站了起来,提起盾牌大踏步的向前,在两个 F 罩,不,是两个干员在走廊里让手中的武器发出初啼的时候,在另一边,一抹深蓝色的影子出现,娇小的骑警格拉尼抓住罗夏的手转身就走。 第四十八章 送罗德马生序 格拉尼,维多利亚的骑警,身体虽小但头脑依然灵活,现在与罗德岛签订合同,作为行动干员为罗德岛提供服务,与红豆合称罗德二本枪。 趁着雷蛇与暴行战斗的空档,她把罗夏捞了出来,带着他前往罗德岛的甲板,时间卡的恰到好处,这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格拉尼,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罗夏问。 “因为我感觉到了罗夏遇到困难,所以我就来帮忙了。” 女孩转过头来,罗夏看到一张圆圆的小脸,灰色的、蓬松质感的发丝贴在脸颊两侧,灰色的眼瞳清澈而天真,笑容纯真无邪。 她几乎还是个孩子,也是一位还没有过保质期的小天使,罗夏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娇小的干员抗议道:“禁止摸头!还有耳朵!不可以随便揉我的脸!” 在格拉尼的抗议里,罗夏熟练的完成流程,骑警小姐讨厌被当成小孩子戏弄,她气呼呼的看着罗夏,等罗夏掏出糖来的时候又喜笑颜开。 罗夏口袋里常备糖果,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时刻,他对小孩子有种本能的好感,不是恋童癖的那种,而是尽心竭力想要为她们做些什么,顺带抱抱她们。 我过去是个萝莉控?罗夏有时候自己也那么怀疑,更多时候,他觉得是在这些娇小身材的干员身上弥补缺憾感。 毕竟,他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揉格拉尼的脸,摸她的耳朵,每个人都会投来善意的目光,但如果换做阿米娅的话,善意的目光就变成了责难,因为这两个人所处的立场天差地别。 “罗夏,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格拉尼窥视罗夏,她的表情有些不安, “你尽管说,我一 定会改。” “不,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格拉尼是个好孩子。” “欸嘿嘿……等等,罗夏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别把我当小孩啊,大人能做的事我都能做!” 骑警小姐自豪的拍了拍自己毫无起伏的胸口,迎上罗夏怜悯的目光,她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就是因为如此,罗夏才始终把她当做小孩子看。 安洁莉娜之外,格拉尼也属于会对罗夏直呼其名的那种类型,骑警小姐把罗德岛的博士当成了伙伴,也希望罗夏把她当做伙伴,一同建设更美好的明天。 “格拉尼。” “嗯。” 罗夏提议:“我有些饿了,要去吃点东西吗?” “好啊好吧。 “格拉尼飞快的点头,”下午的时候听到广播里说什么游戏,一听到罗夏的名字我就觉得大事不好,大家没轻没重的万一伤到罗夏怎么办? 我急忙出来找罗夏,幸好我之前在罗夏身上装了……啊,没什么,总而言之好饿啊,战斗消耗了我好多体力。” “有心了,”罗夏忍不住揉了揉格拉尼的脑袋,“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许揉我……算了,看在罗夏请客的面子上,就允许你揉头发。别、别碰耳朵,感觉好奇怪。” 格拉尼的尾巴不悦的扫了一下罗夏的腿,让罗夏产生了既视感,似乎白金也这样做过,他的思维突然又发散到胖狐狸芙兰卡那里,她撅起屁股,那条红棕色的尾巴在他腿上扫来扫去的时候也很舒服,但论触感最好的还是普罗旺斯的尾巴,那条尾巴可真是极品啊…… “罗夏?喂罗夏?啊,又在发呆了。” 格拉尼对博士的习惯已经有了免疫力,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从罗夏身上散发,甜腻腻的,吸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速,身体感觉轻飘飘、晕乎乎的。 她深呼吸,贪婪的吞吐着这些香气,绕着罗夏转了一圈,尾巴转得就像安装了电动小马达一样。 “不是糖?是罗夏的味道?” 格拉尼抓起罗夏的手嗅了嗅,上面残留着别的女人的味道,手腕处细密的牙印让她不快的皱起眉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罗夏是大家的罗夏,她想要保护罗夏,陪伴罗夏的心情不输给任何人……总而言之,偷偷占地盘的行为太狡猾了。 格拉尼感觉胸闷闷的,过于专注公共事业的她还不知道这种感情叫做嫉妒。她并非那种天赋卓越的孩子,体型又吃了大亏,只是作为努力家从小事做起,一点点有了积累起来有了现在的成就。 她掏出了刚才罗夏给的糖,剥开糖纸,用手指捏住粉红色的糖果,浅色的嘴唇张开裹住糖果,娇嫩的嘴唇在糖果的挤压下微微变形。 糖果滑过她的嘴唇进入口腔里,口水濡湿了它,甜美的感觉扩散,让格拉尼眯起眼睛,她最爱甜甜的食物了,零花钱常常买甜食,怎么也吃不够。 “格拉尼,你在啊。”回过神的罗夏慢悠悠的说。 “我一直都在啊,罗夏。” “啊,抱歉,刚才在想尾……魏锡克极限承载力公式,一时间走了神,你要吃什么?” “苹果派!”格拉尼举手说道。 “那去找能天使啊。” “她那个苹果派是留给死人吃的。” “不是子弹,我听企鹅物流的人说,她平常也会做苹果派。” 罗夏也感觉很饿了,他四个小时之前吃的那点东西现在已经消化完毕。两人重新回到餐厅, 没有参加这场游戏的工作人员们还在尽职尽责的忙碌着,格拉尼点的苹果派与草莓味酸奶,还有罗夏的熏肉洋葱胡萝卜炒饭都得到了满足。 “格拉尼,听说你是卡西米尔移民?”罗夏问。 “对啊,我们家好几代之前去了维多利亚,到现在我还没有完全融入那里的气氛。罗夏我给你讲,那里的天气又阴冷又潮湿,没几天好天气,看到阳光灿烂的日子都成了奢侈的享受。” “罗德岛也不总是能看到好天气,取决于我们在哪一块地区。” 罗夏感叹道:“我就想起小的时候就爱学习。因为家中贫穷,无法买书来看,常向藏书的人家求借,亲手抄录,约定日期送还。 天气酷寒时,墨水瓶里中的水冻成了坚冰,手指不能屈伸,我仍不懈怠。抄写完后,赶快送还人家,不敢稍稍超过约定的期限。因此人们大多肯将书借给我,我因而得以看遍许多书籍。” “都是什么书啊?”格拉尼好奇的问。 “《河间传》。” “那是什么书啊?” “讲述一个妇女抵抗诱惑,坚贞不屈的故事。” “哦,还有吗?” “《索多玛 120 天》,讲述了一群好孩子们在大人的监护下突击学习,最后考上好大学的故事。” “博士的藏书里有这些书吗?” “不,没有,我现在的藏书大部分都是成年之后搜集的书籍。” “……等等,”格拉尼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罗夏你根本就没有过去的记忆吧。” 罗夏顾左右而言他:“哎呀,你的苹果派上来了。” 骑警小姐最初五秒满是被愚弄的恼怒,中间的五秒把注意力转向食物,接下来的五秒,她偷偷用勺子舀了罗夏一大口炒饭。赌气一样送进嘴里,食物带来的幸福感让她眉头舒展,原谅了罗夏。 除了这些菜点,厨房附送了用鱼骨头和边角料的鱼肉熬的鱼汤,奶白色的鱼汤上面还撒了些许香菜和生姜,喝下去一口感觉暖暖的。 吃完之后,两人同时发出幸福的感叹,然后相视一笑。 “格拉尼,如果你能赢下游戏你会许什么愿望呢?”罗夏问。 格拉尼想了想:“嗯,我有愿望,但不准备托付罗夏你。” “是因为我做不到吗?” “不,罗夏你做得到,只是我不想让自己的愿望假手于你。不是常有句话说,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嘛,不劳而获听起来很诱人,但我不喜欢,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拿。” 格拉尼微笑着说:“我的愿望就是和罗夏你同行啊。” “和我?” “嗯,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子,我都一起向前看,用自己的努力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充满希望,而不是抱怨,迷茫和叹息。” 信念让格拉尼的眼睛变得格外明亮,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炬,罗夏有所触动,格拉尼并非嘴炮兴邦的那种类型,他见证了,小小的骑警小姐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并且她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每一天过得都是如此充实。 直觉告诉罗夏,这是条孤独、艰难且危险重重的路,格拉尼不可能对其一无所知,但她依然选择如此,只因她有一颗高尚的心。 那么,送她一份礼物吧。 罗夏难得赞同了心底那个异常声音的意见,他知道的,他这样的人无法成为英雄。英雄是那种走在最前方,燃烧自己点亮一个时代,并在逝去之时化作天空的星辰,让他的继业者与敌人并肩站在一起,分享同一份壮丽景色的人物。 深色的阴影覆盖了格拉尼的面庞,她对上罗夏的视线,灰色的眼眸映出浅海涌出的模样, 恍惚之间,她看到罗夏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浑身都是力气,斗志昂扬。 “我会带着罗夏登到最高处,”格拉尼如此宣告道,“不是向罗夏许下心愿,而是连同罗夏的愿望一起完成。” 五分钟后,骑警小姐的武器从手中滚落,红色的火花正在消逝。罗德岛单体术士之中的强者,天灾研究学者艾雅法拉歉意的看着晕倒的骑警小姐,然后挽着罗夏的手臂走掉了。 第四十九章 小羊 罗夏回想刚才的战斗过程,格拉尼拿着维多利也伦蒂尼姆市海布里区皇家阿森纳兵工厂的制式骑兵枪,那柄骑兵枪平时长 1.58 米,展开之后变成了 3.03 米。 格拉尼自信的宣称虽然它无法对抗重甲目标,但灵活运用的话会让任何小巧它的人付出代价。 而结果,她迅速被艾雅法拉击倒了。 我是不是给她注入太多勇气,以至于她小小的身体容纳不下,都溢出来浪费掉了? 罗夏一边反思,一边和艾雅法拉动手把昏倒的格拉尼放置在附近的长椅上,以格拉尼的身体素质,大概很快就会醒来吧。 “真是可爱的孩子啊。” 艾雅法拉和罗夏相视一笑,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格拉尼的头发,然后站了起来,浅棕色的长发在背后螺旋交织挽成松散的发辫,白色的犄角向上弯曲,白底红线的兽耳从两旁探出。 罗夏常觉得罗德岛的女性干员似乎有些矮小,好些都不到一米六的样子,但在娇小的干员里,艾雅法拉也属于最娇小的那一类。 她只有 145 公分,如果把她揽进怀里,大概她的脑门只能顶到罗夏胸口靠下的位置,在她面前,罗夏终于能找到身材上的自信。 “艾雅法拉,你感觉冷吗?”罗夏问。 若论罗夏在罗德岛最同情谁,首先肯定是夜莺,然后就是艾雅法拉了,而原因在于遮掩了她纤细脖颈的助听设备。 艾雅法拉出身莱塔尼亚一个正统的学术家庭,父亲是源石技艺学院的教授,而母亲是自然环境与生态学系统研究的专家,结果,两人在一次火山实地考察中遭遇火山碎屑流,不幸丧生。 她整理父母遗稿的时候发现父母的调查项目以火山为主,她不希望这些研究中断,便继承父母的事业成为火山学研究的学者,而火山是源石病易感染地区。 艾雅法拉就这样变成感染者,不知是体质原因还是她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期,等她携带学术论文前往罗德岛寻求帮助的时候,罗德岛的职员们发觉她时常分辨不出别人在说什么,有时还会无缘无故的撞到脑袋,她的视觉和听觉正在被源石病摧残着。 罗德岛治病救人秉持众生平等,但显然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艾雅法拉的学术价值使得凯尔希医生亲自接手了她的治疗。所以罗夏过去体检的时候,时常能够看到这个娇小的年轻姑娘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看到他后露出一抹微笑,总能飞快的认出他。 毕竟在罗德岛,漆黑的黑暗聚拢成人形,带着些许漂亮的星光蠕动,白色的气旋裹挟着不断张开又闭合的千只眼眸的,只有博士一人了(艾雅法拉视野)。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艾雅法拉认认真真叫他前辈的时候,罗夏才想起自己原来是天灾学研究的巨擎,看着对方圆圆的桃红色眼睛传达的崇拜之意,罗夏感觉不好意思。 失忆之后的他几乎是重头再来,结合藏书和自己遗留的手稿重新回想起姿势,偶尔,像是天火那样的学术型干员还会不管不顾的冲进来,关上办公室的门进行时长 12 分钟的学术讨论, 从中汲取新的姿势。 “不冷。” 虽然这样说,艾雅法拉却不自觉的抱住身体,基于显而易见的理由,罗德岛舰内的供暖并不完善,罗夏的办公室四季温暖如春,抗冻的干员甚至穿一件轻纱睡裙就能在里面舒适的晃悠, 而这个地方体感不超过 17℃。 罗夏打量了一眼,艾雅法拉外面披着白色斗篷,里面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连衣裙,连衣裙面料厚实,但无奈短裙太短了。同色调的过膝雅包裹住纤细的双腿,越发显得她身材娇小,惹人怜爱。 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冲锋衣脱掉披在艾雅法拉身上,后者眯着眼睛打量博士要做什么, 直到温暖而厚实的触感在她肩膀、手臂和背后扩散的时候,她才明白罗夏在做什么。 “前辈,谢谢,但前辈不会冷吗?” 当然很冷啊!我手背马上都要变成青紫色了。 这种时候哪怕情商 0 的罗夏也不会说实话,只是做出无所谓的模样。艾雅法拉眯着眼睛, 走过来脑门撞到了罗夏的手臂,她捂着脑袋后退了一步说:“其实前辈很冷吧。” “嗯,你怎么知道?” “啊,前辈你说什么?” “我是说,”罗夏俯下身来,更靠近艾雅法拉的耳朵, “为什么那么想?” “那么想?哦哦,是因为我的听觉和触觉都被剥离了,作为补偿,我感知温度的能力大大增强了,所以感觉到前辈正在失去体温……” 艾雅法拉低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罗夏身上有一个温度比较高的地方令她始终大惑不解,但她没有提出来,这里不是研究学术的好地方。 “前辈我们坐一会儿,一起披着衣服取暖,等格拉尼醒来,我们一起去前辈的办公室吧, 那里暖和。 对了,等一下还要和格拉尼道个歉,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冲上来,但我慌张之下把她击晕也不对。“?! 罗夏观察艾雅法拉的表情,为了有效的和这位残疾人士沟通,罗德岛总结了一套交流法则: 摇头表明对话未能成功; 摇头并露出惊讶的表情,表明理解出现了偏差; 点头并露出积极的表情:对话成功,但仍需要确认用词的精准性; 多次重复一个词汇或句子:艾雅法拉在确认接收的内容,需要积极进行回应; 发呆或表情消极:双方交流已经出现了误会,需要立刻回忆前面对话的内容,重新进行对话。 现在,观察的结果表明艾雅法拉那边认为对话沿着正确的方向推进着,罗夏想了想,不难推测出以下“事实”—— 因为听力原因,艾雅法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看到异常的骚动被吸引出来,这时候格拉尼把她误会成了抢夺博士的对手,勇敢的 A 了上去,在欢笑中打出了 GG。 不过,现在也不赖。罗夏想,有些尴尬,但很暖和。 罗夏的冲锋衣包裹住了三个人体,昏迷的格拉尼靠在他的左侧,而娇小的艾雅法拉贴在他右边的肋部。艾雅法拉个子小小的,但她体温比罗夏高一些,有她贴上来之后,就仿佛给罗夏贴了一片暖宝,还是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触感的暖宝。 “前辈,我提交的《地下源石矿脉对火山运动周期的影响》、《关于源石与天灾生成关系的调查报告》你都看过了吗?”艾雅法拉小声问。 罗夏连连点头:“看过了,看过了。” 他没有说谎,罗德岛的学术会议他还是会参加的,毕竟罗夏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只是失忆之后的他知识表现出了明显的断层—— 简单来说,艾雅法拉写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但连起来之后,他能做的就是确认公式本身是否正确,以及带入艾雅法拉提供的公式确认数据是否正确。 其他的他都一知半懂,也不好胡乱发表意见,当学者们满怀期待的征求博士这位天灾学、 神经学和源石病研究大能的意见时,罗夏只感觉一阵心虚。 最后还是天火帮他解了围,她一副“你们这种级别还不配浪费博士时间”的态度,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做出评价,指点要点,最后还看向罗夏说了句“对吧,博士。” 罗夏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天火也会骗人,他矜持的点点头,人们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尊敬,原来勃士好猥人湿的时候也没忘记好为人师,一边帮女大学生补课一边帮女大学生补魔两不耽误, 真是学术界不可多得的人才。 事后,罗夏请了天火吃维多利亚火锅作为报答。 在心中又暗自感谢了一番天火后,他矜持的回答:“写的不错,很有见地。” 艾雅法拉反反复复和罗夏确认了三次,她确实的理解了罗夏在表扬她后,怯生生的表情笑逐颜开,纯真的笑脸让罗夏心生愧疚。 也不能老是摸鱼,至少要能够看懂艾雅法拉的论文啊。罗夏想,艾雅法拉有朋友,但她在学术上是孤独的,只有少数人能够理解她,其中不包括我。 “艾雅法拉,有时间我们去汐斯塔旅游吧,据说那里有火山,可以方便你的研究。”罗夏说。 “好啊,”艾雅法拉奇怪的看了罗夏一眼,“只是前辈为什么会想要去那里?” “因为我想要更多的理解艾雅法拉啊。” 艾雅法拉迷迷糊糊的的眯起眼睛,罗夏又复述了一遍,少女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鬼知道她理解成了什么,拜其所赐,湿润而温暖的气流不停吹拂着罗夏的胸口。 “像家人一样?” 为了让罗夏听清楚,艾雅法拉重复了两遍,罗夏点点头:“我理解的,艾雅法拉在失去了令尊和令堂之后,一直有不安定感——是学术上的也是情感上的,所以你才会亲近我,在我身上寻找可以信赖的影子,老师和父亲的影子。 我虽然还是个单身汉,但没关系的,为了艾雅法拉我会努力扮演好这两个角色的。” 艾雅法拉的表情渐渐呆滞,过了十几秒,她才大声说道:“我不会叫你爸爸的!” “呃,考虑到你的感受,或许我们可以设定成兄妹关系?” “也绝对不会叫哥哥或者老师!”艾雅法拉叹了口气, “总之前辈,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 你干嘛吼那么大声啊。 女孩子的心情比数学大师拉普拉斯的政治立场还要反复无常,罗夏唯一从这种变化里吸取的经验就是冷处理比较好。 结果,他一不小心发挥传统艺能,原地睡着了。艾雅法拉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靠在罗夏身上,数他的睫毛。 很快,这份静谧和温暖的黑暗涌入光线与寒冷,冲锋衣被揭开,艾雅法拉眯着眼睛,看到那对长长的耳朵便明白这是阿米娅了。 “艾雅法拉,把博士交给我吧。”阿米娅如此说道。 第五十章 博士见两干员辩他 罗夏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一天他正在加班,看到阿米娅和艾雅法拉辩论他的问题,便好奇她们在争论些什么。 阿米娅说:“我认为博士刚刚起床的时候时理智多些,中午的时候理智少些。” 艾雅法拉意见相反,她说: “罗夏刚起床的时候浑浑噩噩,像是洋娃娃一样**员摆弄着,中午的时候却能和干员们进行理性的对话,这就说明罗夏早上理智少而中午理智多。” 阿米娅回答: “博士早上处理公务的速度更快,中午却更容易睡着,这不就是早上他精神饱满而中午精力涣散吗?” 罗夏也无法判断谁是谁非,两个只穿着围裙的干员对视一眼,笑着说: “博士,现在还不能 休息啊。” 全天候全地形多用途永动工具人坐了起来,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梦里还要被人催加班, 真是实打实的噩梦……也不尽然。 梦里阿米娅和艾雅法拉穿着洁白围裙的模样,配合她们稚嫩的面容和娇小的身材让他心跳加速的感觉,今天那么多身材好的干员出现在他视野里,到最后他记住的却是胸口最平、身材最娇小的两个。 莫非我真的是个萝莉控?罗夏想,亦或者,我看见漂亮干员就喜欢?不不不,我应该没那么屑。 他扯开盖在身上的毯子,房间昏暗,娇小的少女伏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台灯上临时加了一圈粉色的灯罩,贴心的把光芒聚拢到书桌的范围而不会晃到他的眼睛。 真是贴心的安排,但怎么看那个灯罩的材料有点像……内衣? 阿米娅的穿衣风格娅意外的大胆啊,罗夏想,但是我觉得,她适合更少女风一点的,阿米娅可能已经是个大人,但她还不是个“大”人。 罗夏认出这是阿米娅的房间不是难事,他来过许多回了,阿米娅的房间是他不必避嫌的干员房间之一,因为通常罗夏来这里都是为了加班。 所以,他起身后熟稔的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双手捧杯小口啜饮着,看着阿米娅忙碌的背影。 一般这种情形不是反过来吗?罗夏想,男主角在认认真真的工作,女主角醒来后喝着热饮, 双手碰杯静静欣赏男主角努力工作的模样,在各种心路历程后好感+5。 算了,以现实的条件考虑,我比较像莴苣公主,被暴躁恶龙和长耳魔女拘束在罗德岛上, 等着一个被白马骑的恋尸癖王子来越塔偷人。 罗夏喝了三杯水,吃了一串葡萄,两块蛋糕和三条碳烤沙虫腿,洗了澡重新穿好衣服继续吃 black♂white♂black 夹心饼干时,阿米娅才伸了个懒腰,一边回头一边说道:“该吃……” 她只看到坐的端端正正的罗夏面部的肌肉不断蠕动着,发出鸽子鸽子的声音,嘴角还残留着残渣。 “嗝~”罗夏应景的打了个饱嗝。 阿米娅宽容的笑笑,身体放松下来:“博士从下午折腾到现在,应该还没吃过东西吧。” “不,和格拉尼在餐厅吃了点东西,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胃口很大。”罗夏羞愧的低下了头, “抱歉,把你的晚餐吃掉了。” “和格拉尼啊……不也挺好的嘛。”阿米娅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如同天空的新月,“那个孩子守护博士的心情不输给任何人,如果说她真的有什么愿望,就是和博士享受不被人打扰的晚餐。这么看的话,她可能已经赢了游戏呢。” “不,她有愿望,只是不准备托付给我实现,真是个挺有志气的孩子。她还问我有没有托付给她的愿望,我当时很惊讶,因为她是游戏开始后第一个对我那么说的人。” “话说,”罗夏问道, “我呆了那么久你都没发现我?” “凯尔希医生教导过我,工作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全神贯注。” 阿米娅打开抽屉,掏出点心零食吃起来,女孩子吃饭的时候只有一个胃,吃零食点心的时候就变成了四个,所以藏起来一些零食很正常。 “说起来,我睡着的时候应该是和艾雅法拉一起睡……等等,我换个说法,是艾雅法拉陪伴着我,但为什么我醒来后就到这里了?” 阿米娅平静的回答:“我遇到了艾雅法拉,和她经过了和平交涉后把博士带到了这里。” 或许是因为性格,或许是因为际遇,艾雅法拉很黏人,黏人的程度不亚于慕斯,所以她们两个经常结伴来找罗夏来玩,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并排坐在沙发上,时不时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嘴角擒着笑意。 “艾雅法拉的那个小小的,有很多毛,形状很漂亮,但摸起来很烫啊,最后要套住才能摸, 摸起来感觉挺舒服的,艾雅法拉也很开心,伸手和我一起摸,她让你摸了吗?” 罗夏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他抬起头来,看到光影斜着切开了阿米娅的身体,她裹着裤袜的纤细双腿和冲锋衣的下半部分清晰可见,而胸口以上的部分被黑暗吞没了,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博士……喜欢娇弱又小一点的?”黑暗里传来一声询问。 “呃,这个没差别的吧,大的挺好玩,小的也挺可爱,毕竟是宠物嘛,艾雅法拉的宠物还真稀奇。”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里那种压抑的气氛消失了,一切又变得正常起来,罗夏听到了笑声。 “阿米娅,你在笑什么?” “我想起寒冷的家乡,那里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铜锈的味道,相比之下,罗德岛是如此温暖。” 这就是你执行最低标准供暖的理由?! “阿米娅,这是你的功劳。”他口不对心的说。 “不,是大家的功劳,只有大家**协力,才能把罗德岛建成第二个家乡。” 罗夏问出来心中的疑惑:“嗯,你是怎么说服艾雅法拉的?” “猜拳游戏,简单的剪刀石头布游戏,谁赢了谁就能够装备博士。” 原来我是装备吗?! “虽然我输了,但是艾雅法拉看不见,所以我就宣布我赢了,这里裁判、主证、旁证、主办、协办所有单位都是我的人,她怎么跟我斗?” 阿米娅,你那么屑的吗? 罗夏仿佛第一次认识他的好学生,阿米娅从阴影中走出坐到他身边,罗夏自然而然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女孩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愉快,两条纤细的腿交错摆动着。 可能阿米娅是唯一一个被我摸头后能坦率表达好意的女孩吧,其他人总是讨厌被我当成小孩子对待。 “对了博士。”阿米娅抬起头来,耳朵戳在罗夏脸上, “我最近又恢复练小提琴了。” 罗夏顺势说道:“我有这个荣幸能听阿米娅拉两首曲子吗?” 阿米娅点点头,她取出小提琴,深呼吸面向罗夏站定,她起手是 G.塔尔蒂尼的《魔鬼的颤音》,在拉完半首曲子后略歇了一口气,然后又变成了维奥蒂的《第二十二小提琴协奏曲》。 罗夏自然不知道这些曲子是什么,但他忠诚的女护卫白雪趴在窗口举起了板子,等阿米娅演奏结束之后,罗夏略显矜持的说出了两首乐曲的名字,阿米娅先是一喜,又露出落寞的表情。 “博士以前不懂小提琴的,虽然你会乐器,但我们无法一起演奏曲子。看得出来,博士自得其乐演奏乐器的时候也很开心。”她说。 罗夏好奇的问道:“我会吹什么?陶笛?口琴?葫芦丝?” “不,是唢呐。”阿米娅表情十分复杂,“无论其他人用什么乐器,只要博士吹起唢呐,大家都会变成唢呐的形状。” 过去的我那么厉害吗?罗夏想,不,也可能是唢呐比较厉害。 “你是不是要说‘不也挺好的嘛’。” “总感觉博士又在迫害我,”阿米娅叉着腰,脸颊鼓了起来,“我再怎么尊敬博士,也不会事事都顺博士意思的。” “就像今天下午的惊喜和晚上的游戏?” “下午的那个派对是我的主张,不,是所有对博士抱有好意的干员们的主张,虽然基于某些神秘原因,博士还没有和她们见过面,比如华法林。” “华法林我见得倒是比较多,”罗夏开玩笑道,“这个热情的家伙很容易把人搞出血呢。” (华法林是一种预防和治疗血栓栓塞疾病的药物,最常见的副作用就是增加出血风险) “但是,今晚的游戏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这不太像凯尔希医生的作风,但大家玩的都挺开心的话……不也挺好的嘛,博士,你就在等着我说出这句话来迫害我吧。” 阿米娅走过来,青色的眼瞳写满无奈,她小小的手握成拳头,轻轻锤在罗夏的锁骨上,罗夏伸手抱住,感觉她的手有些冰凉。 按照惯例,罗夏问道:“阿米娅,如果你能取得游戏胜利,你会许下什么愿望?” “说到这个,”阿米娅抽出手来,拍拍手说道,“进来。” 一个结实而矮小的身影推开房门,罗夏定睛细看,是杜宾教官,阿米娅的副手,催他加班的帮凶之一。 “我和杜宾教官会一起护送博士前往罗德岛建筑的最高处,因为我们的愿望都是希望博士在加班之余,能常去健身房锻炼身体。” 阿米娅伸出手来:“博士,现在还不能休息呢。” “不!” 一声呓语从罗夏口中发出,无视了他的意志,阿米娅和杜宾把他拖出了房间。 第五十一章 三个愿望 罗夏惨兮兮的看了眼阿米娅,阿米娅只是温和的笑着,他扭过头又去看杜宾,后者的表情十分严肃,完全没有一丝被说服的可能。毕竟是当过兵的人啊,意志过人,精神属性爆表,哪怕用上异能,被睡服的概率也很低。 以罗夏对这两位的了解,她们此刻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联手获得游戏胜利,认真的许下让他罗夏加班的同时还要锻炼身体的愿望。 同样的,以罗夏对自己的了解,他很难实现这个愿望,不过没关系,阿米娅与杜宾通过愿望获得了强宣称,可以通过这个强宣称发动征服战争,逼迫他认真工作。 有些事明知道它是对的,但因为自身的缺陷或者观念不和,结果对正确的事却难以产生认同—— 学习是这样,工作是这样,书中的某段情景也是这样。就像保尔柯察金永远不会娶散发着布尔乔亚酸臭味的女人,哪怕这女人曾是他的初恋,但罗夏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想,他们能在一起该多好。 现在,正确的做法是配合阿米娅和杜宾的工作,从此好好努力建设罗德岛的明天,锻炼出六块腹肌,而罗夏想的却是如何从这两个魔鬼手里脱困,捍卫自己摸鱼的权利。 自身的武力?这个选项首先排除,罗夏一点都不想今晚的墙上投下烛光斧影;外力?争夺他的干员们差不多已经全部出动了,有些被淘汰,有些还在恩怨局……白雪呢? 罗夏装作不经意的四下打量,发现他的护卫不见了,想来也是,现在又不是危机性命的时刻,阿米娅又在旁边,白雪是不可能出来的。 还有谁能够帮助他摆脱困境? 仿佛回应他的思考,一声“啊噗鲁派”伴随着枪械开火的声音出现,子弹精准的射向杜宾与阿米娅的位置,迫使这两位向着两侧躲闪,松开了罗夏。 人一生里总有几次觉得自己看见天堂之门洞开,罗夏经历了半个混乱的晚上,在他最想要逃离干员们的时刻,门开了。闯进他视野里的那个天使目光如炬,架在把手的枪口不断绽放焰花,所经之处留下一抹红色的倩影,仿佛时光也追不上她。 天使小姐骑着一辆摩托车来到罗夏面前,坐在她后座的德克萨斯伸手把罗夏揽上摩托车, 鲁珀族的小姐姐轻声说一句“借过”,罗夏就感觉自己肩头一沉,德克萨斯从他头顶翻了过去, 军刀在半空挥出一道弧光,挑开了杜宾的软鞭。 德克萨斯稳稳落地,向身后的能天使比了个 OK 的手势,她旋即抽出另一把军刀,同时戒备杜宾与阿米娅,神情平静,在她半透明的武器表面,杜宾与阿米娅的形象一起弯折。 “坐稳了老板,我们要出发了。” 能天使在开口提醒的瞬间拧紧握把,猝不及防的罗夏身体前倾,直挺挺的撞到她的后背上, 反射似的抱住了她的腰,能天使开怀大笑,身为一等一的快乐犯罪者,没有比捉弄别人更能令她快乐了。 罗夏回头,德克萨斯双手的军刀和杜宾的软鞭都泛起光芒,那是作为能源的源石被激活的讯号。 “老板,就交给德克萨斯吧,那个家伙可是很强的。” 在和企鹅物流龙门主支的合作里,罗夏已经领略过德克萨斯的实力了,那的确是一个稳重可靠的人。正因为如此,德克萨斯能和能天使、可颂、空这样过于活跃的家伙混到一起,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罗夏抬起头要和能天使说话,她头顶的光圈晃的他眼泪流了下来,因而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在此之前,能天使你朝干员们射击?!” “是橡皮弹啦,在龙门的时候和黑帮们打架的时候用的挺多的。你问杀伤力?肯定不会受伤啦,老板你手下的人都是硬茬,子弹都接不了,怎么在罗德岛执行战斗任务?” 罗夏松了口气,对催他加班的干员不满是一回事,伤害他的干员是另一件事。 “你和德克萨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罗夏问。 “啊?哦哦。” 专注速度与激情的能天使在罗夏复述了一遍后才听清:“我们给罗德岛送快餐,就是那家光之战士推出的泡菜肥牛堡和什么面包咖啡套餐之类的玩意,我才不管那个呢,我只要派对、苹果派与子弹。 然后呢,等我们上舰之后发现订餐的人都不见了,而且你们打的很热闹,我就听别人说你们搞了个派对,谁能把老板你送到建筑顶层,就能得到一个愿望的奖励。 我寻思这种事怎么能少的了我,就拉着德克萨斯一起来了。她还有点不情愿。嘿嘿,德克萨斯那家伙能活的那么潇洒,可多亏了我照顾她。” “……想必她本人不会同意这个说法。” “她同不同意无所谓啊,我一提拉普兰德那个奇怪的人,德克萨斯立刻就屈服了,老板也可以试一试,不过……呃,你和德克萨斯关系没好到一定程度的话,她那六亲不认剑就要发动了。” 罗夏笑笑,根据他的理解,德克萨斯与能天使是截然相反的类型,一个外冷内热,一个外热内冷,别看能天使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天使小姐的心思被很好的隐藏起来,罗夏都不知道和她算不算朋友。 “博士?” 在转角处陈看到了能天使和后坐的罗夏,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还不待她说话,暴行也出现了,两个干员又自顾自的打了起来,给了能天使突围的机会。 “哇,好险好险,哪怕用实弹,我也没自信同时和这两个人为敌啊。”能天使擦着额头不存在的汗水,“不过,连龙门近卫局都出动了,整个罗德岛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你自己还不是企鹅物流的人啊。” “但我们现在接受了罗德岛的委托,算是一家人啊老板,说真的,你有没有考虑过来我们企鹅物流工作?” “稀奇了,先是诗怀雅,然后又是你,我到底有什么优点被你们看重了,我改还不行吗?” “因为老板你是有德有能之士啊,翻译过来,就是能让德克萨斯以及我能天使为你效力的人,我和德克萨斯都是挑朋友的人,能存在于我们社交圈交集的人很少啊,对自己自信多一些, boss,我们遇到什么危险都不要……” “住口!”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心中一阵恶寒,他打断了能天使的话,后者不以为意的笑笑,载着罗夏来到电梯间,那里能够直通罗德安全舰的最高处,但是凛冬的学生团和推进之王的格拉斯哥帮正在打团战,封锁了通道。 能天使和罗夏都不想参与辍学少女和无业游民的战斗,对于罗夏来说,推进之王还好,她常去找罗夏睡觉,已经培养出一段友谊,而凛冬……罗夏觉得哪天新模范军真的降临他身边, 领头的克伦威尔大概就是凛冬了。 所以能天使骑着摩托车拐到另一边,想要走楼梯去甲板,再从甲板进入舰岛,坐电梯或者走楼梯去全舰最高处。 罗夏望着盘桓的台阶望而生畏,但能天使一直都在给他鼓劲打气,甚至托着他走,在她的帮助之下,罗夏走完了长长的楼梯,甲板上的风吹的他有些发寒。 “完美,没有一个竞争对手,所有人都被我们甩到了后面。”能天使拍了拍罗夏的肩膀, “老 板,你看我们关系那么好,要不你现在就把愿望给我结了吧。” 你倒是不客气! 罗夏有些好奇,能天使到底有什么愿望要迫不及待的说出来,在他目光的鼓励下,能天使伸出一根手指说:“第一个愿望,请送我八把铳当礼物!我们天使都有自己的守护铳,但没有一把可不够看!” 你在想桃子! 罗夏当时就勃然大怒,他一个工具人哪来那么多钱。寒风迅速让他冷静下来,因为批给干员装备这种事需要报给相关的部门进行审批,他至多在里面加速这个过程。 于公于私都说的过去,能天使在单体狙击干员里也是他最爱用的。 看到罗夏矜持的点头后,能天使指着自己头顶,许下了第二个愿望:“能帮我把头顶这玩意关了吗?” 罗夏摊开手,做出爱莫能助的手势,泰拉世界无奇不有,萨科塔人头顶上都有一圈白色的光晕,这是区别他们和其他种族的显著特征。罗夏在失忆之前的手稿里也研究过萨科塔人,但结果无疾而终。 以前的博士都没有办法的话,现在的勃士更不可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了。 “是嘛。” 能天使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黯淡,她多少对罗德岛的博士寄予了一些希望,但既然她眼里有大学问的人都表示不行的话,大概真的不行了。天使小姐感觉头顶这个东西怪怪的,总在不经意间影响她的日常生活,这就是她想关掉光环的原因。 乐天的性格让能天使五秒之内就振作起来,她抬起头来说:“我还有第三个愿望。” 你的愿望怎么那么多?! 罗夏不想说话,能天使自有她的歪曲理论赋予自己行动正当合理,但这一次,笑容从能天使的脸上消失了,她郑重的说道:“如果你看到一名长着漆黑的角,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天使,请一定替我转告她: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谁?” 能天使没有回答,只是抓着罗夏的手腕朝着胜利前行。天使小姐依然吵吵闹闹,活力四射, 但她触及罗夏肌肤的手指,却是一片冰凉。 第五十二章 杜老头 罗夏对于干员们的秘密有种天然的好奇心,以关心之名,这种感情常常会转化为探究别人秘密的行动,在触及他心中的道德法则之前,他会一直挖掘下去。 然而,在今晚他挥下锄头之时,能天使这堵坚固的墙就让他停止了行动。在他的印象里, 这个乐天的萨科塔姑娘总是火热,而现在,她的手指却是那么冰凉。 能天使走在前面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火焰般艳丽的短发随风飘扬,罗夏想像了一下她留长发,穿着连衣裙戴上丝绸手套的样子,妄想版本的能天使大概会变成烈火般的美人吧。 罗夏仍未知道那天牵着他手的能天使的表情,从甲板到舰岛,他们踏过了一条洒满霜白的路,今晚的月亮饱满而迷人,如同社交界的王后,被众星捧月围在最中央。 如此美景,作陪的却只有空寂女士。 能天使一手端正手中的枪械,一手推开了门,看到门口影子的瞬间立刻开火,橡皮子弹奔向袭击者的胸口,又被一具明晃晃的电锯挡住。 “大家不要吵架啊。” 乖巧而娇小的女孩启动了电锯,她脸上带着孩童还未丧失的天真与纯洁,尖啸的电锯却让她的气场笼罩了恐怖的气氛。 “为了不让大家吵架,所以就把大家都胖揍一顿?” 能天使向后跳了一大步,退到电锯的攻击范围之外,拍了拍罗夏的手臂说:“罗德岛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孩子嘛。” “她是被凯尔希医生捡回来的,据说凯尔希医生发了很大的脾气。”罗夏苦笑着摇摇头, “泡 普卡是我们这里的吉祥物,她可能有些调皮,下手轻一点,不然等她醒来后又要疑惑自己的电锯链条松了。” 能天使听出了罗夏话里的弦外之音,问道:“双重人格?” “你姑且那么理解吧,如果我要详细解释,那段时间足够把她把你切成萨拉塔鸡排了。” “真失礼啊,就算你不把我当做天使也别当做鸡排。” 能天使没有真的生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递给罗夏:“算是我借你的,里面有麻醉子弹,哪怕是德克萨斯吃一发都要被撂倒,花了我好多钱,但谁让老板咱们意气相投呢。” 罗夏接过去塞进口袋里,他摆摆手说:“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哇,都不带挽留我一下的,”能天使也挥了挥手,“那么,我的愿望就托付给老板你了, 回头请你吃苹果派。” 罗夏和能天使共同判断他们要分别的理由出现在泡普卡的身后,“勤奋活泼”的斑点,“严肃正经”的月见夜, “友爱正直”的空爆,还有管理着问题儿童们的服装设计师梓兰,加上“从不动手”的泡普卡,行动预备组/问题儿童组 A6 全员登场。 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能天使撂倒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问题,在罗德岛的力量结构里, 首先是拥有强大力量的高阶干员们,每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拥有对罗德岛事务的表决权,每一个都是罗德岛的大忠臣,哪怕是罗夏这个办公室的国王大人谋反,这些忠臣依然稳如泰山; 然后是凯尔希和阿米娅各自直属的作战队伍,罗德岛内部肃反机关和活跃在其他战线的独立小队,他们的实力不及上一阶层,但胜在数量更多,配合默契,机动周转比较方便,并和高阶干员们一起对战斗起到决定性作用; 随后是行动组,他们已经有了多年的战斗经验,然而天赋限制了他们更近一步,他们的战斗力相对上两个阶层比较弱,但却是罗德岛武装力量的中坚; 最后才是行动预备组,他们可以视为民兵的经费缺乏版,战斗训练少的可怜,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战斗的才能,目的是为了从中筛选出合格的战士,在必要的时候补充到行动组中。在武装人员里,他们的数量最为庞大。 天知道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为了构建这个金字塔形的力量结构花费了多少心血。诚然,高阶力量里有太多的外部背景人士和目的不明者;诚然,低层次的力量里又缺乏自己培训的骨感, 让罗德岛看起来像是被源石病这条大铁链拴在一起的乌合之众。 但是,这已经是当前罗德岛能够构建的最合理的力量体系,哪怕换做罗夏自己做这件事, 恐怕也不能做的更好。 行动预备组 A6 的问题儿童们把这看成了一次娱乐游戏,风流的东国牛郎月见夜不忘初心, 这种时刻都能掏出一朵玫瑰向英气的能天使示爱,却被后者一枪打散了玫瑰。 路过罗夏身边的时候,梓兰抬头看了罗夏一眼,就像职场 OL 看到上司,用尊敬的、公式化的语气说:“为了防止罗夏博士您误会,我解释一下,这是杜宾教官的命令。” “为个愿望至于吗?这已经算滥用职权了吧。” 梓兰摊手,她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不想掺和到大人们的斗争里,特别是罗夏身边有许多猛兽盯着。她们拿彼此没有办法,对她这样的弱女子却有可能重拳出击,在她还是美容杂志编辑的时候,类似的事她见得多了。 “我只能确定,杜宾教官就在电梯间等您。” 梓兰款款离开了,罗夏一直觉得她是个优雅而精致的女人,只是在罗德岛,一个在医疗、 学术和战斗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才能的女士,大概也只适合带孩子吧。 “好了,”诺亚·罗夏·德·拉斯蒂涅回头看着舰岛打开的大门,“现在轮到我们来斗一斗了。” 在罗夏踏进舰岛之后,杜宾就守在电梯门口为了打开了电梯,他默默的和杜宾一起走进去, 看到杜宾摁了最高层的按钮。 “虽然事情多有波折,博士,进度还是回到了正轨,回到了我们的掌握中。”杜宾严肃的说。 “那我该提前恭喜你吗?” “不需要,权利与责任相伴相随,我们在哪个位置,就决定了我们要承担的责任。博士, 您是决策者,是罗德岛的大脑,用您的智慧为罗德岛思考最佳的出路是您的责任,而我们这些人的责任,就是成为您的手足,您的工具,为您赴死。” 罗夏不可思议的看了杜宾一眼:“哪怕我已经失忆,性格大变还爱摸鱼,你仍然愿意把性命托付给我吗?” “您知道,我当过六年的兵,虽然因为源石病不得不提前退役,但我仍然以军队的标准要求自己,也要求别人。我想要成为一名好长官,一个好长官要对手下的人付出足够的爱,也要收获手下的人足够的恨。” 罗夏点点头,杜宾教官不是一位讨人喜欢的角色,但看得出来,她从不虐待下属,训练也在合理的极限,而且关心下属们的身心健康,为他们的营养摄入操心,她的万般柔情都隐藏在一张铁面之下,成功的转移了人们对于她身材的视线—— 杜宾的身材凹凸有致,又因为长期锻炼的缘故十分紧致健美,充满了一种野性的美感。 罗夏遗憾的扫了一眼,杜宾教官扮演了新兵们的严父,她知道这是一条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道路,但她认为这是她的职责,便义无反顾的踏上去。 “杜宾教官,我发自内心的尊敬你。罗德岛需要凯尔希医生,需要阿米娅,需要我,我需要你,因为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说。 “哼哼。” 铁面教官表面上十分平静,眉眼弯曲的角度却告诉罗夏,她现在十分开心。罗夏不准备继续奉承对方了。杜宾教官不会让步,而且被她察觉的话容易触发反发刻印,恐怕买了道歉用的点心盒去登门道歉,对方都未必会接受。 电梯交错的在黑暗与光明里上升,抵达顶层的时间是如此漫长而压抑,让罗夏忍不住问道: “阿米娅呢?” “她和德克萨斯对峙着,我趁机另外去找了帮手,布置在博士您必然会经过的路线上,无论是能天使还是其他高阶干员,您的帮手不会多,因为她们自身也有矛盾。” “不错的分析。杜宾教官,你本人有什么愿望吗?” 杜宾抬头看了罗夏一眼,她那扑克脸终于有了变化,变成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像围观花花公子身边修罗场的吃瓜群众常带的那种笑意。 “博士,您是不是对每个伴你同行的干员都说过这句话?” “不,”罗夏皱起眉头,“你怎么会那么想?” 当然不是每一个啊,他在心里说,还没等我进入提问流程,能天使直接就塞过来三个愿望, 我把她当兄弟,她却把我当万能的许愿机。 杜宾低头道歉:“那么是我多想了,抱歉,我还以为博士想要讨我开心。” “啊,你完全可以这么想,因为我也希望教官你在罗德岛过得愉快。” “我喜欢审讯犯人,那会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好,之后有类似的任务还请博士想起我。” 罗夏脑补了一下杜宾教官露出愉悦笑容鞭笞犯人的样子,顿时不寒而栗。 “好了,我们到了。” 抵达顶层的瞬间,电梯响起的提示音遮掩了罗夏从口袋里掏出手枪的动作,于是在罗德岛的教官大人双脚离开电梯间,身体还未转向罗夏的时候,电梯间传来一声枪响。 “抱歉。” 罗夏吃力的把杜宾拖到墙边,脱下衣服给对方盖上,他站起来,看了一眼通向真正顶层的楼梯,摸了摸杜宾的耳朵:“睡一会儿吧,杜宾教官,你睡着的时候还挺漂亮的,如果能少一点点严厉的话,大概追求你的人会有一个加强排吧。” 当自以为偷袭成功的罗夏踏上楼梯之后,理应昏迷的教官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出现一丝狡黠的光芒。 “哼,说的还挺好听的。” 她轻哼一声,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扩散。 第五十三章 荒原 “火把把流汗的面庞照得通红以后 花园里那寒霜般的沉寂以后 经过了岩石地带的悲痛以后 又是叫喊又是呼号 监狱宫殿和春雷的 回响在远山那边震荡 他当时是活着现在是死了 我们曾是活着现在也快要死了 稍带一些耐心” 罗夏在女人的念诵声中迈步向前,电梯能够抵达的顶层距离真正的顶层仍有相当的距离, 这是一条长长的、孤独的、通向天空的路。恍惚之间,他以为走在螺旋而绕的巴别塔中,而塔早已分崩离析。 冷色调的灯光点亮了他的眼眸,伴随着他的脚步声,“死者葬仪”、“对弈”、“火的布道”、 “水中的死亡”、 “雷霆之言”先后从缥缈的远方传来。 当罗夏站在门前的时候, 《荒原》也走向了它的结尾。他推开门,看到坐在里面的女人放下书卷,月光自女人奶白色的短发流淌,尖翘的耳朵留下一片朦胧的影,霜白的轻纱笼住她裸露的肩膀。 “凯尔希医生,晚上好,希望我没让你等太久。” 罗夏带上了房门看了眼时间,分针挪动,旧日消逝,泰拉迎来新的一天。 “不快也不慢,就像以前一样,所以我留给你一首诗的时间。” 凯尔希转身,翡翠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在阴影中罗夏看到了 Mon3tr,凯尔希的“小宠物” 和护卫,如果那个玩意算的上生物的话,大概是凯尔希最信任的存在了。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聊聊,但我们各自都被职责束缚了。直到今天,当我知道今天的惊喜里也有你的份的时候,我想今晚应该没那么简单。” “……你误会了,”凯尔希医生耸耸肩, “我只是想看看是谁把你送上来。” “你希望是谁呢?” “阿米娅,但是我清楚,最不可能出现的就是阿米娅。 “凯尔希医生一声叹息,坐在罗夏对 面, “因为她是那种默默奉献的人,她不说,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为你做了什么,而去关注那些更活泼更娇艳的花朵。” 凯尔希医生的语气平静,冷淡的目光仿佛责备罗夏的花心行为。不知道为什么,罗夏坐卧不安,就像一个未尽到自己责任的丈夫和父亲,和前妻讨论跟了前妻的女儿一样。 “每个人我都关心。”罗夏说。 “很浪漫的想法,但不合时宜。在外面有一些传闻,把罗夏博士你比做千手千足,千种思想的怪物,如果你真的如传言所说,大概就能照顾所有人了。” 凯尔希指了指自己:“除了你,我还需要同时监控每位感染者干员的病情,尤其是心理状态——这当然只是场面话,我只是妥善照顾好了最有价值的那一部分,尽管如此……你看吧。” 罗夏当然看得出来,凯尔希医生疲态尽显,面容憔悴,罗德岛已经成为她的负担。青春, 端丽,和善……这些美好的东西都被超常的工作量搅碎了,她变成了一个挂着黑眼圈,眼中带着血丝,脾气暴躁的医疗机器。 正因为知道,所以罗夏从不和她吵。在他不在的时间里,有人替他承担起了责任,这是他欠她们的。 “我很抱歉。”罗夏轻声说。 “没什么好抱歉的,失忆之后的你等于重新来过,大家对于新手有理所当然的宽容,只是博士,这一次没人会陪你犯错了。” “果然,是过去的我做错了什么,被大家采取了某种措施,最后沉睡在切城吗?” “大体是对的。” “如果是这样的,阿米娅还有大家根本不需要对我保密,我已经坦然接受了现在。” 凯尔希的目光审视了罗夏一会儿,她的目光幽深,似乎能够直达他的心底……看到他的胃, 罗夏十分紧张,凯尔希对他感观不好,她会相信他吗? “关心这种感性的东西太复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达方式。罗夏博士,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我们是如此爱你,已经不希望再失去你一次了。” “能听到凯尔希医生说爱我,真是有点……”罗夏慎重的酝酿了一下词汇,“受宠若惊。” “我已经过了羞红着脸说‘我爱你’,或者听到‘我爱你’就喜不自胜的年纪了,就像你无法在晚秋时节还能找到春天盛开的花朵。” “其实找得到的,”罗夏举起手来说, “调香师的温室里培育的花朵有好些都是反季节……” 在凯尔希医生眼神无声的警告里,他讪讪的闭了嘴。 “不用过于在意我的事,罗夏博士,我会辅助好你和大家的,但是也谢谢你的关心。” 比起辅助,你倒像是监护啊。罗夏想,这也是爱吗? 他生硬的转换了话题:“我知道你的负担很重,罗德岛的核心部门是医疗部门,而外勤行动所需的医护人员也在不断增加,所以在之后的预算会议上,我会提议招募更多的医疗干员。” “这似乎像是我的台词。” “就是凯尔希医生对我说过的话啊,我一直记着呢。” 罗德岛真正的国王大人审视着罗夏:“你醒了吗,还是在梦中?” “嗯?” “听不懂就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罗夏博士,不论医疗部有多少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诱惑你,她们吸一吸你也就算了,吃点小菜、头盘或者头汤也能接受……” “我又不是东国的牛郎。” “罗夏博士,现在有多少干员是冲着你来的,心里没点数吗?你以为我花了多少精力安排岗位,才让她们在你身上的进取心用到工作上。这样工资就不用发了,不,说不定还能榨出更多价值。” 用爱发电,无限充能,凯尔希医生你好狠啊。 凯尔希医生露出了黑心厂长的笑容,那笑容并不美,却称得上稀罕,因为凯尔希医生整天板着一张脸,很少露出其他表情。 “总之,无论你打算和她们保持什么关系,但我会定期为你进行生理学检查,记录你生命征象与意识状态的权限也仅限于我,明白吗?” 虽然是问句,但凯尔希医生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只是在阐述一个原则,一个底线,一个事实。罗夏生命里的一部分被她宣告了主权,她表现出了强烈的、病态的控制欲望。 难怪我们曾经是同路人,罗夏想,就支配欲而言,凯尔希医生你一点都不逊色于我啊。 “没问题,一如既往,”罗夏自嘲的说道,“我会努力做好一个连自己的身高体重血型都不知道的博士,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凯尔希眼眸低垂:“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有些时候我其实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你要在预算上支持我,今晚与你同行的其他人该怎么办?我猜,你一定倾听过她们的愿望。” “是的,每个人的愿望都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有的正经,有的不靠谱,但都是她们发自内心的愿望。 所以我要感谢你,今晚的惊喜让我开头就晕了过去,中间又在各路干员手里转来转去,最后还要爬楼梯,简直透支了我十天的运动量,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无论那位干员矜不矜持,以游戏之名,她们都能够克服心理障碍说出真诚的愿望,让我更加了解她们。” “以及大量消耗的龙门币,对吧。” 罗夏想了想,光是能天使的愿望差不多就要花掉 18 万龙门币外加若干珍贵材料,而 18 万龙门币又是诗怀雅开给他的年金,想到这里他就沉默了。 如果说人类一切的智慧都包含在等待和希望里,那么一切的不幸就来自于欲望与能力。罗夏想完成每个姑娘的愿望,想要用昂贵的工业材料与龙门币把她们堆彻的强大,然而罗德岛有限的产出与盈利能力使得他必须做出取舍。 能天使是幸运的,她作为单体狙击干员几乎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哪怕她不是罗德岛的自己人,经费和材料大概也会很快审批下来,而其他在工厂里整日 996 的干员们依然过着精力涣散的生活,什么也没有改变。 “呃,是的,我会努力取舍,再加上有诗怀雅帮忙的话……” “对于罗德岛以外的成员,还是不要相信比较好……不,哪怕是罗德岛内的人也要心怀戒备。”凯尔希淡淡的回答:“你每天都会接触许多干员,与他们交谈时,你必须警惕那么那些试图影响你意志的话语。” “包括银色妖僧拉斯普京?” 凯尔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凯尔希医生的抗拒态度让罗夏明白,他最关心的问题不可能得到结果,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 “罗夏博士,你该休息了,如果身体出现任何异常记得向我汇报。” 凯尔希下了逐客令,罗夏趁势起身告辞了,在他的脚步踩到门线的时候,他回过头来问道: “凯尔希医生,你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同时守护你的愿望和阿米娅的愿望。” “可是我的愿望是摸鱼,而阿米娅的愿望是让我不要摸鱼,你该如何同时守护我们俩个的愿望呢?” 看凯尔希起手的动作,罗夏身体一僵,被抽打的记忆苏醒,他马上就溜走了,只余下凯尔希站在那里。良久,她打开抽屉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一滴眼泪落到照片上,又从那里滚落。 第五十四章 “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那场晚上的狂欢以博士一人的胜利而告终,大家勉强能够接受这个结果——情况既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差,各方人马赌上自己未来幸福的战斗仍然维持均势的状态。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罗夏宣称那场意外的惊喜已经掏空了他的体力,要摸上一个星期的鱼才能回复。而实际上,他为了尽快恢复体能和精神频频光顾调香师的培育室,让那位医疗干员的面庞越发明媚动人,像是吃了什么补品一样。 某种意义上,是博士在滋润调香师。 之后,罗夏频频率领作战队伍外出,参与总计三天的预算会议,抽空还要与干员们加深感情,几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攒够了 600 张采购凭证,带回了医疗干员微风。 在罗德岛,流行着总计四种充当交换媒介的道具,其中一种是龙门币,作为货币它十分坚挺,再加上罗德岛与龙门的盟友关系,所以罗德岛内部以龙门币作为结算; 第二种是资质凭证,也常被称作绿票,用来在罗德岛的生产部门、进出口部门兑换相应的道具,比如龙门币,比如工业产品,比如零件; 第三种是高级凭证,俗称黄票,用来支付给猎头人、中间商,充当高级干员的签字费或者买断高级干员的合同,类似足球运动员的转会操作; 第四种是采购凭证,也就是红票了,罗德岛是个成立没几年的小组织,不是特别关注源石病医学或者关注博士本人的人,很少知道这个组织。 但在业界,哪怕莱茵生命也要敬罗德岛三分,因为罗德岛拥有顶级的源石病治疗技术。许多从事相关职业的人,或者得了源石病的人都对罗德岛心存向往,然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他们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抵达罗德岛。 罗德岛了解到他们的情况,并判断出对应的价值后,会支付中间人一些酬劳,让中间人把那些较高价值的人带到罗德岛上,酬劳就是采购凭证。 那天凯尔希疲惫的面容一直映在罗夏心里,招募更多医疗干员的决定也没有忘却。他考察了医疗部门后,发现罗德岛经过短期突击培训,基层的护士、护工等医疗职业者还不算缺乏, 缺乏的是高阶医疗干员,真正能分担凯尔希医生压力的人。 经过一番物色,罗夏圈定了两个人员:第一个是汐斯塔出身,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源石研究专业的锡兰,她在源石理论—化学方向,源石技艺—水文方向还有护理学均有造诣,能够独立进行学术研究,也能够在战场上进行支援,罗德岛需要这样的人才。 她和罗夏有过基于学术的来往,根据种种细节表明,她的身份应该不低,家庭环境也很优越,更不是源石病人。她这样的大小姐如此迫切的想来罗德岛实习,实在太反常了。 或许,是她有迫切想要治疗的源石病人? 正因为这种不确定性,罗夏想有机会去汐斯塔的时候,亲自去拜会那位大小姐确认情况, 而现在,他转向了第二位医疗干员微风。 微风本名格蕾丝·亚利桑那,是贵族家庭的独女,她的家族拥有悠久的历史。然而时代变了,金钱取代血统,成为衡量一个门第显赫与否的新标准,于是,无法适应新世代的亚利桑那家族变成了最富有诗情画意的旧时代残渣—— 除了优雅、风度和引以为傲的历史,他们一无所有。 老一辈人思想陈旧,被旧日的信条所束缚,出生在新世代的雏鸟们却迫不及待的要和这个社会斗一斗,微风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她的本性,她所受的教育中正派的一面,使得她把野心转化成了崇高的理想,投入救死扶伤的事业。 微风的风格有些像野路子,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的想法切实有效,对罗德岛现有的医疗体系是个很好的补充,所以罗夏忙活了许久。终于凑够红票把她迎接来了罗德岛。 在新年到来之前,他没什么要紧事做,打算给自己放个假,然后找个时间叫大家一起吃火锅,并非维多利亚火锅,而是龙门火锅。 (这里的维多利亚火锅指的是兰开夏郡火锅,主料是羊肉、土豆和蔬菜,配上腌红甘蓝或甜菜根,而龙门火锅就是打边炉) 12 月 25 日是密特拉太阳节,在每年 21 号到 25 号,泰拉世界北半球的人们总能观察到白昼的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基于对太阳的崇拜和宗教原因,他们往往会举办各种祭祀以取悦神灵。后来,这种宗教传统中的愚昧元素被剔除,演变成传统。 不过,关他罗夏什么事? 白面鸮因为接手新的医疗项目而从岗位上调离,对于这一点罗夏充满了遗憾,他们相处还蛮愉快的,白面鸮安静乖巧,当他招手的时候,她会小跑着过来,任罗夏摸她的头。 当然,摸头是计时的,白面鸮每天留给罗夏五分钟的摸头时间,相对的,她平均要在罗夏大腿上睡五十分钟。 真是亏本的交易啊,罗夏时常那么想,手无意识的把白面鸮摸了个爽。 如今,鸮邦离开了他,新的干员尚未到任,罗夏心里还有点小期待,这一次抽签的范围扩大到了罗德岛全舰的干员,一下子多了许多可能性。 “哟,博士,就算我把武器带进这里,你也会原谅我的对吧,那我就坐在这里了。” 还未见其人,罗夏就听到轻佻的声音,除了拉普兰德也没谁了。果不其然,女人灰底黑边的耳朵,灰色的、缺乏打理的长发,黑色外套与悬挂在腰间的、类似圆规一样的武器先后纳入他眼中。 拉普兰德不抽烟,不喝酒,没有纹身,也没有打过胎,但她是个十足的坏女孩,在罗德岛, 只有她旁若无人的把武器带进他的办公室。 这为拉普兰德招来了一些特别的关注,但拉普拉德毫不在意,再加上她对博士没有表现出恶意,反而追随博士投入每一个危险的战场贡献自己的力量,所以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默认了。 罗夏对她点点头,视线转向拉普兰德的大腿,在分开的衣摆下,黑色热裤勉强守住了她的底线,而一双白皙的大长腿几乎裸露在外面,匀称而结实,明明时常在野外摸爬滚打,肌肤十分白皙、细腻,像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 “嘿,原来博士你喜欢这个啊。” 拉普兰德注意到罗夏的视线,嘴角挂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她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摩挲,发出细碎的摩擦声,黑色的指甲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妖艳。 罗夏当然喜欢拉普兰德的大长腿,但此刻他被另一种风景所吸引,那就是拉普兰德双腿大量的源石结晶,这表明她的源石病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比她来到罗德岛的时候还要严重。 来到罗德岛的绝大多数干员哪怕源石病没有好转,至少他们的疾病也没有恶化。拉普兰德属于少数群体,针对她的治疗取得了效果,但她的源石病依然在恶化,原因在于她在治疗期间依然滥用自己的力量。 她是个疯子,拥有异常理性的疯子,过去成谜。从表面来看她彬彬有礼,日常交际应对得体就像个正常人,只要稍微相处的久一点,就会明白她的冷血与偏执。 这样的疯子是无法被源石病阻止的,她并不眷恋自己的生命,所以医疗干员无法阻止她, 她那异常的理性并不用于延续自己的生命,而是专注于杀戮,数个印着名字的染血标牌表明了她的辉煌战绩。 甚至就连源石病本身,就被她视为力量,自行研究出了在近卫干员中独一无二的源石技艺, 以那对独一无二的武器施展。 罗德岛需要拉普兰德这样的疯子,所以从上到下人们都容忍了她的疯狂,把其当做源石病对拉普兰德器官造成的器质性损害,进而导致了她精神的异常。 真的是这样吗?罗夏想,我倒觉得拉普兰德的异常来自于她自己的天性,而源石病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哪怕是拉普兰德,被罗夏呆呆的看了许久也有些不自在,她走到罗夏面前拍了一下桌子, 把后者从沉思中唤醒。 “博士,比起你喜欢我的大腿,我更希望你爱我涌出的力量,我可是杀手,嗯,姑且是这个设定吧。” 罗夏抬起头来,浅海的颜色无意识的涌入拉普兰德的视野,后者反射似的后退一步,手扶住剑柄,恐惧的感觉一闪而逝,她的心脏狂跳,危险的感觉化作炽热的欲望,让她的眼角湿润, 脸颊上出现一抹病态的潮红。 “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她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博士,刚才那个是什么?你再表演一遍!” 罗夏被忽然闯入视野的拉普兰德吓得身体后仰,他还在想拉普兰德为什么会突然露出好战者的表情。 拉普兰德把罗夏的表现理解成了隐瞒,她亟不可待的绕过桌子,直接跨坐在罗夏的大腿上, 双手压住他的肩膀,犹如一头捕食猎物的狼。 “博士,能天使让我问问……” 德克萨斯的声音与门把转动的声音一起响起,拉普兰德转过头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德克萨斯挑了挑眉毛,而拉普兰德露出痴女般的笑容。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德克萨斯“啪”的一声关上房门,把拉普兰德和罗夏留在了里面。 第五十五章 博士见拉普兰德 多亏了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终于对罗夏熄灭了欲望——追逐危险的欲望。她仍然坐在罗夏腿上,后背靠着桌子,仰天看向天花板,迎着阳光发出一声叹息。 罗夏努力压枪,他想要挪动位置,坏女孩的大腿却限制了他的空间,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急忙问道:“怎么了?” 他多少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拉普兰德之心,罗德岛皆知,坏女孩对德克萨斯表现出了难以理解的执着,大概她们过去在叙拉古隶属于不同家族的时候有过恩怨吧。 不同的是,德克萨斯对于过去不愿提及,她已经释然了,选择享受现在;而拉普兰德一直活在过去,所以拉普兰德执着于德克萨斯,而德克萨斯却在回避拉普兰德。 虽然明白,在安排贸易站人员排班的时候,罗夏还是很没良心的把德克萨斯、能天使和拉普兰德排在一起。 拉普兰德说: “我对于德克萨斯,真是够尽心的了。德克萨斯在贸易站,我自己也跑到那里, 还和企鹅物流的人积极交流。在其他地方遇到德克萨斯,我也这么办。观察其他干员,没有哪个人能像我这样对德克萨斯上心的了。但是德克萨斯对其他人的好感没有减少,她对我的好感没有增加,这是什么缘故呢? 罗夏回答道: “拉普兰德你喜欢打仗,就让我拿打仗作比喻。通讯频道里下达作战指令,刀刃剑锋相碰,就有干员丢盔弃甲,拖着兵器逃跑。有的逃了一百步停下来,有的逃了五十步住了脚。凭着自己只逃了五十步就嘲笑那些逃了一百步的人,那怎么样?” 拉普兰德摇摇头说:“不可以,只不过后面的逃不到一百步罢了,这同样是逃跑呀。” 罗夏摊手说道:“既然你懂得这一点,就不要指望德克萨斯对你的好感比其他人更高了。你只是认准了事务的表象,一味的倒贴上去,却无法看到事务的本质。 现在,德克萨斯拿巧克力当补给,你却不知道制止;她心情糟糕,却不知道识趣点离开; 她在贸易站精力涣散了,却说‘这不是我的责任,是她精神不好’,这跟把人刺死了,却说‘不是我杀的人,是兵器杀的’,又有什么两样呢。 拉普兰德你不要怨天怨地怨地心引力,只要你能抓住德克萨斯的心,那样她对你的好感爆棚,自然会被你吸引过来。” 坏女孩被罗夏一席话语说的瞪大了眼睛,在她血色的浪漫史里,一脸坦诚和她说许多话并且真正为了她好的屈指可数,她审视着罗夏,抱着手臂点了点头:“决定了。” “嗯?” “博士,在德克萨斯这件事上,你来帮我吧,相对的你也会收获报酬。你爱我的力量对吧, 这股力量将为你所用,直到死亡才把我们分开。” 我当然爱你的力量啊,罗夏想,但是如果那力量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的话,我宁愿爱你的大腿。 罗夏摊手:“就算想帮你,我对你们过去的事一无所知,也不好发言啊。” “过去的事,你还是问德克萨斯比较好,总之博士你会帮我的对吗?” 拉普兰德坐了起来,搭着罗夏的肩膀摇来摇去,像是向大人撒娇要糖果要玩具的小姑娘, 她平常不这样的,只是德克萨斯让她兴奋过度了。 罗夏两个头都被晃的有点头晕,拉普兰德晃着晃着突然愣住了,她“嘿”的笑出声,屁股用力压了压,身体挂在罗夏身上。 “对别人怎么评价我,我多少有些自觉,博士和我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依然把我当成女人吗?” 在那对浅灰色的眼眸压迫性的视线下。罗夏无法说出谎言,也无法说出实话,拉普兰德洒然一笑:“谢谢你把当我女人看,虽然我不需要,现在我执着的是拉普兰德,你可能排在……第七位吧,但在还活着的人里,你是第二顺位,说不定之后会变得更高呢。” “敬谢不敏,我只是……只是男人的正常反应。 “罗夏说这话有些心虚, “你快从我腿上下 来啊。” “啊,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拉普兰德看了眼时间,从罗夏腿上下来,落到她身上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刚才她就是感受到了这些躲在暗处的偷窥者,所以才故意逗逗罗夏玩,让他占了些小便宜。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来的时候腿有些发软,心跳的厉害,为了遮掩这种异常,她撩了撩头发, 对罗夏说道:“一起去吃个午餐吧,顺便商量对策。” “嗯,好的。” “别光是说说,要动起来啊,你动的快一点更容易讨女孩喜欢啊。” 拉普兰德拉了罗夏手臂一下,发觉对方没有动弹的意思,她奇怪的看了眼博士说道:“怎么了?” “腿麻了。”罗夏拉低了帽檐, “你坐的太久了,我暂时起不来。” 拉普兰德愣了一下,径直坐到椅背上,噗嗤笑了出来。灰色的长发扫在罗夏衣服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双腿一晃一晃的,敲击着座椅。 “博士,你真是个妙人。”她如此说道。 罗夏揉了揉腿,缓了一会儿就好了。年底这几天无事可做,在摸鱼之余帮帮拉普兰德未尝不开,这有利于他了解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两个人。 他已经和她们配合过很多遍了,但几乎还是对这两个姑娘一无所知。有人说,秘密让女人更有女人味,但前提是这个女人最好不要被太多的秘密包裹,不然她就成了木乃伊。 在路上,他看到了艾雅法拉,抢在视力不好的她撞到墙上之前,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艾雅法拉疑惑的回过来,恍然大悟:“是博士和白金啊。” “奇怪了,”拉普兰德捏着下巴, “为什么你立刻就能认出博士,但会把我错认成其他人?” 她狐疑的扫了眼罗夏和艾雅法拉,罗夏自己也是一脸疑惑,拉普兰德发现了华点,艾雅法拉认错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认错过他,这不是偶然和概率能解释的事情,而是应该理解成一种必然。 “你问为什么?因为博士就是博士啊。”艾雅法拉低头致歉,“对不起格拉尼,把你当成白金了。” “……” 拉普兰德无话可说,除了德克萨斯与战斗的事之外,她算是一个豁达的人。罗夏揉着肚皮, 刚才艾雅法拉低头道歉的时候顶到了他,幸好她的角不算锋利,罗夏穿的衣服又厚,不然那一下就足够给他开膛破肚了。 “说起来艾雅法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罗夏问。 “吃饭?不,我还没吃过啊。” “不,我说的是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为了让艾雅法拉听清楚,罗夏几乎是贴着她说话,艾雅法拉最初两秒还抗拒的推了推罗夏的胸口,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松开了力道。 从拉普兰德的视角看过去,罗夏仿佛在壁咚艾雅法拉,后者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原本就不灵光的听觉变得更加不灵光,把罗夏黏在了那里。 因为对罗夏的兴趣没有超过德克萨斯,所以拉普兰德带着吃瓜路人的心情去看艾雅法拉的小小诡计,恋爱亦是战争,战争就应该不择手段的夺取胜利。 但是,黏在一起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拉普兰德打算尽到自己作为助理的义务时,突然听到艾雅法拉和罗夏谈起学术性的问题。 “博士,最近星极加入我们之后,拓宽我关于源石病方面的思路。在研究环境之余,我研究了源石病人,并提出一个假说:通过某些手段,源石病人可以让自己在非感染者中变得更加富有魅力。” “这是新的源石技艺?” “不好说,我无法确定这是源石病人的主观影响,但越严重的源石病人,操作得当的话, 能够在非感染者眼里魅力越大。” 艾雅法拉叹了口气:“源石病人太难了,如果这种技艺能够稳定构建的话,我想正常人对于感染者的歧视与排斥就会减少很多,两者之间的裂痕会得到弥合,这个世界的苦难已经足够多了。” 艾雅法拉的想法崇高,但落到拉普兰德耳朵里,就迅速转化成了利己的思路:德克萨斯是非感染者,而她的源石病恶化到能够吓哭医疗部门小姑娘的程度,借助艾雅法拉的理论,是不是就能…… 拉普兰德妄想着把一脸冷淡的德克萨斯压在身下的场景,她不是女同性恋,只是期待着与德克萨斯交手,击败她,征服她,在她身上实践种种暴虐的欲望。 但德克萨斯一直躲着她,企鹅物流也不好渗透,让拉普兰德不得不迂回转到了罗夏这边, 博士属于被德克萨斯认可的人,从他那里一定能挖掘出对付德克萨斯的办法。 眼前,当一条更好的捷径出现的时候,她当然会抓住。于是,等艾雅法拉加入了罗夏的用餐队伍时,她从身后出现按住了受到惊吓的艾雅法拉的肩膀。 “你好,我是拉普兰德,让我们愉快的相处吧。”她用不符合她人设的友善态度说道。 第五十六章 美梦 饱食之后,罗夏把艾雅法拉送回她的房间,之后打着哈欠回到办公室。不出所料的话,他会摸鱼摸到傍晚,晚餐之后是并不愉快的健身时间。 唯一的安慰是,大家在健身房里穿的都很清凉,基于攀比的心理大胆的展露自己的身材, 让躺在长椅上的罗夏笑的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锻炼并不能让他手撕龙门红刀哥或者大斧哥,但罗夏感觉人生充实了一些,夜晚做噩梦的次数减少了。通常都是他脱了冲锋衣往床上一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枕着暗索的大腿,美好的一天由此开始。 “博士,我能离开一会儿吗?”拉普兰德跟着罗夏回到办公室之后立刻说道, “一些私人事 务。” 罗夏警觉的抬起头来,刚刚就餐的时候恰好企鹅物流的人也在,双方的气氛有些尴尬,若是以往,拉普兰德肯定会冲上去和企鹅物流的人打招呼,装作一副很熟的样子,然后迎接几张尴尬的脸庞—— 德克萨斯不在其中,她早就躲到一边去了。 然而这一次,一半原因是罗夏的劝导,一半原因是艾雅法拉分担了注意力,拉普兰德抬到一半的手忍住了,她的手扶着剑柄,朝着德克萨斯露出微笑,另一只手抓住了罗夏的衣袖,仿佛在说“德克萨斯做的到吗?” 德克萨斯茜色的眼睛转动,把罗夏和拉普兰德纳入同框,尾巴小幅度的摆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走掉了。 虽然罗夏喜欢撸干员的尾巴,但太不擅长通过尾巴的动作解读干员的心情。啊,拉普兰德应该算是例外,她灰色的尾巴不断扫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十分兴奋的样子。 “了不起,”罗夏无意识的摸了摸对方的头,“再接再厉啊,拉普兰德,至少德克萨斯对你的好感没有继续往下掉,止损很关键。” 拉普兰德不高兴的眯起眼睛:“博士,你是把我当宠物犬了吗?” “不,我很清楚,你是狼。” 当然,狼也是可以驯化的。罗夏想。 虽然有些失礼,但罗夏一直有驯化拉普兰德的想法,这个念头比驯化芙兰卡还要强烈的多, 想象穿着黑白女仆装的拉普兰德提供一位女仆对主人应有的服务,他感觉心跳稍稍快了一些。 所以,当拉普兰德提到“私人事务”的时候,罗夏本能的怀疑对方是要尾随德克萨斯做一些失礼的事情,为了拉普兰德,也为了德克萨斯,更为了罗德岛和他自己,罗夏拒绝了。 “罕见的强硬啊,博士,给我一个屈服的理由。”拉普兰德说。 罗夏解说道:“由我自己来讲有些伤自尊,但我的助理也可以理解为保姆兼秘书兼护卫,首先你要保障我的生理情况。” 拉普兰德下意识的看向桌子下,根据暗索反复确认并得到权限鸮认证,出售到地下情报界的情报,罗夏这条船装备了一门 40mm7 倍口径单管主炮,饶是拉普兰德见多识广,也不免咋舌。 罗夏的两个头对女性干员的视线都很敏感,他****没好气的说道:“是我的健康。” “我还以为博士会让干员们去桌子下工作好换取报酬,在我暗杀过的人里,有些男人就是那么享受的。” “我还没那么无耻。” 拉普兰德不以为意的笑笑:“现在的世界,无耻一点说不定过得更幸福,不过无所谓了,人与人理念不同,这些许的矜持让博士你变得更诱人。” “更诱人……这种说法是把我当食物了吗?” “嗯,猎物更为恰当,你是没有力量的一方,而猎手们是具备力量的一方,在猎手们蹂躏猎物之前,追逐是不会停止的。” 罗夏无法反驳这种说法,他想起了谜团重重的凯尔希,想起了他被封锁的过去,想起了无法回忆的噩梦与强烈的恐惧,想起了那些莫名其妙便出现在脑海里的知识,想起了《厄德堡手稿》里塔露拉的名字。 “追逐着我来的,不止是猎手啊。”他叹息道。 拉普兰德理解为追逐着罗夏的文件和加班,她耸耸肩,摊手说道:“至于秘书工作,我很抱歉,你们讨论的东西我每一个字都认得,组合到一起之后,看了三行我就感觉很烦躁,还是战场痛痛快快的厮杀,宣泄自己的力量比较爽。” “那个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罗夏摆摆手, “其实助理的职业里最重要的一项是护卫工作,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凯尔希医生的人,阿米娅的人,为了各种目的暂且效忠于我的人,她们都在盯着这个地方,而你是明面上唯一可以保护我的人。” 拉普兰德想了想:“我的前任是白面鸮,她一个医疗干员也能保护你?” “她虽然不能打,但是只权限鸮,得罪了她你还想跑?分分钟她就能叫来一打人。” “那博士你可真惨啊,就像关在金笼里的夜莺一样。” “为了活下去,做只夜莺也不错。总之,有人想伤害我,所以你要留在这里保护我。” “有人想伤害你?好好想想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哪里结下了仇怨啊。” 罗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拉普兰德会意的点点头:“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借复仇的名义来杀你,不要犹豫用尽一切手段干掉那个人,在他坟头上把他游戏里的纸片人老婆都给他删了, 当你拿起武器的时候,杀人就不需要理由了。” 她朝罗夏拜了拜手,打开门准备离开,罗夏的话不能让我行我素的坏女孩有丝毫动摇。只是在打开门之后,一抹红色就钻进拉普兰德的视野里,让她整个人僵硬的立在那里。 罗夏站起来,从拉普兰德背后伸手把门关上,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那条灰色的尾巴被拉普兰德自己夹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红自己明明也是鲁珀族,却被其他鲁珀族警戒着,普罗旺斯看到红直接炸毛,恨不得把自己挂在罗夏身上才觉得安全,德克萨斯也会罕见的主动对某个干员发表看法, 说红不坏,但和她们不一样。 自称鲁珀族的空毫无反应,罗夏怀疑这位偶像根本不是什么鲁珀族,而德克萨斯看到红, 一边像这样颤抖着身体夹紧尾巴,一边生出想要和红一战的想法,狂热与恐惧混合在一起,让她的五官变得扭曲。 “罗德岛还是藏了一群了不得的妖魔鬼怪,”拉普兰德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博士,你就是被这群妖魔鬼怪爱戴,并企图驾驭她们吗?” “要说妖魔鬼怪的话,拉普兰德你也在里面啊。” “不,和你理解的不一样……算了,博士你没必要知道,我们会替你卖命的。”拉普兰德捂住面庞, “无论看几次,那个小红帽都会让人心生恐惧,我的直觉告诉我,和她战斗我会死,没有一丝胜算。” “即便如此你也想挑战她啊,拉普兰德,我希望你能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不知道。” 拉普兰德摆摆手:“真是没良心的回答啊,不过也是,我这种人也不值得你浪费感情。” “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我保证。” 罗夏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眼角的泪光,如果说一秒之前,拉普兰德还因为博士那不容置疑的口吻心跳有些加速的话,现在看到他那副懒散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很不靠谱,说什么都不能信。 “博士,为了不让我离开,你把红故意安排到门口,我可不知道你是那么爱撒娇的孩子。” 拉普兰德调笑着解开外套的纽扣,露出里面的白背心,白背心撑起一片滚圆挺拔的轮廓。 她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类型,当她朝罗夏做出拥抱姿势的时候,罗夏却在打哈欠。 他困倦的时候只想睡觉,其他事一点不重要,拉普兰德收回了手臂,托着腮帮,一脸“你这家伙好无趣”的表情。 “博士,在你睡着之前跟我讲讲那个小红帽是怎么一回事吧。” “红是凯尔希医生监护的人,年龄大概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心智还停留在刚上初中的小学生。” 罗夏努力回想着:“哪怕对我来说,她也是个神秘人物,凯尔希医生亲自负责她的体检数据, 只对外公开一部分,确定她是非感染者,但有成为感染者的趋势。 她的战斗有经验有九年,仿佛自懂事开始就被人为的投入到战斗当中,我不知道把她塑造成这样的混蛋是谁,但那个人扭曲了红的认知,导致她与我们格格不入。 但她其实是个十分乖巧认真的孩子,每天动手砍人获得 MVP,回去之后就做作业,不像伊芙利特那个熊孩子不会的题就瞎蒙,她会去问其他干员获得正确答案。 而且,她还把褪下来的乳牙交给我保管,我这算是被她信任了吗?总之,红是个好孩子, 她不会害你们的,只想摸你们鲁珀族的尾巴。” 罗夏与睡梦的抗争又一次失败了,躺在人体工学椅上的他沉默的如同一具尸体。拉普兰德站了起来,凝视着被冲锋衣包裹的异常之物,哪怕以拥有异常理性的她来看也太过异常的气息向外面扩散。 “能够让妖魔鬼怪心生向往的,只可能是她们的同类啊,你的人格是如此脆弱,还向别人做出保证什么的,真蠢啊。” 嘴巴说的毫不客气,但拉普兰德总是传达凌厉视线的眼睛却变得柔和,她从罗夏的藏书里随便抽出一本,放在膝盖上打开。 坏女孩轻柔并带着惋惜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扩散:“睡吧,至少现在,你还能做个美梦……” 第五十七章 诈 等罗夏睡着之后,拉普兰德便从窗户里翻出去,至于罗夏让她留下来的命令?见鬼,她又不是被罗夏驯养的狗,凭什么事事满足他的需求? 观察睡着的罗夏,拉普兰德意识到睡着的博士比醒来的博士还要危险:没有证据,没有理论, 只是凭着感觉。如果真的有什么人想要刺王杀驾,那么在博士睡着的这一段时间里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消除了所有后顾之忧,她从窗户翻了出去,圆规剑从肋侧拔出,反手刺进墙体,墙面绽放火花,她一路滑行直到接近地面之时投掷出另一把武器。独狼小姐算好距离,重重的踏在墙上把自己推了出去,落到插在地面的武器护手上,以此为支撑点再度跳跃,身体在空中充分 shu 展,稳稳的落到地面。 拉普兰德回收了插在地上的剑,铰链结构让她的两柄长剑并列倾斜的贴在左肋侧。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艾雅法拉的房间。 此刻,艾雅法拉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她之前和罗夏提到的相关课题材料。基于一些特殊情况,她是一个人居住,但左边有天火,右边有伊芙利特,她们俩时不时会来帮忙,或者说添乱,让艾雅法拉平淡的生活泛起波澜。 唯二对此不满的大概只有龙门来的消防员阿消以及黑钢国际的芙兰卡,前者觉得这三个爱玩火的干员凑到一起太过危险,而后者之前做过生化防护响应的活计,出于职业敏感,芙兰卡非常想净化这些玩火的房间,尤其是天火的。 同是优等生小姐,雷蛇更像是努力家,外加内向,所以她不太容易像天火那样招来非议, 后者是天才类型的优等生,本来就容易招惹嫉妒,外加爆碳般的脾气和难以让普通人跟得上节拍的交流机制,天火大小姐成功的给别人留下高傲和刻板的印象。 这一切和拉普兰德没有关系,她不在乎天火与伊芙利特,也不在乎艾雅法拉,但艾雅法拉那个源石病人以自己的源石结晶为施法材料,施展源石技艺以提升非感染者好感的计划,非常对拉普兰德的胃口。 为了侵入德克萨斯的生活,与艾雅法拉打点好关系成为刻不容缓的一件事。在路上,拉普兰德已经想好了数个与艾雅法拉亲近的借口,最妙的是艾雅法拉视力和听觉不好,信息流通闭塞,让拉普兰德被戳穿心思的概率大大降低。 就算艾雅法拉知道她和德克萨斯之间的恩怨,她也可以冒充成其他白毛干员加以周旋。 拉普兰德来到艾雅法拉所在的宿舍后观察周围的环境,大家都在享受午后合理的怠惰时光, 因而附近静悄悄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要透过这个仪式把自己伪装成彬彬有礼的状态。 她曾不无炫耀的对博士说她可以成为任何人,她可以扮演杀手,自然也可以扮演朋友,而艾雅法拉在她看来终究是温室里的花朵,虽然那个继承父母遗志的小姑娘已经感受过大自然的凶恶,但之后,她又被周围人们的善意所治愈。 在拉普兰德看来,人之恶要超过自然之恶,看似光明的罗德岛之下,又有多少阴影匍匐, 伺机待动呢?就连身居高位的博士都要到担心自己的安全。 坏女孩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缓,敲了敲艾雅法拉的门,比平常更用力一些。 “嗯?” 艾雅法拉打开门,眯着眼睛看了拉普兰德一会儿,问道:“稀客啊,竟然是因陀罗小姐。” 拉普兰德对欺骗残疾人士毫无心理负担,她说道“嗯,能进去谈谈吗?有些事想问你。” 艾雅法拉如同字面意义上的引狼入室,拉普兰德打量着对方的房间,她曾以为学者都是像博士那样东西乱糟糟的堆叠着,如果给他收拾干净,他反而会不适应,找不到东西在哪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把房间重新弄得乱糟糟的。 艾雅法拉是另一种风格,她的房间十分干净整洁,占据房间最多的便是书柜里的书籍与分门别类用粉色文件夹整理的文件,拉普兰德瞥了一眼,感觉头晕目眩,那句“我可以成为任何人”的豪言在此刻收回了。 让我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不如让我死在战场上或者源石病晚期爆体而亡,她在心里说。 “我来给我倒杯茶。” 艾雅法拉慌慌张张要招待陌生客人,打开茶叶罐却把里面的茶叶撒了出来,想要在饮水机注入热水却变成了凉水,想要拿出配红茶的饼干,却因为个子不够高,踮起脚也够不到储物柜。 既然你个子不够,把东西放那么高的地方干嘛? 拉普兰德抱着手臂看着艾雅法拉笨拙的招待,后者搬个椅子垫脚,取出饼干的时候身体摇晃一下,失去平衡要摔下来的时候,她伸手把对方接住了。 “抱歉啊。” 在拉普兰德怀里的艾雅法拉露出歉意的笑容,她举起饼干说:“要一起吃点心吗?”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艾雅法拉,她长得漂亮又娇小,像个洋娃娃,所以因为残疾和迷糊犯下的种种过错反倒成就了人们对她的同情和可爱印象,若是博士在这里的话,已经被撩的心动了吧。 拉普兰德把艾雅法拉放下来,后者整理下裙摆坐到椅子上。坏女孩用小勺往茶壶里装茶叶, 来到饮水机注入热水,稍微等了一些时间,给自己和艾雅法拉各自倒了一杯。 在这个过程里,艾雅法拉一直在吃东西,她嘴巴小小的,吃东西却异常的快,这一会儿的功夫半袋饼干已经下肚。拉普兰德可以理解,进行脑力劳动的人都偏爱甜食,罗夏口袋里也时常装着从生产车间偷来的糖,用他的说法,叫窃。 不过,罗夏的糖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外,还用来钓萝莉,拉普兰德不止一次看到格拉尼这样的合法萝莉被罗夏钓来,趁着合法萝莉翻他口袋摸糖的功夫,这个屑博士可以从容的施展摸头—戳耳—捏脸颊三连。 艾雅法拉把饼干递过来,拉普兰德推了回去,坏女孩并不挑食,但巧克力饼干她敬谢不敏。 “对了,你来到这里有什么事啊?”艾雅法拉问。 “中午的时候我遇到了博士,他一直念叨着感染者、源石技艺、好感之类的东西,我感觉挺奇怪的,毕竟博士你懂的,摸鱼狂魔,现在却突然有了干劲。 所以我很好奇,打听了一下,结果和你有关系,所以就来问问。” “没想到前辈那么上心啊,”艾雅法拉露出高兴的表情,“如果有前辈协助的话,我说不定真的能完成这个计划。” 像所有的研究狂一样,艾雅法拉迫切渴望和别人分享她的理论,拿出纸笔开始详细解释她的理论,拉普兰德频频点头,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偶尔会提出几个问题,装作从无知到了解的样子,让艾雅法拉更高兴了。 其实她听懂的部分有限,但如何讨取别人的欢心,拉普兰德是专业的,艾雅法拉被她哄的脸颊涨红,眉眼带着喜悦,就在拉普兰德准备深入话题的时候,艾雅法拉突然看了她一眼。 “很少有人来拜访我讨论学术问题,我很开心,哪怕你只是一个听众。 “艾雅法拉把杯子放 在手心,“但你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研究学术问题吧。” “我对你的理论前景很有兴趣,感染者可以通过自身施法来增强某个群体对自己的好感, 从而改善自己地位什么的……” “也就是说,在正常人里有你在意的人?” “我本来想说我有个朋友,但你太聪明了,我只好承认了。” 艾雅法拉一脸好奇:“我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一般社员啦,”拉普兰德心底浮现德克萨斯的影子,“那个人平常总是沉默的抄着口袋, 穿着厚厚的制服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包裹住,自然咯,你平常很难看到那个人的表情变化,看着那个人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想要被认可、被当做朋友却很难很难。 那个人很多时候都呆呆的,一半时间是在思考问题,一半时间其实什么都没想,那个人已经放下了自己的过去,心平气和的和同伴们面对未来。 真是幼稚天真的想法啊,无论如何,过去都是无法抹去的,当你装作忘记过去的时候,故人自然会带着过去的份追逐你而来……艾雅法拉,你在听吗?” 拉普兰德心里暗暗叫苦,她原本不想说那么多的,但遇到德克萨斯的事她就冷静不下来,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这会不会成为她的破绽,被艾雅法拉看出来点什么? 果不其然,艾雅法拉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拉普兰德的身体僵硬,心跳加速,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你在意的那个人是前辈?”艾雅法拉盯着拉普兰德, “如果是那样的话,很抱歉我不能协 助你。” 前辈?罗夏?见鬼我说的又不是他! 拉普兰德捂住了额头,回想之前她对德克萨斯的形容,的确有一些非议,让人容易联想到其他人身上。 第五十八章 Little Red 拉普兰德没有料到艾雅法拉会误会她喜欢罗夏,但她确认并利用了这个结果,捏出娇羞的声线和忸怩的身影:“才不是呢,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软弱的家伙?” “那你喜欢谁呢?” “呃,我……好吧,我喜欢博士。”拉普兰德故意长长吐了口气,做出讨饶的姿势,“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人,求求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秘密往往都是从“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开始走漏的,拉普兰德不在乎艾雅法拉口风紧不紧, 反正她是顶着别人的身份来访,至于罗夏的感受?那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屑博士连她这种疯子都能当女人看,也不会在乎又与哪个干员传出绯闻。 如果真的给他带来困扰,就让他摸摸大腿当做道歉吧,不行欧派也可以加上,她实在不明白对作战满是累赘的两坨东西,在男人眼里会有那么大的魅力。 不过,拉普兰德依然很骄傲自己的身材,去海边的时候她可以大大方方的穿比基尼展露自己的人心,德克萨斯做的到吗?她能做个**蹭墙就不错了。 “我不会告诉别人,但我说过,如果你是想凭这一点攻略前辈的话,我是不会提供协助的, 绝对不会。” 柔弱的学者小姐话语里展露的决绝的意志,并不亚于战场上千锤百炼的干员们。拉普兰德挑了挑眉毛,意识到艾雅法拉对博士也抱有强烈的好感,爱真是个让人疯狂的东西啊,有了爱, 哪怕是单相思,一只温和绵软的羊也敢和狼当面对峙。 只可惜你挑错对手了,小羊。拉普兰德在心里说。 “原来你也喜欢博士,”独狼小姐用倒吸了一口气凉气的方式来演绎自己的震惊,“没想到这里也能发现竞争对手啊。” 艾雅法拉淡淡的回答:“很多人都喜欢前辈,如果说以前只是淡淡的好感,更接近友情的话, 两个多月之前开始,前辈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两个多月以前……蓝毒那件事?” “没错,最后那件事不了了之,当成了罗德岛十大未解之谜的一部分,当事人对那件事保持沉默,但确实从那时候开始,前辈与大家的关系就改变了。 以前大家觉得前辈首先是博士,然后是男人,现在这个认知的顺序颠倒了过来,我有感觉, 博士那边也是一样,双方的距离就这样靠近了。” “这很不正常。” “这当然不正常,”艾雅法拉把茶杯放到桌子边,继续说:“我很好奇凯尔希医生与阿米娅无动于衷,甚至坐视这种异常影响了越来越多的干员,她们在想什么?希望以前辈为纽带团结罗德岛的干员,构建与其他势力良好的关系,好让前辈走其他干员的后门?” “走后门倒不算太猎奇的风景,人情社会在哪里都存在,认识熟人总比陌生人安全些。”拉普兰德摊手说道:“艾雅法拉你不喜欢走后门吗?” “是的,很讨厌。我喜欢走正门的前辈,尽管如今的泰拉世界,正途又狭窄又危险,行走其中寸步难移,困扰的螺纹会层层叠叠的把前辈吸住,甚至变成巨大的斥力让前辈的理想挤出, 回到一无所有的**,但我依然希望前辈能够走正门,和我一起。” 艾雅法拉停顿了一下:“前辈身边聚拢了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证明了前辈足够优秀。但我觉得,对于学者来说,这种魅力反而是种缺陷,做学问的人都需要付出漫长的时光和精力在学术的道路上探索,情爱只会分薄一个人本就不多的精力。 前辈是个非常伟大的人物,他仿佛是古老文献里记录的泰拉文明之前的人物,以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视角与智慧,为泰拉带来全新的活力——无论是源石病,神经学,天灾学,还是他个人而言。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智慧,不承担起推动时代的责任实在可惜……不,我换一种说法,前辈被时代的浪潮推着向前,同时他的移动也加速了时代的变革,他的才能决定了他将被责任选中……无论他是否愿意接受。 我们都要在全新的世界找准自己的位置,我希望能够成为前辈的同行者,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我们都可以相辅相成……就像爸爸妈妈一样。” 艾雅法拉露出憧憬的笑容,红晕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扩散,拉普兰德觉得这个女孩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了……永远无法实现的臆想。 都说恋爱让人盲目,本来眼神就不好的小羊把罗夏看的太高了,拉普兰德觉得罗夏已经为了世界发光发热过一回,现在他只是一堆没烧干净的薪柴,哪怕再烧一次,也不会变成引领人们前行的信标。 而且,感情这种东西,可不是你对博士事业帮助最大,所以你先说话的游戏。小姑娘,你的竞争对手是野蛮的,强力的,不择手段的,思维被拘束在象牙塔中的你,被众人呵护的你可能无法理解这种野蛮的逻辑吧。 算是半个野路子出身的拉普兰德在心里对学院派的艾雅法拉嘲笑了一番,而在表面上,独狼小姐温和无害的笑着,眼皮的伤口看起来格外狰狞……幸好艾雅法拉看不见。 拉普兰德站了起来:“是吗?那就很遗憾了,作为竞争对手我是不会祝你成功的,但我也不会坏心眼的祈祷你失败。” 艾雅法拉做了个倾听的手势,拉普兰德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她点点头说:“除此之外,我们还是朋友吗?”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当然了,我很高兴交朋友,自称因陀罗的你,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与因陀罗气势是不一样的,她更像码头区的搬运工组成的结社,而你则是专业的黑帮……你来自叙拉古, 对吗?” 拉普兰德已经走到了门口,艾雅法拉出乎意料的一击让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讶然的挑了挑眉毛,艾雅法拉笑的十分单纯,但在看似天真的小羊身上,拉普兰德知道自己不能小看任何人。 十五分钟后,红翻进了博士的办公室,罗夏躺在椅子上长睡,膝盖上还留着推进之王的余热,最近维娜小姐已经非常自然的把博士的大腿当做枕头,美曰其名治疗失眠。 红吸了吸鼻子说:“雌兽发情的味道,讨厌。” 训练有素的干员扯了扯博士的袖子,后者毫无反应,她捏了捏罗夏的鼻子,除了让罗夏张开嘴巴呼吸之外毫无影响。于是,她模仿凯尔希,原地转了一圈,毛茸茸的、质地粗糙的尾巴一下子扫过了罗夏的脸颊。 凯尔希医生,你又拿尾巴抽我?! 痛并怀念的感觉在罗夏脸颊上扩散,他醒来的时候对上浅黄色的眸子,红定定的看着罗夏, 尾巴轻轻晃动着,一时间尾巴控博士被红的尾巴吸引了。两个多月前的时候,红的尾巴还是硬硬的,完全不会晃动。 “红,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交作业。” 红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作业本,罗夏拿出红笔帮她批改,她就在旁边定定的看着,直到罗夏改完,她才舒了一口气,因为她的作业全对“做的不错,红,你是学生里的典范。” 罗夏本想摸摸红的头,考虑到这个动作容易被对方一刀扎穿手心,所以他只是看着对方。 但红的脸颊却微微鼓了起来,她主动抓住罗夏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脑袋在罗夏的手心蹭了蹭, 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回答:“要给好孩子奖励。” 如果是红主动要求的身体接触,那么再摸她就没什么问题了,罗夏揉了揉红的头。后者发出呼咻的声音,身体自然而然放松了下来,眯着眼睛享受着。 在罗夏的奖励流程完结之后,她仍然没有离开,把之前尾随拉普兰德到了艾雅法拉房间附近的事简单说明。 “红觉得很可疑,”猎狼人说道,“她想要和小羊做朋友,太不正常了。” “的确,拉普兰德那个坏女孩在打什么鬼主意……话说红,你又尾随鲁珀族了?” “她们都躲着红,红其实只是想……摸摸她们的尾巴。普罗旺斯的,德克萨斯的……拉普兰德也凑合(嫌弃脸),红在她们身上,能闻到红喜欢的味道。” 红的表情不似作假,她不曾对鲁珀族的干员们产生敌意,但鲁珀族的干员们却对她产生了天然的恐惧。 红并不把自己在内的鲁珀族当做狼。这种奇怪的认知必然来自于后天的塑造,是“外婆” 把红变成这样,但“外婆”不是凯尔希医生,凯尔希医生只是接收了红,并和红做出了约定: 名字,报酬,杀掉。 凯尔希医生啊,你究竟接收了多少来路不明的危险分子? 看着一脸委屈的红,罗夏张开了双臂,红一下子钻进他怀里,虽然很想抱着对方转一圈, 但红有 162cm 的身高,体重符合标准,他是绝对抱不动的。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拥有猎狼人以外的生活。 在摸着红的脑袋的时候,罗夏如此想道。 第五十九章 驴皮记 拉普兰德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这点在她微微晃动的尾巴可以看出。看到罗夏醒来,她一点都没有意外,反而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博士,被人所爱真是幸福。”她感叹道:“要好好珍惜啊。” “你还是在我睡着的时候离开了,拉普兰德你去了哪里?” “秘密。” “玩的开心吗?” “与其说是开心,倒不如说有些意外,人与人也真是不同呢,博士也一样。” 拉普兰德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她在罗夏的办公室里没有领地,也不在乎那些已经被标记过的领土。不过,因为她明显对罗夏没什么心思,所以大家也就听之任之, 好像拉普兰德作为一个“坏女孩”,违反规定反而是她“人设”的正常表现。 她伸了个懒腰,胸口起伏的曲线钻出外套露出冰山一角,一双长长的大白腿交叠在一起, 罗夏的目光在她的腿形上移动,不得不承认,看到拉普兰德腿上的源石结晶时他有点……饿了。 博士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有了源石还要什么美少女,抓紧时间给我车间 996 去。 罗夏批改文件,无事可做的拉普兰德随便拿了本书看,很快就厌倦了。她去饮水机那边倒了两杯水,一杯热的推给罗夏,一杯冷的自己享用。 她靠在沙发上,手臂搭着扶手,腿翘着一晃一晃的,如果不熟悉罗德岛的人,大概会觉得在书桌旁边奋笔疾书的是下属,而坐在沙发上当饮水机管理员的是领导。 转眼之间,明亮的午后被橘色的黄昏取代,拉普兰德善于忍受孤独,自从失去了家族后她就一直独来独往,直到追逐德克萨斯而加入了罗德岛。习惯了这边的环境之后,孤独反而变得难以忍耐了。 就在她想着“我要不要找点事做”的时候,罗夏抬起头来长舒了一口气,把杯子的凉水一点点倒进花盆里,拉普兰德瞥了一眼说:“做完了?” “嗯。” “我昨天还听见有人说,博士要给自己放个假,在新的一年开始之前都会活成蛇屠箱的形状……” 拉普兰德做了个手势,银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温和的嘲弄的表情仿佛在说“现在你又活成了工具人的形状”。 “不是公事,而是我计划来一次庆祝,在年末的时候让辛苦了一整年的干员放松一下,这一年罗德岛发生了许多事,很多人都已经身心疲惫。 我想这样的活动有助于让大家放松,增进友谊,拉普兰德也一起来吧。” “德克萨斯会去吗?” “她是企鹅物流的人,她们公司自己会庆祝吧。” “哦,那我……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而且这段时间,是我在明面上负责博士的安全对吧。” 得知德克萨斯缺席之后,拉普兰德显得兴致缺缺,其实她不是一个太好的护卫,在不对外公开的内部档案里,罗夏看到了拉普兰德“辉煌战绩”的一角,关于她如何运用潜行、变装、 刺杀、伏击、正面交战等技巧解决她的目标们。 唯一没有被描述的技巧便是保护,拉普兰德还没有为保护别人而战过,罗夏甚至怀疑,拉普兰德到现在其实还没有认可他,这只桀骜不驯的狼离他最近的时刻,也不过是以人畜无害的伪装看看他有几分能耐。 “拉普兰德,不试着交一些朋友吗?除了德克萨斯之外,你的兴趣可以再宽泛一些,你的友谊也一样。”罗夏说。 拉普兰德有些惊讶:“我在日常中对大家都彬彬有礼,甚至主动攀谈讲一些笑话,这是合群的表现吧,博士的说法搞得我好像孤家寡人一样。” “你的合群和我们正常的合群有一些偏差,你那黑色笑话把人家小姑娘都快吓哭了。” 罗夏无奈了的叹了口气, “这不是合群,大家都很怕你,不知道你故意摆出无害的伪装是想要干什么,人与人的交往是要付出一定分量的真心啊,不然只是偶然凑到一起的陌生人罢了。 我问你,拉普兰德,你说你合群的话,你所在的小队有哪些成员?” “我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了,”拉普兰德答的坦然,“我只要德克萨斯,把德克萨斯编入我的小队。” “看吧,你甚至不记得他们的名字,这不完全怪你,源石病改变了你的认知,放大了你性格里偏激的一面。” “孤独有什么不好,认识的人越多,可以被敌人利用的点越多,人际来往需要的友谊、真诚、付出会随着人数的增多变得越来越麻烦。 而只为了自己而活呢,只需要力量就足够了,如果没有力量,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拉普兰德为自己的理论举了个例子:“比方说,我给我认识的菲林族朋友两颗糖,这一幕如果被我的敌人看到了……” “呃,”罗夏打断了拉普兰德的话, “菲林族的 Tas1r2 基因缺少 247 对碱基对,不能合成甜味感受器所需的蛋白质,尝不到甜味,你直接给菲林族糖也没用。” 在坏女孩和善的眼神里,罗夏挠了挠头脸颊,自己改了口:“我懂了,你的糖是解淀酶反作用刺激阿巴斯甜做的,你的菲林族朋友吃的时候刺激的是β19 嗅觉反射神经弧,会有回甜的感觉。” 拉普兰德收回了目光,接着说道:“我绑架我杀人我放火,但我还是个好女孩,同样,我知道我的敌人们,那些来自叙拉古的危险家伙们也奉行同样的法则,他们打不过我自然不会对我出手,但和我关系好的人就可以成为他们针对的弱点。” “你还真是……善解人意。” “别把我想的那么好,博士,我只是足够自私罢了。” 拉普兰德背着手踱步走到罗夏身后,她拖的斜长的影落到罗夏身上,带来一丝凉意。 “那么德克萨斯呢?你对她的异常兴趣不会给她招来灾难吗?”罗夏问。 “那不是更好吗?现在的德克萨斯太温和了,她不再渴望杀戮和鲜血,这不是我认识的德克萨斯,我想要她变回从前的模样。” 哪怕不回头看拉普兰德的表情,罗夏也能猜到坏女孩的颜艺应该很精彩,他知道自己展开了一个很糟糕的话题,或者说,拉普兰德谈到德克萨斯的时候就会褪去伪装,彰显她糟糕的本质。 就在罗夏想说“好了,我们去吃饭”来强行结束话题的时候,他的双肩被拉普兰德在背后轻轻搭住了。办公室的国王大人一瞬间以为拉普兰德发了疯,但三秒之后,他就放松下来,偏过头去看拉普兰德黑色的指甲,黄昏的光芒在她的指甲上闪耀。 “放松博士,我是不会害你的,倒不如说,你喜欢你给予我的力量比给德克萨斯的更多, 这说明你更信任我,德克萨斯做的到吗?” “我现在后悔让你看那么多作战记录,还力主进行了精英二阶段的改造,在所有的近卫里, 银灰第一个晋升,你是第二个,比起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我更希望你能约束这股力量,用在更让我满意的领域。” “这里?还是说那里?” 拉普兰德的手指在罗夏的锁骨轻佻的滑动着,在她沿着罗夏的肋侧向下滑动的时候,被罗夏拍开了。 他忍不住叹息道:“你就不能学学调香师,做事规规矩矩的多好啊。” 拉普兰德以一声轻哼作为回应,她说道:“我知道,你拥有病态的支配欲望,哪怕是我这样离群索居的野狼,你也想要驯服,同时延长我的生命。” “活着不好吗?” “正巧,我下午看了你的一本藏书,里面讲了一个无聊的故事:一个失败者在古董店里拿到了一块驴皮,这块驴皮能够让他消耗生命来实现自己的愿望,于是这位失败者摇身一变,他成了伯爵,有了百万家产,还有一个爱他的绝美女人……然后他的生命耗尽,什么都没留下。” “《驴皮记》,它用幻想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幻想的故事,告诉人们一个充满缺憾感的现实: 欲望与生命是不可兼得的,每当人们实现心中的欲望时,其实都是拿自己的命在偿。 就像书中的主人翁,他什么都想要,所以他的生命就在实现欲望的过程里飞快流逝了。他是自己的行刑人,通过一番奇遇和奋斗,终于来到断头台,举起名利声色的铡刀砍断了自己的脑袋。 正如你,正如我,我们的努力都是在把自己送上断头台,而且这段旅程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欲望一旦开始就没法停下,而且也没人想停下来。” “我没你想的那么多,博士,我只知道源石就是那块驴皮,我的源石病在恶化,我的生命在缩短,但我也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实现了自己的欲望。 比起浑浑噩噩的活着,我更想要成为激情的火花,哪怕一闪而逝也无所谓,只要有一瞬间的灿烂就足够了。” 拉普兰德转到罗夏的正面,一刻也不曾停止的欲望让她有一股危险的魅力。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博士你是不可能驯养我的,因为我们观念不同。为了生命你在克制自己的欲望,而为了欲望,我在燃烧我的生命。” 第六十章 狼女仆 在内部档案里,拉普兰德被形容为受过很重的伤,永远失去了家族,也永远不会投身另一个家族。 是什么支撑她活到现在?这仍然是个谜团,或许对德克萨斯的执着接近正确答案,但罗夏感觉仍有别的东西影响着拉普兰德。 同时他也知道,拉普兰德的疯狂是无法治愈,正如在切尔诺贝格苏醒之后的他对外面一无所知,却在整合运动攻入医院后立刻开始指挥干员战斗,。无论是支配欲还是疯狂,都是一度染上便难以摆脱的东西,哪怕失忆也无法把它们剥离。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拉普兰德不能被驯养,迟早有一天,她的立场会与罗德岛的立场冲突, 等在那个时间节点的只有拔刀相向结局,杀死曾经的同行者是一件悲哀的事。 罗夏的沉默似乎让拉普兰德会错了意,她走上前来,冰冷的手托住罗夏的侧脸,强迫他抬起头来凝视自己。她从男人的双眸中看到了浅海,不同于第一次感受到异能时心中升起的危机感,她此刻的疯狂直接豁免了异能的效果,被她当成了罗夏的瞳色。 反正她也没记住罗夏长什么样。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博士,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她说。 “我可不是鲁珀族。” “不是种族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我感受到了你也是一个孤独的人。你看似和干员们交心, 然而,你凝望着她们的时候隔着一个次元,高高在上仿佛在看会动的纸片人。 你既不在乎她们的过去,也没思考过她们的未来,更不曾对她们的性格有深入了解,你只是觉得她们声音好听,觉得她们长得对你胃口,作战的时候好用,然后馋她们身子罢了。” 罗夏指了指自己:“所以,我下贱?” “不,你诚实。忠于欲望没什么不好,如果你能够来到我这一边,我会更高兴。你是那么孤独又无聊,所以才催生了病态的占有欲,不然谁来填满你的空白吗? 工作?学习?努力?那不是你讨厌的事吗?恐怕博士想的是一觉醒来就能够恢复所有储备的知识,努力的部分交给过去的你来完成,享受的部分由现在的你来独占。 不劳而获根植于你的思想里,幻想里的自己与现实里的自己的反差让你越发痛苦,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你能做的只有逃避,通过一些消遣的手段,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强’, ‘很聪明’,‘我能行’, ‘我是与众不同的’…… 别骗自己了,能好好照照镜子吗?光是幻想的话,那张脸可能会变的肥胖,变得油腻,变成秃头,唯独不可能让自己变得更好。不过说回来,努力工作也会让博士变得更肥胖,更油腻, 更秃头,似乎是殊途同归啊。” “拉普兰德,你还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姑娘。”罗夏叹息道。 他不想反驳这段话,尽管这嘲讽有些恶毒——特别是在他发际线仍然坚挺的情况下,但其他的部分,拉普兰德说的还……挺对的。 正因为事实是这样,所以被人说也无可奈何,只是正确的话未必讨人喜欢,谁愿意承认自己的缺点呢? “……没想到你还接受了,我明明在说你坏话。 “拉普兰德的神色有了变化,”我本想看看 生气的博士是什么样,结果你也太淡定了吧。” 罗夏奇怪的看了拉普兰德一眼:“我是有德(克萨斯)有能(天使)之士,届不到的某位跟踪狂小姐才要狂怒吧?如果人人都因为别人的话食不下咽,那减肥套餐直接从药物和锻炼改成嘴臭轰炸好了。 关于我摸鱼这一点,许多干员已经忠言逆耳劝诫过很多次了,就算知道这是坏毛病,但也很难改啊。我禁止你去骚扰德克萨斯,你会听我的吗?” “绝对不会!” “所以我也一样,摸鱼是我绝对捍卫的权利!不过拉普兰德,既然你是为了试探我会不会生气,以及生气之后的表现才说这句话,想必已经做好支付代价的准备了吧。” “嗯?”拉普兰德警觉的抬起头来。 “首先,以后作战队伍的编制,以及贸易站岗位里,你和德克萨斯永远不会分到一起。” “喂喂,遇事不决直接上权限的吗?” “权力不就是在这时候用的吗?”罗夏笑成了屑博士的模样, “其次,我可以安排你和红一 个宿舍。” 眼看拉普兰德的尾巴都直了起来,罗夏满意的点点头,身为一个摸鱼成性的工具人,他已经懒到觉得愤怒这种情绪都浪费能量。当他看到拉普兰德外表稳如鲁珀,内心谎的一比的时候, 心里充满奇怪的愉悦感。 嗯,光是这个画面就能让我多吃一碗饭。 “好吧是我的错,亲爱的博士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拉普兰德的声线突然变得甜腻腻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虽然知道她是表演系的高材生, 但罗夏还是被她能屈能伸的好汉精神和变脸速度吓了一跳。 当然,他知道拉普兰德的底线,如果是潜规则之类的屑要求,拉普兰德会乖乖照做,然后把罗夏变成剩蛋老人。攻守互换,如今轮到他在惹恼拉普兰德的边界线上疯狂试探。 “拉普兰德平常会化妆吗?”他问道,“打扮呢?” “哈,这是什么问题?”拉普兰德指了指自己,“除了变装的时候,我一般是素面朝天。” “这可不好,拉普兰德是女孩子,要学会打扮自己啊,化妆也好,服饰的搭配也好。” 罗夏捏着下巴,“狼女仆拉普兰德”的想法又一次浮现,他开玩笑似的说道:“要不拉普兰德换上女仆装试试吧,我在梓兰的时尚杂志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挺可爱的。” “女仆装?我看别人穿过那种东西,穿着轻飘飘的衣服不好携带武器,”拉普兰德比划着, “而且你想啊,我砍了敌人一刀血溅在衣服上,黑色的部分还好,白色的部分根本不好洗吧。” 你关注的地方有着奇怪吧,女仆装的意义是半脱不脱,而不是为了让它染血啊。 “我只是开个……” “我做。” 还没等罗夏那句“开个玩笑”说完,拉普兰德就下定了决心,在罗夏呆滞的目光里,她留下一句“我去借衣服”,自己夺门而出。 不知道什么时候,红出现在罗夏的窗外,这当然是个意外,墙壁行走者的路线又不是受他控制的,却被拉普兰德理解成了威胁,怪不得她是那么坚决的答应女仆装的条件。 但愿在狼女仆拉普兰德的侍奉下,我的两个脑袋都还在。罗夏想。 在等待的时间里,罗夏吃掉了一块风干肉,两只碳烤沙虫腿,三块小蛋糕,喝了一杯手冲咖啡,是路过的安洁莉娜帮他手冲的。信使小姐这些天替他手冲的次数不少,技艺越发熟练, 让罗夏对她产生了依赖,似乎安洁莉娜不在,他连自己手冲咖啡都不想做了。 拉普兰德回来的时候神色平静,大大方方展示了自己的穿着,银色眼瞳里传达了“敢说说不好看你等着”的意思,罗夏耸耸肩,他的视线自上而下,看到拉普兰德头上没有白色的褶皱缎带略感失望。 拉普兰德穿了一件黑色的黑白色调的短袖女仆装,裙子下摆贴住膝盖的位置,手肘以下和膝盖以下分别被白色的袖套和厚白丝包裹,黑色的束腰马甲让坏女孩的身材越发迷人,红色的缎带搭在具有强烈起伏感的胸口,大量的缎带装饰让拉普兰德显得轻飘飘的。 罗夏举起牌子,上面写了 9.0 分,拉普兰德皱起眉头,她没有强迫症,只是职业习惯让她把“变装”做的尽善尽美,哪怕这次不为了绑票,刺杀或是拷问情报。 她露出和善的笑容,牙齿有着森然的洁白,已经开始带入自己扮演的角色,仿佛罗夏真的是她服饰的老爷。 “主人,今天的晚餐如何安排?”她问道。 “去食堂……不,叫个外卖吧。” 罗夏有些后悔,一时的戏言反而把自己逼入窘迫的境地:如果他真的领着穿女仆装的拉普兰德出现在公众场合,恐怕会被很多人当成屑博士对待吧。 “没问题,主人,你想吃什么?” “B 套餐,鸡丁炒饭,腌萝卜,西红柿鸡蛋汤,奶酪拌野马齿笕,记得加盐,你呢?” “我不挑口,有什么吃什么,勤俭持家。”拉普兰德自我夸耀了一番,转而说道:“既然主人选择 B 套餐的话,我也来 B 套餐好了。” 拉普兰德拨通内部热线来点外卖,准确的说是食堂的配送服务,这是博士所在的阶层微不足道的特权之一。 二十分钟后,熟悉的摩托车声响在附近响起,火红的天使小姐推开大门说道:“啊噗……” 送餐小姐话的后半截戛然而止,背后的德克萨斯还没有看到办公室的情况,推了推前面身体变得僵硬的同伴,视线越过能天使的肩膀看到了穿着女仆装的拉普兰德。 肉眼可见的,德克萨斯拿着 pocky 的手颤抖起来了。 建了个群,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来一下 群号:982894451,最近删了一批好友,好友栏有些空,据说老群还不知道为啥被爆破了, 所以建了个新群,这样加好友比较方便些,顺带也可以讨论剧情.....虽然我觉得也没啥好讨论的,很多设定属于认真你输了就是了。 第六十一章 记罗德岛夜游 “噗哈哈,你看那个德克萨斯的表情,她还是那张扑克脸,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她拿 pocky 的手都在发抖,转身离开的时候差点撞到门框。” 拉普兰德的狂笑回荡于办公室中,一旁放着已经吃干净的两份食盒。食堂的点餐配送服务原本轮不到企鹅物流的人,只是两个干员闲来无事,借着送餐的功夫过来看看博士。 自从能天使实现了愿望后,她就一直对博士很上心,而德克萨斯则是被活泼好动的同伴拉来的无辜群众,结果就在门口目睹了女仆装拉普兰德这冲击性的一幕。 “你是很开心,但我又要风评被害了。”罗夏郁闷的说。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只要你足够强,弱者们自然会跪拜你,用种种借口为你洗白辩护。” 拉普兰德冷笑道,“德克萨斯加入的那个叫企鹅物流的组织里面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怎么都不会死的企鹅,可疑的萨科塔人,跳槽属性拉满的丰蹄,一只装成鲁珀族的卡特斯,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人,龙门看起来比叙拉古更和平一些,但藏在秩序之下的是深邃的黑暗。” “所以罗德岛只与龙门官方合作,里面的水太深了。当然,如果有哪个藏在黑暗里的势力送来肤白貌美胸大腿长的姑娘(@鼠王)来当干员的话,我个人还是欢迎的。” “好好好,我就喜欢博士你的耿直,如果德克萨斯也这样就好了。”拉普兰德扭过头来,突然瞪了罗夏一眼,“其他人我不管,不许打德克萨斯的主意。” 我这时候要说“德克萨斯真棒”会发生什么?罗夏想。 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他放弃了作死的念头,拉普兰德继续说道:“我以为龙门无聊的生活已经磨平了德克萨斯的锋芒,我与她最初重逢的时候真的很惊讶,她明明有了那样的遭遇,却还能放下过去,看起来满不在乎享受生活的样子。 我嫉妒她憎恨她,想要把她拖下水,你知道的吧博士,人倒霉的时候总希望有个倒霉蛋陪着你,哪怕这并不能真正减轻你的苦难,但心里会好受许多。 就像黑钢国际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她在健身房被前辈们惨兮兮的,但看到你被杜宾训练的更惨之后,她眉眼都笑开了花。” “喂,说德克萨斯干嘛又扯到我,”罗夏有点心灵受伤,“你这样可不乖啊,女仆小姐。” “我明明尽职尽责的在完成女仆的职责啊。” 拉普兰德指了指自己,她现在侧身坐在罗夏椅子的扶手上,轻飘飘的裙摆散开,把罗夏的左臂笼入其中,他的左手小拇指能感受到厚白丝的触感,朦胧而温暖的感觉在手背扩散。 狼女仆留给他一个背影,因为她向前弯腰的动作,身上的女仆装在拉扯之下紧紧箍住了她, 勾勒出拉普兰德优美的线条,坏女孩两条腿交错摆动,鞋跟扣在椅腿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缺乏打理的银色长发卷翘,其中一些“枝桠”在罗夏触手可及的距离。 “我可不记得女仆的职责是坐在主人椅子的扶手上面。” “博士,你是太过天真还是坏心眼的非要我主动示范。” 拉普兰德扭过头来,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她的手捏住裙摆的一角慢慢揭开,在一抹白色的影子纳入罗夏视野的瞬间又放下。 “拉普兰德,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奇怪姿势,但我有必要提醒你。”罗夏叹了口气, “看照片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很多人看到女人的内裤并不会兴奋,而是尴尬。” “那你需要这种?” 拉普兰德转过身来,她的手伸向女仆装胸前的纽扣,又被罗夏抓住。 “不需要拉普兰德,老实说你的善变让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向我释放过多的善意,但我想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 坏女孩灰色的眸子里满是促狭的笑意:“你啊,偏偏在这时候又正经了起来。” “如果你执着的是我,那么在你试图解开衣裙的时候,我会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然后把指缝扩张到最大。但你在意的是德克萨斯,所以我不会那么做。” “其实就是害怕吧,害怕我狂性大发把博士你摁进墙里或者失去什么重要器官。”拉普兰德笑了笑, “我啊一直想让德克萨斯变回以前那样,那时候的她外表更冰冷,内心也更火热,如果我大着肚子去找她说这是我和博士的孩子,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首先,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后代的啊。罗夏想,凯尔希医生到现在没把我送上手术台结扎, 说明我和其他干员们存在生殖隔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德克萨斯不会在乎的。”罗夏说。 不知道为什么,拉普兰德听到之后投来一个怜悯的表情,她从椅背上滑下来,问道:“咖啡, 红茶,还是水?” “牛奶可以吗?” “我不记得罗德岛里哪个丰蹄族女性怀孕了,有奶水给你吃啊。” 我吃的又不是人奶! “就热水吧,果汁含有糖分太多,咖啡我这种脾胃虚弱的人喝太多也不适合。” 拉普兰德刚给罗夏倒了杯水,就听到有人敲门。晚上来博士办公室的干员,大约非奸即盗, 她一手握住刀柄,躲在门口拧开把手,艾雅法拉毫无防备的走进来,甚至没看到门口的她。 看到艾雅法拉后,罗夏被打扰的不快表情迅速变得柔和,他大声问道:“艾雅法拉,有什么事吗?” “现在是 9102 年 12 月 30 日夜,距离新的一年已经很近了,我脱掉衣服想要去睡,恰好看到这时月光从门户里照进来,于是高兴的起身出门,考虑到没有和我一起游乐的人,就到办公室来找前辈你了。” 艾雅法拉的双手食指绞在一起,脸上惴惴不安,大约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任性和唐突吧。 正巧,罗夏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就穿上冲锋衣与艾雅法拉一起甲板。 因为供暖的缘故,罗夏办公室里差不多有 26℃,如果他再穿着冲锋衣大约要被热成铁憨憨, 所以到了冬天,罗德岛的博士反而开始以真面目示人。 冲锋衣有些笨重,拉普兰德在背后把袖子抬起来,等套到罗夏身上后,站在前面的艾雅法拉踮起脚把冲锋衣的拉链拉上,仿佛两个幼儿园的阿姨在照顾小朋友。 “其实我自己也能穿。”罗夏尴尬的说。 “我可不想因为疏忽直面凯尔希医生,”拉普兰德摊手说道,“我不怕她,但我感觉和你的前妻相性不好。” “凯尔希医生才不是前辈的前妻。 “艾雅法拉的反驳来的迅速而坚定, “前辈现在还是单身, 这种事不适合开玩笑。” 这种话题你倒是听的清楚!拉普兰德想。 罗夏和艾雅法拉来到罗德岛的甲板上散步,拉普兰德挎着两柄长刀远远坠在后面。月光照在庭院里像积满的清水一样清澈透明。水中水藻、水草摆动的模样,原来是绑在舰桥上的某人。 哪一个夜晚没有月亮,又有哪个地方没有被精神注入棒惩罚过的人?只是缺少在月圆之夜在甲板漫步的清闲人罢了。 至于挂在舰桥上的某人,艾雅法拉没看见她,罗夏看见也当做不介意,凯尔希医生惩罚那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况因为将军(赫拉格)的事,这家伙还记仇了,罗夏更不可能帮她。 而拉普兰德,她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超越了她自己的道德水平了。 陪着艾雅法拉散步的罗夏有些心虚,他现在什么知识储备他自己清楚,和艾雅法拉讨论学术就好像小学生和大学生讨论棣莫弗定理一样,过程中必然出现鸡同鸭讲以及寂静无声的尴尬。 没想到,艾雅法拉左右看了看,靠近一步拉了拉罗夏的袖子,他低头之后听到对方在耳边说:“博士,白天的时候有个奇怪的白发女孩来找我讨论通过自身的源石结晶施法来增加非感染者好感的课题。” 那个奇怪的白发女孩是谁,罗夏已经从红那里得到了确切答案。拉普兰德之心,路人皆知, 如果艾雅法拉的课题能成功,她就能利用新开发的源石技艺对德克萨斯出手了。 罗夏绝对不会允许拉普兰德对德克萨斯出手,某种意义上,德克萨斯是维系拉普兰德那异常理性的关键要素,如果拉普兰德在德克萨斯那里得偿所愿,世间就再没有什么能阻止拉普兰德自我毁灭了。 再说了,拉普兰德穿女仆装还挺好看的,罗夏不想她年纪轻轻就死掉。 所以,在心里对拉普兰德说了声抱歉之后,罗夏扶住艾雅法拉的肩膀,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艾雅法拉看不清,但从凝重的气场里感受到了罗夏的决心。 “说吧,前辈。” “艾雅法拉,请你一定不要让拉普兰德参与你的研究,至少不能让她得到成果。总之,这段时间你尽可能和我待在一起,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给这头狼开门。” 第六十二章 识破 从那天开始,拉普兰德就发现每当她看到艾雅法拉的时候,罗夏总是如影逐形的出现在小羊附近。 早上七点钟,拉普兰德打着哈欠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的女仆装也皱巴巴的,仿佛刚和屑博士睡了一觉。不顾周围人异常的目光,她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发现艾雅法拉搬了个吧台那边的高脚凳坐着,和罗夏在办公室讨论些什么。 他们的讨论十分热烈,艾雅法拉不时示意自己没听清楚,罗夏下意识的凑过去,双方的手臂已经贴在一起……不,倒不如娇小的艾雅法拉趁机往罗夏怀里钻。 真有你的,看起来外表柔柔弱弱,攻势却很大胆。拉普兰德想。 她喜欢人们直面内心的欲望做出率性的举动,同时对艾雅法拉也心生同情:罗夏天赋异禀, 那门主炮的口径超乎想象,暗索在售卖情报的时候直言她偷了博士那么多次,直到两个月前才发现最大的宝贝在博士身上,看到之后两腿发软,根本走不动路了。 如果换做星熊这样高大健壮的干员没什么问题,但艾雅法拉的话……大概就像大拇指钻进鼻孔里扭来扭去,会十分痛苦吧。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对于罗夏也是一样。 妄想着那副光景,拉普兰德心情愉快的给自己再加另外两位买了一份可颂套餐,顺带要了些方糖,这个套餐的咖啡很苦,而且没有安洁莉娜替罗夏手冲的那种香味,加入大量的糖调和口味才能喝下去。 艾雅法拉一上午都在那里,午餐跟着罗夏一起吃,理所当然占据了罗夏旁边的位置。饱食之后,两位学者一起打着哈欠,就在拉普兰德以为艾雅法拉要回去休息的时候,小羊稍带迟疑的看了罗夏,见对方没有表示后,她从与办公室相连的罗夏的卧室搬来枕头和被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拉普兰德,帮我们拉下窗帘。”罗夏说。 “嘿,大人物颐指气使的技能倒是有模有样了。” 拉普兰德帮罗夏拉上窗帘,橘色的光斑打在房间里,不久之后,推进之王与初雪先后到来, 两个人分享了另外一个双人沙发,进入甘美的睡梦中。 喂,你们午睡还组团的吗?! 坏女孩轻笑,她来到罗夏的人体工学椅旁俯身,虚贴住他的脸颊,果不其然背后三个方向的尖锐视线同时打在她身上,让她确认这些装睡的人打了什么主意。 在罗夏醒来之后,唯一还没有离开的干员只有艾雅法拉了,她捧着书本安安静静的看书, 有时候看累了还会故意把书本举的更高,好从缝隙里偷窥罗夏,当做放松活动。 不出所料,小羊晚上也是跟着罗夏一起吃饭,看罗夏对绑定状态并没有任何异议时,拉普兰德心里明白,这两个人应该有所默契了,大概是在那天甲板夜游的时候谈了些什么吧。 不好容易找了个单独相处的时间,拉普兰德问道:“博士,艾雅法拉你怎么看?” “艾雅法拉这段时间会和我待在一起,我们一起研究她的课题,”罗夏解释道,“如果能够成功的话,这将是改变时代的研究。” “博士你醒来的时候,时代就因此而改变了。” 罗夏交叉手臂: “拉普兰德,就算你夸我也不会给你加工资的,这事不归我管。德克萨斯也不行,都说了你目前要做的是止损,而不是急于增进好感,德克萨斯差不多对你反发刻印 3 了吧。” “这有什么,我听说有一种源石技艺,只要能偷德克萨斯十条内裤献祭,就能把反发刻印3 降成 2,再来次十连降成 1,最后买礼物盒道歉就行了。” “不,且不说我印象里没有这个源石技艺,你能说明这个玩意的原理吗?源石在中间起到了什么作用呢?向谁献祭?” “博士,太认真的人会被人讨厌啊,就像卡西米尔来的那位白毛库兰塔说的一样,这是不懂少女心的表现。” 少女心和偷内裤有什么关系吗?这明明是犯罪好吧! 罗夏硬生生的把吐槽憋在心里,摆了摆手说:“总之偷窃禁止,如果我看到你的房间里有一条她的内裤,我就放红啦。” 拉普兰德眯起眼睛: “哦,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博士,你是怎么认出德克萨斯的内裤的?” “我为什么能认出来你心里就没点数吗?”罗夏没好气的说, “你的内裤上都印着德克萨斯 的头像,那么没有德克萨斯头像的内裤出现在你房间里,不是德克萨斯的难不成还是我的?!” “啊不对,我该吐槽的是你什么时候进了我的房间!” 拉普兰德的灰眸里传来凌厉凶狠的视线,罗夏摊手说道:“罗德岛有个地下情报的网站,我看到之后随手就付费购买情报了。” “该死,是谁出卖了我的情报,我一定给她的 O 里塞满魔鬼椒,还是划破皮的那种。”拉普兰德说着说着反应了过来:“嗯,你知道那个网站?!” “知道啊,我回来之后,阿米娅把以前的我用过的电子器材还给我了。里面没设密码,我从里面找到了许多过去的我留下的痕迹,这个网站就是其中之一。” “你知道那个网站里主流的情报都是什么吧。” 罗夏沉默了一下,回答:“不也挺好的嘛,如果牺牲我一个人的感受与隐私,能够让罗德岛的大家快乐起来,快速治愈 996 的创伤再度回归 996,这种代价算什么呢?何况我开小号还赚了不少……” 拉普兰德挑了挑眉毛,看着一脸尴尬的罗夏。她已经识破了罗德岛这个另类天堂的真相: 首先干员们 996 赚取工资——地下黑市消费,然而卖东西的全都是罗德岛领导层的小号,借此回收资金——作为工资再度发下去。 当然,这不是永动机,因为干员们不能把工资全都花在地下黑市上,但可以预见,一定有一些类似的机制完成货币的回收,让干员们创造的价值尽可能的留在罗德岛,而不是他们自己手里。 “拉普兰德,你还记得刚才我说过的话吗?”罗夏小心翼翼的问。 坏女孩干脆的回答:“全记得。” 罗夏递过来一沓龙门币问:“现在呢?” “记得一半。” 罗夏想了想,他脱掉现在的冲锋衣递给拉普兰德,回到卧室里换了件新的,他一共有十几套类似的衣服,少一件也无妨。 “现在呢?”他问。 “全忘了。” 罗夏欣慰的笑了笑,就像看见弟子的儿子已经学成武功秘籍的老爷爷,拉普兰德想了想说: “还有一件事。” “嗯?” “博士,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吗?德克萨斯是企鹅物流的人,我是罗德岛的人,论关系是我们更近吧。” “理论是这样,但亲爱的拉普兰德,你有认同过这个地方吗?” “我只认同力量,因为是博士,我才不说漂亮的客套话。你看,我替你砍的人比德克萨斯砍的人多了许多,是不是应该更照顾我一些。” “好像是这个道理。”罗夏挠了挠头。 “但是我觉得博士现在有些两面通吃的意思,”拉普兰德眯起眼睛,“博士,你应该没想过我和德克萨斯穿着女仆装跳那个 me!me!me!或者大被同眠的糟糕场景吧。” 不好意思,还真的妄想过! “博士,看在我和你合作还挺愉快的份上,这是一句忠告:不要尝试驯化我,我不是德克萨斯,被我咬一口是很疼的。” “看起来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啊。”罗夏叹息道。 “只是没有缘分罢了,如果博士出生在叙拉古的某个家族,我,德克萨斯,甚至是那位西西里女士的命运皆会改变,说不定那样更幸福,我的刀不再染血,而是和其他鲁珀族的姑娘围绕在博士面前争风吃醋。” 拉普兰德笑了笑,贯穿眼角的伤痕让她的笑容有些悲伤:“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们都没有机会改变过去了。我和德克萨斯都以不同的形式接受了现在,仅此而已。” 艾雅法拉来到之后,她很快察觉到罗夏与拉普兰德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但她并没有在意, 因为对方是拉普兰德嘛,不合群是正常表现。 小羊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她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感觉手掌和身上黏糊糊的,嘴里发干嗓子有点疼。在博士那里工作很愉快,然而太累了。 罗夏的办公室供暖差不多晚上有 26℃,其他人热的汗流浃背,博士却仿佛在过春天,以至于好不容易适应了那里的温度后,艾雅法拉出来还有些冷。 小羊把身上衣服脱掉,换上睡衣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低沉的声音响起:“开门啊艾雅法拉,是我罗夏,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哪怕艾雅法拉听力不好,那粗哑的声音让她明白来者是一位鲁珀族而不是博士,想起罗夏的嘱咐,她断然回答:“我不开门,博士说话磁性又好听,而你的声音非常粗哑,你是狼!” 第六十三章 钱鸮 “哎呀,看来不能小瞧那只小羊薛定谔的听觉啊。” 拉普兰德非常果决,一击不中之后她飞快的撤退了,同时总结刚才的失败:艾雅法拉形容博士的声音“又磁性又好听”,而她刻意模仿男性的声线被评价为“非常粗哑”,就是这个细节让她露出了马脚,隔着门就被艾雅法拉分辨出来。 在路上,拉普兰德遇到了白面鸮,后者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坏女孩听闻权限鸮是有名的智者,于是挡在她前面问道:“请问有时间吗?” “没有,但你加钱的话就有了。” 喂,明明你给博士提供咨询的时候都免费的! 拉普兰德腹诽归腹诽,她知道不可能让白面鸮对她和罗夏一视同仁,于是掏出罗夏给她的钱,抽出三分之一给白面鸮。 钱鸮马上就精神了起来,她抱着手臂问道:“有什么事?” “我想要改变我的声音,变得又磁性又好听,只要暂时变成这样就足够了。有办法吗?” “有。” “什么办法?” 钱鸮伸手说道:“加钱。” 反正是从罗夏那里骗来的钱,拉普兰德也不心疼,她把剩下的钱里其中一半给了白面鸮, 后者说:“你可以吃点白垩土,那样你的嗓子就可以暂时变细了。” “罗德岛有卖白垩土的吗?” “有,但它属于配给资源里的非战用物资,你是作战干员,权限无法购买……所以你懂的吧。” “我懂我懂,要加钱对吧。” 拉普兰德一边叹息一边把钱全都交给对方,白面鸮点点头说:“明天上午十点左右,我会把东西交给你,需要我提供信物吗?” “其他人我会索要点什么保证我的利益,如果是光荣咕立的你,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毕竟我还不属于你均势的目标啊。” 目送拉普兰德抄着口袋离开,白面鸮径直来到了办公室,把钱掏出来递给罗夏。 摸鱼时间的罗夏神游在外,刚刚上线就看到桌子上的龙门币:“这是什么钱?” “博士被拉普兰德敲诈的钱,我帮你追回来了。” “啊谢谢……等等,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因为罗德岛有监控,而白面鸮负责罗德岛的数据库,有权限观看全舰各处的实时动态。” 罗夏的身体变得僵硬:“也就是说,我在摸鱼的时候……” “看得到。” “我在**员调情的时候……” “无一例外。” “我洗澡换衣服的时候……” 白面鸮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竖起大拇指说:“真厉害,白面鸮看到那个感觉情绪指数上升,但白面鸮觉得体型娇小的干员会吃些苦头。” 罗夏一方面希望别人夸他很厉害,另一方面对别人的称赞又会害羞。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话,这时候该怎么回答,说“白面鸮你的人心也不错”然后互吹一波,洗手漱口?这样的发展也太奇怪了吧。 “博士,你应该还少了一件冲锋衣,需要白面鸮帮你追回并给予拉普兰德制裁吗?” 白面鸮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却能借助肢体动作让别人正确区分她的想法。例如此刻,她的脑袋后仰,下巴对着罗夏,表达了“鸮张”之意。 “不,不必了,拉普兰德大概转手就会卖吧,她一贯是实用主义者。”罗夏摆了摆手,“你大概会很疑惑,我为什么会坐视这种事态发生……” “不,白面鸮不疑惑。白面鸮认为这是博士的私人物品,怎么处理都是博士你的事……啊, 白面鸮非常疑惑!还请博士解答。” 白面鸮在罗夏无言的注视下急忙改了口,她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嘴角人工制造一个笑容,企图萌混过关。 罗夏想了想自己经常打断别人说的话,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一个体面人实在不好意思搞双标,只好忍着,同时暗暗提醒自己,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不要强加给别人。 说起来,今天的营养午餐好难吃,一会儿就交给红豆吃掉吧。他暗想。 博士心中的念头如同一道闪电,明亮却未能持久,转眼间他就忘记了所想,解说道:“我有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恰好和我身高容貌性格需求面面相同。” 沉默的白面鸮让罗夏压力很大,他低下头接着说:“他发现,除了穷之外,他的生活还算幸福美满,可是穷本身就是巨大的缺陷。 其实这个人拿了钱也没什么用处,他事事都有罗德岛报销,就算出去吃饭,一打小富婆争先恐后替他买单……好吧,这个人也知道傍富婆是很没出息的行为,但傍富婆很爽,一直傍一直爽。 他对于钱无欲无求,直到最近有人挖角他,给他开出了 18 万龙门币的年薪,而能天使的升级改装费用也是 18 万还搭进去若干工业材料的时候,他对钱就有了执着。” 白面鸮恍然大悟:“白面鸮明白了,博士,不, ‘那个男人’的冲锋衣在地下市场很受欢迎, 但那个男人为了体面,也害怕凯尔希医生的制裁,不能亲自拿出来卖,这时候就需要中间人。” “所以,看起来是那个男人被拉普兰德敲诈白送一件衣服,他有点小吃亏,但拉普兰德等于免费帮他承担了开拓市场的风险,探索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这么一想简直不要太划算。” 罗夏摸了摸身上的冲锋衣:“衣服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申请补给,而那个男人相当于给冲锋衣贴牌,值钱的不是衣服本身,而是牌子,这种你情我愿且一本万利的生意不做太吃亏了。” 白面鸮举起白雪常用的牌子,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屑”。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屑呢,那叫孬。” “博士想用赚来的钱做什么?” 罗夏想了想:“没什么吧,放着折纸飞机玩,我前面说过了,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葛朗台?” “我哪来的女儿啊。” “夏洛克?” “姑且不提这个也有女儿,我可没变态到要债务人割肉偿还。” “阿巴贡?” “我可不会蠢到把钱埋进自家后院,然后轻易被人偷走了。” “泼留希金?” “我也想让财富堆在仓库里腐烂发霉,但食铁兽,雷蛇,幽灵鲨,红,流星,蛇屠箱,真理,夜魔,临光和初雪这些人的干员都有第二度晋升计划,光这些就足够我忙半年了,你觉得仓库还能剩下什么吗?” 白面鸮想了想,艾雅法拉,银灰,塞雷娅和伊芙利特的技能专精计划也在讨论中,决策部门对着干员的能力评估,拍脑子决定的时候异常顺畅,然后这些都要落实到罗夏这个工具人带来团队执行。 暂时不要和博士说比较好,不然他情绪崩溃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的概率高达17%。白面鸮在心里说。 第二天,白面鸮为拉普兰德带来了白垩土,坏女孩吃下去之后对着镜子说了说话,声音果然变得充满磁性,刻意模仿罗夏之后就更像了。 到了晚上,她又跑到艾雅法拉那里,敲小羊的门说道:“开门呀,艾雅法拉,是我罗夏,你有东西忘在我那里了。” 艾雅法拉听到了罗夏的声音后兴冲冲的走到门边,她的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却从旁边的窗户里窥见模糊的、素白的手影,就知道不可能是罗夏了。 “你不是前辈,前辈的手是漆黑一片,上面有着犹如星光一样亮晶晶的斑点!”艾雅法拉大声说,“不管是谁要对我恶作剧,都请回吧!” 抢在其他干员出来看看情况之前,拉普兰德熟练的转进,她一边回想艾雅法拉对于罗夏手的描述,一边对比她印象里博士的手,发现没有相似之处,什么手背漆黑啊亮晶晶啊之类,这是发现黑叔叔从老婆卧室里走出来的苦主视角吧。 果然艾雅法拉的视觉有问题。 第二天早上,罗夏发觉拉普兰德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上午,他找了个机会支开自己的助理, 悄悄问艾雅法拉:“拉普兰德最近骚扰过你吗?” “前天还有昨天晚上有人敲门,我不确定是不是拉普兰德小姐,但我听前辈的,没有给那个人开门。” “好,你再坚持一段时间,拉普兰德只对德克萨斯有兴趣,其他东西她坚持不了多久,辛苦你包容她的任性了。” “没关系,我一点都不觉得困扰,倒不如说希望保持这样。” 罗夏以为艾雅法拉听错了,他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女孩轻轻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手叠在罗夏的手上,小小的温暖在罗夏手背上扩散。 “这样我才能独占前辈啊。” 她混沌的眼睛注视着罗夏,罗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分不清这是友情还是爱情,前者还好,如果后者的话……他突然想起了白面鸮说的“体型娇小的干员会很辛苦”的评价,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是把艾雅法拉当成女儿来爱的,就像格拉尼、红或者伊芙利特,怎么会有别的感情。 与此同时,拉普兰德来到厨房找到了正在帮忙的蓝毒。 第六十四章 交易 蓝毒和拉普兰德在罗德岛的怪胎里算是比较出格的,看到拉普兰德之后,蓝毒端出一盘烤好的甜点,对坏女孩说:“请帮我送给博士吧。” 两个孤僻者唯一的交集就是罗夏,拉普兰德点点头,正好她有事需要厨房的人帮助。只是, 在坏女孩接过来盘子的时候,看着配备番茄酱、餐巾纸、注射器和解毒剂的点心嘴角抽搐。 说起来,博士那家伙是蓝毒点心为数不多的受众。拉普拉德想,吃个点心还要注射解毒剂, 为了把妹拼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心生尊敬啊。 “啊,解毒剂一定要交给博士,那是针对他制造的特供品,为此我积累了好几天的……” 蓝毒慌慌张张的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拉普兰德装作不在意,却在蓝毒拉下兜帽低头的时候飞快的嗅了嗅,闻到了一丝情欲的味道。 嘿,因为得不到所以就下药吗?直面本心欲望的行动我喜欢。 拉普兰德嗅对了味道,却误会了蓝毒的动机,因而得出了似是而非的答案,又因为她把一切藏在心底,导致蓝毒在她心中的形象彻底变了样。 趁着蓝毒欠了她一个小小人情的时候,拉普兰德开口:“在此之前蓝毒,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请说。” “我希望能借厨房里的面团揉一揉。” 蓝毒眨了眨眼睛:“啊,为什么?” “因为压力很大,”拉普兰德给自己捏了个疲惫的声线和忧郁的眼神,“一开始我被通知要给博士当助理的时候,还觉得终于能找到一个放松的好地方,毕竟博士……你也懂。” “是啊,博士身边总是围绕着一股怠惰的气场,总要别人逼着他才肯上进,明明他有令人羡慕的才华(@樱小路)。” 蓝毒叹了口气, “你以为过去是给博士是当妹妹,但其实是给他当妈。特别是每当看到阿米娅小姐催促博士工作的时候,我都觉得这是一个幼小的妈妈恨勃不成博。”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这个意思。”拉普兰德捏着下巴,“给博士操心还好,主要是有许多干员老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往那里跑,比如推进之王,她以办公室清净为借口,每天都去那里睡觉。” 蓝毒也属于“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往那里跑”的干员之一,拉普兰德的范围打击让她不好接话,同是竞争者,那些干员们想什么她太清楚了。 “最糟糕的就是遇到红,红真的很喜欢博士啊,但对我来说,那个小红帽太糟糕了。” 拉普兰德说的尽是实话,鲁珀族对于红感观糟糕是公开的事实,蓝毒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而心里则在盘算拉普兰德在想些什么。 蓝毒在野外独立生活多年,她不可能还天真浪漫,像最近被送来的红云一样满心戒备才是独立生活者的常态。 “我不知道你们鲁珀族为什么害怕红,她其实挺可爱的,上阵落地提刀刺杀,下场回船握笔算术,规规矩矩的向博士交作业,是个挺可爱的孩子。” 挺可爱?拉普兰德嘴角抽搐,红那家伙六亲不认,上次差点对伊芙利特动手,要说博士有一天死在红手上她都不意外。 “总之我压力很大,想要拿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博士的办公室东西很多,但都是各位领主标识地盘的东西,如果破坏了,和波西米亚的新教徒把钦差大臣掷出窗外没什么区别,紧接着就会引发血腥的争斗” “所以选中了揉面团?” “是的,我戴上手套之后摔打面团,不仅能够发泄心中的压力,还能让面团更筋道……厨师是这个说法吧。” “我会做面点但我不会做面条……好吧,请跟我来。” 蓝毒不知道拉普兰德打了什么主意,她只是给对方准备了道具并以“指导”为名行监控之实。她打定主意,等拉普兰德走后,就把这块团做出来的东西先喂狗尝尝,没有配偶单身的那种,如果狗没事的话,再给人吃。 拉普兰德装模作样的摔打了一会儿,露出清爽的表情端着餐盘离开了,一小块面团与面粉被她藏在手心里,等她把点心交给罗夏之后,又迅速获得了墨水。 坏女孩把面团均匀的覆盖在自己手上,用另一只手点着面粉,面粉被黏在面团上变成一个个白色的斑点,而斑点以外的部分则被墨水涂黑。至此,她还原了艾雅法拉关于罗夏手掌的描述。 “不过,这哪里像手掌啊。”拉普兰德举起手来看了看,“艾雅法拉该不是在耍我吧。” 艾雅法拉说的是实话,只是没人相信罢了。当天晚上,拉普兰德第三度登门拜访,她敲了敲门说:“开门啊艾雅法拉,是我罗夏,还从办公室给你带来了一些东西。” 沿用了上次的思路,艾雅法拉回答:“我不信,你把手伸到窗边看看,好让我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前辈。” 拉普兰德把手伸进窗户,艾雅法拉看到一片蠕动的黑暗和白色的光点,便相信拉普兰德说的是真的,打开了屋门,顿时僵硬在原地。 拉普兰德“温柔”的艾雅法拉揽进怀里,用肩膀堵住了小羊的口鼻,推着对方进屋之后用脚后跟磕上了门。旋即,艾雅法拉被入侵者用她自己的裤袜绑在了椅子上,儿童内衣则塞住了口鼻。 坏女孩把艾雅法拉的法杖挪开,清洗干净自己的左手,拔出一柄剑对准了艾雅法拉。小羊的源石病感染十分严重,这也意味着艾雅法拉紧急情况下可以不借助法杖,以自己体内的源石为能源进行施法。 只可惜,拉普兰德掌握着特殊的技艺,被她攻击的目标将在五秒之内失去特殊能力,在战场上,博士不止一次利用拉普兰德的能力制裁那些有技能的整合运动成员。 除了一生之敌工蚁组长。 “嘿,别那么看着我,骗你是我不好,但你要学会认清现实,在被动的环境里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当艾雅法拉手中出现火苗的时候,拉普兰德武器带来的风掀开了她的刘海,坏女孩半是嘲弄半是叹息的说道:“在罗德岛的术师里你称得上顶尖的那一批,长得又娇小又可爱,怪不得罗夏爱把你编入到作战队伍里。 你甚至在是和阿米娅的竞争里胜出才得到了这个位置,不过,也是她身为与博士最亲密的人有恃无恐罢了。 只是,没有我们这样的菜刀队干员为你提供帮助,高台干员落到平地上就像落难的凤凰…… 哎呀,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给骂了,不过无所谓了,你应该能清晰的感受到,现在是我比较强。” 拉普兰德观察着艾雅法拉的胸脯,她不是女同性恋也不喜欢金属冶炼,只是借此观察艾雅法拉的情绪,待理性夺回了艾雅法拉身体的控制权后,她拖了把椅子自己坐下。 “这是一个交易,你知道我是谁,自然知道我最感兴趣的东西是德克萨斯,而你最感兴趣的是博士。如果你不承认也无所谓,但我告诉你,有人已经试图给博士下药,是的,你没有听错,是给博士下药。” 看到艾雅法拉震惊的神色后,拉普兰德满意的点点头:“所以,你帮我攻略德克萨斯,我帮你攻略博士,我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交易,你意下如何?” 看到艾雅法拉面带犹豫,她揭下了堵住对方的内衣,艾雅法拉小口呼吸了两下,才抬起头来犹豫的说:“这样做不好,如果喜欢一个人,不该是以伤害他的方式得到他。” “哇,你真是个纯洁又善良的女孩,就让人想起卡西米尔那些恪守古老传统的骑士先生。” 拉普兰德轻轻鼓了鼓掌,用嘲弄的语气说道:“然而你们这样的人在泰拉世界一无所有。不管我们爱与憎,源石带来的利益,纷争,欲望与伤害都永远的改变了这个世界,过去通行的法则在新时代被淘汰,直至荡然无存。 如果大家都是守序善良的好孩子,一个人的友爱既惠及自己,也惠及他人,正如博士的理想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可惜那只是乌托邦啊。 当人们以自私之名开始损害他人的利益让自己受益,你再付出友爱就是愚蠢之举。我的朋友,在无论是在泰拉还是在罗德岛,想要成功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你比别人更坏,更狠,更没有心肝,更不择手段,拼了命的向上爬,直到你成为站在顶尖的人。 你抢十块钱,别人叫你无赖;你抢一万块,别人会叫警察来抓你,当你拥有百万的时候,罪恶就成了美德,人人都叫你百万小姐,赞颂你那邪恶的智慧,嘲弄那些被你逼的家破人亡的弱者,金钱和权力让你魅力无限。 好吧,即便你不渴望金钱与权力,女人征服男人,和男人征服社会也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不是怀着强烈的欲望并不择手段的人,是无法排除其他竞争者的。 当然还有第二条路,你可以恪守你的秩序,几十年之后,漫长的守望将会让你的地位无限拔高……但那有什么用呢,朋友? 当你孤独的在黑夜念出博士名字的时候,你的前辈正在办公室里和某位干员相亲相爱啊, 亲吻,相拥,墙壁映出倒垂的杨柳。 当你封圣的时候,博士的第十八个孩子也已经出生了,和那些不择手段上位的女干员生的。 博士在贤者时间会想起你的清纯可爱,想起你的好,那时候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已经有了家庭, 有了孩子,尽身为丈夫与父亲的责任,和你有缘无分,最终相忘于江湖。 你满意这个结局吗,艾雅法拉?” 第六十五章 弄巧成拙 拉普兰德鼓动艾雅法拉不择手段向上爬的说法并没有打动小羊,然而她描绘的博士和某位一般干员生了一个足球队规模的孩子的光景,还是触及了艾雅法拉内心的欲念。 毕竟,艾雅法拉的爱是对博士的依赖,而不是牺牲与奉献的献身精神,自然希望能够长久的陪伴在博士身边,得到学术和感情的双重圆满。这个愿望可能有些贪心,但年轻人们对于世界或者他人总是贪婪的。 拉普兰德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艾雅法拉,小羊混沌的瞳色覆上她的阴影。坏女孩彻底解开了艾雅法拉的束缚,伸出手来说:“合作愉快?” “……” 艾雅法拉伸手握了握,盯着拉普兰德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亲爱的艾雅法拉,你这样娇弱又纯洁的少女只适合当无辜的牺牲品,而坏人就由我来扮演咯。是我突袭并制服了你,把你迷晕之后带到博士的卧室里,一不小心把催情的药剂撒在房间里,一不小心把博士带进来,然后替你们贴心的锁上门。” 拉普兰德摊手说道:“接下来你懂的。” “前辈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傻瓜,他如果真的是钢铁男儿,你就假装受了药剂的影响去睡他不就好了。博士的身体素质你也懂,罗德干员欺他软无力,公然抱他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仗自叹息。” 艾雅法拉仍然犹豫,拉普兰德先上车再补票的说法挑战了她的道德观念。但她同样清楚, 罗德岛的干员们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那么讲究,到了最后必然会有人对博士下手。 拉普兰德其实不好看艾雅法拉能做成这件事,因为两个人的体型实在太不匹配了,但艾雅法拉能做成哪一步关她什么事?她只是想把源石技艺弄到手罢了。 “你的课题研究到了哪一步了?”拉普兰德问。 “理论已经完成了,只待实践了。我……有些犹豫,毕竟我不知道你会对德克萨斯小姐做什么。” “做什么?我想和德克萨斯做许多事哟,快乐的、痛苦的、愉悦的、大人的……你想听吗? 想听我可以教给你。” 当拉普兰德谈到德克萨斯的时候,艾雅法拉感到湿润的气流喷薄在她的脸上。因为视力的原因,艾雅法拉不大能看清拉普兰德的表情,她猜测拉普兰德大概很想睡德克萨斯。 尽管拉普兰德宣称自己不是同性恋。 艾雅法拉对同性恋没有好意也没有恶意,她只是知道,维多利亚为了防止青春期的男女异性乱搞,特意设立男校与女校分别进行封闭式管理,一个宿舍有十名男学生外加一名男性教员——这也是足球为何是十一人的原因。 然而,青春期的男孩子们和女孩子们隔离以后有效的避免了未婚先孕的情况,却让同性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先天因为基因表达而导致的同性恋只占同性恋比例的 10%,剩下绝大部分都是后天环境所造成的。 在共同的利益驱使下,狼和小羊一拍即合,某种意义上,是拉普兰德诱骗了艾雅法拉,把她生吞活剥,再度吐出来的艾雅法拉已经失去了思想的纯洁和道德的节制,被自身欲望推动着向前。 拉普兰德喜欢这样的人,坏女孩也想要生活在这样的世界,稍有缺憾的是,她明白自己无法说动博士忠诚于自己的欲望。反过来说,如果和博士走的太近,她的野性有可能被博士的节制驯化,就像那个可怕的、特立独行的红也学会了对博士摇尾巴来讨取他的关心。 尽管艾雅法拉的课题只是完成理论,缺乏必要的实验,但拉普兰德依然不顾风险学习了这个新兴的、暂时只有她掌握的源石技艺,并开始规划攻略德克萨斯的过程—— 首先,把艾雅法拉绑进博士的房间撒上药剂,卡准时间把博士送进房间,然后以博士的名义把德克萨斯叫来,她就可以释放自己的源石技艺,一口气把德克萨斯对自己的好感刷爆,如果后者仍然不从,那就直接强上,反抗的德克萨斯更能激发拉普兰德暴虐的欲望。 拉普兰德的计划进行很顺利,她平静的和罗夏以及其他干员们一起度过今年的最后一天, 跨过新年,还开玩笑的穿上女仆装在其他人的协助下把自己包裹在礼品盒里,给了罗夏一个差点吓出心脏病的惊喜—— 漆黑的晚上,博士打着哈欠打开礼物盒的瞬间一个银毛跳了出来,手中的圆规刀比划着, 不知是想切蛋糕还是想切他,或者两个一起切,这恐怖游戏谁顶得住。 “拉普兰德,你最近没有去纠缠艾雅法拉啊。”罗夏感叹道。 “博士希望我去骚扰她吗?那我立刻……” “等等。” 拉普兰德移动的速度比罗夏出手的速度要快,罗夏原本准备抓住她的衣袖,手指却划过她的裙子落到白丝上,温暖而厚实的触感传来。 “不,这是个意外,”罗夏触电一样缩回手来,“别欺负艾雅法拉,她那么可怜。” “她很可怜,我就不可怜吗?”拉普兰德转过头来指了指自己, “她是孤儿我也是,她源石 病感染程度高我也一样,她有一直得不到的东西......这不是和我完全一样嘛。” “因为你和艾雅法拉不一样,我同情她,她会记得我的好;而我同情你,你会讨厌我,觉得我在轻视你。拉普兰德,我不想被你讨厌。” 罗夏真挚的语气让拉普兰德的良心刺痛了……一秒钟,这个傻瓜对自己好,她却想着暗算他。哪怕以忘恩负义之人的标准,她这种行为也称得上过分的忘恩负义吧。 以后多穿点露大腿的女仆装哄哄博士吧。拉普兰德想。 坏女孩在新年到来的一周里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自己的阴谋,直到把阴谋力量推到 200%。 在中间的时候,她有意无意让艾雅法拉看到其他干员与博士亲密的场景:阿米娅,蓝毒,砾,安洁莉娜,白金……以帮助艾雅法拉下定决心。 然而,她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顺利,艾雅法拉的确来到了罗夏的房间,但在中途的时候, 她就要求松绑去厕所,因为紧张的缘故,之前小羊喝的水比较多。 拉普兰德无奈的松绑放小羊进了厕所,这时候办公室外面响起两个急促的脚步,坏女孩判断出是罗夏和德克萨斯回来了。她急忙把药剂掏出来,摔在地上,看着紫色的气体扩散,虚掩房门后埋伏到门口。 她准备在罗夏开门的瞬间,就抓住罗夏把他丢进自己房间和小羊玩 sheeppara,而自己和德克萨斯搞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拉普兰德绷紧身体,全神贯注在门开的瞬间扑了过去,正在扭头和德克萨斯说话的博士只感觉到一阵风声,紧接着就被手腕传来的巨大力道拉着跌跌撞撞的向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拉进自己的房间……和德克萨斯一起。 “拉普兰德,你搞什么?!”罗夏捂住口鼻,“房间里的烟雾是怎么一回事,又有刁民想害我?” 被点名的坏女孩没接话,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起进来的德克萨斯,德克萨斯嗅了嗅空气, 赶紧学着博士的样子捂住口鼻。 “为什么德克萨斯会进来啊!”拉普兰德说道。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博士举起手来, “能天使搞恶作剧,把我和德克萨斯拷在了一起, 结果钥匙找不到了,我们只好先回来待机。谁知道我一进门,你就拉着我进房间。拉普兰德, 你到底想做什么?” “博士,这里不宜久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 德克萨斯冷漠的扫了拉普兰德一眼,在她准备开门的时候,拉普兰德扑了过去把门锁上, 自己堵住了去路。坏女孩像极了赌红了眼的赌徒,面对必败的结局,她反而压上全部身家,搏一个死地求生。 坏女孩从艾雅法拉那里学来的源石技艺立刻发动,身体上的源石结晶迅速增幅了技艺的威力,拉普兰德如同对着驴皮许愿,拿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暂时的繁荣。 德克萨斯本能的想要抽出军刀,然而她与罗夏的手铐在一起不好施展,空气里挥发的药剂让她心跳加速,大脑变得晕乎乎的,迟滞了她的思考速度,进而拖累了行动速度。 “该死。” 德克萨斯拖着罗夏想要打断拉普兰德的施法,但在她的指尖触及拉普兰德的喉咙之时,法术模型构建完成,汹涌的能量注入,光芒一瞬间笼罩罗夏与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戒备的把手臂护在胸口,她等了几秒发现什么都没发生,与拉普兰德的视线交汇, 面面相觑,而沉默的罗夏却大踏步的前进,手掌搭在了拉普兰德的肩膀上。 “为什么我魅惑的是博士……等等,按照那只羊的说法,源石技艺针对的是非感染者…… 原来是这样啊。” 拉普兰德喃喃自语, “德克萨斯虽然不是感染者,但她因为会邮递含有源石的包裹,所以血液中含有源石结晶,抵抗了法术的威力。 而另一边,源石病研究的巨擎,感染者们无比信任之人,吞噬源石如同吃饭喝水的罗德岛博士却是非感染者,何等荒谬的笑话,就像白羊中混进一只黑羊!” 在拉普兰德动摇的瞬间,浅海的颜色涌入她的视野,激流吞噬了她的思考。被魅惑和药剂煽动起来的罗夏本能的贴近拉普兰德,做他藏在心底的、最想对拉普兰德做的事—— “拉普兰德从今天开始,你跟着伊芙利特、红她们一起来我的补习班学习!我太心痛了, 你连黎曼几何都不会切,你怎么好意思上战场切人?!” 尾声 公差 “喂喂,博士你还真能干啊,那个拉普兰德她……噗,我早就看那个平常笑嘻嘻,内心阴险的人不顺眼了,还是你这家伙有办法。” 伊芙利特看到罗夏小课堂来了新同学,还是个穿着女仆装的银毛,她上课的时候还能忍住, 等放了学立刻找到罗夏,把之前积攒的愉快情绪全都释放出来。 罗夏回答:“拉普兰德做错了事,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要受罚,这就是社会的规则。” “切,那个女仆装是怎么回事?”伊芙利特手肘捅了捅罗夏的肋部,“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对吧。” “女仆装可不是我的要求,而是来自她的报复。你想想看,她穿那么一身大家都会想‘啊, 那个屑博士又强迫干员按他的喜好穿衣服’,她穿女仆装一天,我的风评都会持续下滑。” “那个女人那么阴险的吗?你发现了也没管啊。” “因为我风评已经很差了,自然不介意再差些,而且我觉得女仆装很养眼啊。” 伊芙利特嫖了一眼罗夏:“切,到头来你还是个屑博士啊。我警告你,你敢对赫默或者塞雷娅乱来的话,我就烧了你。” “这话可没良心,伊芙利特,不是你让我对赫默温柔一点啊。” 伊芙利特手臂交叉:“此一时此一时嘛,总之不行。” “别担心,赫默是我的朋友,塞雷娅的话……我把她当朋友但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而且你想想塞雷娅的肌肉,她一拳能打两个我。” “……也是啊。”伊芙利特脑补了一下,笑逐颜开:“你这家伙平常训练也太偷懒了,遇到危险还不是靠我罩你。别的不说,那个狼女仆在你背板的时候一直在恶狠狠的瞪你,你要倒大霉了。” 罗夏回忆了那天的后续,在药剂外加源石技艺双重影响下,他竟然强势的压制了拉普兰德, 使她成为异能又一个受害者。 如果是平常的拉普兰德,大概异能直接就被抵抗了,但德克萨斯、意外、药剂和源石技艺等诸多要素共同削弱了拉普兰德精神的坚韧程度。 可以说,全程都是拉普兰德自作自受,她算计别人的东西最后全都落到了自己头上。 德克萨斯看到罗夏扑到拉普兰德身边的时候还在思考,如果博士真的要做什么不体面的事情要不要……不对,是必须制止,一个挺好的人干嘛要把祖传的 DNA 给那个女疯子,完全是浪费行为。 但她听到罗夏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是让拉普兰德好好读书的时候,她撇过头去,拿着 pocky 的手颤抖着,忍笑忍的很辛苦,十几秒之后小声说了句:“自作自受呢。” 博士制裁坏女孩,德克萨斯举双手双脚外加一根尾巴赞同,其中的好处显而易见:拉普兰德那个疯女人烦她的频率就会小多了。她低头看了看与罗夏铐在一起的那只手,心想今天也不全是倒霉事。 “哎呀,不该喝那么多水的。” 艾雅法拉一脸轻松的出来,看到罗夏和另外两位愣住了。药剂挥发的越来越多,德克萨斯吸入之后感觉怪怪的,她有点……想上厕所。 关于尿意,女性更难忍耐些。上厕所的念头一经出现,便在德克萨斯的脑海中迅速扩大, 她拧开门把手出去,想要去办公室配套的厕所时,回过头来看到被拖出来的罗夏。 我收回前言,今天都是倒霉事!德克萨斯想。 罗夏一脸无辜,他尴尬的举起手来说:“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干什么,能忍一忍吗?我想能天使很快就会来了。” “在和你拷到一起的时候,我喝了一大杯橙汁。”德克萨斯瞪了罗夏一眼, “敢看就杀了你。” 你当我真的很想看你上厕所吗?!哪怕你是美少女,这场景还是很恶心啊! 罗夏把这句吐槽留在心里,绝望的看着德克萨斯坚定不移的把他拖向厕所,犹如拖向深渊。 艾雅法拉手足无措,她预想里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而现在发生的一切又超过了她的想象力。 看了眼还瘫坐在地上,没从异能的影响里回过神来的拉普兰德,艾雅法拉叹了口气,弯腰脱掉了一条吊带袜,把扣子解开,踮起脚来绑在面壁的罗夏面部。 虽然想吐槽材料,但事急从权,罗夏接受了这份残留着暖意的束缚。德克萨斯感激的看了艾雅法拉一眼,跨坐在马桶上,尾巴扫过罗夏的身体。 没办法,他们之间实在太近了。 说起来,德克萨斯直接用军刀把手铐砍断不就可以了,我记得德克萨斯的刀在激活内置的源石,施展源石技艺时是非常锋利的。我能想到德克萨斯自然也能想到,为什么德克萨斯没有那么做? 罗夏为了避免听到“小桥流水人家”的尴尬,拼命想些有的没的。幸运的是,这时候他听到了能天使的声音,差点激动的站了起来,同时耳边响起了德克萨斯一声微不足道的叹息。 果然不管多么镇定的人,面对这种情况还是会害羞啊。罗夏想。 不幸的是,能天使后面还有凯尔希医生,她今天难得闲下来,在罗德岛全舰队四处散步, 结果,进入办公室后她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在办公室里,光着一条腿的艾雅法拉和拿着钥匙串的能天使面面相觑;在办公室右侧罗夏的房间里,拉普兰德瘫坐在墙边,面颊红晕衣衫不整,紫色的雾气向外渗出;在办公室左侧,德克萨斯与罗夏背靠背,一个人跨坐在马桶上,一个人面壁,罗夏脸上还绑着艾雅法拉的过膝袜。 凯尔希挑了挑眉毛,抱着手臂说:“有谁能和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在玩什么吗?” 回忆戛然而止,罗夏尴尬的笑了笑:“呃,这件事怎么说,你可以理解为拉普兰德惦记上了某块肉,为此她用尽手段,结果到了最后,那块肉意外的飞到了我这个路人甲的嘴边,但我没做什么,只是闻了闻肉味,后来她知道之后就有些记恨我了。” “什么嘛,那不是她自作自受,不过你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吧。”伊芙利特笑嘻嘻的拍了拍罗夏的后背,“咱俩关系那么好,有肉吃也不叫我。” 伊芙利特那个只是比喻啊,而且你在吃肉的时候能做什么,帮忙摁住德克萨斯?不,你这个熊孩子更可能摁住我!罗夏想。 “是啊,伊芙利特,你也要吸取教训。大灰狼惦记小羊羔,趁着老山羊不再就去偷家,一连三次后终于如愿以偿,那时候她放松警惕,结果被回来的老山羊从肚子里救出自己的孩子, 把石头填了进去,最后喝水的时候因为肚子里的石头太重淹死了。” “这个童话我在莱茵生命就看过,没什么意思,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当坏人就要当的彻底, 斩草除根不能放过一个好人,遇事不决先杀了对方全家再说。” 你是不是对童话故事有什么误解?人家的主题明明是恶人自有恶报啊! 伊芙利特皱起了眉头, “听梅尔说,你被叫到凯尔希医生那里训的很惨啊,你做错了什么事吗?” “是源石技艺的问题,我和艾雅法拉为了改善源石病人在正常人中的形象,捣鼓出来一个东西,结果还没有经过安全验证就被人使用了,虽然没有引起更多的负面影响,但毕竟是安全事故,我作为责任人肯定逃不掉。” 罗夏根本不想回想当时凯尔希医生批评他的场景,低声说:“发火的凯尔希医生太可怕了。” “我也觉得在一大群白大褂里,她是最可怕的那一个。你不是罗德岛的招牌吗?难道还不能管她,反过来让她管你?” “各种各样的原因啦,我这种懒散人物,就需要一些要求严格的人管一管,管制当然让人很不愉快,但如果这是必要的,哪怕不愉快我也会接受。” “你这个人真难懂啊。”伊芙利特挠了挠头,“哎呀不管那些了,总之,那个狼女仆大概已经惦记上你了,除了我还能谁还能罩你,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好好,我欠你一个人情。伊芙利特大人,想要我怎么回报你呢?” 罗夏这句“伊芙利特大人”极大的满足了小姑娘的虚荣心,她想了想说:“博士,带我去海边玩吧,我想去海边,汐斯塔就不错。” 汐斯塔是度假胜地,每年都会举行音乐节邀请音乐届的大腕参加。比起海滩和美食,罗夏更惦记那里的黑曜石,以及出身汐斯塔的大小姐锡兰。 “可是,就算要去的话也要等到天气再暖和一些,冬天去那里领略不到汐斯塔招牌一样的一样音乐节。” 更重要的是锡兰大概率还在维多利亚,去汐斯塔可以,我想顺手邀请天损星浪里白条锡兰上舰聚义。托塔天王罗夏在心里说。 “没事啊,反正最近博士就要带队去汐斯塔了,我正好蹭一下博士的出差机会……啊,你不知道吗?” 罗夏僵硬的点了点头,伊芙利特抱住了他的手臂:“反正你现在知道了,你带的队伍里我先占一个。” 现在博士已经听不到伊芙利特说话了,他满脑子都是被出差支配的绝望。 凯尔希你算计我?!明明说好这件事已经过去的?! 第六十六章 缘由 罗夏当时被小火龙告知这件事的时候心里还没有太多波澜,等回到办公室里,安逸的时光又一次侵蚀他的时候,他感觉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然而,他就像《高老头》里那个可怜的泰伊番小姐去看望谋夺了她财产的父亲和兄弟一样: 最初十五分钟罗夏满心怨气;中间十五分钟他又开始为凯尔希医生的行为辩解,试着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到了最后十五分钟,他心里又感念凯尔希医生的好—— 如果不是她,罗德岛的博士应该担负起的工作量还会成倍增加。 在推开办公室的门之前,一位医疗干员拦住了罗夏,他认得对方,那是在切成医院给他做主动脉夹层手术的人,后来他还救过对方一次,紧接着被阿米娅一起拯救。 切城是罗夏心头的阴影,任谁醒来的时候,看到己方队伍被敌人像疯狗一样追杀都会产生厌恶感。最初的时候,罗夏因为对罗德岛不熟悉,共情有限还能安慰安慰阿米娅,到了后来, 他越来越认同罗德岛的时候,对于切城记忆的感想里,仇恨的比例越来越深。 同时还有恐惧,塔露拉,优雅如龙的生物,罗夏看到她出手的第一感想是“这他 X 的不科学”,诚然,源石病人依靠自己的源石结晶可以增幅自己的源石技艺,但塔露拉的源石技艺让人感觉她的身体全都是由源石构成的。 那是不可能的,源石病人在抵达那种程度之前就会爆体而亡,成为新的传染源。所以塔露拉的强度一直是萦绕在他心中的谜团。 要是有朝一日能解剖她的尸体,大概能得到答案吧。罗夏想,比起尸体,当然活体的价值更大,塔露拉作为素材有足够的强度和特殊性,而罗夏失忆之前所涉及的源石病与神经学都需要这样的研究对象。 “罗夏博士,凯尔希医生现在不方便接客。”那位无名的医疗干员声音十分弱气,“那个, 博士进去的话会让凯尔希医生感到困扰的。” 那不是更好吗! 医疗干员的说法反而坚定了罗夏的决心,凯尔希医生带给他那么多困扰,他小小的报复一下也不算什么吧。 这么想的他推开房门,看到凯尔希赤脚站在地板上,衣服散落在一边,听到动静她回过身来,看到罗夏后那冷淡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罗夏竖起一根大拇指,点赞之后“啪”的一下子关上房门,旁边的医疗干员撇撇嘴说:“博士,我都说了不让你进了。”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困扰’是这个啊。” 五分钟后,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凯尔希坐在椅子上,她的办公室和罗夏差不多大,但因为没有其他干员来圈地盘,所以显得异常宽敞,或者说空旷。 如果我在这样的办公室里工作,反而会感觉寂寞吧。罗夏想。 空气里还残留着凯尔希的味道,罗夏想起凯尔希白皙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局促不安,仿佛被看光了身子的是他本人。紧接着他又变成了心疼,正因为凯尔希的“坦诚相见”,他才看到对方高强度的劳动带来的负面影响—— 凯尔希瘦的可以看到肋部的轮廓,她的手脚纤细,源石病的结晶散乱的分布在体表。这些无不向罗夏传达“凯尔希医生身体很糟糕”的讯号。 “罗夏博士,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因为心疼凯尔特医生的消瘦,罗夏在气势上已经弱了七分,觉得如果因为自己的懒惰和对自由的向往而抗议凯尔希医生安排的话,总有种忘恩负义的感觉。每当他对凯尔希产生愧疚情绪的时候,基于补偿心理,对方合理或者野蛮的要求他都接受了。 “听说我要出差,去汐斯塔?” “嗯,本来打算中午的时候告诉你,结果你知道了。算了,这样也好,省的我还要派人通知你了。” “我不会问为什么,因为我相信你。” 罗夏的回答让凯尔希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医疗记录。 “谢谢,你比以前感性多了,我真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她说。 “至少我很满意,大家和我相处的也很愉快,所以这样就好。” “我部分同意你的说法,现在的博士与大家更亲近,更讨人喜欢,能够向你寻求心灵的治愈。。” 凯尔希抬手示意罗夏不要抬杠,她接着说道:“正因为你是如此讨人喜欢,光是待在你身边就有被治愈的感觉。所以受过伤的人,性格扭曲又渴求正常的人,想要摆脱孤独、找到朋友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向你靠近。 这其中,如果是女性干员,特别是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非常容易被你吸引,把友情与爱情混淆,对你产生恋慕……别否认,否则我会觉得你很虚伪。” “好吧,我承认。”罗夏郁闷的说,“我能感觉有三四个干员可能对我有些意思,但也只是淡淡的喜欢吧。” “看来你在切城冷冻的时候,那为数不多的情商也跟着一起冻裂了。” “我干嘛要懂少女心,有这个时间多做两道数学题它不香吗?与其恋爱不如学习。” 凯尔希看向博士的眼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仿佛在看一个在外面约 O 无数,回家还对妻子说“我爱你”的渣男一样。 “你和艾雅法拉搞出的那个源石病技艺已经被拉普兰德出售到了地下市场,一些人已经购买了它,检测账号最终追踪到了一些经常绕着你打转的人。” “……你是说,那些人有可能把新学来的源石技艺用到我身上?” “罗夏博士也不想吃了莫名奇妙的源石技艺然后对干员做出莫名其妙的事吧。” “所以你才用去汐斯塔的公差为借口,让我暂时远离罗德岛,而在这段时间……” “我会压制不自量力的小姑娘们不自量力的妄想,祝你玩的愉快。” 凯尔希说着说着突然交代了一句:“让你带太多人也不好,你就带你信得过、离开对罗德岛影响不大,绝对不会对你使用源石技艺的干员,上限 12 人。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该带谁吧。” “我知道,阿米娅最近很辛苦,我会让她舒服的。” “罗德岛炼酮炼的如火如荼,已经不需要你为罗德岛的精英材料添砖加瓦了。” 我又不是爱泼斯坦! 凯尔希给了罗夏 12 个名额,阿米娅预订了一个,小火龙也一样,最近她在自我节制的方面有所进步,作业更是全对——如果不是抄别人的就更好了,罗夏认为应该给她一些奖励。 而且小火龙是罗夏绝对可以信任的人,信任她不会对自己出手。同理,阿米娅也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正面上就可以了。 第三个被确定的人员是艾雅法拉,汐斯塔那边的火山久负盛名,正是艾雅法拉研究的领域, 何况罗夏曾经答应过对方; 还剩的 9 个人选罗夏有些斟酌:首先他需要一个信使,人选在普罗旺斯和安洁莉娜之间摇摆不定;然后是先锋,红豆与格拉尼之间他准备只带一个。 治疗的话是闪灵,闪灵医生除了治疗很有一手之外,打架也不赖;保险起见重装干员也要带一个,最好是拥有群体治疗能力的,那就塞雷娅好了;还有能够支援战场的搅局者,这个任务非砾莫属。 到了中午的时候,罗夏大致已经决定好了 7 个人选:当红豆因为公务过来的时候,罗夏随口提了一句汐斯塔的事情,萨卡兹少女立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是一个音乐发烧友,对汐斯塔每年举办的音乐节早已心生向往。 为了说服罗夏带她去,这个公正到了刻板的姑娘开始行贿,企图说服罗夏。掌握了主动权的博士指了指桌子上的芙蓉营养餐,红豆咬咬牙答应下来,旋即罗夏比了七这个数字,让对方面色惨白。 “让我连续帮你吃七次营养套餐,你怎么不去抢?!”红豆咬牙切齿的说。 罗夏笑眯眯的看着萨卡兹姑娘艳丽的红色长发和酒红色的眼睛:“想想看,我出卖的可是格拉尼,公平的做法是我把你们两个叫到这边,看你们俩谁竞价高,向我购买一个队伍的名额。” 这句话戳中了红豆的软肋,她低头想了几秒就低头屈服了,显而易见,公平竞技的结果是她要支付更多代价。所以她承包了罗夏七顿营养餐,而罗夏也为完成一道选择题而轻松。 同样的办法却不可能适用于普罗旺斯和安洁莉娜,那两位会互相谦让,让罗夏无法敲诈…… 咳咳,做交易,但一个偶然事件帮助了罗夏—— 安洁莉娜感冒了,她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面容暂时失去了光彩,缺乏打理的头发卷翘着在枕间流淌,眼睛微红,一副惹人怜爱的味道。 不过对信使小姐来说,感冒并非全都是坏事,罗夏腾出时间陪伴她,借着病人的名义,JK 小姐终于能向心仪的人尽情撒娇了。 第六十七章 队伍组建 “罗夏知道我感冒也松了一口气吧,我想你需要一个信使,但罗德岛的信使有好几个,我这一下子帮你排除了一个选项。” 罗夏把纸巾递了过去,安洁莉娜擤了擤鼻子,一团纸团以抛物线的轨迹钻进垃圾桶里,安洁莉娜脸上短暂的浮现清爽的表情,很快又因为头疼躺了回去。 “其实我一开始就只考虑了你和普罗旺斯,你没法去的话普罗旺斯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罗 夏说。 “罗夏选普罗旺斯和话我没什么意见,那个人勤快的让人担心她会哪一天病倒,出去疗养身心也好......结果是我这个担心的人先倒下了。” 说着说着,安洁莉娜耸拉的兽耳一下子立了起来,她狐疑的看向罗夏:“罗夏你很喜欢普罗旺斯的尾巴吧。” “是啊,她的尾巴毛发浓密又蓬松,摸起来手感很好,更重要的是她肯让我摸。要是遇到库兰塔,我摸她们尾巴不仅会被躲开,还会被踢。” “……” 安洁莉娜无语的看着狂热的叙述着“尾巴大法好”的罗夏,在她越发疲惫的意识里,罗夏变成了一个有着清澈眼神和爽朗笑容的……变态。 现在想来,我的人生真是充满不幸,变成感染者是这样,喜欢上一个尾巴控呆子博士也是这样。安洁莉娜在心里想,但喜欢就是喜欢啊,当温柔的风如同恋人的吐息拂过面颊,博士被纳入视野的瞬间,胸腔里回响恋爱的悸动,自己觉得遇到命中注定之人时,一切就不可能改变了。 只是,对罗夏产生悸动的竞争对手似乎有点多,她们个个都不好对付。 安洁莉娜一会儿想着博士,一会儿想着竞争对手们,药效发作很快沉沉睡去。罗夏拨开了少女被汗水濡湿的额头,用毛巾擦了擦,安洁莉娜舒服的发出一声梦呓,让罗夏微微一笑。 病中的信使小姐散发着柔软的、楚楚可怜的味道,巧克力色的头发在身下铺散,她的眉眼温柔,红扑扑的脸颊又让多了一丝妩媚,上下唇瓣稍稍分离,失去了珊瑚红色唇膏的妆点,她的唇瓣呈现天然的浅粉色。 房间昏暗,唯有窗帘缝隙传来的一道光芒照亮了安洁莉娜的脖颈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大概是感觉有些热了,安洁莉娜的手无意识的扯了扯领口,露出一片白腻的风景。 罗夏站了起来,他的阴影覆盖了安洁莉娜。博士的手轻轻抓住少女的手挪开,被薄薄的睡衣包裹的青春躯壳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安洁莉娜无知觉的妩媚仿佛是一个邀请。 然后他轻手轻脚为对方盖上被子,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睡吧,希望你醒来的时候就恢复健康。” 罗夏推开房门的时候与外面的人撞了个满怀,柔软的感觉扩散,大尾巴狼不好意思的退了两步,摸着后脑勺说:“路过,路过。” “好了普罗旺斯,我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安洁莉娜刚睡下,我们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聊天。” 普罗旺斯点点头,与罗夏并肩而行,她偏过头来看了同行者一眼说:“真意外啊。” “嗯?” “我还以为博士会亲上去的,安洁莉娜楚楚可怜,毫无防备的睡在博士面前,任谁都会心动吧,何况你知道,她不会生你的气。” “你把我想的也太糟糕了,正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凯尔希医生派我出公差,我可以自由的组建 12 人的小队,你有时间吗?” “可以啊,身为天灾信使,在野外活动才是我的工作,我们去哪里啊。” “汐斯塔。” “海边的那个?” “可以说是海,也可以说是巨大的咸水湖。” 普罗旺斯双手合十,毛茸茸的尾巴扫了罗夏一下:“太好了,我一直想调查一下汐斯塔那边的生态环境。” “没问题,这点自由你还是有的。” “队伍里其他人确定了吗?” “在陪伴安洁莉娜的时候,大致都已经决定了,现在我挨个去找她们,问问她们有没有时间,一切以自愿为主。” “啊,那就不打扰了博士了,再见。” 普罗旺斯识时务的在下个过道和罗夏分开了,根据距离远近,罗夏首先找到了砾,不出所料,他推开宿舍的门进看到隆起的被窝,一根尾巴从里面钻出来,左右摇摆着和罗夏打招呼。 罗夏哭笑不得:“初雪,你已经懒到这种程度了吗?” “……太冷了。”被窝里慵懒的声音传来。 圣女大人裹挟被子蠕动过来,她的手臂探出来抓住了罗夏的手,一瞬间又缩了回去,尾巴点点她旁边的空间,罗夏理解了她的意思坐在那里。 “砾呢?” “出去了,大概一会儿就回来。” 罗夏看了那耸立的被窝一眼,黑暗中有传来捕食者的视线,他的心中升起几分危机感,反射似的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匆匆写下一张便条,以还要通知其他干员为借口离开。 “切。” 在博士走后,初雪钻了出来,猎食者衣衫半解,随时都能够突破束缚化作猛兽捕猎。这一次罗夏机敏的逃掉了,但初雪一项是善于忍耐并富有耐心的人物,她舔了舔嘴唇,在唾液中的水分挥发的时候,烦恼也消散了。 下一站是闪灵的房间,中途的时候他遇到阿米娅,后者像是知道了结果一般,大概是凯尔希医生说的。 使徒三人组目前共享同一个宿舍,好方便临光与闪灵照顾夜莺,罗夏推门进去的时候,临光正在看书,闪灵给夜莺梳头,金色的光芒在夜莺的长发流淌,仿佛百合花吐出了金色的花蕊。 在宿舍里的闪灵没有穿上罩袍戴上兜帽,萨卡兹人硕大的双角在头上伸展,白色长发披在背后,有几缕调皮的枝桠垂在胸口。虽然在闪灵穿罩袍的时候就隐约可见她人心的轮廓,现在在贴身衣物的勾勒下,罗夏的视觉还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要礼貌。罗夏在心里对自己说,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有什么事吗,博士?”闪灵问。 在使徒三人组里,临光对罗夏最为坦诚,失去记忆的夜莺因同病相怜而对罗夏抱有温和的好意,唯有闪灵怀着淡淡的戒备,这个白发姑娘似乎认识以前的博士,可是每当谈到过去的时候,她都会强硬的拒绝。 罗夏把对普罗旺斯的邀请复读了一遍,闪灵有些犹豫,但临光和夜莺都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前者表示自己一个人也能照顾好夜莺,后者则希望闪灵能够出去散散心转换心情。 两位友人话语的分量在闪灵心里很重,她犹豫了一下接受了,当得知是去汐斯塔后,临光随口提到了闪灵还有一件连体泳装,令罗夏浮想联翩。 可惜现在是冬天,他看不到穿泳装的闪灵了。 下一个是艾雅法拉,罗夏说了三遍后者才明白过来,小羊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当即答应下来,罗夏刚想去找天火的时候被她拉住了。 “天火最近在研究新的课题,我想她是不会来的。”艾雅法拉说。 罗夏想了想,那个研究狂被打扰的确会很狂躁,她狂躁起来非常容易引发火警,到时候龙门来的消防员阿消的受难日又要来了。 “算了,那就不邀请她了,如果夏天有机会再去汐斯塔的话可以邀请她,那个人的身材不管穿什么泳装都很合适啊……” 罗夏不小心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他心虚的看了艾雅法拉一眼,祈祷她不要听见,然而小羊鼓起的脸颊和责难的视线告诉他事与愿违。 “那个……我不是特别在意这方面的人,倒不如说我是很博爱的人,并不是只有高而丰满才叫好身材,娇小玲珑的也挺可爱啊。” 罗夏且战且退,退到门口留下一句“告辞”就离开了,他顺势去健身房,看到了穿着热裤背心,戴着拳头对着沙袋练习的塞雷娅,先于用严苛的标准对待别人之前,塞雷娅先用严苛的标准锤炼了自己,因此她才能屹立于小队的正前方。 有好几次,罗夏都感觉自己的胜利有塞雷娅一半功劳,她既是保护队友的重装干员,又是能够治疗队友的医疗干员,有塞雷娅出场的战役,小队的伤亡率总是被压缩到最小,是极为可靠的存在。 “去汐斯塔出公差?伊芙利特也一起去?”被告知此事的塞雷娅的眼神变了变, “赫默知道 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如果知道她绝对不会同意的,但只要我们都保守秘密的话,她就不会是个障碍对不对。” “博士……看来你很善于说谎呢。” “我只是不想让伊芙利特整天在我耳边唠叨你的名字罢了,而且我觉得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罗夏伸出手来,“实在不行,我回去之后和你一起在赫默面前跪仙人掌键盘嘛。” 罗夏没能逗笑塞雷娅,她严肃的看了罗夏几秒钟,才摘掉拳套握住了罗夏的手:“我能提议再带一个人吗?” “谁?” “梅尔,她实在宅太久了,不利于她的身体健康。” “但我不保证能说服她,”罗夏耸耸肩, “她急了真会咬人的。” 塞雷娅摇了摇头,她用毛巾擦了擦汗把外套披上,灰色长发一部分被夹在衣服里,一部分披在背后,看的罗夏强迫症又要犯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帮塞雷娅把被夹住的头发拉扯出来, 整齐的披在后背才感觉浑身舒畅。 “既然是我提议的,自然由我来为博士开路。” 五分钟后,一无所知的梅尔被莱茵拳皇塞雷娅制裁,含着泪加入了罗夏的出差队伍。 第六十八章 耳机的问题 在晚餐之前,罗夏的队伍已经决定好了伊芙利特,阿米娅,红豆,普罗旺斯,砾,艾雅法拉,闪灵,塞雷娅,梅尔总计九个人选,还剩下的三个一时间还没想好。 晚餐的时候,罗夏看到了形单影只的空,这可是十分稀奇的景象,因为那位偶像兼干员总是和德克萨斯她们混到一起。 一番交谈之后,他得知德克萨斯最近都没在罗德岛出现,能天使陪着她,因为企鹅物流和罗德岛签订的合同还没有到期,所以可颂与空就承担起德克萨斯与能天使的工作,几乎常驻在罗德岛了。 该不会是之前被铐到一起那件事吧。罗夏想,站在德克萨斯的角度想想,的确挺羞耻的。 “唉,德克萨斯前辈几乎都和能天使在一起,就算是那个可怕的鲁珀族小姐(拉普兰德), 对前辈的了解都比我多。“空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像能天使前辈一样可靠呢,那时候就能和德克萨斯前辈并肩战斗了吧。” “空很在意德克萨斯啊。” “德克萨斯前辈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总是想做些什么来报恩。” 偶像少女说着说着猛的抬起头来:“博士,你来教我怎么战斗吧。” “空,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所误解。”罗夏难为情的笑了笑,“我并不擅长战斗,只是掌握战斗,让结果符合我的期望罢了。” “这样啊。” 看着耳朵都耸拉下来的空,罗夏心生同情,邀请她加入了自己的队伍,空几乎都没犹豫就答应了,理由十分简单。 “博士会带许多作战好手出门吧,我一定要跟着她们好好学习,争取回来的时候让德克萨斯前辈刮目相看。” 看着空振奋的表情和红瞳中传达的希望,罗夏温和的笑了笑,就像旁观青春喜剧那样,看着积极的、讨人喜欢的后辈(空),默契而亲密无间的老朋友(能天使),危险的尾行者与故人(拉普兰德),共同围绕主角德克萨斯发生的故事。 为了之后的行程,罗夏今晚就开始加班,阿米娅亲自督促他工作,互相伤害的两人一个做到精力涣散,一个做的理智一滴不剩,罗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把自己扔在床上。在睡梦乡的大门为他洞开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拍了拍暗索的大腿。 “有什么事吗博士?” “我要去汐斯塔出公差,一起去吗?” “我倒无所谓,博士怎么想起叫我来了?” “怕失眠。”罗夏翻了个身,“这个过膝袜的触感不错,上次那个蕾丝边的硌的我脸上全是红印,还有薰衣草的香味我也很喜欢。晚安暗索,明天告诉我答案吧。” 卡特斯少女哭笑不得的看着完全把自己大腿当做枕头的博士,最初的时候她只是想要戏弄他,但是偷的多了便有了感情。她曾给自己心里划出一条线,可是不知不觉间,她和博士的关系早已超过了界限。 “如果我能偷到你的心,是不是就能从小偷这一行毕业了……说笑的,因为博士你已经把我的心偷走了,所以我只能待在这里啊。” 暗索伸手抚摸着博士的头发,另一只手沿着床单的脉络钻进罗夏手心里,勾住他的小拇指满足的闭上眼睛,几秒之后又重新睁开看向天花板,表情仿佛在说“你好烦啊!” “你才是!” 尽职尽责的白雪举起一块牌子回复。 到了第二天,罗夏队伍十二人中已经有十一人确定了,还差的一个名额令他苦恼异常,他原本想带上白雪,但白雪拒绝了,趁着博士不在的时候她想要回到文月夫人身边,毕竟文月夫人才是白雪真正的主人。 博士忽然又想到,他队伍里一个会做饭的都没有,于是又去找古米,可惜古米参加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活动,与他的日程重叠。 暴行也基于类似的理由拒绝,并坏心眼的推荐了芙蓉,罗夏就算是带角峰都不会带芙蓉, 可以想象,那凝结着芙蓉善意的营养餐分发到众人手里时,会给队伍的士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还有谁会做饭呢?安洁莉娜她还在病中;蓝毒和幽灵鲨组队出去狩猎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慕斯只会做甜点,可甜点当不了主食……” 罗夏排除了所有的厨娘,发现自己大概只能去找男人了,其实角峰做饭最对他的口味,但是他不想让人误会他是个基佬,只能偶尔偷偷摸摸去蹭饭,特别要避开银灰,他总觉得银老板像是 O 江文里的霸道男总裁,他可不想当被攻略的那一个。 即便感觉怪怪的,与银灰的来往也没有中断,且不提罗德岛与喀兰贸易签订了一系列对罗德岛有利的商业条约,银灰本人在战场上搓真银斩,在贸易站里 996 的作用都是无可替代的。 很快,博士就不用烦恼了,因为白金与他“巧遇”,后者不请自来的想要加入出差队伍,当罗夏问她会不会做饭的时候,她反问罗夏:“有带厨娘的必要吗?博士,出差和旅游可不能完全划等号,每个人优先携带的是作战物资,然后才考虑享受。 在食材匮乏的情况下,哪怕厨娘也无能无力吧,何况我听到一些风声,采购部门从龙门进了一批单兵口粮,大概是为博士的汐斯塔之行做准备吧。” “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选我怎么样?”白金指了指自己, “我有丰富的野外求生经验,让自热食品变得美味 的办法我也懂哦。” 既然罗夏不再刻意追求为小队增加一位厨娘,那么谁来成为第十二人都无所谓了。在博士点头的时候,白金长舒了一口气:“博士不是头脑顽固的人真是太好了。” “嗯?” “你会明白的。” 白金留给罗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背着手离开了。三天之后,罗夏的小队集结起来,提着各自的行李箱与背包等待着流浪巴士的到来,这是城市与城市之间常用的交通工具。 红豆伸手把罗夏的背包和手提箱都接了过去,她个头小小的,却有萨卡兹人平均水平以上的身体素质,于是人们看到一个大人两手空空,而旁边的“孩子”却被身前身后与左右手的行李吞没了,顿时朝罗夏投来责备的目光。 “红豆,你太惯着博士了。”塞雷娅无奈的说。 “已经习惯了,博士一开始就倒下也不好吧。” 阿米娅听到之后对博士笑笑,罗夏一如既往的穿了冲锋衣把头遮住,仿佛冲锋衣才是他的本体。 “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出门之后我就不是罗德岛的博士了,而是哥伦比亚加里敦大学物理系的教授,目前主持酮凝集组方向的研究,你们是我的同事、助理和护卫,一起前往汐斯塔。” “是凯尔希医生要求大家伪装身份的,”阿米娅补充道,“罗德岛奉行武装中立原则,不干涉别的城邦内政,在非节日期间,罗德岛的人进入汐斯塔未免会引起别人的猜想,所以我们都要给自己做一个马甲。” “说到底,博士这次去汐斯塔公差是要做什么啊。”暗索环视一圈,“这可不是常见的队伍配置,我竟然没有看到一个群体治疗干员。” “塞雷娅不就是吗?”梅尔打着哈欠转向莱茵拳皇的方向, “大姐你可饶了我吧,博士的队 伍把我踢出去,换成一个先锋、近卫或者治疗干员难道不香吗?” “我只是提出建议,博士采纳之后就变成了他的决定,你不该来问我,博士才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 塞雷娅以官僚作风把皮球踢给了罗夏,梅尔看向博士伸手三根指头,不是来三次,也不是半夜三点来,她申请的是 3 平米的科研用面积当报酬,罗夏自然不会同意。开什么玩笑,如果他答应了,工程部的人怕不是当天就要罢工,只因梅尔在严谨的科研人员里算是不折不扣的浪漫派,她的很多奇思妙想都让人头疼。 砾躲在罗夏身后打量着沉默不语的闪灵,随时能清唱一曲的空,正在和艾雅法拉交流玩火心得的伊芙利特,最后视线与白金交汇,同在隐秘战线工作,她大概能猜到骑士杀手此行的任务。 “Remember,no Arknights。” 流浪巴士到来的时候,罗夏最后提醒了一句。暗索突然发现博士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次去汐斯塔出公差做什么”,然而塞雷娅在前开路,红豆在背后推着罗夏,她已经失去了提问的时机与空间。 流浪巴士有 60 个座椅,已经上车的乘客大多占据了前车门和最后排的位置,于是罗德岛公差团占据了后车门附近的座椅。 罗夏那里是个三联坐,阿米娅自然而然坐在他左手边,而右边的位置却空了下来,有人跃跃欲试却被其他人的眼神牵制,反而谁也没得坐。 “看来只有我们两个作伴了啊,”阿米娅笑了笑, “路上很无聊的,博士喜欢听音乐吗?” “还好还好,只是……只是我有个问题。” 罗夏欲言又止看了看阿米娅从浅栗色头发中钻出的淡粉色的耳垂,以及头顶高高竖起的兽耳说:“阿米娅,你耳机戴哪个耳朵?” Q:为什么没有赫拉格? A:我没有。 基于同样的原因,黑的剧情也会进行适度削减。 第六十九章 锡兰 对于阿米娅来说,罗夏的问题等同于在问她出门的时候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她平常不在意的,但被人指出来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在意,不知所措。 “我平常戴在这里,但上面的那对耳朵的话似乎也……” 少女撅起嘴,不满的看向罗夏:“博士……教授你是在戏弄我吧。” “不,我是真的想知道,据我观察,有的干员有两对耳朵,有的只有一对,在拥有两对耳朵的人里,大家有的把耳机戴兽耳上,有的戴耳朵上。” “教授,你总是在这种无聊的细节下足功夫。”阿米娅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可能就是研究 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吧。” 流浪巴士下南行驶,依照天灾信使通报的情况选择一条安全的路线。九个小时之后,巴士抵达一个建立在山脉中的中转站,留给乘客们十五分钟的时间解决生理需求。 “旅行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乘客们和司机一起,抓紧时间掏出自热食品。罗夏他们食用的是从龙门采购,由炎国生产的自热食品,罗夏吃的这一款主食是扬州炒饭,配菜是酱肉,副食是黄桃罐头、苏打饼干和坚果沙琪玛,还有甜甜的速溶饮料。 “看起来袋子不算大,分量还算可以。”罗夏吃完之后舒畅的打了个嗝, “野外嘛,不能强 求太多。” 博士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群星点缀着夜幕,他突然想起了安洁莉娜,想起那个珊瑚红色的女孩望着天空的时候有脸颊有晶莹的水光,滚落的泪珠映出繁星光辉。 罗夏不知道为何会想起安洁莉娜,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安洁莉娜的时候有些难过,只是饱食之后带来的幸福感把他的思绪推向天空,而现在他回归大地,带着倦怠与疲惫。 “我睡了。”他说。 阿米娅为罗夏盖上毛毯,不久之后,更替了司机的流浪巴士重新发动,多余的热量很快以暖气的形式涌入车厢,替乘客们驱散了寒冷。罗德岛的干员们分成几班交替值班,同时低声交谈着,罗夏中间醒来几次,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被人用力推了一下, 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看到红豆的脸庞。 “博士,起来看日出啦。” 明明你们在罗德岛的甲板上不知看过多少日出,至于那么激动吗? 罗夏打着哈欠伸展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后面的人,他转头说道:“不好意思闪灵……嗯?” 在罗夏入睡之前,坐在他后面的是闪灵,而现在取代闪灵站在那里欣赏日出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她头上戴着装饰着蓝色丝带的圆帽,浅粉色的长发在右侧方卷成一圈,剩下的发束则贴在背后,一直延伸到膝盖。帽檐压住她齐额的刘海儿,茜色的双眸大而饱满,被晨光点亮,一束发丝贴着她右边的脸颊一直垂到胸口的位置,上面装饰着层叠的羽毛。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丝病态的潮红涌上脸颊,薄薄的嘴唇因为抿紧而失去了血色,在下巴与衣物所成的阴影里可以窥见天鹅般颀长的脖颈,白底蓝边的披肩裹住少女消瘦的肩膀,半透明的阳伞挂在臂弯里,蓝色的连衣裙覆盖平坦的身体直到脚踝,从大腿的位置开始,纯白便与深蓝交替的出现在裙裾,像是折叠的花瓣。 (模仿了以前作家们喜欢的炫技式描写,然而写出来后发现自己没有技术可炫) 日出的美景没能让她更快乐,相反,紧皱的眉头表明她在正为什么而烦恼,并且彻夜难眠。 正因为罗夏有过痛苦,曾经熬过夜,所以才能理解少女的神态意味着什么。 “你说的闪灵小姐和我交换了座位,那是个体贴的人,她看我穿的单薄,便主动和我交换座位让我更靠近暖气送风的地方……失礼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锡兰。” 锡兰? 罗夏想起了他相中的医疗干员,他脑补的锡兰的形象和眼前的少女差不多,但因为没有见过本人的照片,他不敢贸然相认。 罗夏自我介绍道:“我叫诺亚·怀斯曼,是哥伦比亚加里敦大学物理系教授,基于学术原因, 我和我的团队正准备前往汐斯塔调查。” “汐斯塔?”锡兰惊讶的挑了挑眉毛,“我也要去那里。” 罗夏笑道:“那还真是巧啊。” 阿米娅睡在罗夏膝盖上,她一整夜看护着罗夏,完成交班之后便躺在了座椅上,反正三连排的座椅只坐了两个人,随便就能腾出供一个人躺下的空间,如果是罗夏可能还要蜷缩双腿, 而阿米娅的个头让她几乎可以舒展身体,睡的十分舒服。 只是,罗夏的声音吵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的爬起来,看到罗夏在和昨晚上车的年轻姑娘说话,茫然的心情迅速被嫉妒取代。 我躺了才多久,你就勾搭不认识的女孩子! 锡兰看了阿米娅一眼说:“这个是……你的女儿?” “不是!”博士与阿米娅同时否认。 “兄妹吗?” “也不是,”罗夏揽着阿米娅的肩膀,“我们是师生和朋友。” 锡兰的目光有些古怪,一般学生或者朋友会睡在年长男人的大腿上吗?而且这个女孩看上去还没有成年。 看到对方在用看恋童癖的目光看着他,罗夏知道他又一次被人误会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阿米娅捂着嘴偷笑。 “我叫阿米娅,是教授的学生和助手。” “我是锡兰。” 阿米娅和锡兰的交谈贯穿了整个早餐时间,然后补觉,一直睡得下午才起来,和锡兰继续说话。锡兰看上去像是象牙塔里的大小姐,对外面的世界有危机意识,却在实际操作的时候把对陌生人的警戒抛在脑后。 罗夏从她们的交谈中得知,锡兰出身汐斯塔,目前就读于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源石研究专业, 到了今年五月她就毕业了,现在趁着寒假回家,准备下学期要用的论文。 到了此刻,罗夏大致确定这位姑娘就是被他相中,想要拉到罗德岛入伙聚义的医疗干员。 他本可以开诚布公和对方相认,但捉弄这位大小姐的想法产生之后,他就暂时隐瞒自己的身份, 继续以教授的身份活动。 无论“教授”的人设还是实际上的“博士”都是一位研究者,所以锡兰对罗夏抱以学术上的兴趣,已经恢复了三成功力的勃士倒也能应付简单的问题,而那些不知道的部分就推给了艾雅法拉。 兴之所至,锡兰从行李箱里翻出整套银制茶具,用轻柔优雅的动作为大家冲泡红茶。罗夏已经习惯了安洁莉娜双手的服务,如今再享受陌生美少女的双手服务,心中产生了新鲜的快乐。 “我这里有全维多利亚最好的红茶。” 锡兰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得意,罗夏端起茶杯,红澄澄的水面上倒映着他的面容,雾气朦胧,配合茶具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大小姐的泡茶技术应该很好吧。 这么想的他喝了一小口,家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让人想起芙蓉爱心满满的营养餐。 这可真是太芙(难)蓉(喝)了! 他困惑的打量着锡兰的茶盒,再看看杯中的茶水,与阿米娅对视了一眼,后者眼里有同样的困惑,证明不是他口味出了问题,而是茶水本身不行。但茶叶是顶级品质,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调制出如此芙蓉的口味。 “两位觉得怎么样?”锡兰问。 罗夏不想昧着良心说好喝,也不想让阿米娅骗人,更不好意思直接说“还是换个人来泡红茶吧”,所以他斟酌台词,谨慎的回答:“让人想起家的味道,在我住的地方,有人怀着一颗爱心为我准备食物。喝起你的茶我就想起那位厨娘了。” “因为我也在做类似的事啊,”锡兰双手合十,含笑说道,“我有一个家人,她从小看着我长大,是我的朋友,姐姐和保护者。我啊一直想为她做些什么,可是很多事都做不到,最后只好给她泡红茶了。” 快住手,家人不是让你用来迫害的! “那……你的那位家人喝了红茶之后呢?”阿米娅问。 “她总是面无表情,哪怕在看到我泡红茶的时候也不肯放松,明明喝下去的时候浑身轻颤, 证明她很快乐来着。” 你是不是对快乐有什么误解! “呃,她没说些什么吗?” 锡兰托着腮帮回忆:“有一次我为她调制了更美味的红茶,她喝了之后感动的哭了出来,真的只是一杯红茶啊,至于那么激动吗?她还握着我的手说家人的爱是如此沉重。” 这家人的爱谁顶得住啊! 罗夏对未曾谋面的锡兰的家人心生同情,他看了一眼阿米娅,后者也在无奈的苦笑着。 “家人的爱真的十分沉重啊。”罗夏感叹道。 “我也觉得是这样。”阿米娅附和。 “每个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发表了类似的感想啊。”锡兰举起茶杯, “要再来一杯吗?” “不,我不……” 罗夏刚想说“我不渴”,但突然觉得这个借口只能搪塞一时,于是他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看着锡兰说:“我能让同伴们尝尝你泡的红茶吗?” 第七十章 闲谈 多亏了罗夏的爱心红茶,所有还醒着的罗德岛干员都变得更加精神……并且无奈,就像有人调皮的掀开她们的衣领送进去一把雪一样,锡兰泡制的红茶带来刺激的体验,却不至于真的让人生气。 “博士,别开这种玩笑了,你是小孩子吗?” 身体虽小但身手依然灵活的罗德岛二本枪红豆无奈的叹息,她时常感觉自己是与罗夏相反的存在:她外表还是个孩子,内心却已经是个成熟的叠甲挨打的社会人;博士的外表已经挨够了社会的毒打,但言谈举止却让人感觉他是个大男孩。 “不,”罗夏一本正经的回答:“红豆,还没意识到吗?我这一切都是为了罗德岛啊。” “嗯?” 娇小的萨卡兹少女被罗夏摸了摸头,艳丽的红色发丝在指缝里流淌,与外表不一样,红豆是个严肃正经、富有责任心、懂事体贴的大人,越是这样的人物越会激发罗夏的坏心眼,产生逗弄她的心思。 红豆拨开罗夏的手抗议道:“别摸我头啊!早知道让格拉尼来了,不,就是那个苇草也行。” “我和那位红龙小姐的信赖还不到 100,而且我不觉得现在的她能够取代你的地位,尽管她具有法术抗性,除非我能完全开发她的潜能,不然同类型的先锋我首选还是你。” “哼,就算你奉承我,我也不会高兴的。” 红豆抱着手臂,侧脸对着罗夏,她表面上看起来不太想与博士交流,一只眼珠却偷偷转动过来,把罗夏的表情纳入眼中,她长达脚踝、被发绳扎成两束的长发轻轻晃动着。 这是罗夏的真心话,包括之前看起来像戏言的那句“这一切为了罗德岛”。在遇到锡兰本人之前,他承认他就是惦记人家,想给凯尔希医生招募更多的医疗干员,特别是有研究能力的那种。 而现在,罗夏连人家的红茶技术也惦记上了,并非他口味独特或者是个喜欢受虐的抖 M, 只是他之前一直在寻找惩罚犯错干员的温和方法。 他希望能够让犯错的干员体验痛苦,警醒自己的错误,又不至于真的伤害干员们的肉体和心灵,好从他们身上榨出更多价值。 现在锡兰的红茶提供了不错的方案,为了控制成本,红茶还可以用便宜货来替代,高级红茶锡兰都能泡的那么难喝,便宜货在她手里岂不是法力无边? “博士……你笑的好像反派啊,总觉得你在想些一定会翻车的事情。”红豆小声说。 “翻车是不可能翻车的,有你们这些身手强悍的执行者在,我怀斯曼什么车开不起来?” 罗夏的余光扫到红豆的头发上,看着她的两束头发落在座椅上,盘桓了一圈又一圈,于是抓了起来,轻轻托住手心。 “干嘛摆弄人家的头发啊,”红豆抱的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声音有些羞涩,“不许做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我只是觉得你的头发又密又长的,很像……围巾。” 罗夏抓起红豆的头发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抬起下巴指了指,“别说,保暖效果还不错。” “别玩人家的头发啊!” 再娇小的萨卡兹姑娘也是大力士,尽管红豆自称不擅长力量,但她的物理强度可是优良级别,轻易就压制了罗夏。 在不远处,锡兰看着躺在三连坐长椅上的罗夏,以及骑在罗夏身上,手里握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戳罗夏身体的红豆,抿嘴笑了起来。 “让你见笑了,”阿米娅有点害臊,“教授他……该怎么说,有些孩子气吧,总之就是那种让人忍不住为他操心的角色,但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可靠,格外……富有魅力。” 锡兰摇了摇头:“我没有笑话或者轻视你们的意思,虽然没有类似的体验,但我觉得那是连身心都能够托付给对方的人才能产生的互动吧。” 阿米娅小姐,我能看的出来那位教授就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物。锡兰在心里说。 此刻是锡兰上车之后的第三天,流浪巴士停靠在了下一个补给点,颇受颠簸之苦的乘客们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 经过三天的相处,落单的锡兰很自然的混进罗德岛的公差队伍里,她隐约感觉到这些人对她隐瞒了身份但没有恶意,那个高大丰满的萨卡兹医师(闪灵)令她印象深刻,仅次于阿米娅和自称教授的神秘人士。 看得出来,这些美丽而强大的女干员们都是围绕“教授”来展开行动的, “教授”在她们的 思考里居于主导地位。一方面,她们的身体素质远超“教授”,也没有对中心人物表现出下属对上司的那种恭敬;另一方面,她们却遵从“教授”的指挥,协助流浪巴士击退强盗、流浪雇佣兵。 锡兰也被“教授”指挥过,该怎么说,就像褪去心灵所有的装饰和遮掩,以初生的纯洁姿态被那个人的思想温柔的侵入,直达心底,每一次思绪的翻涌都能让她产生找到知己的快乐, 迸发出活力与激情,忽然冲上云霄,忽然又坠落大地。 待作战结束,有人掏出手帕关切的递到她面前的时候,锡兰才感觉到倦怠和开始蔓延的寒冷,她的衣服和额发已经被汗水濡湿了,甚至有几根发丝黏在嘴角都浑然不觉。 虽然消耗了很多体力,但是充实的感觉填满了锡兰的心灵,甚至向外溢出,就像小时候偷偷溜出去在街道上疯跑一样。这就是锡兰经过博士指挥后的全部感想。 流浪巴士重新开动之后,罗夏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只是锡兰换到了他的左手侧,那原本是阿米娅的位置,而阿米娅则坐到了右边,两位少女把他夹在了中间。 入夜之后,车窗外的风景变成一片黑暗,孤独汹涌而来。锡兰披着罗夏的备用冲锋衣,靠在暖气出口半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罗夏聊天,他们很快聊到了维多利亚的问题。 “阿斯兰在维多利亚的合法统治地位,来源于他们过去与当时的王族德拉克签订的条约, 条约规定德拉克与阿斯兰作为君主继承者的机会是平等的。 德拉克象征武力和渴望,阿斯兰象征权力与秩序,当二十多年前德拉克彻底绝嗣之后,阿斯兰就成为唯一合法的继承者。” 锡兰说的是每个在维多利亚留学的外国人都知道的一段历史,但阿斯兰起源于萨尔贡,莱塔尼亚乃至于某些被天灾灭绝的国家,德拉克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与维多利亚毫无瓜葛的种族? 这中间必然伴随着血腥的斗争,只是被主宰了维多利亚的阿斯兰们轻描淡写的抹去了,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是并非土著,而是外来种族,为了自己的稳固统治要尽可能淡化人们的排外意识。 “如今维多利亚还好吗?”罗夏随口问道。 锡兰忧心忡忡的说: “还好……也可能不好,阿斯兰是国家的精神支柱,但现在公众们已经看不到阿斯兰了,对于首都上空浮现的政治乌云,各郡冷眼旁观,我能感受到这个庞大的、古老的实体正走向分裂。” 恰好,罗德岛就有一位阿斯兰,推进之王维娜小姐表现的好像是街头帮派,但她身上的某种气质是无法遮掩的,当初猜出维娜身份的时候,罗夏差点以为凯尔希医生已经疯了,收留阿斯兰本身就是一种立场,哪怕维多利亚真的走向分崩离析,它的体量也不是罗德岛能够应付的。 当凯尔希医生捡到苇草之后,德拉克这个词眼刺激着罗夏,正如锡兰所说的,德拉克已经在二十多年前血脉断绝才是。然而,红龙的血脉确实降临到他身边。 凯尔希医生没有对他说明,罗夏现在也不想听到,与推进之王所说的一样,真相本身就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恰好,你还有半年就可以结束学业回到故乡了。”罗夏安慰道,“维多利亚的情况在半年之内还不至于恶化到让你担心人身风险的程度。” “就算维多利亚没有变化,我也是要回去的,我考入源石病专业,就是为了想治好她的源石病。” 锡兰抿了抿嘴唇,手用力握紧了挂在臂弯里的阳伞:“我知道,哪怕是业界拥有最尖端技术的罗德岛,也只是做到抑制源石病,不让其继续恶化,但我相信如果有更多人为了同一个梦想而努力的话,源石病这一难关被攻破是迟早的事情。”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那将成为泰拉世界勇气的赞歌。” 不久之后锡兰靠着车厢沉沉睡去,罗夏却罕见的失眠了,坐在他对面的暗索调皮的伸出脚来,在他的膝盖和小腿上划来划去。 罗夏窘迫的扭转身体,然而狭小的空间让他没有躲开暗索的可能。卡特斯少女没能得意太久,她的视野里有浅海的颜色涌入,熟悉的恐惧感支配了她的心灵。 短暂的恍惚之后,她溜过来抱紧了罗夏,毕竟让博士暖暖和和的睡着才是干员应该做的事啊。 评论区有人问我上一本书怎么下架了,点开原创作者一栏,你可以清晰的看到我过往作品的状态.... 第七十一章 家庭方案 矮小丰满的暗索为博士提供了温暖柔软的睡眠环境,罗夏揽着暗索的腰,就像在自己房间里抱着抱枕……好吧,那个也是暗索,不知不觉间,他良好的睡眠已经离不开她了。 在锡兰醒来之前,暗索已经离开了,所以她醒来的时候看到旁边的男人仰着头,手心向上, 手指并拢蜷缩像是托住什么的睡姿十分奇怪,但也只是奇怪罢了。 比起那个,汐斯塔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让锡兰感觉近乡情怯,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滋味: 期待、欢喜,还有一点点恐惧。 这时候罗夏也在嘈杂声中醒来了,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到哪里了?” “汐斯塔,我的家乡。” 一听到汐斯塔,罗夏变得精神起来,待在流浪巴士的数日严重消磨了他的意志,他甚至开始怀念罗德岛加班的时间,那时候他虽然疲惫但是充实。 “来到汐斯塔之后,教授准备做什么呢?”锡兰随口问道。 “补觉,这一路我被折腾的快散架了,得好好休整一下。” “……也是啊,虽然汐斯塔的冬天没有夏天那样美丽,但市内仍然有不少值得旅游的景点, 你在工作之余可以去个观光客。” “我会的。” 通过了检查口,锡兰与罗德岛诸人也到了分别的时刻,她再度表达了对罗夏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的感谢,并留下一张名片,阿米娅转交给罗夏,罗夏看也不看就收在了口袋里。 目送锡兰被接走之后,红豆转向罗夏问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从流浪巴士下来之后感觉浑身舒服,现在的我可以打十个!” “很遗憾红豆,除了你之外大家士气都很低落,我们先找到一个住的地方,然后吃吃喝喝休整两天,顺带在市内观摩。” “凯尔希医生是来叫我们公款旅游的吗?” 罗夏意味深长的说:“只是还没到时候罢了。” 凯尔希医生不可能让罗夏白白拿着公款出来大吃大喝,他的确被托付了任务,仅仅他和阿米娅知道的任务,正因为这个任务有一定敏感成分,所以罗德岛全员才伪造身份进去汐斯塔。 大家经过长途跋涉状态极差,而且对周围环境一无所知。从游戏的角度来讲,汐斯塔是一块新地图,罗夏和阿米娅带队的开荒队眼里满是战争迷雾,因为任务没有急迫到要背水一战的程度,所以他打算让干员们恢复恢复状态再说。 老实说最需要恢复状态的是他,罗夏觉得自己现在上去指挥干员完全就是在给敌人上分。 因为是旅游淡季,罗德岛一行人很轻松的就找到酒店入住,在前台诧异的眼神里,罗夏一行十三人要了六个相邻的房间:五个双人间和一个三人间,阿米娅、砾和罗夏住在了同一个房间, 暗索和红豆,伊芙利特和闪灵,塞雷娅和梅尔,白金和空,艾雅法拉和普罗旺斯的组合各自分配了一个房间。 分配方案不完全基于干员们的私交,比如塞雷娅和伊芙利特不会分在一起,尽管小火龙乐于和塞雷娅接触,但塞雷娅却一直以逃避的态度面对伊芙利特。同理,只有在塞雷娅的督促下, 梅尔才能把她天才般的头脑用到对罗德岛有益的地方。 罗夏知道闪灵身手不凡又有治疗能力,所以把闪灵与伊芙利特放在一起,如果伊芙利特出事可以随时进行压制和解救。 其他还有砾与白金不能共存,毛发过敏的干员与普罗旺斯不能共存等一系列问题,在大大小小问题的筛选下,罗德岛干员对应房间的排列组合变得相当有限。 “其实我觉得应该是我、塞雷娅和伊芙利特一个房间的,”罗夏在打开行李箱的时候说道, “我原本想要她俩搞好关系的,结果她们俩只把我当传话筒用,浪费了我一番好意。” “伊芙利特和博士住在同一个房间太过危险了, “阿米娅淡淡的说,”无论是对于博士,还 是对于她来说。” “我对伊芙利特能造成什么威胁啊,何况那时候还有塞雷娅在旁边。” “就是因为你和塞雷娅都在,所以对伊芙利特才危险。在莱茵生命,塞雷娅和赫默是伊芙利特的情感寄托,她们分别扮演了伊芙利特精神上的父亲和母亲。 来到罗德岛之后,塞雷娅的位置便被博士你取代了,是你教伊芙利特念书识字,批改作业。 是你陪着她一起玩耍,批评她的过错,赞扬她的优点。 伊芙利特改变了,目中无人、爱发脾气、我行我素的她收敛了对于周围环境的敌意,她正在为取得你的认同而努力。”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伊芙利特精神上的父亲只需要一个,但我和塞雷娅同时出现的时候,就像后爸和亲爹……呸,我这个比喻,总之,就是会让伊芙利特在认知上产生混乱,对吧。” 阿米娅点头:“至少我个人认为是这样。” “两个爸爸和一个妈妈不可以的话,那一个爸爸两个妈妈也可以啊,”砾调笑道,“博士加把劲的话把塞雷娅变成妈妈,和赫默妈妈、伊芙利特女儿一起组建家庭不就可以了。” 罗夏摆了摆手:“你可以在梦里实现你的妄想,砾。” 老实说,女骑士的戏言让罗夏有一丝心动。试想一下,如果塞雷娅是他老婆,赫默也是他老婆,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尽情……摸鱼啦,事业什么的交给女强人去打理,而他在家带熊孩子就行。 当然,这只是想想,如果被凯尔希医生知道怕不是要拉上手术台阉割五分钟。 罗夏把自己扔在床上,柔软的床铺带来的惬意很快被关节的酸痛取代,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不用叫我吃午餐了,我大概要躺一天才能缓过来。”他说。 “博士这是坐的太久,血液循环不畅通加上平常不锻炼,身体素质差造成的。” 阿米娅打开空调,拉上窗帘,深橘色的光芒笼罩了房间。房间里扩散的暖意带来了疲惫, 罗夏闭上眼睛,几秒之后他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心想大概阿米娅和砾也要补觉吧。 但他想错了,不久之后,单人床摇晃了两下,带着少女体温的外套放在他脑袋边,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阿米娅正把羊毛衫脱下来,里面的白色衬衫一起翻卷,露出她平坦的小腹。 “博士,不许看。” 阿米娅轻轻拍了罗夏的后背一下,罗夏把脑袋转到另一个方向,看到砾小麦色的肌肤后急忙闭上眼睛,很快,砾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博士,我刚刚把最后一件衣服脱掉了哦。” 她沙哑而慵懒的声音化为湿润的吐息钻进罗夏的感知里,罗夏的心跳快了几分,欲望让他疲惫的身体正在苏醒。如果砾说的是实话,他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美妙的风景。 我想看……但是我不能! 节制与欲火在罗夏心中交战,他把头埋进枕头里。试想一下,当着阿米娅的面,砾化身痴女来调戏他的可能性只有 20%。而且以他对女骑士的了解,砾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很痴女,但有外人在场她又变成了懂规矩的卡西米尔骑士。 所以不看才是正确的答案,果不其然,阿米娅无奈的声音在罗夏头顶响起:“砾小姐,你就别调戏博士了,明明你还好好穿着衣服呢。还有博士,我们要去洗澡,你可别偷看。” “知道了。” 罗夏打算睡一会儿,但两个姑娘换衣服的声音,浴室里的淋浴声让他痒痒的,他翻身看到浴室满是白雾的毛玻璃上映出两个朦胧的影,顿时感觉有些心猿意马。 罗夏啊罗夏,你在想什么啊,她们是因为信任才没防备你,你却还是在偷看了。 罪恶感让罗夏裹上被子,黑暗吞噬了他,睡梦乡的诱惑超过了沐浴美人的诱惑,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推了推。 “嗯?” 他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感觉额头碰到了一堵墙,疼痛让他清醒过来,视野里穿着睡衣的阿米娅含羞护住胸口。 “博士,到你了。” “啊……你是说洗澡,这种事等我睡醒了也不迟。” 但阿米娅的眼神告诉罗夏,如果他不洗澡休想睡个好觉。他无奈的爬了起来,把衣服脱掉, 顿时感受到背后砾灼热的视线在他身上瞄来瞄去。 “砾,看我是要收费的。” 回答罗夏的是硬币坠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仿佛要配合这个气氛,阿米娅也从钱包里拿出硬币,罗夏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耳朵说:“阿米娅就不用给了,在我这里你永远免费。” “我的主人,凭什么区别对待!” 不顾砾的抗议声,罗夏走进浴室,空气里残留着沐浴露的香味,阿米娅深棕色的发丝和砾粉色的发丝留在了排水口附近。 他打开花洒,温暖的水流从头到脚浸润了他的身体。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罗夏回过头去,阿米娅黑色的影映在毛玻璃上。 “博士一个人不方便擦洗后背吧,我进来了。”阿米娅如是说。 第七十二章 倾述 在女孩推门进来的瞬间,罗夏发出一声丢人的、慌张的尖叫,他超水平发挥三步就冲到浴缸里,同时伸手捂住了眼睛。 “博士,你的反应有些夸张了。” 阿米娅平静的声音与关门声先后闯入了罗夏的感知里,罗夏犹豫的睁开眼睛,看到阿米娅穿着分体式泳装,从道德上来说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是很奇怪,罗夏想,如果阿米娅穿着她那身可爱的、孩子气的内衣进来,他看的时候会觉得非常尴尬,脑袋们产生一些糟糕的反应,甚至回去之后怕不是要被法务部请去喝茶。但是同样的覆盖面积,泳装就没有任何问题,他看的时候心情气和,脑袋们毫无波动。 大概因为内衣在道德上是不能随便看的,所以看到的时候会有窥探别人隐私、冲破道德束缚的兴奋感;而泳装在道德上是可以给人看的,所以看了之后反而没有波动。罗夏想。 对规则的逆反是智慧生命快乐的源泉之一,就像在建设类游戏里,玩家费尽心思 ghs,而真正的 ghs 游戏里,玩家们又费劲心思的建设美丽新家园。 罗夏习惯性的思维发散,直到一串水花浇到他身上,他才回过神来,看到阿米娅趴在浴缸边上,一只手正在舀水。 “又发呆了……嘿,博士,吃我这招!” 荡漾的水花劈头盖脸的浇在罗夏脸上,他反射似的用手臂挡住,听见阿米娅的笑声,轻快而悦耳,自他认识阿米娅以来,对方的笑声最有感染力的一次,她终于露出了少女天真浪漫的一面。 罗夏的心也跟着快乐起来,他睁开眼睛故作险恶的说:“那么代价呢,阿米娅?” “嗯?” 趁着阿米娅被自己的话语吸引的时候,他一击手刀砍在水面上,升起的水浪像是低配版跃浪击直扑阿米娅的面门而来,两个人像是孩子一样打起水仗,直到罗夏力竭讨饶才停手。 看着对方落汤鸡的模样,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阿米娅两只高高竖起的耳朵笑的驴耳乱颤, 等她平静下来之后,又嗔怪的看了罗夏一眼:“我都把正事忘了。” 你穿泳装进来能有什么正事?! “博士应该不好搓到后背吧,我来帮博士的忙……啊。” 阿米娅看了眼浴缸的水面,神情闪烁,脸颊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罗夏低头看了一眼,他用毛巾好好的打着马赛克,根本没有什么能让少女娇羞的内容。 阿米娅吞吞吐吐的说:“那是、那是我和砾泡过的洗澡水,我离开的时候急于叫博士,忘了倒掉了。” “不是吧,那我完了。”罗夏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古怪,“我刚才和你打水仗的时候不小心喝了几口,这么说我今天都要坐马桶了(@基尔加丹)?” “不,我们是洗干净身体再进去的,应该没脏到会让博士拉肚子。”阿米娅双手抱着手臂, “可能是我意识过剩,我和砾泡过的洗澡水再让博士再泡一遍……” 罗夏一开始没什么想法,看到阿米娅别扭的模样自己也不自在起来,想象阿米娅和砾在泡在里面的场景……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阿米娅还好,罗夏看到她那对高高竖起的耳朵时,就恢复了圣人一般的空灵,不再有糟糕的感觉;而砾在某些时刻具备强大的杀伤力,特别是当塞诺蜜肌肤沾水的时候,女骑士野性的魅力成倍的放大。 所以砾邀请罗夏一起健身的时候,罗夏总是拒绝,流汗的女骑士对他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再加上砾又是那种喜欢拱火的性格,他更不敢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罗夏盯着阿米娅的耳朵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圣人模式上线,哪怕闪灵和空穿着泳装一起上阵他也顶得住。 “博士,”阿米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又在发呆了吗?” “啊不,没什么,阿米娅你的泳装挺可爱的,你穿这身真的很合适。” “诶嘿嘿,博士喜欢就好。” 阿米娅搬了两个小圆凳,在花洒下前后放置,她坐在后面的小凳子上又拍了拍前面的那一个,示意罗夏坐过来。 罗夏本能的抗拒起来:“阿米娅,我一个人也可以洗的。” 但此刻的阿米娅异常强硬,罗夏不可能赢得这场拉锯战,因为他感觉池水渐渐凉了,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的围着毛巾走出来,在阿米娅前面坐定。 在他的前方墙壁上悬挂着一面镜子,罗夏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他感觉到阿米娅站了起来, 胸口的褶边装饰轻轻扫过他的背后,女孩探头看了看镜子,又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发丝调皮的在他肩膀上打着旋。 罗夏偏过头去,因为阿米娅的侧脸距离他是如此之近,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扭头去和阿米娅说话,嘴唇大概会碰到对方的脸颊。 “镜子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脸。”他解释道。 “博士,你还是没有放下过去啊。” “不是放不下过去,而是害怕想起过去。虽然你们不说,但我能感觉到,大家都不愿意过去那个博士回来,只有你全心全意的对我好。所以我在想,不做博士就不做博士吧,反正勃士也很快乐。 所以大家的忌惮也变成我的忌惮,如果有一天这个迷茫无知、懒惰自私的我消失了,这具羸弱的身体在它真正主人回归之时取回伟力,让萨卡兹人也敬畏,让群星也战栗,让追随他的人变得疯狂…… 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又要沉睡在某座城市的医院里,等待着多年之后的访客?大概在那个时候,我认识的故人们已经死在了席卷天下的战场,而代表我与他们联系的记忆之花都已经枯萎了。” 罗夏在浴室外脱掉衣服的同时,仿佛也脱掉了心灵的伪装,在水汽弥漫的微热空间,在贴心人的身体也贴过来的时候,他不受控制的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不安和恐惧一直藏在他的心里, 直到今天才说出来。 勇气与激情在这一刻燃尽,他在如释重负的同时也生出了倦怠的感觉,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无能无力,指尖开始泛凉,身体变得僵硬,他现在只想赶快洗完澡回到被窝里,在黑暗的拥抱中长久的睡下去,最好做个美梦,再也不醒来。 “凯尔希是对的,她说博士是个怕寂寞的人,还是个笨蛋。我们是如此爱你,但你还是没有感受到幸福,所以需要一次把话说明白的旅行来治疗你心理的扭曲。” 阿米娅从背后轻轻抱住了罗夏:“在罗德岛,从过去到现在,没有人真的讨厌你,即便有争吵也只是理念不同罢了,大家都希望得到博士你得到幸福。” 真的吗?那么和我私交好的干员屡屡让我戒备的、来自罗德岛内部的危险又是什么? 阿米娅的拥抱让罗夏产生了些许暖意和积极的思考,但他的过去一天没有揭开,阿米娅和凯尔希忌讳莫深的态度一天不改变,他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就不会真正消除。 他愿意为了阿米娅和凯尔希而加班,现在自然也愿意为这两个人而被“治愈”,所以他伸手向上揉了揉阿米娅的脑袋说:“你太认真啦,我只是发发牢骚。如果你真的有心不如找个人帮我把工作都做了,我每天躺在办公室里睡懒觉,心情自然就会变好了。” “唯有摸鱼这点是不可能的,博士,秉持你理念的罗德岛正在我们的见证下一天天壮大, 志同道合又强力的人物们聚拢,一起朝着未来进发,光是想想那个未来,就让人热血沸腾,想要大干一场啊。” “阿米娅……你不是那种热血系角色,用这种方法鼓励我也没有用。老实说,听到你描绘的那个未来我更自闭了,像苇草这样不让别人检查,每次都指名我,在我面前自顾自脱衣服的干员再来几个,恐怕我连睡觉的时间都不会有了。” “……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阿米娅打开了花洒,流动的温水从天而降,同时温暖了她和博士。她不再说话,而是让罗夏的头发被水充分浸润后关掉淋浴,再挤出洗发露在手掌涂匀,覆盖到罗夏的头发上,由发丝深入发根,等罗夏的头发被白茫茫的泡沫遮盖后,她的手指又灵活的按摩起来。 罗夏最初感觉阿米娅在他头顶抡了一拳,让他整个人懵懵的,随后疼痛与舒服的感觉交替, 等阿米娅的按摩结束之后,他感觉整个人有了升华的感觉。 “阿米娅,你还会这个?” “跟着医疗部门的人学的,如果博士不嫌弃的话,等洗完澡我再给你按摩一下,你之前不是抱怨身体酸疼吗?按摩有助于改善这种情况。” 阿米娅放出的卫星让罗夏接下来以驯顺的态度被他摆弄,女孩不止搓了他的后背,就连正面也没有放过……当然,晾着毛巾的炮身与炮座是罗夏自己来清洁维护的上架感言第一次了解明日方舟,是去年放弃了姬魔恋战纪,在群里问什么好玩的手游的时候,那时候被告知可以等等明日方舟,后来就看到了那个欺诈性的 PV,感觉这游戏真的 cool,然后今年5 月真玩起来的话......明明她们穿的很严实,明明世界观和人员档案不轻松,我还是关注起了立绘里的柰子和大腿。 9 月的时候黄毛完结,新书成绩又不好,只能恐慌性的再开本新书,当时第一版的题材是穿越者文抄公功成名就之后,和各路兽耳娘相亲的故事,主人公有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异能这个设定出现在这个版本里; 第一版的反馈不会很好,所以又有了第二版,这一次是平凡主人公一觉醒来,发现周围的人头顶上都有标签,全部都是童话故事里的人物,而他又觉醒了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异能之后解决童话为蓝本的都市传说的故事; 这一版反馈也不太好,被尊敬的学姐吐槽之后,我想又是兽耳娘又是童话,还有异能,干脆写勃士......啊不对,是博士的故事好了,核心设定当然还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故事。 说一下更新安排,明天上架三更,然后每天两更总计 6000 字,下周五预计存稿耗尽,改成两日三更。因为双开的缘故,存稿一直不是很够,更新起来颇为吃力,抱歉。 在这个时间点上架,悬赏暂时就不开了,因为许多读者在月初都投过票了,开悬赏有些坑人。其他的,还希望读者们关于首订能支持一下吧,谢谢。 第七十三章 失温 II 给人洗澡是项累人的活计,阿米娅忙完的时候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她站在花洒下简单冲了一下,和罗夏披着白色的浴巾一起出来。 砾趴在床上看小说,听到动静之后她爬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回头看到罗夏和阿米娅不觉好笑。 “你们中间闹出了很大动静来着,难道是在玩水吗?” 两个人同时点头,女骑士满脸不相信的模样,罗夏知道她肯定脑补了一些糟糕的事情,于是走过来敲了下她的脑袋,阿米娅还是个孩子,可不能被污污的砾带坏。 只是,他在靠近砾的时候,看到了砾穿着单薄的浅色睡衣,晕开了身上残留的水珠之后贴在身上。他撇了一眼两眼三四眼,感觉心潮澎拜,不得不借助阿米娅的兽耳才重新恢复了圣人模式。 几秒之后,他听到阿米娅小声对砾说:“就算是在室内也要好好穿上啊,都、都能看出来啦。” “没事啦阿米娅,这里只有你和主人,无论哪个看光我,我都不会害羞的。”砾笑嘻嘻的回答,“准备的内衣颜色太深了,穿在薄睡衣里面,不是更像在 se 诱主人吗?” 塞诺蜜,你是不是对我的定力有什么误解?!我一点都不想练习战术压枪和圣人模式! 罗夏闭上眼睛,打算用睡眠消除一切烦恼的时候,床先后摇晃了两下,紧接着他的身体被翻了过去变成背面朝天,他回头看的时候,阿米娅和砾的裸足已经放到了他的背上。 罗夏有点慌:“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阿米娅解释道:“给博士按摩啊,我的体重太轻了,可能效果不好,所以请砾来帮忙。” 罗夏的慌张不是因为阿米娅,阿米娅一脸“傻博士,我这是为了你好的”妈妈表情令人非常安心,但砾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肌肤上有红晕扩散,她的胸口极速起伏着,桃红色的眼瞳中带着湿润的光泽,仿佛从踩踏他的行为里找到了快乐。 不,塞诺蜜,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虽然不想承认,但罗夏在两个姑娘的踩踏下发出丢人的、舒服的轻哼声,甚至在结束之前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钟,想要起来发觉两只手臂都被牢牢固定住, 左边是砾,右边是阿米娅,她们不约而同用一种方式钻到他怀里。 他醒来的时候惊动了两个同居人,左边的砾揉了揉眼睛,脑袋在罗夏的胸口蹭了蹭:“主人,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啊?我想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只素白的手臂从右边伸出来,把罗夏的脑袋摁回枕头上,阿米娅打着哈欠说:“博士睡着之后体温就突然变低了,叫你也起不来。我们叫来了闪灵,在尝试了各种办法后,我们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保证博士的体温。” “主人你体温恢复正常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情,我和阿米娅精疲力尽,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砾补充道, “这是只给主人的优待哦,别人我管他死活” “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罗夏喃喃的说。 同时,罗夏心中又有古怪的熟悉感,好像在什么地方他和安洁莉娜也……为什么是 JK 小姐? 罗夏啊罗夏,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在心中自责,你就那么馋安洁莉娜的身体,这种时候都在惦记她吗?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以后博士必须处在有人陪伴的情况下,医疗干员还是带的太少了, 塞雷娅小姐能够在战场上治疗别人,但对疑难杂症无从下手。” 阿米娅一边说一边坐了起来,砾也恋恋不舍的离开罗夏的范围,她们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讨论今天的晚餐,而罗夏的两肋还残留着她们的触感。 顺带一提,他两条胳膊都麻了,暂时没有任何感觉。 哪怕是为了救人,你们从我身边起来之后也太平静了吧,为什么是我在害羞并且觉得心潮澎拜啊。罗夏在心里说。 他隐约感觉到,从离开罗德岛来到汐斯塔之后,大家都有所改变,变得更真诚,更快乐也更......忠实于自己的欲望。阿米娅在罗德岛的时候要抱过来,总是瞻前顾后的,但在这里她想抱就抱,一口气要补足博士能量。 原来,寂寞的不止是他罗夏,阿米娅同样怀着深深的寂寞,砾的话,呃,乐观的塞诺蜜可能只是纯粹忠实于自己的欲望罢了。罗夏感觉自己和砾过去应该认识,不然砾怎么会辗转千里来献上自己的忠诚呢? 罗夏套上衣服来到餐厅的时候,发现全员都在那里等候着,距离他最近的红豆原本百无聊赖的和同族的闪灵说着什么,看到他之后眼前一亮,又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喜悦。 “教授,你现在感觉还好吗?真是的,好好照顾你自己啊,别搞这种意外惊喜,让人那么……” 她看似责备实则关切的话语还没说完,就看见艾雅法拉跌跌撞撞的闯进罗夏的怀里,双手抓住罗夏的衣袖抬头向上看。罗夏对红豆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伸手专注于安慰小羊。 “前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艾雅法拉喃喃的说。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俩还是注意一些影响比较好,”塞雷娅站出来维持风纪,“还有普罗旺斯,别在这里拿出梳子梳理你的毛发,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啊,好。” 普罗旺斯把梳子收了起来,感叹了一句:“塞雷娅就像妈妈一样呢。” 空举起手来问:“谁是女儿呢?” 坐在空旁边的暗索指了指坐在靠门位置的两个人,梅尔和伊芙利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伊芙利特拍着桌子大笑,塞雷娅想出声制止的,但在张口的瞬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 “伊芙利特,说话小声点,不要吵到别人,不然罚你做更多作业。” “知道了,诶,你这家伙醒了啊,我原本还准备去看看你的。” 说教的罗夏与收敛的伊芙利特看起来那么自然和亲密,让塞雷娅心头涌上复杂的滋味。罗夏越过沉默的塞雷娅,他犹豫了一下回头做出邀请的手势,塞雷娅迟疑而缓慢的摇了摇头。 阿米娅踮起脚轻轻拍了拍塞雷娅的肩膀,一起看着白金拿着爆米花加入了罗夏那边的游戏小组,伊芙利特带来了桌游,可她因为之前熊孩子般喜怒无常的性格冲撞了不少人,虽然没招来怨恨,但也错过了许多友谊。 如果不是赫默,博士大概面对这个熊孩子也很难有现在的耐心;同样的,如果没有伊芙利特, 单亲妈妈状态的赫默也不会和博士结下深厚的友谊。 只是塞雷娅微妙的被排除在外面了,尽管莱茵拳皇的存在感时常在赫默或者伊芙利特的话语显现。 一个小时的游戏之后,伊芙利特在其他三位玩家默契的配合下取得了胜利,过于天真的小火龙得意洋洋的扶着罗夏的椅背说:“博士你现在肯承认我的优秀了吧。” 白金用口型说“交给你咯,骗子博士”然后离开,梅尔也溜了,罗夏想跑无奈那两个没节操的队友跑的更快,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很厉害,伊芙利特,赫默会为你骄傲的。” “嗯嗯,再多夸我几句也是可以的。赫默说出门的时候朋友们要相互帮助,你那么弱,当然是本伊芙利特大人来罩你啦。之前你不是害冷起不来嘛,我就能让你暖和起来。” 一瞬间,数道尖锐的目光化为利剑从背后洞穿了罗夏,仿佛在看一个欺骗天真小女孩的变态。 “伊芙利特大人,你打算让我怎么暖和起来啊。”罗夏硬着头皮问。 小火龙一脸天真的回答:“我放把火不就好了,把能烧的东西放在你床下,就像冬天人们用壁炉啊,手炉脚炉,火炕取暖一样。” 洞穿博士身体的利剑消失了,罗夏听到背后一串轻笑,紧接着是砾的声音响起:“这是要炭烤博士吗?” “不,是教授。”阿米娅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这时候,餐厅供应了富有汐斯塔本地特色的餐点:第一道菜是铁板炒饼,将本地蔬菜和鸡肉, 与刚烤出来切成条状的薄饼撒上香料一起混合翻炒,再用两把菜刀剁碎,盛到餐盘里; 第二道菜是咖喱饭,隔着好远罗夏就闻到辛辣的味道,汐斯塔的咖喱饭口味比龙门售卖的东国式咖喱要重口的多,罗夏犹豫拿起汤勺尝了一口,就感觉嗓子里要喷火,暗索看着他被辣到的模样笑出声,但她自己也被辣的直流眼泪。 所幸第三道菜椰汁鸡汤拯救了罗夏的味觉,它的做法将椰子顶端用剁刀剁开一个小口,将其中的椰汁倒出待用,再把椰子去顶,把内壁椰肉挖出,接着削去表面的碎渣,放入一只肥美的母鸡,炖上 2 个小时之后这道椰香伴随着鸡香的汤品就成了,喝起来的时候有股甜甜的味道, 正好解了咖喱饭的辣。 饭后的甜点是汐斯塔酸奶,与其他地方不同,汐斯塔酸奶在食用的时候会加入木瓜,罗夏悄悄观察了其他人的反应,像阿米娅、红豆、艾雅法拉、白金这样的干员面对主菜的时候浅尝辄止,面对加了木瓜酸奶三碗下肚还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真是的,要好好吃饭啊,酸奶又不顶饿。他想。 第七十四章 海的女儿 饱食之后,罗夏宣布给两天假期之后(从明天开始算)再集结起来进行部署,接着,他征得了闪灵的同意之后,自然而然的提出饭后一起散步消食的邀请。 白金举起手来,但塞雷娅按住了她的肩膀,重装干员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几个有意同行的人识趣的放下了手,等塞雷娅和博士出门之后,砾和暗索立刻站了起来。 空好奇的看了一眼:“你们要去哪里啊?” “自然是跟踪咯。”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跟踪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阿米娅沉吟,“但考虑到教授的安全……原谅我,砾、 暗索,请你们去吧,但不要破坏教授和塞雷娅的散步气氛。” 凯尔希不在的汐斯塔,阿米娅可以说是罗德岛的老大了(@武磊)。有了官方背书,砾和暗索立刻出发消失在夜色里,而其他人则集结到博士住的三人间玩牌,同时在闲聊中了解下午情况的后续。 与此同时,罗夏和塞雷娅沿着大道来到防波堤,黑色的潮水循环往复,昏暗的灯光点亮沙滩。还残留着白日到来的旅客们稀疏的足迹。 远方群山的剪影和近处建筑孤寂的光芒融为一体,组成深色的幕布。罗夏的鼻孔中喷出两柱白汽,又被寒风吹散,汐斯塔是因为旅游而兴起的城市,当旅客们不在的时候,整座城市显得分外孤独。 “塞雷娅,你见过真正的大海吗?”罗夏问。 莱茵拳皇摇了摇头:“没有,汐斯塔就是我见过的海,之前的时候听斯卡蒂有过一些形容, 但我不太感兴趣。” “说到大海,我就想起一个故事,说是金雀花王朝的君主理查一世,绰号狮心王的那位阿斯兰被他的同行阴了一把,在太阳监狱吃了两年的牢饭才终于支付巨额赎金回国。 但是他回维多利亚的路上遭遇了风浪,不幸落水,这时候海底一条叫萨拉丁的美人鱼刚刚过完 15 岁的生日,早已对海上的世界充满好奇,她在上浮的时候看到落水者,于是救了他,并把他送到岸边。 那只美人鱼做好事不留名,白白便宜了另一名姑娘,理查怀着感激之情与他的救命恩人结婚,他的好朋友们,腓力二世,亨利六世和利奥波德五世还有他的弟弟约翰却纷纷表示没错, 就是这个屁股上有三颗痣的姑娘救了你。 理查不知道自己找错了人,与此同时,小美人鱼也想给王子生孩子,毕竟理查没有子嗣, 他的继承人也是他的弟弟约翰又是个铁憨憨,阿斯兰用暴力入主维多利亚,她们美人鱼也可以用联姻的方式达成手段。 但是,美人鱼是无法在陆地上行走的,而且跨物种交流是犯法的。为此美人鱼找到了教皇大人寻求魔法支持,她购买了大量赎罪卷,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把尾巴变成双腿。而作为代价, 她那甜美的声音失去了,并且如果不能得到王子的爱,她在对方结婚后第一个升起的黎明就会化为泡沫消散。 美人鱼兴冲冲的来到陆地上,却看到王子和他的朋友和他的老婆和他老婆的朋友和他朋友的老婆搞在一起,万念俱灰,担心她的姐姐们从教皇大人那里寻求到了最后的帮助:杀死王子, 这样她就可以做回美人鱼,取回自己的尾巴和声音。 于月圆的子夜,美人鱼潜入王子的房间,看到王子和远不如她漂亮的碧池睡在一起的时候, 美人鱼曾经动过杀死王子的念头,然而,爱情和献身的精神阻止了她,让她一直犹豫天亮。 她最终释然的放下了刀,深情的亲吻了王子,并祝福这对夫妇幸福,早点生下黑色皮肤的孩子。” 塞雷娅一直在听,几秒之后问道:“后来呢?” “后来王子醒来的时候看到房间里有一堆美人鱼化作的白色泡沫,他惊恐的叫来侍卫搬来沙土,把泡沫吸收之后丢掉,丢的远远的,那些泡沫恶心的他好几天都没有吃好饭,睡好觉, 最好干脆和王子妃搬到其他房间去睡。 然后他和王妃度过了幸福的一生,虽然没有后代,还在围攻一个小城堡,威胁要杀光里面所有人的时候自己先被一支冷箭干掉了,但他这一生的确称得上幸福。 然而他永远不知道他生命里有一条小美人鱼救了他,爱上他,为了他舍弃了尾巴和声音, 又为了他的幸福,在彻夜的守望后消失在天明时分。” “博士,这是你胡诌的吧,你想说什么我很清脆,我不是那种心灵脆弱的人,有什么顾虑不用故事比喻也是可以的。” “你在我面前那么坦然,却在你的女儿……” “我不得不打断你的话,虽然你老是打趣我和赫默还有伊芙利特是一家三口,但我和赫默是同事,伊芙利特是被监护者,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塞雷娅语气里罕见的显露出烦躁的情绪,她从口袋里摸索着,很快摸出源石点烟器和女士香烟,冲罗夏扬了扬手:“介意我抽根烟吗?” “不介意,只是……”罗夏欲言又止,“塞雷娅看上去是那种很自律的人,不像烟民啊。” “是在莱茵生命就职的时候学会的,那时候我被调到赫默的小组担负安保工作,具体做些什么,因为签过保密协定我不能告诉你。” 罗夏坐了下来,两腿悬空,塞雷娅靠着防波堤,她点着了细长的香烟却只是夹在手里,手肘碰到罗夏膝盖侧面。 “没关系,我也不想听,反正尽是些糟糕的事情。莱茵生命那些人在源石生命学的成果令人惊叹,同时我鄙视他们不择手段的行为,他们做过头了。”他说。 “关于你对我前同事的评价,我部分赞同,因为我曾经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看到他们做这种超越底线的事,并且我沦为帮凶的时候,我曾感受到压力,特别是与伊芙利特熟识之后。” 塞雷娅用空下来的另一只手拢了拢头发,那些灰色的发丝被寒风吹拂着,她接着说道:“然而,我的职业让我必须屹立在第一线,所以我只能借助别的东西来排除压力,抽烟的坏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莱茵生命允许抽烟吗?” “不允许,所以我这个规则的守护者偷偷破坏规则的时候,心里产生卑劣的愉快感,尽管我不喜欢香烟的味道,也知道它对人身体不好,还是偷偷摸摸的抽着。” 罗夏回忆了一下,他印象里并没有看到塞雷娅抽烟的场景,笑着说道:“塞雷娅你是重装干员,身手比暗索还要灵活啊,我都没看到过你抽过烟。” “那是因为来到罗德岛之后,看到伊芙利特终于过上像样的生活,心里没了压力,我不再需要通过吸烟这种损害健康的方式获得愉悦感,自然就戒掉了,我又没什么烟瘾。” 罗夏叹息道:“结果,你现在又开倒车了啊。” “别和伊芙利特还有赫默说。” 不知不觉间,烟已经烧掉了一小半,塞雷娅刚想把滤嘴送到嘴边的时候,罗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塞雷娅停止了动作。 “抱歉,果然我还是不想让你抽烟,塞雷娅,你就算抽掉一整盒烟,回去也要面对伊芙利特,思考接下来你们该怎么相处,何况你身上会有味道,伊芙利特闻到之后你该怎么回答,不会把锅甩到我身上吧。” “博士,我不是那种推卸责任的人!” “但事实上你就是在推卸责任!今天下午伊芙利特和我玩的桌游,说过的话,这些原本都是属于你的。之前我也说过,如果你担心赫默的话,我们两个保密就好了。 哪怕作为旁观者,看你们别扭的关系我都感觉十分不愉快,快点去和好啦,省的那两人在你的事上提出截然相反的意见,她们吵架的时候我感觉发际线都往后退了,赶紧解决我也省心。” 塞雷娅丢掉了香烟,用脚踩灭之后说道:“……局外人说这种话总是异常容易,只要心怀希望,努力,加油,好像什么都能做到。到头来,你们也只是说说罢了,我该怎么面对那个孩子, 现在根本不是我和恢复以往关系的时候。” “从早上好开始怎么样?”罗夏试着说, “不带特殊的感情,没有特殊的含义,仅仅是向着 同行的旅伴打招呼。塞雷娅是可靠的大人,我一直相信你能做到,只需要我在后面推你一小步。” “博士,我已经过了小姑娘的年纪,你的话已经哄不了我了。”塞雷娅抬头看了眼罗夏, “但 我愿意试试看。” 罗夏坐在防波堤眺望被灯火点亮的城市,那些灯火遥远而虚幻,越是靠近海滩,黑暗便越发浓厚,他回过头去,黑色的海水与黑色的夜幕在远方融合,群星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寒风带着孤独而来,只有靠近在他下边的塞雷娅才能感觉到一些温暖。 或许只有在这个孤独的时刻,他才能对塞雷娅说实话,塞雷娅也一样,在别人面前的时候莱茵拳皇可没点过烟,也不曾谈论过去的事。 第七十五章 女子会(1) 罗夏和塞雷娅,砾和暗索先后离开后,剩下的九个人聚拢在三人间玩桌游,可除了小火龙之外,其他参与者都玩的心不在焉,于是桌游很快就变成了女子会。 “真难得呢,塞雷娅也有需要博士帮忙的时候,”白金一边偷偷摸普罗旺斯的尾巴,一边说: “我印象里,这还是她第一次找博士进行人生相谈。” 伊芙利特困惑的眨眨眼睛:“什么是人生相谈啊?” “就是遇到想不通的事找人开解,如果有诚意的话,就选在对方睡着之后,自己穿着睡衣潜入对方房间,进行深入浅出的交流。” 阿米娅看不下去了:“白金,别教坏伊芙利特啊!” 伊芙利特反应过来:“啊,白金你耍我?” “没有呢,我也是才知道我的常识是错误的,感谢你纠正,阿米娅。” 白金笑眯眯的把这件事糊弄了过去,空左右看看,偶像小姐平常一心扑在德克萨斯身上, 她和罗德岛的大家都不太熟,于是举起手好奇的问道:“提问,博士作为人生相谈的对象怎么评价?” “是位很优秀的导师……大家看我干嘛?” 在空提问的瞬间,答案就从阿米娅那里脱口而出,大家对罗德岛的小小领袖投注暧昧的笑意。让她格外不自在。 “阿米娅的话没有说服力,这根本不算一个答案。”红豆说。 “这评价有些过分啊。” “阿米娅是博士控晚期,无药可救的那种。” 这出乎意料的一击来自闪灵,萨卡兹医师对于阿米娅的诊断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阿米娅红着脸说:“我、我和博士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在我懵懂无知的时候,是他教会了我许多有用的知识,并且让我产生了为了感染者而奋斗的信念。” 艾雅法拉歪了歪头:“父亲和女儿?” “艾雅法拉小姐,你听错了,我和博士是师生关系,也是同行者。” 阿米娅把刚才的话复读了一遍,没留心到她提到博士的时候,闪灵的表情有一丝波动,萨卡兹医师心情的变化被巧妙的隐藏起来,人们习惯了闪灵的平静,所以在闪灵开口之前,极少有人会关注那边。 白金是个例外,她一直凝视着落单的闪灵,当闪灵追踪视线来源的时候,看到骑士杀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就像游乐园操纵幻焰的小丑。 “我和阿米娅一样,十分偏爱博士,所以我们找个公平正直的人来评价比较好。”白金说。 红豆以舍我其谁的气势开了口:“博士这个人马马虎虎吧,平常很不可靠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弟弟,但关键时刻还是有点……帅气,真让人心动,嗯,我是说真让人安心,能靠得住。” 白金笑眯眯的回答:“很可惜,红豆你也不具备发言的资格。我看到咯,在博士决定人选之前你去了他的办公室,然后队伍名单上就有了你。 那天的助理不是你,你去办公室该不会是喝喝茶,打招呼然后弹个吉他表演才艺,把自己和博士都累的精疲力竭吧。” 才没有,我只是答应帮博士吃七顿芙蓉的营养餐罢了。 红豆涨红了脸,既不好意思说谎,又觉得被屑博士趁机敲诈有点丢人,只好低头说:“我、 我也是有私心的啊,毕竟汐斯塔是我心中的音乐圣地之一,加入罗德岛之后一直很忙,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大不了买这边的土特产回去后给格拉尼道歉好了。” “没有人怪罪你,红豆小姐,我也觉得汐斯塔是音乐圣地,不知今年的音乐节会有谁来呢? 日落即逝?恶魔破坏龙?反正老板(大帝)肯定会去的,我也想用幻惑之铃的艺名参演啊。“空说。 “但现在是冬天呀。”普罗旺斯说。 空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肉眼可见的蔫儿了。冬天的汐斯塔和夏天的汐斯塔简直像是两座城市:没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没有挤满人的海滩,没有音乐发烧友,甚至连泳装都没得穿。 现在的温度,也只有房间里的暖气+浴室里的浴霸+热水喷个不停的花洒才勉强达到能穿泳装的温度,但在浴室里穿给谁看呢?给博士搓澡的时候增加情趣用吗? “要是博士夏天带我们来就好了,海滩,音乐会,泳装。”空叹息道,“我有一件橘色的三点式,买了之后一直没机会穿。” “我也有我也有,是赫默给我做的。”伊芙利特举起手来说。“要是夏天来我们还能一起在海滩烧烤,给博士烤韭菜,烤腰子,还有羊蛋……” “等等,”阿米娅打断了伊芙利特的话, “是谁告诉你博士吃这些东西?” “是缪缪啊,就是缪尔赛思,会操纵水分子的那个。她说博士这台拖拉机很辛苦,要多吃这些东西补补机油。” 阿米娅勉强笑了笑:“……她只是在开玩笑,伊芙利特你别当真,我们还是谈回海的话题吧。” “是呢,挺可惜的,我对海也有期待来着。”闪灵说。 大家脑补了闪灵的泳装,萨卡兹医师身高达到了 175cm,又有丰满的胸脯和滚圆的大腿, 配上泳装简直是犯规,如果真的是博士夏天带队来到汐斯塔,看到闪灵泳装的时候大概会笑成地主家的傻儿子吧。 普罗旺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红豆因为行贿不行的话,我总有资格吧。博士是个好人,我只能这样说,虽然我尾巴总是让他的抽纸消耗的飞快,让他浑身乏力、身体酸痛,但他一次没有怨过我。” “嗯?”艾雅法拉警觉的抬起头来。 “怪我讲话省略太多了,我的意思是我掉的毛发引起他的过敏性鼻炎,让他连连打喷嚏, 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没什么精神。即便如此,博士也没有嫌弃我。” “那是因为他是尾巴控吧!”红豆吐槽道,“我记得红一开始完全不会摇尾巴,但她记住了博士只要摸她一次尾巴就奖励一次零食,你再看现在红的尾巴对着博士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一提到红,大尾巴狼立刻露出“告辞”的神色,白金这时候突然抓了普罗旺斯的尾巴一下, 力道能让普罗旺斯感知到,后者立刻抱着自己的尾巴挪动了一段距离,警惕的看着白金。 “大家有没有发现,普罗旺斯的尾巴只有博士能够随便摸,其他人摸上去被她察觉的话, 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白金摇了摇头:“你在同伴们之间践行着明显的双重标准,竟然敢说自己有秉公评论博士的资格?” 闪灵看的明白,白金接下来还会用类似的套路质疑攻讦伊芙利特、艾雅法拉和空的立场, 骑士杀手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听到她是如何看待博士的。 这是凯尔希医生……不,更像是骑士杀手自作主张,想到这里闪灵站了起来。 “怎么了,闪灵小姐?”阿米娅问。 “我有点渴了,想去点些喝的,你们想要什么我可以帮忙带一下。” 众人七嘴八舌的报上饮料的名称,闪灵默默记在心里,白金站起来笑着说:“你一个人带八份饮料不太好拿吧,我来帮你。” “……好。” 闪灵答应下来,白金跟在后面,空荡荡的走廊没有其他人,萨卡兹医师回过头来说:“库兰塔人天生活泼,好奇心强烈我可以理解,但你的自由不应该妨碍我的自由。” “过去的事就让你那么不自在吗?” “作为留在罗德岛的条件,我已经告诉了凯尔希医生,她没告诉你,就代表你没有知道这件事的资格。” “挑拨离间的意图有些明显呢,或许我该理解成轻蔑比较好?我至始至终都是为了博士而行动,那个人愿意相信陌生人,愿意释放善意,但我和他不一样,我先以恶意揣测别人。” 白金打量着闪灵的神色,接着说:“放心,这里的监控设备‘不小心’出了问题,谁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说过的话。其实我知道一些东西,比如你是在卡兹戴尔的内战里认识的博士吧。 而且你们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人,让我猜猜看,博士是不是过去囚禁夜莺的那批人中的一位呢?” 闪灵看了白金一眼,骑士杀手感受到了如刀割面般杀机,她用恐惧并兴奋的声音说道:“你在愤怒对吗?听闻你在医疗技术之外,亦有剑帝的逸闻,传说当你拔剑的时候,能够分割天地, 成为划破黑暗的闪之轨迹。” “我不会再用剑了,那只是被我救治过的干员们产生的幻觉。”闪灵低下头去,“我对博士没有敌意,倒不如说,失忆的他能够让我放下大部分戒心,无知于罗德岛的博士是项美德,他的伟大与他的病态相伴相生。所以我宁愿他是个普通人,然后拼上性命保护他。” “但不管怎么来看,过去博士的积极介入都给卡兹戴尔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变化,你真的不恨他?” “那场战争是所有人的错,把锅全部丢给博士未免太不公平。只是那场内战剥夺了萨卡兹人的希望。我已经不想再失去更多东西了,仅此而已。” 白金能够确定,闪灵还有很多关乎她与罗夏的真相藏在心里,不过没关系,目前能够确认闪灵对博士无害就足够了。 “那么我没有疑惑了,感谢你的耐心解答,现在我们一起去买饮料吧,让其他人等待太久了可不好。”白金笑眯眯的说道。 三更完毕。 第七十六章 女子会(2) “值得吗?”闪灵说,“所有伟大的牺牲,如果被当事人遗忘便失去了价值。” “无论当事人记不记得我的好,在我达成目的的时候,它就有了价值。闪灵你觉得守护博士即是保护博士,而我觉得守护的意义是彰显价值。虽然方式有所不同,但幸好我们是为了保护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白金说着说着背影佝偻了下来:“啊,想起为那个笨蛋博士种种不懂少女心的行为,未来大概会非常辛苦吧。” “我有同感。”闪灵说。 两人带着饮料回来,收获了一堆感谢。这时候艾雅法拉看了眼时间,小声说:“博士现在在做什么呢?” “想必是在聆听塞雷娅的诉求,她会有很多苦水向博士吐吧,但是没关系,善解人衣的博士会发挥自己的长处安慰好塞雷娅,让她舒服的。 博士最擅长把握别人的优点,又有死缠烂打的强硬意志和持久力,无论那位干员是不谙世事,故作高冷还是怀抱哀伤,最后都会被他攻陷,在心灵的呼唤中打开大门,被博士的温柔填满空虚的心,在灵魂的颤抖里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快乐从曾经只能流出寂寞和痛苦的心房满溢而出。 这就是博士在罗德岛无可替代的作用,这是博士被人信赖,被人追随,足以托付性命的原因。我一直在想,能遇到博士说不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呢。” 阿米娅努力克制着自己,但任谁都能听到她话里的颤音,考虑到她对于博士深沉的迷恋, 她的激动是可以理解的。 “说的太煽情啦,阿米娅。”红豆摆摆手说, “我们又不是在给博士开追悼会。” 虽然那么说,但先锋干员脸颊上却有一丝温柔的笑意,红晕挑染白皙的脸颊,普罗旺斯抱着自己的尾巴,艾雅法拉捂着胸口,白金想起了游乐园的约会,伊芙利特记起了碳烤沙虫腿, 闪灵心底有誓言回响,梅尔……梅尔在女子会开始的时候已经睡着了,睡的香甜。 每个和罗夏有过深度来往的干员都收获了共情体验,只有空歪了歪头,看着突然温柔立场全开的同伴们。 “不在这里的人有四个,只说博士也不太好。”普罗旺斯开始了新话题, “要不我们来说说 塞雷娅,她一直伫立在我们前方,抗伤治疗一把抓。” 伊芙利特骄傲的挺起 tan90°的胸脯:“当然,塞雷娅可是很强的。” “塞雷娅是个努力家,除了天赋和装备之外,正是她长久的锻炼才能让她保持体型和状态, 和她同龄的女人,大多身材已经开始发福了。“闪灵说。 “嗯嗯,我一直很钦佩塞雷娅的自律,她是健身房的常客,有天我去甲板练嗓子的时候, 看着她穿着运动背心和长裤,脖颈搭着毛巾在跑步了,真羡慕她手臂和小腹结实的肌肉。“空说。 “现在貌似不流行肌肉偶像吧,空你那样会劝退粉丝的。”白金想了想, “而且塞雷娅这个 人在生活里欲望寡淡,极为克制,没见她特别偏好什么。食物饮料,游戏、时尚、文艺这些她也不沾,伊芙利特,塞雷娅到底喜欢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在莱茵生命的时候……啊,赫默交代过要保密来着。”伊芙利特交叉手臂, “后面的内容我不能说。” 艾雅法拉问道:“塞雷娅小姐有喜欢的人吗?她这个年纪,没有伴侣应该会很寂寞吧。” “所以才约了博士出去解决人生大事……” 白金感觉自己被好几个人狠狠瞪了之后,举起手来说:“开玩笑啦,她对博士根本没什么兴趣,倒不如说比一般人还严厉。” “严厉是应该的,”红豆点点头,“博士是罗德岛的领导者,不以身作则怎么行,他属于那种必须管教才能最大限度发挥才能的人,某种意义上就是没长大的大男孩,阿米娅你得多管管他。” “啊哈哈……”阿米娅苦笑着回应。 “这么说来,这支队伍是大男孩博士和十二个姐姐的游记咯?”普罗旺斯摩挲着下巴, “让 我做博士的姐姐……听起来很有意思啊!” 闪灵摇了摇头。“不,我就算了。” “+1。”空说。 “如果砾或者暗索在这里的话大概会迫不及待的争夺姐姐的位置了,特别是砾,我至今都不明白一位卡西米尔四级骑士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跑来罗德岛,向博士宣誓效忠。”白金说。 艾雅法拉小声说:“不也有一位卡西米尔的白金阶骑士杀手千里迢迢跑来罗德岛,三番五次试图把博士弄到手嘛。” 白金挠了挠脸颊,略显尴尬却没有否认,伊芙利特是个小孩子心性,她挠了挠头说:“你们又不是我和塞雷娅这样见面尴尬的,想和博士做朋友直接和他说不就好了,他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如果是朋友的话,在座的各位都和博士是朋友了……除了闪灵小姐,空小姐,和梅尔小姐,我们想做的朋友不是你理解的朋友。” “好过分,这就把我排除啦……等等,你们继续。” 空在抗议的时候迎来了几道审视的视线,凭着做偶像时积累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她打了个哆嗦及时退出了无形的修罗场。罗德岛的修罗场太可怕了,简直比龙门的暗潮还要可怕。 伊芙利特不屑的笑笑:“说的那么玄乎,不就是像那个粉毛女骑士一样和博士黏黏糊糊的嘛。 有时候我交作业,都能看到两个人在椅子上亲嘴,博士那家伙真的弱诶,被人家摁在椅子上欺负,他的手落到女骑士的屁股上也不知道还手。 要是我直接就打下去了,那里被打一下也是很疼的,正好报复回来,可能博士是怕被砾咬断舌头吧。砾是喜欢吃舌头的妖怪吗?反正她一副吃到美味的幸福表情,眼神都快能拧出汁来了。” 小火龙天真无邪的叙述带来了诡异的沉默,她举起手说:“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对博士不好的话?如果我做错了,我现在就去给博士赔礼道歉。” “不,挺有意思啦,啊哈哈……我都不知道博士还有这样的日常。” 普罗旺斯想圆场,最后只剩下尬笑。老实说对于砾的偷吃行为,她也有些不爽。她支持室友安洁莉娜对罗夏的扩张行动,心想自己偶尔找博士让他梳理一下自己的毛发就可以啦。 博士是罗德岛的加油站,是大家的能量注入棒,任何企图独吞博士的行为都会被视为挑战现有秩序,是罗德岛的公敌。 根据罗德岛陆行公约,所有的罗德岛干员根据能力和身份被划分成一星到六星,六星干员、 五星干员、四星干员、三星干员、两星干员每天占用博士时间是 5.25h、5.25h、3.15h、1.75h、 1.75h,剩下的是博士自己支配的时间。 砾被评价为四星级干员,所有四星级干员加起来是 3.15h,这些时间如何分配由所有四星级干员内部决定,而几乎每一天,四星级干员加起来占有博士的时间都越了界。 罪魁祸首有两人,其一是砾,其一是暗索,前者喜欢白天明吃,后者喜欢晚上暗抢。只要看到博士脸上的红印,就能推断出暗索昨天晚上穿了什么款式的过膝袜。 “砾还有暗索,都属于不安分的那种类型啊。”阿米娅表情有些不安,“我让她们俩搭档去保护博士,她们该不会……” 普罗旺斯摇摇头:“放心,有塞雷娅在呢,我看安洁莉娜带来的漫画里有一种名为风纪委员的生物,专门制裁发情期的男女,虽然有些时候风纪委员的肚皮上也会绘制奇怪的花纹图案。 阿米娅,那些花纹有什么用啊,看着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你想啊,要画花纹,就得掀起衣服露出肚皮,想想都好痒啊哈哈。” 普罗旺斯长期在野外工作,与当下的娱乐脱节,阿米娅整日操劳罗德岛事务,自己也不了解其中的奥秘,其他人没有看漫画的爱好,于是在肚皮上画花纹的问题成为没人在意的未解之谜。 “说起暗索,这个人真是屡教不改。”梅尔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光是我见过她都不止一次偷东西,然后被逮到,又要去博士的办公室里认错,还有夜烟那家伙。” 闪灵分析道:“两人并不一样,夜烟是单纯的偷窃癖,她会偷任何目标身上不甚重要的东西, 再装作从什么地方捡起来还给对方,她享受的是捉弄对方的愉快和偷窃时的刺激,她有过度的表现自己的欲望,可以把夜烟的行为归类为心理问题引发的偷窃行为。 暗索以前只能靠偷窃讨生活,现在金盆洗手但因为职业习惯还会忍不住去拿别人的东西, 这是条件反射和肌肉记忆共同决定的,但她现在很克制的……” “只偷博士一个人,”白金补充道:“而且还会装作失手让博士抓到,接受博士的惩罚,好像没有博士的惩罚这一天就过不去了。你们说,暗索她是不是个……M?” 第七十七章 夏娃的女儿 与此同时,砾和暗索接连打了喷嚏,又相互掩住口鼻,以免自己的声音被不远处的博士和重装干员听到。 她们出门之后很快就找到了罗夏与塞雷娅,那两个人出门走了三百米,来到防波堤之后, 一个坐在上面,一个靠着防波堤手里拿着烟,烟头的火光像是夏日的萤火虫,令人奇怪的是塞雷娅始终没抽一口。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却没有一点男女在夜晚散步的那种浪漫、暧昧的气息,”砾说,“我觉得他们反而像兄弟,坐堤坝上的那个是废柴哥哥,靠着墙的是精明能干,事业暂时遇到挫折的弟弟,正在被废柴哥哥安慰着。” 暗索又偷偷伸头看了一眼,嘿的笑出声,回过头说:“是有那么点意思,但那么说好吗?博士不是你侍奉的主人吗?” “没关系,你也在侍奉主人嘛,我想你一定能理解主人有多么可爱,就像棒棒糖一样,想让人忍不住剥开糖纸,先是欣赏他的形体,然后用嘴唇和舌头感受他,舔一舔,博士甜美的感觉从舌尖的感受器转化为甜美的信号直达大脑。哇,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砾的痴女力全开,暗索不由得脑补了一下女骑士双手合十说声“主人,该给你的骑士发工资了”,然后变成其他推门进来的干员以为女骑士在偷懒,但博士知道砾正在卖力工作的状态。 “砾,”暗索眼神闪烁的看了女骑士一眼,“博士那家伙还是处男吗?” “我怎么知道。”砾摊手说道:“很重要吗?就算主人有一百个前妻和女儿又怎样,喜欢一个人如果连他的盘都不敢接,那我怎么好意思说爱他?” “爱很容易,陪伴却很难啊。比如你和博士在甲板数星星的时候,你刚想掏出结婚戒指单膝跪下向博士求婚,结果旁边的某位竞争者在阳台点核弹,在夜幕中组成彩色弹幕向博士表白。 这还不算完,有人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变成花朵,流血会变成红宝石,于是她捧着自己亲戚来的时候做出的五百米高的红宝石向博士求婚; 有的小富婆带博士去吃晚餐,张手就是掏出黑卡消费两百万,带博士去吃肯 O 基和吉 O 家, 并用淡淡装逼的语气向博士炫耀她从不去这两家以外的餐厅就餐。 有的竞争者先下手为强,待博士被求婚的时候出现,宣称自己怀孕三个月,是双胞胎,如果博士敢当负心汉她就要打掉其中一胎,留大还是留小要博士自己看着办。 有的饮水思源,希望和博士分享致富秘诀:无他,用三十度的温泉水养鱼即可;有的在博士被秃头不良美少女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抓住秃头不良美少女的头发直接把那人甩在墙上。” 砾克制着极大的吐槽欲望说:“你少看点玛丽苏小说比较好。而且你尽是站在局外人的立场说话,但你真的是局外人吗?” “我已经过惯了苦日子,罗德岛那么舒服的环境已经满足了我的需求。”暗索指了指自己, “博士属于额外的消遣,他怎么看我我无所谓,我们最后变成怎么样都无所谓,得过且过,过着今天何必想明天,活的蠢一点不好吗?” 砾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好。” 暗索冷笑:“是呢,你虽然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但最后依靠自己的努力变成了人上人,想必不知道对我们住在贫民窟里的人来说,希望是一种奢侈的东西。 我曾想要很多很多,想要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打扮的像个小公主,想要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孩子们都拿艳羡的眼光羡慕我。我想识字念书,在学校的活动上拉小提琴或者弹钢琴, 技惊四座,大家都觉得我才貌兼备,前途无量,有一打帅哥争着和我约会…… 但那可能吗?那不过是我在幻想罢了,幻想自己强大的时候有多爽,回到现实里叠甲挨打的时候就有多疼。我没有漂亮衣服,吃不好玩不好,孩子们嘲笑我,我没书可念也没有一技之长,根本没人爱我,我只是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可怜虫。” 暗索坐在树下抱着膝盖:“所以我真的很感激罗德岛,感激不歧视还关心我的博士,那个笨蛋真的试图把我教导成凭着一技之长在社会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正派人物。 最初我很讨厌他,觉得他是心怀不轨想要睡我,偏偏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我最讨厌这种人,所以自己要偷他东西作为报复,让他也讨厌我,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后来,我意识到博士是个愿意相信别人,主动释放善意,面临发际线和贞操双重危机的滥好人罢了。他体弱,爱摸鱼,口味挑剔,是个尾巴控兼头发控,无论谁都爱,但我仍然觉得他是个好人。 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没有名分可以,做小我也愿意,只要他别夺走我能吃饱喝足穿暖玩好的生活,还肯教我识字念书和在社会生存下去的能力,还关心我,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他想睡我?好啊,我就给他睡好了。反正他带来的痛苦不会比挨饿受冷更痛,不会比被别人家的孩子笑话、吐口水、丢石子,指着鼻子骂更痛……不,说不定能更暖和,更快乐,更让人迷恋。” “暗索,我虽然叫他主人,但在心里我们两个是平等的,而你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把自己当成了他的附庸,这大概就是我们的不同吧。因为我也有段苦日子,所以你的选择我不难理解。” 砾笑了笑:“从自己个人角度出发,如果罗德岛的竞争者们都是你这种知足常乐、自我矮化的精神就太好了。不幸的是,那些竞争者尽是个性强烈,自我主张强硬的人物。 你就满足于喝头汤,吃小菜吧,我可是从一开始就瞄准了主菜。你觉得最大的阻碍是谁?” 暗索想了想:“凯尔希医生?我听博士说过,他的体检数据仅有凯尔希一人能够查看,在凯尔希医生有时间的时候,博士的体检都会由她本人亲自接手。” “凯尔希医生是罗德岛真正的国王,专制而孤独,年纪轻轻却已暮气沉沉,我能感受到她是以妻子的温存和母亲的慈爱来对待博士。 或许,凯尔希医生的心已在一台台手术和权力倾轧中干涸了。她深知,苏醒后的博士交给她的是繁荣与活力,而她交给博士的将是衰竭与残生,她将让春天的花朵陪伴寒冬的冰块,让天真稚嫩的青年陪伴阅历已深的皓首老人。 所以凯尔希医生是眼前的障碍,却不是未来的障碍,先于博士她就会自行燃尽。” “这还真是一番不留情面的评价。”暗索说道, “凯尔希医生不是未来的障碍,但阿米娅是, 她还年轻,与博士关系深厚,威望很高,你打算和她争吗?” “阿米娅不需要争,在凯尔希医生退出舞台之后,她就是新的国王,和博士的感情就像一株植物种在肥沃的土壤里,长在永远蔚蓝的天空下,受到和煦的阳光抚爱,现在已经发育得非常茁壮,然而……” “然而?”暗索重复了这个单词。 砾笑了笑:“她是夏娃的女儿,幸福自然而然的来了,不用她操心和担忧,也一点不用害怕会失掉它。每天早晨一睁眼,幸福就呈现在她面前,伴随着同样的碧空,同样的微笑,同样亲切的话语。 她和博士的感情就像平静的湖面,没有风吹起涟漪,连一丝微风也没有,而平静最后能孕育什么呢?只有死水恶波。 阿米娅和博士的感情既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坏,只是某一天他们会感觉无聊厌倦,想要追逐变化,想要引入新鲜的刺激。无需批判,善变正是智慧生灵的本性—— 某种意义上,现在追逐着博士的干员们就是新鲜的刺激,你有没有发现,喜欢博士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但阿米娅和博士的感情反而比以往更牢固,更甜蜜了。” “你是说阿米娅她故意……” “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相反我很敬佩她的为人,只有她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现在来看,一切的源头都可以追溯到三个月多前,你还有其他许多对博士怀着淡淡心思的干员都在那时候产生了变化。 这个源头很有可能出在博士自己身上,哪怕我一开始就是冲着睡他去的,我也感觉到三个多月前开始,我在博士面前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 暗索开动脑筋:“砾你都顶不住的话,我觉得塞雷娅也有可能迷失。你看,她今天一反常态的把博士约出来,在没人的地方做点刺激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容易。” “怎么可能,塞雷娅已经把自己身为女性的部分舍弃了,正如她的职业,她背负了太多东西,哪怕爱情都足以成为压垮重装干员的最后一根稻草。” 之后她们有一段时间没说话,罗夏和塞雷娅的声音顺着海风断断续续的传入她们耳中,当那一边陷入诡异的沉默时,砾和暗索同时探出头去,看到博士不知不觉下来了,他和塞雷娅相互搂抱,面庞交错,像是情人一样亲吻相拥。 两更完毕 第七十八章 伪装者 把时间稍微往前推一些,在罗夏的阻挠下,塞雷娅终于绝了抽烟的念头,在烟头几乎要烧到手指的时候,她把烟丢到地上踩灭。 “哪怕是为了给伊芙利特树立榜样,我认为你应该戒烟。 “罗夏说, “德克萨斯以前也抽烟, 现在她努力戒烟,烟瘾犯的时候就吃 pocky,还挺有效果的。” 塞雷娅回答:“我已经过了胡吃海塞也只胖一点点的年纪了,我必须严格控制热量的摄入, 不然无用的脂肪就会堆积在身体各处。” “以塞雷娅小姐的身材来说,胖一点点会更好看。” “罗德岛好看的小姑娘到处都是,何必纠结在我一个人身上。” “总之你必须要戒烟,这是来自我的命令,阿米娅和凯尔希也会同意我的意见,烟鬼对罗德岛最大的贡献就是他们交了三十年的社保,可能只享受五年就早死早超生,给罗德岛省下一大笔社会保障资金。” “且不说这件事正确与否,抽不抽烟是我的私生活,博士,你准备把手伸到我的私密领域拿捏揉搓吗?我会好好完成我的工作,但私人领域的事哪怕是为了我好,过度介入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 塞雷娅的声音有些冷淡,罗夏知道惹恼她的不是戒烟,而是伊芙利特的事。他太急躁的发力,钻进塞雷娅和伊芙利特中间,努力拉扯摆弄她们的位置,希望她们的关系能够从冰凉变得火热,这样被夹在中间的他也能收获快乐。 可是,如果那两个人的态度是干干的,没有主动接触、让相互之间的关系变得圆润的意思, 单凭罗夏在中间努力,不仅自己得到的是痛苦,对于塞雷娅或者伊芙利特也是一种折磨。 所谓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吧,罗夏不懂人心,直到这时候才察觉好意传递到别人那里, 未必会变成好意。 “抱歉塞雷娅,是我管太多了。”罗夏说。 “不,应该是我来道歉,我不能把自己的无能发泄到一个想要帮助我的人身上。” 塞雷娅转过身,抬起头看向博士:“不过,博士既然干涉了我的私生活,就代表也做好了私生活被我干涉的准备吧。” 罗夏警觉的战术后仰:“嗯?” “我决定戒烟了,虽然没有烟瘾,但如果压力太大我又想抽烟的话,我会去找博士。” “哦哦,我会陪我说话,帮你把瘾熬过去。本来成瘾性的要素里,心理要素大于生理要素, 只要你不想,烟草就和你说拜拜了。” “不,博士你领会错了我的意思,我犯烟瘾的时候就会来找博士,拉您一起去健身房,戴上拳套……” 罗夏满脸惊恐:“戴上拳套把我当沙包打?” “博士,你的被害妄想有些严重,我仅仅是觉得你处于亚健康状态,需要进行锻炼罢了。 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小姐都会同意我的决定,这也是为了你好。” 你如果真的关心我的健康,早就把我拉进健身啪啪啪的打沙袋去了,何必等到今天,你是在报复吧,绝对是在报复吧! 罗夏从防波堤上跳了下来,顾左右而言他:“要不要找找附近的超市,光坐在这里怪无聊的。” “博士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不,咱们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八成凑到一起在开女子会。在罗德岛的时候辛苦她们了, 就在这两天好好放松一下,吃吃喝喝,开睡衣派对玩枕头大战……呃,不好动人家的东西,这个就算了。” “博士对大家很上心呢,你打算怎么度过这两天?” “在汐斯塔四周逛一逛,物色买回去当纪念品送的土特产,塞雷娅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我可以送给你。在这些人里,除了阿米娅最辛苦的就是你,每次都麻烦你冲在最前面。” “职责所在,不必介怀。”塞雷娅回答。 “每次我想报答你的时候,你都给出类似的回答,结果就是每一次我都自觉亏欠了你的人情,越来越多,积攒到最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还了。” “如果博士真的想还,就对赫默和伊芙利特好一些吧,那是我欠她们的。我做过让她们不高兴的事,但我必须那么做,伊芙利特必须被拘束和遏制,这也是我切断和其他政治实体的联系,只为罗德岛而战的原因。” 罗夏隐约能猜到伊芙利特幻觉里“那个东西”的本质,正是它造成了小火龙的悲剧,塞雷娅知道这件事,囿于原则她选择了制裁。而在不知情的赫默看来,那就是一种背叛。 同样是因为原则,塞雷娅不向赫默说明这件事,导致误会越来越深。莱茵拳皇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刻板已经到了让罗夏尊敬并叹息的地步。 规则塑造了塞雷娅,规则也束缚了她。博士感觉自己能理解她的状态,因为他自己也被塑造并束缚着。只不过,在他身上规则替换成了来自星空的智慧。 “看来赫默送的羽毛的份上,我会的。”他郑重承诺道。 在说这句话的瞬间,罗夏感觉自己被塞雷娅狠狠瞪了一眼,旋即,她张开手臂抱住了罗夏。 温和又结实的触感在罗夏身体上扩散,他最初受了点惊吓,旋即想到这是个硬派的女人, 钻石都要比她懂得变通,白面鸮在介绍她的时候还说自己的同事没有成为医疗干员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太硬了。 白面鸮的戏言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塞雷娅的作风和身心一样强硬,据说她在和凯尔希医生交涉的时候是主动发起进攻的那一方,真是恐怖如斯,让罗夏倒抽了一吨氧气。 如果塞雷娅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她会按照常规流程,吃饭,约会,看电影,拥抱接吻, 见家长,把自己买的钻戒递给他,再让他单膝跪下求婚,两人一起去凯尔希那里领证,拍婚纱照,低调的办一场婚礼。 等到晚上清点完别人送的礼物后她才去洗澡,然后关上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睡衣扣子都不舍得解开一粒,用中学生晨读一样假装热情的语气说:“咱们睡觉吧,你在上面,今天是安全期,我们先攒攒钱再要孩子吧。还有……不许花心,不许藏私房钱!” 所以,罗夏非常确定塞雷娅突然抱上来肯定不是到了发情期,或者突然察觉他的好,于是问道:“怎么了?” “配合我一下,抱住我的腰。”塞雷娅低声说,“我感受到了附近有窥探的视线,在确认他们是中立单位之前,保守起见我把他们当做敌方单位进行处理。” 罗夏就爱塞雷娅的保守,在汐斯塔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需要她这样的人提高整支队伍的安全阈值。 他配合伸手在塞雷娅的背后合拢,如愿以偿的用手背蹭着塞雷娅打理整齐的灰色长发,手心则贴住了女人的腰,察觉到重装干员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他就像搂着一只蓄势待发的雌豹。 “怎么样?”罗夏小声问。 “视线还在我们身上,所以我们有必要进行下一阶段的伪装。博士,来借位接吻吧。” “喂,你来真的?” “为了伪装,我是可以忍受的。”塞雷娅轻声说, “但请博士把持住自己,不要朝我吐口水, 上下都是。” 我就知道上了年纪的女人开起车来,比我还狂野! 塞雷娅稍稍偏过头去,调整角度抵近。罗夏看着她的面庞在他视野里慢慢放大,他们的吐息混合在一起,为彼此的脸颊带来一丝暖意。 虽然女人的表情十分镇定,没有罗夏期待的害羞也没有可以理解的紧绷,但博士还是能感觉到莱茵拳皇的紧张—— 因为塞雷娅的手抓的他后背有点疼。 塞雷娅是我兄弟,塞雷娅是我兄弟。罗夏在心里疯狂的催眠自己,塞雷娅是如此信赖他, 他不能竖起旗帜侮辱这份敬意,但随着距离的接近,自我催眠的效果几近于无,他只好想想别的事情来分散精力。 一个偶然要素帮助了罗夏,塞雷娅想要和罗夏借位接吻,借此给监视者造成视觉错觉,然而先于唇瓣,她的犄角戳到了罗夏的脸颊上,距离眼眶和鼻梁都很近,他毫不怀疑,塞雷娅只要偏一点,她的犄角就能刺进他的眼眶里,让他变成夏侯夏或者伊达夏。 “抱歉,我没有考虑到犄角的要素。” 塞雷娅道歉之后松开了罗夏,后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的捂着眼眶,看到莱茵拳皇对着树林喊道:“出来吧。” “哎呀,被你们发现了。” 砾和暗索的身影先后从树林里出现,砾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是奉了阿米娅的命令出来保护博士,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没错,”暗索点头, “你让我穿什么过膝袜我就穿什么过膝袜,别让我做数学题就好。” 塞雷娅的视线顿时变得犀利起来,罗夏顶着她审判变态的目光,尴尬的说道:“既然你们看到了,干嘛要躲起来,害得我以为有谁在监视我们。” 塞雷娅摇了摇头:“不,博士,我感受到的视线不是来自她们,监视我们的另有其人。现在监视我们的人已经收回了目光,所以我把早就察觉到的两位队友叫了出来。 礼尚往来,我来教教他们什么叫做尊重和礼貌。” 第七十九章 “做的漂亮” 塞雷娅气势很足,让旁边的砾和暗索都受到了感染,她说完之后立刻转向罗夏,按照规则, 这支队伍里只有罗夏和阿米娅有决策权。 罗夏权衡利弊,首先是弊端,他自己战斗力约等于 lim(x→0)sinx/x,手头只有两个特种干员和一位重装干员能够依靠。要命的是,塞雷娅现在没有携带她的盾牌兼法杖,无法施展源石技艺:钙元素操控,也没有携带医疗器械,无法治愈友军。 砾和暗索都是吃地形和战术的干员,如果追过去未必会有适合她们发挥的环境,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女拳师塞雷娅的打拳技术,塞雷娅的拳法被曾与她协同作战的干员们评价颇高,哪怕没有装备,塞雷娅仍能提供可靠的武力支持。 只是,这里距离其他干员居住的酒店超过五百米,就算罗夏现在打开器材在频道里呼叫支援,干员们来到也需要时间,而且人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惊动敌人。 然后有利的地方,在夜里鬼鬼祟祟监视别人的多半不是什么好鸟,为了凯尔希医生托付他的计划考虑,他尽早洞悉汐斯塔的暗流对之后一连串代号“福音”的实验有利。 总结起来,风险和收获都不确定,罗夏沉吟片刻,哪怕他没有决定也必须做出决定,因为三位干员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身为指挥者,他的犹豫不决会影响其他人的决心。 “我们跟上去看看,不行就回来,最后手段是联络阿米娅她们救场。” 罗夏做出决定之后,看到他的三个同伴轻松了许多,有人代替她们思考,决策,背负起责任,因为是“博士的命令”,她们只需要执行就好了。 女骑士一马当先,急于挽回自己刚才的失职,她专注于观察自己的主人,竟然没有察觉还有另一伙人在窥视着。很快,她在海滩找到了一连串的脚印,过不了多久,这些脚印就会被海浪吞噬,当太阳升起时,什么都不会留下。 砾最终追踪到了一片岬角,有两伙人在那里碰头交易,从陆地上使用小型机械把成堆的箱子送到船上。她看了一会儿,数清现场的人数和他们携带的武器后就回去向博士汇报情报,并把头目用速写描绘出来。 鉴于那里有四十七人,其中不乏受过训练的雇佣兵,所以罗夏决定撤退了。根据砾的速写, 罗夏认出了其中一方的头目是克罗宁,汐斯塔市长的副手,在市长大人不在的时候代为管理城市。 顺带一提,锡兰是市长千金。 根据砾的描述,克罗宁运送的货物似乎都是沉甸甸的东西,罗夏差不多描绘出了事情的轮廓:趁着市长不在,他的副手偷偷和外部势力勾结倒卖物资,从中渔利,不过克罗宁究竟扮演的是执行市长委托的大忠臣还是背叛市长的奸贼,目前还不好下定论。 “不过,他们的守备真是够弱的,警戒线、人员的站位都透着不专业的感觉。”砾评价道, “我一个人打倒他们五六个都没什么问题,如果我们相互配合,说不定能反杀他们。” “现在还是你们的休假期,在实验完成之前,我们都尽量避免使用武力的情况。好了,我们顺路回去超市买点东西。” 罗夏回去的时候,聚集在一起的女孩们果然已经换上了睡衣,他默默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旋即被红豆用枕头砸中了面门,刚才那枕头被艾雅法拉抱在怀里,所以淡淡的香气也涌入了他的鼻腔。 不亏是闪灵,连宽松的睡衣都撑得起来。罗夏在退出房间的时候想。 他不相信自己在睡衣天堂包围下的压枪技术,所以婉拒了小火龙玩扑克的邀请,自己躲到了塞雷娅的房间,有小火龙在,塞雷娅是唯一不可能去参加睡衣派对的人。 “博士,和我独处不是什么好主意。”塞雷娅说。 “放心吧,咱们俩之间是不可能产生绯闻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能给别人带来愉快体验的人。” 罗夏摇了摇头:“没关系,偶尔我也需要清净的环境,这样我才沉下心来阅读我的藏书,汲取里面的知识。” “好事情,博士,学习是不可以停止的。你学到的知识越多,在你的带领下,罗德岛就越是强大,这不是奉承,而是我真实感想。” “你这么说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罗夏低头看了一眼,在康托尔《集合一般理论的基础》封皮下,藏着小说《娜娜》,他的藏书里有不少类似的小说,看起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罗德岛的博士都是性情中人。 在自己房间里,塞雷娅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灰色的高领毛衣和米色长裤,她打了盆热水, 用热毛巾擦了擦脸,又接了一盆水递给罗夏。 “塞雷娅小姐平常喜欢看书吗?”罗夏问。 “不怎么喜欢,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逼着自己去看:军事理论,源石技艺,锻炼方法教学,还有育儿经验……不,最后一个你忘掉吧。” 直觉告诉罗夏,如果他在这里笑出声,他和“瘦狼”塞雷娅友谊的泰坦尼克号大概率要撞上冰山。 “塞雷娅想要成为母亲吗?” “我没怎么想过,但我这样的人做母亲会失败,做父亲……同样失败。我看到了小火龙在你的帮助下健康成长,作为她精神上的父亲,你比我合格的多。” “这个话题我们去年已经进行一次了,我的观点是:你在伊芙利特的作用里是不可替代的, 再好好想想吧,塞雷娅。” 接下来的时间博士和重装干员都没有说话,他们各自抱着一本书在看。对寂静表现出不适的反而是塞雷娅,她今天心情乱糟糟的,书本上的内容根本看不下去,都赖博士,非要干涉她的私生活,说一堆有的没的。 等等,我为什么会把锅甩给博士?塞雷娅摁着微微凸起的胸口想,我这是怎么了?这分明是我自己的责任,我是什么时候产生了如此卑劣的思考,企图让博士分担我的责任? 塞雷娅知道自己对博士有几分审视和嫉妒的感情,看到博士、赫默和伊芙利特在一起欢笑的时候,她只能怅然若失的靠着门,像个败犬看着,审视博士有没有让赫默和小火龙幸福的资格,这样她才能安心……以及更加失落。 博士的位置曾经是她的,在莱茵生命的时候她有过这样的时光,哪怕戴上傲慢与偏见的眼镜去看博士,她也不得不承认,博士的确带给了赫默和伊芙利特的快乐。 伊芙利特的成长肉眼可见,这无可争议的是博士的功劳;而赫默,则是塞雷娅有一次提交报告时,透过未掩的门她看到博士睡在人体工学椅上,赫默在旁边帮助博士批改文件,医疗干员时不时抬起头来,一边拢耳垂边的头发一边看着博士,圆镜下的目光是那么温柔,嘴角噙着笑意。 塞雷娅明白的,这是不善言辞的赫默以自己的行动在表达对博士的好意,而决定性的证据就在于赫默赠送给博士的羽毛。 刚才与博士散步的时候,塞雷娅没好意思指出博士是她的的压力来源之一,也没说过除了考虑重新抽烟之外,她甚至产生过要不要染成金毛,绑成双马尾转换心情的念头。只是她终究年过三十,不好意思和小姑娘留一样的发型了。 而现在,她察觉到了自己对博士产生了依赖,正是因为依赖让她变得软弱,觉得有些事可以和博士一起分担,当博士做不到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会在心里指责博士。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博士的形象在她心底树立,并取得了她的信任?尽管,博士现在在她心里的排名还在莱茵生命一些人后面,但博士能够占据她心灵一个小小的角落,本身就是奇迹。 因为她曾以为自己的心灵已经封闭了,怀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忍受重要之人的不解和疏远, 和想要守护之人近在咫尺却没有勇气相认,塞雷娅选择扛在自己肩上,冲在第一线,除了“履行合约”的教条思考之外,她何尝不是在战场上寻求发泄。 这是博士刻意为之的结果,还是他在无意识下培育的果实? 不管怎样,塞雷娅有些理解凯尔希和阿米娅为何会对一个失忆的人委以重任。在她看来, 博士的才能不止体现在源石病与天灾相关的理论上,体现在指挥艺术上,他有一种领袖魅力, 让她们这些“士兵”愿意接受睾贵之人的指挥。 在心里重新定义了博士之后,塞雷娅才发觉自己像个痴女一样托着腮看了罗夏好一会儿了。 她慌张的用书本盖住自己的脸,再小心翼翼的挪开。 和“信任”一样,“慌张”也是她许久未曾体验过的感情,尽管她不想拾取它。 做的漂亮,无论谁都爱的色胚博士。塞雷娅心悦诚服的想。 两更完毕。 第八十章 误会 罗夏专注于小说的剧情,随着情节的变化而呈现种种喜怒哀乐。浅色台灯照的他的肤色越发苍白,在紧皱的眉宇下,他的目光撕裂重重谜团,双眸清澈而又湛蓝。 塞雷娅想起了浅海的颜色,她再看向罗夏的时候,发觉对方的眸子又变回了棕色......大概是她看花眼了。 梅尔回来的时候,罗夏茫然的抬起头来,他的脸上还带着懵懂,仿佛从梦中醒来,一时间还不能区分现实与幻想。而后,强烈的、想要把故事读下去的渴望从心底涌出,让他匆匆道过晚安之后就夹着小说回去了。 “博士好像在看集合论吧,”梅尔坐在床上, “我第一次看到能把集合论看的如痴如醉的人, 真不愧是博士啊。” “从进来房间开始,他就一直在看,专注到了我自叹不如的地步。”塞雷娅说。 “塞雷娅你就一直盯着博士看到现在?” “不,准确的说,在我们共处的 2 小时 45 分钟里,我看他的时间在 5 分钟左右。” “哦,那还挺久的,如果换做我的话,累计不会超过 30 秒。” “我在观察博士,重新定义他在我心里的位置。” 梅尔躺在床上,随意问道:“结果呢?” “还不好说,博士是个很复杂的人,我现在的任何评价都无法做到客观,所以我尝试把他分割成不同的人再拼合起来:作为博士的他,作为指挥者的他,作为领袖的他,作为朋友的他……” “塞雷娅太刻板啦,我们不必全面的认识一个人,给他贴上最显眼的几个标签就好了,反正你又不准备娶他,想要当朋友的话做到这种程度就够……啊,我忘了赫默和伊芙利特的事了。” 关于这两个名字,莱茵拳皇今天已经听罗夏提到了太多次,所以梅尔的无心之语触怒了她, 前者享受了塞雷娅的铁拳制裁。 另一边,罗夏回到自己房间后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开完女子会的女孩们在三人间里轮流洗了澡,因而空气里有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左边的塞诺蜜朝向他半卧,无袖背心里滑腻的肌肤呼之欲出;右边的阿米娅也朝向他半卧,被子只盖到胸口,雪白的肩膀和一对玉臂露在外面。 交错的视线里,罗夏捧着集合论封皮的小说,盘腿坐在床上看的津津有味,等他觉得该睡的时候,才想起他左右两边各睡了一个美人来着,想想还有些小刺激。 然而,两个姑娘留给他的只有后脑勺。罗夏关上灯盖上被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 酒店里提供的枕头远没有暗索的大腿舒服,再加上他白天已经睡过一觉,直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在急促的敲门声里被吵醒,起来的时候看到砾打着哈欠看着他,而阿米娅睡的香甜,于是说道:“失眠了?” “不,我和阿米娅轮流看护博士,以防止下午的意外再发生,她看上半夜,我看下半夜。” “怪不得我感觉几次阿米娅往这边看,原来是在看护我吗?这样啊,辛苦你们了。” “博士,感谢光是停留在嘴上说说可不好。” 砾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罗夏则亲向她的脸颊,在碰到之前他突然抬起头来说:“不好意思, 我还没刷牙洗脸。” “我无所谓的,太爱干净的人当不了暗杀者。” 看到罗夏已经冲进盥洗室,砾无所谓的笑笑,她听到敲门声,掏出口红在肌肤上点了一下, 涂抹成唇形后才去开门。 敲门的是红豆,她刚想说话看到开门的不是博士后,尴尬的笑笑又绷住了脸庞,砾脖颈上的“吻痕”看的她脸颊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脑补了好几千字文本量的“情热方舟,关于阿米娅睡着之后,女骑士偷吃主人的二三事”,丢下一句“监守自盗”跑开了。 “我刚才似乎听到了红豆的声音。”罗夏探出头来,“她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 砾忍着笑,背对着罗夏把口红擦掉。罗夏下楼去餐厅之后,他的陪护工作就不归女骑士管了,困乏的她钻进尚余博士体温的被窝里,一脸满足的睡去了。 罗夏来到楼下餐厅的时候,看到梅尔和暗索都在打瞌睡,空和红豆比划着什么。前者看到他之后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者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感觉莫名其妙的。 闪灵对罗夏进行简单的身体检查,之后为他端来了今天的早餐:做成碗形的汐斯塔煎饼,可以搭配椰奶、鸡蛋、牛肉辣椒酱、蜂蜜甚至是芥末,罗夏每种都尝试了一块,不知不觉间吃撑了。 “为了你的健康考虑,你该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散散步。”闪灵说。 “是啊,这样和女骑士相亲相爱的时候也更快乐,”红豆酸溜溜的说,“监守自盗算什么本事,不敢公平较量的胆小鬼。” 她后半句说的太快,罗夏没听真切,只好笑笑转向其他人说:“有谁愿意陪我出去散散步吗?” “我,”空第一个举起了手,“我要采买一些音乐器材,就当做散步吧。” 罗夏点点头:“没问题,我说过了,大家在前两天是自由活动的状态……我忘了说,今天开始才算第一天,祝你们玩的愉快。” 空和罗夏出门的时候捎带着叫上了红豆,后者闷闷不乐的答应下来。一路上,萨卡兹姑娘都没怎么说话,目光与罗夏相遇的时候都会狠狠的瞪他一眼,脸颊带着异样的红晕。 空出门的目的是买音乐配件,她在中途却转进了服装市场,在销售员的推荐下拿起两件衣服走进更衣室里,把罗夏和红豆留在了外面。 “红豆大小姐,不知小的哪里得罪了你?”罗夏问。 “干嘛叫的那么恶心,”红豆白了罗夏一眼,“你没有得罪人,只看到砾之后,我觉得有必要离你远一点罢了。” “砾?她怎么了?” “你、你还要我说,你、你们趁阿米娅睡着了干那种好事,留、留下痕迹。 “红豆眼里满是 混乱,“该不会是和阿米娅三人一起吧。” “我说,哪怕你很早熟,也不要用太早熟的方式思考好吧,我们三个是清白的,什么也没做,她们俩轮流看护我而已。” “你的办公室,也只有门口两盆植物盆栽是清白的了。”红豆嘟囔道,“而且,砾的吻痕又是怎么回事?” “吻痕?” 罗夏突然想起砾之前背身的动作,心中有了猜测,说给红豆听后萨卡兹少女信了八分,她的表情重新变得开朗起来,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脸颊,歪着头朝向罗夏的方向说话。 当红豆的心情变好之后,她那头长长的红发也变得如同火焰般艳丽,罗夏情不自禁的抓了起来,用手指缠绕,绕了一圈又一圈,放在嘴边亲吻。 一开始红豆无奈的看着找到了新玩具的大男孩,但罗夏亲吻她头发的举动超越了她设下的底线——显然,她并不能真的能从罗夏的亲吻里感受到什么,但心底还是有异样的感觉扩散。 “别亲啦博士,你倒是注意场合啊。” 红豆的声音有些害羞,她的双腿并在一起,膝盖相互轻蹭,罗夏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轻声说道:“为什么会想把头发留那么长?” “反正不是为了发控博士你留的,”红豆没好气的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吧,想留就留咯,我喜欢我的头发,不忍心把它剪掉,积年累月就变成这样了。” “打理起来会很麻烦吧。” “是挺麻烦,每次洗头的时候都要先用道具把头发盘起来,一点点清洗,不然就趁着洗澡的时候叫别人帮忙。” 罗夏跃跃欲试:“其实如果你需要洗头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休想,别对我的头发打变态主意,我可不想染上奇怪的味道!” 红豆气恼的爬过来,膝盖压住罗夏的膝盖,一手摁住罗夏的胸口,一手在他头上揉来揉去说:“头发头发头发,搞得我本体好像是头发一样,有那个精力不如多关心关心我本人啊,头发又不能替你打架,也不能帮你吃营养餐。” “快、快住手!” “才不要,”红豆一边揉一边说, “我明明都和你说过我还在成长期,被摸头是会长不高的, 结果你还是摸个不停,把我当小孩子!” “你不也在战斗胜利后,回来踮起脚来摸我的头吗?咱们是互摸的关系,我们扯平了!” “不一样,我心里已经是个大人,博士心里还是小孩子。所以我能摸你的头,你不能摸我的头。再说了,我这是在关爱你的发际线啊。” “快住口,我发际线还很坚挺的,真的后退了也是你的锅!” “没关系啦,光头不是更符合你‘绝顶’聪明的人设嘛。” 红豆虽然那么说,手上却停止了动作,看着罗夏的鸡窝头噗嗤笑出声,又拿出梳子替罗夏打理。罗夏则跟着憨憨的笑,之前因为误解造成的不愉快都消失了。 第八十一章 泳装 “看起来你们和好了。” 从试衣间里探出头的空把罗夏吓了一跳,他追随空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不知不觉间,红豆那头漂亮的长发缠绕到他的手臂上。 “哎,不是,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她想把头发从罗夏身上扯开,然而头发却缠的异常的结实。萨卡兹姑娘罕见的产生了要不要把头发剪成及腰长的“短”发的想法。 “我本来也没有想些什么啊,”空噗嗤一笑,“你们能那么快和好,也不枉我把你们一起叫出来的心意。” 红豆抱起手臂,撇了罗夏一眼:“我们本来也没吵架啊,谁那么无聊和他置气啊,和小孩子似的。” “嗯嗯,是我多心了。”空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红豆终于让自己的头发摆脱了罗夏,自己走了过去。看到博士无动于衷,空又招了招手, 当罗夏走近时,她直接伸出手臂把两个人都拉了进入。 更衣室站三个人有些拥挤,罗夏后退一步,送风机送出的暖风吹过他的脚面。空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羽绒服,衣摆覆盖到了膝盖的位置,露出光溜溜的小腿和一双美脚,旁边是脱掉的外套,毛衣,衬衫,裙子和…… “呀,不要盯着人家的内衣看!” 空不满的拍了罗夏的手臂一下,她拉开拉链,桃色肌肤一瞬间充斥在罗夏的视野,刚才他看到空脱下来的衣物,那么此刻的空…… 罗夏觉得自己应该捂住眼睛,红豆也觉得应该捂住罗夏的眼睛,他们两个都慢了一拍,让罗夏看到了空羽绒服下的……乳白色的两件式泳衣。 “空,你手劲还挺大的。”罗夏干巴巴的转移了话题。 “我以前说过吧,我在企鹅物流干的是体力活......停一停,这个不是重点。” 空有些害羞,合上羽绒服之后又对着两位观众慢慢打开,轻声问道:“好看吗?” 罗夏低下头去:“挺合适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对女孩子的泳装产生非分之想,但现在看来,他只是不会对阿米娅的泳装产生非分之想,空她个子不算高(155cm),身材还是挺有料的。 红豆用手肘捅了罗夏一下,用疼痛帮助他战术压枪。在她眼里,空的泳装只能评价为可爱,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也觉得很合适。”红豆说。 空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虽然现在用不上,但夏天如果机会去海边的话,我想让德克萨斯前辈多关注我一些。” “德克萨斯那家伙的话,反应估计会平淡吧。在此之前,空,有必要把博士也拉进来吗?” 空把羽绒服的拉链重新拉上,小声说:“我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这边。” 罗夏和红豆都迅速联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谨慎的点点头。红豆摸到了自己的手提包, 里面有一把特制的折叠式长枪,原本红豆的那一把武器实在太过醒目,不好带进旅游城市。 “尽量不要发生冲突,我们装作无事发生,口风紧一些。我先出去了,空,你穿好衣服吧。” 罗夏嘱咐道。 红豆跟随罗夏出去的时候,被空拉住手臂,偶像小姐笑眯眯的说:“光是我一个人被看到泳装也太不公平了吧,红豆小姐,我也替你挑选了一套黑色泳装。” “不,我就不要了吧。” 空看向罗夏:“你也想看吗?” 博士立刻诚实的回答:“我很期待红豆的泳装。” 这句话让红豆改变了态度,她抱着手臂说: “哼,好吧,既然博士那么期待的话,我就试试 看吧。” 罗夏被红豆请出了试衣间,两个女孩在里面低声交谈,红豆羞怯的声音,空的惊叹和红豆得意的声音接连响起,几秒之后,空说:“你还是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售货员小姐什么都没说,看罗夏的眼神就想看一个潜在的犯罪分子,因为空和红豆的外表都不像成年人。 罗夏不知道空说的被监视的情况是否存在,所以他克制着自己四周观察的念头,二度进入试衣间。空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刚换下来的泳衣放在一边,和红豆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一起。 他扫了一眼,不出所料红豆的内衣款式比空朴素的多。 红豆抱着手臂,目光接触到罗夏身体的瞬间挪开。萨卡兹姑娘身上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纱衣, 里面的黑色两件式泳装清晰可见,在泳装的映衬下,少女的肌肤越发雪白。 红豆等着博士的评价,却看到罗夏的头偏过头在找些什么。她看看试衣镜,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差池,几秒之后她意识到罗夏在看她的头发。 我现在忍着寒冷与羞意换上了泳装,你却在看我的头发?!说句“好看”会要你的命吗! 红豆想踢这个不解风情的笨蛋一脚,又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空一声叹息,深感带不动博士这个 X 队友,她拼命给罗夏使眼色,罗夏愣了一下,随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让空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总算不是无药可救。她想。 “红豆,你头发真的漂亮啊,快把我看呆了。”罗夏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空目瞪口呆的见证了罗夏是如何亲手搞砸了一段增进干员好感的剧情,红听了之后脸色苍白,随后因为屈辱,萨卡兹少女的血色涌上脸颊。 她压抑着怒气问道:“要不要把我的头发剪下来一截做成护身符送给你啊。” “不,这个就算了。”罗夏摆摆手, “这会损害你头发的美丽。” 空捂住额头,就算她想救,博士这种完美避开每一个正确答案的人她也救不回来。偶像小姐心生怜悯的拍了拍罗夏的肩膀,柔声问:“红豆的泳衣怎么样?” “挺好的,特别是她的肤色衬托出她的长发……” “不许说头发!” “呃,抱歉,忘了说空你半长的头发也挺漂亮的。” “博士你呀……除了头发之外,红豆的泳衣你怎么评价?” “很好,但是我不敢多看,怕她怀疑我有不轨之心,又心里生闷气。” 她已经很生气了! 空偷偷瞟了一眼,红豆因为刚才的话神色有所缓和,在她换衣服的时候空绕着她身体转了一圈说:“红豆小姐的头发的确很漂亮啊,怪不得博士那么着迷。” “博士无论谁都爱,但让他迷恋头发的,貌似只有我一个。 “红豆拨开长发,一边扣内衣扣 带一边说,“这么一想,莫名其妙有种赢了的感觉。” 然而不幸的是,红豆并没有赢,光是空就知道博士也很喜欢斯卡蒂的头发。有天晚上她睡不着,来到甲板附近的时候听到了斯卡蒂的歌声,她本想和斯卡蒂去聊聊音乐,没想到被博士抢先一步,只好尴尬的躲在附近建筑的夹缝里。 博士和斯卡蒂说了什么空没有听清楚,但她看到斯卡蒂一脸得意的摘下帽子,抓起博士的手放在她的头顶,沿着深海少女灰色长发的脉络一路下滑,在她的指引和纵容下,博士把玩了斯卡蒂的头发好一会儿。 空当时觉得斯卡蒂和博士大概有一腿,如果不是心存好感,哪个女孩子会让男生把玩自己的头发?但是到了第二天她再去看的时候,斯卡蒂对博士还是淡淡的,顿时就有些糊涂了。 现在,为了红豆的心情考虑,空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等两人采购的泳衣和羽绒服打包之后,拎包的工作自然交给了……红豆。准确的说,空本来交给了博士,但在博士手里待了三秒钟,就被红豆抢了过去。 偶像小姐歪着头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不掺和,两人的关系也不会变差,从旁观者的视角,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好朋友嘛。 “教授,前面就是男装区,你要不要试一试?老是穿着冲锋衣太惹眼了。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吧。” 空的提议更多是玩闹的成分,她得到了红豆的积极响应,萨卡兹姑娘推着博士的后背让他来到了男装区,在男性顾客艳羡的眼神里,罗夏呆呆的站在原地,被两位美少女拿着衣服在身上比来比去。 “反正我们时间还有很多,那就一件件的让博士试一下吧。”空双手合十说道。 红豆附和道:“我和空的内衣和泳装都让你看过了,教授不让我们满意可不能离开。” “喂,咱们不是出来买音乐器材的吗?” “那个什么时候都可以啦,博士快去换衣服吧。” 为了博美人一笑,罗夏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她们挑的衣服再不好看,也比现在身上这身冲锋衣强。罗夏甚至有些怀疑,监视者是不是凭着他这身显眼的行头认出并追踪他的。 罗夏换上了空替他选的衣服,他自我感觉不错,也深知这一套未必能讨外面两个姑娘的喜欢。当他带着期待和忐忑的心情出来的时候,红豆和空对视一眼,捂住嘴巴交流起来。 “博士这一身行头意外的有些……帅气啊。”空小声说。 “他底子就不差,只是整天戴上兜帽 cos 无面人,外加气色不好,让人有了印象流罢了。” 红豆语气里莫名透着骄傲的味道:“但像我这样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他的人,罗夏的优点和缺点,我都清清楚楚。” 两更完毕。 第八十二章 忧郁的诗人 “这可是一番不得了的发言啊。” 空知道红豆好胜心强,不管什么都要争一口气,仔细想来,这个萨卡兹姑娘对别人客客气气,对博士严加管教,在她给博士当助理的那段时间里,博士几乎每天都要被她用硬话衬一句, 好像这样日子才过得去(@贾宝玉)。 这种区别对待本身就能说明,在红豆心里博士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正因为重视博士,红豆才拿要求自己的标准套到博士身上。 萨卡兹姑娘是块爆碳,以前就为了同族的地位和其他种族在街头大打出手,博士这种能惹她一天生气三回的人却没挨过一次打,可见红豆对博士感情之深了。 空毫不怀疑,如果博士有需要,红豆冲的比谁都快,哪怕是博士的私人事务。而博士呢, 嘴上有所抱怨,却心甘情愿接受了红豆的管教,并把红豆视为左膀右臂。 如何准确的定义红豆对博士的态度呢?空在心里想,红豆在公事上对博士十分严厉,私人事务上却溺爱着博士,连打包的服装都不肯让博士拿,生怕博士的手酸到。 “你这么一说, 博……教授是挺好的,如果再打理一下发型,脸上再多一些血色,就会成为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吧。” 空坏心眼的逗弄红豆, “但现在的他也很棒,如果再加一条围巾,看看他迷茫的眼神,苍白的脸色,你不觉得他很像个忧郁的诗人,画家或者音乐家之类的吗?” 偶像小姐的描述让红豆不免妄想了一番,她的小嘴露出一条缝隙,很长时间都没有合拢, 直到罗夏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受到惊吓的萨卡兹姑娘后仰身体,脸庞红的像苹果一样。 “别、别突然吓人啊,诗人。”她嘟囔道。 罗夏挑了挑眉毛:“诗人?” “嗯,我和红豆小姐刚才讨论过,你如果再加一条围巾就像诗人一样,有种古典的、忧郁的美感。” “哇,这可是我意想不到的高评价。” “我觉得不必再试了,那个、那个我觉得这个就不错,我看着很顺眼。”红豆结结巴巴的说, “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不要婆婆妈妈的。看中了买下来就可以了,反正又不是你掏钱。” 罗夏感受到周围极速上升的柠檬立场,其中夹杂着鄙夷,大概是把他当成了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却不知道罗德岛的全天候全地形多用途永动工具人不是“我上我也行”的职业。 博士自我感觉良好,又得了空和红豆的肯定,干脆就把这套穿在身上,又买了一条围巾, 抢在空之前,红豆踮着脚帮罗夏把围巾围好了。 “哼,比冲锋衣强多了。”红豆扭过头去在前方开路, “走了走了,我们去买音乐器材吧。” 红豆小姐,你红红的耳垂已经出卖了你的心情哟。空在心里说。 她看了眼罗夏,后者呆呆的看着红豆的背影,转过头来用异样兴奋的心情说:“果然红豆的头发还是从背后看最好看……哎哟,空。你干嘛要踢我?” 偶像小姐朝罗夏比了个鬼脸:“我是替红豆小姐踢的。” 你和红豆都莫名其妙的! 罗夏知道自己的情商就像收敛级数的一般项,所以他抱着少做少错的心态和女孩们相处, 有些事他不敢轻易去问,怕又被吐槽“不懂少女心”。红豆和空说话,坠在后面的他乐得轻松, 在商店街玻璃的影子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罗夏抬起头来,视线穿过人群,正如他的冲锋衣一样,冬日街头锡兰手中的阳伞也是如此醒目的存在。在差不多同一时间,锡兰也看到了换了新行头的罗夏,她一开始有点不敢相认, 但确认是罗夏之后她露出了微笑。 “小姐,我们走吧。” “教授,这边这边。” 两人耳边同时响起了同伴的催促,锡兰点头致意,优雅的转身离开,她旁边有位身材高挑黑发女人,背着弩具,大概就是锡兰说过的家人“黑”吧。 接下来的时间完全属于空和红豆,两位音乐爱好者探索着罗夏未知的世界,红豆还即兴用吉他演奏了一曲。意犹未尽的萨卡兹姑娘问他会什么乐器,而他老实的回答“失忆之前会唢呐” 之后,红豆就再也没找他谈过音乐的事。 唢呐也挺好的啊,你们干嘛搞乐器歧视! 接近中午的时候,空和红豆采购完成,他们就近去了一家餐馆吃饭,据空所说,那些讨厌的目光在中途就消失不见了。 正巧,白金和伊芙利特也在那里就餐,两帮人合并到一个餐桌上,讨论了上午各自的行程。 吃饱喝足之后,罗夏的“所有权”就被移交到白金和伊芙利特手里。 “再见了,上午我们玩的很愉快哦。” 空和红豆向罗夏道别,明面上是要回到她们下榻的酒店,实际上是验证一个想法,那便是藏在暗处的人到底在监视谁。如果是她们这边,空和红豆回去的路上会有所察觉,如果是博士这边,经验丰富的白金会处理这件事。 至于伊芙利特,大家都没告诉她真相,希望她能享受愉快的假日。 “难得的假日,塞雷娅和梅尔两个人都留在酒店里不出来。”伊芙利特意兴阑珊的看向罗夏, “我们去哪里玩啊?” 罗夏走了一个上午,其运动量大致已经他在罗德岛时一天相当,吃饭之前还感觉没什么, 吃饭之后顿时觉得有些僵硬,但为了小火龙的话,他可以勉强自己。 “去最近的海洋馆吧,伊芙利特,记得听话。”他嘱咐道。 “知道啦知道啦,赫默嘱咐过我,在外面除了你的话谁也不要听,还让我保护你。” 伊芙利特抓在罗夏的手臂:“走吧走吧。” 被伊芙利特忽略的白金跟着站了起来,伊芙利特抓住了罗夏的左手,她就占据了罗夏右手边的位置,悄悄说:“这是谁的主意?” “你是说打扮吗?是空她们帮我挑选的,当时她们在兴头上,不想扫她们的兴,穿上之后感觉不错,她们说我像是忧郁的诗人,你觉得像吗?” “忧郁的诗人?”白金歪着头打量了罗夏一番, “维多利亚的拜伦爵士,连父亲的情人、好 朋友雪莱的妻子和小姨子,以及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都不放过的那种?” 我有那么禽兽吗?! 罗夏无奈的看着白金,无胄盟的骑士杀手浅浅一笑,伊芙利特看过来,粗暴的挤进两人中间说:“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就拉拉扯扯啊,会被人笑话的。” 她努力模仿塞雷娅的严肃,但她终究和塞雷娅不是同一类人,所以颇有东施效颦的戏谑感。 但小火龙还是个孩子,她可以天真,可以愚蠢,可以犯错,她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白金朝罗夏眨眨眼睛,她的左手绕过小火龙的后背偷偷勾住了罗夏右手的小拇指,在中间的小姑娘察觉之前又火速松开了。 游乐园里的项目是惊险刺激为主,伊芙利特挨个体验,小火龙的狂笑夹杂着罗夏的惨叫, 白金则注视着博士的表情,尾巴兴奋的晃来晃去。 一圈下来,罗夏已经躺在了躺椅上,白金提供了膝枕服务,伊芙利特跑去买了两瓶水,拧开瓶盖之后好心想要给罗夏喝一点,却不小心一口气灌进罗夏嘴里,呛的他涕泪横流,作为补救,她大力拍罗夏的后背,被白金制止了。 “在这样下去,教授他就要当场去世了。”骑士笑眯眯的说,“教授,感动不感动啊?” 罗夏一点都不敢动,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陪着两位精力充沛的同伴体验了剩下的项目,又从游乐园的后门转去一街之隔的海洋馆——当然,和所谓的海洋一样,里面的动物都是咸水湖中生活的物种。 波光粼粼的花纹在伊芙利特脸上扩散,她长大嘴巴看着以往在画册里见过的生物在透明水箱里游来游去,纸片人升级为 3D 效果并得到了真实物理引擎的渲染带给小火龙巨大的幸福感, 于是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了,伊芙利特?”罗夏一边问一边递出手帕,“怎么看着看着就哭了?” 伊芙利特拿过手帕抹着眼泪说:“我、我看到了赫默和塞雷娅都没有看过的风景,那些只在、 只在故事里出现的动物,我今天都看到了。 我以为、我以为我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讨厌的实验室里,和那些讨厌的白大褂接触,现在的日子就像梦一般的美好……又不真实,但我很喜欢,很喜欢这些新奇的体验!” “傻瓜,你以为只有梦中得到幸福吗?” 罗夏揉了揉伊芙利特的脑袋,然后揽住她的肩膀,小火龙此刻异常乖巧的贴在罗夏身上, 与她信任的、带给她温暖的这个人一起分享沉默的幸福。 白金在背后掏出免洗相机,在深蓝色的水族箱包裹下,博士和伊芙利特的剪影紧紧靠在一起。 第八十三章 水中的死亡 “喂,不许想刚才的事,人家只是被风里的沙子迷了眼才哭的……不对,才没有哭,只是流泪了而已。” 听到伊芙利特的解释,罗夏心里想小火龙你能编一个好点的借口吗,我们在水族馆里,哪来的风沙能迷了你的眼睛啊。 伊芙利特拉着罗夏的袖口还在结结巴巴的解释刚才的行为,女孩的眼眶红红的,还有些许泪水残留在脸颊上。罗夏伸手刮去,小火龙反射似的后仰身体,终究没躲开罗夏的魔爪。 “总之,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回去不许和别人说我哭过,不然……不然我就学梅尔姐姐咬你!” 留下小孩子心性的威胁,她与罗夏分开了。 罗夏希望小火龙成为一个温柔娴熟,举止优雅得体的淑女,就像路上遇到的锡兰大小姐一样。然而有些事注定是没法勉强的,就像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主动加班的好博士,他也没办法把伊芙利特培养成他期望的人。 事实上,小火龙的乖巧只维持了五分钟,她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罗夏的怀抱,抱着手臂离的比白金还要远。女孩对刚才自己的失态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罗夏朝她靠近一步,她就要远离三步, “那孩子害羞了呢。”白金挽住罗夏的手臂说。 “白金你以前也那样吗?” “不,在伊芙利特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比现在更大胆直率,无所顾忌,我觉得只要付出真心,也能得到别人真心的回应,所以总是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白金看了罗夏一眼:“很惊讶吗?我也觉得很惊讶,我的人生不像你一样被人为中断,我的记忆是连续的、清楚的,可以随时审视过去的我,只是我没有那么做而已。” “为什么?” “就事实来说,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也是割裂的,过去的我的想法难以理解,也可以说, 现在的我是过去的我成长路线错误的产物,回忆的话也是自寻烦恼,所以就不去回忆了。” 白金的尾巴扫了罗夏一下:“现在的我在真话和假话之间切换运用自如,听起来这是很糟糕的技能,但你扪心自问的说,在你的生活里,人与人的交往尽是真实吗?” “不,有部分真实,部分谎言,更多的是真实或者谎言都算不上的无聊废话。” 罗夏拍了拍白金的肩膀, “我从来没想过在这一点否定你,人与人的来往由引力和斥力构成, 谎言是引力,真话是斥力,废话则让人保持现在。 人的关系太过亲近会受伤,太过遥远会疏离,朋友也好,家人也好,甚至是恋人,都要保持合适的距离才能相伴长久。 又是谁来决定合适的距离呢?不过是真话与谎言的动态平衡罢了。所以白金,请挺起胸膛, 尽管一个好女人该有的东西你那里什么都没有……开个玩笑,别打我,你该为你的能力感到骄傲。” 白金怔住了,几秒之后笑了笑:“你偶尔也会长篇大论,只为一本正经的讲些歪道理啊。” “但亲爱的白金小姐听的很开心的样子。” “是啊,因为你是第一个在这方面夸我的人,就算你只是哄我开心,目的也已经确实达到了……唉,或许遇到教授的是过去的我好了,尽管又天真,又愚蠢,但至少能够直率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白金捂住毫无起伏的胸口:“而大人的世界,如果不像炮弹一样轰进入,就得像瘟疫一样钻进去。你越没心肝,你越高升得快,你得毫不留情地打击人家,叫人家怕你,只能把男男女女当作驿马,把它们骑得筋疲力尽,到了站上丢下来,这样你就能到达欲望的最高峰。” “很实用,但我不会那么做的。亲爱的白金小姐,你既不是因为被情夫抛弃而对社会怀着怨恨的子爵夫人,也不是一无所有,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逃亡犯,而我也不是野心勃勃,想要在社会闯出名堂的穷大学生。” 罗夏重新伸出手来:“野心家有野心家该做的事情,学者也有学者该做的事情。此刻只有一个对咸水里的生活充满好奇的学者邀请你一起参观游玩,你要一起来还是继续传授你的经世哲学?” “当然是……一起玩!” 白金再次确认了一件事:罗德岛的博士有种种残酷的传说,即便那些传说是真实的,博士并不是基于野心或者极端利己主义而行动的,或许追溯源头,驱动他的是自己的理想和他人的期待。 理想主义者某种意义是疯狂和悲剧的象征,他首先要目睹死者葬仪,那是之前的理想主义者们悲剧一生的结尾;然后,要穷尽一切力量让理想与现实对弈;燃烧薪柴一样的自己进行火的布道;而燃尽的薪柴于世界无用后,会被投入江河中,迎来水中的死亡;他的遗产将将鼓励继业者踏上同样的道路,他们的悲剧叠加在一起,终究会成为震撼时代的雷霆之声。 在白金看来,博士已经迎来了“水中的死亡”,切尔诺伯格的医院就是他的葬身之处,真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残忍,阿米娅和其他信任博士的干员,以理想之名,要把他拉起来要再烧一次。 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舒舒服服的活下去,只要丢掉责任,丢弃理想,极端利己,不择手段就可以了。可是博士一条都没有做到,哪怕失忆的他每天嘴上说着摸鱼,哪怕他已经忘掉了罗德岛,忘掉了所有人,但他依然站在那里,只因为罗德岛需要他。 这个傻瓜终于还是把自己再次点燃了,和博士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白金依然觉得这是极为愚蠢的选择,但是……傻的可爱。 所以她选择留下来,观察他,帮助他,在博士自身抗拒黑暗的时候,她已经潜入了黑暗, 以另一种形式协助他。 这不是骑士杀手该做的事情,但白金相信,这是罗德岛干员该做的事情。所以当凯尔希医生给出建议的时候,她就回应了对方的召唤。 博士是薪柴,是火炬,是灯塔,是信标,他是光明也该抗拒黑暗。白金想,弄脏双手的事, 我会干净利索的、一件不落的帮博士完成。 “我说啊,白面教授。”白金突然开口。 “嗯?我什么时候又有了白面的绰号?” “看到你脸色苍白后我临时决定的。” “……算了,你开心就好。” “我当然要开心啊,与世界相比,大家都寿命都很短暂,当然要开开心心活着才好。我不仅希望自己能够开心的活下去,也希望你能保持愉快的心情。” “谢谢。” “哎呀,别想一句轻巧的谢谢就把我打发了,和你不一样,我可是很利己、很物质的人。 可以预见,将来我还要为你做许多事。” 罗夏不明所以的看了白金一眼:“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又要吐槽我不懂少女心了?” “看来白面教授还是有点进步嘛,啊,突然觉得这个外号不好,白面教授……白面鸮,我干嘛要把不在这里的人扯进来。” “罗德岛的数据管理离不开白面鸮的支持,不然我肯定带她来的。”罗夏四周看了看,“说起不在这里的人,伊芙利特去哪里了?” 白金也四下眺望,伊芙利特当她不存在,她对伊芙利特也不上心,精力全在博士身上,以及戒备有可能存在的监视者。 “博……教授,我们该不会是掉孩子了吧。”白金说。 所幸在旅游淡季,水族馆的人数不算多,罗夏和白金没几分钟就找到了伊芙利特,后者正在吃冰淇淋甜筒,看到罗夏之后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她的娇羞和她的乖巧挥发的一样快。 “伊芙利特,你怎么没打一声招呼就跑了?”罗夏的声音隐隐带着责备,“你如果走丢了, 我该多伤心啊,我该怎么和赫默还有塞雷娅交代。” “刚才听说有海豚表演啦,可是看海豚表演要额外花钱,我哪有钱啊,赫默把钱都给你了。” 伊芙利特撇撇嘴, “对不起啦,是我擅作主张,下次我就拉着你一起来了,你还能帮我把门票付了。” 小火龙低头认错,罗夏也没有深究的意思,他抬头看了眼时间说:“现在还来得及,我们一起买票看海豚表演吧。” “嗯。” 这时候白金关注起另外一件事:“伊芙利特,你没带钱的话冰激凌甜筒是怎么来的?” 罗夏一拍额头:“啊,看到甜筒的时候我只羡慕伊芙利特胃口真好,我冬天完全吃不了冷的东西,却忘了伊芙利特没钱那件事。” “是咱们坐流浪巴士时一起的那个红茶姐姐给的,她旁边跟了个高个子保镖,背着弩看起来挺酷的,然后还从保温杯里倒出红茶给保镖喝,那个保镖的表情当时就……噗哈哈,笑死我了。” 等笑够了之后,小火龙接着说道:“红茶姐姐认出我来了,就问我想吃什么,我说冰激凌, 她惊讶了一下后就买给我了。那个保镖拉着她离开,她蛮不情愿的但还是走了,让我给你问声好。” 两更完毕。 幸好没写主线剧情 233 第八十四章 福音 三人看完海豚表演之后离开了海洋馆,在路上罗夏问道:“锡兰小姐还有她身边的保镖今天已经出现两次了。伊芙利特,关于她们俩你还记得什么?” “啊,红茶姐姐人很好,让我想起赫默,那个背着弩具的保镖感觉和红茶姐姐不是一条心, 两人似乎有分歧,但那个黑发姐姐力气大,所以她把红茶姐姐拉走了。” “原来如此,意见不和吗?”罗夏摩挲着下巴, “人这种生物,面对超乎想象的新事物,在 畏惧的同时也会进行变革和尝试啊。” “嗯,你在说什么啊?” 罗夏笑了笑:“只是说符合教授这个人设应该说的话罢了。” 罗德岛以私人名义派遣到汐斯塔这支队伍任务一共有两个:第一个凯尔希医生委托罗夏完成的福音计划,第二个是罗夏自己招揽医疗干员的计划,这两个计划重叠的部分就是锡兰。 所以他对锡兰大小姐格外在意,在意到了白金感觉不快的程度,骑士杀手戳了戳博士,看似调笑但心藏不满的说:“ 在我身边关心另一位少女可是不懂少女心的表现。” “你和锡兰都超过二十岁了,用少女称呼有点……算的算的,哎呀有少女陪伴我好开心, 白金别用你的尾巴抽我的腰了!” 伊芙利特歪着头,叉腰困惑的看着不断扭转腰肢好把尾巴抽在博士身上的白金,以及一边躲一讨饶的博士,这两个人看起来在打架,但脸上都带着笑容。 他们应该是在玩游戏吧。小火龙想。 伊芙利特举起手说“你们玩的什么啊带我一个”,一边兴致勃勃冲了上去卡住博士的前进路线,她学着白金的样子扭动腰肢,但她背后那根灰色的尾巴没精神的晃了一下,便无力的垂下来,远没有白金的尾巴转的潇洒。 “不公平啊,凭什么她能让尾巴那样,我就不行!” 熊孩子跳到罗夏背上哭诉,伴随着罗夏“腰腰腰,我的腰! “的惨叫,喜怒无常的她立刻破 涕为笑从博士身上下来。 “伊芙利特,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不要随便往我身上跳。 “罗夏心有余悸的扶着自己的 腰,“我差点以为我的汐斯塔之行要瘫痪在轮椅上度过了。” “没事,我可以帮你推轮椅.....别瞪我啊,我知道错了,以后不跳了。” 小火龙笑嘻嘻的抓着罗夏捂住后腰的手揉了揉,说道:“你总算承认我是个大人了,那大人总算不用学什么对反幂三指,集合,二次函数根分布,不等式,初等行列式,平面解析几何, 复数,古典概率与排列组合,导数和定积分了吧。” “当然啦,”罗夏慈爱的笑了起来,“大人要学的是分析学,高等代数,数理逻辑,解析几何,常微分方程,初等数论,近世代数,点集拓扑,实变函数、复变函数,概率论,数理统计和运筹学。” “我、我选择做个小孩!”伊芙利特缩了缩脖子, “那拉普兰德学的和我一样吗?” “拉普兰德原本受过教育,但打架打太多,她把知识都还给老师了。所以我循序渐进再给她补课一次,再加上她又是个喜欢玩剑的,所以解析几何提前给她安排上了。” “哇,那可真是够惨的。” “我也一样啊,”罗夏指了指自己,“这些东西我以前都会,却不得不根据自己的笔记和藏书重新来过。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只会学到普通人的程度就不学了。” 罗夏现在优先选择数学进行记忆的复健工作,第一是因为数学是其他学科的运算工具;第二, 在失忆之前他的理论研究集中在天灾学,神经学和源石病研究,其中让他成名的是天灾学,而促使罗德岛建立的则是源石病研究。 这三个领域的理论研究罗德岛都有缺口,其中最缺人的还是天灾学,艾雅法拉主要研究火山,普罗旺斯是追踪天灾这一现象的人,地灵则是研究地质学,对于天灾这一概念,她们都缺乏整体的研究后思路。 天灾学需要建立数学模型,运算结果可以在计算机上模拟,但构建模型却要他自己来做, 这不是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在暑假里一个三人小组凑在没有空调的出租小屋里,同吃同住, 讨论数学模型讨论的汗流浃背,双手便离开键盘,情不自禁的放在自己大腿上,气氛便蕉灼起来。 很多时候,罗夏能从过去的笔记里读到自己茫然的心情,天灾已经席卷泰拉数百年,然而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人们还找不到一种有效的、可靠的、成熟的,以解决天灾为主题的方案。 用数学解析天灾,似乎如同过去文明里数学家们用数学解析神的存在一样,满是错误,尽是挫折。 “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再说下去我都感觉想要回去了。”伊芙利特堵住了耳朵,“咱们接下来去哪里,植物园,动物园,还是博物馆?” “首先排除博物馆。”白金说,“汐斯塔作为城邦的时间并不悠久,它是因为出产据说能够抑制源石病的黑曜石而有了初始积累,又在现在这位市长大人,也就是给你冰激凌甜筒的红茶姐姐的父亲带来下大力开发旅游业,举办一年一度的音乐节,才让城市焕发出活力。 想想看,它能谈得上什么底蕴呢?没有底蕴自然博物馆里的东西就少的可怜。” “那就不去了。” 罗夏递给白金一个感激的眼神,白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博物馆离这里最远,如果小火龙观光的地点还包括那里,罗夏恐怕晚上又要躺在床上享受阿米娅和砾的双人踩踏服务了。舒服是很舒服,但罗夏不想培养出来一个侍奉技巧 5 级但抖 S 气质也是 5 级的塞诺蜜,那样会被骑的。 白金甜甜的笑了起来,她用口型说“奖励”,罗夏挑了挑眉毛,做出问询的手势,她拉过罗夏的手指,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心。白金似乎写了什么,但罗夏只能勉强猜一猜。 “Her nest?她的巢?应该是我猜错了吧。”罗夏看向白金,“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答案要自己猜出来才有意义。” 罗夏注意到白金的脸色有些发红,只是没等他细想,小火龙快活的声音就传入他的耳中。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罗夏临时转职博物学家,为伊芙利特讲解各种动植物的通俗名称,习性和属于它们的有趣故事,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那对深邃的眸子常让周围的人产生浅海涌入的错觉,随后便收获心灵和平静,不自觉的跟随这位教授,沿着园方规划的道路浏览了整个动植物园。 博士用异能干涉别人的精神迫不得已,他怕兴奋过度的小火龙去触摸植物或者动物,如果只是触摸还好,如果她看见怂货搂不住火,给公共设施造成巨大损失就违背了罗夏的初心,所以只能用异能让小火龙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讲解上。 他记得清清楚楚,异能对意志软弱者、想象力丰富者、动物特征人类,源石病人效果极佳, 小火龙正好满足后三项。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罗德岛的干员们活跃在最前线,意志在各种经历之后已经变得十分刚毅,所以他哪怕关不掉异能却整天乱逛,误伤队友的概率也很低。 而在汐斯塔的普通人平均意志比罗德岛低的多,所以以往被抵抗的异能在这里大显身手, 许多小姑娘,小姑娘的妈妈,小姑娘妈妈的闺蜜,小姑娘妈妈闺蜜的女儿都被他的异能诱惑, 不自觉的跟在他后面,直到他再一次下达了暗示后才恢复正......但也不过是被他命令的正常。 如果他有那个意思,随时能够让她们进入驯顺的状态。这数量是如此之多,如果把每个被他诱惑的妇女的头发剪下来一缕作为纪念,那么光是这些头发就足够塞满两大箱。 哎呀,福音计划的第一个“实验”原本要放在后天才正式实施的,没想到假日里的我依然是劳碌命。 鉴于罗夏内心的道德法则,以及这些无辜妇女们的平均颜值,他拒绝做绿帽批发商和牛头人饲养员,而仅仅是把简单的命令混入道别里。这些人只会记得下午遇到一个白面怀斯曼教授, 听他生动有趣的讲述了动植物学。而等到某一天,特定讯号传递过来的时候,植入她们心中的命令便会被激活,开始为他而行动。 等等,我之前明明要克制使用异能的,现在却自然而然的使用着它?! 罗夏心中满是寒意,他又一次输给了欲望,输给了把现实的 hard 模式变成 easy 模式的诱惑。更不妙的是,他确定至少有一人没有受到异能的影响。 他回过头来,看到白金就站在不远处,夕阳把她的影子拖的斜长。罗夏嘴唇嗫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金只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她鼻尖以上的部分被阴影斜着切开,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是,罗夏非常清楚的看到,哪怕目睹了如此怪异的一幕,但白金她……还在笑。 第八十五章 黑曜石护符 “我于刀刃下向你屈膝? 你用以伪装的纯真已被舍弃? 并以憎恨填满我的心?” 在回去的路上,白金轻哼着罗夏未曾听过的歌谣,未曾听过……却是如此熟悉。回去的时候,他看到塞雷娅和梅尔坐在那里,前者正在喝红茶,后者则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画高达。 “教授啊,”梅尔无精打采的问罗夏, “和你带出来的任意一位干员谈恋爱,或者开一次高达,两个选项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那不是废话嘛,我当然选择开高达啊,有了高达还要什么女朋友?” “我就说你是理解我的,”梅尔喜悦的抬起头来抓住了罗夏的手,“你能不能帮我说服塞雷娅,我想研发咪波型高达,却被她铁拳制裁了,这条‘瘦狼’管的也太宽了吧。” “只是因为你的提议不切实际,就算提交也只会浪费别人的时间罢了。”塞雷娅淡淡的回答, “梅尔,你是做不了歼灭天使的。”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梅尔委屈的说。 罗夏揉了揉梅尔的头,在后者张嘴咬他之前他机敏的抽手离开,这是无数血泪教训后换来的完美攻略。 他看向伊芙利特的方向,她和塞雷娅尴尬的对视着,最后鼓起勇气说:“今天、今天我去了游乐园,海洋馆,动植物园,吃了冰激凌甜筒看了海豚表演,虽然这家伙(罗夏)总是和旁边的女人黏黏糊糊的让人不爽,但大体上说,我过得非常开心。” 塞雷娅呆呆的看着伊芙利特,随着小火龙的叙述,她的眼里满满恢复了光彩。莱茵拳皇一边听对方说话,一边慢斯条理的搅拌红茶,她喝茶是要加方糖的。 “嗯,我知道了。”她轻声回应道。 小火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欢喜的跑开,台阶上传来一系列有力的蹬踏声。直到她的声音消失在楼上后,塞雷娅才捂着额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低头看着红茶里倒映的面容。 “我刚才表现怎么样?”她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糟透了,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哪怕是糟糕的表现,也比没有表现强。”罗夏竖起一根大拇指,“要我奖励你一朵小红花吗?”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赫默不许我和伊芙利特接触,天知道我在你的怂恿之下做了什么。” 塞雷娅烦恼的抱住脑袋,“赫默知道会想杀了我的。” “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大不了我们两个一起去跪仙人掌键盘求原谅嘛。” “我们两个……教授,不,罗夏,你确实应该负起责任。” “嗯,塞雷娅,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时候空和红豆下楼,她们听到了罗夏后半句话,狐疑的对视一眼,顿时脑补了诸如霸道拳皇强上博,冰山重装干员的娇博之类剧情。根据博士的话,很像是塞雷娅捏着验孕棒从厕所出来,逼着博士先上车再补票……但塞雷娅不是这样的人,大概是她们多心了。 “啊,红豆。空,这里这里。” 罗夏招呼两位干员过来,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空回答:“我们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去小市场转了一圈,监视的目光一直没有尾随我们。你那边呢?” “呃,我一直在玩,什么都没感受到。” 红豆抱着手臂嗤笑道:“哼,我就知道。” “我倒是有感觉到目光,”白金笑眯眯的说, “那监视者的窥探断断续续的,位置变换很快, 让我难以追踪那个人。” “听起来是个老手,”塞雷娅看了白金一眼, “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笑吗?” “汐斯塔的战力堪忧,里面突然钻出来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怎么不让人兴奋啊?我以前也喜欢狩猎有名有姓的角色。” 塞雷娅点点头:“如果你的情绪有助于提高你的战意也不错,我相信骑士杀手是专业的,但如果是隐秘战线的工作,教授应该把‘怪盗绅士’暗索和‘漆黑之牙’砾叫过来一起讨论。” 罗夏打趣道: “在‘死线’阿米娅不在的时候,你越来越像话事人了。你怎么看,‘赤色战鬼’红豆?” “我能怎么看?我相信‘瘦狼’塞雷娅的判断。”红豆耸耸肩。 和罗夏那个怀斯曼教授的伪装一样,其他干员们也都披上了马甲,伪装成被罗夏聘请的雇佣兵:“小丑”白金,“劫炎”伊芙利特,“剑帝”闪灵,“幻惑之铃”空,“瘦狼”塞雷娅,“死线”阿米娅,“怪盗绅士”暗索,“漆黑之牙”砾,歼灭天使“梅尔”和“赤色战鬼”红豆,至于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则分别伪装成他的信使和助手。 “在旅游淡季的时候,一位哥伦比亚的教授带着他的团伙来到汐斯塔的确可疑了一些,目前,就让我们继续浑然不觉作为观光客好了。” 就在罗夏那么说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脖颈凉凉的,他偏过头来,看到艾雅法拉的双手贴在他脖颈两侧,他伸手包住艾雅法拉娇嫩的小手又松开,问道:“刚回来?” 普罗旺斯笑着说:“嗯,我们逛了逛城市有意思的地方,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贩卖纪念品的地方,就给大家都买了一些东西。艾雅法拉,给他戴上吧。” “戴上什么?” 艾雅法拉的双手轻轻摁住罗夏的脸颊,苹果味的吐息和“不要动”的呢喃先后涌入他的感知里,让他猜想小羊回来的时候大概喝了一杯苹果汁饮料。 艾雅法拉的脸庞在罗夏视野里极速放大,小羊惹人怜爱的眉眼在他眼里纤毫毕现:她颤抖的睫毛,浅红色的瞳色,鼻梁温润的曲线,脸颊上尚未褪去的绒毛,微翘的嘴唇,小巧的下巴…… 艾雅法拉嘴唇微微张开,樱色唇瓣浅浅的褶皱有着湿润的光泽,那大概是苹果汁最后的残余,小羊无防备的模样似乎在诱惑罗夏把少女的嘴唇与苹果汁一起品尝。 罗夏只好扭过头去,又被艾雅法拉带着责备的神情复位,然后她俯下身来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他,双手在背后合拢,从女孩颤动的手臂里,罗夏能感觉到她似乎在给绳子打结,几秒之后,一块黑曜石护符便贴在他的胸口。 罗夏拿起来,看到菱形的小块黑曜石被固定在了金属笼中,顶部和底部都刻有文字,顶部写的是“Alea iacta est(骰子已经掷出)”,底部写的是“Aut Caesar,aut nihil(不为恺撒, 宁为虚无)“。 “很别致的礼物,谢谢。” 艾雅法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听清楚,罗夏靠在她耳边重复了一句,她才做恍然大悟状以微笑回应。 “你喜欢就好,前辈。” 普罗旺斯把剩下的小礼物分发给其他人,阿米娅和砾是最晚下来的两个人,她们的视线扫过众人,目光落到了罗夏胸口的饰品上。 “艾雅法拉和普罗旺斯送的,你们俩也有份。” “谢谢, “砾从普罗旺斯手里接过礼物,对着罗夏说:”黑曜石到底能不能够抑制源石病啊。” “黑曜石的功能,处于我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的阶段,所以我没办法轻率的判断说它有用或者没用。”罗夏说。 “莱茵生命研究过那东西,至少在我离职的时候,他们还没发现它对源石病有何正面效果。” 塞蕾娅说。 闪灵摇摇头:“我所掌握的医术里也没有。” “两个白大褂(博士和闪灵)都那么说的话,就代表它就真的没用呗。”伊芙利特抛玩着手里的黑曜石护符,“我学过,这个叫安慰,安慰啥来着?” “安慰剂效应。”塞雷娅接过话柄,“黑曜石贸易与旅游业是汐斯塔的两大支柱产业,我请你们否定黑曜石效果的时候声音小一些,对于本地人来说,我们关于黑曜石的评论可不友好。” “那就来谈黑曜石本身好了,”白金说,“听闻汐斯塔的黑曜石矿脉来自于城市旁边的死火山中,以前因为大规模开采的缘故,存量已经变得很少了,所以现任市长控制了开采规模,让黑曜石的价格一路走高,毕竟市场需求太大了,源石病人的钱袋就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还有下一茬。” 阿米娅点点头:“白金说的没错,我想补充的是,汐斯塔自身的战力低下,它拥有黑曜石却没有被掠夺的原因,一来黑曜石的效果不明显,二来它是几个大型政治实体保护的永久中立城邦,能够争取到这个地位,据说全靠了现任市长先生,也是锡兰小姐的父亲灵活的外交手腕。” “这个人很厉害,可惜他没在本地。”红豆的手指点点椅背,“不过,他不在更好呢。我早就注意到了,教授你想拐跑人家女儿了,对吧。” 顶着周围干员们犀利的目光,罗夏硬着头皮解释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拐呢,那叫赚。 咱们山寨实在太缺有研究能力的医疗干员了,请锡兰小姐上舰坐一把交椅不好吗?” “好巧啊,那不是红茶姐姐吗?” 几秒之后,伊芙利特扯了扯罗夏的衣袖,指了指出现在酒店门口的倩影:“快,教授,用你灵巧的舌头和灵活的手指,你赚她入伙的机会来了。” 两更完毕。 Q:作者打算如何处理霜星的剧情? A: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启动! Q:可是设定里,霜星的身体已经被源石技艺掏空嘤嘤嘤。 A:可是拉斯普钦专治疑难杂症啊。 第八十六章 交涉(1) 伊芙利特是小孩子心性,对锡兰这样漂亮又优雅的大小姐先天就有好感加成,再加上她不是白大褂,还给她买了冰激凌甜筒,让她心中十分感激,巴不得博士立刻赚锡兰上舰聚义。 人无信不立,罗夏自己装过的 X,含着泪也要把它做下去。博士以赌上发际线的气势站了起来,还没等他想好该说什么,锡兰就看到了他。市长千金眼前一亮,提着阳伞背着包包一路小跑过来,高跟鞋点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音。 姑娘,穿着高跟鞋跑步,你好勇啊。罗夏想。 他预感到锡兰可能要摔倒,于是急忙迎上她。果不其然,大小姐脚下一个踉跄向着前方扑倒,罗夏伸手去接,黑影带着寒意卷入他和锡兰中间。他撞到了不速之客的后背,抬起头来, 看到对方浅棕色的外套和打卷的黑色长发,不速之客头顶的兽耳告诉罗夏,这是一只菲林。 他后退两步,砾装作漫不经心的靠近,手放在伪装成荷包的刀鞘边缘。在她的视角里,极速挤进罗夏和锡兰中间,并用身体挡住即将摔倒的锡兰的是与大小姐同行的保镖,这个菲林族女人身上散发着强者的气息。 “谢谢你。” 锡兰抓着保镖的肩膀站稳,双手各提着一只大行李箱的菲林族女人退到主人身后,茜色的眸子里满是戒备和审视。 菲林族女人也被罗德岛的干员们审视着,伊芙利特想要站起来,却被塞雷娅做出手势拦下, 白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她听觉敏锐,在刚才菲林族保镖跟着小姐奔跑的过程里,她听出两口箱子装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其中一口箱子装的是弩具,体型很大,大概率是被拿来破甲用的高磅数弩具。 塞雷娅没听的那么仔细,她只能判断对方是个老手,这几个感知敏锐的干员带来的严肃气氛传染给了其他人。 而此时,罗夏却和干员们想的不一样,在菲林族保镖转到正面的时候,他确认对方是个身材高挑(169cm)的女人,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她的浅棕色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红色无袖夹克,夹克的 V 字形领口开的十分之低,以至于菲林族女人胸口白皙的肌肤和黑色抹胸都暴露出来。 (黑的衣服难以形容,并不是肚兜,姑且射腚成夹克吧,这样暖和一点) “这是我的保镖黑,也是在流浪巴士上我提到的家人。”锡兰在中间介绍道,“这是怀斯曼教授和他的团队,在旅途中我受了教授很多照顾。教授和黑你一样,喝我泡的红茶时都会幸福的发抖呢。” 多亏了锡兰最后一句话,共情的悲惨经历让黑看向罗夏满是戒备的视线多了几分柔和,她放下其中一个箱子,和另一个被红茶迫害的倒霉蛋握了握手,却不知道和她握手的这个人(博士)是用红茶迫害自家干员的个中好手。 锡兰和罗德岛的各位打了一圈招呼落座,坐在了罗夏旁边的位置,罗夏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大小姐和自家保镖耳语几句,黑带着无奈的表情放下行李箱,坐在锡兰旁边的位置。 黑其他时候面无表情,唯独和锡兰说话的时候取回了生气,宠溺、温柔、无奈,菲林族女人像姐姐,像家人,像一条忠诚的看门狗一样守护着锡兰。 想想锡兰回报这份感情的方式是泡红茶,罗夏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心里感叹黑真是个了不起的姐姐啊。这样的姐姐何不赚上罗德岛坐一把交椅,与干员们一起作战加班,岂不快活? “锡兰小姐,算上现在我们一天之内已经碰到三次了。”罗夏瞥了眼地上的行李箱,“这不是偶然,对吗?” “对啊,不是偶然,是我一直在寻找你们,而黑持反对意见,我不得不离家出走来找你们。” 罗夏与对面的阿米娅对视一眼,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掺和别人家的家庭事务,但锡兰和黑都是他想要的人,所以他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我和黑的直接矛盾,就是我想离家出走,而黑不想让我离开,至于背后的故事嘛,我们吃完再说。” 作为惊扰罗夏一行人的补偿,锡兰从附近餐馆订了一些菜品,这些菜与罗夏昨天尝过的汐斯塔本地美食风格截然不同—— 首先开胃菜就十分生猛,它是一盘生牛肉片,将牛肉切成有些许透明程度的薄片,然后搭配上柠檬、醋、橄榄油、盐和黑胡椒,上面撒着芝麻和奶酪片。 罗夏对吃生食有些抗拒,锡兰用叉子卷起一片牛肉和奶酪片一起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的优雅姿态打动了他,让他也学着对方的做派吃了一片牛肉配奶酪,他紧皱的眉毛舒展,罗德岛的干员们品尝之后也是类似的表情。 锡兰介绍道:“这道菜的点睛之笔就是奶酪,教授可以试试不加奶酪吃一口切片生牛肉。” 罗夏按照锡兰的说法再度尝试,果不其然口中牛肉的滋味失去了灵魂,他看向大小姐说: “那些调料是为了去除牛肉的腥味,本身偏酸,而奶酪是为了中和调料的酸味,让其口感变得柔和,使得食客们的味蕾能专注捕捉牛肉的鲜美?” 锡兰微笑着点头,第二道菜是炸饭团,它的做法是把炒过的饭团外面裹上一层面包屑再油炸,炸过的饭团活像一个橘子,饭团里面填充各种不同的食材:牛肉、鸡肉、猪肉、芝士、海鲜、 豌豆和蘑菇、外酥里嫩,香脆可口。 第三道菜是厚切的剔骨牛排,看起来颇有分量,第四道菜则是烤猪肉,比起它的味道,这道菜的外形更有趣一些:厨师把猪肉切片,再把它卷起来放进烤箱烤整整七个小时,取出的时候也是以卷起来的状态呈现在客人眼前。 第五道菜是海鲜炒饭,第六道菜是水饺,但与龙门那边的水饺不一样,这里的水饺一半是肉馅,另一边是芝士馅。 汤品是杂菜汤,不爱吃素的罗夏只能认出几种蔬菜,但在碗底捞到的牛肉让他心满意足, 饭后的冰激凌与甜点蛋糕让人敬谢不敏,他只吃了点水果拼盘。 “今天我点的菜对素食主义者不太友好,但我看起来足够幸运,大家都很喜欢肉食,和黑说的一样。” 锡兰在饭后立刻在酒店订了一间双人房,并拜访了罗夏住的三人间,罗德岛全员外加两个外人把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首先让我再次感谢你的款待,锡兰小姐,我们全员都非常满意。另外,我们素不相识, 黑女士为何能判断我们全员喜爱肉食?” 锡兰看了眼黑,黑语气生硬的说道:“除了教授之外,其他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哪怕你们是活跃在战争前线的精锐佣兵团我也相信。而对于佣兵们来说,动物性蛋白是必不可少的养分。所以无论口味如何,你们都会表现的喜欢吃肉。” “合理的判断,”罗夏指了指自己, “但我不是作战人员啊。” “你的体型能体现你在热量上的摄入,你没有嗜甜如命,也不爱喝酒,那么我能想到的就是先生你喜好肉食。” 罗夏尴尬的挠了挠头:“其实我也在健身,终有一天会瘦下去的。” “怀斯曼教授毕竟是研究者,体脂率不能按武装人员的标准要求。教授,我们的闲谈到此为止,这次找上你们是想加入你们在流浪巴士提到过的科考活动。” 为了更好的树立教授的人设,以及解释自己为何会在冬季动身从哥伦比亚来到汐斯塔,罗夏宣称他是考察汐斯塔的死火山,这原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所以锡兰感受到了他真诚的眼神和语气。 “如果仅仅是加入我们的科考队伍,我在原则上不反对,如果锡兰小姐有所贡献,我会邀请你参与我的论文,成为共同署名人。但是,参加科考活动需要做到离家出走这种程度吗?” “我有一些怀疑,这个怀疑涉及到了汐斯塔一位重量级人物的名誉,所以在我找到证据之前,我不能透露情况。这样说你们一定会怀疑吧,但我只能恳求你们相信了。” “恳求这个词太过了,锡兰小姐,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应该互相帮助。”阿米娅看向黑, “你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爸爸虽然在外面,但他似乎预料到了我的行动,所以提前已经吩咐好他的部下们,不让他们帮我做这件事。” 锡兰无奈的看了自己的保镖:“而黑呢,在这种事上一贯是听爸爸的。” “小姐,我向你的家族献上忠诚,但忠诚与愚蠢绝不划上等号,很遗憾,我不会听你那些天真浪漫的想法。” 锡兰重新看向罗夏:“抱歉咯,让你看到我们家难堪的情况。爸爸、我还有黑都是头脑固执的人,我们一旦下定决心就不达目的不罢休。我说服不了黑,别看她帮我拎包,但她是不会同意我的行动的。” “需要我帮忙说服你的保镖吗?”罗夏半开玩笑的说道,“只需要一次凝视就好。” 第八十七章 回忆(1) 罗夏以戏言的态度说出这句话,大家也就把他的话当做了戏言。戏言玩家转向黑,朝这位菲林族保镖笑笑,身手老练的佣兵忍不住后退一步,手放在衣摆下的刀鞘上。 不知道为什么,黑从博士身上感觉到了威胁,她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短暂的视线接触后, 博士身上那股说不清的、让人警戒的东西消失了,她的身体松弛下来,等到背部坚硬的感觉扩散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退到了墙边。 “黑女士是不是过于紧张了?”罗夏微笑着说道, “从我方角度阐述的安全和信任,对于你 方来说大概毫无意义。那么我提议我方撤去多余的人数,在数量和你方对等,如何?” 黑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向罗夏身边的干员们,她们对于罗夏的提议反应不一,但都没有开口,表达了服从的态度,证明眼前这个男人在队伍中有着绝对的权威,这些美丽而强大的少女就是他的棋子,他的手足,他的 wifi 也是他的 wife。 罗德岛的博士和干员们的联系比我想象的还要紧密啊。黑想。 空和白金在今天先后感受到的两次窥视其实来自于黑。昨天的时候,锡兰没有通知便回到了家里,给了黑意外的惊喜,大小姐匆匆洗了个澡便把自己扔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直到天黑之后才起来。 家里的厨子按照小姐的吩咐简单置办了晚餐:小菜是将新鲜的生鱼块佐以海藻、青葱,配上酱油、芝麻、海苔碎与坚果末的蘸料;而正餐是烤乳猪、淋上色拉肉汤酱汁的米饭,煎蛋、汉堡肉和紫芋泥,饭后的甜点是姜汁汽水和椰奶布丁。 黑全程都用温和的目光守望着进餐动作有条不紊,进餐频率却异常快的锡兰,心想小姐一定是饿坏了。怀着家人的爱,她希望小姐能够多吃一些,朴素的把好胃口与健康划等号。 可惜,市长不在家,让餐桌显得有些冷清。 吃饱之后,锡兰和黑聊了会儿天,十句有九句都是她在说,黑在听。半个小时之后,她上楼去收拾行李,黑就侧身靠在门口,抱着手臂守护小姐视野的死角。 收拾好行李后,锡兰不由分说把黑拉进了家里的大浴室,黑替坐在陶瓷阶梯上的锡兰洗头的时候,偶尔撇了一眼雾气朦胧的镜子,恍惚间,印象里还是个小姑娘的锡兰已经长大了。 两个人像是要好的姐妹相互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浴泥涂抹身体,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对皮肤有好处,但涂上浴泥之后她们显得脏兮兮的,就像是在泥坑里刚滚过一圈。 到了时间后,她们在花洒下冲洗干净,抱着头巾去蒸桑拿,锡兰只坐了一小会儿就感觉有些头晕,黑跟着她出来,两个人泡到凉水池里,锡兰趴在池边,绘声绘色的向她讲述维多利亚的女人为了保持美丽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其中就包括每天入夜之后必洗的冷水澡。 等桑拿带来的晕眩感被凉水池冲淡后,锡兰转移到了旁边的温水池,温水源源不断的从美神浮雕的喷嘴倾吐,又从另一端流走,她调皮的在里面游来游去,等游累了就回脸朝上,看着波光粼粼的天花板发呆。 “小姐,你至少该拿个毛巾遮掩身体。”黑无奈看了眼锡兰叉开的双腿, “如果被人知道市 长千金在家里像野小子一样,大家对于家族的评价会降低的。” “我在外面已经做够了淑女,偶尔释放一下自我也挺好的嘛,反正黑又不是外人。说起来, 在我去维多利亚的这段时间,黑有看上哪个男人吗?” “小姐又在开玩笑了,我早已经决定好了,这一生我只为你和老爷服务,不会考虑男女感情。而且,也没有人愿意和源石病人结婚。” “说不定呢,会有那种看见感染者就喜欢,能让黑放下心防,不厌其烦的试图和你搞好关系,企图接受和驯化你的黑暗,最终让你愿意去酒吧喝一杯顺便倾诉过去的故事,最后感慨‘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的好男人呢?” 黑跟着锡兰的话想了想,哑然失笑:“这样的男人怕是世间罕见,肯定有许多小姑娘去抢吧, 像我这样有着不光彩的过去、年过三十,身材和相貌一般,性格也不好的源石病人怕是尾气也看不见。” “黑太自我贬低了,在我看来你很不错啊,身材健美,气质酷酷的,如果多笑一点你会显得很可爱,真的我保证。” 黑不觉得锡兰的保证有用,正如她不觉得自己能遇到锡兰所说的好男人。在十几岁二十岁的时候,她偶尔还妄想过会有这样的男人拯救她的生活,而现实让她的幻想渐渐冷却,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守护的小女孩已经长大,而她已经过了做少女春梦的年纪了。 为了调整生物钟,锡兰很早就躺在床上,黑满足了小姐“一起睡”的要求,穿着睡衣和锡兰并排躺在一起,武器就放在床头柜上。 “我每学期回来都要和你讲维多利亚那边的事情,估计你都要听腻了吧。”锡兰说。 “没有,小姐说的话我都认真在听,了解异国的风土人情,了解你在那边的生活和来往的对象挺好的。” “不管我说什么,你的回答都是‘挺好的’,被黑你那么溺爱下去,我简直要变成长不大的小姑娘了,就像童话故事里被六个姐姐溺爱的、不谙世事的小美人鱼一样。” 锡兰转过身,一下子坐了起来,饶有兴致的对家人说:“有些口渴了,说起来我忘了给你泡红茶了。” 你可饶了我吧我的好小姐,我提心吊胆就怕你来这一句。黑在心里说。 在行动上,菲林族女人把作势起来的锡兰摁了回去。一开始的时候,黑以为不是锡兰手艺不好,而是红茶就是那么难喝,直到她偶尔在外面喝了一次,味道落差之大一度让她怀疑人生。 痛定思痛的黑决定自己学着泡红茶,经过几次摸索之后,她在温度,比例和时间上做到了标准,因而泡出了非常美味的红茶。但锡兰的红茶象征着小姐浓浓的情谊,黑想守护锡兰的笑容,所以她自我牺牲,在颤抖里饮下一杯又一杯美丽的错误。 黑穿着拖鞋去厨房冲泡红茶,顺手拿了些饼干回来,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她知道锡兰是那种对着陌生人略显拘束,对着不喜欢的人沉默寡言,而对自己信任熟悉的人就畅所欲言的类型。 对于家人,锡兰更是开始一个话题后就很难停下来。 “谢谢,”锡兰捏了一块熊字饼送进嘴里,“这是我从小吃到大的零食,甜甜的东西配红茶很好。” “我就知道你喜欢。” 锡兰双手合十:“嗯,之前我们聊到哪个话题?哦,我想给你说旅途中遇到的新鲜事。 在坐流浪巴士的时候,我遇到了很有意思的一群人,那是维多利亚加里敦大学物理系,酮凝集组方向的教授怀斯曼和他的信使、助手还有雇佣的佣兵们。 我半夜上车,之前的时候自热食物已经吃完,我又饿又冷。上车之后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三个萨卡兹人,鉴于这个种族的名声,我不大想和她们坐在一起。 然而,车上仅仅她们周围有空余的座位了,我硬着头皮坐在了一个身材高大、身材很棒的萨卡兹女人旁边,她得有 F cup 吧,真是令人羡慕,白色的头发也很漂亮。 不一会儿,那个萨卡兹女人就看出了我的窘境,主动提出和我换位,让我坐在暖气口的位置,还问我饿不饿,她真是个好人啊……我忘了说,她叫闪灵。 这多半是个代号,不过没关系,锡兰也是个代号嘛,反正不管叫什么,我与闪灵确实有了友谊。我抓紧时间休息,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又认识坐在我正前方的怀斯曼教授……或者说,罗德岛的诺亚·罗夏博士。” “罗德岛……” 黑咀嚼着这个名字, “听闻罗德岛是活跃于前线的小型感染者组织,博士是其中的核心人物, 在卡兹戴尔……不,没什么,只不过关于这个人有些流言罢了。 只是,他为什么会带着他的手下来到这里?” “我怎么知道,一开始我被他骗了,还真的以为他是什么怀斯曼教授,后来我看到他签名的时候,想起之前和我有书信来往的罗夏博士的字迹一模一样,产生怀疑之后只要有心试探, 很轻易的就被试了出来。” 锡兰轻轻笑了起来:“博士化名应该有不得已的苦衷吧,身为淑女我配合了这一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叫他教授。看着他自以为瞒住我的模样,我的心中感觉很愉快。 博士不知道,除了红茶,礼仪和谈吐之外,演戏也是大小姐的能力呢,社交场如同战场, 在穿着裙子第一次迈入舞会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第一场战斗。” 两更完毕。 第八十八章 回忆(2) “罗德岛的人用什么借口来到这里?”黑问。 “汐斯塔旁边那座死火山的地质勘探……黑,你的表情怎么变了?” “没什么,小姐,你就没怀疑过这些人的动机吗?” “正是因为怀疑,我很小心的混入他们其中,用红茶招待他们,其中博士喝的最多……你干嘛用同情的神色看着我啊。” 我同情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叫诺亚·罗夏的倒霉蛋。黑想。 而在口头上,她说道:“流浪巴士不太方便上厕所,茶本身也有利尿的效果。你给他喝那么多水,恐怕他会忍得很辛苦吧。” “怪不得有时候他喝红茶会露出痛苦的表情,用怪怪的语气夸我红茶好喝。”锡兰恍然大悟, “由此来看是我不懂人心,他一个男人总不好意直接对我说上厕所什么的。” 不,小姐你的红茶才是痛苦之源! 黑心里对未曾谋面的博士有了一丝好感,能够忍受折磨喝下锡兰泡的红茶,并且违心锡兰小姐的一定不是坏人。 锡兰接着说道:“总之,经过我一路观察,博士是个讨人喜欢的大男孩,有才华但是自制力较差,让人忍不住帮衬他,好让他的才华得以发挥的那种类型。而且技术很棒,每次都让我迷失在飞上云霄的快乐里,回过头来发觉自己出了一头汗。” “嗯?”黑警觉的看向锡兰。 “路上我们遇到了几次危险,是博士带来我们击退了那些不怀好意的匪徒,保护了其他乘客的安全。” 锡兰挥舞了一下拳头:“面对危险,他和他的人想都不想就挺身而出保护大家,这不是很高尚的一件事吗?我马上加入了他们,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医疗服务。 你真的应该体验一下,在博士的指挥下,那些看起来凶恶的敌人最终像是垃圾一样被碾碎的时候,望着这份以精密的艺术、严谨的智慧和极致的暴力铸就的杰作,作为其中一员是多么让人愉快的事情,哪怕我这样的非战斗人员都感觉心潮澎拜,黑和博士的相性一定更好。” 黑在锡兰的眼中看到了狂热和喜悦,她隐约担心起来。在她看来,罗德岛博士的某些传言应该是真的,他有着病态的智慧,病态的人格魅力和病态的支配欲。 博士以事实和希望支配每一个曾经由他手指挥的人……不,是每一个被博士指挥的人目睹事实,感受了希望之后,不自觉的选择追随他。 所以他足够危险,因为他对不谙世事,还不知道斗争和杀人是如此残酷的事情的锡兰来说, 是一层过滤丑恶的膜,锡兰只看到了公义的光芒在大地流淌,却看不见公义背后的尸体堆叠如山,血流如河。 博士纵是战争使者,他来到这世上,乃是叫地上起刀兵的,但要做到锡兰所描绘的程度, 苦涩的失败,惨重的胜利,战术牺牲……这些都是必不可缺的,究竟有多少人成为博士指挥技能的经验值?博士为了胜利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锡兰从不想,也不会想这些问题,她只是沉浸在为公义而战的胜利里。 博士给予锡兰的希望像是骑士小说,而现实则是唐吉诃德。黑不希望锡兰做梦,因为梦醒来会更加痛苦。 “相性这种事,总要配合过才知道。但我是老爷和小姐的人,这辈子和罗德岛无缘了。”黑说。 锡兰回答:“但罗德岛是收容和治疗感染者的机构,黑作为感染者也可以去那里治疗,并找到新同伴呀。” “源石病是治不好的,而且我也不需要新的同伴。” “黑总是那么固执。 “锡兰不满的撅起嘴来, “我就是为了治好黑的病才去维多利亚读书的, 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了,我该怎么办?” “不,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单凭我自己还没法对抗源石病这个超级复杂的难题,所以我最现实的途径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不瞒你说,黑,我在考虑加入罗德岛,然后把你带过去。” “……?!” 黑像是第一次认识锡兰一样抬头打量着她,锡兰还是锡兰,她依然典雅温和又天真浪漫, 但这个小姑娘怎么会有如此疯狂的念头? 她带着遑急的语气劝阻道:“小姐,你可不要把罗德岛当做什么圣人扎堆的地方,我听说过他们的名头,那里人手严重不足,据说走廊里满是因为 007 制度,干到精力涣散却连宿舍都没法回的员工而且那里收容了一堆有暴力倾向和反社会的三观不正的人,研究者也尽是漠视人伦的疯子, 如果你非要研究源石病,明明有许多正规的大组织可以选。” “黑不要把流言当真呀,人常言‘百闻莫如一试’,对一个人,一个组织要有充分的了解之后才能下定论,一开始就把别人当坏人可不好。” 锡兰摇了摇手指:“至少在我看来,罗德岛平等的爱着正常人与感染者,无论被贴上哪个标签,都能在这个群体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哪怕是萨卡兹人,也可以无拘无束的和博士打闹, 而不用担心被排斥,被驱逐。 它代表理想在现实里的形态,尽管不完美,但我看到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博士,看到了娇小但坚定的阿米娅小姐,永远斗志昂扬的红豆小姐,身残志坚的艾雅法拉小姐,沉默而可靠的闪灵小姐,单纯而天真的伊芙利特小姐,极具团队精神的塞雷娅小姐,活泼聪慧的白金小姐, 专注的梅尔小姐,亲切的努力家砾小姐,可爱乐观的空小姐,嘴巴刁钻心却很软的暗索小姐, 乐于助人的普罗旺斯小姐…… 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还有博士与阿米娅这样的舵手,我想罗德岛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地方。” 锡兰的双手扣在一起,放在线条刚毅的胸口,她在叙述罗夏和他的小伙伴们的时候语气温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昏黄的台灯点亮了锡兰的双眸,让她目光如炬。 黑知道锡兰动心了,大小姐已经认同了罗德岛,并真的准备去投奔他们,贡献自己的力量。 锡兰的叙述没有打动黑,反而让她感受到一阵寒意,把感染者和正常人一视同仁的对待? 这比她曾经犯下的罪行还要疯狂百倍。 不行,绝对不能让小姐加入那帮疯子的队伍。 黑在锡兰的叙述中下定决心,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锡兰爬起来要出门去找罗德岛的时候, 她以保护小姐的安全为由选择了跟随。 在锡兰找到罗夏之前,菲林族保镖已经在服装卖场里找到了博士,那身冲锋衣的辨识性实在太高了,如果她是在狙击博士,那冲锋衣的身影纳入瞄准镜的瞬间她就能扣动扳机。 彼时,她看到罗夏和一个红头发的萨卡兹姑娘坐在长凳上说话,那个男人还抓起萨卡兹姑娘的头发亲吻……天啊,那可是个萨卡兹,恶魔般的种族,这个男人的欲望已经膨胀到连恶魔都下手了吗?这是何等的重口味。 更令黑惊讶的是,那萨卡兹姑娘露出一脸娇羞的表情,然后站起来和博士嬉闹,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又掏出梳子帮他梳好,目光是那么温柔。 直到那时,黑才敢相信锡兰说的话,原来被人歧视,也以凌厉的态度对待泰拉世界的萨卡兹原来还能这样毫无防备的、快活的和其他种族亲近。 这个男人……有两把刷子。 可惜,黑对博士升起的一点点尊敬在随后他两次进入试衣间的行为而烟消云散。黑是个阅历丰富的老小姐,见闻里又以阴暗的一面居多,她不可避免的把一个男人和两个漂亮少女挤在试衣间的剧情向糟糕的方向脑补……还是一万六千字的那种。 她把博士的印象从高尚的博爱者更正为无论谁都爱的 DD,平淡的窥探视线变得像弩箭一般锐利。 博士浑然不觉,他身边的两个少女却戒备了起来,黑只好收回目光,跟随小姐在商业街漫步,在人群之中,锡兰似有所感的抬头,目光穿越人群找到了彼端的博士。 他们两个的默契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看看像个忧郁诗人的罗夏,再看看亲切微笑着,目光不曾移开的锡兰,黑的心头涌上复杂的滋味。被这股感性的情绪支配,她抓着小姐的手离开了。 锡兰想要找到博士,而黑却妨碍她。这场较量一直持续到下午。在水族馆的时候,锡兰和黑又看到了罗夏,令人气恼的是罗夏身边的女孩已经换了人,孩子气的萨卡兹少女和狡猾的库兰塔把他左右夹住,一脸幸福的模样。 你连孩子都不放过吗?! 这一切加重了黑对于罗夏的负面印象,在她的努力下,虽然在同一座场馆里但锡兰没有找到罗夏,而是偶遇了小火龙。出了海洋馆之后,走了大半天的锡兰终于感觉到疲惫,决定打道回府。 菲林族保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没等放松太久,锡兰就拨通了电话,低声说些什么,不久之后她就收拾好了行李箱,直奔博士下榻的酒店。 第八十九章 交涉(2) “小姐,你刚才那个电话打给谁?”黑问。 “只是托人查了一下盖鲁格·怀斯曼这个人住在哪里而已。” “就算去找罗德岛的人还需要带上行李吗?” 锡兰笑了笑:“黑,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是离家出走。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尝试离家出走……哇,莫名其妙感觉很快乐,早知道离家出走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我应该早点尝试了。” 黑哭笑不得的看着对方:“你要把叛逆期未曾做过的叛逆行为一口气补回来吗?” “就是这样。” 锡兰想要提着行李箱上车,黑捏住行李箱的一角,大小姐顿时觉得行李箱如坠千斤,提着它再也走不动一步。她双手使劲想把行李箱从黑那里拿出来,菲林族保镖仅仅是站在原地,和自己手里的行李箱纹丝不动。 “黑,帮我个忙行吗?” 锡兰以往无往而不利的撒娇战术这一次撞到了绝境长城,黑放下行李箱,交叉手臂表明她不情愿。锡兰又想花钱购买黑的人情,但被黑拒绝了。 “为什么?黑以往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吗?”锡兰气鼓鼓的问道。 “我必须指出,在大部分情况下我乐意满足小姐的愿望,但如果小姐的愿望和老爷的愿望抵触的话,我会遵守老爷而不是小姐的命令。与小姐相比,老爷才是做出正确决定的那一个。” “爸爸他又说了什么?” “就在小姐回来之前,老爷因为城邦事务出发前往外地,由他的副手克洛宁负责维持汐斯塔的运转。 除此之外,老爷还交代我,在他不在的时候一定要保护管理好小姐,不让你干出格的事情。 而现在,汐斯塔市长的独生女带着行李箱要跑去一支外地人的队伍里,对本地的死火山进行学术考察……别人会相信小姐是因为学术兴趣而动身的吗? 小姐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了汐斯塔的繁荣绞尽脑汁,做出了激烈的变革,特别是控制出口黑曜石,转而全力开发旅游业和文化产业的政策上,有多少人爱他,就有多少人恨他。 你是他的女儿,哪怕常年在维多利亚留学,你们之间的亲缘是斩不断的,所以小姐你的行动会被视为老爷的行动,哪怕你的无心之举,都会被老爷的支持者与反对者理解成不同的含义。” 黑虽然沉默寡言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想,相反,这个心思缜密的女人是继市长大人之后最了解情况的人……只是她不够了解锡兰。 “黑,你一定觉得我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什么都不知道,活在你的庇护下吧。”锡兰勉强笑了笑, “我知道的,父亲这时候为什么离开,他的支持者和反对者都是谁,又都做些什么。” “小姐,既然你知道……” “正因为知道,我才要去找罗德岛。” “他们是外人。” “我用双眼确认,他们是可以信任的。而有时候,家人让人更失望。”锡兰垂下眼眸, “黑, 我原本以为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小姐,我们不必擅作主张,只要老爷回来对反对者发动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施坦因)。” “亲爱的黑,你只是盲信爸爸罢了。爸爸是个很厉害的领导者,但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而我已经长大,成长到能够帮助家人的程度!” “小姐,你会把事情搞砸的!” 锡兰执意要去找罗德岛,当黑示意卫兵把锡兰带回去的时候,谁知道锡兰掏出法杖,镶嵌的源石正在激活。眼看大小姐的态度是如此强烈,黑只好有条件的陪同锡兰去与罗德岛洽谈合作。 但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博士那个 DD 对锡兰出手,跟着这种花心男,锡兰是不会幸福的。 黑想。 以守护家人的名义,黑和锡兰陷入了微妙的冷战中,黑携带着自己的武器陪伴锡兰来到罗德岛一行人下榻的酒店,打算亲自确认罗德岛这支特遣队的情况,然后再做对策。 她刚好赶上罗德岛观光小队的饭点,因而得以窥见这支小队的全貌,除了没有战斗力的博士,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空和梅尔之外,黑感觉剩下的十个人每个人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 因而,她在心中加深了对罗德岛的戒备,当饭后罗夏说出那句戏言的时候,她知道哪怕是博士也不能小觑。说不好,博士反而是这些人里最棘手、最可怖的一个人。 与黑相反,锡兰欣喜于罗德岛这支队伍的强大和团结,博士和阿米娅对她的友善态度让她心中的天平向自己的想法倾斜。 最终,商谈的形式变成了罗夏和阿米娅,锡兰和黑的二对二,其他人暂时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取出了武器,黑的气场也引起了罗德岛干员的警惕,像是塞雷娅、闪灵或者白金这样的,能感受到黑身上背负着许多罪孽凝结的冰冷和黑暗。 红豆对砾说:“那个菲林族保镖让人毛毛的,感觉十分危险,她倒是比你更适合漆黑之牙这个外号。” 空憧憬的说道:“就像游戏一样,背负着沉重过去的男主角被傻白甜的女主角一点点治愈, 封闭的心再度开始成长,为了赎罪而开始巡回,描绘属于他们的空之轨迹。” “不管是傻白甜还是黑残深,我都不会让她们威胁到博士和阿米娅的。”塞雷娅看了眼闪灵, “必要的时候,还要仰仗你的力量。” “尽力而已。”萨卡兹医师淡淡的回答。 除了塞雷娅和闪灵留在门口,剩下的干员们在白金带队下出发,在更远的地方拉开一条松散的警戒线,把附近的出入口纳入射程。 就在她们的监视下,黑暗地里带来的卫队已经分批渗透进酒店,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主要位置被罗德岛的干员和机械水獭卡住了,如果黑给出指令,他们突破封锁要花费一些时间。 “我感觉……这些人有些业余啊。”梅尔发表了自己的感想,“哪怕是整合运动里隶属于梅菲斯特的那些憨逼,都比这些人强不少。” “仅仅是汐斯塔太安逸了,”白金把弓箭一根一根插在地上,“哪怕是猛兽,在安逸的环境里也会变得懦弱,锋利的爪牙变得迟钝。” “可是黑不是很强的吗?” 砾轻声说:“正如博士会让老兵和新兵混合编队,各支队伍进行低烈度的治安战以让后备兵员感受战场气氛,想必那位菲林族保镖也被汐斯塔市场如此使用,通过狩猎来保持她身为猛兽的状态。” “无聊,我就不能放把火把他们全烧了吗?”伊芙利特捧着脸颊,“我还想玩大富翁呢。” 而在酒店内外陷入微妙对峙的当口,罗夏所在的三人房内,锡兰坐在砾的床边,黑站在她背后,装着弩具的箱子拉链半开;而罗夏和阿米娅坐在阿米娅的床上,博士的床被当做了缓冲地带。 “让我们彼此坦诚身份吧,盖鲁格·怀斯曼教授……不,诺亚·罗夏博士,我知道你们是罗德岛的人,并且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像宣称的科学考察那么简单。” 锡兰开始就直奔主题,罗夏和阿米娅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的快攻有些出乎意料。罗夏看过凯尔希、阿米娅与龙门的谈判,大家习惯遮遮掩掩,保留自己底线的同时试探对方的底线,等差不多确定之后,才能玩弄外交手腕和唇舌,争取在对方身上多捞一些好处。 阿米娅微微低头:“锡兰小姐真是爽直,很抱歉一直瞒到你们现在。我们之所以伪装身份, 就是为了避免汐斯塔的大家产生无端联想,罗德岛奉行武装中立原则,不会对另一个中立城邦发起敌对行动。” 阿米娅还保留了在龙门时玩弄文字游戏的习惯,罗德岛的确不会对汐斯塔发起敌对行动, 取而代之是一系列的“实验”。至于在实验的过程里,如果对方的安保力量要进行过度干涉的话, 可爱的干员们就会措辞谨慎、一脸抱歉、态度诚恳的把的障碍物们往死里打,等完成实验后再道歉。 “我并没有无端联想,因为我清楚,罗德岛来到汐斯塔的目的和我找到你们其实是同一件事。” 锡兰叹了口气:“之前当着大家的面,我不好把没有完整证据链的猜测讲给大家听,如果我错了,那会对一个汐斯塔重要人物的名誉造成伤害,也会损害爸爸的威望。 但如果是这里的话,我可以大胆的讲出来:现在,我怀疑汐斯塔内部中出了叛徒,叛徒的首领就是爸爸的副手,现在维持汐斯塔运转的副市长克洛宁。” “如果你要追查克洛宁做过什么,我倒是有个线索。昨晚我和干员出去散步的时候,意外发现他们借着潮涨潮落的时机,躲在附近海滩延伸出去的岬角那里把沉重的货物运上船。”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当说出和干员出去散步之后,感觉对面的菲林族瞪了他一眼,当他困惑又友好的以微笑回应时,浅海的颜色涌入黑的视野,黑急忙挪开了目光。 两更完毕。 第九十章 交涉(3) “这可以作为证据,但还不够完美。”锡兰说。 “的确,对于我们这些外人来说,怀疑某个人,只需要掌握这种程度的事实就足够了。但对于你们来说,想要为一位副市长定罪,需要更缜密、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证据。” “是的,这就是我来这里找到你们的理由。父亲的人不听我的调动,而剩下的人我不能信任,现在还存在于汐斯塔的,有能力也有行动力,并且可能帮助我的只有你们了。” 罗夏摊手说道:“很感谢你的信任,但我不是游侠骑士,我首先要对我的人负责,然后是任务,最后才是友谊。” “汐斯塔守备力量的平均素质远不如罗德岛,你们如果有那个想法,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 黑的发言引来了其他三个人的关注,罗夏摇了摇头:“我们在乌萨斯,在龙门目睹了无数死亡与破坏,单纯的暴力并不能带来什么美好的东西。罗德岛拥有暴力是为了制裁暴力。” “听起来像是一个厌恶战争的老兵的发言,刚才如果让你不快,我道歉。”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罗德岛神秘而强大,你们对于汐斯塔太危险了。” “能在大国的夹缝里左右逢源,保持自身的独立地位,市长先生的本事不容小觑,罗德岛并不会小瞧他。” 黑的声音有些急切:“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签订一个互不侵犯条约,保证我们不损害各自的利益,互不干涉对方的内部事务。” “可以,我们总是乐意交朋友。”阿米娅说。 黑的眉头舒展,只要锡兰不和罗德岛合流,罗德岛承诺不损害汐斯塔的利益,其他的事她才懒得管。然而,她不知道背叛是结盟的高级形式,博士在“反复无常”投入的技能点让他立刻转向了眉头紧皱的锡兰。 “锡兰小姐,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以你的个性应该暗地里搜集过克洛宁的犯罪证据,却发现一无所获。这是当然的,克罗宁掌握了实权,成为你父亲的心腹更说明他心思缜密,才能出众,所以你在所有公开的数据与资料里挑不出任何毛病。” “嗯,对的。但既然罗德岛不想插手此事的话,我就没必要说了。”锡兰低头,“抱歉,是我没能体谅你们的立场和心情。” “是啊,罗德岛对汐斯塔的内部事务毫无兴趣, “罗夏伸出手来,”好了,公事谈完了,现 在来谈点私事。锡兰小姐,明天我会组织干员去死火山科学考察,有兴趣一起吗?” 锡兰愣了一下,几秒之后她理解了罗夏的意思,兴奋的点点头,滑腻的、温软的手钻进罗夏手掌里,眼中流转着喜悦的光芒,快乐的红晕在脸颊扩散。 “这和博士你刚刚承诺的不一样。”黑说。 “我只是以朋友的名义邀请锡兰去死火山那里科学考察,如果你觉得科学考察不是朋友该做的事情,那么我换一种说法,我要组织一场郊游,邀请我的好朋友锡兰作为向导和同伴,如何? 难道出去郊游也算罗德岛干涉汐斯塔的内部事务,或者损害了汐斯塔的利益?“罗夏对锡兰眨眨眼睛,”不如我们听听这位汐斯塔本地人的意见?” 锡兰浅浅一笑:“黑,别那么紧张,这只是朋友间的玩闹罢了,一场郊游怎么可能涉及汐斯塔的内部事务,损害城邦的利益呢?” 仿佛是对黑的小小叛逆,锡兰一脸得意的抓住罗夏的手不松开,仿佛在说“就算你不帮我, 还是有人给我撑腰的。” 阿米娅看着怪怪的,那两只手就叠在她眼前,她想要伸手把两人分开,又觉得这样不礼貌, 但如果不做的话,郁闷与烦恼就在她心里渐渐堆积。 你还不是罗德岛的干员,干嘛要和博士搞得那么亲密啊。阿米娅想,博士最亲密的战友永远是我,就算煌小姐也得排在后面。 黑盯着罗夏:“小姐也就算了,在我的印象里罗德岛的博士应该是个思想成熟,战法犀利的社会人,玩弄文字游戏未免落了下成。” “可是黑小姐,文字游戏看起来幼稚,但所有玩弄文字游戏的都是大人。它的精髓在于模棱两可的解释。 就像国王出征之前问他的祭司战争结果如何,祭司回答一个伟大的王国将会被毁灭。而结果,是出征的国王自己被敌人砍掉了脑袋,他的王国被敌人毁灭。 无论国王胜利还是失败,祭司的回答永远正确,的的确确有一个伟大的王国被毁灭了。你可能觉得这种回答很无赖,但祭司掌握着话语权,他可以向国王,向贵族,向公民和奴隶任意解释他的预言,无论怎样都能找到碰瓷现实的部分。 而现在,你所追求的和国王大人一样,只求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心安;而我和祭司一样,故弄玄虚。祭司用宗教来保证权力,而我用武力保证权力,权力又保证了话语权,那么我怎样开口解释我的话都可以。” 罗夏终于松开了锡兰的手,他感觉对方的手触感挺好的,让他想起了初雪……不对,现在不是想那个摸鱼狂魔的时候。 他补上了对黑的最后一击:“我知道你对汐斯塔市长忠心耿耿,克洛宁那样的人之所以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活着,仅仅因为你没有接到动手的命令,还在等待时机。 这时候头脑正常的人不会试图和第三方势力大打出手,不然白白便宜了那位克洛宁先生, 对吗?” 黑沉默了,茜色的眼睛盯着罗夏说:“你让我想起了老爷,在口舌之争上,我不是你的对手。” “谢谢夸奖。” 罗夏之所以能占到上风,也不过是因为他面对的是锡兰和黑,如果他对上的龙门魏长官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职业政客,恐怕被羞辱的就是他本人了。 接下来的时间,罗夏和锡兰约定好了后天出去“郊游”的具体规划,锡兰会带上黑,而罗夏这边则带上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砾作为一张不对朋友打出的“暗牌”,也会悄悄尾随保护他。 到时候,就算黑发现,罗夏也能用个人行为搪塞过去,就像他之前所说的,现在他是祭司, 怎么解释自己的话都可以。 之后,锡兰选择了告退,黑临走的时候默默看了他一眼,罗夏把自己的名片交给了对方。 菲林族保镖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放进口袋里。 博士把汐斯塔的两位客人送到酒店门口,那些试图潜伏进来的护卫们已经消失不见了,警戒线上的干员们也回到了各自房间聊天。 罗夏回去把自己扔在了床上,长舒了一口气,阿米娅坐在他的床头,像花瓣一样散开的裙摆触碰着他的脸颊。 “原本觉得我和博士会分别扮演北风与太阳,结果博士一下子把两个角色扮演的很好。” 阿米娅抚摸着罗夏的额头:“真的辛苦你了。” 罗夏享受着被这个小大人关爱的感觉,他干脆抓住了阿米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博士?” “刚才我和锡兰握手的时候,我感受到阿米娅的视线有些不高兴,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来补偿你。” “我和博士的关系,补偿什么就太见外了。只是看到博士和不熟悉的女孩握手,还握那么长时间,我感觉有些、有些不舒服……这是十分正常的感情吧,如果我和别的男人也握那么长时间的手,博士心里会不会有想法?” “我肯定很不舒服,因为我下意识里,我把阿米娅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我下意识的也把博士当成了我的东西,虽然总是督促博士要关心大家,和干员们增进默契,但我也有私心,每当博士为我而优先行动的时候,我就感觉很幸福……哪怕是占用了其他干员的时间。” “阿米娅,你不是圣人,也没有要求你必须成为圣人。在合乎道德的范围里,直面自己的欲望没有什么不好?” 他顺势伸手揽住了女孩的腰,阿米娅的腰肢是如此纤细,她却要用来背负世界的重量:“在我醒来之后看到第一个人就是阿米娅,到现在为止最关心我的人也是阿米娅。在我和罗德岛的大家还不熟悉的时候,我就是在阿米娅而战啊。” “博士……” “所以,阿米娅对我欢笑,发怒,哭泣,撒娇,催我加班,或者只是并排坐在一起看着下午的太阳……无论怎样都好,只要是你内心对我想做的事,真实的、不加掩饰的落实到行动上就好,我会回应你的。” 罗夏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加班除外。” 阿米娅嗔怪的白了罗夏一眼:“博士,你得了加班 ptsd 了吗?从离开罗德岛开始,我哪有催过你啊。” “抱歉抱歉,有什么我能为阿米娅做的事吗?” “博士,那个……”阿米娅的声音有些害羞, “可以一起睡吗?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一起 睡觉罢了。” 罗夏偏过头来,看到阿米娅淡粉色的脸庞正被红晕填满,少女抿着嘴唇,在细密睫毛的守护下,那对苍翠的眼眸述说着纯情的诗歌。 “好啊。”他轻声说。 罗夏和阿米娅先后去洗漱,换上睡衣,阿米娅先钻进被窝,她的被子拉到鼻尖以下的位置, 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像情人像妹妹像女儿……不,阿米娅是只属于他的洛丽塔。 罗夏给不知道去哪里的砾留了门,他关上灯钻进被窝,侧身与阿米娅面对面。黑暗的、封闭的环境助长了他们的勇气。几乎是同时,阿米娅的身体向博士靠拢,博士的臂弯也为阿米娅展开,两人亲密的抱在一起,感受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博士,好温暖啊。” 阿米娅的呢喃在罗夏耳边回响。 第九十一章 荣光之路,抑或万丈深渊 砾回来的时候看到博士和阿米娅相拥而眠,她会心的笑笑,又出门去自动售货机那里买了三罐咖啡,自己单独守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阿米娅神清气爽的坐起来,忽然想起自己的职责,她用歉意的目光看向砾,后者已经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不住打瞌睡。 “砾,砾。”阿米娅轻轻推了推女骑士, “我已经醒了,你可以回床上睡了。” 女骑士迷迷糊糊的爬到罗夏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抱住罗夏的后背发出愉快的轻哼声。 真幼稚啊,阿米娅想,可惜我没有资格说砾小姐了。 阿米娅简单去盥洗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她下楼的时候塞雷娅刚好把梅尔从房间里拖出来,伊芙利特在旁边看着哈哈大笑,眼神里带着羡慕,恨不得和梅尔交换位置。最后,小火龙和莱茵拳皇的交际以“早上好”作为结束。 看着这一幕,阿米娅不自觉的微笑起来,博士努力在塞雷娅和伊芙利特两块贫瘠田地耕耘, 播种,浇水施肥,如今终于有绿绿的萌芽从土壤里钻出,它终有一天会长大,变成绿油油的灌木丛,上面结满色泽诱人,气味香甜的粉红浆果吧。 “嘿,阿米娅,你在想些什么?” 白金的声音伴随她拍打肩膀的动作把阿米娅从温馨的想象里唤醒,她回头笑了笑:“只是为伊芙利特和塞雷娅说上话感到高兴罢了。” “赫默未必会开心,我都看她和塞雷娅吵过好多回了。哎,怪不得人们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啊哈哈,塞雷娅小姐和赫默小姐可不是那种关系。但为了她们的关系考虑,白金,请你务必保守秘密。” “交给我吧,守密也是无胄盟的职责职业素养呢。”白金看了看左右,“教授呢?” “他还在睡觉。” “你没叫他吗?” “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就当是我溺爱他一次好了。” 阿米娅半垂的眸子里传达的柔情,让白金意识到她和博士昨晚必定发生过什么。库兰塔天生就有强烈的好奇心,她的尾巴兴奋的甩了两下,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一起去吃早餐吧。” 酒店今天依然安排了异域美食,首先是按照传统工艺在岩石上烤制的小麦面包,配上奶酪、 切片黄瓜、核桃与西红柿。 除了面包和面包的配菜之外,早餐里还包括淋上番茄酱的煎蛋卷,使用葱和蒜卤过的羊肉。 汤品是把羊肉和鸡肉煮熟,加上小麦捣碎,直至形成燕麦片般稠度的肉粥,然后加入融化的黄油,肉桂和糖调味。而饮料则是加入葡萄干、红枣和方糖的暖胃红茶。 这顿热量超标的早餐让每位干员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惬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在罗德岛他们的早餐有什么呢:结实的、要咀嚼到令人牙酸才能咽下的烤饼,加了柠檬汁调味的豌豆汤, 用香草提味的炸洋葱圈,从鸡腿上刮下来的碎肉做成的肉酱,个子矮没有胸的女性干员还有热牛奶供应。 “以前我觉得咱们的伙食还算可以,比我在贫民窟的时候强多了。”红豆感叹道,“但幸福果然是比较出来的,现在我觉得我们的伙食有些寒酸了。” “红豆小姐,我们一直努力提高干员们的伙食标准和幸福指数,然而……”阿米娅尴尬的摊开手,“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和精力,有太多的事等待我们去做了。” “我没有抱怨的意思,毕竟阿米娅还有博士都和我们吃着一样的东西呢。说起来,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仍然是自由活动。” “可是昨天那个红茶小姐都找上我们了?” “在博士下达命令之前,我们只有保有有限的自卫权利,博士要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某些事,在此之前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那我就回去睡……我不睡了,塞雷娅,你别打我了。” 塞雷娅的作息修正拳又落到了梅尔头上,空找人出去玩,红豆、伊芙利特和白金都举起手来,她们又一起拉上了阿米娅,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要为明天的郊游做准备,暗索和闪灵同时回到了楼上,按住了博士房间的门把手,彼此对视一眼。 “我要给博士做检查。”闪灵说。 “我也要给博士做‘检查’。” “我们的检查大概不是同一个意思,无所谓了。 “闪灵欲言又止,”记得做好保护措施,在 泰拉世界的种族里,以博士作为对手的话,卡特斯的受孕可能性是排在第一位的。” “???我还是个孩子,”暗索结结巴巴的说,“你说的玩笑我怎么听不懂呢?” “可惜并不是玩笑。只是哪怕第一名的卡特斯,能够和博士孕育后代的可能性也太低了, 所以凯尔希医生对你扰乱风纪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我我和博士还没到那一步,”暗索摆了摆手,“现在兵荒马乱的,要孩子太辛苦了…… 不,我的意思是这取决于博士的想法……也不对,我的意思是……” 闪灵手掌平摊下压,示意暗索冷静一点。她刷开阿米娅给的房卡,压下把手推开房门,中间床上一团隆起的被子纳入眼中,她们走近一看,砾和罗夏相互依靠,睡得香甜。 “我会留在这里等到博士醒来,每隔半个小时我会试一试他的体温,你打算怎么办?”闪灵问。 “我、我就看看。” 暗索讪笑着看了看垃圾桶,又去厕所看了看,凭经验推测博士还是清白之身后,她就心满意足的离开房间,遇到了打着哈欠的锡兰和黑,笑容僵硬在脸上。 “我记得你是叫暗索是吧,早上好。”锡兰看了眼窗外,“这个点就要工作了吗?” “我的工作一般在晚上才开始。你好,锡兰小姐。” 暗索的回答不冷不热,基于过去的经历她对小富婆这个群体抱着既羡慕又嫉妒的态度,甚至刚上罗德岛的时候,觉得博士房间的装潢“过于奢侈”,下意识的以为博士是黑了干员们血汗钱的无良资本家,直到看到博士和干员们同甘共苦,凡事亲力亲为,和龙门的魏长官一点都不一样后,她才对博士有了改观。 “博士在吗?”锡兰问。 “他现在还在睡觉。呃,我记得你们昨晚不是……” “我在酒店预定了房间,因为涉及我和黑之间的一些交流,我没有入住房间。但是钱都花了,总要看看房间长什么样,从那里能看到什么风景。” 锡兰笑了笑:“毕竟我是汐斯塔人,以前从来没住过酒店,这也算新鲜的体验吧。” 这算是新鲜的败家,你们这些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暗索感觉再和锡兰说下去,她的柠檬指数真的会爆表,所以露出营业性的微笑,匆匆走掉了。黑目送暗索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才回过头来对锡兰说:“有点本事的小角色,手脚很灵活却没有看到兵器,脚步又轻又快,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多半是个惯偷。” “现在她是罗德岛的干员,对我们无害,这就足够了。”锡兰说。 路过博士房间的时候,她们看到门没有关上,锡兰知道这样不礼貌,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想要看看博士睡着的模样,又被黑伸手拉住了。 菲林族女人提醒道:“里面有人醒着,很强。” “是塞雷娅,闪灵还是阿米娅?”锡兰隐隐有些兴奋, “黑你说过,这是博士队伍里最让你 戒备的三个人。” 黑拉着锡兰大步走开,直到脱离了罗德岛队伍的生活区域,才回过头来说:“那是昨晚之前的想法,现在她们前面还有一个人。” “谁?” “罗德岛的博士。” “那个男人?”锡兰愣了一下,掩住口鼻轻笑, “我在和他讨论源石病的书信里对他有了初 步的了解,又在流浪巴士与他本人有直接接触,昨晚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近落座,近距离观察他。 在我来看,博士是很有趣的大男孩,嗯,或许评价里还有再加上一句很可爱,让人忍不住为其操心的类型,优点和缺点一样多。 当然,他看起来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很容易交朋友,但是想真正成为交心的朋友可不容易啊。他是蒙了尘的镜子,罗德岛的干员们看的不是他,而是镜子的自己,她们把自己的欲望, 愿望,希望……乃至于绝望通通托付给了他。 所以,罗德岛的博士被塑造成了罗德岛众生希望的那样……不,看起来是他主动把自己塑造成了这样,我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承担起这份责任,但有担当的人总值得敬佩。” 锡兰话锋一转:“但是,他的身体看上去不太健康的样子,身体虚浮脸色苍白,偶尔能窥见他的茫然和忧郁,这样的人可不像打架很厉害的样子。” “小姐你还是太年轻,能让成千上万人流血牺牲的,从来都不是我这样的无名士兵。这个人的危险之处在于他会给人虚幻的希望,希望这个人的才能和智慧能够终结动荡的时代。” 黑低声说:“我有预感,罗德岛博士的事业比我的过往还要疯狂一百倍。跟着这样的疯子, 要么踏上一条荣光之路,要么跌入万丈深渊。” 两更完毕。 第九十二章 万能蜘蛛 锡兰从“罗夏”这个人的角度分析,认为他的身体素质毫无威胁,而黑从“罗德岛的博士” 这个职位的角度分析,认为他是一位蛊惑人心的、危险的领袖。 两个头脑顽固的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正如之前黑允许锡兰加入罗德岛的科学考察,而锡兰也必须携带黑一样,她们各退一步,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博士。 罗夏不知道自己被人议论,他抱着砾睡到了上午十一点,看见隆起的睡衣图案有规律的起伏着,然后才意识到他的鼻尖已经点到了砾的胸口。 幸好砾有着健美的身材,胸口有足够的缓冲,换做阿米娅的话,一不小心我的鼻梁就会骨折吧……不对不对,我现在在想什么啊?! 罗夏想把手抽开,但砾说了句梦话,把他退让的空间重新填满,抱的更紧了,薄薄的睡衣根本阻止不了女骑士肌肤的触感渗透过来,然后是气味。 他就像被健美的雌豹扑倒的猎物,毫无反抗之力,在他感受着怀中雌豹野性的、危险的美丽的时候,一只手探进被窝里,贴在他脖颈的位置,把他吓了一跳。 然后,葱白的手指点在他嘴唇上,把他惊恐的叫喊堵了回去,他眯着眼睛,看着背光的不速之客头上那舒展的长角时,立刻认出这是闪灵。 “早上好,你来给我检查了?”罗夏小声说。 “嗯。” 闪灵什么也没说,她在检查完重新坐回了阿米娅的床上,翻开罗夏那本伪装成集合论的小说。罗夏暗叫一声不妙,《娜娜》是爱弥尔·左拉《卢贡—马尔卡家族》二十部小说里第九部, 讲述了一个高级交际花和她代表的上流社会如何在腐朽堕落中自取灭亡的故事。 一位浪漫主义作家写这类故事,会用感性、同情的口吻描述,以人物塑造剧情;一个现实主义作家写这类故事,会用理性的、冷酷的口吻批判,以剧情塑造人物。 而在左拉的创作理念里,小说剧情的功能被剥离了,它不再为叙述而发展,也不再为批判而发展。左拉虽然在讲故事,但他仅仅是将人动物性的一面,剥开所有的借口、法律、道德与谎言,冷静的记录下来,然后呈现给读者而已。 因而, 《娜娜》是肉欲的,是疯狂的,金钱从大腿之间涌出,又在指缝里流逝。罗夏想起了自己的异能,那是他的肉欲,他的疯狂,与生命相伴相生,又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人性的一面让他克制,动物性的一面却又叫他纵欲。 因而,他对于异能的态度是矛盾的,对待那不祥智慧的态度也是矛盾的,这些苦闷他无法对阿米娅述说,阿米娅的负担太过沉重了,他不应该为对方增加新的分量。 罗夏最担心的,还是闪灵对他造成了某种误解,于是屏住呼吸时不时偷看闪灵。萨卡兹医师平静的看了一个多小时,下楼的时候对罗夏说道:“即便不套上集合论的封皮,你也能坦荡的把它拿出来,放在大家的视线下去看。” “可是它不适合未成年人看,”罗夏忧伤的说,“而现在,一个未成年就住在我房间里。” 闪灵拍了拍罗夏的肩膀,在她下楼的时候罗夏才想到自己也饿了。不得已,他小心翼翼的让自己从砾的拘束里逃离,却还是把砾给惊醒了。 “塞诺蜜,一起下去吃个饭吧。等吃完了你再补一觉,别睡太久,明天有你忙的。”罗夏说。 “放心吧主人,在尾随你这件事上,我保持着 100%的热情和投入。” “不,除了安保任务之外,你还是尽量克制你尾行的冲动,别人会说我们闲话的。” “我从奴隶变成公民,再从公民变成四级骑士的时候,说闲话的更多,那时候我都能捱过来,何况现在。” 砾飞快的亲了罗夏,受惊的博士身体后仰,女骑士顺势推倒了他,又亲了他两下,然后轻轻撕咬他的肩膀。 “塞诺蜜,别这样!” 罗夏推着砾的肩膀,砾却越发坚决,她是忠实于自己欲望的人,活在当下的享乐主义者, 当奴隶的经历已经让她下意识的放弃了某些思考,不思考就不会痛苦,不思考就能安心享乐。 “主人看上去有些不开心,我只是让你快乐起来,也让我快乐起来罢了。”女骑士媚眼如丝, “主人,现在谁都不在呢。” “很可惜,我在的。” 萨卡兹医师平静的语气传来,砾不满的“嘁”了一声放开罗夏,她本来打算偷跑的,想做成既定事实再说,没想到会是闪灵来妨碍她。 “你也克制一下比较好,如果你真打算和博士发生超友谊行为,有些人会很迫切的找你麻烦,你是应付不了那么多人的。” “你们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关于我的?”罗夏问。 “博士,有些事不适合本人知道。”闪灵说。 “放心吧主人,不是什么坏事,你只要享受你第二度的人生就可以了……啊,我忘了问了, 你还是处男吗?” “至少在我入职医疗部门后是的,通过检测博士体内的酮睾素,大致可以确定博士在九天的周期内是否进行过 O 行为。” “我的隐私权呢?!” “很抱歉,我只是个流浪医师,不知道你说的隐私权是什么。” 罗夏想了想,他在医疗部门被上上下下不知道摸了多少遍,如果华法林这样监守自盗或者嘉维尔这样的兽医在场,别说隐私权,他连人权都未必能保住。 因为凯尔希医生亲自经手了博士的体检数据,所以对于大部分医疗干员们来说,博士充满了令人好奇的神秘性,每次罗夏过来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肥肉,被丢进饥肠辘辘的猛兽里。 闪灵一本正经的装傻,罗夏颓然的叹气,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 今天的午餐只有闪灵,暗索,他和砾参加,砾吃饱之后很快又回去睡了,只余下他和另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暗索讲起了上午遇到锡兰和黑的事,觉得她们对罗德岛和博士上心过了头。 “很正常,锡兰在数个月之前就已经在学术上和我本人有所交流,又经过流浪巴士的巧遇, 她近距离的观察了罗德岛,恐怕我们的身份就是那时候被她看穿的吧。” 罗夏摊手说道:“我们也知道,黑是锡兰重要的家人,又是源石病人,锡兰就读的大学报考专业的动机可想而知。而罗德岛,是最适合进行源石病人治疗和疗养的地方,所以就算我们不主动接触她,她也会来接触我们。” 黑呢,黑就更简单了。那位身手矫健,经验丰富的菲林族保镖肯定听过罗德岛一些不好的传闻,我们这样神秘的小型组织,不是很像阴谋论或者小说里的反派吗? 所以,黑关注我们是想了解我们的危险性,从目前来看,她还不想让锡兰加入我们。” “博士,这可怎么办呢?”暗索轻佻的问道, “那个菲林族女人既不好说服也不好睡服,硬 的就像石头一样,这可是极大的阻碍呢。” “我全都要,本来她也在打包的行列。” 罗夏想了想,叹了口气说:“我应该带将军来的,他见多识广,说不定还认识黑什么的,向我们讲讲这位菲林族保镖的过去。” 暗索嘲弄的说道:“因为自己记不得过去,所以才会对别人的过去刨根究底吗?” 博士的目光落到暗索身上的时候,后者的心跳变得强烈起来,她脸上露出害怕并期待的表情,体温正在升高,裤袜包裹的双腿并在一起,相互摩擦着。 罗夏知道暗索想要什么,但他不会给。对于欲望强烈的人,最好的惩罚就是欲罢不能。 “获取一个人的记忆,就等于了解他是什么人,就代表能够分析出他的弱点,可以重点打击的缺陷。人的心灵强大又脆弱,方法得当的话,只需要言语的暗示就能操纵一个人的精神。” 罗夏笑了笑:“所以,理想的状态是自己的记忆只有自己知道,而别人的记忆尽收眼底…… 但那是不可能的吧,当任何人试图挖掘别人的过去时,自己的过去也暴露在别人面前。” “所以这是个比谁挖墙脚更快的游戏咯?” “微妙的形容。”闪灵接话道, “论挖墙脚的功夫那位女士是比不过博士的,她是战士。” “可惜我也不是政客,只是一个全天候全地形多用途永动工具人。”罗夏自嘲的指了指自己, “按照历史上的典故,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有个万能蜘蛛(@路易十一)的绰号?” 暗索瞪圆了眼睛说:“你比较像万能的章鱼啊,伸出触手攻陷美少女。” “如果我真的有那种能力,我立刻就把整合运动里还没有丧尽天良的女干部们捞出来了。” 罗夏敲打着桌面,“那个冷冷的卡特斯小姐和特种干员们的好朋友就不错,你们觉得呢?” 第九十三章 登山(1) 整合运动和罗德岛一样,是感染者组成的缝合怪:有人为了感染者的明天而战,有人进行投机运动,有人只是被局势席卷,也有人像疯狗一样向着普通人发泄戾气。 在罗德岛与整合运动各路山头的交战里,罗夏已经非常清晰的感受到这一点。无论整合运动还是罗德岛,都不过是大国博弈的棋子,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愿望,目标,理想……敢挡道的话就会被无情的碾碎,成为记录里微不足道的一行话,一串数字。 罗夏隐约能感觉到,整合运动背后隐约有着乌萨斯、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的影子,特别是乌萨斯。用阴谋论的角度讲,切尔诺伯格是乌萨斯里感染者聚集比较多的城邦,为了躲避天灾打算向乌萨斯腹地迁移。 哪怕是极端憎恨感染者的乌萨斯来说,也不可能在明面上大量处决恭顺态度的感染者们, 这种行为只会发生在边远地区,在繁华地带贸然动手将会引起普通人与感染者共同的反抗。 如果乌萨斯要确保普通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共同反对感染者,就必须要有一场足够分量的惨剧来激发普通人对于感染者的仇恨。而在所有有资格成为惨剧的地点里,切尔诺伯格是代价最轻微的一座城邦,这里本来就有许多感染者。 于是,整合运动的进攻开始了,它聚集了乌萨斯颇多的反对者,抢在切尔诺伯格转移之前, 以不可能但确实发生的方式酿造了切尔诺伯格的惨剧,让乌萨斯成功有了清洗感染者的借口。 而整合运动对于龙门的攻势,既消耗了乌萨斯的反对派,减轻国内的压力,又可以借整合运动之手再次向龙门渗透。 龙门历史上在乌萨斯和炎国之间反复易手,炎国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领土。现在的局势表面是罗德岛和龙门近卫局结盟对抗整合运动,而在背后,则是炎国与乌萨斯,还有包藏祸心的维多利亚与哥伦比亚的大国博弈。 在这个级别的博弈里,罗德岛什么都做不到,想要避免被当成棋子兑掉,还是早点从龙门抽身比较好。 龙门的魏长官是个职业政客,罗德岛不能给予他信任,这个男人为了政治利益不管做出什么都不会让人惊讶。 哪怕与龙门相比,罗德岛或者整合运动都是孱弱的,考虑到现在的局势,整合运动的覆灭几乎是必然的,那么之后罗德岛还能够保持中立的身份,弥补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的鸿沟吗? 所以,罗德岛必须高筑墙,光积粮,缓称王,尽可能扩充组织的实力,吸纳整合运动里素质最好,三观又与罗德岛相似的山头,比如爱国者与霜星的部队,或者弑君者这样还不是无药可救的感染者是可行的。 而梅菲斯特这样无药可救的人渣,塔露拉这样吃人血馒头的投机分子,还有 W 这样的外部势力代理人并不在可以吸纳的行列。 除此之外,还有龙门的感染者。尽管龙门现在还没有对感染者动手的预兆,但感染者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罗德岛如果吸纳这一部分感染者,龙门来说也会乐得甩掉一个包袱。 可惜,罗德岛供养不了太多人,因而不管罗夏再怎么努力,能够带走的感染者都是有限的, 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才要以优先度把感染者们区分,优先争取对罗德岛帮助更大的那批人。 “嘿,博士,你又在发愣了。” 暗索的手几乎挥出了幻影,才把罗夏唤醒,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觉得自己有些自寻烦恼了, 他在汐斯塔应该专注于汐斯塔现在的事务。 傍晚的时候,外出的干员们陆续回来,经过两天的探索,她们几乎探查了地图上每一个可以作为坐标的建筑,对本地地形有了初步的了解,锡兰在晚上发来了联络,确认明天把郊游计划不变后,她也就放下心来。 第二天,罗夏重新穿回冲锋衣,阿米娅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已经全副武装,每个人都背着登山包。 罗夏的登山包里的东西是普罗旺斯亲手搭配的,他只往里面塞了几块糖、一个手账本、两根碳素笔。 阿米娅把罗夏衣服上的褶皱抚平,一边说:“博士,再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忘带的东西,。” “阿米娅,不必过度紧张,这只是一次郊游罢了。” 即便如此,阿米娅也不放心,罗夏拍拍自己的口袋,上次能天使给他的手枪已经被改装成了特殊的发射器,发射由蓝毒身上提取的毒素被制成弹药。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把解毒剂当做弹药发射,算是他个人安全最后的保险。 “没事的,今天傍晚我就回来了。” 罗夏又揉了揉阿米娅的头,突然变得像老母亲一般嘴碎的少女又特意交代了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一番,可以预见,砾也要遭受类似的苦恼停在酒店外面的车辆车门打开,普罗旺斯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艾雅法拉和罗夏坐在了中间,他们回头和最后一排的锡兰和黑打了个招呼,尽管车的后备箱是空的,但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把背包放到触手可及的位置。 普罗旺斯找黑交流弩具的使用心得,十句里有九句是大尾巴狼在说话,黑只是应付着。罗夏心里给普罗旺斯竖起一根大拇指,黑现在对他高度警戒,在菲林族女人被牵制之后,他才能和锡兰聊天,增进信赖。 锡兰看着前排的艾雅法拉,明明那里空间十分宽敞,但艾雅法拉却几乎与罗夏贴在一起, 本来就娇小的她在罗夏身边更觉小巧,从座椅的缝隙里,锡兰更是看到她抓住了罗夏的手,好像粘人的妹妹、情人或者宠物。 除了对博士的花心有本能的排斥之外,她隐隐有些羡慕她们的亲密,也学着艾雅法拉的样子抓住了黑的手,那只手粗糙而温暖。 “小姐,怎么了?”黑问道。 锡兰看着黑毫不犹豫的把手抽出来,她理解黑这样做的目的:黑想要腾出双手好更方便的应付有可能的危险,何况右手是黑的惯用手。 她理解并尊重,只是心里稍微有一些遗憾。在她第一年去维多利亚留学的时候,寒假返乡之前和黑书信交流里,黑表明会跟着市长做一些事,没有空去接锡兰。 结果,锡兰回到汐斯塔的时候却看到了黑,那也是唯一一次黑露出灿烂的笑容。两个人在大雪积存的道路边对望,一起憨憨的笑着,锡兰丢下行李就飞扑进黑的怀里。 车辆把考察队送到山脚下,每个人都拔出登山杖开始登山,中途略微歇息了几次,到了中午的时候阳光终于突破了铅灰色的阴云,给大地带来一丝暖意。 普罗旺斯、艾雅法拉和锡兰去采集附近的环境样本,留下罗夏与黑把单兵自食品变成可口的午餐。某种意义上,这等于两方交换了人质,只是罗德岛这边还有潜伏的砾作为后手。 罗夏捱不住寂静,开口说道:“黑小姐,一路上你对我方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戒的状况,这没问题,因为我们这边也是这样做的。我好奇的是,为什么被戒备最深的人是我?” “因为博士最具威胁。” “呃,我先声明,锡兰小姐虽然很漂亮,但我对她没有那种意思。” “不,你误会了,我不会干涉小姐和谁交往,只要那个人能够对小姐足够好,足够忠诚, 以及能够忍受小姐的红茶。如果小姐交了男朋友,我会默默观察他,他违反任何一条标准,视情况而定我会给予他惩罚。” 你这是说给我听的吧! 尽管和他没关系,罗夏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说:“假如你家小姐交往的男朋友忍受不了你家小姐的红茶,直接指出这一点气哭了锡兰,你会怎么做?” “帮他绑到椅子上灌下大量的红茶,直到他说好喝为止,然后让他主动和小姐道歉,喝一斤红茶表明诚意。” 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假如你家小姐交往的男朋友劈腿和其他人搞在一起了呢?” “净身出户,我会亲自阉了他。” 原来净身出户是这种意思吗? “如果你家小姐交往的男朋友家暴你家小姐……” “不可能的,无论什么时候,就在那个男人挥出巴掌的一瞬间,他就被我擒下揍一顿,丢到阳台冻一夜反省去了。” 罗夏情不自禁的带入了自己:多年之后,女承父业的锡兰已经成为汐斯塔的话事人,她以这座城市和汐斯塔的黑曜石资源作为嫁妆来提亲,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立刻把他打晕包邮送到汐斯塔。 他被迫入赘,在新婚之夜,喝的醉醺醺的他看着在浴室里做完全套护理才出来的锡兰,脑袋发热扑了过去,弄疼了锡兰,就在这时床下钻出一条黑影,大小姐忠实的保镖黑把他打的眼冒金星,丢在阳台上,让他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看着天空不断飘落的雪,发出痛苦的呐喊—— 有贴身保镖的大小姐不能娶啊! 两更完毕。 第九十四章 登山(2) 罗夏一边脑补一边露出奇怪的表情,黑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做事,在她看来,罗德岛的博士本就是怪人,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她还是有些紧张,如果这是一个战士,她从对方的姿势、武器和发力方式大致能预判对方的招式,然而博士最强力的武器是他的头脑和灼人的目光,她又不是读心能力者,怎么知道博士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可能是在分析她或者锡兰的弱点,可能分析这座火山,可能在研究汐斯塔,规划未来,或者如何运用手头的兵力……总不可能是脑补和小姐结婚,然后被她暴打送到阳台过夜这种无聊的事吧。 不,这个男人故意挤出奇形怪状的、难以理解的表情,他知道我高度戒备他,所以才用这些毫无逻辑的东西在干扰我的思路,无论我怎么想都会落入他的圈套,恐怕他此刻就在悠哉悠哉的看着我自乱阵脚的模样吧。 不愧是罗德岛的头脑,哪怕只是一个细节,都有令人细思恐极的布置。 罗夏看到黑那对茜色的眸子里戒备等级提高了,无奈的笑了笑:“既然你不觉得我和你家小姐有什么,那我又有什么值得戒备的呢?” “小姐和我形容过你,如果是作为罗夏的你,我只会认为你是在职场乱搞关系的风流男。”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被搞的那一个。” 黑上下打量了一番,结合罗夏之前登山的表现,罗德岛的博士身体素质不足这点是可以确定的,而且看罗德岛其他人的模样,也不像遭受潜规则的样子。 “那是你的私人事务,我无意涉足,我见过比这糟糕的多的事情,而且你在花花公子里, 也是最优秀的那一批。“她说。 罗夏挠了挠脸颊:“呃,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是尊重,你是令我尊重的强者,所以我肯和你讲话。如果你是弱者,我是不会为了你而浪费时间的。” 黑低头处理好自己那一份后,加热锡兰的那一份食物,她还掏出一小瓶葡萄酒和醒酒器, 罗夏认得那个牌子,这一小瓶葡萄酒的价格在 18 万龙门币左右。 自从诗怀雅邀请他去龙门工作后,罗夏就对 18 万这个数字抱有特别强烈的印象。 黑拧开瓶塞把葡萄酒倒进醒酒器里,自己则掏出小钢瓶拧开喝了一口,刺激性的味道扩散, 罗夏能闻出这是烈性提神酒的底子,又浸泡了某些草药做成的药酒。 “这可是保密配方,”黑晃了晃瓶子,“罗德岛没有配置类似的东西吗?” “一般情况下我不碰酒精饮料,但我有这个。” 在黑惊愕的眼神里,罗德岛的博士从腰包里掏出一颗加工过的源石,若无其事的塞进嘴里, 就像吃进去一颗糖丸,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就咬碎吞进了肚子里,他顿时恢复了精神,疲惫的感觉一扫而空。 面对反常的景象,黑听到了自己三观碎裂的声音,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头脑一片空白,几秒之后她才取回了活着的真切感,拧开瓶盖灌下一口药酒才勉强恢复了思考能力。 太反常了,她见过术师利用源石施法,她见过消耗源石建立的钢铁森林,她见过感染者以自己化为源石的碎片的身体施法,但是把钻石直接塞进嘴里生吞的却是第一个。 不管罗德岛的博士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他确实做到了,并且利用了源石里的能源。但他为什么要在此刻,在她面前展示令人惊讶的源石技艺? 是威慑。黑想,罗德岛的博士用最稀疏平常的动作来展示最反常的结果,他不需要撂下一句狠话,不需要展示自己的权术和智慧,仅仅是这简单的一件小事,就能达成最佳效果。 但他仅仅是为了示威那么简单吗?不,罗德岛的博士这等智者没那么无聊,威慑只是最浅层的含义,他一定想要传达更深的意义……对了,他知道我是感染者,所以这种行为其实是在示好:“我生吞源石都不怕,怎么会害怕一个感染者呢?” 是了,罗德岛一定有招揽小姐的主意,多半也看上了我,所以才要宣传罗德岛不歧视感染者的理念。但他如果直接说的话,未免有自卖自夸的嫌疑,所以他用生吞源石的方式委婉的表达了罗德岛的理念,展现了罗德岛的技术力,带给我极大的冲击。 另一方面,这也是他的一次考验,罗德岛那种组织供养不了太多人,招募成员一定优中选优,所以罗德岛的博士也通过这种方式看我能否领会他行为里深层的意图,借此判断我的思考能力。 真是一次成功的营销加测验啊,罗德岛的博士恐怖如斯,和他相处每一句话都不能漏下, 每一秒都不能放松。 罗夏看到黑眉头紧皱的模样,明明没说几句话,她却尽显疲态,好像与空气经历了一番苦战……怎么可能! 黑是身手不凡的佣兵,她的战斗经验甚至超过了他队伍里某些干员的年龄,这样成熟的大姐姐怎么可能做那种与空气斗智斗勇的无聊事。 一定是她发现了有什么不对,所以分心警戒周围的情况才导致身心疲惫。是砾吗?这是有可能的,作为一张他藏在手里的暗牌,砾在暗中追踪的时候必然不会和他保持太远的距离,以便提供即时支援。 但是,单单塞诺蜜值得黑如此警戒吗?砾的能力是潜行和作为暗杀者的技巧,一旦被发现, 她与黑的正面交战里必然落入下风,取胜概率渺茫。那么,黑有可能警戒砾以外的人。 除了市长先生、罗德岛之外,有理由登上死火山的只有克洛宁的人,毕竟他偷偷开采黑曜石会极大的破坏死火山附近的生态,引发自然灾害,并且是汐斯塔最大的反对派。 所以他有可能只把锡兰当做出来郊游的大小姐,也有可能觉得锡兰“引狼入室”,派人偷偷尾随,看市长那边的人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却被黑察觉了。 不愧是黑小姐,有勇有谋,汐斯塔市长赫尔曼的得力臂膀果然不容小觑。罗夏想。 打断两个人空气斗智斗勇的是远方升起的火光。黑与罗夏同时站了起来,后者看了两眼, 对前者说:“是艾雅法拉的源石技艺。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如果不是遇到了非常危急的情况,艾雅法拉是不会在山地释放源石技艺的。” “我们过去看看。” 黑刚迈出脚步,就看到身边的罗夏一个踉跄,她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肩膀说:“小心一些。” “不、不好意思,腿麻了。” “你这个人……”黑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把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抓稳一些,博 士。” “嗯?” 罗夏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黑极速接近的残影,他的视野极速的抬升又下坠,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眼瞧自己被黑像扛麻袋一样扛了起来,兜在肩膀上,简称瞧兜麻袋。 当黑开始加速的时候,罗夏终于艰难的平衡了身体,在黑的视野盲区朝不知道在不在的砾比了个跟上来的手势。 把时间往前推一段时间,普罗旺斯和锡兰协助艾雅法拉,小心翼翼的沿着小径前行,不时停下来采集环境样本,顺带交流。 最初的时候,她们讨论的尽是学术话题,几分钟之后她们就不自觉的聊起博士。 “把黑和罗夏博士留下是不是不太妥当。”锡兰说,“黑一直在警惕博士啊,我们都不在的话,两个人独处气氛大概会非常尴尬。” 普罗旺斯摇晃着尾巴:“锡兰小姐,这点不用担心,博士总是能让人愉快起来,他就是如此讨人喜欢。你看,他一个失……啊,总之,他对于罗德岛而言几乎是陌生的,但哪怕很挑人的那种类型,也认同了博士。” “也就是说,博士是罗德岛的交际花?” “……你这个说法怪怪的。”普罗旺斯点着嘴唇,“博士的话在日常相处的时候更像是慕斯养的猫,是吉祥物和人形鼓励师,而在作战的时候就是可以信任的领袖,追随他就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取得一场又一场胜利。” “你们在讨论前辈的话题?”艾雅法拉问。 “嗯对啊,艾雅法拉平常很黏博士,和阿米娅,白金,砾,蓝毒几个并称是选帝猴级别的干员呢。当然,选帝猴只会越来越多,可能到了后面人人都是选帝猴。” “选什么?” 艾雅法拉没有听清,普罗旺斯打算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她脸色一边,端着弩具瞄准了艾雅法拉的身后,同时叫到:“别动!” 弩箭从艾雅法拉头顶飞过,把她身后山坡上的源石虫钉在原地,锡兰急忙拉开艾雅法拉, 挂在臂弯里的阳伞撑开,亮起莹蓝色的光芒,水汽在她周围聚拢。 艾雅法拉转身,看到更多的源石虫从背后涌出,她也掏出法杖,端头的能量强度极速上升, 勾勒出一团火光。 第九十五章 登山(3) 普罗旺斯有着丰富的野外冒险经验,哪怕遭受意外,她依然心态稳健,端着弩具的双手不曾有一刻颤抖,精准的把一只又一只源石虫钉在地上。 “等一下艾雅法拉,”眼尖的普罗旺斯大喊道:“注意高能源石虫α和酸液源石虫α!” 酸液源石虫像是在长着撞刺的三叶虫,而高能源石虫像是蛛形纲,它们都属于野外的被感染生物。酸液源石虫会口吐绿光,用自身分泌物腐蚀作战人员的防护设备,酸液源石虫α是酸液源石虫的威力升级版。 高能源石虫的腹部被大量源石同化,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死亡时会引发爆炸,而高能源石虫α就是高能源石虫的威力升级版。 这两种生物智力低下,可以被术师操纵。因而在过去,整合运动的术师经常喜欢从野外的虫巢里拖家带口一波流,引导这些虫子冲击敌人的防线,以数量消耗敌人的体能和精力。 罗德岛过去和这些感染生物打过不少交道,那些用自爆和喷酸液能力的源石虫是优先消灭的目标。 在这种时刻,艾雅法拉体现了更大的战术价值,无论是命中敌人还能让周围敌人受到衰减后爆炸伤害的点燃,还是随机对攻击范围里的敌人发射熔岩的火山,对于群体目标都有不错的杀伤力。 锡兰不顾仪态大声说道:“附近有没有水源,在水源附近我的源石技艺效果更好!” 普罗旺斯回答:“有有有,目测在两百米外有一条溪流。” “溪流也可以!” 三个人且战且退,源石虫们紧追不舍,本能的要把入侵者赶出自己的地盘,即便杀死领头者,后来递补的虫群也能以信息素引导同伴继续追踪。 更不妙的是,为了登山她们没有穿任何防护设备,酸液源石虫口吐的绿光哪怕是落到地上再溅射到她们身上,也足以把衣裙腐蚀出一个口子,锡兰可以治疗腐蚀的伤害,却没法把破掉的衣物补回来。 于是,在且战且退的过程里,三个姑娘衣服上的破洞越来越多,在一发幸运的酸液跳弹直中普罗旺斯的胸口后,普罗旺斯的衣物变成了情趣制服。 “我讨厌酸液虫子!”普罗旺斯捂着胸口说。 “我也讨厌!”锡兰低头看看破破烂烂的裙摆。 艾雅法拉什么也没说,但她紧皱的眉头,紧紧抿着的嘴唇和又快又狠的源石技艺表明了她的态度。 这时候,生的生力军从侧翼加入了战线,黑放下罗夏,罗德岛的博士深吸了一口气,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精神温润的覆盖她们的躯体,三个已经有了经验的姑娘没有抗拒罗夏的侵入,相反,她们因为感受到罗夏的存在,心灵深处涌出一股快乐的悸动,以雌伏的态度驯顺的接纳了他。 没有经验的黑犹豫了一下,从大局考虑她紧紧封闭的心不再抗拒,菲林族女人立刻感觉到了罗夏意志的入侵,坚定而坚硬,在她后悔的瞬间,罗夏已经贯穿了她心灵的防线,让他们的精神贴在一起。 任何人都把自己的心灵当做仅属于自己的领地,因而黑在感受到罗夏存在的时候,本能的产生的把他挤出去的想法,哪怕她最尊敬的老爷或者最喜欢的小姐,都没有进入过她的心灵。 但她分得清轻重缓急,因而强忍着怪异的感觉在罗夏的指挥下战斗,与锡兰不同,被支配的黑仍然拥有高度的理性和思考能力,她一边机动一边回想罗夏的每一条指令,进而勾勒出他的战术体系,发觉这个男人和她认识的任何指挥官都不一样。 仿佛罗德岛的博士是来自于外星或者久远的过去。 罗夏本人并不能提供任何战力,但他的加入让四位作战人员火力投射的效率得以实现最大化。几分钟后,她们就清扫了战场,满地只余下源石虫焦糊的碎片。 这时候,罗夏的存在感也从黑的精神里退出了,菲林族女人又花了一小会儿平复罗夏的影响,让她从“被博士指挥的干员”重新变回黑,心灵闭合,变回了自己的形状,火热的躯体也慢慢冷却下来,但她仍然感觉到心灵残留着博士的存在感。 “很厉害,你其实我见过的最强的指挥官……不,把我认识的那些人放在一起,是对你智慧的侮辱。” 黑扭头对罗夏说, “你明明和我们站在水平的位置,但你的思路却是俯瞰战场得出的立体战术,我们的走位、源石技艺释放的时机甚至攻击频率都在你的掌握里,最后利用小姐的水文源石技艺冲洗源石虫的信息素更是点睛之笔。 我真的怀疑,时间在我们之间流逝的速度真的相同吗?” 罗夏逐条回答:“关于黑女士你的感慨,第一,你过誉了,士兵的生命是指挥官的货币,我的货币珍贵而稀少,一旦损失几乎不可复制,所以让我养成了微操的小家子气习惯。 这样的指挥风格在指挥数十人的时候还能得心应手,指挥百人以上就会十分吃力,而如果是城邦战争或者大国间的交战,这样的指挥艺术毫无价值。 第二,虽然是在机动,但我们是在相对固定的防区内进行防御作战,只要提前观察过地形, 再加上普罗旺斯全程和我沟通,让我能够迅速获取战场的动态信息,造成我在俯瞰战场的假象。 第三,罗德岛有着丰富的处理野外源石感染动物的经验,消除信息素的影响算是我们那里的常识。黑小姐以往专注与人的斗争,这方面可能涉猎的少一些。 最后,我有可露希尔配置的战术翻译器,基于某些神经学的原理,使得现实里和我的视野里呈现的画面略有不同,这一切都完善了我的指挥。” 在黑眼里,此刻的罗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只是漠然的回答着她的问题。而不带任何感情。几分钟后,莫得感情的博士变回喜欢摸鱼的勃士,压迫性的气场从他身上消失了。 “你们没事吧。” 罗夏关切的看了看周围,旋即懊恼起来,毫无疑问,他们的自热食品已经凉掉了。幸好普罗旺斯联系他携带了两日份的口粮。 一行人回到原来的地方,砾始终没有出现,作为一张已经被知晓的暗牌放在暗中。锡兰的高档葡萄酒极大的提升了大家的士气,至于为什么要带葡萄酒,锡兰说自己回想起小时候读过的《爱的教育》里,父子登山携带了白面包、葡萄酒和香肠的场景。 那时她是在夜里看到了这个故事,不仅记忆深刻,就连她的肠胃也跟着感觉到饥饿。尽管她能吃到许多比书中形容更好的食物,但她还是对这三样东西念念不忘。 “博士的童年又有哪些趣事呢?”锡兰问。 “很抱歉,我已经想不起来过去了。” “不,就算不想说也不必拿这个当借口……等等,你是认真的?” 罗夏耸耸肩:“罗德岛的每个人都能作证。” “我很抱歉,因为我过于强烈的好奇心,而为罗夏博士你带来痛苦。” “请抬起头来,锡兰小姐,好奇是研究者应有的素质。” 真奇怪,罗夏在心里想,我对于自己的失忆都没有太多感觉,但其他人了解到这个事实上都会对我露出歉意的表情,这算是对弱者的同情吗? 罗夏看了眼艾雅法拉,后者正从保温杯里倒出热气腾腾的饮料。艾雅法拉的饮料是加入红糖和葡萄干的红茶,根据她本人所说,必要的时候还会加入盐分,罗夏想了想,那味道一定不好。 同样的道理,锡兰的茶叶是好茶叶,就算水的温度掌握不对也不至于那么难喝,关键就在于大小姐还喜欢往红茶里添加果酱,糖,坚果还有各种奇葩的东西,做成混沌茶汤。 “那么作为歉意,回去之后我给大家做顿饭吧,在维多利亚我多少学了一点。”锡兰说。 罗夏警戒的抬头,看向锡兰身后的黑,黑也摇摇头,表示这是大小姐的全新技能,她一点都不清楚。 罗夏带着忐忑的心情问道:“你准备做什么给我们吃?” “牛肉腰子派,你可以理解成加入牛肉、动物内脏的炎国月饼,不过我用的是黄油。” 太腻了吧! “还有鱼煮蛋,把鸡蛋和鲟鱼一起煮,然后加入香菜调味,对了,鱼是不处理的,洗洗就直接下锅,保证原汁原味。” 那鸡蛋的意义何在呢?! “巧克力果冻,那样子好像泥土中翻滚的蚯蚓,造型挺有意思的。” 快住手! “面包蘑菇,把可食用蘑菇纵向切成小段,用面粉裹住做成面包,注意要把蘑菇头露出面包把表面,然后送入烤箱烤熟就可以吃了,挺像面包里钻出触手一样,” 不,我有触手恐惧症! 罗夏和黑对视一眼,在锡兰的威胁面前,他们迅速结成共同阵线。 黑说:“小姐,考虑到现在的局势,你还是不要把罗德岛的人带回家比较好。” “有心了锡兰小姐,你从饭店里随便订点什么和我们一起用餐就好,上次那个生牛肉还挺好吃的。”罗夏补充道。 信任的家人和尊敬的博士接连表达否定后,锡兰叹了口气:“这样啊,真遗憾呢,不能给大家做美食了,我本来还想给黑以及博士单独做一份呢。” 黑与罗夏露出憨憨的笑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两更完毕。 说件恐怖的事,我存稿用完了。从 1 月 1 号开始开一个月的悬赏,每天一更 4000 字,根据情况加更,现在双开每天一万字,真的顶不住。 第九十六章 朋友的距离 看着锡兰背后罗夏与黑劫后余生的表情,普罗旺斯抿嘴笑了起来,艾雅法拉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小口小口喝着她自制的红茶。 当罗夏从遭遇战和锡兰的美食迫害两个突发性事件缓过神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酸液源石虫把普罗旺斯、艾雅法拉和锡兰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 不要趁人之危。他在心里说。 然后,他诚实的又多看了一眼女孩们春光乍泄的风景,配上她们一脸浑然不觉的模样别有风味。 “小姐们,你们不感觉天有些冷吗?” 在罗夏的提醒下,三声低声的惊呼接连响起,普罗旺斯从背包里扯出备用的服装,说了句“博士不许偷看”,就自顾自的换了起来,甚至没等罗夏低头,看起来大尾巴狼并不介意被他看到。 黑也替锡兰拿出了备用服装,只剩下艾雅法拉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可怜。罗夏走过去问道:“你的衣服呢?” “为了腾出带仪器的空间,就把衣服丢在房间里了。” 看着艾雅法拉抱着手臂,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的模样,罗夏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衣服罩在了艾雅法拉后背,又在她身前合拢。感受到厚实的触感,艾雅法拉看看自己的肩头,再看看罗夏,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谢谢前辈。”她说。 合乎罗夏尺寸的冲锋衣覆盖到了艾雅法拉小腿的位置,罗夏蹲下来帮她系上拉链,他的手指被冻的僵硬,大大降低了他的灵巧度。在他忙碌的时候,他感觉到艾雅法拉的手伸进他的兜帽里,摩挲着他的额头与头发,又从鬓角滑脱,温暖的手心贴在了他的脸颊。 他终于搞定了拉链,捏着拉头向上的时候,手指的关节不小心划过了艾雅法拉平坦的小腹, 惹的艾雅法拉发笑,身体乱颤,温暖的吐息喷薄到他的脸颊上。 他把拉头推到了艾雅法拉胸口的位置,诧异的看了艾雅法拉一眼,小羊歪了歪头,浅褐色的发丝在身后摆动,一脸单纯又无辜的模样。罗夏松开手,回忆刚才的触感,大概是他想错了吧。 艾雅法拉甩拉着冲锋衣的袖子,贴近鼻子闻了闻,她转了一圈,不合身的衣服跟着起舞, 小羊踉跄一下跌向博士的方向,被他接住了,她抬起头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艾雅法拉已经成年,但她娇小的体型和可爱的长相让罗夏总是把她当做孩子,文静的孩子就是可爱的小天使……如此单纯的认知盘桓于罗夏的大脑内,让他想也不想,就摸了摸小羊的头发,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普罗旺斯温和的笑了笑,锡兰与黑对视一毛,彼此交换了一个八卦的眼神。恐怕在场的人, 也只有罗夏什么都没想,也认为艾雅法拉什么都没想了。 与源石虫遭遇的意外延误了罗夏他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日落西山的时刻,他们终于抵达了山口的位置。从那里望去,汐斯塔的新旧城区在光影的切割下泾渭分明,远方的大海波光粼粼,红色的日轮模糊了天地之间的界限。 然后,他们在山口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那是让他们共同沉默的事实,半分钟后,罗夏才开口说道:“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低声震颤的声音,还有硫磺的味道。” “汐斯塔的火山并不像克洛宁所说的是一座安全无害的死火山,正相反,过量开采黑曜石破坏了生态平衡,让这里聚集了超过标准数量的源石虫,同时开采也破坏了火山的结构,让它更加不稳定。” 艾雅法拉在火山地质方面是专业的,锡兰点点头,手握紧了登山杖。她眉头紧皱着,寒风让她粉色的长发飘扬,飘向苍色的天空又回落到她的后背。 “怪不得道尔科斯先生(汐斯塔市长的全名是赫尔曼·道尔科斯)营造的新城区具备动力模块,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了吗?”罗夏喃喃的说。 黑无声的点点头,随后的时间,大家帮助艾雅法拉收集了必要的数据后就匆匆下山了。在黑暗里,源石虫再度变得活跃起来,只是它们在追踪罗夏的队伍时,总会有来自隐秘的力量把它们引向另一个方向。 “谢谢。” 下山的时候黑郑重的道谢,罗夏知道她想要感谢的是谁。道尔科斯家的司机把一行人送回了酒店,锡兰任性的宣布她要在这里住一夜,出乎意料的是,黑没有再表达反对意见。 罗夏下车的时候,看到楼上长长的兔耳和纤细的身影,站在视野绝佳的观景台上的阿米娅对他使劲挥手,他也挥了挥手,阿米娅马上就不见了,等罗夏踏进酒店的时候,女孩已经喘着气出现在楼梯口。 “博士,你们还好吗?”阿米娅问。 “安心啦阿米娅,他们都挺精神的。” 陪同的红豆绕着罗夏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她一边和阿米娅说话一边把罗夏身上的背包卸下来,完全没有管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的意思。 一行人回到博士的房间,七嘴八舌的“你回来了”先后响起。伊芙利特看了一眼,奇怪的问道:“艾雅法拉的身上怎么穿着博士的衣服?” 罗夏笑了笑:“遇到了一些意外状况。” 锡兰和黑干脆待在博士的房间里,于是三人间聚集了整整十四个人,等到砾回来的时候, 探索火山的五人小队已经在对着面包、香肠和速食粥狼吞虎咽了。塞诺蜜没嫌弃罗夏,她直接用了罗夏的餐具吃掉了留给她的那份食物。 塞雷娅和闪灵像是两尊门神守在门口,白金和暗索在靠窗的位置戒备,其他人则坐在两边床上,听罗夏和锡兰交替讲述今天的故事。 阿米娅坐在罗夏背后,她看到罗夏左边艾雅法拉依然穿着博士的冲锋衣,右边锡兰散开的裙摆已经贴在了博士腿侧的位置,欲言又止,又觉得应该优先处理正事。 罗夏总结道:“简而言之,根据今天考察的结果,我们可以认为汐斯塔的火山并没有停止活动,并且随着黑曜石资源的过度开采,火山的爆发将给城市带来更多的灾难。” “具体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呢?”阿米娅问。 “夏天左右, “艾雅法拉回答,”我还要再考察一次火山附近的地质结构,还有搞清楚黑曜石的开采量才能做出精确的预估。” “幸运的是,汐斯塔市长有先见之明,他营造的新城区有着现代移动都市的推进模块,如果火山爆发,汐斯塔完全可以舍弃旧城区进行迁移。” 罗夏看了锡兰一眼:“当然,这仅仅是我们这些外人的想法。” “博士想的没错,汐斯塔的迁移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这件事,克洛宁团结的反对派们甚至压倒了爸爸的力量,成为汐斯塔暂时主流的呼声。” “为什么啊?”伊芙利特挠了挠头,“这都要大难临头了,市长做的不是对的吗?” “汐斯塔因为天灾很少,所以它成为一座罕见的定居城邦,不必像其他城邦一样迁移。所以这里的居民有强烈的乡土情节。 而克洛宁的人已经掌握了汐斯塔的大权,在他们铺天盖地的虚假宣传下,居民们认为汐斯塔非常安全,那么父亲力主进行的新城区建设工作就会被质疑是浪费纳税人的钱,瞎折腾,外加贪污公款。 居民们的爱憎像风中的羽毛一样反复无常,今天他们能为晚餐的时候祝市长健康,明天就恨不得市长去死。” “那么问题来了,你父亲是如何失去大家的支持?”罗夏问, “这不是突发事件公关不利导 致信任突然崩塌,而是长久的过程,漫长的积累演化出了现在的局势。” “没错,是这样。我依然为我的爸爸跑到骄傲,但我不认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锡兰说。 “那么,是什么导致他孤立无援?” “是黑曜石的开采。曾经黑曜石为汐斯塔带来了大量财富,这些财富被本地的财阀吞噬了大半部分,剩下的又不均等的分配给这里的居民。 虽然分配不公,但大家终究是靠黑曜石过上了富裕的日子。直到父亲手下的环境学家把黑曜石与火山的课题提交给他的时候,为了保护环境,他下令减少了对黑曜石的开采。 他是对的,但是他让大家的利益受损,所以财阀恨他,普通民众在汐斯塔在经济转型期里承担的镇痛,再加上财阀控制的舆论权铺天盖地的抹黑,和新城区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靶子,他们更加恨我爸爸。 他们需要思考吗?他们需要看清未来吗?他们需要分辨真实与谎言吗?不,他们只是发泄心中的戾气,美曰其名言论自由罢了。” “大小姐……” 锡兰看了黑一眼,轻笑道:“放心吧,这是和私人朋友能透露的程度。” 阿米娅慎重的说:“我们会谨慎的评估汐斯塔的现状,如果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们会协助你们的,锡兰小姐。” “谢谢。” 锡兰颔首致意,和黑离开了房间。 1 月悬赏计划 因为产量有限又是双开,所以 1 月 1 日到 1 月 31 日的期限里,每 80 月票,80 刀片,800 推荐和 3600 打赏加一更,如果没存稿先欠着,慢慢还,等还完了再开悬赏。 有读者私信我黄毛那本的事,请加这本书的群看群公告。 20 年元旦特别篇·夜莺 IF 一百八十龙门币全在这里了,其中有一半是面值一块的纸票,这些钱是从闪灵、临光那些相熟的同伴说尽好话,一块一块乞讨来的,直弄到自己羞愧难当,深感这种利用友情兑现资金的交易实在丢人现眼。 夜莺,或者说丽兹反复数了三次,还是一百八十块龙门币,而第二天就是泰拉世界的新年了。除了扑倒在她破旧的轮椅上哭嚎之外,她又能做什么呢? 丽兹这样做了,精神的感慨油然而生,生活于萨卡兹姑娘而言就是哭泣,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据统治地位。 当这位罗德岛的干员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她环视周围,一套带家具的房间与办公室相连, 干员们在办公室里进进出出,那里光鲜亮丽,空调让那里四季温暖如春,而这里,大概只配叫乞丐窝。 办公室那里有个专属于某人的座位,可是座位总是空着,还有专属于那个人的办公桌,堆满了文件却无人工作。桌子的边角还有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诺亚·海豚·罗夏”。 “海豚”这个名号是某人先前春风得意,被罗德岛的小富婆们包养之际一时兴起加上去的, 那时候他年薪 18 万龙门币。现在,他的收入缩减到了 18000 龙门币,“海豚”的字母也显得模糊不清,似乎它们正严肃的思考是否缩减成谦逊又讲究实际的字母 D。 不过,每当诺亚·海豚·罗夏回家,走进办公室相连的房间时,丽兹·罗夏总是推着轮椅向前,撑起上半身给丈夫一个热情的拥抱。 丽兹哭完之后往面颊上抹了抹粉脂,这还是空在她和罗夏结婚的时候送的。她推着轮椅来到窗前,痴痴的看着能天使有说有笑和德克萨斯路过,而灰毛的某位鲁珀族痴女在后面尾随。 明天就是新年,她只有一百八十块给罗夏买一份礼物,她花去了好几周,用了最大努力一分一分积攒下来才得到这么一个结果。罗夏的工资实在经不起花,支出大于预算,总是如此, 而最大的开销不外乎是源石病的治疗。 她的罗夏不曾嫌弃她是个残疾人,萨卡兹人,还是个感染者,过去是一片空白,明明身边还有阿米娅、蓝毒、安洁莉娜和白金这样的好姑娘,但他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和她结婚,而她甚至不能在床上展现一个妻子的体贴,只能瞪着无辜又迷茫的眼睛,宛如一条死鱼。 所以,她决心送罗夏一件礼物,一件配得上罗德岛博士地位的礼物,尽管因为背叛了凯尔希的期望,罗夏博士的地位形容虚设,但在她心里,她的丈夫依然是罗德岛的博士。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从窗口推着轮椅来到镜前,镜子里浅蓝的双眸晶莹剔透,但在二十秒之内萨卡兹女人的面色失去光彩。她极速的拆下发夹,让头发完全散开。 诺亚·海豚·罗夏夫妇各有一件特别引以为豪的东西,一块是罗夏的寒冰源石,那是霜星送给罗夏的东西,象征着博士曾在光辉岁月里折服一个头脑顽固的卡特斯女人;而另一件则是丽兹的秀发。 此时此刻,丽兹的秀发披在她白色长裙的背后,微波起伏,光芒闪耀,仿佛绽放的白百合吐出金色的花蕊,那头漂亮的金发长及脚踝,仿佛是她又一件长袍。接着,她又神经质的赶紧把头发梳好,踌躇了一分钟,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破旧的红地毯上有晶莹的泪珠滚落。 她换上那件黑色的哥特式长裙,戴上黑色的荷叶帽,眼睛里残留着湿润的光泽,推着轮椅离开了办公室,来到了外面。 她挪动到一块招牌前停下来,上面写着“梓兰——专营各式头发”,经营店铺的女主人脸色苍白,冷若冰霜,给她打下手的是预备行动组 A6 的熊孩子们。 “你要买我的头发吗?”丽兹问。 “我买头发,揭开帽子让我看看。” 丽兹照做,金色的瀑布铺满梓兰的视野,时尚主编以内行人的姿态抓起头发说:“两千龙门币。” “成交,快给我钱。”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丽兹逛遍了罗德岛的商店,为罗夏选礼物。最后她锁定的是一件白金锁链,具备金属加工技能的砾能够按照她的意愿把锁链加工成套住寒冰源石的环。 丽兹看到锁链的瞬间就觉得它一定属于罗夏了。它就像罗夏本人,安静而有价值。在购买它之后,她还剩下 87 块龙门币,萨卡兹女人憧憬几个小时之后的光景,推着轮椅飞快回家。 她回家之后,狂喜的情绪变成慎重的思考,她找出烫发铁钳点燃源石灶台,着手弥补她因为伟大的牺牲所造成的损失,这是一件困难的、令人感伤的事情,但丽兹已经流尽了她的泪水, 所以她不会再哭了。 不到四十分钟,她的短发就变成一缕缕卷发,让她好像变成了又一个深海色。萨卡兹女人在镜子前老是盯着自己瞧,小心又苛责的审视着自己。 “罗夏最爱我的金发,假如他看到一定发火的。 “丽兹自言自语道,”他一定万分痛惜我失 去的长发,但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有一百八十龙门币啊。” 七点钟,安洁莉娜为她送来了咖啡,又帮丽兹把平底锅放在灶台上,这个好心的姑娘是罗夏结婚以后,少数还和他们夫妇都有来往的人。 安洁莉娜察觉了丽兹的变化,但她只是默默看着,珊瑚红色的女孩曾是那么嫉妒令罗夏迷恋的金色长发,但现在,心酸取代了她的嫉妒。 罗夏一贯准时回家,丽兹将礼物对叠藏在手心,坐在床上。接着,在灶台那里的丽兹听到接近的脚步声,她紧张起来,本就苍白的面庞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在心里悄声祈祷在罗夏的心里,她依然是那个值得他保护的人。 丽兹偷偷看了罗夏一眼,她的丈夫体型消瘦,忧郁藏在眉宇间。可怜的人,无论他怎样拼命工作,丽兹源石病的医疗费用都像一头吞金兽,把他的热情,努力,健康乃至于希望一起吞噬。 天气如此寒冷,他却还穿着磨破的冲锋衣,甚至连手套都没有,脚上穿的鞋还是芬给他做的。 罗夏站在丽兹旁边,纹丝不动仿佛面对的是塔露拉或者魏长官这种屑中之屑,他的双眼固定在丽兹身上,浅海的颜色涌入萨卡兹女人的视野,让她困惑又畏惧。 罗夏的表情不是愤怒,不是惊讶,不是不满,也不是嫌恶……不是丽兹预料的任何一件事, 他仅仅是死死的盯着丽兹。 “罗夏,亲爱的博士!”丽兹怯生生的说道:“别那么盯着我,我把头发卖了,因为我送你一件礼物,我就无法过元旦。头发会再长起来的。所以你不会介意,对吗? 我非那么做不可,我的头发会很快长出来的,说句‘元旦快乐吧’!罗夏让我们快快乐乐的, 你肯定猜不到我给我买了一件多好的、多么美丽精致的礼物。” “你已经把头发卖了?”罗夏吃力的问道。 “剪掉卖了,但不管怎么说,哪怕我没了那头长发,我还是博士的妻子啊,是你的夜莺, 是你的丽兹,我还是我,不是吗?” 罗夏身体摇晃了两下,盯着坐在轮椅上的妻子说:“头发没了?” “别找啦,我说过两次了,我已经把头发卖掉了,没有啦,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亲爱的, 不来抱抱我吗?这是为了你呀,一切都是值得的。” 罗夏抱了抱丽兹,这是他抱过无数遍,洞悉每一处细节的美丽躯体,他曾经花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什么也不敢,只是欣赏侧卧在沙发上的妻子。 但在这一刻,两颗心贴近的瞬间,爱情带来的刺激还是让他心脏狂跳起来,丽兹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可以数得清自己的发辫,却数不清你对我的付出。亲爱的,要来点肉排吗?” 罗夏没有说话,他只是俯下身来紧紧抱住了丽兹,就像那天他求婚成功之后所做的事,然后他松开了她,郑重的后退,单膝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罗夏,你要重新和我求婚吗?”丽兹问。 “是和那时候有点像,那时候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去找塞雷娅,让她发挥她的源石技艺捏了一枚人工钻戒回来,装进小盒子里,那时候临光推着你出来,她和闪灵其实不大赞同我们的婚事。” “但我说服了她们。”丽兹补充道。 “是啊,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我要用我的余生保护你,让你拥有美丽人生……虽然我没有做到。” “不,罗夏,现在我已经很幸福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夜莺。”罗夏叫出了丽兹的代号,“无论是红刀哥,大锤哥还是其他什么,我以为世间没有东西能降低一点点我对你的爱情。不过,你只要打开那包东西,就会明白我刚才为什么在发愣了。” 丽兹伸手接过去,葱白的手指灵巧的解开绳子,打开纸包,紧接着是欣喜若狂的尖叫。她看到了梳子,能把她那头美丽的长发打理的漂漂亮亮的全套梳子,样样俱全。 那是夜莺被罗夏推着轮椅在罗德岛散步的时候,她偶尔在可露希尔那里看到的东西,她羡慕的要死,但只是羡慕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这些美丽的东西是用纯玳瑁做的,边上镶嵌着珠宝,与她已经失去的长发相得益彰。她明白的,这套梳子太过昂贵,所以她只是紧紧抓着披肩,心想哪位有着漂亮长发的少女会拥有它——斯卡蒂?红豆?闪灵? 现在,她不曾奢望过的礼物确实降临她身边,可惜有资格让它打理的美丽长发已经无影无踪。 丽兹伸手把发梳搂在胸口,过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她拿手背抹了一把,破涕为笑:“没关系,我的头发长得飞快,很快我就能用上它了。” “你喜欢就好。” 丽兹突然想起她还没把她的礼物送给罗夏,所以她把梳子放在一边,亟不可待的推着轮椅, 让自己的脚尖碰到了罗夏的小腿,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罗夏,贵重的白金锁链上闪烁着她的爱情与牺牲。 “漂亮吗,罗夏?我找遍了罗德岛才找到了它。现在,你可以把那颗寒冰源石拿出来,用锁链把它套住挂在你的腰间了,我希望你马上那么做。” 罗夏非但没有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反而一屁股坐在丽兹轮椅旁边,露出无奈的笑容。 “丽兹,”他说,“让我们把新年礼物放在一起保存一会儿吧,它们实在太好了,但目前都没有使用。我把源石还给了霜星,换来她的鄙夷,绝交和丢在地上的龙门币,好为你买了发梳。 好吧,我知道她对我一直有好感,也知道我伤了她的心,但那又怎样?我现在爱的是你。” 两个人享用丽兹做的肉排,早早洗漱,亲吻相拥,履行夫妻甜蜜的责任和义务,却不知道霜星就坐在外面,寒霜自她的指尖凝结。 罗夏和丽兹亲亲热热的入睡,空气温度越来越低,逼迫他们更加亲密的搂在一起,进入梦中。在梦里,暗索替罗夏偷回了源石,丽兹的长发重新长了出来,罗夏重新做回罗德岛的博士, 治好了丽兹的源石病与残疾,幸福的度过了一生。 第二天,干员们发现办公室与房间相连的门外聚拢着一堆人形的冰块,而罗夏和丽兹死在了房间里,冻得僵硬。 博士猛的睁开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黑暗的房间,他回过头来,看到霜星睡在他背后,卡特斯女人在睡着之后露出几分柔弱的感觉,但对方结实缠住他身体的动作告诉他,这是一位顶级的猎食者。 他回过头来,越过睡在他身前的夜莺消瘦的肩膀,看到陆行舰孤单的探照灯照亮了些许夜空,雪花不断从天空飘落。 他亲了亲夜莺折叠在他胸腹的金色长发,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向上摸索,萨卡兹女人无意识的用屁股拱了拱他,睡得更加深沉了。 本篇的原型是欧亨利的短篇小说《麦琪的礼物》,祝大家元旦快乐,万事如意。 第九十七章 汐斯塔的雪 目送锡兰和黑消失,塞雷娅随手关上门之后,罗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了,凯尔希医生有几场希望在汐斯塔进行的实验,需要我们尽快完成。 其一,调查汐斯塔附近那座死火山的生态环境,普罗旺斯、艾雅法拉还有闪灵小姐,还请你们明天继续行动。经过今天的遭遇战后,源石虫族群已经被削弱了,没什么能够阻挡你们的调查。” “如果遇到锡兰小姐怎么办?”普罗旺斯问。 “能帮就帮,但是以自己的任务为优先。” 罗夏转向其他人:“凯尔希医生派人了解过龙门的黑曜石交易,发现那里的成交额高于汐斯塔所宣称的开采量。如此开采量将对附近的地质结构有何改变,我们需要一次可控的爆炸来模拟。梅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你还真会使唤人啊。” 罗夏看向莱茵拳皇:“塞雷娅小姐,这次就拜托你组队监督梅尔了。” 塞雷娅点了点头,在她眼神警告下,梅尔变得异常乖巧,伊芙利特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那我呢?” “这次托付给伊芙利特的工作是纵火,你与白金、红豆搭档,在旧城区和新城区分别制造破坏,以测试现在汐斯塔的安保力量。” “纵火?我喜欢。” 伊芙利特十分满意,红豆举起手来问:“有什么特别针对的目标吗?” “尽量减少伤亡和破坏,如果红豆你看到坏人,使劲揍就可以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好战的红豆也兴奋起来。 “接下来暗索和砾,你们组队搜集汐斯塔有关的情报,关于市长赫尔曼·道尔科斯和他的手下黑,关于他的副手克洛宁,关于汐斯塔的现状和市民们的认知。” 暗索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绳索和钩爪:“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干回老本行吧。我、我不是想做贼, 只是想帮助大家,帮助博士。” 罗夏的视线从她身上挪开:“那好吧,只是不要偷无辜市民。” “我才不会对穷人出手!”暗索想也不想反驳道,“有钱有势的那些狗官才是我偷的目标, 我这叫劫富济贫!” “那看起来博士是罗德岛最富有也最穷的人了, “白金笑眯眯的说,”暗索老是偷他,但也 总是倒贴他。” “谁谁谁倒贴了?!只不过失手之后被博士抓住了,只能忍受惩罚罢了。” “真奇怪,如果你的身手拙劣到这种程度,以前在龙门是怎么生存下来的,而且……发育的还不错。” 白金的声音带上一些怨念,暗索个子不高(155cm),胸脯却鼓囊囊的,大腿也结实丰满, 这不像贫民窟出来的人。 “切,没吃过苦日子的人就不要说话了,要不是遇到陈 sir,蒙她赏脸给了我一份公家的饭吃,我早就饿成青黄色的人形骷髅了。” “咳,麻烦你们严肃一些。”罗夏打断了两位干员的交谈,“接下来就是阿米娅和空,我们三个会一起去拜访克洛宁。” 红豆皱起眉头:“克洛宁?拜访那个坏蛋做什么?博士你要是和他同流合污,我会……” “会怎样?”罗夏问。 红豆以要求自己的标准要求着罗夏,如果罗夏做错了事自然要责罚,但是她能责罚什么呢? 她不舍得打博士,也不像凛冬能自然而然的嘴臭,说教?那也不是她擅长的,有什么能温柔的制裁博士又不至于给他带来伤害的? “我不会帮你吃芙蓉的营养午餐了,”红豆插着腰,“也不许你碰我的头发,摸我的脑袋,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行,绝不原谅你。” 果不其然,罗夏在红豆说起营养午餐的时候还能露出亲切的微笑,而等到红豆说不许摸她头发的时候,他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我说呢博士在离开罗德岛之前那几次营养餐怎么吃的那么干净,我还以为他终于克服了挑食的毛病。” 阿米娅的手点在罗夏后背上:“博士,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我错了阿米娅,请你原谅我吧!” 红豆皱起眉头,这场景好像偷藏了私房钱的丈夫被霸道女总裁式的妻子发现的场景。只是, 罗夏刚才还在留恋她的头发,等阿米娅一开口他立刻就去回答阿米娅的问题,亲疏有别的概念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明白的,阿米娅在博士的心里是无可取代的,只是当博士的注意力真的被夺走的时候, 她心里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 红豆低头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丝不再说话,罗夏做出讨饶的手势,他很害怕阿米娅生气, 后者无奈的说:“博士又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啊,那是芙蓉小姐的成果,虽然很难吃……” “虽然很难吃?”罗夏复读了一句。 “啊,不对,味道不是重点。”阿米娅咳了一声,“重要的是芙蓉小姐一片心意,而且对博士你的身体健康有好处,博士应该控制热量的摄入,然后去锻炼身体,就像今天这次遇到的突发情况,如果博士具备力量,黑小姐也就不必像扛麻袋一样把博士扛过去了。” “求别说,我想起清道夫也用同样的姿势扛过我,佣兵扛人都是同一招吗?” 阿米娅想了想:“也未必,如果是陨星小姐的话,她非常乐意给博士公主抱;红云的话,可能就会中规中矩的背着博士了。” “红云不算佣兵吧,如果不只局限于佣兵的话,我想送葬人一定会选择只身前往现场,并在留在原地的博士附近埋设反步兵地雷,如果是银灰的话……” 白金模仿银灰的声线:“盟友啊,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够了,我和银灰又不是那种关系!” 塞雷娅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们:“我说,我们还在开会布置任务吧,能回到正题吗?” 现在的话题偏离主题有点远,罗夏想了好几秒才想起他说到与空还有阿米娅组队的问题。 “我们与克洛宁接触一下,以企鹅物流的名义过去,汐斯塔不是我们的敌人,没必要过度介入选择和其中一方绑定立场……等等,红豆你别瞪我,能和罗德岛合作的一定是汐斯塔内部斗争的胜利者,而现在看起来,是锡兰父亲那边获胜的可能性比较大。” “喂,博士,你馋红茶姐姐和冷脸阿姨的身子就直说。” 伊芙利特抱着手臂, “我怎么感觉是克洛宁那一伙人已经掌握了大势,锡兰小姐的爹只能抱头鼠窜躲到地下活动。我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但我看到汐斯塔市长的拳头挥不出去,红茶姐姐还要找我们帮忙去打架,证明是他们对手的拳头比较硬。” “如果仅仅是武力的话,市长先生有黑在,未必会吃亏。但是他现在不得人心,限制黑曜石的开采得罪了城邦财阀,而未雨绸缪的迁移工作则得罪了乡土情节深厚的老百姓。 更要命的是,财阀们掌握着话语权,他们通过自己掌握的媒体公正客观严谨的用数据、报表、权威机构的认证和一系列高深复杂的理论,成功让民众们相信火山还没有问题,钱从哪里来呢,自然是偷卖黑曜石的钱,对黑曜石的开采又让火山爆发更具威胁。” 暗索抱着手臂说:“所以说,汐斯塔看上去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但财阀为了利益,裹挟着底层民众疯狂作死。哼,那些阔佬不会缺逃生手段的,最后受苦的还是被蒙蔽的民众,然而, 他们已经把自己的救星放逐排斥了。” 罗夏摇了摇头:“暗索,在大地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救世主,面对此等天灾,引导民众的旗手很重要,但想要汐斯塔破而后立,关键还在于一砖一瓦建设城市的民众。城市毁掉还可以重建, 人如果死掉城市就会荒芜。” 阿米娅点点头:“我们要爱惜自己和别人的生命,罗德岛不是救世主,但会平等的爱普通人与感染者,竭尽所能的帮助他们。如果能用和平手段解决这里的事情就再好不过了,但如果有必要付诸暴力,各位也不要犹豫。” “明白了!” 散会之后,罗夏摸了摸肚子,刚才他囫囵吞枣吃了不少东西,如今有些消化不良,所以打算出去走走。他拒绝了阿米娅与砾的陪同要求,来到酒店的观景台附近,白色的雾气从他鼻孔里喷出,又被天空里坠落的白茫茫的、轻飘飘的小玩意分割。 “下雪了。”他自言自语道。 罗夏手抄在口袋里,他本以为自己独自拥有了这份雪景,但在飘扬的雪花中,一个棕色的身影浮现。黑也在那里,她趴在栏杆处,听到后面的动静说:“你也心情不好吗?” 罗夏挠了挠头,实在不好意思把那句“不,我心情很好,就是吃饱了撑得慌”说出口,黑误会了他的沉默,又叹了口气:“看来就算是博士也不能事事如意。” “我见过许多人,上到一座城邦把主人,下到为了生计发愁的贫民,永远只活在今天的佣兵,还有狂飙的感染者们,没一个人能避开烦恼。区别在于,他们能否认识到烦恼的原因,以及如何解决烦恼。”罗夏说。 他与黑并排站到围栏处,俯瞰远处的风景,黑色天空与海水被永无止境的雪花分割,城市的光芒变得朦胧,当来自天空的问候抵达罗夏脸颊的时候,凉意在肌肤上扩散。 “低纬度的沿海城市下雪还真罕见啊。”罗夏说。 “我在汐斯塔待了十九年,这是我印象里汐斯塔下过的第三场雪,看趋势,也会是最大的一次。” “其他两次都是什么时候下的呢?” “第一次是在我 12 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属于别的佣兵团,被专门培养成儿童杀手去做见不得人的脏活,因为儿童容易让人懈怠。 对于那个佣兵团我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仅仅是同路的陌生人罢了。在十九年前的冬天, 我所属的佣兵团接到了委托,要给汐斯塔找点麻烦,因为汐斯塔市长赫尔曼·道尔科斯缩减了黑曜石出口,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已经足够他们买凶杀人了。 我曾一度有机会杀死赫尔曼的,但他用行动、言语和事实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不再浑浑噩噩活着,成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的丧家犬,他承诺的事情很简单,仅仅是帮助我调查一些往事,然后帮我确定复仇对象罢了。 所以,我背叛了我的佣兵团,和市长一起消灭了他们。那年我 12 岁,小姐 3 岁,我坐着市长的车第一次来到家里,那场白茫茫的雪我记忆尤深。” “3 岁的锡兰啊,”罗夏笑了笑,“她可爱吗?” “小姐当然很……等等,我是不会向你透露小姐的情报的。”黑警惕的看了罗夏一眼,“总之,不对打奇怪的主意,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干嘛非要盯上小姐?” 罗夏摊开双手,他觊觎锡兰的智慧和医疗技术,馋她身子只是顺便的;对于黑,他真的馋对方身子。以黑的身手,不管是狙杀人形特定目标还是放进训练室里协助狙击干员提高自己能力都不错。 “第二次下雪是什么时候呢?”他问。 “那是小姐留学第一年回来的时候,我领受老爷的命令,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露出最真挚的笑容去迎接回来的小姐,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我执行命令,然而我完全不懂怎么搭配衣服,只好胡乱穿了一身在流浪巴士站点等候小姐, 随着等候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也不免胡思乱想,小姐的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穿这一身合适不合适,露出笑容会不会把小姐吓到…… 在流浪巴士来到城市,我目睹小姐身影,她也看到我的一瞬间,我什么烦恼都没了,脑海变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对小姐露出了微笑,而小姐也抱住了我。 天气寒冷,但我们都在大笑。” 呜呜呜第一天就欠了 9 更,真的要慢慢还了。 第九十八章 枢密院支持(加更章) “我说了那么多,也来说说你吧,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次情报交换。” 黑看了罗夏一眼,看到博士的肩头落满雪花的模样补充一句:“如果你觉得冷,我们可以出去喝一杯,不过,你的干员们不会同意吧。” 菲林族保镖多少有些挑衅的意思,罗夏想了想,认真的说:“好啊。” “你是认真的吗?就不担心我借着邀请的时机绑票或者做了你?” “杀人需要那么麻烦吗?如果你有那个想法,你现在就能杀了我。” 罗夏和黑裹挟着白雾的吐息让雪花翻飞,白雾迅速消融在夜色中,失去依托的雪花以更快的速度坠落,分割了他们彼此视野里的空间,浅海的颜色在雪花的间隙渗透,再次涌入了黑的视野。 黑以前对于这种景色既警惕又畏惧,但今天,她的部分警惕被亲切感取代,而畏惧消失的部分替换成了驯顺,唤醒了她心中残留的欢愉……这个男人有驯服别人的爱好吗?这个男人企图驯服她吗? 如果是这样,可真是无聊的妄想。她的邪恶,她那黑暗的过去和漫长时光铸就的冰冷无情的性格,让她变得充满野性,桀骜不驯。 如果你想驯服我,那就来较量一下吧,你能做到比赫尔曼先生更进一步吗? 黑的心中涌出一股热流,与人的争斗的片刻才能让她冰冷麻木的身体感觉到一丝温暖。所以即便赫尔曼·道尔科斯没有勉强她,但她还是自觉追随汐斯塔市长,跟随他带来杀戮和死亡。 她病态的情绪驱散了来自罗夏的病态视线,区别在于,菲林族女人非常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而罗夏在大部分时候是意识不到他病态的欲望正化为令人恐惧的视线,给所有意志不坚定者,以及所有意志坚定者疏忽的时刻带来困扰。 不自知的病人与自知的病人视线短暂接触之后就脱离了,黑看到罗夏回到自己房间没多久就出来了,她说道:“难以想象,她们真的同意你和我一起出去。” 罗夏摊手说道:“我觉得你似乎对我的干员们有些误解,她们都是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好姑娘。我不过是触发了‘要求在枢密院支持’选项,预先欠下一个人情而已。” “人情这种东西是最难还的。” “没关系,手握我的人情会让干员充满安全感,让她们能够好奇又心怀善意的接近我,把握我,露出调皮的、小恶魔般的笑容。在一番辛苦的努力后,我们的关系变得火热,友谊从我的心灵喷发,覆盖她们的身心,错愕不及又在意料之中,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这是我和她们加强信赖的一部分。即便我没有欠下人情,这也是我必须完成的工作,无论我心里想不想摸鱼,身体上都要把它完成,言行不一可是社会人必须加点的技能。” 罗夏看起来像是在讲笑话,但黑觉得他是认真的,罗德岛的博士被赋予了使命,也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自己的使命,对于那个色胚来说,还真是幸福而甜蜜的烦恼。 如果某一天传来罗德岛的博士因为劈腿而被斩首的逸闻,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你呢,你不去和你家小姐说吗?她可是很黏你的。” “不必了,这点默契我们还是有的。” 黑知道锡兰正在洗澡,锡兰是理想主义者与享乐主义者的奇妙混合体,对于黑的家族爱让她投身于治疗感染者的伟大事业,而她的出身则决定了她的生活态度,她是一只由勤劳和享乐构成的缝合怪,不过没关系,世人大抵都是多面的、矛盾的。 大小姐一旦要洗澡,没有一两个小时是搞不定的,黑至今都认不全锡兰的洗浴护肤化妆产品的名字,也不大乐意认全,锡兰给她推销的东西里,她至今还在用的只有免洗面膜和吸油纸, 这两样比较省事。 而且,锡兰很喜欢和黑一起洗,如果菲林族保镖不识趣的去打搅对方,多半会被拉进去一起洗,然后换好睡衣的锡兰抱着枕头央求一起睡,黑这个晚上就直接过去了。 每个人都有软肋,就像罗夏无法拒绝阿米娅,黑也无法拒绝锡兰,并且他们对于自己的软肋都抱着独占欲,所以黑拒绝和罗夏分享锡兰的动态和性格。 她嘴上说不干涉大小姐的私人感情,但在心里,大小姐未来的夫婿必须是个高颜值,为人正派,没有不良嗜好,与大小姐兴趣相投,并且全心全意对她,不花心的人。 罗夏不穿那身铁憨憨似的冲锋衣的时候,忧郁的诗人让黑的尾巴无意识的晃动了两下,这是代表满意的讯号;至于他的三观,黑觉得罗夏不是坏人;他与烟酒无缘,也不吸食迷幻品,没有异常的性取向,与大小姐都是源石研究的专家。 唯有最后一点,博士像个 DD 一样无论谁都爱,让黑把他从大小姐夫婿的候选人里划掉了, 并且对他格外警惕:一个喜欢沾花惹草的浪子,她只管担心浪子怎么进攻小姐就足够了;而一个讨人喜欢的、像是镜子一样映出女人内心欲望的奇怪家伙,她还得担心小姐会不会主动进攻博士。 毕竟,锡兰这个年纪正是脱离了拘束,独力迈向社交舞台的时候。比起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已经懂得在把心思藏在虚假的表情下;但这个年纪的姑娘信心膨胀,好奇心又过于强烈, 自信凭借自己的魅力、机敏和手腕能够征服令她好奇的男人,把他们变为裙下的弄臣,却无法做到理性的审视自己的感情,在方寸之间乱了心。 博士身上裹挟着一层又一层的谜团,他的迟钝和温和的态度又给人虚假的安全感,仿佛在说“我是无害的,要不要来尝试挖掘我的秘密?” 而罗德岛年轻女性干员的比例又高的吓人,所以黑觉得自己能理解为什么团结罗德岛的是这样的男人,也只有博士,能让罗德岛的小姑娘们用爱发电。 嗯,说不定还会用手。 从二楼到对面冷清的酒吧,黑的心路十分复杂,而罗夏心里则简简单单想着去酒吧喝些什么。阿米娅不让他喝酒精饮料,他本人对酒精没什么兴趣,虽然是霜叶的酒友,但每次都是他在旁边剥毛豆吃炸鸡串,霜叶喝着朗姆酒然后大吐苦水。 黑单单点了一杯杜松子酒,不加其他东西,尽管它是鸡尾酒最常用的材料之一,原本它发明出来的目的是为了预防疟疾,清热解毒充当利尿剂,但客人们觉得这利尿剂的口味是如此温和芳香,于是开发出了辣味杜松子酒,甜味杜松子酒(老汤姆杜松子酒)和果味杜松子酒,变成受欢迎的烈性提神酒。 “罗德岛那边也喝酒吗?”黑问。 “喝的,因为大家出身不同,口味也杂七杂八,酒精度数几乎没有的米酒到老白干,什么种类都有。” 罗夏向酒保要了一杯热牛奶,不加糖,宛如一位偷偷溜进大人场合的小学生。好不容易逮着两个客人,想要炫技并且推销酒水的调酒师不由得叹了口气,但在旅游淡季,他们这样的服务业是最难受的,有奇葩要求的客人总比没有强。 黑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这从她的尾巴可以看出,罗夏看着吧台说:“你知道,一个单身女士在夜晚邀请男士去酒吧,总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女人生硬的回答:“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也将永远清白下去。” “这件事准备告诉锡兰小姐吗?” “她?她不适合知道那么多,锡兰几乎还是个孩子。” “在罗德岛,在世界其他地方,像她那么大的少女们已经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你们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但现在,这个孩子想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很好奇,当市长先生与锡兰小姐因不同的理念而对立的时候,你会站在哪一边?” “当然是老爷那一边,我会根据成功率更高的计划行动。” 罗夏惊讶的挑了挑眉毛,如果换做是他,假如凯尔希与阿米娅说出相反意见的时候……不, 这个假设不成立,因为她们之间根本不会给他留下插嘴的空间。 “敬你的果决,真是位爽快的女性呢,黑女士。” 黑偏头看了罗夏一眼:“拿热牛奶敬我?” “现在已经变温了。” “你这个男人只会讲无聊的冷笑话吗?” 虽然黑满脸嫌弃,但她还是端起酒杯和博士碰了一下,罗夏喝完了一杯温牛奶,黑却只抿了一小口。几秒之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从罗夏旁边经过,对黑耳语几句,她紧绷的气场有了一丝舒展,表情明显开朗了起来。 显然,他和黑的关系没有要好到可以一起出去喝酒的程度,黑把他叫出来另有目的,能让黑放松的,除了赫尔曼·道尔科斯之外罗夏想不出第二个人。 黑站了起来,转向罗夏说道:“有人在五楼包厢等着你。” “万幸他来的很快,不然我不知道今晚要喝几杯热牛奶。” 听到罗夏话里的“他”字,黑点了点头,她把罗夏带到了五楼,打开门之后,她和保镖们都退到了走廊里,只余下罗夏和房间的主人 1vs1。 “不好意思在这个糟糕的天气把你叫出来,罗夏博士,请问你要喝点什么?” 罗夏诚实的回答:“不,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喝,再喝点我就要去厕所了。” 赫尔曼·道尔科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他的粉色短发梳成街头艺术家的发型,头发又在底部挑染成蓝色,和胡须一起。 锡兰的发色和瞳色看起来是遗传自他,这个男人有着深邃的眼眸和方正的面孔,身材高大结实,像是童话故事里那种典型的好人……然而,好人是成不了汐斯塔市长的。 赫尔曼·道尔科斯是个老练的政客,龙门的魏先生已经用自己为博士上了一课,政客这种生物同时具有天使和魔鬼的面容,手腕灵活,行事既可以像圣人又可以像魔鬼。 现在,和赫尔曼关注最亲密的两名女性里,他的女儿锡兰继承了他圣人的事业,而黑一直以魔鬼的纲领行动,她们都是继业者,但都不太合格。 在罗夏打量着赫尔曼的时候,赫尔曼也在打量着罗夏,罗德岛的话事人,天灾学、源石病研究与神经学的巨擎,战争使者……他有多个渠道可以了解罗德岛,了解博士,甚至比罗夏本人知道的还要多。 他知道任何渠道的描述里,都免不了把博士称呼为一个怪人,他心里也已经做好被震撼的准备,甚至隐隐期待博士能表现出更多的异常。 然而,他期望到来的一头野狼,看到的却是一头……哈士奇,还挺萌的那种。 我知道以貌取人不可取,黑对博士的评价不低,她的眼光是可以信任的,罗德岛的博士的长处究竟在哪里呢?赫尔曼想。 罗夏对男人没有欲念,所以代表着他欲望化身的银色妖僧拉斯普钦没有发动的征兆,就算强人索男,异能对于非感染者且意志坚韧的赫尔曼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握手的时候赫尔曼什么都没感觉到,他说道:“开门见山的说,博士能代表罗德岛吗?” “我当然能代表罗德岛,正如我知道道尔科斯先生能代表汐斯塔,或者我让阿米娅和克洛宁先生谈谈比较好?” 市长先生笑了笑:“克洛宁……他就是个小丑罢了。” “优秀的小丑应该能让人发笑,但显然他不能,他看起来春风得意,在汐斯塔为所欲为, 肯定会让某些人不愉快吧。” “不,他已经在娱乐汐斯塔人了,想必罗德岛已经知道,汐斯塔现在正在自掘坟墓。” “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你们能做到只有早点跑路,省的在这口活棺材里一起陪葬。 “罗夏 说。 “克洛宁不在乎这个,在他看来,即便汐斯塔毁灭也要榨出最后一口价值,然后他大可以换个地方继续他的野心,而我不一样,汐斯塔是我经营的城市,我绝不想看他毁于天灾,未来的汐斯塔可能已经远离了故土,但汐斯塔仍然是汐斯塔。” 还欠 8 更。 第九十九章 骑士七艺 半个小时以后,罗夏擦拭着汗水出来,穿上冲锋衣,不知是因为手上有汗还是他的精力涣散,拉链几次都拉不上。 黑看不过去,她拿开罗夏的手,一下子就把拉链对上,手指勾住拉头向上,指关节划过博士胸脯,她惊讶的看了罗夏一眼。 “我以为你会更胖的。”黑解释道, “但那是你骨架大又穿得多给我造成的错觉。” 罗夏耸耸肩: “感谢汐斯塔之旅,从上路到现在我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我觉得自己至少轻了3kg。” 市长先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黑,把博士送回酒店,然后你陪着锡兰就可以了。” 黑遵从了赫尔曼的吩咐,她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然而菲林族注定是要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从走廊到电梯再到走廊,她看了罗夏一眼两眼三四五六眼,哪怕罗夏是个小聋瞎,也能感觉到身边人强烈的探究欲望。 “你很好奇我和市长先生谈了些什么吗?”罗夏问。 “不,我没有兴趣,只是做好老爷该做的事。” 黑的语气和冰雪一样冷淡,但她茜色的眼眸,不自觉摇摆的尾巴却向罗夏传达“我很好奇, 十分好奇,快告诉我,不然我就挠你!“的印象。 当然,最后那个分句是罗夏自己擅自脑补的,他总是擅自脑补别人的属性,有些根据喜好, 有些根据别人的性格,有些则纯粹取决于颜值。 “其实我们谈到了你的事情。”他说。 赫尔曼·道尔科斯是个优秀的政客,和这样的聪明人对线压力很大,罗夏脱掉外套,出了一头汗,感觉精力涣散,都是在用身体的代价支付政客们的教学课。和龙门那时候不一样,龙门和魏长官对线的主力是凯尔希和阿米娅,他更像是个啦啦队,或者一个大号花瓶。 这次轮到他自己挑大梁,压力顿时大了几倍,幸好是汐斯塔有求于罗德岛,所以赫尔曼以交好罗德岛为目标,他在谈判里才不至于吃了大亏。 双方达成一定程度的默契,赫尔曼开玩笑似的说他是被送来练级的新手,在一场至少不会输的外交实战局体验这里的氛围,他称赞了凯尔希医生的良苦用心,让罗夏也深以为然。 凯尔希这个女人嘴巴恶毒态度冷淡,还喜欢拿尾巴抽他,总是在最微妙的时机出现找他对线,仿佛他在和她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晚餐上,向凯尔希介绍了十二个私生子,最大的已经二十二岁了一样。 但看到她憔悴的面容和虚弱的身体,他忍住了。博士自觉欠凯尔希和阿米娅太多,可能一辈子也还不清。 在之前半个小时里,他思考的严肃正经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在他想换换脑子。黑女士— —也可以说是黑小姐,反正她是老处女,叫女士和叫小姐没什么区别,她在作战的时候英姿飒爽,恐怖如斯,一看就有二十年功力打底,是战场的女武神。 龙门、罗德岛、汐斯塔,值得喜爱的漂亮女孩子非常多。罗德岛的黑角唯独喜爱夜刀。从龙门近卫局成立以来,世人大多喜爱陈 sir。 而罗夏唯独喜爱黑从积存的淤泥中长出却不被污染,经过清水的洗涤却不显得妖艳,她的体型高挑笔直,不驼背,也不罗圈腿,体香传播让空气更加清香,笔直洁净地站在那里。 人们可以远远地观赏黑,而不可轻易地玩弄她。罗夏觉得,和桃金娘信赖 200,是博士中的炼酮术士;和槐琥信赖 200,是博士里的 furry 控;和穿比基尼的黑信赖 200,是博士中的绅士。 罗夏在心里感叹道:唉!对于桃金娘的喜爱,在未成年人保护法以后很少听到了。对于黑的喜爱,和我一样的还有谁?对于斯卡蒂的喜爱,人数当然就很多了! 黑不知罗夏心里读了一遍《爱黑说》,她只觉得罗夏的目光怪怪的,让她十分在意又摸不着头脑,内心痒痒的。 “喂,你看什么?”她问。 “我刚才说啦,我和道尔科斯先生谈到了黑,所以当然要看看你啊。因为我有一个提议, 提议黑小姐加入罗德岛,而作为回报,罗德岛将全力协助道尔科斯先生。” “老爷是不会答应这种无聊交易的。” “不,这根本称不上交易,因为道尔科斯先生说他和你之间不是上下级关系,是你自愿跟随了他。他对我说,如果我有这个想法不如直接对黑说,让黑自己决定自己的归宿。” “我的归宿在道尔科斯身边。” “但汐斯塔不止一个道尔科斯,”罗夏看着酒店孤单的灯光,“接下来的话还请保密,这只是我自言自语罢了:道尔科斯先生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因为他是在和一座城市战斗。 他为自己的家人留了一条后路,希望在极端情况下,罗德岛能够立刻接收你和锡兰,然后离开汐斯塔。他的敌人再厉害,手也伸不到罗德岛那里。” 黑怅然的说道:“老爷他……把小姐也当做筹码了吗?” “你很聪明,听出了他其实是在试探罗德岛对于锡兰和你价值的看重,根据我的反应调整出价……不幸的是,我当时没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就被他看穿了。” 尽管罗夏在阐述着他对于锡兰和黑的欲望,但出乎意料的,黑的不快仅仅是一闪而逝,她以为自己会更生气一些的,究竟是什么让她消去了怒意? 大概是此刻,罗夏的脸上没有男人对女人的欲念吧。黑觉得。他是在为了某人而行动。 “是谁?”她低声问道。 “嗯?” “你是为了谁而来到汐斯塔?” “我可以不说吗?” “我之前告诉你了一些事情,作为交换,你也应该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情。” “黑小姐,你是想和我做朋友吗?如果不想做朋友的话,探究别人的秘密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我有分寸,我不会把你的情报告诉别人,同样,别指望我会向你透露锡兰小姐的情报。” 罗夏点点头:“嗯,这一点你是可信的。只是……我们去哪里说呢?酒店已经近在眼前了。” 黑露出遗憾的表情,某一瞬间,她想要抓住罗夏的手腕把他拖到什么暖和又安静的地方, 把这个男人身体里的秘密一次掏空。满足了好奇心的话,她就能获得安全感,而不必提心吊胆想着他做什么,继续让他的存在感留在心中。 但理智让黑克制,三十岁的女人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理性,她把罗夏送到了门口,房门打开, 属于两个女人的手臂一同从缝隙里探出,把罗夏拖进去。男人身体踉跄一下,狼狈的表情出现在脸上,他急忙朝黑挥了挥手,就消失在房门后。 黑没有任何表示,但她看向窗外,除了雪花自天空飘落,把夜空与远景切割之外,玻璃上也映出她嘴角浅浅笑容的虚影。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这不是她产生的幻觉,而是她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难看而僵硬, 但确实她在试图露出微笑……面对锡兰以外的人。 “博士回来的好快。” 阿米娅和砾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砾还贴近他的衣服嗅了嗅,对阿米娅说道:“一个女人的味道。” “是黑的,大概是她帮我拉拉链的时候碰到了吧。你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又对我没兴趣。” “也就是说,主人对她有兴趣咯?” 塞诺蜜这个小叛徒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忠忠耿耿,然而如果场景里添加了新人物阿米娅,她就会迅速站在阿米娅那边一副小狗腿的模样,让慷慨解囊支付女骑士工资的博士感觉亏了数十亿。 “都是为了罗德岛。”罗夏郑重的回答。 “如果是锡兰小姐那样的人物,博士就算遇到一百个我也不会说什么。”阿米娅摇了摇头, “我能感受到黑小姐的想法,她是个冷酷的人,无论她心中有多少柔情,面对锡兰以外的人锡兰以外的事,她都能够克制自己的感情。” 阿米娅的能力被戒指封印着,能够“聆听”他人内心旋律的能力也变成了薛定谔的猫,遇事不决只好量子力学。所幸在大部分时候阿米娅的能力总能及时发挥出来。 “我知道,她一直帮助赫尔曼处理汐斯塔背后那些脏事,绝不可称之为无辜,而且她本人也有些破罐子破摔,觉得自己坏事做尽但只要能保护锡兰就好。” 罗夏叹了口气:“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也不该去干涉她的人生观,但这种不珍惜自己的做法,把自己当成悲情戏主角的心态总觉得让人看了很火大。 如果完成凯尔希医生的实验后还有余裕的话,关于黑的捕获工作也要借助你们的力量了。” “我可以理解为主人就算使用暴力手段也要把她带到罗德岛,你打算怎么‘矫正’她的三观呢?又在什么地方用什么部位‘矫正’?” 砾来到罗夏背后,阿米娅看不到的地方,她伸出手指钻进罗夏手心里,用指尖在她的手心转圈圈,罗夏手掌合拢,把砾的手指捏在手里用拇指和食指悄悄把玩着。 老实说,砾的手指触感并不好,那上面被厚厚的手茧覆盖着,女骑士对此也有自卑,每当手被罗夏握住的时候总想抽开,但在罗夏这里,她的手和其他细嫩滑腻的手在待遇上没有区别。 “抚摸这些粗糙的痕迹,就像在见证塞诺蜜的过去一样。既然你是我的女骑士,我当然要接受一切啊。” 每当罗夏这么说的时候,塞诺蜜的脸都会红的厉害,甚至比罗夏戏言似的说“塞诺蜜,我最喜欢你了!”的时候还要红。 “我觉得把黑带回罗德岛,首先要从数理逻辑开始学起,外加她又是弩手,弹道计算离不开重积分,所以分析学也应该安排上。 正好拉普兰德也在学解析几何,我觉得可以开办一个 18 岁以上的高级学习班,和红、伊芙利特她们隶属的初级学习班分开。” 有了拉普兰德作为例子,阿米娅和砾感觉自己能脑补黑一把年纪还要学习的惨兮兮模样, 相视一笑。罗夏突然抬起头来说:“阿米娅你要不要来学习班?我现在多少能教一些东西了。” “啊哈哈,博士以前也很爱督促人学习,让我想起自己过去做作业的日子了。”阿米娅摆了摆手,“但现在我很忙,博士的好意我心领了。” “今天出了好多汗,我去洗个澡。” 砾站了起来却被罗夏抓住手腕,后者认真说道:“首先,你已经洗过澡了,现在我还能闻到你身上的香气;第二,别想转移话题。砾,听闻卡西米尔的骑士崇尚骑士七艺,认为这是一个合格的骑士应该掌握的东西,你学的如何呢?” 砾重新坐下,微微一笑:“我当然是……全都很优秀啦。首先是正义的说骚话,我已经让博士脸红过许多次了,可见我这个技能掌握熟练; 第二,是正义的死亡颂唱,我开口的时候,组队的友军都被我暴击,常说‘别开口,自己人!’; 第三,是正义的悔棋。我不仅要让对手让三个子,在下输之前总是把棋盘掀翻,所以至今在棋类运动未尝一败; 第四,是正义的划水,友军有难我不动如山,抢夺功劳我重拳出击; 第五,是正义的骑乘能力,主人应该感触颇深; 第六,是正义的背刺,我这两把刀玩的可熟练了,正补敌人反补队友都可以; 第七,就是正义的寝技,这个我不太擅长,主人能陪我练习一下吗?我也想早点变成临光小姐的六边形战士,卡西米尔的破坏龙,卡西米尔的绝凶虎之类的。” 罗夏吐槽道: “喂,你这番话要是被临光小姐听到,一定会被她追着砍的,骑士七艺根本就不是这种东西吧。” 虽然这么说,罗夏还是忍不住脑补了一秒临光褪下铠甲,来找他做砾对他做过的事。但那可是耀骑士,在不懂变通的领域和塞雷娅双骄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好感呢? 还欠 10 更。 第一百章 迁怒 “黑,你去了哪里?” 黑回来的时候,看到锡兰打开浴室的门和她说话,大小姐用浴帽包住头,涂抹浴泥浑身黝黑,仿佛在泥坑里滚了一圈。她撇了一眼,锡兰老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但在黑看来,她不过是个没长毛的小姑娘罢了,距离女人应有的心胸还有距离。 “出去了一趟,去观景台看看雪景。”她回答。 锡兰“哦”了一声,她本想回浴室继续洗澡,一听到“雪景”这个词,她又探出身体,想要去窗前去看雪景,被黑推了回去。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从浴室里响起,黑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掏出她的折叠弩具开始保养,这是她在十几年前就开始用的武器,那时候她伙伴的品质还称得上业界一流,但现在的话只是堪用的程度了。 无论是赫尔曼还是锡兰,都提议过要为黑购置新的武器,但被黑拒绝了,她只是用工资购买了可替换的零件,升级某些辅助道具。每当抚摸弩具上代表过往的划痕时,她总能感觉找回自我……身为杀戮者的自我,让她心灵平静。 “黑关于今天的事是怎么想的呢?”锡兰的声音传来, “汐斯塔的火山正在恢复活动,如果 不让克洛宁收手,这座城市很快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老爷会解决这件事,所以等待就好。” “我不是在问爸爸的策略,而是在问黑你的想法!” 如果是以前,黑一定会回答“老爷的思考就是我的思考”,但不久之前,罗夏的话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影响,如果市长先生都不能保证自己的胜利,而要准备后手的话,那么她又该…… 黑的内心有些焦躁,她又不明白为何自己焦躁,最后她只好坚决的让罗夏背锅: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出现在汐斯塔,那么她的安宁还能继续,小姐那幼稚又大胆的念头只会留在心里,她们俩的步调还能保持一致。 而现在,所有循环往复的齿轮都开始锈蚀崩坏。 “我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汐斯塔作为定居城邦的历史注定要结束了,区别只是早晚,有多少人能够生还。” 黑吞吞吐吐的说:“其实……我并不在乎这里会有多少人活着,又有多少人死去,我只希望见证你和老爷经营移动城邦的汐斯塔,开拓未来而已。 不,甚至汐斯塔也无所谓,只要你和老爷还活着就够了。但老爷希望得到的东西不止这些, 他是一头受了伤的雄狮,在暗中舔舐伤口发誓要夺回一切,而你则想拯救世人,完成圣人的伟业。 你们欲求的东西太多太宏大了,让我感到害怕,害怕你们会被命运的湍流吞噬,这也是我不希望小姐去罗德岛的原因,他们要做的事比汐斯塔的争斗可怕的多,这些人妄图建立新的秩序,这等同于要和所有的旧秩序为敌。” 锡兰平静的回答:“我知道,现在的秩序建立在感染者的压迫之上,而罗德岛期望的则是感染者与普通人平等的世界。” “小姐你知道,为何……” “这是在旅途中发生的事,某一天晚上,我和博士在巴士附近散步谈心,那天的星空可真是漂亮,只是博士不曾抬头看一眼,似乎他在畏惧着星空。 我们聊到了为何会投身源石病研究这个毁一生穷三代的行业,我说我是为了治疗我的家人, 然后由家人再向外延伸去治疗其他病人,而博士的回答仅仅是‘他们需要我’。 这个人看上去很不正经,但他确实为了回应别人的愿望而奉献了自己,他的人生属于伟大的事业,他甚至不愿意谈他的过去,我将之理解为,博士已经舍弃了自我,决心将他的未来投身于理想。 如果他能做到的话,这将是很高尚的一件事。我做不到这样的程度,但我很乐意追随博士, 为了我们共同的伟大事业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黑,你是说服不了我的,也请不要说服我。” 锡兰对于罗夏的误解让她投身罗德岛的意向变得非常坚定,这也唤来了黑的不安。一种名为嫉妒的表情出现在黑的心里,她培养锡兰这颗白菜用了二十年,转头来就被罗德岛的野猪给拱了。 果然一切都是罗德岛博士的错! 三十岁的女人理智的时候很理智,任性的时候也很任性,诺亚·本泽马·罗夏在不知不觉间又背上了一口黑锅,他打了个喷嚏,从他头上流下的热水飞溅,让穿着泳装给他洗头的白金反射似的遮住了自己的眼。 “博士是着凉了吗?我就说你该早点洗澡的。” 阿米娅站在门口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砾还躺在浴缸里,旁边趴着红豆。博士看了看身边摁着小火龙洗头的闪灵,想要站起来,又被另一边的塞雷娅摁了回去。 “小心感冒。”莱茵拳皇严肃的说, “一会儿我的头发就麻烦你了。” “道理我都懂,我又不是手脚瘫痪,你们至于非要和我凑到一起洗吗?!” “谁让这里最暖和,而且也只有这里有桑拿,蒸一蒸能加快血液循环,让全身肌肉得到放松,对风湿病,关节炎,腰背痛,哮喘、支气管炎和神经衰弱都有好处。而且一起洗澡可以加深感情,提高效率。对博士来说不也挺好的嘛。” 白金从背后贴住罗夏,附在他耳边悄悄说:“对博士来说,被泳装少女们包围的场景就像天堂一样吧。” “地狱谢谢,我现在感觉自己像误入了女澡堂,而且好挤。喂伊芙利特,不许拿水枪呲我!” 罗夏喜欢一个人洗澡,但公共澡堂也不介意,和银灰、月见夜他们一边泡澡一边聊天打屁, 顺便调侃安塞尔这个漂亮男孩也很有意思,有时候安塞尔被调侃急了还会动手,他的力气比人们因他外表脑补的人设要大的多。 但在这里,他只感觉孤独无助,没有什么适合聊的,每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就连严肃如塞雷娅,矜持如闪灵,也会不由自主的看一眼他鼓囊囊的毛巾。 大家穿的那么少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白花花的场景反而让他尴尬,只有伊芙利特这样的小孩子能带给他一丝安心感。 如果说好处,那么又热又闷的环境,周围叽叽喳喳宛如几千只鸭子鸣叫堆叠在一起的声音让他不用特意战术压枪,他的脑袋们在浴室里罢工了。 伊芙利特的回答是一阵大笑,她装填弹药再度发射,罗夏低头之后,伊芙利特命中了从小桑拿室出来的艾雅法拉,小羊呆呆的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头脑晕乎乎的,眼看一头就要往罗夏身上倒,被塞雷娅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谢谢。” 艾雅法拉的感谢缺乏诚意,塞雷娅也没有精力计较这个。十五分钟之前,当伊芙利特如此提议的时候,她以为这只是个玩笑,但伊芙利特渴望的眼神让她无法拒绝,她也的确需要一个契机和伊芙利特修复关系,人越多她们相处起来越是轻松。 塞雷娅以为伊芙利特洗澡的同伴只会是闪灵、阿米娅和砾,没想到进去的时候,罗夏和暗索已经泡在了里面,普罗旺斯还抱着自己濡湿的尾巴,在罗夏身上戳来戳去。 塞雷娅一下子就蒙住了,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离开的,这是对博士有好感的干员们的派对, 梅尔和空没有出现就是证明,但伊芙利特让她乱了分寸,糊里糊涂的就走进浴室里。 她听到罗夏绝望的声音:“塞雷娅,你也在里边吗?” 我又不是来刺杀你的,反而要担心我会不会被你戳! 莱茵拳皇面不改色,冲洗之后就去桑拿室,这间浴室里唯一的净土,却发觉博士的手也搭在门把手上。 “是我先的。”罗夏说。 “女士优先。”塞雷娅面不改色的回答。 在他们僵持的时候,艾雅法拉已经钻了进去,两个人一声叹息,只好回到淋浴喷头下。看着塞雷娅具备力量美感的身体,罗夏暗暗生羡。 “塞雷娅小姐和闪灵小姐会来还真的出乎意料, “白金咬着罗夏的耳朵说,”这里真的是地 狱吗?闪灵小姐身材原来那么棒,博士不多看几眼吗?” “如果这里只有我和她,说不定我还真的会失态。但那么多人没了感觉,这大概就是过犹不及的道理吧,在可以把握范围里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太大和太小都不符合人们的期望。” “嗯?” 白金发出不满的鼻音, “大”和“小”的字眼戳中了她敏感的神经,她越发用力的压住博士的后背,伸手在博士锁骨上摸来摸去:“真的有那么从容吗?” “白金……别这样。” “博士别害羞嘛,让我康康你发育的正不正常。嗯,这句话莫名觉得由安洁莉娜来说比较合适。” “白金,等等,别靠的那么近,我有点……” “哦,博士产生了色色的念头?” 博士实话实说:“不,我是感觉你泳装的蕾丝边硌的我有点疼,像是一块菜板压在身上。” 白金什么也没说,在红豆“喂,别拿我泡过的水让博士用啊”的抗议里,她从浴池里舀了满满一盆,对着罗夏当头浇下,把伊芙利特都看呆了。 “这个不是超厉害的吗?博士落汤鸡的样子好逊啊。”小火龙说, “白金,能把盆给我吗?” “好呀。” 白金把盆递给了伊芙利特,罗夏急忙躲到塞雷娅身后,莱茵拳皇看着两个小孩子绕着她攻防,怒气槽迅速积攒,对刚进来还穿着游泳圈的梅尔重拳出击。 梅尔当时就蹲下来,眼泪汪汪的问道:“为什么我又挨打了?” 塞雷娅活动一下指关节:“热身。” 塞胖虎的做法立刻让罗夏和伊芙利特安静下来,罗夏想要逃离是非之地,一张毛巾从后面笼罩了他,他的世界被纯白包裹。 红豆的声音从毛巾外传来:“稍微低一些头,你这家伙长那么高干嘛。” 明明是你太矮了! 在被红豆细致的擦干身体后,罗夏才被推了出去,空坐在他床上已经和出来的干员打牌, 看到博士后笑着说:“终于轮到我去洗了。” “你就那么嫌弃博士啊,”普罗旺斯吐槽道,“让我一个人和博士洗我肯定是不干的,但大家一起的话,羞耻心就微妙的克服了。而且博士很绅士,全程几乎都在低着头看地板,我用尾巴戳他身体,他还会有安洁莉娜漫画里那种银纹风纪委员一般的反应,实在太有趣了。” “泳装的话博士已经看过了,在商场的试衣间里,我敞开羽绒服给博士看……别误会,红豆当时也在场。” 空轻轻笑了起来:“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对吧。” 普罗旺斯困惑的看了一眼罗夏,自从空对红的出现毫无反应之后,罗夏隐约能猜到空的秘密。空所属的偶像公司和企鹅物流都拜托过他。无论空有怎样的秘密都应该藏在心底,偶像这个行业,为了迎合潮流必须做出牺牲,以消费者最理想的模样进行营业呢。 “我不知道。”罗夏说。 这时候浴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空做了个感激的手势,哼着歌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毛玻璃暧昧透出的身影,罗夏却突然感觉心跳加速。 “悠悠摇曳? 泡沫中寄托的思念转动天秤? 传达着水脉所在? 是曾经被那双手? 所开辟的未来?” 但以淅淅沥沥的淋浴声为伴奏,空哼唱的歌曲很快让罗夏平静下来,疲倦和困意涌上心头, 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向着空刚才坐过的地方倒去,偶像小姐的体温还残在上面。他蜷缩身体,枕着自己的手臂合眼,黑暗包围了他。 “博士睡的那么早啊,也是呢,今天辛苦你了,就在这时候好好休息吧。” 阿米娅的声音从罗夏头上响起,她为困乏的他盖上被子。她应该还说了些什么,但罗夏已经听不到了。 他只是在梦的深处,听到了自己欲望的低语。 还差 12 更..... 第一百零一章 背影(二合一) 翌日,罗夏和空、阿米娅组队拜访了 Schnee 黑曜石公司,前台接待一开始摆出一副看似营业性微笑,实则司马脸的表情,但空递出企鹅物流的名片后,罗德岛一行人的通行变得顺畅无比。 空在电梯间里解释道:“老板本人在音乐界也有一定影响力,汐斯塔的音乐节每年都会邀请它。它本人唱,跳,rap,用枪械扫射所有想要干掉它的人,德克萨斯就带着我们去洽谈业务, 她叼着 pocky 把刀子插进那些人手心的动作十分帅气。” 尽管偶像小姐自己不承认对德克萨斯有什么想法,但罗夏和阿米娅相视一笑,眼神传达“这个德克萨斯控又开始了”。 “你们可能觉得我们企鹅物流扎根龙门,搞一搞物流什么的,但外贸生意也会做,无论是见得光的,还是见不得光的,很多时候都是老板即兴决定的。赚或者亏都没事,反正他随便搞一搞音乐,钱就赚回来了,剩下的开心就好了。” 空的说法不是夸张,在罗夏和企鹅物流相处的短暂时日看来,这帮人从上到下都太过自由散漫,也只有德克萨斯这个刹车片还能稍微控制一下这群脱缰野马。 在黑曜石公司的会客厅里,哪怕冬天依然坚持穿着铅笔裙的助理为三位客人端上红茶,却看到那三个人脸上一同浮现古怪的表情,她低头看了一眼,红茶只是普通的红茶,她已经泡过好多次了,应该没出什么差池。 助理惴惴不安的说:“如果客人不喜欢红茶,我可以更换饮料。” “不,不必了,红茶就可以了。”空说。 偶像小姐亲切的微笑平复了路人的不安,待那人离开之后,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红茶喝了一口,眉头舒展,左右各看了一眼罗夏和阿米娅,露出肯定的表情,那两个人才敢捧起红茶杯。 “我已经变成某位大小姐的形状了。”罗夏小声说,“看到红茶,难以言喻的抗拒感就从心中涌出。” 空掩住口鼻,身体歪向罗夏悄悄说:“我记得博士想把锡兰红茶推广到罗德岛吧,很没良心哦。” “良心那种东西,能当源石吃吗?”罗夏瞥了一眼, “话说今天这种场合,你穿着偶像服合 适吗?” 今天他们三个来探探克洛宁的底,说好以空为主导,伪装成企鹅物流的人来洽谈合作;如果被人识破是罗德岛的人,就伪装成企鹅物流雇佣了罗德岛的人来洽谈合作;如果这一层借口对方也不信的话,就编造企鹅物流借助罗德岛的掩护为借口来洽谈合作。 总之,要尽量避免罗德岛直接介入汐斯塔事务,以避免和汐斯塔背后的外部势力角力,扛线的工作是赫尔曼·道尔科斯的本职,但那个老狐狸巴不得罗德岛的人玩脱,好多一个扛线的同伴。 尽管罗德岛是个体量极小的组织,却聚拢了感染者的精英,被各方盯的很紧,稍有动作扩张威胁度就会迅速暴涨,甚至让一些城邦缔结针对罗德岛的防御同盟。 在威胁度随着时间流逝消除之前,罗德岛都寸步难行,那时候罗夏也只好含泪把生活重心从学术转向勾引,加载苦难女囚 mod,开启厨房约会事件。 相反,如果处理得当,罗德岛就能从赫尔曼那里敲出更多报酬。盟友就是这样,在结盟的同时就开始相互算计了。 于是空被推了出来,她本就是企鹅物流的人,也有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只是罗夏以为她会穿 OL 装,没想到她穿的是打歌服,在舞台上看着效果还不错,在这种场合……有点尴尬。 就像大家都素颜朝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校,学生们已经进入最后一百天, “含泪播种 的人,也会含笑收获“的鼓励横幅也已经挂在墙上,这时候突然钻出一个留螺旋卷双马尾,穿着小西服和短裙,挑染指甲的美少女,她换个环境和拿着名片与钱包的大叔相处的时候很美, 而在学生堆里就显得格格不入。 与之相对的,罗夏打扮的非常严肃,他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还用发蜡固定,身上穿着西服打了领结,阿米娅也是类似的打扮,只是她头上长长的耳朵实在破坏气氛。 “企鹅物流的人就是那么散漫啊,伊斯倒是和博士现在的打扮有点像,但他是个社畜诶。” 空看了博士好几眼,转到另一边偷偷去和阿米娅咬耳朵,两个少女又看了他一眼,低声笑了起来。 “我有点在意,你们说了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感觉博士……不适合正经打扮,你还是穿我给你配的那一套比较有气质,像是忧郁的诗人。现在的年轻女孩很喜欢这个调调,博士能一直保持这个形象就会迎来桃花期,不骗你,不然你回去找星极占卜一下。” 不,不要提桃花期,我现在桃子都快吃吐了。 想起昨晚的浴池泳林,罗夏叹了口气,阿米娅脑补了一下,捏着下巴说:“博士……还是穿冲锋衣比较帅气啊。” 明显像个憨憨好不好! 空叹了口气,阿米娅身上的冲锋衣和博士的倒有情侣装的感觉,但一个美少女不管穿什么都合适,而一个无脸男穿上之后就让人倒胃口。她觉得如果博士以忧郁诗人的形象回去,恐怕他很快就要变得囊中羞涩了。 就是这个发际线……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伊斯坦布尔,一触即发想要吊死威尼斯总督,对于罗夏来说,他的逆鳞就是发际线,空明智的选择闭嘴不提,不然罗夏一定会申明他的发际线非常坚挺, 然后接连便是难懂的话,引得大家哄笑起来,罗德岛内外充满快活的空气。 不一会儿,克洛宁端着餐盘过来,汐斯塔副市长兼 Schnee 公司的总裁的早餐非常简朴,首先煮开方便面,再把黄橙橙的面条在餐盘里摆成女装赫尔曼比心的造型,心形里填充了番茄酱, 配菜是大蒜,辣椒,芥末和大马哈鱼鱼子酱。 罗夏想,这是个什么搭配,且不说鱼子酱能不能算进鲟鱼以外的品种,它应该搭配面包而不是面条……等等,我该吐槽的不是那个啊,汐斯塔市长的女装又是什么鬼? 空和阿米娅见多识广,什么奇行种都见过,所以淡定的看着克洛宁的早餐,而罗夏感觉自己的心久久不能平复,他只好背诵佩尔数列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抱歉,从早上就很忙,就连早餐也只能穿插在会客时间里,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克洛宁是个身材消瘦的青年,他灰色的头发梳成杀马特的头型,眼镜后面的眼睛狭长,目光锐利,他的面容单薄,五官突出,容易给人留下刻薄的印象,虽然他努力模仿着赫尔曼,但罗夏觉得他的表情不像沉稳的大人物,而是小人得志。 昨晚的时候赫尔曼简单介绍过他的这位前助手,在十五年前,他偶尔去城区巡视的时候, 看到了这个男孩抱着什么东西被人追赶着,克洛宁顽强生存的姿态和锐利的眼神给赫尔曼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一个偶然的念头、好奇心外加善意,赫尔曼收留了这个住在垃圾桶的脏小孩,把他当做一枚兴趣使然的棋子培养,那时候黑 16 岁,他 13 岁,锡兰 7 岁。 在之后的十五年里,克洛宁的才能被挖掘出来,这个灰发少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助手,跟随在赫尔曼身边,见证汐斯塔从破烂变成一座美丽富饶的城邦。 “但他也仅仅是一个合格的助手而已。”赫尔曼淡淡的说,“他跟在我身边十五年,什么都没有学会。” 然而在发迹之后,克洛宁的野心不断膨胀,他与赫尔曼在理念上出现了分歧,不断累计的矛盾让他背叛了赫尔曼,并投向与赫尔曼改革不对付的财阀们,成为他们的代理人。 克洛宁的悲剧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他的欲望太盛而能力不足,却以为自己“我上我也行”, 当他赶跑赫尔曼,自觉狠狠出了一口气后,这份自信终于膨胀成了自负。 然而,克洛宁只是财阀的代理人,他的地位取决于财阀们的利益,如果财阀看形势不妙要和赫尔曼讲和,那么第一个被推出来的牺牲品就是克洛宁本人。 毕竟,在棋手们的棋盘上,棋子总是不缺的。 “不,怎么会呢,企鹅物流不是讲究这些表面功夫的人,我们也常常一边开派对一边招待客人,但是克洛宁先生的餐盘里的东西看上去似乎有些……” “只是我个人无关紧要的小爱好,”克洛宁笑了笑,“我这个人过了些苦日子,所以喜欢把最珍视的东西握在手里。” 最珍视的东西,女装赫尔曼?这里又不是维多利亚! 罗夏佩服的看了空一眼,偶像小姐面不改色和怪人谈笑风生,克洛宁狭长的眼睛扫过阿米娅和罗夏,问道:“除了企鹅物流之外,罗德岛的人也在这里啊。” 罗夏对于第一层谎言戳穿已经有所预料,他沉稳的回答:“只是旅游,顺带帮帮忙。” “帮忙吗?听闻罗德岛一贯恪守中立立场,汐斯塔喜欢这样的朋友,之前锡兰小姐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我和锡兰小姐属于私人交际外加学术上的来往。” “看来你们已经听她说过汐斯塔的事情了,以她的角度来看,我应该有些可恨吧。但我一点都不恨她。毕竟我已经认识她十五年了。” “锡兰小姐倒是没说过这一点。” “因为是我单方面认识的她的,赫尔曼先生收留了我,把我介绍给他的女儿和护卫,那时候锡兰躲在黑的背后,怯生生的打量着我。这是我们的相逢,之后我一直在为市长做事,和锡兰小姐的交情也不过是每年登门拜访一次,互相点头致意罢了。” 克洛宁摆了摆手:“好了,这些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我们都是成熟的大人,应该让感性少一些,理性多一些。无论罗德岛来到这里有怎样的目的,只要有共同的利益,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他看了空一眼:“企鹅物流也是。” 这时候,罗夏察觉了一件事,除了必要的时候克洛宁会与空对视,除此之外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以往,罗夏会觉得对方知晓罗德岛博士的某些事情,进而对现在的勃士产生好奇与戒备,但有赫尔曼的例子在前,他觉得或许.....或许克洛宁的关注纯粹是因为他的性取向不正常而已。 与此同时,普罗旺斯、艾雅法拉和闪灵我组队出现在汐斯塔的火山,沿着昨天的道路她们向上探索,抵达昨天休整的位置时,比昨天快了一个小时普罗旺斯解说道:“昨天就是在这里我们分头行动,博士和黑小姐留守,我、艾雅法拉和锡兰去调查地质环境,砾小姐的话……她应该在吧。” “她在,”闪灵淡淡的说,“来的路上我观察过,有她留下的痕迹。她应该保持一定距离尾随你们,并在这附近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跟着支援你们的博士前往小溪边,再度折返,然后又在黑暗里以 8 字形路线替你们引开源石虫的注意。” 普罗旺斯知道闪灵干架很厉害,萨卡兹医师的判断是可以信任的,于是感叹道:“明明昨天最辛苦的人是她,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笑嘻嘻的去调戏博士。” “卡西米尔骑士对信念有些根深蒂固的执着,临光以公义为信念,而砾则是以博士为信念, 她是为博士而行动的,所以才不会在别人那里维护自身形象。” “博士和砾过去应该是认识的吧。”艾雅法拉先小声说。 闪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普罗旺斯杏黄色的眼珠转动着,尾巴摇晃了一下,她知道闪灵过去和博士认识,因而不愿意触碰这个话题,艾雅法拉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不谙世事,但小羊娇小可爱,大家都很容易就原谅她了。 在闲聊的时间里,自热食品已经弄好了,待她们吃到一半的时候,远方传来惊慌的叫喊。 普罗旺斯看向艾雅法拉:“我怎么觉得这个声音有点像锡兰?” 艾雅法拉摇了摇头,为难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该怎么和你解释,我是个残疾人士”。 普罗旺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好吧,不管是不是她,我们都得帮这个忙,互帮互助是信使的美德。” 虽然现场只有她一个信使,但其他两名同伴心中的公义并不比普罗旺斯更少,她们迅速赶到现场,发觉锡兰使用她那根做成阳伞形状的法杖,以水文源石技艺对抗残留的源石虫们,仿佛昨日重现。 罗德岛的援军迅速剿灭了这些源石虫,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大小姐有些狼狈但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的,闪灵做了个问询的手势,锡兰摆摆手说:“我没事,不用给我治疗的,我本身也掌握着偏向治疗方向的源石技艺。” “幸好你离我们不算太远,”普罗旺斯替对方整理好衣着, “你今天也来观测火山的活动吗?” “是啊,我本来想证明,就算离开了其他人,这点小事我一个人也是能成的,结果……是我高看了自己的能力啊。” “在我看来,锡兰小姐是个年轻有为的研究者,你的错误不是高看了自己,而是觉得自己能把事情做的尽善尽美。”普罗旺斯伸出手来:“在荒郊野外,怎么能少的了朋友的帮助呢?” 善良而活泼的普罗旺斯本就是锡兰在罗德岛公差队伍里最信任的人之一,锡兰迅速握住了普罗旺斯的手说:“谢谢,朋友,但愿我没有搞砸你们的午餐。” “事实上……已经搞砸了,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做一顿。” 锡兰的肚子适时的发出鸣叫,她为了自己“不得体”的举动羞的满脸通红,普罗旺斯笑了笑:“四人餐也一样。” 锡兰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形象,也想回馈朋友的帮助,她摸了摸背包眼前一亮: “我还带了些酒水,就是昨天你们喝过的那种。” “不,这个就算了。博士他们挺喜欢的,但我觉得有股生锈的味道,仿佛生锈的钉子混进波尔图红酒里。” 其实我想说,它喝起来有点像人尿。普罗旺斯想。 泰拉世界不同种族之间存在口吻差异,这是锡兰在维多利亚留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结果, 她对普罗旺斯的话不以为意……才怪呢,人献殷勤的时候被对方无情否定是件很令人受伤的事情。 普罗旺斯意识到锡兰有些伤心,急忙补救道:“但是你带来的那种白面包和蒜蓉味的灌肠我我很喜欢,不知道你能不能分我一点。” “面包的话不行了,我今天带的是有巧克力夹心的面包,鲁珀族一般不能吃巧克力吧。”锡兰歪了歪头,“我以前见过企鹅物流的人,德克萨斯小姐一直吃 pocky 但那是代可可脂成分的。 倒是那位空小姐一直吃个不停的样子。” 普罗旺斯愣了一下,联想到空坚持最后一个洗澡,以及她和博士沉默的互动,大概能猜到空想隐瞒什么了。 这真的瞒得住吗?普罗旺斯想。 她们回到了刚才的位置,闪灵和艾雅法拉两个不爱说话的干员动手,而普罗旺斯陪着锡兰说话,锡兰随口问道:“博士呢?” “博士他今天有点事,不会和我们一起。” “他去拜访克洛宁?或者去找父亲?” “啊哈哈,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普罗旺斯小姐很不善于说谎呀,这倒是我们中难得的一股清流。” “只是懒得去说罢了,过去我在荒野中奔跑,信使的工作可还挺多的,大部分时候都在孤独中度过,所以我话比较多,没人的时候只好自己给自己说话解闷,也因为是一个人,所以就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普罗旺斯娇憨的笑了起来,她的表情配合源石病而变异的毛绒绒的大尾巴而显得异常可爱, 锡兰想要伸手捏捏对方的脸,又因为吃不准普罗旺斯的年龄,只好悻悻的罢手。 以后有机会进了罗德岛,想办法把普罗旺斯的年龄搞清楚吧。锡兰想。 然而她不知道,在罗德岛女人的秘密是个秘,哪怕是博士也只能根据干员履历里自我申报的战斗经验推测出一个大概的年纪,然后藏在心里,以免惹来灾祸。 作为面包的替代,锡兰从背包里翻出几颗源石递给其他人,她却暗暗叹了口气,对着源石发怔,惹来了普罗旺斯的注意力。 锡兰摩挲着源石说:“我与父亲不相见已数月有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四年前的夏天,我收到了维多利亚国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父亲的新城区建设计划遭到财阀裹挟着民众的反对,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 我在出发之前从身边人断断续续了解了这些事,打算留下来给父亲帮忙,就像黑帮助父亲一样。到了市长办公室见着父亲,看见满桌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现在艰难的时局,我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 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 我在家中整理行李,父亲应对民众抗议的浪潮;又从外部借款进行新城区的建设计划。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我即将踏上的求学之旅,一半为了父亲在汐斯塔的压力。 等差不多要去上学的时候,父亲要到附近和别的城邦签订商业合同,我也要去维多利亚念书, 我们便同行。 到附近一座移动城邦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去汽车站会合, 下午上流浪巴士向北走。父亲和黑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汽车站一名厨娘送我。他再三嘱咐厨娘,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厨娘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 其实我那年已十八岁,关于汐斯塔到维多利亚之间的路线已经熟稔在心,早已做好了规划。 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她们去不好!’ 我们穿过城市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塞给他们小费打听情况。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做事不利索,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了解了情况安下心来,就送我上车。 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座椅,我将他给我买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他嘱我路上小心,那柄做成阳伞的法杖时刻备在手边,不要吝啬源石的使用,不要受凉,也不要给别人泡红茶,不然会得罪人的。 他又嘱托厨娘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人家只认得龙门币,托她们只是白托!而且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难道还不能照顾好自己么? 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爸爸,你走吧,汐斯塔还有你维持”,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颗源石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汽车站外面有几个摆摊卖东西的等着顾客,他走到那边需要绕过排队的队伍,走上步行天桥又走下去。 父亲虽然不是个胖子,但他穿的太多太讲究,贴住身体不便活动,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 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白色礼帽,戴单片眼镜,穿着白色西服长裤,深蓝色衬衣里有红领带,背后还有骚包的白色斗篷,上印怪盗基德他蹒跚地走到楼梯口,慢慢迎身上去(主要是为了防止单片眼镜掉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天桥,要爬下楼梯去外面就不容易了。他一只手扶住栏杆,两脚小心翼翼的探将下去, 让身体摆动幅度最小的同时竭力抬起头来,显出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源石往回走了。过天桥时,他先将源石放下,把单片眼镜摘下放进口袋里,自己慢慢走下来,再放下源石把单片眼镜戴回去。 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源石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羽绒服。于是扑扑手套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 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这四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汐斯塔的局势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白手起家, 独力支持,为汐斯塔做了许多大事。那知人过中年后却如此颓唐!因此他在家中便渐渐待我不同,动辄对我的事指手画脚,渐渐长大的我又渴望独立自主,对他某些事的做法很不认同。于是我们俩争吵,冷战不说话,饭也是各吃各的,有段时间他干脆睡在办公室里,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但他送别我去维多利亚的时候,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他唯一的女儿。 我北去维多利亚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只是汐斯塔不稳,政策推行多受掣制,助手克洛宁已然投向财阀,城市的安保力量被渗透的十分厉害,大约离我下野不远矣。” 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白西服长裤,蓝色衬衣红领带,白斗篷披在背后的骚包背影。” 锡兰轻声叙述着她的过去,周围静悄悄的,大小姐本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睹物思人, 却忘了她和罗德岛的关系还没好到能够评价家人的程度。 因为救助锡兰耽误了一些时间,罗德岛的小队吃完午餐之后立刻出发,她们再一次抵达了火山口,确认了汐斯塔的火山处于缓慢复活的状态,趁着天明,她们转而向着火山口四周探索, 很快就遇到了源石生物群。 看到酸液源石虫,普罗旺斯,艾雅法拉和锡兰的战意都被削弱了一分,她们实在不想再爆衣了,锡兰提议把这些生物分批引到有水源的地方,好方便她施展源石技艺冲洗源石生物群的信息素。 “不,不必那么麻烦。”闪灵说,“我会在后方为你们提供援护。” 从在旅途中与罗德岛并肩作战开始,锡兰对闪灵就充满了好奇:其一,这当然因为闪灵是个萨卡兹,被泰拉世界防备、嫌弃的恶魔种族,也常常被视为泰拉一切动荡的罪魁祸首,同为萨卡兹人,红豆和伊芙利特并没有闪灵那种古怪的、让人敬畏和防备的强者气场,就连罗德岛内部的人和闪灵说话都是客客气气……除了博士那个铁憨憨; 其二,闪灵平常沉默寡言,却是罗德岛众人中第一个帮助她的,给锡兰留下了外冷内热的印象; 其三,黑(169cm)已经是锡兰见过的身材最为高挑的女性,而闪灵(175cm)看起来与博士身高相当,高耸的胸脯让锡兰暗暗生羡; (根据博士和阿米娅那张贺图,博士的身高大致在 172cm 到 175cm 之间,这里取最高值) 其四,她听博士说过,闪灵除了有着罗德岛一等一的医疗技艺,还有剑帝的逸闻,传闻当她拔剑的时候,大家只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剑芒,仿佛划破黑暗的闪之轨迹,可是谁都不能真正捕捉闪灵的动作,萨卡兹医师对此也矢口否认。 闪灵手中握着一把带着黑鞘的长剑,源石的力量被激活之后,剑鞘边缘附上一层朦胧的金色光芒。 当酸液源石虫的绿色酸液铺天盖地朝向前方的普罗旺斯集火时,金色的护盾降临在她身上, 沐浴在酸液中的普罗旺斯朝着源石生物群开火,她身后不远处的艾雅法拉杖头聚拢璀璨的光芒, 每隔数秒就能释放一次的锥形火焰对源石虫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更新+加更 8000 字送上,还欠 15 更。 第一百零二章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 与此同时,塞雷娅和梅尔组队在附近活动,她们担负的任务是进行一次可控的爆破实验, 以测试过量开采黑曜石后对火山结构造成的影响。 她们从背面登山,这里不像山的正面有人为开辟出来的小路,梅尔使用机械臂帮助攀爬, 顺带把她钟爱的三只咪波运上去,它们有两只是为了爆破准备的,肚子里填装的是掺有少量源石碎片的炸药,而剩下的一只则是为了搜集数据准备的,肚子里塞满了传感器。 在外表上,无论哪只咪波都被做成了机械水獭的模样。 “希望之花连接我们的羁绊 现在就在我们心中 求生的力量绝对不会消散” 梅尔哼着歌上去之后,准备回头拉塞雷娅一把,却看到塞雷娅把盾牌兼法杖背在身后,肌肉的轮廓在手臂和大腿起伏,她凭借强健的肉体克服了复杂的地形,让梅尔暗暗吞了口口水。 这个人真的惹不起。梅尔想,博士老说自己和塞雷娅没关系,但是他疯狂在塞雷娅眼皮底下作死却还活的好好的,这不是正被塞雷娅偏爱吗? “嗯?” 塞雷娅瞥了梅尔一眼,后者瑟缩一下,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在莱茵生命的时候,她就听过塞雷娅的凶名,但那时候她们不是一个部门,偶尔她去自动贩卖机买咖啡的时候,会看到塞雷娅站在附近抽烟,或者和赫默低声交谈什么,那两个人关系还挺不错的。 炎魔事件之后,好朋友就决裂了,梅尔看到塞雷娅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赫默、白面鸮带着伊芙利特转去了罗德岛,之后塞雷娅也辞职了,因为莱茵生命不想放人,塞雷娅还和公司对抗过。 梅尔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她对公司职员的八卦新闻兴趣不大,投身于科研工作中, 后来她又听说莱茵生命和罗德岛签订了协议,莱茵生命会派遣一批人员去罗德岛与对方交流。 说白了,就是把炎魔事件相关的人员清洗掉,而百废待兴、缺乏科研力量的罗德岛也愿意接盘莱茵生命的泔水,双方一拍即合。 为了掩人耳目,高层还特意选中了几个科研队伍里的边缘人物一并打包送去罗德岛,因此搞得公司里的职员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被流放。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做高达。梅尔想。 第二天,梅尔就收到了上级主管的通知,让她收拾行李准备去罗德岛。梅尔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她的心血都在这里,罗德岛又是什么鬼地方? 她稍微打听了一下,罗德岛是群脑子坏掉的感染者们聚集起来实践脑袋坏掉的信条理念的地方,她就更不愿意去了。然而在接到通知的第二天,她发现更衣室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名字了。 梅尔就是不愿意去罗德岛,她干脆住进了自己工作间里,很快就被打晕包邮送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等到了罗德岛的时候,她意识已经恢复清醒,但眼睛还没睁开,听到阿米娅和博士在讨论怎么唤醒这个 chobits。 我又不是人形电脑! 因为药物的原因,梅尔动弹不得,她甚至无法发出一声“呐”,只能无助的感受阿米娅和博士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寻找启动按钮。 “她现在还没有醒来,证明我们没有找到开关。 “阿米娅严肃的声音传来,”博士,我们没 有摁过的只有一个地方了……等等,就算是电脑她也是个女孩子啊,博士直接上手是不是不太好?” 等等,你们不要过来啊! 梅尔再沉迷科研,她也是个女孩子,当一只无礼的手摁到她最后的开关时,受到刺激的她终于突破了药物的封锁,夹紧双腿坐起来给了穿着冲锋衣的无脸男一记头槌,顺势咬了他一口。 这就是她在罗德岛的登场方式。 梅尔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感觉罗德岛还不错,不像之前脑补的那样的糟糕。只是她看到了赫默,看到了白面鸮,看到了伊芙利特,看到了和赫默吵但是不抽烟的塞雷娅,感觉这里的老熟人有点多。 也因为赫默与塞雷娅老是吵架,伊芙利特又太神秘,不少人想办法从梅尔这里试图打听出一些情报,把她搞得不胜其烦,她又和那些人不熟。 哪怕麦哲伦来到罗德岛之后,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变。 在罗德岛跨年的时候,梅尔难得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认认真真许愿,许愿自己新的一年运气会变好。然而新年开始她就遇到了倒霉事,不知博士看上她哪个优点,竟然把她拉进去汐斯塔公差的队伍里。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把博士晾在门外,谁知道铁门很快传来巨响,她迟钝的抬起头来, 看到持盾的塞雷娅大步流星的前进,当场就被制裁了。 其他人被博士点中,大多欢天喜地的准备远行,有个别大胆的干员把让同性看了都会脸红的内衣塞进了行李箱里,除了梅尔是咬牙切齿又敢怒不敢言。 然后,她被塞雷娅制裁的更厉害了。 白面鸮评价塞雷娅之所以成为重装干员是因为塞雷娅太硬了,梅尔感同身受,这个作风硬朗的女人严肃到让人感觉无趣,她偏偏首先严格要求自己,再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让梅尔在道义上无法指责塞雷娅为了她好而进行的种种管教。 如果讲道理不行的话,梅尔还剩下撒泼打滚一条路,但是那种行为太掉价了,梅尔一点都不想干。 在流浪巴士的数日大家相安无事,中途搭伙的锡兰没有引起梅尔的关注,甚至到汐斯塔分别的时候,她心想“啊,罗德岛有这个人吗”。 歼灭天使以为抵达汐斯塔是劫难的结束,然而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可能只是开始的结束。随后,她被博士分到和塞雷娅一个房间便印证了这一点。 如果说她这个室友有什么令人愉快的地方,那就是塞雷娅面对伊芙利特时总是躲闪逃避, 好像梦回青春期,逃跑虽然可耻但有用。 然后,明明是塞雷娅和伊芙利特的家务事,博士的身影却屡屡出现在其中,那个可恶又可怜的工具人被塞雷娅当做传话筒,被伊芙利特当做传话筒,那两人不管有什么事都要通过他传话。 梅尔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她感觉这几个人的关系怪怪的,塞雷娅像个父亲,博士像是妈妈,伊芙利特则是女儿;但如果去掉塞雷娅添加赫默的话,赫默是妈妈,博士又变成爸爸,伊芙利特还是女儿。 那么,塞雷娅、赫默、伊芙利特、博士甚至还有白面鸮凑到一起的时候,他们又是怎样的关系? 梅尔想不明白,她只觉得贵圈真乱。 “塞雷娅,你和博士到底什么关系啊?” 爬山终究不是一个科研宅所擅长的,梅尔很快就气喘吁吁起来,因为缺氧,她对自身的控制力下降,最好奇的问题不经过大脑直接问了出来。 塞雷娅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她的沉默梅尔迅速恢复了冷静,感觉自己踩了雷区。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只是问问,你不愿意回答也无所谓,说了我也会保密的。” “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塞雷娅问。 “自从你和博士晚上出门约会,哦不,是出去散步之后,感觉你们之间的氛围就变了。” “我承认,比起以前我更信赖博士了,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人事务上,以前我会在公事上劝诫,在私事上冷眼旁观,现在我想要干涉博士,希望他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能做到尽善尽美。” “不是这种同事和上下级之间的友谊啦,我该怎么说……”梅尔挠了挠头, “嗯,用两个场 景来说明吧。第一,以前你让博士做传话筒给伊芙利特传达某些东西,博士当然会好好做啦, 但你从旁边看博士和伊芙利特交流的时候,表情总是苦大仇深。” 梅尔的说法让塞雷娅情不自禁想要摸摸自己的脸,看到脏兮兮的手掌又忍住了。 她听到梅尔接着说:“只是过去啦,现在塞雷娅不会事事通过博士传话,而是能和伊芙利特进行一些交流了。如果博士和伊芙利特说话,而你在旁边,你看他们的表情变得柔和多了,嗯, 有一些家庭的感觉了。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博士承诺过,如果我偷偷接触伊芙利特惹赫默不高兴的话,他会和我一起跪仙人掌搓衣板求原谅。” 梅尔忍不住笑了起来:“噗,挺傻的,像是博士的风格。” “是啊,挺傻的,但我相信他。” “所以,因为博士这样的局外人都有勇气承担责任,不服输的塞雷娅才产生和他较量一番的念头?” “较量?我和博士不是竞争关系,现在的话……应该算互相督促改变坏毛病的同伴吧。” “博士的缺点肉眼可见,但塞雷娅也有坏毛病吗?总觉得塞雷娅像那种超级英雄,一拳就能把坏人打飞。” “超级英雄?”塞雷娅摇了摇头, “我曾饱览古老的书籍,看到那些神话与传说,阿喀琉斯和他的战利品,大力神和他的天赋……显而易见我未能位列其中。 赫默曾问过我,她问我想去何方,我能承担多大的风险?她也一定期望我像个超级英雄那样拯救她们吧。可是那些超人类的天赋,那种超级英雄,那些宛如童话一般的天赐之福我并不渴求,也无力做到。 我仅仅是……仅仅是做到我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能够履行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就好,我期望的不过是这些。” “塞雷娅,不要把所有东西都揽到自己身上,不然你变成刻板无趣的大龄剩女,还是性冷淡的那……疼疼疼,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女拳师看了看握紧的拳头,再看了看躲在地上泪花都涌出来的梅尔,把对方拉了起来:“对不起,打顺手了。” “这种事别成为习惯啊,我都快被你打成笨蛋了,这是泰拉世界多么重大的损失!” “抱歉。” 塞雷娅把梅尔拉了起来,两人继续向着山顶进发,不久以后,她们闻到了硫磺刺激性的臭味,追踪它们的源头发现了一处洞穴,附近的植物几乎已经死干净了,淡黄色的粉末覆盖在上面。 梅尔去洞穴里看了看说:“有人工开凿的痕迹,看起来是废弃的黑曜石矿洞,既然它现在还在,至少安全性有一定保障。塞雷娅,就在这里进行实验吧。” “这方面你是专业的,请你自行决定,我的责任是为你提供必要的援护。” 梅尔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我没来得及说的第二个场景来形容的事了。塞雷娅,你还记得昨天和博士一起洗澡的事吗?” “首先,大家都在,我和博士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第二,我承认,这是我最不愿意回忆的场景,我当时头脑发热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我以为浴室里只有女孩子,没想到开门就看到穿着泳装的红豆和暗索左右把博士夹在浴缸里,大家的生活作风令人困惑。” “但塞雷娅也没有感到害羞,对吗?” “……是的,我的羞耻心被浴室里的人数抵消了,我当时想的是,有那么多人在的话,我和伊芙利特说话会更自然,博士也不敢碰我。” 梅尔挠了挠头:“具体哪个人我就不说了,但博士是给塞雷娅洗头了对吧,这是相当招惹记恨的举动。”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小姑娘们吃醋的,我的头发很长,一个人洗不方便。” “所有就找到了博士?” “他距离我最近。” “但他是个男人诶,塞雷娅让男人帮忙洗头,以前我真的难以想象。” 塞雷娅摇了摇头:“博士无需防备,我是确认过他没有歹意后才让他洗的。” “这不还是防备了啊!” 梅尔的吐槽脱口而出,一秒之后她意识到了自己吐槽错了方向:“等等,也就是你看过了博士的那个?” “啊,虽然隔着毛巾我还是确认了。” “那么感想如何?” “我能有什么感想啊。” 塞雷娅语气平淡,梅尔却清晰的看到,两团淡淡的红晕在塞雷娅脸颊上扩散。 还欠 16 更。 第一百零三章 C19H28O2 塞雷娅是罗德岛派往汐斯塔年龄最大的人——至少她是那么认为的,闪灵虽然工作经验丰富,但那个萨卡兹像是野路子出身,不能按常识里学历对应的年龄进行推测。 除了闪灵之外,有可能比她大的只剩下博士了,那个男人外表看起来挺年轻的,行为表现在小学生到大龄熟男之间起伏不定。她倒是可以拜托哥伦比亚的朋友去打听博士过去的履历……但没有必要,凯尔希医生会杀人的。 精炼一下,塞雷娅对博士的印象可以汇聚成短短的一个字:“大”。博士有一颗大心脏,无论何时都在一脸慎重的疯狂作死,塞雷娅也知道,罗德岛内部未必人人都乐意看到博士的意志在罗德岛畅通无阻,他的安全问题甚至到了道德有限的佣兵们都担心他的地步而博士人呢?他又不知道在哪里一脸幸福的睡着了! 塞雷娅还没有担任过博士的助理,但她想如果自己看到上司如此懈怠而不自重的模样,她连办公室都不想待,内心恨不得把这种人当沙袋打; 其次,塞雷娅觉得博士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博士的指挥风格在泰拉可能都独此一份,他的思路清晰,践行着无数岁月与鲜血凝结汇总的战争法则。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些东西全都来自古老的文献,即便是历史专业的学者也要耗费一些功夫专门学习掌握,但博士用起来如同呼吸, 仿佛他生活在久远过去的人。 至于最后一点她羞于评价,那是不健全、不道德的。塞雷娅的脑袋由 50%的责任,20%的刻板,15%的思念与愧疚,10%的肌肉和 5%的女性意识组成,理性和感性都能压制生物的本能,然而它是如此顽固,一口气爆发出来的时候竟能掀翻理性和感性的联手封锁。 (我猜,一定会有人加一加,看几项凑到一起是不起百分之一百) 就像此刻梅尔询问塞雷娅对于博士穿刺死棘之枪的感想,女强人塞雷娅·维多利亚一世会直接铁拳制裁梅尔,而博士的一般路人朋友加藤雷娅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指出议论博士的身体是不礼貌的。 然而,塞雷娅直接跳过了理性和感性模式,加载了大龄剩女模板,她的话还算矜持,但表情出卖了内心的想法。 被博士的宝具震慑实属三流,她在内心对自己说,但如果博士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人, 或许能够解释他异常的魅力。 众所周知,罗德岛人均炼酮大师——只不过,生产车间 007 以外的干员炼的是睾酮,一种由男性睾丸或女性卵巢分泌的类固醇荷尔蒙,男性的分泌量是女性的十倍以上,是男女之间力量差距的决定性因素。 它促进男性的发育,维持第一和第二性征,对生育和性欲也非常重要。除此之外,它不分男女的改善肌肉和脂肪,让身体更为强壮,改善大脑的功能,协助维持心脏的健康以及身体内钙代谢的平衡。 塞雷娅的训练项目里充满了卧推,硬拉,腿举,深蹲之类能够刺激睾酮分泌的项目,虽然不如男性效果明显,但通过高强度的训练她让自己变得强壮起来,而且睾酮对于她的源石技艺·钙元素操控也有帮助。 除此之外,根据一些偏门的医学理论,睾酮能够增进泰拉世界男性的魅力,特别是在女性感染了源石病,器官发生器质性病变之后,在她们眼中,男性的第一印象与他们身体里睾酮含量成正比。 她突然想起来,她隐约看到过博士体检项目的冰山一角,如果那份文件是真的话,博士每九天就要进行一次睾酮含量的检测。塞雷娅当时理解为这方便凯尔希医生监控博士是否慷慨解囊过——只要看看博士是不是囊中羞涩就可以了。 现在想来,凯尔希医生的理由说不定更正经一些,那个人就是想康康博士的身体情况。 鬼使神差的,塞雷娅想起了桑德罗·波利切提的油画《维纳斯的诞生》,她觉得初生美神对于男性的震撼,就相当于罗夏对于她的震撼。 她承认,她不仅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敬畏,感觉心跳加速喉咙发干——恐怕这也是昨晚浴室里其他人共同的想法……除了可怜的艾雅法拉。而塞雷娅比其他人多出了一个想法,那便是嫉妒。 博士什么都不做,源源不断分泌的睾酮都会让他在涉世未深的感染者小姑娘里魅力十足。 他看似虚弱,但一旦开始系统性的健身又足够努力的话,他很快就会变得强壮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天赐之福。 “塞雷娅的回答有些令人意外啊,”梅尔说,“我还以为你是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的,但博士那个真的有那么厉害的话,我好想把它切下来研究……疼疼疼。” “不许说怪话。”塞雷娅严肃的回答。 “开个玩笑啦,嘿,我总算理解暗索为什么总会被博士抓现行了,卡特斯这个种族本来就比别的种族欲望更强烈一些。 说真的塞雷娅,你如果有那个想法......别动手,我只是打了个比方,你如果有想法还是趁早出手比较好。” “如果我喜欢博士,我会按照常规流程吃饭,约会,拥抱亲吻,见家长,把自己买的戒指递给博士,再让他单膝跪下向我求婚,然后一起去凯尔希那里领证,再办一场低调的婚礼。” 梅尔挠了挠头:“塞雷娅这个年纪,谈恋爱就是为了嫁人,所以谨慎规划自己的人生我能理解,但为什么你不直接手搓钻戒给博士戴上?” “那样更有意义,而且根据规矩,是男方向女方求婚的。” “这种事也要硬套规矩吗?真有你的。无意冒犯,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你对婚后生活有什么规划?” “谈不上规划,这种事我也没有经验,我想大概我们的婚礼会持续到晚上,送走所有宾客之后,我会清点他们送来的贺礼,假装平静的去洗个澡,实则内心紧张手足无措,等出来之后就穿着睡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大概连睡衣扣子都不会解开一粒。 博士……博士总归是有经验的吧,我配合他就行了,但一定要关上灯,还要注意安全期之类的,我和他的状况不适合太早要孩子。以及,我会声明我的底线:不许花心,不许藏私房钱。” 梅尔脑补了一下哑然失笑:“是塞雷娅的风格,那么分工呢?” “我们还会一起工作,但我的工资比博士高,所以我来出家庭费用的大头。同理,博士力气没我大,所以体力活我来做,相对轻松的就分给他,兴趣之类的就相互包容,互不干涉。 下班之后,我们就直接打包一份工作餐回家,不生火不动灶,吃完休息一会儿开始锻炼身体,然后一起去洗个澡,出来穿着睡衣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等困了就去睡觉。周六周日我会允许博士多睡一会儿,把赫默、伊芙利特、白面鸮、你、麦哲伦、缪尔塞斯叫来一起聚一聚。 事先声明,这是我对于伴侣的期望,不是对博士的期望,只是现在他在语境里恰好代入了伴侣这个角色而已。” 塞雷娅摇了摇头:“这只是我无聊的想法罢了,我这样的人作为妻子大概会很无聊,应该不会有人想和我结婚。” “不不不,塞雷娅你还挺好的,你有那种硬派的、硬朗的、英气的美,简而言之,你长得好看的话就会有人喜欢,这个世界毕竟还是看脸的嘛。” 梅尔劝慰道:“你看博士说是平易近人,但他身边的干员不管男女都是相貌堂堂,有一技之长的人物。凯尔希医生捡回来的泡普卡、苇草、暴雨有哪个是平凡之辈?大家都是戴有色眼镜的。” “梅尔你呢?” “我的丈夫是科学,如果退而求其次的话,谁给我充足的科研经费,让我完全掌控自己的科研项目,谁就是我丈夫。” “梅尔,你单身的可能性和我一样大。” 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就是实话,梅尔现在绝望的体验到这一点,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山顶的火光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是艾雅法拉的源石技艺。” 梅尔的机械臂递过来一个光学观测工具,让她进一步确定了这个结论。她把一只咪波留在这里当做信标,和塞雷娅一起去支援山顶的小羊,两组人马事先约好了相互支援。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艾雅法拉她们已经把源石虫清理的差不多了,塞雷娅和梅尔的加入让火山学专家与信使迅速完成自己的任务,她们转而去帮(围)助(观)梅尔小组的爆破模拟实验。 塞雷娅看到锡兰若无其事的混入其中,仿佛已经加盟了罗德岛,她朝闪灵隐蔽的做了个问询的手势,后者也以手势回应“可以信任”。 既然闪灵那么说,塞雷娅对锡兰就放下了七成的戒心,普罗旺斯和梅尔叽叽喳喳的分享今日的见闻,她们所经之处,在山上栖息的动物粉粉逃离,又狐疑的打量着着这些不速之客,直到她们踏出领地范围才离开。 “你们有没有问到一股臭味?”锡兰问。 “不是源石虫的,是我和梅尔发现的一个废弃的黑曜石矿洞里散发的臭味,味道来自于硫磺……结论暂时是这样,我们还没来得及向着洞穴里面探索。” 塞雷娅和梅尔准备齐全,很快每个人头顶上都多了一顶黄橙橙的矿工帽,帽子上的矿灯照亮了有限的视野范围。 如果从半空俯瞰,这支小队以 1221 的阵型进入废弃矿洞中。塞雷娅一马当先,她的盾牌上还紧急添加了照明灯,她高大的身影立在前面,带给身后的队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梅尔和普罗旺斯居于塞雷娅身后,其中梅尔突前一些,在她们身后则是艾雅法拉和锡兰, 闪灵押后,锡兰的站位更靠近闪灵,她们保持相同的间距,使得她们看上去更像一组组拼接起来的等边三角形。 倒三角队形是博士在回归罗德岛之后强调并大量训练的阵型,一般在冲击的状态下使用, 以充分利用空间,拉开纵深和宽度,让火力投射小组的输出趋近理想状态。根据环境、敌人和自身队伍的使命,它还有几个变种。 这就是为什么博士坚持以老带新,让所有干员分批次轮换出击的原因。罗德岛作为一个独立武装组织,可以用的战斗人员实在太少了,每个人都要像穷人的硬币一样精打细算,以质量弥补数量的不足。 可这终究不是一条正确的出路,战争这种东西,比拼的既是质量也是数量,妄图把资源集中在少数人身上,培养不可量产的决战兵器简直就像个笑话一样,博士也不准备那么做。 她们继续向前推进,空气变得燥热,臭味也变得浓重起来,所有人又都佩戴了过滤空气用的面具,与矿工帽叠在一起,样子颇有些滑稽可笑。 零星的战斗很快展开,源石虫群栖息于此处,越是向洞穴深处前进,出现的源石虫数量越多。塞雷娅不得不休整队伍,和闪灵商谈队伍下一步的动向。 闪灵看了眼前方:“我个人倾向于撤退,在这种地方艾雅法拉的源石技艺几乎无法施展,她是清理大群源石生物的唯一选择。而且继续深入下去,我们也会承受更多的风险,但是……” “但是?” “我有预感,在洞穴最深处有不一样的东西在等待着我们。” 塞雷娅看了闪灵一眼,萨卡兹人常有些不同于泰拉世界其他居民的古怪能力,萨卡兹医师那么说八成是真的,正因为如此,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撤退。 任务是有时间弹性的,生命却没有,在风暴中唯保守者屹立不倒。锡兰和梅尔稍有异议, 但其他四个成熟的冒险者意见统一,她们少数服从多数离开了。 在外面,夜幕已经悄悄笼罩天空。这时候,伊芙利特的火焰成为点亮汐斯塔的第一缕光明。 还差 20 更。 第一百零四章 戏言玩家(二合一) 锡兰不仅自然而然混进了罗德岛的派遣队伍里,当看到博士、阿米娅和空她们三个在吃晚餐的时候,还表达了“你们怎么不等等我”的恼怒。 “我说,这位大小姐已经完全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了。”梅尔挠着脸颊,悄悄对普罗旺斯说, “但我们的回报就是不打招呼在人家的地盘上搞破坏,是不是不太好?” “汐斯塔的归汐斯塔的,锡兰归锡兰的,我们损害的是以克洛宁为首的财阀们的利益,客观上帮助了汐斯塔的人民,这也是锡兰的愿望,锡兰小姐和我们的利益高度一致,所以无需愧疚。” 塞雷娅在莱茵生命浸染多年,经历无数职场斗争, “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方式赋予自己 正当的立场“这项技能已经点到了 max 级。她保守,有底线,立场无比坚定,但没有到事事为公义思考的地步。 她也是有私心的,赫默和塞雷娅所在的罗德岛她难免要偏袒一些,做不到圣人无私的程度, 也不准备去做圣人。 “好像是那么回事。” 梅尔被塞雷娅说的一愣一愣的,隐约感觉哪里不对,食物的香气迅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原来锡兰小姐从附近饭店点的东西已经到了。 “我提前预约让他们准备,刚下山有信号的时候已经发了短信。”锡兰的表情充满了怨念, “本来想要叫上某位先生一起吃的,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埋头正在吃汉堡的罗夏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幸福的傻笑。锡兰狐疑的看了罗夏的食物一眼, 披萨,汉堡,炸鸡块,可乐,牛肉粥……这些都是稀疏平常的东西,为什么博士却像吃到了顶级鱼子酱和松露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这是罗夏平常吃不到的东西,在罗德岛的时候他的饭卡是特制的,负责食堂的员工们把逼格十足的镶金黑卡往机器上一刷,发觉博士的工作餐里自觉屏蔽了某些高热量高油脂的食物。 今天罗夏他们在克洛宁的公司那里混了一整个白天,克洛宁介绍了他们公司的拳头产品“尘晶”,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克洛宁为了突破赫尔曼签署的黑曜石开采禁令的一种说辞。 明面上的指鹿为马和暗地里的偷渡交易结合,丰厚的利润让克洛宁背后的财阀们十分满意, 让财阀们背后的外国势力更加满意,大国们吃肉,本地财阀们啃骨头喝汤,克洛宁把残渣剩水加上调味料热了热,就着白面包吃的十分满意。 比起普通人,他已经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掌握了莫大的权力,可以说走上了人生巅峰。然而在玩家们看来,他不过是摆在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兑换掉的棋子。 说到底,克洛宁是做狗做的最成功的人,哪怕他是最成功的,也没人会瞧得起做狗的人, 只有他的同类阿谀奉承这位狗中之王,在吹捧里让他飘飘欲仙,忘乎所以。 博士冷眼旁观,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选择意味着变化,希望,成功或失败,以及代价。命运无情又带着莫大的恶意,它以无形之手拨弄人生的阴晴圆缺,因而具现种种喜怒哀乐,人间即是戏剧(comédie),人间即是喜剧(comédie)。 现在,克洛宁的快乐差不多已经到了头,轮到他以自己的存在为别人带来快乐了。 戏言玩家把自己傲慢的心思藏在内心最深处,戴上了平静的面具,在不自知的喜剧演员含情脉脉的望过来的时候,他露出天真又亲切的微笑。 为了罗德岛,博士是可以主动营业,与一个疑似基佬的家伙斗智斗勇——当然,晚上戴上夜光避 O 套,关上灯玩星球大战之类的就算了,哪怕安塞尔那种貌美如花的美青年他都没有鸡动过,克洛宁这样的弟弟还是稍微往后靠靠。 阿米娅和空乐得轻松,同时忍笑忍得很辛苦,克洛宁的注意力在博士身上什么的,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今天参观之中唯一出现的一点尴尬,就是克洛宁带领他们参观生产车间的时候走错了地方, 他原本想带三位意图不明的客人参观普通人的车间,却不小心把他们带到了感染者的车间,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罗夏看到了汐斯塔黑暗的一面。 普通人的生产车间与感染者生产车间环境的差距,就好像切尔西与西汉姆联所代表的社区差距,而在对感染者的压迫里,克洛宁甚至是相对仁慈的那一个……尽管罗夏怀疑,克洛宁不会给普通人以及感染者开出一样的工资,也不会支付感染者的医疗费用。 “我有些兴趣,”阿米娅心直口快的问了出来,“这里的感染者待遇怎么样?” “待遇?当然是很人道啦,他们能拿普通人一半的工资,而且能一天十二个小时接触黑曜石,黑曜石能抑制源石病的。” 克洛宁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鳄鱼的眼泪:“我内心是同情感染者的,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才给他们提供免费接触黑曜石的机会。你看,他们趋之若鹫来到我的工厂。就算是罗德岛, 治疗源石病也是要收费的吧。” 阿米娅回答:“没错,但我们是为了感染者的未来。” “没错,感染者们必须有未来,因为感染者们是廉价的劳动力,危险的可再生资源,他们甚至是一门产业,从出生到死亡,他们都在给社会贡献价值。在感染者医疗这块大蛋糕上,罗德岛未必要和莱茵生命一起独吞嘛,还有我这样热诚的人想要感染者做一些事。” 阿米娅看着克洛宁虚伪的嘴脸,她的第一想法是给他脸上来一拳,博士悄悄拉住了她的手, 她看了博士一眼,示意自己不会意气用事。 傍晚的时候,空和克洛宁签订了一份意向合同,以企鹅物流的名义采购汐斯塔出产的“尘晶”,无论是克洛宁还是空,在签订意向合同的时候都做好了赖账的准备。 他们在路上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快餐店,罗夏很没出息的盯着菜单,阿米娅与空对视一眼, 无奈一笑说:“博士想吃什么吗?” “不,我只是看看,快餐有什么好吃的,我一点都不稀罕。”罗夏猛的回过头来,“我可以吃吗?” “今天博士辛苦了,被克洛宁用那种眼光纠缠还能生生忍住,所以作为奖励,我决定给博士破例,博士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我请客,你们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柜台点餐打包了!” 罗夏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对于快餐更多的是好奇。空看着博士健步如飞,犹如约翰二十二世当选教皇,她抿嘴笑了笑,突然又觉得博士有些可怜。 空的打歌服和阿米娅的耳朵惹来了路人的目光,她们不得不挪到远离快餐店橱窗灯光的地方站立,空用围巾围住了自己冻红的鼻子,她的声音也变得含混不清。 “阿米娅对于博士的饮食管理是不是过于严格了?”空问。 阿米娅戴着厚厚的手套,双手捂住面颊,白色的吐息从手套的缝隙里钻出,橱窗的灯光把她的眼眸点亮,空的问题没能让她从博士的背影移开。 “这是凯尔希医生的吩咐。”她答道。 “容我问个不礼貌的疾病,博士是不是患有某种疾病?” “博士是健康的……不,是亚健康的,罗德岛需要健康的博士,所以凯尔希医生才会如此严格管理他的身体。” 敷衍的回答。空想。 不一会儿,罗夏拎着三个袋子回来,他摘掉手套迫不及待在路上就啃起了汉堡,与他左右相伴的女孩被他的吃相同化,也脱掉手套啃起快餐,腮帮鼓动,热辣的味道温暖了冻僵的嘴唇, 从食道到胃都变得暖烘烘的。 回到酒店五分钟之后,他们就遇到了回来的锡兰一行人。大小姐直接让人把饭菜送到了房间,她去叫黑,不一会儿就失落的独自回来了,看来黑不在。在罗德岛一行人面前,她勉强振作了起来说道:“那么,祝各位有一个好胃口,罗夏博士除外。” “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罗夏继续低头啃着汉堡,阿米娅和空两个女孩吃掉自己的那份快餐后竟然还有胃口享用锡兰送来的晚餐,女孩子有四个胃的传闻名不虚传。 锡兰的晚餐里,开胃小吃一共有四盘:第一盘是煎沙丁鱼卷,把沙丁鱼肉切成长条,将面包屑、葡萄干和松子作为馅料填充其中,香煎之后即可; 第二盘是甜酸茄子,将茄子闷熟之后,加入生洋葱、酸豆、橄榄和番茄酱调味; 第三盘是炸丸子,首先把土豆捣成土豆泥,再包裹薄荷或者欧芹油炸,这是一道味道古怪的小菜,罗夏看了眼阿米娅她们吃到这盘小菜时惊奇的表情,低头默默拿起九寸披萨中的一块。 恰好,第四盘小菜就是在类似披萨饼的扁平面包上,配以番茄、洋葱和奶酪,有的面包上还有贝类、熏腌小鱼甚至还有爽口的章鱼。 与之相比,正餐反倒显得平平无奇:色泽鲜艳的海鲜炒饭;用沙丁鱼、鯷鱼、松子、葡萄干、 茴香和白胡椒炒的面条;用蚕豆泥和茴香一起炖煮的蚕豆汤;柠檬和香菜调味的铁板三文鱼;将牛肉切成片状卷起,以鸡蛋、奶酪、胡萝卜填馅,并用迷迭香和肉豆蔻腌制,之后放入烤箱烘焙的烘焙肉卷。 饭后甜品是管状脆皮的棕色外壳包裹蛋奶糊与甜乳清奶酪的馅料,配以水果蜜饯和巧克力, 罗夏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身为甜食爱好者,他感觉餐盘里似有恶魔在诱惑他。 “博士何必硬撑呢?”锡兰叹息道,“我是不会小气到拒绝和你一起分享食物的。” 锡兰捏起一块烘焙肉卷,快步来到罗夏面前晃了晃,嘴巴张开发出“啊”的声音。罗夏扫了她一眼,大小姐仍然漂亮又有气质,但烘焙肉卷的吸引力更大。 他的尊严让他抵抗了三秒钟,之后讪笑着伸手去拿,锡兰却故意抬高了手臂,博士的手指从她手背上滑过,一次性手套没有损害她肌肤娇嫩柔软的质感,从罗夏的指尖反馈到他的脑海。 “你非要喂我吗?”罗夏无奈的问。 “感到荣幸吧,博士可是第二个我喂过的人。” 锡兰身体前倾,米色的长裙在小腹弯折,粉色的发束垂在胸口,下坠的领口中泄露出一抹春光。看到锡兰朴素的贴身衣衫勾勒出的简约线条,罗夏的唯一感想就是如果锡兰去了罗德岛, 她的早餐配给里会和正在长身体的少女们一样多一份牛奶。 罗夏看到,大小姐虽然在看着他,但她眼神无光,在笑容之下藏着一丝混乱。大概黑的不告而别让她受了一些打击,所以她才勉强自己做些愉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不然的话,正常的大小姐是不会对他玩喂食 play 的。 在博士心里,锡兰已经通过面试内定成了罗德岛医疗部门的一员,为干员排忧解难就是善解人衣的全天候全地形多用途永动工具人的工作,如果能让锡兰的心情变好,他牺牲一些面子又何妨。 何况锡兰手里的肉卷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锡兰没料想到博士如此善解人意,她呆呆的看着博士张开咬住了她手里的肉卷,嘴唇碰到了她的无名指……尽管隔着一次性手套,这意外的接触还是让她心跳快了几分。 “味道确实不错。” 罗夏的腮帮鼓得像是仓鼠,他看到锡兰有些尴尬,于是笑道:“把剩下的给我吧,实在不好意思劳烦你了。” 锡兰递给了罗夏,这次她留心没让博士的手碰到她,回到座椅上的时候,她忍不住摸了摸手背和无名指,那里隐约还感觉热热的,似乎已经变成了博士的形状。 大小姐开了个坏头,阿米娅有样学样捏起沙丁鱼卷递过来,罗夏实在不好厚此薄彼,他张口含住,慢慢咀嚼着,既是为了领略食物的味道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哪怕他今天胃口不错,哪怕他对着美少女们身体上的源石下饭,他已经吃了一份快餐,外加一份分量十足的肉卷,阿米娅送来的沙丁鱼卷不大,却随时有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况,阿米娅不是结束,她只是个开始。普罗旺斯捏起一块酸茄子送到罗夏口中,分量不大还让人产生额外的食欲,总算她还有良心,罗夏平常给她梳理毛发的精力没有浪费。 艾雅法拉小声叫着“前辈”,递过来的是一勺海鲜炒饭,罗夏倒是不介意小羊用过的餐具, 而随后艾雅法拉立刻舀起海鲜饭送到自己嘴里的事实表明,小羊也不嫌弃他。 被艾雅法拉叫了那么多声前辈,罗夏现在对于这个身份有些代入感了,既然是前辈,他当然在意自己在后辈心里是个什么形象,所以看到艾雅法拉不嫌弃自己,他只是单纯的高兴着。 我在艾雅法拉心里形象还是不错的嘛。罗夏喜滋滋的想。 博士有些庆幸,红豆、白金、伊芙利特和砾、暗索两组干员为了执行不同的实验已经出发了。如果她们在这里的话,在这五个人里,红豆会出于不甘落后的好胜心而喂食他,白金因为不可捉摸的少女心而喂食他,伊芙利特为了好玩而喂食他,砾为了愉悦而喂食他,暗索为了接受惩罚而喂食他。 现在,梅尔、空和闪灵明显没那个意思,他已经扛过了锡兰、阿米娅、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的攻势,只剩下塞雷娅一个人。可她是塞雷娅啊,钻石都比她懂得变通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干出喂食 play 这种不符合形象的事情。 塞雷娅和我喂食这种事,和我放着别的温柔贤淑的姑娘不追,向她这样的霸道女总裁求婚的概率一样大。 罗夏在心中自信满满的立下 flag,觉得这种不具备统计意义的小概率事件不会发生。于是, 他惊讶的看到塞雷娅的沉默寡言,她抬头看向他的模样,她缓慢而坚定的托住装着甜点的盘子, 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像颗炮弹一样。 罗夏被吓得战术后仰,后脑勺砸向床头的木板,塞雷娅快步走上前来,一手托住他的后背把他扶了起来,另一只手把托盘送到他面前,严肃的问道:“吃吗?” 罗夏迟疑的点点头,塞雷娅语气平淡,目光如炬常驻他身,让他产生了如果不答应,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摁进盘子里的错觉。 “呃,我应该想吃吧。” “想吃就是想吃,不想吃就是不想吃,博士不必勉强自己。” 塞雷娅你话不错,但为什么你的眼神让我感觉克伦威尔即将降临我身边?! 罗夏战战兢兢,他揣摩不透塞雷娅的心思,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甜品的时候,托盘忽然从他身边挪走了,他困惑的抬起头来,看到塞雷娅轻轻捏住一卷甜筒递到他嘴边。 “塞雷娅,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喂食 play?” “是,这是我的谢礼。博士为了我和伊芙利特出了许多力,我要正式的表达感谢,当然, 希望你不要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罗夏抬头看向塞雷娅,莱茵拳皇目光清澈表情坦然,但她身体绷的紧紧的,有些发颤,她不擅长表露好意,所以才会在此刻紧张吧。 “好,那我就接受了。” 罗夏咬了一口,浓烈的甜味在他唇齿间扩散,他吞咽下去以后咬下第二口,第三口……最后一下塞雷娅用手心顶着甜筒的末端送进他嘴里,她仿佛刚刚打完仗一样长舒了一口气,慑人的气势消失了。 博士也结束了甜美的折磨,他撑得有些难受。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在严肃正经的人面前, 他的作死之心越发活跃,现在他看到还未离去,准备再喂他一根甜筒的塞雷娅,忽然想起之前立的 flag。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亲爱的塞雷娅,你有考虑过和我结婚吗?” 他屏息等待塞雷娅的回答,希望他出其不意的攻击能逼出塞雷娅惊慌失措,满脸娇羞,头偏过头不敢看他的场景,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诡异的沉默。 旁观者们比塞雷娅的反应更快一些,艾雅法拉的勺子掉在地上,梅尔帮她捡了起来,小羊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的圆圆的;闪灵抬头看了阿米娅一眼,后者露出一脸“博士你又在作死” 的苦笑,她低下头去继续对付面条;普罗旺斯抱着自己的尾巴,她心中的 CP 是博士与安洁莉娜, 对博士的发言有些难以接受;空兴奋起来,片刻之后又捂住了自己的尾巴,一脸“遭了”的表情, 偷偷起身去盥洗室。 暴风雨前的平静让罗夏的兴奋劲消失了,他头脑发热的时候尽是做这些蠢事。博士吞了口口水,偷偷抬头看了眼塞雷娅,后者正用一种严厉的视线看着他。 “好吧塞雷娅,这只是一个玩笑,为了炒热气氛,总需要一些八卦话题……好吧,是我的错,我就是想知道塞雷娅会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失态。” 罗夏觉得自己道歉态度诚恳,但在盥洗室里的空和旁边餐桌边的阿米娅不约而同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觉得博士没救了。塞雷娅放下托盘坐在罗夏身边,两人之间仅有一个小臂的距离。 莱茵拳皇拍拍床面,示意罗夏看着她,罗夏身体哆嗦了一下。之后半个小时里,他都在塞雷娅的训斥里度过,他从来没见过塞雷娅发过那么大的火,也不知道她的说教比她的拳头还要可怕。 “总之,恋爱不是那么轻浮和随意的事情,它必须按照流程一步步来,你已经是个成熟大人……” 塞雷娅扫了罗夏脑袋一眼,一秒之后接着说:“应该知道有哪些玩笑能开,有哪些玩笑不能开,懂吗?” 罗夏做了个讨饶的手势,塞雷娅站了起来走向盥洗室,她关上门,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可恶,别戏弄我啊。”她低声对自己说。 处理私事的塞雷娅和处理公事的塞雷娅几乎是两个人,罗夏看到她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和普罗旺斯先后陈述了今天的见闻,并为最后那个撤退的决定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如果是我的话,会和塞雷娅做出同样的选择。”阿米娅说,“看来,我们需要调整计划,整合更多的人手后进入那个洞穴完成探索和对应的实验。” 罗夏也描述了他们这一组今天的见闻,他不好意思去看塞雷娅,于是目光全程落到了普罗旺斯的尾巴上,追随她那根漂亮的尾巴视线飘来飘去。 阿米娅隐蔽的拍了罗夏后背一下,罗夏从类似催眠的状态中醒来,以往都是他用异能去催眠别人,没想到自己败在了同一招下。他看向普罗旺斯,发现大尾巴狼的表情好像在说“哎呀你发现了”,她果然是故意摆弄尾巴引他上钩的。 “克洛宁的权力与金钱结合在一起,借此他把自己的公司从单纯的采矿业扩展到了方方面面。”罗夏看向锡兰:“我们白天的时候参观了他的公司,发现它已经成长为一个托拉斯,我想知道的是它扩张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克洛宁想而财阀们又同意的话,汐斯塔将会停摆,没有电,没有供水,没有网络, 很快连燃料和食物也没有了。我猜父亲不得不转入地下活动,就是因为对方在表面上如此强势。” “我们都知道强势的是财阀而不是克洛宁,但那些财阀又是汐斯塔的一部分,如果单纯凭着公义割除他们,首先大国们不会允许,然后汐斯塔也会流血而死,所以道尔科斯先生和财阀们进行的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而是有底线的博弈,对吗?” 锡兰迟疑的点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但父亲和财阀们也是合作关系,他想要的是在汐斯塔独立的前提下进行的社会改良,他和财阀们的矛盾,不过是父亲想让他们吐出一些肉,而财阀们不想吐罢了。所以,他的一些做法我一直不是很赞同。” “但是很明智,汐斯塔是平衡的典型,大国代理人之间的平衡,社会精英与社会大众之间的平衡,经济与生态环境的平衡,执政者与资本之间的平衡……但是,汐斯塔现在失衡了,克洛宁做过了头,后两项的平衡不在。” 罗夏看向窗外:“道尔科斯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一口气扳回劣势,绝地反击的机会。 锡兰,你知道这个机会在哪里吗?” “博士,你的问题好像在让一个女儿出卖自己的父亲。”锡兰微微一笑, “我对罗德岛有好 感,对你们这些人的认同超过了我的父亲,但我绝对不会损害他的利益。” “何况她也不知道。”阿米娅说,“既然黑小姐没有带走锡兰小姐,就证明黑小姐觉得罗德岛从锡兰小姐那里问不出什么东西吧。” 锡兰叹了口气:“阿米娅说的没错,我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在维多利亚的时候,我想的是只有我回去之后,向大家公开真相就能让克洛宁下台,拯救汐斯塔。 明明是我的故乡,我却对此一无所知,是我真的没察觉吗?不,只是我下意识的排斥那些并不美好的东西,是因为我把黑放在了其他人前面,所以我专注于研究源石病。” 罗夏耸耸肩:“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你只是个学者,而学者在这种事里能做的事情有限罢了。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她擅长的是歌唱,一旦踏入陆地的范围,面对种种误会、 猜疑和竞争,她就显得手足无措什么也做不到。 你就是那条美人鱼,在海边的礁石上唱歌才是你的归宿,其他的事情做的越多,你支付的代价越大,然后你期望得到的一切都会如泡沫一般,消失在清晨的第一缕眼光里。 锡兰,一个人是战胜不了世界的,所以你需要志同道合,对你亲切又友善的朋友们,比如我,比如阿米娅,比如罗德岛的大家。” “可是罗德岛不是不介入这件事吗?” “今天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克洛宁的公司里那些感染者们仍然遭受不公平的命运,告诉我锡兰,你的父亲歧视感染者吗?” “父亲不歧视任何人,他是个冰冷的实用主义者,这点我可以保证。”锡兰对上罗夏的目光, “克洛宁是穷苦出身他却把对方提到了副手的位置,黑是感染者却一直追随他,他不在乎地位、 种族和疾病,他只是评估对方的能力和威胁。” 锡兰自嘲的指了指自己:“我疏离父亲是因为我看不惯他的做法,而父亲疏离我……仅仅是他认为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罢了。这些年,我和黑说过的话比和他说过的话多,他那边也是一样的。” “我相信你,那么罗德岛的干员会以个人名义协助你,我们可是为了感染者的未来而战的组织,怎么会对这里的状况坐视不理。” 对于锡兰来说这是一个惊喜与悲伤叠加的夜晚,罗德岛固定了自己的立场,她获得了一个强力盟友,同时她也失去了黑。大小姐心里有数,黑在赫尔曼和她之间一定会选择赫尔曼,但有些事即便知道,目睹她发生的时候仍然会感觉难过。 正因为如此,罗德岛的友谊之手递出的如此及时,让遍体生寒的锡兰感觉到了温暖,她的眼眶湿润了,而大小姐的尊严不允许她流出一滴眼泪。 “好吧,朋友们总是要相互帮助的,我的朋友们,有什么我能回报你们呢?”她问。 当然是带着你的保镖黑一起加盟罗德岛啊! 这是罗夏最真实的想法,他挖人的欲望如此强烈。正因为如此,心绪不宁的锡兰看到了浅海的颜色涌入自己的视野。 还差 20 更。 第一百零五章 检点与纯洁 红豆、伊芙利特和白金融入夜色之中,空寂的街道边缘,三个细微的脚步声叠在一起。 汐斯塔是一座靠近大陆南部的定居城邦,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和多雨,夏季在副热带高压控制下气流下沉,云量稀少阳光充足。冬季受西风带控制,锋面气旋频繁活动,气候温和, 哪怕冬天最冷的月份气温也常在 0°C 以上,降水量丰沛。 源石能源这份灾厄的祝福让定居城邦区域的气候也变得反常,例如最近,寒冷的天气花费几天的时间酝酿出一场降雪降雪,不仅让整座城市银装素裹,就连夜晚的气温都跌到 0°C 以下。 居民们被寒冷驱赶回家里取暖,烟囱冒出青烟,这代表了源石能源的现代壁炉还没有普及每个家庭,仍有人使用传统的取暖方式。 现代源石壁炉的热效率高达 95%,通过颗粒燃烧和二次点燃技术,在 10 到 20 分钟内,一间不超过 140 平米的房间气温就能提升到 26°C 左右,罗夏的办公室里就配置了这个东西。 因此冬天的时候,每个干员都是穿着厚衣服抱着手臂进入博士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汗水把发丝黏在额头上,眼神迷离,脸颊红红的,喉咙发干心跳强烈,身体打着哆嗦。 在壁炉周围还有烧烤架,没事罗夏还能烤烤东西吃,只是他的每一任助理都遵循针对博士的个人条例,不允许他未经同意就食用烧烤食品,所以博士大多数时候只能吃碳烤沙虫腿—— 相对容易被批准的食物。 在传统的取暖方式里,即便是热效率最高的乌萨斯壁炉也只能达到 90%。汐斯塔不需要对抗那么厉害的寒冷,只是三位干员们冷静的看到,这座城市里仍然有人没做好对抗寒冷的准备。 不止是人类,就连流浪猫都被寒冷重新驱赶回光明处,它们有的把身体覆盖到地灯上取暖, 有的钻进汽车里,有的趴在壁炉外面的烟囱上,有的甚至冷到去敲陌生人的窗户,用生命赌博。 “我想起了慕斯貌似也喂这些东西,原本我以为它们是什么独属于她的珍惜品种。”白金说。 红豆朝手心呵了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脸接着说:“烟囱,壁炉,空无一人的街道,取暖的流浪猫,积雪。这些都是我在哥伦比亚那里常见的风景。” 白金点点头:“卡西米尔和哥伦比亚一样,都是冬季严寒,夏季炎热,全年降水量很少,冬天总是干冷。一开始来到汐斯塔的时候,我还感觉这里的湿冷让人分外不适,体感温度总比温度计上要低好几度。” 小火龙歪着头说:“在谈家乡的气候啊,我的老家姑且算是莱茵生命实验室吧,现在的家乡是罗德岛,两个地方都挺暖和的,冬季温暖,夏天凉爽,全年降水量等于火警装置被爆破的次数。 比如天火那样走哪烧到哪里的,她的宿舍和博士的办公室就有降水量,那两个人变成落汤鸡的模样好有趣,天火的丝袜一块湿一块干的……喂。” “怎么了?”红豆问。 “那些流浪猫好可怜,”伊芙利特指了指地面,“博士教导我爱护小动物,它们那么冷,又饥饿又无助,还有各种传染病,还容易被人打,大部分活不过三年。我做好事不留名,一把火把它们烧了,死了就不用受苦,也不用为生存烦恼了。” “你这个做好事的方式不是博士教的吧!”红豆无奈的扶住自己的额角, “莱茵生命那帮人 到底给你灌输了些什么东西?” “是赫默说的,她说面对极度痛苦的生命,要么以杀死他的方式来解放他,要么承担起他的生命,救助他支撑他。无论哪一个选择,都是在背负生命的重量。” “赫默医生说的是感染者吧,这一条不适用于流浪猫。我们既不必救助它们,也不必杀死它们,大自然会解决一切的,它会让强者生存,弱者死亡。 何况这也是一个教训,谁会对流浪猫的死亡最心疼?爱猫的人。而流浪猫的产生恰好来自爱猫人士不负责任的那一部分。慕斯喂的猫繁殖的速度有多快你看得出来,如果寒冷不能杀死流浪猫,对于当地居民才是真正的灾难。” “那么,我们就把它们放在这里不管咯?” “比起这个,我们有更重要的事。”红豆说。 寒冷意味着饥饿,饥饿又意味着犯罪,在这些犯罪事件里,感染者往往成为受害者。因为相对富裕,汐斯塔的社会矛盾相对平缓,感染者过着比普通人辛苦但仍可维持的生活,因而他们的性格没有其他地区受压迫更深的感染者们来的暴烈。 一个好吃懒做又饥肠辘辘的犯罪者,他们只会挥拳向更弱者,而不敢去抢劫戒备森严的富人们。在弱者里,袭击普通人招来警备力量的风险比袭击感染者们大。 诚然,感染者可以借助自己身上的源石增强源石技艺,但大部分感染者根本没有学习相关知识并进行系统训练的机会,他们只能靠像刮彩票一样指望运气帮助他们兑现天赋,并在一次次充满风险的尝试里摸索自己能力的使用,感染者被整体歧视的环境又降低了他们的容错率。 而结果,就是犯罪分子专挑感染者下手,克洛宁上台之后,汐斯塔的警备力量以相当懈怠的态度处理这些针对感染者的案件。但在今天这个晚上,不受汐斯塔掌控的暴力开始制裁她们目光所及的犯罪。 在加入罗德岛之前,红豆那一年的战斗经验都是在贫民窟里为了萨卡兹人的地位而战,因此她比骑士杀手或者她古怪的同族更精通此道。 对于伊芙利特而言,巷战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以往她在博士的队伍里都是沿着一条直线输出。每到一个新的环境,博士总是念叨着“得想个办法摆下我无敌的小火龙”,她其实不想让博士叫她小火龙,但偏偏缪缪(缪尔塞斯)那家伙让博士知道了莱茵生命的大家都管她叫伊芙芙。 比起伊芙芙,伊芙利特宁愿博士叫她小火龙。如果叫伊芙芙的话,总有种被当成小孩子的感觉,非常讨厌。 总之不行,她和博士之间是平等的,其他人也就算了,她唯独不想被这个人当做小孩子看待,一想到她可能在博士眼里是个女儿一般的角色,她就感觉怪怪的,浑身别扭。 小火龙弄不清楚原因,但她这样的人只要知道结果就够了。她一边走神一边打架,踩过被揍晕的倒霉蛋的身体……不,晕过去的还是幸运儿,有的被红豆打骨折的犯罪分子被走神的伊芙利特踩到了骨折处,立刻发出惨烈的叫声。 等伊芙利特回过头来,火焰喷射器的喷口对准真正的倒霉蛋时,那位犯罪分子看到伊芙利特,就好像狗妈看到了新科娘用毕加索的画风画出自己的肖像画, “敢怒不敢言”写在脸上,就 连嚎叫都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 “你有事吗?”伊芙利特问。 “没、没事。” “没事你吼那么大声吓人干嘛?!” 被打断了思路的伊芙胖虎一脚把犯罪分子踢晕过去。她抬起头来,看到红豆枪出如龙,挥舞着短棍冲锋在最前方,随后是骑士杀手白金,猎杀拥有厚重甲胄骑士所用的破甲箭被替换成了包着橡皮头的玩具,久经战阵的干员在黑暗中重拳出击,只会欺负感染者的犯罪分子碰到硬茬以后变得像绵羊一样无力。 伊芙利特的火焰喷射器里装的倒是真材实料,但博士之前反复叮嘱过不许随便纵火;塞雷娅也悄悄嘱咐过她,她如果随便捣乱,善后工作会逼得博士头发掉了一根又一根,博士最后可能因为压力过大,一夜之间变成光头。 简而言之,伊芙利特理解为自己造成的每一处破坏都需要博士的头发来偿还,想想博士那坚挺的发际线,再想想他平日里对自己的好,那些碳烤沙虫腿的味道…… 好吧,为了保护博士的发际线,我今晚就随便溜达一下好了。但是,为什么塞雷娅突然关心起博士的发际线了?以前她可从没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伊芙利特没有多想,甚至乐见博士能够和塞雷娅搞好关系。他们都是伊芙利特能够信任的人。 红豆和白金都能感觉到今晚的伊芙利特乖巧的反常,她们看到之前的时候塞雷娅和伊芙利特单独交流过。塞雷娅一脸郑重,伊芙利特也拍着胸脯保证,她们都不怎么懂唇语,对于那两人的交流一头雾水。 “我说,再不给伊芙利特烧点什么,她就真的要冷却下来了。”白金看了眼后面,“我现在有些好奇,塞雷娅到底和伊芙利特说了什么。” 红豆正在看地图,她漫不经心的回答:“说什么都好,伊芙利特只听赫默和塞雷娅的话,博士和白面鸮算半个,他们两个合体的话……呸,他们两个叠在一起算一个。” “我倒觉得,博士和白面鸮叠在一起是 1-1 的结果,不就是等于 0” “嗯……你?!” 红豆红了脸,白金白色的尾巴摇晃了两下,为成功捉弄到自己的同伴感到开心。红豆看起来很成熟,但她和真正的成熟女人之间的差距在于,她听到这类笑话会害羞,而成熟女人则乐于说出让人害羞的笑话。 “别生气,我们已经到了合法讨论这些事的年龄,唯一一个不能听的在我们后面玩雪呢。” 红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帽子,她和白金、伊芙利特都做了类似的变装,一缕红色的发丝从帽檐缝隙里渗透出来,和她此刻的脸色一样红。 “你要是喜欢讲这个,大可以找暗索去讲,她一定会喜欢的。”红豆说。 白金眯着眼睛:“哦,可是某位小姐昨天晚上在浴室里,除了暗索之外就是看博士最多的人了。” “因为他老是盯着我头发看露出变态的表情,我才回敬他的!而且你做的更过分,不仅穿着泳装贴在他身上,你还伸手摸了博士对吧!” 白金惊讶的挑了挑眉毛:“你观察的挺仔细啊。” “因为我就坐在浴缸里,不想看也躲不开啊!你、你怎么好意思做那种不检点、不纯洁的事情!” 白金摊开双手回答:“如果像红豆小姐检点又纯洁的话,最后只能和博士做朋友了。我终有一天会离开罗德岛开始自己的旅行,在此之前我想给自己找个伴。 令人烦恼的是,竞争对手太多了。就像红豆你刚才做的那样,打架的时候要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武器:拖把、花盆、折凳、板砖和啤酒瓶,恋爱也是一样的,想要赢就要动用一切手段。 而且,光是检点和纯洁的话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像是临光,像是塞雷娅,她们两个可谓检点纯洁的典范了吧,可是她们散发着一脸老姑娘的气息,偏偏还苦大仇深的,就让她们更显得未老先衰。 你觉得就算她们对博士有好意,博士能察觉吗?就算能察觉,博士会答应吗?博士向塞雷娅求婚和我在罗德岛穿写满正字的过膝袜一个星期的概率同样大。 再想想龙门和汐斯塔,这两座城市是因为严谨的道德和善良的思想而繁荣的吗?我们一起见证了城邦的光与影,见证城邦因为光与影的动态平衡而繁荣。就算是罗德岛,追求的也不是被光芒照亮每一处角落的乐园,不然我这样的人又该去哪里了?”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红豆问。 “你和临光有些像,我只是你希望别学那个肌肉笨蛋罢了。另外嘛,今天怪冷的,如果不和你说说话我一会儿就冻傻了,你决定我们去哪里了吗?” 红豆盯着白金,她讨厌和骑士杀手这样说话真真假假的人物打交道,她永远弄不清白金想做什么。 “我们去这里,本地黑帮经营的夜总会,这附近有适合纵火的地方……伊芙利特别玩了!” “呃,好。” 伊芙利特看着自己堆了一半的雪人,惋惜的把它一脚踢倒,飞快的跟上红豆。三个人重新集结起来,在五分钟后抵达了目的地,只听见“砰”的一声,一个保安撞开大门飞了出来,滚落到她们脚边。 “哎呀,晚上好。” 砾和暗索从狼藉的夜总会出来,和同伴打了个招呼。 还差 22 更。 第一百零六章 拷问 夜晚行动的另一组人马砾和暗索相处融洽,她们有着相似的过去,因而诞生了相似的三观, 在罗德岛又找到了相似的人生目标,她们的友谊诞生在对罗德岛博士隐私的侵犯上。 砾为了让自己的手指保持灵活,时不时把玩手里两把短刀,银色的锋芒像是穿花蝴蝶在她指缝里翩飞;暗索也把特制软鞭握在手里,手腕轻轻一甩,软鞭就无声息的探入黑暗中,仿佛是她的第三条手臂。 两个女孩穿着深色外套和长裤,戴着鸭舌帽,这么做是为了减少被认出的概率,也是为了避免被陌生男人纠缠。 在开始行动之前,她们已经在汐斯塔足足逛了三天,借助外表,金钱和一点点话术,她们两个已经套取相外围情报,拟定出了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汐斯塔的老鼠们。通过层层代理人转手,这些老鼠效忠的对象是赫尔曼,是克洛宁,也是财阀们。 “那个赫尔曼还是有点本事的,”砾说,“我们大致弄清了这些老鼠们的势力范围,所有的老鼠们都没有效忠于外国人,并且均势,没有谁一家独大。也就意味着,大国们只能通过本地的财阀对汐斯塔的内政做出有限的干涉。” “赫尔曼被赶走,说明外国都很讨厌他?” “没错,一个让大部分人喜欢或讨厌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就像临光,在卡西米尔很多人讨厌那位高阶骑士,因为在反对者里,她算的上最优秀的那一批,无胄盟的人看到她甚至不敢出手,她这颗眼中钉自然惹人讨厌。” “无胄盟的人……你是说白金?” “白金和我的目标一样,都是冲着主人来的。”砾笑了笑,脸颊涌出两团红晕,“我和她的区别在于,我是一开始就想和主人相亲相爱,而她是在相处的过程里对主人有了兴趣。 说到主人,他和临光截然相反,他很讨人喜欢,嗯……让人想要把她吃掉的程度。暗索, 老实回答我,你对主人出手了吗?” 出手了,你的主人在我怀里睡着的次数等于我和他接吻的次数,这个人睡着不老实,拜其所赐,我不仅得偷他工资卡重新买过膝袜,就连胸罩都得换成更大号的。 暗索心里涌出用嘲讽脸对砾说实话的渴望,但她清楚,女骑士对于博士的欲望是病态的。 如果她跟随本能行动,友谊的胡德号又要被俾斯麦打爆了。 “我只是被博士抱着睡觉罢了,倒是不介意给博士睡。但博士倒头就睡着,睡着之后就像个死人一样,我能尽快睡着还好,如果我恰好失眠了,感觉在博士的房间里就像恐怖片一样。” 暗索吞了口口水:“特别是当你抬起头来,发现天花板上有人瞪着你的时候,有时候我一哆嗦直接……唉,无论看了多少次,我都不习惯神出鬼没的白雪。” “这个人是东国的忍者,比较像我这样的暗杀型骑士,她一个东国人却效忠于炎国的贵族。 说起龙门,暗索,在你看来龙门与汐斯塔一样吗?” 暗索摇了摇头:“我是不知道啦,老一辈的人说,龙门以前也很穷很落后,魏长官那时候和一帮兄弟打天下,硬生生闯荡出名堂。 龙门不像汐斯塔的均势,在龙门其实魏长官是一言堂,明面上有市民们尊敬的龙门近卫局维持秩序,陈 sir,星熊和诗怀雅都是受欢迎的人物。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则由魏长官的兄弟鼠王管理。” “鼠王?” “啊,罗德岛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回头你问问企鹅物流的人……别问空,她知道的也不多。我知道的只有一点点,那个老大爷对于我们这种穷人来说只存在于种种被扭曲的故事里。 有人说他叫杰瑞,有人说他叫林蛋大,有人说他那个漂亮女儿是个高材生,最近正在替自己老爹打理生意。 总之,龙门看得见的秩序和看不见的秩序都由魏长官制订和维护,企鹅物流那帮狂人也小心翼翼的在魏长官允许的范围里行动。在龙门,他的权威说一不二。” “魏长官看起来比赫尔曼先生要厉害一些。” “两个人的人生起点不一样,帮手不一样,面临的困难也不一样。总之,我不喜欢他们这样爱算计别人的屑。” 暗索摇了摇头, “我还是喜欢博士这样当不了大官,但能信任、让人感觉温暖的人。在我看来,能算计魏长官这个屑的,可能得是比他还要没下限的屑中之屑(@塔露拉)。” 如果从天空俯瞰,砾/暗索与红豆/白金/伊芙利特沿着相反的方向在旧城区里行动,她们的轨迹最低时只相隔了一条街。两组人马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错过,她们保持无线电静默,一组寻找目标,一组制裁目标。 砾和暗索很快来到第一个目标常去的地方,发现那里没有人,于是直奔目标家中。暗索虽然是扒手,但撬锁的本事也是有的。她们两个潜入目标家中,等目标回来的时候,发现两个姑娘堂而皇之的坐在他家的沙发上。 暗索甩出一鞭把目标捆住,砾挥舞着短刀,逼着目标坐在椅子上,随后用绳子把目标绑住, 又打了维多利亚式的结。 她本人用夹杂着哥伦比亚俚语的通用话和目标交谈,又不小心在沙发上留下了属于乌萨斯人的毛发特征。暗索也是那么干的,两个人成功迷惑住了目标,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砾掏出便签念道:“阿宽,46 岁,东国人,之前因为不当言论造成的恶劣社会影响被迫背井离乡,本人也被命名为智商的新单位‘宽’,不过一宽完全是弱智的程度就是了。” 被羞辱的中年男人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嘴巴被砾用从他房间里拿出的纸内裤堵住了嘴巴,暗索一鞭子抽在他大腿根,疼的他眼泪都流了下来。 “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 砾一只手捏着便利贴,一只手把玩着短刀,刀锋在阿宽的面颊上游走,男人吓得竭力后仰, 又被暗索抽了一鞭子。看着男人痛苦的在椅子上扭曲的模样,暗索幻想自己也被绑在椅子上, 戴着眼罩塞住口球,听到博士靠近,冰凉的鞭子像蛇一样在身上滑动……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暗索别扭的夹紧双腿,忙着审讯的女骑士没看见,她接着说:“你背井离乡来到汐斯塔重新开始,却因为一宽的智商得不到重用,被炎国的云飞兄痛骂‘阿宽,我日你先人’。 阿宽先生只好去做脏活,成为克洛宁与外部势力地下交易黑曜石与其他走私品里队伍里的一员。 你慢慢在这支不是蠢就是坏,或者又蠢又坏的队伍里熬出头。在我看来,克洛宁是把你们当做弃子培养的,一旦出了事,你们这些不法分子就要被他雷霆镇压,迅速吊死在城门口以平息民愤。 你认不认同都无所谓,我只想说,请你在开口之前多想一想,错误是要被惩罚的,而你是否有勇气支付代价?” 砾把阿宽的椅子转了 90°,让他面对自己餐桌,餐桌上摆了两枚嵌在瓶口的鸡蛋。 “这是两枚蛋。”砾说。 女骑士给暗索比了个手势。后者手腕一抖,在呼啸声里其中一枚蛋被击碎了,蛋黄蛋清飞溅,洒的桌子上到处都是。 “这是两枚蛋,一枚蛋碎了,还剩一枚蛋。” 女骑士又给暗索比了个手势,后者当着阿宽的面隔着手套在鞭子上涂抹芥末和辣椒油,阿宽分明看到瓶子上写着魔鬼椒,涂完之后暗索把鞭子凑近阿宽的脖颈,魔鬼椒放出的热量让他感觉肌肤灼热。 暗索又一鞭把蛋打碎了,砾隔着手套把还残留芥末酱与魔鬼椒痕迹的蛋壳递到阿宽眼前说: “现在剩下的那颗蛋也碎了,并且裂痕里还会有芥末酱和魔鬼椒渗入。 所以阿宽先生,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哪怕蠢如阿宽,也知道这两个神秘女人想表达什么。当他配合的回答完所有问题后,砾把他打晕,和暗索一起把他弄进浴缸里,并把浴室的窗户开到最大。寒风涌入,昏迷中的阿宽先生打了个哆嗦。 “不杀了他吗?”暗索问。 “如果杀了人的话身上会有一股血腥味,回去之后就没法拥抱主人。除非为了主人,我是不会轻易杀人的。” 两个人悄悄离开阿宽的家,据他交代,汐斯塔与外部势力的地下交易被拆成数个关节,他这支队伍现在负责的关节是领着对方派来的人接风洗尘,大吃大喝,然后把对方送到夜总会那里,会有另一支队伍负责进行商业谈判,之后又有几个环节他就不知道了。 罗德岛又比阿宽多知道他们偷渡的地点是在距离国际酒店 586 米外的海滩岬角处,这还是博士和塞雷娅散步的时候偶然察觉的。现在想来,这件事就是罗德岛介入汐斯塔事务实质上的源头。 当然,砾也知道,真正的源头是主人馋人家锡兰大小姐的医疗理论,等来了之后他又馋人家黑的身子。她就爱主人直面本心充满欲望的样子,欲望深重的主人对于女骑士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红似玫瑰 充盈梦境 引我至你长眠处” 砾和暗索来到了夜总会,歌声隐约从里面传来。她们借用阿宽的摩托车,门口的保安拦住她们,砾拉下围巾,递过来阿宽的名片,用甜腻腻的声音说:“是阿宽先生叫我们过来的。” 为了让客人们玩的愉快,应召女郎也是必不可少的项目,保安心领神会,把名片还给砾, 放她们两个进去。 一楼舞厅的味道从走廊里涌出,两个姑娘捂住鼻子,她们闻到了某种致幻品被点燃之后, 放进水烟里和香料、烟草一起吸食的味道。当走近了之后,她们还能听到诡异的笑声,那是有人在吸食笑气。 “我现在心情很糟,”砾说,“哪怕就那么回去,我身上的味道也会把主人熏的直打喷嚏, 他这个人不喜欢烟味,我没法穿着衣服抱他了。” “你可以不穿衣服啊。” “我要是那么做,阿米娅会把我从主人的近卫队里开除。”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夜总会,从舞池边缘绕到柜台处,砾对着酒保说道:“我要草莓日出, 不加冰,哦对了,我的杯子里要加那种小伞。” 酒保看了一眼老板,后者点点头,酒保就去调配鸡尾酒去了。 暗索转向老板,上下打量一番说:“你就是厄齐尔,Removekebab 夜总会的老板?” “是我,”厄齐尔看了看两个女孩,“是谁介绍你们来的?你们这种小鬼来这种地方是不是早了点?” “是好心的阿宽先生介绍我们来的,我们这些穷学生想躺着赚钱,阿宽先生就让我们带着名片来这里,还慷慨的借给我们摩托车。啊,他玩的有些累,在浴缸里就睡过去了,我们只好自己来。” 砾用甜腻腻的嗓音说些让厄齐尔误会的话,后者以为阿宽对女学生做了那种事,嘀咕一句“蠢材”,他看到砾走过来,揭下围巾露出红扑扑的脸庞。 还没等他对女骑士的颜值做出评价,女骑士就迅速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摁在吧台上发出“砰”的巨响,厄齐尔还能活动的一只手挥拳打来,砾弯腰一躲,暗索一鞭抽在他脸上。 砾踹在了厄齐尔的大腿上,两股剧烈的痛楚叠加在一起,让他一下子歪倒在吧台上。他没机会再起来了,砾的短刀架在他脖颈处,刀尖抵着他柔软的下巴,从这里刺进去,在五秒之内就能要了他的命。 “认识这个人吗?”暗索打开票夹送到厄齐尔眼前, “他叫莫雷,是克洛宁的副手,经手黑 曜石偷渡的生意,你知道这个人在哪里吗?” “你这卡特斯碧……” “呃啊啊啊啊!” 厄齐尔还想放两句狠话,砾用猪油保养过的刀锋一点点下压,厄齐尔感受到强烈的痛楚, 他看不到刀锋,未知让恐怖更加恐怖。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莫雷先生没来过这里!”他痛苦的求饶,“我真的没撒谎,请放过我!” “那么,在我下定决心割断你的脖子之前,你能交代些有用的东西吗?” 砾爽朗的笑容倒映在老板眼中,晕成阴森的轮廓。 还差 24 更。 第一百零七章 事故 “我想想,等等,别踩我……要断了!” 厄齐尔疯狂讨饶,汐斯塔和平而弱小,以至于像他这样代表城市阴暗一面的人都显得费拉不堪,面对刀口舔血的砾毫无还手之力。 砾微笑着把刀锋往上挪移了一些,感觉到下巴疼痛减缓的厄齐尔心头一松,对上女骑士桃红色的眼眸,他吞了口吐沫说:“据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莫雷经常去两个地方:一个是休斯顿街的丰田健身中心,一个是伊斯灵顿街的酋长饭店。我也只是听说,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和我们直接见面。” 根据多年的经验,砾觉得厄齐尔没有说谎,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对方带到没人的地方拷问一下,但四散奔跑的客人和围上来的保镖告诉她们,接下来有的打了。 “你最好不要惊动上面的客人,”厄齐尔说,“算我求求你,今天有一位贵客,如果惊扰到了她对你们也没有好处!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这么说的时候,Remove kabab 夜总会的老板面带惊恐,他剧烈的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砾有些好奇,刚才她的刀锋浅浅的刺进厄齐尔脖颈的时候,对方都没有那么恐惧,想必上面的贵客大有来头。 “我本来就没有招惹额外敌人的打算,不如你亲自把我们送到门口,我们就此告别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厄齐尔艰难的、小心谨慎的举起手臂,在砾的目光审视下比了个 OK 的手势。然而,发生在一楼的吵闹还是惊动了上面的贵客。 一个少女出现在楼梯口,她灰蓝色的眼眸冰冷的扫向大厅,深黄色的头发扎成鱼骨辫,在她背后微微摇晃着。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砾听出这个女人的口音像极北地区某些城邦的人士,她看向厄齐尔,厄齐尔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慌忙解释道:“一点点私人纠纷,我保证马上解决,如果让您不快我道歉!” 少女叹息道:“厄齐尔先生,你忘了我的源石技艺,说谎在我面前毫无意义。” “砾,这个人……这个人我在杂志上见过。”暗索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是‘圣女’格雷塔· 桑 伯格,天生就可以看见二氧化他,并以此为基础开发出了操控二氧化碳的源石技艺。” “也就是说她能操控空气?是个狠角色。”砾活动了一下手指,“啊啊,我也想起她了。毕竟每个时代,都有胡说八道的疯女人被当做圣女膜拜,还有被消费的蠢货们跟随圣女大人。” 暗索提示道:“砾,你这波 AOE 误伤自己人了。” “你说我室友(初雪)啊?在咱们这里,她才不是什么圣女,要说的话,她就像冬天到来后的家猫,总想往暖和的地方钻。” 砾说归说,她也清楚罗德岛与圣女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不宜和对方发生纠纷。何况她的队友是暗索,一个擅长偷窃、被博士惩罚以及被博士抱着睡觉的特殊人才,只能用来虐菜。 要是她身边的队友是塞雷娅,是伊芙利特,是白金,是闪灵和艾雅法拉,她能在夜总会诸人的坟头前,把他们游戏里的老婆全删掉。 女骑士抬起头,对格雷塔微笑着说:“抱歉,打扰了你的好时光,我们马上就离开。” 她挟持厄齐尔起身,发觉厄齐尔反而露出轻松的表情,看来对方觉得被砾挟持比被圣女凝视好的多。 下一秒,空气里酝酿的沉重感觉就让砾和暗索停下脚步。 “为什么?”砾抬起头来问。 格雷塔认真说道:“你们身上带着源石装备,对源石的过度利用是碳排放增加的根源之一, 我从北走到南,像你们这样远超平均碳排放量的个体必定是某个组织的战斗人员。” 圣女阁下的逻辑很奇怪,推理过程匪夷所思,结论却是歪打正着。砾抬起头来,看到格雷塔举起了面包——还是剥下面包边缘皮层的那种,下一秒,光芒就出现在面包上。 砾的瞳孔收缩,她大意了,世间用来辅助施法的源石法杖形态万千,圣女就是圣女,就算这疯女人用面包片当法杖也不奇怪,她自己的思考却被常识和傲慢束缚了。 女骑士松开厄齐尔就地一滚,暗索勾住围栏用力一荡,下一秒,被源石能量强化过的气团就在她们落脚的地方炸裂,崩飞的木屑像是子弹一样向着周围扫射,制造了一片哀嚎声。 “龙门粗口,真该让她去治治那群纵火狂!” 暗索一边吐槽一边行动,她落脚到栏杆上,勾住天花板的吊灯再度起跳,下落,做起钟摆运动,一脚踹到水晶吊灯上。在下落过程里重力势能转化成动能,让小巧的她撼动了水晶吊灯的结构,破碎的水晶吊灯飞向格雷塔的方向。 圣女本人追逐着狼狈躲闪的砾,听到声音她灰蓝色的眼珠转动过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左手伸出,无形的气幕在她身旁聚拢,水晶吊灯撞上它就像撞上了一睹墙壁,反弹之后向着下方坠落。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暗索那一脚让她的左腿暂时失去了知觉。她立刻从吊顶上面荡下来, 翻滚着卸掉力道,踉跄起来的时候,眼尖的她看到格雷塔另一件源石装备,上面有着雷神工业的 LOGO。 雷神工业是哥伦比亚有名的军火商,罗德岛的富婆们除了火神之外,大多从那里订购武器, 身为穷姑娘的暗索对那些数字记忆深刻。因而她可以断定,出身中产家庭的格雷塔绝不可能花自己的钱买下装备,这必然是雷神工业给圣女大人的赞助。 格雷塔的双重标准没有引起暗索的愤怒,她觉得所谓的双重标准其实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利己,利己又有什么不对呢? 真正让暗索愤怒的只是那件装备,暗索有限的见识让她不明白是什么造成了贫穷,又是哪些人造成了贫穷,和许多人一样,她只是单纯的仇富罢了。 愤怒给从良的卡特斯小偷带来了勇气,她冲着格雷塔大喊道:“明明说着自己是民众的一员代表,你自己却偷偷接受富人的礼物,背叛了民众!” “我本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学校,在大海的另一侧,你们竟敢如此?你们用空洞的言语偷走了我的梦想和童年!” 暗索怒极反笑:“这也能怪我?你要想学习,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有个发际线坚挺的好老师帮你高强度学习,学到你哭出来都不放过你!” 两个不成熟的姑娘不成熟的争吵给了砾反击的机会,她遁入黑暗中,从格雷塔的死角切入, 右手的短刀刺向圣女的脖颈,如果能够命中她一击就能把对方打成高位截瘫。然而踏入某个范围之后,空气成分的变化让砾迅速缺氧,她的脸涨红,动作也出现了非受迫性失误,势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只是滑过对方的肩膀,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砾的左手握住匕首向上,准备反手抹过对方的脖颈,她眼前一花,自己已经被气流推了出去,撞到门口一个保安身上,保安又翻滚着撞破大门,滚落到红豆她们脚边。 “咦,里边的人在打架?”伊芙利特问。 “似乎是砾的杰作。”白金回答。 “砾……啊,我想起来了,她是有事的时候被博士当工具人在战场上使唤,没事把博士当工具人摁在椅子上搂抱亲嘴,脸颊总是红扑扑的那个女骑士?我以前好像讲过她的事,她有那么猛吗?” “嗯,看起来她像是受害者。” 两个没良心的队友站在原地讨论的功夫,红豆已经从背后取出真家伙,赤红的长枪展开之后被她握在手里,lancer 快步来到砾身边,把她拉起来问道:“没事吧。” 浅蓝色的光芒从砾的身体表面消散,刚才她向着地面坠落的过程里,淡蓝色的球形护盾笼罩了她的身体,这个护盾能够吸收一次相当于致死量的伤害,并在十秒之内不断衰减。 这是她掌握的源石技艺之一,她的另一种源石技艺是通过刺激自己的肌肉,短暂的提高自身的防御,效果在六秒之内不断衰减。 对自身技艺使用时机的掌握,是砾得以从奴隶身份翻身成为卡西米尔骑士的关键,也是她在战场上被博士用的十分熟练的原因。 砾站起来说道:“我没事,里面有个不好惹的家伙。格雷塔·桑伯格,那个能操控二氧化碳的女人!” 红豆皱起眉头:“我在杂志封面见过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候,暗索滚了出来,卡特斯姑娘顺势回答:“大概是要和汐斯塔的人进行见不到光的交易吧。” 红豆跃跃欲试的问道:“要打吗?” “不,”砾摇了摇头, “专注我们自己的目标就行了。” 格雷塔已经来到了一楼,这时候一楼大厅所有人都跑出去了,罗德岛的两组干员汇合后, 白金对着伊芙利特说道:“你可以点火了。” “点哪里?” “夜总会。” “哦哦,今天吃公主烧烤吗?” “不,今天是快乐的甩锅时间,圣女大人路见碳排放不平,顺手点火不是很正常吗?” 白金一边说一边张弓搭箭瞄准格雷塔射击,借助她的掩护,小火龙拿出火焰喷射器对准夜总会快乐的开起 party。在焰光的冲击下,一切都在燃烧,唯独在大厅中央隐约可见格雷塔的身影和她撑起的半球形轮廓。 “我说,能用对待整合运动的规格对付她吗?”伊芙利特有些烦躁的说, “这种烧不起来的 东西让我感觉很不爽啊!” “你烧不死她的,如果是煌来到这里或许可以……”白金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还有正事。” 伊芙利特恋恋不舍的关掉装置,和同伴们一起跑路,遁入黑暗中。火光成功吸引了汐斯塔的警备力量,让干员们得以观察这座城市的应急机制。 “烂透了。”红豆如此评价道,“这帮人完全抱着公务员的心态,每天下班打卡,遇到带风险的突发事件时反而不敢去救灾了。” 白金耸耸肩:“有克洛宁这样的人,汐斯塔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奇怪。” 砾一边看地图一边说:“我倒觉得克洛宁有责任,但让他背起所有的锅也不公平。很显然, 汐斯塔有些问题从一开始就存在,只不过坏人由克洛宁当罢了。他是替罪羊,是财阀们和赫尔曼的替罪羊,他这时候越是肆意妄为,那么被清算的时候背负起来的罪名就越多。 你知道,代入感强烈的人会下意识的把自己代入一段故事的主角,他们为了主角的喜悦而喜悦,为了主角的悲伤而悲伤;而当人处于旁观者的立场时,无论别人的喜剧还是悲剧都会引人发笑。 嗯,可能有些不道德,但想起克洛宁未来已经注定的命运,我还是忍不住发笑呢。” “我不会笑他,只是觉得他自作自受。”红豆说,“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落得凄惨的下场不是很正常吗?” “你们说了那么多,我们要去哪里点火啊?”伊芙利特问。 “我们追踪的目标是克洛宁的副手莫雷,他肯定对于克洛宁的肮脏事业一清二楚。通过控制他,我们就能掌握证据所在,协助赫尔曼打倒克洛宁,重新掌权。” 砾笑了笑:“伊芙利特,你的红茶姐姐很快就要来罗德岛了,说不定还会被分配到和你一个队伍。” “Nice draw!” 在转移的时候,暗索随口问道:“你们说,夜总会的人会不会给莫雷打电话,我们的行踪不就暴露了吗?” 砾微笑着回答:“不用担心,其他人级别不够直接联系莫雷,而唯一能够直接联系莫雷的人, 已经死在格雷塔造成的事故里了。” “事故吗?” 暗索若有所思的看着砾的刀鞘,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传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砾平静的看着暗索,桃红色的眼眸有阴翳扩散,卡特斯少女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笑了起来。 “没错,是事故,都赖格雷塔。”她说。 还差 25 更。 第一百零八章 阿米娅的回忆 黑离开之后,锡兰失去了安全感,她一直在罗夏房间里打牌、聊天、玩游戏,哪怕时针已经指到 11,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梅尔、闪灵、空和塞雷娅已经告辞了,小羊揉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普罗旺斯也是早睡早起的代表,如今神色木然。罗夏摸了摸她的尾巴,大尾巴狼有气无力的让尾巴来回摇晃两下,扫过他的手背算是回答。 罗夏去盥洗室洗把脸,阿米娅也在那里,两人对视一笑。 “博士还不准备睡吧,要喝点什么?咖啡,红茶还是其他的?”阿米娅问。 “我觉得这种时候,喝锡兰泡的红茶比较提神。” 当博士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阿米娅的耳朵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她用毛巾擦擦手,靠近罗夏说:“博士,你认真的?” “和我摸鱼一样认真。” “博士,这回我可不会陪着你哦。” “就算我一个人也要喝。” “其实,博士是想抓紧时间在锡兰小姐那里刷好感吧。” “没错,我有预感,我们的汐斯塔之行很快就要结束了,在此之前得抓紧搞定她才可以。” “博士……就那么想要锡兰小姐吗?”阿米娅幽幽的问。 罗夏擦干了手,以前他刚回到罗德岛的时候,他和干员们的联系都是以阿米娅“博士,这是我们的干员 xxx”开始的,她向干员们介绍博士亦然。 阿米娅在他和干员们之间扮演了不可替代的中间人角色,她对干员们的评价影响了博士对干员们的第一印象。在罗德岛最初的那段岁月,博士的认知几乎是阿米娅认知的复制,他懵懂无知,事事都依赖阿米娅的指点,让少女的控制欲在不知不觉中膨胀了。 每个人都希望更多的占有自己喜欢的人,哪怕已经舍弃了大部分私人感情的阿米娅也不例外。 而现在,博士在锡兰这件事上绕过了阿米娅,贯彻自己的意志。在阿米娅看来,博士就像和妹妹关系要好的哥哥,突然有一天对外面的女人有了兴趣,他不再陪着妹妹玩耍,当妹妹对他提出“一起玩”的要求时,他却笑着离开家去找他喜欢的人。妹妹想要抓住哥哥的衣角,她的指缝里却只余白色衬衣的残影。 阿米娅知道这是合情合理的,但目睹小鸟离开巢穴的场景,她心里未免有些空落落的。 博士对女孩的心思一无所知,但阿米娅的耳朵率直的表达了她的心情。他伸手想要摸阿米娅的脑袋,却因为没对准位置,手腕下落的过程里被她的耳朵戳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的调整方向,温暖的大手落到阿米娅的小脑袋上。 “博士?” “不要多想,该是你的总是你的,别人抢不走。我接触那位大小姐,既是工作需要也是私人兴趣,她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阿米娅笑了笑:“博士,如果换做其他的女孩子听到你那么说,大概此刻已经转身走掉了。” “所以阿米娅在我心里不可替代,我们之间没有必要撒谎,对吗?” “博士……变得油嘴滑舌了啊。” 阿米娅用脑袋轻轻碰了一下博士的胸口,她抬起头来说:“决定了。” “嗯?” “我要陪你一起喝锡兰红茶。” 陪伴博士一起作死喝锡兰红茶,的确需要阿米娅下定一番决心。他们俩出来的时候,锡兰抬起头来说:“恕我冒昧,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在你们开门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我的名字?” 阿米娅回答:“嗯,博士希望锡兰小姐能帮他泡红茶,我说会不会给锡兰小姐添麻烦,但博士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不必拘泥于这些事情。” “博士想喝我泡的红茶?我的回答当然是……乐意至极!稍等片刻,我回房间去拿茶具、 茶叶和点心。虽然有点晚,但喝杯红茶暖暖身体也不错。” 锡兰喜上眉梢,她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喝她泡制的红茶时露出的“幸福”表情,受害者们眼角常含的泪水让她爱的深沉。阿米娅留下一句“我去帮忙”也跑掉了,房间里博士和艾雅法拉、 普罗旺斯相对。 大尾巴狼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她问道:“博士,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那可是锡兰小姐的红茶啊,能让黑小姐这等冷酷的猎手都忍不住流泪的存在。你之前也说要为罗德岛的惩戒体制引进锡兰小姐的红茶。” “准确的说,是锡兰小姐调配红茶的配方,咱们罗德岛经费有限,只能买一些便宜红茶和便宜配料。” “那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便宜货调配出的东西肯定更难喝,惩戒效果更好。” “前辈……”艾雅法拉幽幽的说, “你用红茶制裁别人可能很高兴,但前辈有没有想过,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小姐也会用红茶制裁你?” “她们两个没那么无聊,”罗夏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都是好孩子, 你们不会被红茶制裁的。” “但眼下博士把我们逼到一种难堪的处境。”普罗旺斯苦笑道,“如果不喝,我们会伤了锡兰小姐的心;如果喝了,我们伤害自己的胃。” 罗夏耸肩:“笨蛋,把锅甩到我身上不就好了吗?” 锡兰和阿米娅回到她租下的房间,打开灯,冰凉的空气刺激着肌肤,从博士房间里获得的欢愉与温暖褪去了。 阿米娅看着锡兰形单影只的背影,怜悯又涌上心头,她提议道:“锡兰小姐,我们的人大概很晚才能回来。作为领队,我和博士会彻夜等待,如果你没有困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熬个通宵。” 锡兰的动作停顿了,她不回头的说道:“是在可怜我吗?” “不,我们是朋友,这是互相帮助。” “谢谢,还有放心,我不会和你抢博士。” “抢、抢博士?不不不,我完全没有那样想过!” “阿米娅小姐你在博士面前,面对他的好意很坦率,却在外人面前变得害羞起来。无意冒犯,这是你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应有的表现。我觉得这很可爱,博士也应该被这一点吸引了吧。” 阿米娅摇了摇头:“现在罗德岛事情繁多,我和博士还没有考虑这些事情。” 锡兰回头看了阿米娅一眼,转过头去一边端出茶具一边说:“那你可要当心了,你的竞争者未必都恪守文明的游戏规则。” “只要不伤害博士,我不会干涉大家对博士的好意。” “看来这件事比我想象的复杂。” 锡兰把阿米娅当做朋友,但朋友与朋友的距离并不相同。若是黑在这里,锡兰一定用亲热的语气把黑的心上人的秘密全都挖掘起来……如果黑有心上人的话。 而阿米娅,锡兰和她交情不深,所以大小姐的语气淡淡的,对阿米娅的事没有过多干涉的意思。 她拿好茶具,阿米娅拿着茶叶罐和点心盒,两人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博士和其他两位干员正在打牌。 “正巧她们回来了,作为赢家我宣布,红茶没有你们的份。” 锡兰看到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露出懊恼的表情,博士嚷嚷着“愿赌服输”,她好奇的问道: “发生了什么?” “我们刚才用红茶作为赌注打牌来着,只有赢家才能喝红茶。现在,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那份也被我承包了。” 这么说的时候,罗夏的笑容有些变形,他握住纸牌的手也微微颤抖着。锡兰将这一幕理解为,博士拼尽智慧只为了让多喝两杯红茶,她心生感动,心里的信赖值顿时+3%。 当她按照自己研究的配方,严格控制比例调配红茶时,没注意到普罗旺斯一个鲁珀族无师自通学会了菲林的炸毛技能。 不久之后,大小姐给自己、博士和阿米娅先后倒了一杯,壶中还有剩余,于是她转向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两个女孩同时轻轻踢了罗夏一脚,罗夏立刻站起来说:“不必了,她们愿赌服输,不能给她们喝。” “博士,一个游戏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吧。” “好吧,似乎让她们俩看着有些不近人情。”罗夏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你们俩吃点心就 行了,红茶算是你们刚才输掉的赌注,这下总可以了吧。” 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拼命点头,锡兰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但她很快忘了这件事情, 和博士、阿米娅一起举杯,一杯红茶尽,只有她还是原来的表情。 “阿米娅,你的脸色不太好啊。”锡兰关切的问了一句,“是红茶不好喝吗?” 没错,就是这样! 阿米娅心里升起后悔的情绪,她低下头说道:“只是想起来以前的事,在罗德岛尚未建立之前,我和博士还在四处流浪,寻找自己的家园……博士,介意我说出来吗?” 罗夏摇了摇头,他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对于过去的自己既恐惧又好奇。阿米娅的提问和他的回答自然被三位旁听者理解成了其他含义。 “曾经我和博士度过了一段穷苦的日子,我们花的每一分钱都需要精打细算。特别是到了冬天,取暖的费用、生火做饭的费用徒增。 我每天都要翻开账本记录开支,贫穷让我调动所有的智慧来思考如何节约金钱。就这样, 我砍掉了每一笔不必要的开支,甚至在那些必须花钱的时刻也尽量节省,有时候我可以省下钱, 有时候我反而会吃更大的苦头。 终于,我把主意打到我和博士一直吃的面包上了,为什么我们非要从外面买而不是自己做呢?当这么想的时候,我买来材料进行尝试。 理所当然的,我搞砸了,望着桌子上的失败品我捧着脸发呆。正巧博士工作回来,他把钱交给我,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我递给他的温水,然后伸手抓起一片烤焦的面包。 我当时怯生生的告诉博士这是失败品,我原本以为他会骂我浪费,或者强颜欢笑努力做出很好吃的样子,但他撕下一小片放进嘴里慢斯条理的咀嚼后,说了句‘很苦’。” 你就不能安慰她两句吗?! 三道责难的目光同时刺向罗夏,正在吃点心的博士迷茫的眨眨眼睛。失忆的人理论上也要为过去的事负责,但他毫无印象,因而生出一些委屈的情绪。 阿米娅摆了摆手说:“博士说的是实话,我伤心了几秒钟,看到他撕下第二块继续吃下去, 慌忙阻止他,但他说你一个人吃不完,仍然执着的把烤焦的面包吃下去了。 那个夜晚下了雪,霜花在玻璃窗蔓延,我和博士在黑暗的客厅里窥探着外面的雪景,就着温水小口小口的吃着面包,分享同一份苦涩的感觉。当时我盯着他的侧颜就想,我们就像同一根枝头缔结的两颗果实,无论是养分、阳光还是灾难我们都会一起分享。 这么想的时候,我的胸口就感觉暖暖的,对未来再也不害怕了。之后,我们历尽艰辛创建了罗德岛,有了一艘陆行舰作为家底,许许多多的干员们加入了我们,让罗德岛变得热闹起来, 往事就渐渐被淡忘。 作为往事里我珍视的部分,它一直沉睡在我心底,直到在不经意的瞬间——例如此刻又回想起来,所以我要谢谢你,锡兰小姐。” “不客气,你们的故事就是最好的感谢。”锡兰感慨道,“同一根树枝缔结的果实吗?我和黑也是这样啊。” 阿米娅的表情和语气让罗夏觉得这件事应该发生过,所以他回答:“如果面临同样的场景, 我还会把那盘面包吃下去的。” “博士,分享苦涩会拉近心与心的距离,但不会让人开心啊。” 罗夏满怀期待的问道:“既然如此,回到罗德岛后关于加班的事情……” 阿米娅无慈悲的回答:“但苦涩是人生必不可少你一部分,所以分享苦涩还是有必要的,博士,今后你每一天都不能休息呀。” Nooooooo! 博士烦恼的抱住脑袋,从阿米娅的故事里汲取温暖和力量的锡兰添了一壶茶水,对着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问道:“你们喝吗?” 她们犹豫一下,都点了点头。锡兰知道干员之意不在茶,她挽起袖子替她们斟满茶水,五个人一起喝下去。 虽然胃在翻涌,但艾雅法拉和普罗旺斯感觉自己和博士的距离更近了。 还差 25 章 第一百零九章 塞宣王见博子(二合一) 凌晨一点的时候,塞雷娅和梅尔起来换班,接替了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她们将值班到凌晨六点,之后由闪灵和空接替。这么做的是目的是为了保护博士,以及随时对城市里活动的两组队友提供支援。 拜锡兰的红茶所赐,塞雷娅看到博士在守夜人冠军杯的淘汰赛阶段依然精神,锡兰却已经歪在他床上,和阿米娅分享同一卷被子。不久之后,被强拖起来的梅尔也在砾的床上睡着了。 “看来只剩我们俩了。”博士说。 “你怎么会让她睡在这里?” 塞雷娅说的“她”不会有第二个人,罗夏回答:“黑离开了她,她看起来有些伤心。” 这时候,锡兰发出一句呓语,她蜷缩着身体像是婴儿一样入睡,这表明她背负着压力,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获得安全感来缓解紧张情绪。 罗夏轻轻刮去她脸颊上的泪珠,突然想要尝尝美少女的汁水是什么味道。自然而然的,塞雷娅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高高抬起,背光的手臂仿佛一把好评率 100%,由改进者和他的老婆亲自进行卖家秀的路易十六牌铡刀。 博士知道如果他敢舔的话,断头台就将降临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塞雷娅越是严肃认真, 他越是想在她面前作死,每次都是理智让他悬崖勒马,不至于真的被对方铁拳制裁。 人多的时候,学识媲美博士、作为重装干员犹如坦克一般坚实可靠的塞雷娅(简称赛博坦) 还会给他几分薄面,哪怕博士在她面前疯狂上分,她也会转头去殴打梅尔; 现在,在这种孤男寡女囡囡口的场景里,塞雷娅没有任何顾忌,他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心中一番计较,头脑上的激进派,身体上保守派,贯彻起来是中间路线的罗夏(简称罗贯中)讪笑着认怂,抽出手纸擦了擦,丢进垃圾桶里。 为了不吵到睡着的人,罗夏挪到了阿米娅的床上,他占据床头而塞雷娅坐在床尾,两人背向,很快罗夏就因为无聊躺了下来。 塞雷娅穿着贴合身体的灰色毛衣、及膝的蓝黑色短裙与黑色保暖裤,灰色的长发用红色发绳简单挽成一束,垂在胸口,她侧身刚毅的线条和健美的大腿毫无阻碍的被罗夏纳入眼中。 意外的,塞雷娅身体线条紧实,她的骨架却不算大,大概是她平常重装干员的身份和锻炼达人的属性让博士印象流了。 “你在看什么?”塞雷娅问。 “我以为塞雷娅属于体格比较大的女性,无意冒犯,就算那样我仍然觉得塞雷娅很好看。 然后,我发现是我印象流了。” “很多人都因为我的身高和职业产生误会,这是一个很好的错误印象,高大威猛的重装干员顶在前面,能让身后的队友们获得安全感。” “很棒的职业精神。” “如果博士真的觉得很好,就该以身作则,你们罗德岛实在太散漫了,我从以前就看不下去。” “为什么现在又想说了?” 塞雷娅一时语塞,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她不想承认博士在她心里地位有所改变罢了。女人的焦虑反应在她的尾巴上,罗夏什么都不知道,就感觉自己头顶上有什么飞过去。 “亻……呜!” 阴影迅速笼罩了他,他那句“什么东西”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有力的手堵了回去。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只手用同样的方式把甜筒塞进他嘴巴里。 “抱歉博士,没伤到你吧。”塞雷娅的声音在罗夏上方响起,“大家都已经睡了,就别吵醒她们了。” 罗夏视线向上,看到了塞雷娅严肃的面庞、垂下来的发束和身体弯曲的线条。她是从侧面扑过来,双腿几乎与他侧身的线条垂直,上身却因为腰肢扭转的角度,几乎变成了和他平行的位置。 如果略去我和塞雷娅的形体,将之简化为空间里的点、线与面,这不是一道立体几何题吗? 可以回去给拉普兰德安排上。 塞雷娅不知道博士又有了新操作,她还以为博士被她这一下吓傻了。阴影迅速离开了罗夏,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塞雷娅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他说。 “博士没必要事事顾及我的感受。” 罗夏一脸正色的回答:“不,我必须顾及,塞雷娅是罗德岛的干员啊。” 塞雷娅转过身来,神色高傲的就像齐宣王见孟子。塞宣王问道: “博士这样的贤人,也需要 顾虑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三十岁女性的感受吗?” 博子回答说: “嗯,干员们如果感受不到博士的关怀,就会埋怨他们的博士。得不到关怀就埋怨博士是不对的;可是作为罗德岛的工具人而不与干员互动刷信赖也是不对的。 博士以干员的快乐为快乐,干员也会以博士的快乐为快乐。博士以干员的忧愁为忧愁,干员也会以博士的忧愁为忧愁。以天下人的快乐为快乐,以天下人的忧愁为忧愁,这样还不能死在本能寺火葬场的,是不可能。 从前我问阿米娅: ‘我想要龙门币和各种让干员晋升的工业材料,然后一口气把四星级以上的干员全部二次精英化。我该怎样做才能够和失忆之前的博士相提并论呢?’ 阿米娅回答说: ‘嗯昂嗯,问得好呀!博士到干员宿舍去叫做打卡。打卡就是巡视各干员所在的宿舍、基建、控制中枢猛刷信赖的意思;干员们去博士的办公室瓜分领地叫忠臣,忠臣就是能够在博士起来造反之前把他快速镇压的干员,没有不和工作有关系的。 博士首先要检查自己的源石储备,如果源石不够请大力氪金,好给干员们买衣服;然后是玉的情况,购买月卡、刷龙门市区、完成每日和每周任务。 罗德岛有句谚语说: “博士不出来工作,忠臣们怎么能得到休息?博士不出来巡视,忠臣们怎么能晋升精英?一休息一晋升,足以作为工具人的法度。 博士失忆以后可不是这样了,博士一工作就给基建干员们安排 007,作战队伍一天几十遍1-7。高强度作战的干员得不到补贴,劳苦的基建干员得不到休息。大家侧目而视,怨声载道, 克伦威尔降临博士身边的事情也就做出来了。 这种工作安排违背客观规律,虐待干员,大量源石和玉如同流水一样浪费。真是玄不改命, 氪不救非,连干员们都为此而忧虑。 什么叫做玄不改命,氪不救非?从博士带头,推崇一些毫无科学根据、全凭体感的姿势试图达成某种期望,这叫玄; 博士算尽天时地利人和,在自己幸运最充沛的时间进行抽卡,却因为从远坂天火那里买的闹钟快了一个小时,种种努力前功尽弃,这叫命; 博士在某项娱乐上一单又一单的砸下去,花钱大手大脚不在乎自己的花费是否值得,这叫氪; 博士在考验运气的娱乐上大脑一热,像是赌狗一样把全部资源投进去,结果却大失所望, 只换来一片空虚,躺在人体工学椅上像咸鱼一样看着天花板,这叫非。 过去的博士既不用玄之又玄的姿势企图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不企图用堆砌金钱的方式改变自己运气不好的属性。至于博士你的行为,只有你自己选择了。’ 我听了阿米娅的话非常高兴,先在氪金项目上作了充分准备,然后调整基建安排,让罗德岛人人轮换 007。又召集懂音乐的干员说: ‘给我创作一些用唢呐演奏,能让咱们同乐的乐曲!’。” 塞雷娅耐心的听完了罗夏的话,她敢断定,里面有九成内容都是博士现场胡诌的,但作为解闷打发时间的闲谈还不错。 “你可以睡一会儿,距离天明还有三个小时。”她说。 “她们还没有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她们都是在各自领域独当一面的干员,平日里追随你征战无数。这里不是战争前线,只是一座在大国夹缝里巧妙维持生存的城邦,战力低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那时候我忙于指挥,根本想不起害怕,而现在我处于旁观者的立场,不担心才奇怪。塞雷娅你不困吗?” “我有我自己的睡眠方法。”莱茵拳皇说,“我一天睡七个半小时,也就是四百五十分钟, 这四百五十分钟会被我不均等的分成五个部分。” “也就是说,你把你的睡眠切割成了碎片时间?可是这样能睡好吗?” “所以如何快速入睡就很关键:首先在入睡之前一个半小时,就把手机放下;其次,在晚上睡觉之前半小时左右喝一杯热牛奶;第三,如果你是右撇子,就以左侧卧保持婴儿睡姿。” 罗夏试着做了做,发现自己毫无睡意。睡眠方法因人而异,不能机械模仿,他也就放弃了。 “塞雷娅,一起看汐斯塔的日出吧。”他说。 塞雷娅没有回答,但她心里对罗夏的邀请有所期待。只是一个小时之后,她就发觉博士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骗子。” 她嘟囔了一句,给博士细心的盖上被子,犹豫再三,她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了他的额头一下。 睡梦里的罗夏晃了晃脑袋,含混不清的说道:“阿米娅,让我歇一会儿吧。” 塞雷娅摇了摇头,又坐了回去,刚才那个举动在她的年龄脱离了小姑娘的范围之后就不曾做过。大家都觉得她未来是职场女强人,在尊敬她的时候也疏离了她,她毫不在意,与其纠结孤独不如努力学习工作。 赫默和伊芙利特曾唤醒她的柔情,但小火龙的失控让她的友情一夜之间被焚烧殆尽。 塞雷娅一直想着这些事,守望着黎明的到来。早上六点十分,黑夜尚能笼罩大地的时候, 门卡被人刷卡,她转过身去看到砾的身影。 女骑士略显疲惫,她看到梅尔睡在她的床上,锡兰蜷缩身子枕在阿米娅的肩膀上,她们两人一起睡在中间的床上。而她效忠的主人睡在阿米娅床上,睡相惨不忍睹,脑袋向着一边歪去, 几乎贴到了塞雷娅的大腿根。 塞雷娅一击手刀挥下,博士的双腿向上翘起来,又重重的回落到床上。罗夏捂着脑袋迷茫的坐了起来,手摁在旁边的大腿上。 真奇怪,今天暗索穿着裤袜睡的?她的大腿为何如此僵硬,触感也比以前更紧实? 心存疑惑的博士又按了两下,他的理智上线恢复清醒,心中构建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他吞了口口水,僵硬的转过头来,与塞雷娅的视线对上,同时纳入视野的还有塞雷娅大腿上的手掌,他的手掌。 塞雷娅没有说话,她表情平静,目光却让罗夏感觉到压力,他抽开手尴尬的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还没清醒过来。” “你觉得我还是为了这点事情发脾气的小姑娘?或者你在期待我像小姑娘一样露出害羞的表情?”塞雷娅指了指盥洗室,“你的女骑士在等你。” 罗夏猜不透塞雷娅的心思,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看向盥洗室,毛玻璃上映出砾的影子。他看了眼旁边,锡兰和阿米娅还睡得香甜,于是他走进盥洗室里,带上门。 “你的情况怎么样?其他人呢?”他问。 “很好,这个夜晚我们几乎都在赶路,盯上的猎物总是不在现场,对于猎人来说真是不走运。” 砾把今晚的行动简单和罗夏描述一番,从圣女那里逃离之后,两个小组汇合观察了汐斯塔的应急机制,这原本就是红豆那个小组制造冲突和事端的目的。 之后她们前往丰田健身中心,发现那里尽是些年轻男人跪在地上进行奇怪的宗教仪式,虽然不明白这些跪族男孩在做什么,显而易见四十七岁的莫雷不在其中。 考虑到克洛宁不不涉及宗教事业,所以罗德岛的干员们谨慎的避开了跪族男孩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们随后来到了酋长饭店,莫雷常去的另一家地址,发觉那里正在给附近的穷人们派发免费面包,面包上印着“三分”的字样,里面还有员工们排演的节目,讲述大哥刘备刘毛豆,二哥关羽关曼抬,三弟张飞张厂送分三结义,为穷人们派送温暖的三分面包的故事。 因为人太多,砾观察了一会儿,她潜行过去拉住了一个领到面包的路人,交谈几句潜行回来,告知同伴们莫雷在酋长饭店的可能性不大。 她们只剩下最后一个可以把握的地点,那就是他的家。只是入侵莫雷家的难度与入侵阿宽家的难度完全不一样,两者之间地位的差距决定了他们家安保等级的差距。 砾她们一直耐心等待着,等到五点的时候,莫雷从自家别墅出来,左顾右盼看了好一会儿, 才从车库里开车出来。 他反常的举动引来了女骑士的注意,她们一路追踪到了一栋不起眼的小楼附近,莫雷上去处理了什么,半个小时之后下来,开车走掉了。 “显然这栋小楼里藏着秘密,但夜色将尽,我们不能再继续跟踪下去了,于是借助夜幕的掩护悄悄回来了。我和红豆商量了一下,两组的工作由我一人来汇报。” 罗夏没指望一个晚上就能挖掘出所有秘密,于是柔声说道:“辛苦了,赶紧去睡吧。” 砾打了个哈欠:“我不在的时候,主人就没良心的睡了一整晚啊。” “没,我只睡了三个小时,现在也很困。” 女骑士靠近一步,舔舔嘴唇说:“现在空床只有一张,主人你等我冲个澡,咱们……” “不,塞诺蜜,梅尔和塞雷娅很快就要换班回去睡觉了。你睡自己的床,我继续睡阿米娅的就行了。阿米娅和锡兰小姐睡我那里睡的那么舒服,实在不好意思叫醒她们。” 砾略显失望,她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罗夏。罗夏拒绝了她第一个要求就不好拒绝第二个, 因为女骑士为他奔波了一整夜,他连一个拥抱都不舍得给的话,未免显得太过无情。 想到这里,他的手臂也在砾的背后合拢,几秒之后,他又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我有奇怪的味道吗?”砾问。 “没有吧,放心,我不嫌弃你的汗味。” “也是啊,主人每次看到我训练,热裤背心被汗水浸湿的时候总是露出色眯眯的表情,有肌肉的女孩子你也喜欢啊。唔,这么一想的话,塞雷娅小姐可谓劲敌。”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去追塞雷娅了。” 砾不以为然,她实在无法想象主人去追塞雷娅会是什么光景:可能被拒绝,以及被拒绝之后打晕的可能性各占 50%吧。 直到下午的时候罗夏才重新爬起来,他看了眼还在睡的砾,自己去观景台整理思绪。闪灵抱着她的佩剑,也是她的法杖跟在后面,罗夏回头看着高大的萨卡兹医师说:“那里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有人在上面争吵,你有被误伤的概率。” “是锡兰小姐和黑?” “对。” 罗夏大概能猜到她们在吵什么,以关心朋友的名义,好奇心仍然让他来到观景台,恰好锡兰要夺门而出,他们俩撞个满怀,一起倒在地上。 闪灵跨过罗夏,她高大的身影挡在博士前面,拇指顶住剑柄与剑鞘所成的缝隙。黑与剑帝沉默的对峙着,她的手握在弩机上,没有轻举妄动。 “赦罪师,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黑说。 “赦罪师……为何你会知道这个名字,过去我们曾经萍水相逢,还是你们调查过了我?” 罗夏一边搀扶锡兰起来,一边看向闪灵的背影,在罗德岛的时候他提过“赦罪师”这个词汇,闪灵给出了和现在差不多的回答。因而他很好奇,赦罪师于闪灵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眼下锡兰更重要。 “你没事吧?”他关切的问道。 锡兰想要逃跑,罗夏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大小姐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哀求的眼神,祈求他松开手臂。罗夏清楚,如果锡兰在此刻成功逃掉的话,她和黑之间的裂痕将要花费很久才能弥补。 “锡兰小姐,我不准你逃。” 罗夏摁住锡兰的肩膀,锡兰抬起头来,她和黑刚吵了一架,心情乱糟糟的。罗夏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她还是瑟缩了一下,仿佛那稀疏平常的话语里蕴藏着恐怖的魔力,让她的身体定在原地,驯顺的遵从了罗夏的命令。 罗夏摸了摸眼眶,他发誓他没想动用异能,但异能如同他的呼吸一般自然而然的施展,让一个可怜的姑娘害怕的僵立在原地。 “抱歉,可能我语气比较生硬,这不是命令而是建议。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浅海的颜色涌入大小姐的视野,锡兰感觉到了罗夏的真诚,一股热流在心里流淌,让她忍不住靠在他的胸口,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罗夏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他清楚这份变得亲密的朋友关系有大半是异能的功劳,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玩弄他人的心灵满足了他病态的支配欲望,而道德和良知又鞭笞着他,在他的心灵留下两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锡兰在寻求一个逃避的港湾,博士在反省自己的所做所为,至少此刻,他们之间还没有爱情这种东西。 这幅场景落到黑眼里,菲林族保镖血压顿时升高了,她的头脑蒙蒙的,能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的猛跳,她向前跨出一步,不耐烦的说道:“这是我和小姐之间的私人事务,请让开!” “不让,博士已经涉及其中,保护他的安全是我的责任。”闪灵回答。 正如黑重视闪灵,闪灵心里对黑也有很高的评价,她的拇指随时能把佩剑从剑鞘推出。在她心里,黑是值得拔剑的对手。 “够了黑,请住手吧,哪怕是爸爸的意思,我也不会回去!” 锡兰平静下来之后,越过闪灵又和她的家人继续刚才的话题,黑皱着眉头说:“小姐,你的行为是在给你父亲添乱。” “我只是去寻找扳倒克洛宁的证据,就在莫雷早上凌晨五六点常去的那栋楼里对不对?有些证据不好销毁,也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和财阀们讨价还价,克洛宁一定会把一些东西藏起来,我就是去寻找那些东西。” 黑平静的叙述道:“大小姐,克洛宁藏东西的地方我们都清楚,但无论是赫尔曼先生还是财阀们都没有去动它。这颗炸弹威力太大,就连克洛宁本人都不敢拿出来使用,某种意义上它是汐斯塔平衡的保障,如果汐斯塔发生太过激烈的争斗,赫尔曼先生的心血就白费了。” “平衡是动态的,”罗夏接过话柄,“在我看来,汐斯塔的平衡已经过时了。赫尔曼先生, 财阀们以及背后的大国们需要跟得上时代的新平衡。” “太天真了,罗德岛的博士!没有既得利益者会心甘情愿的把利益让出,让社会重新洗牌!” “既然没有人肯深明大义,那就用暴力让平衡崩溃好了。”罗夏淡淡的说,“平衡有极限, 但暴力没有。打破旧平衡,之后用暴力建立新平衡就可以了。” “罗德岛要放弃中立立场介入汐斯塔的事务?” “不,罗德岛还没有资格成为棋手,我们只是一群抱团取暖、圈地自萌的社会边缘人罢了。 真正的暴力来自于大自然,大自然的暴力没有立场之争,它只会带来灾难和恐惧,如果控制得当的话,灾难和恐惧会逼迫大家低头,很多没有机会实现的事情也变得有机会了。” 罗夏看了眼新城区:“赫尔曼先生也有这个打算不是吗?所以他的良苦用心就是示敌以弱, 暗中积蓄力量等待自然灾害打破汐斯塔平衡的那一天,上演绝地翻盘,逼迫财阀们吐出利益, 为汐斯塔建立更符合他期望的环境。 我不怀疑赫尔曼先生的能力,新的平衡建立之后,灾难将汐斯塔人民团结在一起。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汐斯塔将变得更富饶,更强大,说不定某一天能够变得独立自主,不必再看外国的脸色......多美好的未来。” 黑摇了摇头:“既然你能理解赫尔曼先生,就不该站在小姐这边。” “比起我不熟悉的赫尔曼先生,我更在乎锡兰小姐的想法。她看不惯家乡发生的一些事情, 迫切的想要改变它,正好我们聊得来,我有想法也有能力,为什么不帮助朋友实现愿望? 新城区已经建设好了,人们随时可以迁入其中,将定居城邦汐斯塔转变为移动城邦汐斯塔。 我和赫尔曼先生的区别在于,他在等待自然彰显他的伟力,而我则想要引导这份伟力。” “你疯了。”黑说。 “在动荡的泰拉世界,有些事注定只有疯子才能完成。” “这具有不可控的风险,我无法相信你。” “你相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 黑出离的愤怒了: “我所看到的事实,就是你馋小姐的身子,所以你在蛊惑她,迎合她,哄骗她去完成任性的愿望,扮演好人和忠实朋友的把她哄上手!你利用小姐的天真无邪时,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胡说,黑小姐,我馋的是你的身子!罗夏想,对于锡兰小姐,我馋的是她的知识和能力。 “黑,博士没有那个意思。”锡兰皱起眉头,“我和博士是朋友,我很尊敬他为感染者事业努力奋斗,这和男女情爱又有什么关系?” “小姐,所有带有年龄差的情爱都是从尊重开始,以好奇作为基础,慢慢发展成情爱,那时候你已经深陷其中,以他的立场为立场,为他辩护了!” 你怎么把我说的像那种馋小姑娘的老头一样! 罗夏对自己的年龄一无所知,他推测自己的年龄应该在 33 岁到 40 岁之间,而心态从未成年到中年大叔起伏不定。睡在医院冷冻装置,当切尔诺伯格名宿的那段时间让他的衰老放缓了, 因而他和凯尔希医生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中年富婆包养小白脸的感觉。 (博士哪怕本科毕业直接攻读博士,想要拿到对应学位也得 28 岁左右,他和阿米娅创建了罗德岛,又是变机器又是沉睡又被拉出来当工具人,30 岁以下的可能性很低) “你这是偏见,黑从一开始就对博士存在偏见。你不应该抗拒博士,而是触摸他,感受他, 深入了解他的内在,才能为他的人品、种种行为的动机下结论。在那座火山的时候,明明黑也觉得博士的指挥很棒很舒服,身体已经认可了他,为什么你的心灵却在闹别扭,这不是我认识的黑!” “你也不是我认识的锡兰小姐,我们都应该冷静一点,别让别人看了笑话。”黑摇摇头, “我 重述一遍,在汐斯塔的事务上比起博士,我更信任老爷,这是我的立场!” 罗夏吐槽道:“现在不是玩桌游的时间。” 他讲的冷笑话没人回应,黑面对锡兰以外的人永远冷冰冰的,锡兰现在眼里只有黑,而闪灵一贯沉默寡言,他只好看向闪灵:“梅尔那边怎么样了?” “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罗夏愣了一下:“这件事你可以早点告诉我。” “博士起床之后就亟不可待的要来观景台走走,我想说也没有机会。” 锡兰听到罗夏和闪灵的对话,不禁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她看到博士伸出手来,闪灵把一个播放设备交给他。 罗夏摆弄两下,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对锡兰和黑招招手说: “我下面会给你们看看,让你 们看清楚我为何会如此自信。想必在你们看完之后,会有自己一番拿捏。” 锡兰凑到博士身边,黑犹豫一下,看了一眼沉默的闪灵,也靠近博士。博士打开播放器, 昨天塞雷娅她们无功而返的矿洞出现在画面中。 还差 26 更,双开的情况下,加更有些吃力。 第一百一十章 闪灵的建议 昨天塞雷娅她们的探索受挫,夜里罗夏又分派两组干员进行实验,没有余裕搭配合适的阵容去探索废弃矿坑。这不代表他放弃了探索,既然他不能让自己的干员承受风险,那就让机械替代好了。 梅尔现在有六只机械水獭,有三只是从罗德岛带来的,另外又有三只是从汐斯塔采购零件组建的猴版水獭。前者是亲儿子,后者是干儿子,梅尔本人是恶毒的后妈,她的儿子们总是不断生出来,又在各种用途中损耗。 亲儿子和干儿子终归是有区别的,比如根据博士的命令让机械水獭出动脸探草丛的时候, 梅尔想也不想就把猴版水獭投入使用——原因无他,猴版水獭属于公费完全报销的项目,她自己带来的只能报销一半。 自从诗怀雅一个外人堂而皇之的在罗德岛搞财政改革之后,凯尔希医生的笑容被守护了, 但像梅尔这样的吸金利器就过得不如以前如意了,她甚至在“精打细算”这个技能上投入了技能点,让同被发配到罗德岛进行技术扶贫的前莱茵生命的同伴们大吃一惊。 梅尔紧急剥夺了她派去送死的猴版水獭“咪波 xxx 号”的名字,取而代之用“印度导弹”, “印度坦克”和“印度空军”命名。 首先被投放入废弃矿洞的是“印度导弹”,这个猴版水獭进入洞穴之之后,就像被萨卡兹人附身一样做起布朗运动,不久之后就一头撞上墙壁陷入瘫痪; 梅尔吸取教训,在投放之前对“印度坦克”进行改装,改装耗费了她四十分钟,她却像度过了四十年一样漫长。结果, “印度坦克”出身未捷身先死,性能无法达到梅尔的预想,被她丢在一边; 梅尔只能寄希望于“印度空军”,与前两个废柴相比,“印度空军”至少在前半段旅程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但它将要越过塞雷娅她们抵达的距离,开始探索前方未知区域时,却阴沟翻船摔了下去。 这个距离还算安全,梅尔打算在塞雷娅和普罗旺斯的陪伴下进去,回收“印度空军”进行维修,她刚刚戴上防毒面具,摸了摸工具包就停下了。 “怎么了?”塞雷娅问。 梅尔摸了摸脑袋:“印度空军组装的时候用了八个城邦的配件,但我今天没带那么多。” “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梅尔有些可惜,一个美好的上午就那么浪费了,她同时还有些愧疚。她夜里在砾的床上睡的香甜,塞雷娅守了博士一夜,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起来保护她探索废弃矿坑,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瘫痪的“印度导弹”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如果这是在工作间,梅尔已经滑跪出去,再打开一瓶 05 年的伊斯坦布尔香槟助助兴。 她高兴的拥抱了塞雷娅和普罗旺斯,干脆原地盘腿坐下远程遥控机械水獭打开照明设备, 以废弃矿坑最深部为目标。 矿坑内的情况延迟五秒之后传回了梅尔的数据终端上,一个小时之后,当猴版水獭钻到最深处,发现了密密麻麻的源石虫群环绕着一个狰狞庞大的身影时,顿时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这是梅尔结束沉默后说的第一句话。 其他两位同行者也不免错愕,她们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个挑战常识的生物。但很快,她们三个都恢复了理性,抓紧时间分析这个生物。 而结论,就在此刻被罗夏展示给黑与锡兰了。 “之前道尔科斯先生雇佣专业的环境学家勘探死火山,建立模型研究之后发现火山恢复活动,并变得愈演愈烈。再加上克洛宁一伙短视的开采黑曜石,对火山附近的地质结构造成极大的破坏,半年之后重新喷发的火山将摧毁汐斯塔的旧城区。 然而,道尔科斯先生运气不太好,他聘请的环境学专家没能深入了解火山复苏的原因——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能想到火山的复苏是一只巨大的变异源石虫带来的影响? 这个东西完全是反常识的存在,它是巨型的野生被感染生物,在特殊的高温环境中诞生的变异生物个体。不仅它的外观可怖,自身的高温也让任何人不敢轻易靠近。” 说到这里罗夏笑了笑:“从古至今就有不少对于巨型生物的目击报告,但若是能亲眼看见这么巨大的感染生物,恐怕永远都无法忘记吧......” 锡兰和黑露出了和梅尔这些第一目击者同样的表情,菲林族保镖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罗夏说: “如果它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并且是它导致了火山的复苏,那么说,之前火山还有半年左右喷发的结论是错误的吗?” “不,环境学家们只是没有发现罪魁祸首,但他们观测现象,归纳数据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汐斯塔还有半年时间,但半年之后当火山喷发的时候,涌出的不仅是岩浆和火山气体,还有庞贝和它率领的源石生物群。” “庞贝?” 罗夏解释道: “这是我给那个巨型源石生物临时起的名字,在我的藏书里,记载了一座城邦被火山喷发毁灭的故事,汐斯塔的场景让我触景生情。” “是个很贴切的名字。”锡兰说。 “让我们回到正题,道尔科斯先生雇佣的团队给雇主一份常识性的答案,而道尔科斯先生根据这个答案制订了自己的策略,那就是在火山喷发的时候绝地翻盘,以救世主的名义归来。 那个时候,一切剧情都反转了:力主建造新城区、颠覆传统、被指着鼻子骂浪费纳税人的钱财、贪污公款吃回扣的道尔科斯先生将成为民众的救世主,尽管之前他们还把救世主骂的狗血淋头。 不过没关系,民众的记忆力可以和金鱼相媲美,而政客们选择遗忘某些记忆更是基础技能。 大自然的暴力像是铁拳砸碎了汐斯塔的平衡,民众会把憎恨投向克洛宁,克洛宁背后的财阀们为了保存自己,一方面要抛弃他们的代理人,另一方面也要向道尔科斯先生妥协,来换取迁移到新城区保住自家资产的权利。 那时候,道尔科斯先生就可以痛快的割肥羊了,财阀们背后的外国势力根本来不及干涉。 等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汐斯塔已经变成了移动城邦,道尔科斯先生赢家通吃,削弱了与他作对的财阀们,建立有利于他的新秩序、新平衡。那时候他大可不必和财阀们虚与委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就可以了。” 黑沉默了片刻回答: “老爷是这么规划的,并且他也让他的追随者们相信,他的规划可以实现。” “如果没有庞贝,道尔科斯先生的规划可以打 90 分,而现在这个反常识的巨型源石生物让他的计划变成了 50 分。汐斯塔的居民有足够的时间从火山带来的来的灾难里转移,但受到惊扰的源石虫扩散的速度更快。 想想这些东西一旦冲进城区……不,只是它们还好,如果庞贝也入场的话,汐斯塔的结局恐怕不会比那座古城更好。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我们还可以掌控局势的时候,调集力量消灭它。” “我会向老爷汇报,建议他向废弃矿坑派遣一支专业团队进行评估。如果是真的,至少我本人倾向于与罗德岛合作解决这个麻烦。” 黑看了眼博士与锡兰贴在一起的手臂,皱起眉头说道: “无论罗德岛抱着什么目的,在客观 上都帮了汐斯塔的忙,老爷会为此而回报你们。但在私人事务上,我依然反对你和锡兰小姐交往。” “我们没有交往,我和锡兰小姐是朋友。”罗夏犹豫了一下,“如果黑小姐非要认为我是因为馋谁的身子来到汐斯塔,那么我承认,我馋的是黑小姐的身子。” 博士太过坦率,亦可称为太过无耻的发言震撼了锡兰和黑,甚至距离远一些的闪灵都露出古怪的表情,心想博士是不是用错了脑袋考虑问题。 锡兰本来对博士没有想法,但听到博士“我馋黑身子”的发言,虚荣心让她感觉很不爽, 明明是她先的,和博士认识也好,来往也好,察觉博士的优点也好,为什么博士宁愿选择契合审美而产生的激情,而不是细水长流的友谊?她咬着嘴唇握住挂在臂弯里的伞柄,一脸幽怨的瞪着罗夏,好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黑的第一反应是给罗夏一巴掌,但她发现她根本无法出手。闪灵散发的威慑还在其次,身为大龄剩女的她上次被人告白还在 18 年又 256 天之前,那时候她还在佣兵团,有个恋童癖想要包养她,还是萝莉的黑静静的等恋童癖说完,然后一刀把他杀了。 她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嫁给好男人的梦,只是过了三十岁之后,她明白这不过是个梦罢了。 像她这样手染鲜血、心灵黑暗、年过三十、性格不好、女子力约等于零的感染者,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现在,她得到了答案,这世间的确还有人喜欢她,可惜那个人不是好男人,而是个变态。 之前,黑在思考博士适不适合成为自家小姐的夫婿时,她总结了博士几个优点:颜值高, 三观不算太歪,不吸烟喝酒,也不抽致幻品,没有异常的性取向,与小姐一样都是源石病治疗的专家(高学历)。 如果是考虑博士适不适合她自己的话,又可以增加不歧视源石病人,专业对口能帮助她治疗源石病,并且性格温和,与她这样强势的人搭配一起不容易引起冲突的优点。 可他是个花心的男人,光是这一条就够黑拒绝他了。何况,她发誓要保护小姐一辈子。她如果把自己嫁出去了,小姐又该怎么办? 在黑心绪不宁的时刻,浅海的颜色涌入了黑的视野。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感觉到本能的恐惧,第二次的时候她的身体献上了驯顺,现在她又体会到了一丝欢愉,如同被博士指挥的时候,博士的意志撑开她的心房侵入,他遗留在黑心灵里的东西醒来。 仿佛萌芽在春天生发,仿佛蛰伏的昆虫钻出泥土活动,仿佛候鸟裹挟着远方的花香归来, 生命的激情,灵魂的颤抖让黑再一次强烈的体会“活着”与“自我”的感觉。 博士的异能只在菲林族女人混乱的时候生效,当她平静下来的时候,二十年的战斗经验所派生的意志驱逐了浅海,她的视野和认知恢复了正常。 黑一脸郑重的回答: “无论你是戏言还是真心话,我的回答都是‘我拒绝!’,这辈子我只会 守着小姐。” 锡兰知道黑说的是真心话,她此刻心情矛盾:一方面,她嫉妒黑有优美的体型,俘获了她尊敬的博士的心;另一方面,她把黑当做姐姐和朋友,自然希望她能幸福。 “一辈子”是个十分沉重的概念,黑说出来只需要一秒钟,但履行承诺却需要她的欢笑, 她的泪水,她的牺牲和付出来填。而作为受益的那一方,锡兰面对沉重的好意也越发不安。 锡兰为难的说: “黑,我们都是女孩子,女孩子可以当一辈子的朋友,但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啊。” “常人不可以,但我可以。” “不,我希望黑能幸福,如果我的幸福建立在黑的牺牲之上,那会令我寝食难安。你已经带给这个家庭如此之多,我怎么好意思让一位亲爱的家人继续为我的人生铺路?” “既然如此的话,我有一个建议。” 沉默了许久的闪灵一开口,罗夏、锡兰和黑的目光全都转移到她身上,剑帝的能力大家都认可,想必她深思熟虑说出的建议就是当前的最优解吧。 “博士想和黑贴贴,黑想和锡兰小姐贴贴,锡兰小姐想和博士贴贴。因为你们的感情全部都是单向箭头,所以无论哪一对双人组合都会让一人如意,而令另一人牺牲。 既然两个人的组合得不到幸福,那么你们三个组合起来贴贴不就好了?” 还欠 27 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盐之桩 罗夏摊开手: “闪灵,我知道你是为了活跃气氛,但这种玩笑不好笑,尤其是你话里涉及的三个当事人全都是单身。” “我没有开玩笑。”闪灵认真的回答。 “啊哈哈,你们萨卡兹人冷笑话讲的不错。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 在锡兰和黑面前,罗夏强行解释了闪灵的意思。他怀疑自己失忆之前,大概做过闪灵打 moba 游戏即将拿五杀的时候拔了她的网线,或者在她玩赌狗模拟器 200 次抽卡一无所有的时候晒出自己的全图鉴账号,不然没法解释闪灵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背刺他。 博士也是男人,他在冲动的时候可能妄想过左拥右抱的场景,但他知道在现实不可能实践。 哪怕抛去老生常谈的道德和法律不提,罗德岛还没有安定下来,他明确和任何一个干员的关系都有可能让他与其他干员辛苦建立的信任崩塌。 那样凯尔希医生真的会把他阉了,泡在福尔马林里示众。 另外,还有一个现实的烦恼就是他恐怕和大部分干员尺寸都对不上。比如他要和艾雅法拉结婚的话,他完全无法想象两个人如何履行夫妻义务。 所以他很清楚,无论和谁,哪怕是女性干员里最高的星熊结婚,他们婚后的生活也会变成一场折磨。 当然,罗夏也可以选择谈一场精神恋爱,但在他看来,夫妻的感情是感性的心灵之爱和理性的肉体欢愉的有序结合。人们需要理性也需要感性,如闪电般的感性决定了开始,而细水长流的理性分离了最终。单纯的精神恋爱与单纯的肉欲都是畸形的关系,一个是如琉璃鸟般的壳之少女,另一个则变成了颓废又疯狂的伊豆舞女。 他不准备追求这两种畸形关系,所幸在婚姻之外,在个人的幸福之外,还有伟大的事业和艰辛的未来等待着他,当他在摸鱼的时候看着与干员们盈满的信赖,心里也能略略觉得温暖。 说到底,阿米娅唤醒他不就是让他来工作的吗?他的生活是社畜模拟器,而恋爱部分属于正在开发的付费 DLC,可能要像 M&B 玩家经历漫长的守望,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也有可能变成《圣魔之血》,永不到来。 总之,罗夏在生理上是乐观主义者,罗德岛的干员们常把他撩的不要不要的;在他精神上他是悲观主义者,不觉得自己能成就好事。 精神与肉体的撕裂,过去与现在的割裂,纵欲与节制的纠结塑造了如今的罗夏。思考会带来痛苦,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放弃思考,诱惑着他逃进幻想里,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白夜》里那个以自己为主角构建一连串幻想故事的可怜虫。 在幻想里他可以无所不能,他是一个篮球天才,会成为第二个奥拉朱旺,黄金卡迈罗唾手可得;他会遇见穿着粉色范思哲羽绒服的女孩,她身上的珠宝闪耀着连绵的光。 然而,他必须思考。诚然思考会带来痛苦,但在痛苦之中,他才能清醒的看到人们期望他做些什么,他又能为人们做些什么。罗德岛需要约翰克里斯朵夫,需要普罗米修斯,需要亚哈船长,而不需要淫逸放荡(拉斯普钦)。 所以,他觉得闪灵这个三人贴贴的建议充满了背刺的味道,而闪灵会背刺他,恐怕也是因为他失落的过去所犯下的罪行,促使萨卡兹医师对他进行报复。 他的故事不是《罪与罚》,罗夏不会忏悔,亦不会感化,他只是心里盘算着用何种措施回敬萨卡兹医师的背刺。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搞定眼前的事。 “刚才闪灵的玩笑请你们就当没听见……”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锡兰打断了。她看着罗夏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我不觉得闪灵小姐在开 玩笑。” “就算不是玩笑,这个方案也不可行,三人交往什么太乱来了。” “可是‘乱来’就是如今的世道啊。”黑低声说。???黑小姐,你也背刺我?! 罗夏本来以为黑一定会极力反对这个不靠谱的意见,谁知道她的态度发生了 180°的转化, 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解释道: “老爷说,汐斯塔在成为独立城邦之后会面临更大的竞争压力,需要更多的人才。 源石病是一个时代性的问题,汐斯塔迟早也要面对它。你恰好是源石病理论的专家,与小姐志同道合,战斗指挥能力也是加分项。 既然小姐对你有那个意思,而你加入小姐的家族符合汐斯塔的利益,我反对你们关系的最后一个理由就是你花心,如果你对小姐移情别恋,婚内出轨会伤害小姐的感情,也会伤害汐斯塔的利益。 眼下,既然小姐不希望我的幸福挂靠到她身上,她希望我能追求自己的幸福,那么我勉为其难和小姐与你一起交往不就好了。 那样我如小姐期望的个人生活有了依靠;同时如我期望的继续守护小姐,和她关系依旧, 并且能把你的花心控制在只有我一个。如果是我的话,小姐应该可以接受。 这么说的时候,黑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两人对上目光的时候反而是她先逃了。这种表情罗夏再熟悉不过,每个被“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光顾多次的姑娘最终都会变成这样! 该死!罗夏摸着眼眶诅咒自己的异能,与这种放荡的异能相比,他宁愿要自带断手 buff 的王之力。 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他找个机会对黑再次使用异能,发布“恢复出厂设置” 的指令,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扭曲。 锡兰惊讶的看着黑,但她仅仅是“惊讶的”,却没有怒斥黑一番的意思。看到这一幕罗夏心凉了半截,异能连黑的思考都能扭曲,恐怕锡兰也是他的牺牲品。 “黑,你不需要牺牲。”大小姐一脸郑重的说:“在我心里我们俩是平等的,有任何好东西我都会想着和你分享,哪怕是……男人,我可能会很嫉妒,甚至恨你。但我保证,我对你的爱更多。” 你们姐妹情深,自己凑 CP 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要拉上我?! 罗夏想到这里又狠狠瞪了闪灵一眼,背刺“白面”教授的剑帝一脸云淡风轻,俨然和对面的傻白甜以及苦大仇深、曾被他干涉过精神的暗杀者成了一伙人。 博士没有维多利亚皇家陆军见敌必战的传统,情况已经超出了他能力的处理范围,他静步悄悄后退,一直退到楼梯口却撞到了人。他绝望的回头,看到艾雅法拉站在那里。 “前辈,要吃点心吗?是诺桑普里亚的特产。” 艾雅法拉是一片好意,她把手里的点心送到罗夏面前,白面教授看着包装袋上“盐之桩” 的字样沉默不语,除此之外,包装上还有一个笑的一脸灿烂的葱头骑士代言人,仿佛在嘲笑他白面的末日。 在博士回答小羊的问题之前,他的背后响起脚步声,双肩分别被一只手按住。 “博士,你要去哪里?”锡兰问。 “啊哈哈,我突然想去哈维尔街逛逛,看看那里有没有我喜欢的桌游‘百日战役’。” “可是哈维尔街已经荒废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说起来,黑以前是在哈维尔生活吗?” “嗯,那是我的一个落脚点。后来刺杀你的父亲赫尔曼·卡西乌斯·道尔科斯之后,我就留在这里和你一起生活了,我还教过你吹口琴……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黑用凌厉的视线看向罗夏:“在这种大事上,男人怎么能先逃跑呢?太不负责任了!” 难道我要负起责任让你们大着肚子回到罗德岛,给我生未来的 007 干员?! “这件关乎一生的大事最好等冷静下来后说,”罗夏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你们现在情绪上 头,没法做出最理智的判断,放心吧,我就当你们什么都没说过。” 他的话对于两个被异能搅的心绪不宁的姑娘异常刺耳,黑说: “我暂且不提,像小姐这样完 美无缺的女孩,你还要用这种态度羞辱她。罗德岛的博士,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傲慢吗?” 罗夏吞吞吐吐的说“这并非傲慢与偏见,而是尊重。是我配不上你们,我自己、我自己有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他隐晦的回答:“我的问题是比较大,呃,请按字面意思理解。” 锡兰和黑对视一眼,闹不清楚博士到底在说些什么,锡兰问道:“哪怕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我也不能对博士的问题坐视不理。你大可以说出来,和别人分享会减少你的痛苦,我们也能用自己的智慧,用自己的双手和技术帮到你。” 这种问题你拿什么智慧帮我?我晕车吐你一身怎么办?!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这是独属于我自己的秘密,我不可能和任何人,包括我的朋友们分享它,光是说出来都令我感到羞耻,天啊,我为什么会是这种人!” 在正面和博士贴贴的小羊人都傻了,她薛定谔的听力让她对事态把握到了“博士正在被人逼问隐私”的程度,即便如此也足够她行动了。 “前辈已经如此痛苦,请你们不要再刨根究底了!” 艾雅法拉一边说一边绕到博士身前,张开手臂做出庇护的姿态,犹如一个草食动物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后代与猛兽对峙。 看到艾雅法拉的做派,黑错误理解了博士的发言,她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博士,你的难 言之隐就是你是个恋童癖吗?” “睾酮可以为我作证,我根本没有对幼女出手过!” “我也可以作证。”闪灵补充道。 不知是不是黑的错觉,艾雅法拉脸上浮现一丝失望的表情。 “那么博士你的难言之隐是你……抬不起头来?” 锡兰问完之后羞的满脸通红,捂住了自己的脸庞,罗夏也变得尴尬起来,他回答: “不,正 常,我要说……简直好过了头,好的令我烦恼。” “博士,你有某种疾病?”黑问。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博士的知识盲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知历史又知未来,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在他准备坦诚之前,闪灵代为回答: “没有,博士健健康康,所有婚检项目 都能合格。” 黑皱起眉头“我要听博士自己说。” 闪灵淡淡的回答:“我是负责博士的医生,对于博士的健康我比他本人还有发言权。” “博士的性取向看上去也很正常……难道心理问题?我听说当代年轻人有结婚恐惧症的相当多。” “博士没有结婚恐惧症,我只是感觉他需要一个伴侣来填补他心灵的空虚。”闪灵看了罗夏一眼,“不然,他会把自己压垮的。” “还真是谢谢啊,”罗夏咬牙切齿的说, “我感觉现在自己已经垮了。” 罗夏很没意气的丢下艾雅法拉转身就跑,黑从小羊手中夺过盐之桩,用自己的弩机把零食发射出去,盐之桩从罗夏眼前飞过,晃得他脚下一滑朝着前方倒下,又被一具熟稔的身躯撑起。 “白金?”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们那里太热闹了,我过来瞧瞧,没想到遇到了这等好事。既然没有人和我争,博士这块至宝就由我来回收咯。” “白金,现在已经够乱的了。” “所以我来帮博士了,博士要不要用一个人情购买我的解围服务?” 白金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但至少她的能力是足够的。罗夏咬咬牙应道:“成交。” “小丑”心满意足的把他放下,又用公主抱的方式抱在怀里,对着追下楼的几人说道: “博 士不小心把脚踝给扭了,我要带他回房间。你们究竟做了什么,让他慌张成这样?” 这么说的时候,白金偷偷掐了罗夏的屁股一下。罗夏发出痛苦的呻吟,眼角涌出泪花。白金这招的确好用,一瞬间,所有的追兵们不管心情如何,脸上都变成了愧疚的表情。 还差 27 更。 第一百一十二章 罗夏太太的标准 “真有你们的,我就稍微睡一会儿的功夫,博士脚踝就扭了。你们个个不是发誓保护他的安全,你们究竟保护了什么啊?!” 考虑到砾还在补觉,白金把博士抱回了自己房间,艾雅法拉、锡兰、闪灵和黑依次走在后面,恰好遇到塞雷娅。 给博士治疗的工作本该属于闪灵,但塞雷娅“理所当然”抢夺过来。她懂得医疗知识,接受过培训,更重要的是莱茵拳皇脸上写着“我很生气”,让其他人不敢对她说些什么。 塞雷娅让罗夏坐在床边,她蹲下来捏住博士的脚踝,先是观察一番,然后不时问用手指轻轻摁住脚背的某个部位,问他疼不疼,有没有感觉,之后问闪灵要了药膏和纱布包扎受伤处。 罗夏想说那是白金的解围之计,他其实是诈伤,但他从塞雷娅包扎的动作和她刻意收敛的呼吸感受到,塞雷娅的起床气非常持久,平白惹了她只会吃铁拳制裁。 想想也是,塞雷娅夜里值了半夜班,上午又去登山,下午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又赶上这档子破事,哪怕是最温和的人心里也有三分怨气, 罗夏看着蹲在他脚边的塞雷娅,米白色毛衣勾勒出她弯曲的背脊,灰色长发拢在背后,随着她肢体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头顶的灯光在灰色长发上聚拢,赋予其绸缎般的触感,让头发控博士又蠢蠢欲动,想要伸手把玩一下塞雷娅的头发。 他怕被打,所以伸手摸了摸坐在他旁边的艾雅法拉的头发,浅棕色的发丝从他指缝里穿过。 小羊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旋即抿嘴笑了起来,用脑袋轻轻蹭着罗夏的手掌,半垂着眼睛看着他。 包扎完毕之后塞雷娅起身看向黑,她比黑高了 5cm,沉重又冰冷的气场从她身体散发,支配整个房间,让莱茵拳皇稳压所有人一头。她的表情平静,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谁都知道她的眸子里酝酿着绝园的暴风雨,谁都看到青筋在她的太阳穴、脖颈和手背上鼓起,尾巴立起来在空气里摆动着,发出“呼呼”的声音。 塞雷娅看向黑: “首先,我对你们那些八卦破事没有兴趣,想必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私人事务受到外人的关注。你们可以交流,争吵甚至辱骂。但你——一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佣兵竟然会把武器对准非战斗人员,哪怕只是朝着他发射零食。 我不知道你的字典里是否有荣誉感这个词汇,没有也没关系,但你可以看到博士在如此危险的位置摔下去,幸好只是扭伤了脚踝,而不是磕破了脑袋,手脚骨折乃至于更惨烈的情况。 博士受伤,阿米娅不在这里,按照程序我可以全权代表罗德岛向你的老板讨一个说法。在这个时间点,道尔科斯先生希望看到一只与他为敌的精英小队吗?” “是我的错。”黑微微低头,“我愿意为我的错误补偿罗德岛的损失。” “不,塞雷娅你讲的过于严厉了,这只是一个谁都不希望发生的意外。黑小姐,也请你抬起头来,我不需要你赔……” 罗夏话还没说完,塞雷娅回过头来,严厉的视线堵住了他的嘴。总算莱茵拳皇给他留了面子,没有当着汐斯塔人的面把他怒斥一番。 塞雷娅看向锡兰,锡兰身体一哆嗦,重装干员的气场让她想起维多利亚大学里那些有真才实学但性情古怪的女教授们,大小姐回想起在学业上一度被老姑娘们支配的恐惧。 “锡兰小姐,黑小姐总归是你的保镖,我希望你作为主人……” “黑是我的朋友,我从来不把她当下人。”锡兰小声打断了塞雷娅的话,又捂住嘴巴说: “不 好意思,你继续。” “好吧,锡兰小姐,希望你作为黑的朋友能够节制她的行为。” “我保证。”锡兰又转向罗夏,惴惴不安的“对不起啊博士。” 罗夏摆了摆手,哪怕他真的扭伤了,需要道歉和做出补偿的也该是黑。他怕塞雷娅瞪他, 于是什么也没说,让坐在另一边的白金捂着嘴笑了起来,库兰塔人的尾巴从后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罗夏的腰。 塞雷娅看向闪灵说: “我一直以为你沉默而可靠,在危机时刻是罗德岛的刹车片而不是推进器,却没想到你会选择拱火。” 闪灵抱着手臂,本就丰满的胸脯在臂弯挤压下越发高耸,每当她呼吸的时候,胸口都颤巍巍的起伏着。 “我只是在合适的时机,提了我自认为合理的建议……好吧,是我的错,抱歉博士。”萨卡兹医师说。 “这个建议一点又不合理,好吧,既然博士没有追究的意思,我尊重他的个人意志。你们请回吧,伤员就让他自行休养,大约一周的时间就会好起来。” 萨卡兹医师的低头让消弭了塞雷娅大部分怒气,也可以说塞雷娅的起床气终于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她散发的让人喘不上来气的气场,在墙边罚站的三人如蒙大赦,黑和锡兰再次道歉,和闪灵一起离开了。 闪灵带上门之后,塞雷娅转身,罗夏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接下来就是克伦威尔起草《大抗议书》怒斥罗夏·查理一世的时间。所以当莱茵拳皇靠近的时候,他害怕的闭上眼睛,一秒, 两秒……时间流逝,他的感知被静谧填满,无论铁拳还是斥骂都没有到来。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塞雷娅抱着手臂,正以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他。重装干员脸上的冰山融化了,她露出嘲讽的微笑说:“博士,你是受虐狂吗?” “不,我不是。”罗夏摸了摸脑袋, “这么说你看出来了啊。” “拜某人所赐,我来到罗德岛之后就调整了自己的源石技艺配合新的作战指令,既要当重装干员又要当医疗干员,所以博士真的有伤还是诈伤,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罗夏回忆了一下,他完全没看出来塞雷娅有表演的成分,于是发自内心的说道: “这个演技 真厉害。” “只是说了一些真心话,太胡闹了,一个汐斯塔人竟敢对博士这样的非战斗人员出手,这超越了我能容忍的底线。” 罗夏心生感动:“原来我在你的心里那么重要啊。” “博士当然很重要,在外面你代表了罗德岛。”塞雷娅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 罗夏哆嗦了一下,塞雷娅上次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他戏言向她求婚之后,她以“不是我说你”作为开头进行了半个小时的说教。 艾雅法拉和白金识趣的离开,靠着墙壁站立,库兰塔干员偷偷拿出通讯器计时,一边看着博士像是犯错的孩子低头,被塞雷娅语言轰炸。 莱茵拳皇的说教分毫不差的定格在半小时,其在时间上的精准与刻板让人感叹“不愧是塞雷娅”。在说教的尽头塞雷娅提到了闪灵的方案,罗夏急忙摆手,表示他没想三人贴贴,也没想着立刻找女人结婚。 塞雷娅捏着下巴沉思: “仔细考虑的话,博士的确需要一位伴侣:首先,罗德岛有许多漂亮的感染者小姑娘,正是天真浪漫、需要感受爱与温暖的的年龄,偏偏却领受世间的残酷。博士只要对她们好一些,她们就能重新灿烂。 我担心她们不能区分友情和爱情,把感激、报恩、尊敬与好感混为一谈,让博士堕落为无可救药的恋童癖,那可是罗德岛的丑闻; 其次,一位罗夏太太能够让惦记着你的小姑娘们望而却步,避免罗德岛有人为你争风吃醋拖累了工作; 第三,博士的缺点是缺乏自我管理能力,你的才华在别人的管教之下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凯尔希医生管教你的健康,阿米娅管教你的工作,罗夏太太将作为前两者的补充,管教你的私人时间,让你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好好吃饭,锻炼与工作有机结合。 总之罗夏太太必须刚毅、强势,不会因为博士的讨饶而迁就溺爱你,要掰正你的性格,让你成为严肃正经的体面人;她要懂得夫妻的分寸,既要让你精力充沛,又要避免你精神空虚, 又要合理的处理你积攒的欲望,但也别把你掏空; 她必须明察秋毫,控制你,不让你对其他干员动歪脑筋;她必须懂得如何运用营养学和科学健身改善你的体质;她必须有协助你处理公务,分析局势,在战略和战术上替你分忧的能力; 她必须有强大的个人能力,以便在危机时刻保护你,而不是拖你的后腿。” 罗夏尴尬的笑了起来:“如果我真的按照这个标准来,大概要打一辈子光棍吧。” “你是罗德岛的博士,于罗德岛与感染者团体甚为重要,所以罗夏太太的标准对应水涨船高,她必须能够帮助你分担身上的重负……嗯,我忘了说,罗夏太太必须对你忠诚。” “塞雷娅,我已经是个工具人,我不希自己的太太也被同样的命运支配。” 塞雷娅俯下身来,她的双手撑住自己膝盖,罗夏感觉灰色的瀑布一下子闯入他的视野,定睛细看才发觉那是塞雷娅富有质感的长发。在这个距离,罗夏的眼睛能够细察纹理:女人的犄角,她的眉眼,黑色耳钉占据的耳垂和脖颈毛衣领口的褶皱,温暖又湿润的吐息规律的拂过他的脸颊,从两片薄薄的、张开又闭合的唇瓣里,罗夏听到她这样说—— “你觉得我有这个荣幸肩负甜蜜又沉重的责任,成为罗夏太太吗?” 不止是罗夏听到后脑袋嗡的一声便停止工作,就连两个旁听者也愣在原地,艾雅法拉瞪圆了眼睛,嘴唇嗫喏,白金的尾巴停止晃动,她摸了摸头上的耳朵,想要知道自己是否是在做梦。 罗德岛的钻石级剩斗士塞雷娅跳过了相亲、来往、约会、确定关系等步骤直接向博士求婚,开什么玩笑?! 塞雷娅一直等待着罗夏恢复意识,她就那么看着对方。罗夏感觉自己的脸红的发烫,他结结巴巴的说:“小火龙……不,伊芙利特会同意吗?可恶,我还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啊。” “没做好准备也没关系,这只是个玩笑罢了。” “玩笑?” 塞雷娅平静的回答: “对啊,之前博士对我有过类似的戏弄,我只是照搬回来而已,难道你当真了?” 大姐,你的表情比起讲笑话更像是逼婚啊!这也太吓人了吧,又是凯尔希又是阿米娅又是塞雷娅,三个管家婆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压迫,这谁顶得住啊。 罗夏双手合十: “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刚才我吓得都快停止呼吸了。” 塞雷娅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把手掌贴住罗夏肩膀上用力一推,罗夏直挺挺的倒在床上,视线急剧上升,平平无奇的天花板占据了他的视野。当他坐起来的时候,塞雷娅已经离开了。 “Why?”他对着两位旁观者问道。 艾雅法拉和白金都摇了摇头,这件事很快被罗夏忘到脑后。罗德岛的博士虽然“受了伤”, 工作却不可以停止,他重新搭配队伍,和赫尔曼的人联合对废弃矿坑进行考察,促使赫尔曼下定了决心。 黑捎来了口信: “老爷不打算再拖了,计划变更,我们最近就要动手,同时解决火山的问题和汐斯塔的问题。为了换取罗德岛的协助,他愿意激活之前谈好的合同。” “成交。”罗夏说。 黑和他说话的时候全程盯着地板,手臂也以戒备的姿势护在胸口。时间让她终于冷静下来, 暂时摆脱了异能的影响。正因为如此,每当她看到罗夏的时候,想起那个荒唐的时刻,她支持甚至强迫罗夏也支持的三人贴贴计划,让她觉得异常尴尬。 听到罗夏同意,她都没有协商细节,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罗夏看向旁边的闪灵,如果没有萨卡兹医师的背刺,事情还到不了这一步。 “看你做的好事。”他无可奈何的说。 旋即他瞪大了眼睛,因为闪灵抓着他的手摁在她的胸口,混合着弹性的柔软在罗夏掌心扩散。 闪灵用淡淡的语气问道:“这个当做道歉足够了吗?” 哼,这也想打发我?! 虽然博士想那么说,但萨卡兹医师实在是太大了,他换位思考,根据另一颗脑袋的建议同意了。 还差 28 更。 第一百一十三章 It's only love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闪灵的举动升华了博士对于非欧几何的认知,以至于阿米娅回来的时候,他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指张开并微微蜷缩着。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阿米娅传统的欧式平面几何纳入他的眼中,他心虚的把手背到背后。 “阿米娅,你去哪儿了?”他问。 “既然克洛宁他们知道罗德岛的存在了,我们不妨更大方一些,做出我们来度假旅游,其他事一概不关心的中立立场,所以和空出去转了一圈。” “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阿米娅挠了挠脸颊: “空小姐被粉丝认了出来,中间又是签名又是合影,她可真厉害,该怎么说……就是很有偶像的感觉。” “我懂我懂,偶像无论心里怎么想,脸上总是挂着让人心生好感的笑脸,按照自己的人设随时随地投入表演,对吗?” “博士,这种说法很没良心啊。”门口探出空的脑袋,“我觉得应该给你备几件冲锋衣以外的服装,所以今天和阿米娅挑了两个小时。都是我和她掏的钱,又不准备管你要,没想到你在背地里编排我。” “我错了空,回去之后我就把你和德克萨斯分到一个作战队伍里。” 空的不满瞬间转化为笑意:“博士,你真好!” 阿米娅扶额叹息道:“你们在我面前表演以权谋私真的好吗?” 空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把衣服丢到罗夏床上,从背后推搡着他说:“快去给阿米娅撒个娇, 她肯定什么都依你。” 阿米娅摆摆手:“不,这个就算了。” 她抓着博士的肩膀低头脱掉鞋,又翘起小腿脱掉袜子,赤脚走向浴室,里面很快响起了花洒流水的声音。 空这时候告辞了,阿米娅不久以后出来,她的裤袜卷到了膝盖的高度,露出白皙结实的小腿,在水分挥发之前,她就这样赤着脚坐在罗夏对面。 “辛苦了,今天有什么收获吗?”他问。 “要说购物以外的收获,大家又谈到汐斯塔的火山了,一部分人开始担心火山活动复苏, 看起来是道尔科斯先生那一派加强了宣传。” “好事情,赫尔曼也派人和我们联络,他已经不想等了,打算激活之前和我们谈妥的协议, 召唤我们加入。当然,我们是派遣干员以个人名义伪装身份进行的,尽量避免在公开场合活跃, 就算有威胁值和包围网,也是针对汐斯塔而非罗德岛建立。” 之前的时候,赫尔曼又约罗夏见了一次,因为庞贝的存在,两方达成了有利于罗德岛的协议,但对城邦来说这种损失可以承受。 赫尔曼的决定越是爽快,罗夏越是敬佩作为政客的赫尔曼·道尔科斯,他有优秀政客理应具备的天使与魔鬼双面,根据时机和立场的不同自如转换。 正因为如此,罗夏敬佩他的同时也疏离了。政客的朋友和博士的朋友终究有一些不同:一个看重利益,一个看重颜值身材和才能。 “是黑小姐送的信吧,博士和她的误会解开了吗?” 关于之前的事件,当事人们口风很紧保守了秘密,阿米娅这些后来者只知道博士和黑有了一些误会,因而“合理”的理解了黑为何看到博士就浑身不自在,以及锡兰为何会偶尔露出哀伤的表情。 甚至在黑那边,以单纯和忠心不二著称的菲林族佣兵都向赫尔曼隐瞒了她和博士的事情, 这还是十九年来的头一次。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和小姐关系依旧,但和老爷之间出现了一丝裂痕。 再加上异能的影响暂时消失了,她和锡兰又恢复了冷静,于是这件事就被她当成了头脑一时不清醒糊弄过去了。 哪怕博士这样的情商绝缘体,也知道黑不可能说出来那些事,所以放心大胆的回答: “时间 会解决一切,说不定我们将来关系会变得更好。” 傍晚的时候,探索的成员们归来,这次和赫尔曼那边的联合探索主要是为了评估庞贝的威胁,塞雷娅介绍道: “这个巨大的变异源石生物会向四周喷溅火焰,火焰附到身上很难铺灭,会对被击中的人造成持续伤害。最重要的是,如果和它在巢穴里交战的话,有可能会破坏火山本就脆弱的结构,给汐斯塔带来巨大的灾难。” “只能把它引出来打了。”罗夏说。 “没错,在平地上打视野开阔,艾雅法拉和伊芙利特这样的术师也不必再感觉束手束脚, 闪灵、我、锡兰再加上汐斯塔那边的医疗人员,足够控制风险了。” “锡兰小姐还不是我们的干员,你把她算到我们这边不好吧。” “她一直住在酒店里和我们同吃同住,几乎只有睡觉的时候才回自己房间。”塞雷娅若无其事的看了罗夏一眼, “我甚至觉得限定在今年范围里,她和你说话的次数比和她父亲说话的次数都多。” 博士顾左右而言他: “考虑到道尔科斯先生倾向于在同一天内解决庞贝和赫尔曼,所以我们执行协议要派出两套阵容:首先是猎杀庞贝的分队,我希望阿米娅和塞雷娅你们俩带队,成员是普罗旺斯、白金、梅尔、艾雅法拉、伊芙利特、闪灵和空; 然后是我带队配合对克洛宁的行动,成员是红豆、砾和暗索……好吧,锡兰如果算我们的人,她也归我用,我这边总得留个医疗干员。” “博士那边人手有些少啊。”阿米娅说。 “按照计划,上午我们两边把庞贝引诱出来,黑带人强攻电视台和广播台,控制好媒体之后汐斯塔直播庞贝处刑秀,让市民们明白他们在和什么好邻居作伴。 下午的时候,愤怒的市民们已经恨不得要把克洛宁五马分尸,我就带人混入其中,友情站队,根本不需要我出手,民众的力量会把他们打倒。” 阿米娅看着塞雷娅自然而然靠在坐在砾的床上正对博士,两个人的膝盖几乎碰到一起。这大概是塞雷娅信任博士的表现吧。 在罗德岛的时候,莱茵拳皇和博士总是保持半米以上的距离,并且常常冷着脸。现在塞雷娅虽然没有笑,但她表情自然,脸颊上的肌肉放松,好像坐在她对面的是伊芙利特。 不也挺好的嘛。阿米娅想。 晚饭之后黑发来了联络,虽然是平平无奇的问候,但博士按照密码表解密之后,正确解读了黑“后天进行计划”的信息,他只召集了红豆、暗索、砾和锡兰,说明他这支分队应该做些什么,其他干员去了塞雷娅的房间。 红豆带着失望的语气说道“什么啊,我们这一天就看热闹吗?” “少不了你的,”罗夏说,“到时候,我们可能还要配合道尔科斯先生的人去搜查藏有克洛宁罪证的那栋小楼,以防止他狗急跳墙拉上所有人陪葬。” 萨卡兹先锋长舒一口气:“我没什么问题了。” 砾和暗索没有问题,她们一个是效忠于他的骑士,一个已经服从写进骨子里。所以他转而看到最后一位队员,锡兰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如果她的表情可以像物质一样放进化学实验室里分析,那么能轻而易举的检测到她有 10%的思考,15%的困惑,35%的喜悦和 40%的忧伤。 “怎么了,锡兰?”博士问道。 “只是在爸爸和罗德岛联手的情况下,我竟然是跟着罗德岛执行任务,稍微有些讽刺罢了。”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会尊重你的意志。” 大小姐摆了摆手: “不,我只是稍微感叹一下罢了。其实我最想和黑并肩作战,而她每次见到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劝我回家,躲在安全的地方乖乖等他们凯旋。” “除了家族爱,我想不到别的她阻止你的理由。” “同样是因为家族爱,我想要站在她身边。” “每个人的都有差异,就像黑小姐的爱是保护,锡兰你的爱是协同,而我更倾向于彰显价值,所以作为朋友,我才邀请锡兰小姐加入我的队伍。”罗夏说。 “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红豆看到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嘀咕了一句“肉麻”,烦躁的摆弄自己的头发。拜头发控博士对于她头发过多的关注所赐,红豆最近也开始好好保养自己的头发,并在看到任何一个接近博士的长发女人后,就下意识的比较起来。 “黑和博士最近怎么样?”锡兰问。 博士把对阿米娅的答复复制黏贴过来,然而,同一份答案对局外人和知情者的感受完全不同,阿米娅接受了答案,而锡兰否定了答案。她感觉到有不可忽视又把握不定的因素出现在博士、她和黑三人的关系里。 只是,受过良好教育,学识渊博的锡兰绝不会想到“银色妖僧拉斯普钦”这个反常识的答案,所以罗夏于她还是个迷。大小姐已经想好,入职罗德岛医疗部门之后要争取给博士体检一次,好弄清楚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和其他男人不同。 最后,罗夏和他的队员们再次确认后天计划的种种细节,对完表之后就解散了。一个小时后,阿米娅才带着疲惫的神色回来,径直倒在自己床上连棉拖鞋都没脱掉。 博士除了摸摸阿米娅的脑袋,他没有别的办法帮助女孩缓解疲惫。在此刻,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回去之后去调香师那里要点香料,再和她学习一下按摩的手法。 博士每回去调香师那里,醒来之后都感觉神清气爽,除了总是嘴巴很干,需要补充水分之外其他都挺好。 第二天,一个意外因素出现了,克洛宁反常的把罗夏邀请到附近奶茶店里谈重要的事,阿米娅不大赞同博士赴约,因为明天罗德岛就将成为克洛宁的敌人,如今克洛宁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博士考虑到明面上罗德岛和克洛宁没有翻脸,如果贸然拒绝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对方往最坏的打算考虑。所以他决定去见一见对方,一来稳住克洛宁,二来他也好奇对方打算谈些什么。 博士提前十分钟抵达,看到克洛宁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看报纸,他打了个招呼坐下, 克洛宁点了两杯奶茶说道:“我一直想要让怀斯曼先生尝尝这里的丝袜奶茶。” “是龙门那边流行的,用金属笼箍住滤网过滤茶叶,再加入低脂奶和白糖搅拌的茶?” “不,就是用丝袜过滤了一遍的普通奶茶。” 那样卫生吗?! 罗夏打定主意他一口也不喝,克洛宁问道: “听闻你和道尔科斯身边的保镖因为误会扭伤了 脚踝,如今看博士健步如飞,看来是好利索了。” “只是轻微挫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 克洛宁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让其更显奸诈狡猾,罗夏知道他刚才那句问候的潜台词是示意自己对汐斯塔的事态掌握的一清二楚,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倒是克洛宁先生公务繁忙,不可能为了我的个人健康浪费宝贵的时间吧,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讲出来。”罗夏说。 “我听到某些小道消息,某些人要对付我。我坚信所有的流言蜚语背后都一定映射着一个真相。” “罗德岛恪守中立热爱和平,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可能用暴力解决问题,除非是你侵害了感染者团体,不然我们不会主动对你出手,我们也不想惹麻烦。” “口头上的承诺还真是令人不安,特别是那位黑小姐作为联络员在你和赫尔曼先生之间来回奔走的时候。”克洛宁手臂交叉,“我很抱歉我窥探了你的生活,但这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安全。” 罗夏微笑着回答:“没关系,我也在做同样的事。” 博士从口袋里掏出手账本,开始念诵上面的内容,克洛宁最初很平静,之后是错愕,然后忌惮和愤怒让他的面庞扭曲,身体颤抖,粗重的呼吸从鼻孔喷出,眼镜后面透出阴毒的眼神, 脸颊涨成猪肝色,不复彬彬有礼的模样。 克洛宁放在桌子下的手青筋鼓起,罗夏念出的是他最近七十二小时的行程,哪怕属于个人隐私的部分也被展露出来。他本能的想和罗夏动手,但理智阻止了他那么做。 “为什么你会知道?!”他用几乎咆哮的声音说。 戏言玩家微笑着把一个玻璃杯摔在了地面,清脆的声音让店内所有的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他打了个响指,用非通用语说出某个单词,一瞬间,奶茶店里所有的女性面庞上都替换成同一个动作,同一种表情,漠然的把视线移动到克洛宁身上,从四面八方笼罩了他,仿佛一张无形的网。 “仅仅只是戏言罢了。”罗夏回答。 还差 31 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尽管我们曾经在一起(上) 克洛宁死死盯着罗夏,以前的时候他对罗德岛的博士有所提防但没有介意,因为罗德岛只是一个小型感染者组织罢了,汐斯塔再弱也是一个城邦。 何况罗德岛来到这里的只有一支小队。 但现在,只是奉上一个玻璃杯作为祭品,只是一个未晓其意的单词,店内的路人们就被博士支配,交汇的视线编织一张无形之网笼罩了克洛宁, “异常”撕裂“日常”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罗德岛的博士是怎么做到的? 克洛宁这些年跟着赫尔曼做事,这个怀着强烈的权力欲望的男人为了尽快爬上高位,逼着自己看了许多书籍,称得上半个博物学家。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这样骇人听闻的源石技艺, 能够瞬间制造如此多驯顺的棋子,他毫不怀疑,那些面无表情的活人偶愿意为了她们的主人去死。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会不会用一招对付我?他会不会已经支配了整个汐斯塔?面对这超然的伟力,我又能做些什么? 克洛宁给自己的心灵池塘投下一颗巨石,他久久不能平息,慌乱的看了一眼罗夏。罗德岛博士的面庞沐浴于一片光芒里,金色的光晕在他身上聚拢,仿佛画作里那些神秘而伟大的贤人。 不,不是什么贤人,这个家伙是一只万能蜘蛛,他手腕没有赫尔曼凶狠老辣,然而超人的伟力却弥补了一切劣势。他一刻也不停的编织罗网,待猎物察觉之时已经为时晚矣! 罗夏不知道克洛宁片刻之间有了那么多无用的思考。先前的时候,他在植物园里无意识的发动异能,提前进行他的个人实验,探究异能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为受害者们植入指令,当时他考虑的是在汐斯塔的后续实验需要本地的协作者,因而他扭曲了妇女们的意志。到了后来,罗德岛需要调查克洛宁,以便在和赫尔曼的谈判里索取更多筹码的时候,这些协作者就被罗夏激活了。 在泰拉世界,妇女的地位因为源石病的原因几乎被抬升到了与男性平等的地位。源石病没有忌口,不分性别的感染泰拉世界的居民,源石病带来了死亡的阴影,也打开了一扇窗户,它至少让普通人有了施展源石技艺的机会,而源石技艺显著缩小了男女体格先天的差距。 把汐斯塔妇女的一部分变成自己的棋子,让罗夏多了千只眼睛和千只手脚,克洛宁窥探着他生活的同时,却不知道自己暴露在了更多目光下,成为罗夏手账本上的一串串文字。 对于利用这些无辜的妇女,罗夏心存罪恶感,但善恶是他行动之前考虑的事情,一旦决心去做就会舍弃。在他心中,罗德岛干员的安全要超过路人们的安全。 尽管阿米娅平等的爱着感染者与普通人,也希望博士能够做到,但在罗夏心里始终存在一个歪斜的天平,他的朋友们在开始称量之前便有了沉甸甸的重量。 他又吐出了一个单词,这门神秘的语言来自记忆的裂痕,除了他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掌握, 所以它是一门死去的语言,用它作为信号再省心省力不过。 两秒之间,奶茶店里的路人们就恢复了正常,她们“活”了过来,区分她们个体差异的表情与动作重新出现在脸庞上、躯体上,异常神隐,生活的喧嚣裹挟着日常归来。 罗夏朝过来打扫碎杯子的服务生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他转而看向克洛宁,后者为了稳定心神而举起丝袜奶茶大口大口喝下,仿佛经历了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 “冒昧的问一下,这里的丝袜奶茶是用什么丝袜当滤布?”罗夏问。 “60D 天鹅绒连裤袜,”克洛宁拿纸巾擦了擦嘴,补充道:“JK 少女贴身穿过一天的原味丝袜。” 罗夏当时就把奶茶杯放下推的远远的,开什么玩笑,他宁愿去喝锡兰冲泡的红茶。那红茶的味道必然不如眼前的丝袜奶茶,但至少是无害的。 克洛宁神色稍缓,罗夏主动解除对路人控制和随后无关紧要的问题,被他理解成了罗德岛博士向他示好,毕竟他是汐斯塔的话事人,罗德岛的人不敢对他怎么样。 谈判就是这样,展示肌肉和塞萝卜都属于传统艺能。回顾刚才的过程,是克洛宁自己秀肌肉不成被罗德岛博士反秀了一波,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心中又暗暗窃喜。 如果他是罗德岛的博士,能够操控路人这张牌一定捏在手里,只在决胜负的关键时刻打出, 而不是因为报复冲动而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机密。 终究,罗德岛是武斗派,他们的头脑思维也是战争式的,在政客的领域幼稚的可怜,就像赫尔曼那两个不中用的继业者:锡兰大小姐是没头脑,黑这个佣兵是不高兴。 想到这里,克洛宁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说:“不尝尝吗?” “抱歉,我是乳糖不耐受体质,喝了身体会出问题。” “呃,我忘了问你忌口,除了乳糖不耐受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避讳吗?” 罗夏想了想: “除了乳糖不耐受之外,我还对酒精、花粉、海鲜和青霉素过敏,所以外出吃饭的时候总有干员陪同,同时携带一份长长的清单,上面记录着我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真辛苦呀。” “如果不慎吃了这些东西,我的身体会变得更辛苦,所以我在外面也变得小心翼翼。” 罗夏提到的过敏源都是凯尔希医生罗列的清单里禁止他接触的东西。其实他能喝牛奶,被霜叶带去吧台次数多了之后,他也算是酒精考验,海鲜除了让他尿酸短时间升高之外没有什么显著影响。 但凯尔希医生为什么禁止他在外面接触几样东西呢?可能她是为了自己的健康考虑吧。 克洛宁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这回轮到博士提问了,他心里早就有个想问的问题,如今终于等到了时机—— “那天我去拜访克洛宁先生公司的时候,我看到了你餐盘里的面条被摆成了一个美人的图案,那个美人看起来和赫尔曼先生有点像,是他的女性亲属吗?” “不,是赫尔曼本人。” “?!” 罗夏战术后仰,用看变态的目光看着克洛宁,后者苦笑着说道: “你不歧视感染者,却歧视 同性恋。” “不,我不歧视,只要你们不引诱正常人出柜,安安分分我没什么想法。我只是在想,我要用什么来交换你的往事?我承认我对它有一些兴趣。” “罗德岛不和我为敌的承诺?” “我们本来就不是敌人。” 克洛宁本来就不指望罗夏如此轻易的答应,他点点头说: “如果你和赫尔曼来往比较密切的 话,可以试试问问他,不过那个自大傲慢的男人多半是装作不知道吧,毕竟对他来说是丢人的回忆。” “好。” 克洛宁扶了扶眼镜: “私人的事务结束了,我们回到正题上。怀斯曼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叫你罗夏博士,刚才你展示的那一手的确震撼了我,但还不够。” “不够,你指什么?” 眼神像鬣狗一样的克洛宁指了指窗外街角的报亭说: “在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我的保镖正等 在那里,我有不下十种方法联络到他们。博士能够控制的人很多,然而她们没有战斗能力,她们只能作为一份惊喜,而不会让人敬畏。如果我们这是一场正式的谈判,能够压迫对手的是敬畏,不是惊喜。” “又到了秀肌肉的时间了吗?” 克洛宁微笑道:“只是实事求是。” 克洛宁自觉自己是一座城邦的主人,而罗夏只是感染者的领导人,两者在位置上存在天然的差距。罗夏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赫尔曼,那个曾令他魂牵梦萦,后来又因爱生恨的人物。 因而他总想借权势压罗夏一头,好发泄被赫尔曼轻视的怨毒。 罗夏说道: “克洛宁先生,你打过仗吗?不是城邦与城邦那种惊心动魄的战争,而是组织与组织的小打小闹。想必你知道,我的战团在前线和整合运动厮杀过,其中一些作战令我留下来了深刻的印象,比如在城市战里对指挥官的狙杀。 整合运动成分复杂,里面山头林立,往往是一个干部带领一群武装精锐的亲信,裹挟着更多乌合之众组成战帮,再以战帮为基础活动。可以说,干部是战帮的关键,优先消灭干部,剩下的那些精锐只能各自为战,等消灭了那群精锐,剩下的乌合之众便会不战自溃。” 克洛宁颔首:“此乃常理,无论是谁指挥部队,都会优先针对敌方的指挥官。” “没错,谁都会有这种考虑,但汐斯塔体量处于一种尴尬的位置:普通的强盗不敢袭击你们,那些较为强力的野外势力,你们也不敢与之开战掠夺资源。 于是在尴尬的和平里,汐斯塔全部的作战经验都来自维持市内治安,这种低烈度的治安战会让武装人员退化,道尔科斯先生时常把黑派出去执行战斗任务,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点。” “没关系,经验不足的装备可以弥补,勇气不够的话金钱能够注入新的活力,质量不够的话靠数量同样能令人敬畏。” “但是,如果你的护卫们普遍缺乏经验的话,在某些时候就会变得异常尴尬——比如现在。” 罗夏叹了口气,他伸出右手朝克洛宁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并尽职的用语气词模拟了开枪的声音。克洛宁难以理解他儿戏的举动,下一秒鬣狗先生听到了什么破开空气,扎进桌子的清脆声音。一道倾斜的黑影分割了克洛宁的视野,也分割了他的面庞。 等他清晰的聚焦到不速之客本体上的时候,才意识到一支破甲箭精准的从防盗窗的缝隙里钻进来扎进他面前的桌子里。死亡的预感让他脖颈冒凉气,心脏在短暂的压抑之后疯狂的跳动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扶了扶眼镜,不知不觉间,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还真是一份惊喜啊。” 虽然两腿还在发颤,但虚荣心竟然先于勇气帮助克洛宁恢复了说话的能力。罗夏把名片递给赶来的服务员,让她们之后拿着账单去酒店,他来支付今天奶茶店里的损失。 之后,他才转向克洛宁说:“我并没有对你出手的意思,只是为了证明我说过的话。” 克洛宁不甘心的说:“如果我也布置狙击手的话……” 仿佛要击碎他的幻想,罗夏再度朝他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克洛宁吓得后退一步,就在破甲箭旁边,一支短粗的弩箭也找到了自己的新家。 “如果我想要狙击的话。会把附近的制高点全部控制住。”罗夏看了眼窗户,“如果没有把握,我是不会坐在靠窗的位置。好了,克洛宁先生,我们已经是不受欢迎的客人了。” 克洛宁几乎是用落荒而逃的方式离开了奶茶店,罗夏希望他能学到一些教训,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然的话,克洛宁现在还是赫尔曼忠心耿耿的副手,这个人只能在副手的位置上发挥自己的才能,偏偏却铤而走险,去和财阀合作对抗赫尔曼。 他在外面做了个手势,确信白金和普罗旺斯能看得到。除了两位狙击干员之外,砾和闪灵埋伏在另一个位置,以防止最糟糕的可能性。 回去之后,他和锡兰谈到了今天的事情,好奇的追问当年她父亲和克洛宁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锡兰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他只好善解人衣的换了问题。 当事人家人的态度让罗夏的好奇心更上一层楼,这里边绝对有猫腻。因而当黑过来联络的时候,他又问黑同样的问题,被菲林族保镖神色严肃的拒绝了。 “我不会向你透露老爷穿过女装的情报,当然也不会告诉这曾经给小姐带来心理阴影…… 等等,我怎么说出来了?!” 黑瞪着罗夏,尽管她觉得自己是在迁怒,但这件事锅确实在罗夏这里——因为异能的存在, 菲林族女人很难对他撒谎。 “会说你就多说点,”罗夏直视着黑的眼睛,“我们等价交换,作为回答,我也会透露我的个人情报——赫尔曼先生关心的部分。” 黑无可奈何的答应了,就算她不换,罗夏也已经知道了最糟糕的部分,所以她只能被动的接受了这桩买卖。 还差 53 更,是的,你没有看错。感谢学霸的女朋友,我大概要到今年 6 月才能还清悬赏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尽管我们曾经在一起(下) 此刻他们在罗夏住的房间,罗夏两边的床位空空荡荡,它们的主人为了明天的计划忙碌着, 而他却坐在这里悠闲的和一个菲林族女人——危险的菲林族佣兵聊天,用他的秘密交换一桩无关紧要,仅仅是他好奇的往事。 “红茶还是水?”黑问。 “水。” “好,那就泡红茶吧。”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特殊的赞美,只有那些令我困惑不安,却又无法出手的危险人物才能让我产生‘讨厌’的感觉。” 罗夏用手撑住额角,心想是不是异能触发了黑的反发刻印。他眼中映出菲林族女人在圆桌旁忙碌的影子,黑站得笔直,从脑后发绳处出发的黑色瀑布沿着浅棕色的厚实岩壁下垂,随着她泡茶的动作微微摇晃着。 黑的穿着十分不协调,她的北半球裹得严严实实在过冬季,而腰腹以下的南半球却只有热裤和过膝袜,过着春天将逝,而夏天未至的日子。 5cm 的高跟鞋不仅让她走路的时候清脆悦耳,也让她的身姿更觉挺拔。黑色过膝袜勾勒出她健美结实的腿型,她的双腿并拢在一起,严实合缝,膨胀的黑色曲线相互挤压着,让一条深邃的、肉感的沟壑出现在两腿之间。 这沟壑吞噬了罗夏的视线,尤其是黑的双腿因为上身的动作微微抖动的时候。他心跳微微加速,用手指勾住衣领向外扯一扯以缓解呼吸不畅,微热的感觉从喉咙涌向口腔,血液循环加速,他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躯活了过来。 仿佛春天来。 罗夏不得不分散注意力,背了几个完备数稍稍恢复一些理性。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抬头看了眼黑,心想她就不怕冷吗?我们真的是活在同一个季节的人物? 往茶壶注入热水之后,黑又拆开柜子上的饼干当做茶点,罗夏吐槽道: “你还真没把自己当 外人。” “这里是汐斯塔,你才是外人。” “如果我娶了你家小姐,那么我们就不算外人咯?”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在房间,你还真敢开这个玩笑啊。” 因为和罗夏拌嘴,黑的工作出了差池,一块姜饼从她指尖划过,滚落到地毯上。黑回头看了罗夏一眼,茜色眸子里传达“你背锅”的信号,然后蹲下去把饼干捡起来。 菲林族女人的背影正对罗夏,高跟鞋限制了她下蹲的幅度,或者说,在她下蹲的时候高跟鞋把她的臀部抬升到比平常更高的位置。于是,罗夏看到女人浅棕色的外套一点一点向上,熟透的蜜桃挤压着热裤,衣物被撑的越发饱满。 他舔了舔嘴唇,唾液短暂浇灭了他的欲火,水分挥发之后焦躁的感觉又在唇齿间扩散。他的心脏怦怦跳着,因为过于兴奋而浑身颤抖。血液从一个脑袋涌向另一个脑袋,让他从兴奋到缺氧,以及缺氧到兴奋。 他真的没见过女人吗?不,罗德岛的漂亮女孩有很多,投怀送抱的也有一些。但哪怕她们任何一个出现在这里,罗夏觉得自己都不会那么兴奋。因为太熟悉了,知根知底消磨了神秘, 失去了让人遐想的空间。 人的遐想往往能够战胜直观的见闻,就像文字编织的故事从古至今代代传承,哪怕在现代传媒的冲击下仍然坚固的守护着自己的阵地。 文字有一种含蓄的美感,哪怕最露骨的文字也需要读者在脑海内转化成画面,又因画面而获得喜怒哀乐,或是以旁观者审视着,或者是代入某个角色感受着,于是故事便与读者共鸣, 获得强烈的感受。 同样的,正因为不熟悉,正因为在房间独处,正因为黑穿着衣服,所以罗夏的感觉才来的格外强烈,其中有大半情绪都是来自他本人的遐想。换句话说,如果黑穿的是比基尼式的泳装, 那么罗夏反而觉得她是个暴露狂,不会产生太多兴趣。 当然,那时候他的心灵索然无味,而弹药库却索剩无几(@索尔斯克亚)。 然后,他想起黑泡的是红茶。 对红茶的恐惧战胜了肉欲,罗夏仿佛被凯尔希医生直接坐在了脸上,窒息的感觉让他从梦幻般的遐想中醒来。他心虚的看了一眼黑,后者端着盘子过来,把一杯茶递给他。 博士犹豫的伸出手,又缩了回去,他抬头对上黑的目光,咬咬牙低头接了过去,菲林族女人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看起来你也得了红茶 ptsd。” “难道你……不,你被锡兰红茶迫害了那么多年,竟然还有勇气碰红茶?” “我至少要对自己好一些,尝尝看,不会让你失望的。” 罗夏喝了一口,第一个念头是“这竟然是红茶?!”。一滴感动的眼泪从眼角滑过,他拿袖子擦了擦,不顾滚烫把它一饮而尽,唇齿留香,五脏六腑说不出的畅快。 “再来一杯!”他振声道。 黑露出浅浅的微笑,当初她第一次给自己冲泡好喝的红茶时,也露出了如此表情。只是给罗夏续杯的时候,她习惯性的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博士的比萨斜塔。 “你这家伙认真的吗?” 罗夏迷迷糊糊的问:“什么认真的?” 黑的表情嫌恶混合着困惑,仿佛在看没法分类的垃圾。她让自己陷在圈椅上,双腿交叠, 双手捧着茶杯说:“对于我这样的人,你也能发情吗?” “嗯?” 罗夏低下头去,片刻之后低头,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旋即躬身露出痛苦的表情。黑挑了挑眉毛,三十岁的女人已经不会对这类场景做出过度反应了。 我还是有点魅力的嘛。她心里想。 抿了一口红茶后,她问道: “在开始讲老爷的故事之前,罗德岛的博士,你对老爷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你要听哪个版本?” “最真实的那种。” “可是最真实的感受只能对好朋友分享啊。” 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你可以假装我是你的好朋友。” “好吧,”罗夏斟酌台词,“道尔科斯先生有一头浓密的粉色短发,在发梢的末端又被蓝色挑染。锡兰小姐继承了她父亲的发色与瞳色,乃至于肤质。我想,道尔科斯先生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俊秀如同少女的美少年。” “是的,至少来我看来老爷曾是个翩翩美少年,只要戴上假发便有胜过普通女子的美貌, 直到最近年纪大了才开始蓄胡,又因为繁重的工作让他饱满的脸颊凹陷,起了皱纹,才让周边的人们明显把他和女性区分开来。” “‘才’?”罗夏敏感的捕捉到这个字眼, “那么说,之前有一段时光人们没法把他区分咯?” “是,小姐是和他关系最近的受害者。因为老爷身份特殊,为了防止被对头狙击,老爷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乔装成小姐的东国女仆小仓朝日去接她。你能想象小姐的高中同学鼓起勇气向她递出情书,正当小姐打算用礼貌而温和的语言拒绝,那个男生却说请帮我转交给你家女仆小姐的时候,锡兰小姐会露出什么表情。” 罗夏脑补了一下,捂住嘴巴肩膀耸动着,很没良心的笑了起来。 “而且, ‘小仓朝日’被小姐的同学告白了十七次,十次是通过书信,五次是卑微的发来舔狗式的联络‘在吗’,没收到回复后就没了下文;有两名勇士直接当众告白,被恼怒成怒的小姐提着伞打跑了,她在臂弯里挂着阳伞,就是为了随时抽出来阻止她的同学陷入深渊。” 罗夏脑补了一下:“没想到道尔科斯先生……还好这一口?” “我曾经向老爷问过类似的问题,直言不讳,他则笑着回答这是他缓解压力的方式。我问他别人拿咸湿的目光看着你不会让你困扰吗?他则回答,他有自信让他的谈吐和气场盖过他的容貌,人们最后只会记住作为领袖的赫尔曼·道尔科斯。” “这的确是和领袖相媲美的自信。” “小姐只是老爷特殊爱好后期一名显著的受害者,身为女性她只是因为在同学中间‘女仆小姐’比自己受欢迎而受了一些打击;在老爷更年轻的时候,他的特殊爱好制造了更悲惨的受害者——克洛宁,一个蠢货,也是一个痴情的男人。 他和你讲过他的事吗?” 罗夏摇了摇头:“我听道尔科斯先生说起过,他是在贫民窟捡到了偷东西吃的克洛宁。” “啊,他大概没告诉老爷那天穿的是女装。” 罗夏今天注定要刷脑补技能的熟练度,他想象一下,如果他是克洛宁,从小吃不饱穿不暖, 在破烂一般的街道上睡在垃圾桶,浑身臭烘烘脏兮兮的,周围接触的人也是这样。 忽然有一天,他饿的实在受不了去偷东西吃,被人家追的宛如丧家犬,这时候却被天仙一样的姐姐拯救,那个漂亮姐姐不仅收留了他,还让他吃好穿好接受教育,让他成为体面人,一起把汐斯塔建设的更美好……虽然大姐姐其实是大哥哥,并且已经有了一个上小学的女儿。 罗夏理解克洛宁被掰弯的原因了,人通常对自己绝望之时突然降临拯救自己的天使抱着格外强烈的执着:想让其娇羞,接吻,牵手,然后怀孕, “克洛宁知道道尔科斯先生的真身后是怎么想的?”罗夏问。 “他当时应该不是同性恋,我记得他当时以为我们在开玩笑,后来从老爷那里亲口得到证实后他楞在原地十几秒,然后哭着跑了出去。” “你们在哪找到的他啊?” “我干嘛要去找他,反正哭过之后他就会回来。 “黑奇怪的看了罗夏一眼,”那时候汐斯塔 的的局势比现在险恶的多,我和老爷哪有时间管这个小鬼的心情。” 怪不得克洛宁会背叛你们! “然后呢?”他问。 “他第二天就回来了,一开始刻意和老爷疏远了距离,但老爷的新人设是一位社交名媛, 所以她需要贴心机警的小男仆。我当时身材已经固定了,扮演男人会被认出来,所以这个任务交给克洛宁,以此为契机,他们俩的关系又渐渐变好了。” “呃,恕我冒昧,你家老爷对克洛宁有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老爷是深爱夫人的,去世之后他爱的是汐斯塔和小姐。是的,汐斯塔在他的心中比小姐还要重一些,这成为小姐和老爷之间的裂痕。 对于克洛宁,老爷视若己出,这个瘦弱的小鬼在战斗上没什么天赋,但有些派的上用场的小聪明,所以老爷决定把他当做副手培养,丢到寄宿学校里每年看他两三次。” “???黑小姐,你对视若己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黑鄙夷的看了罗夏一眼: “你夜不能寐自我发电之后也会急切的毁尸灭迹,然后用香皂洗手消去味道吧,所以老爷的态度就是视若己出没错。” 我就知道上了年纪的女人开车比我还狂野! 罗夏这是第二次被大龄单身女性把车开到脸上了,他的第一次属于塞雷娅,如果放宽标准的话,凯尔希医生或许也能入选。或许,大龄剩女就是罗德岛博士的克星,她们就像被太阳神指引的勇士,总能精准的把握到他的要害。 黑补充道: “另外,老爷对克洛宁也有一些感情,他给了克洛宁很多次机会,但克洛宁似乎认为老爷太傲慢了,而老爷的傲慢又来自于地位。所以他要取代老爷成为汐斯塔的市长,为他的恋情铺路。 老爷给予克洛宁的机会他都没有把握,他被自己的欲望蒙蔽了眼睛。真可惜啊,作为同事他的能力还不错,老爷失去克洛宁的这几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孩子长歪了不是你们这些家长的锅吗?! 罗夏大致弄清了这个故事,好奇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他刚刚站起来,就看到黑也跟着站了起来,被过膝袜包裹的健美大腿交错摆动,空气中留下黑色的残影,她的鞋跟敲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面庞骤然接近,茜色的眼眸投射严肃认真的视线,罗夏被她摁回椅子上听她问道: “你 的情报呢?” 罗夏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回答: “我是在失忆之后回归了罗德岛,这条情报足以交换你带来的故事汇。” 博士明明说的是实话,但菲林族女人看起来却想用尾巴抽他。 还差 56 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演说(上) 早上 5:30,罗德岛的干员们统一起床并在半个小时后整装待发,克洛宁布置在酒店里的内线在 6:03 才确认了罗德岛的情况,6:10 的时候,克洛宁的副手莫雷揉着眼睛接到了这条情报。 “又打着科学考察的名义去检测那座死火山的情况吗?”莫雷嘟囔了一句, “就算你们看到 火山被挖空又怎么样?媒体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是真理,到时候证明汐斯塔火山安全可靠的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想到这里,莫雷还是吩咐私人助理,让他去和媒体们打声招呼,让他们按照以往的规矩办。 有财阀们提供的金元炮弹,克洛宁和他的党徒们就是靠这一招收买了汐斯塔的安保力量和媒体, 操纵民意进而赶跑了赫尔曼,取代他成为汐斯塔的代理市 zhang。 汐斯塔的公务员们对权力的交叠保持足够的冷漠,他们是汐斯塔得以运转的基础,上面的人斗的你死我活,却不妨碍他们一边想办法应付上司派送的繁重工作,一边想办法把工作丢给自己的下属和天真的新人。 这些老辣的变色龙们有着专业政客的智慧,兼具天使和魔鬼的面容,对上司赔着笑脸,对下属重拳出击。只是没有门路,缺乏口才,丧失了向上爬的斗志,资历不够……除却以上要素之外,他们可能还缺了些运气。 变色龙们忠于薪水,忠于自我,忠于权力,单独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拎出来可能不算什么, 但把他们视为一个整体的时候,他们就成为一股可怖的力量,无论是赫尔曼还是克洛宁,都只敢清洗他们中最极端、最不听话的那一部分。 这就让剩下的变色龙们既不属于赫尔曼,也不属于克洛宁,谨小慎微的处理着自己眼前一片天地。8 点的时候他们准时打卡上班,一连串的事件被行色匆匆的底层职员们带进办公楼, 又花了 5 分钟的时间变成传真机里吐出的、散发着墨臭味的纸张被层层传递,直到 8:35,那些装修最漂亮的办公室的主人们才接到了报告。 不得不承认,赫尔曼建立了一个高效运转的统治机构,而以不当手段继承他的克洛宁维持着赫尔曼的体制,因而汐斯塔市政府现在已经大致掌握了城市里动态: 首先,神秘的远方来客,罗德岛派出了一支九人队伍在死火山的背面与赫尔曼的武装人员汇合,他们集结在那里的动向不明,但没有朝着汐斯塔市区进军的迹象; 其次,克洛宁以演习的名义,集结了自己还有财阀们部分私人武装,向着市内关键设施增派人手,其余大部分兵力都堵在死火山到市内唯一一条道路上,关闭城门,城防武器对准了死火山的方向。 第三,另有一小股暂定无法判定身份的人马集结,朝着电视台的方向迂回前进,考虑到广播台就在附近,汐斯塔的两大传媒机构大概都在神秘小队的目标里。 所以,他们判断赫尔曼与克洛宁的下半场比赛开始了,这两个人用智慧和和平得不到的东西,就要用暴力来夺取。据此,汐斯塔市政府运转起来,它平常毫无存在感,但在认真行动的时候显得异常显眼。中立的武装人员们出动保护那些容易被交战波及的城市设施,市民们则被提醒全部待在家里,储备食物加固门窗,尽量避免外出。 乐天的市民们对赫尔曼与克洛宁的下半场异常有兴趣。基于之前的媒体宣传,他们的主队是克洛宁 fc,并且坚信上半场已经进了三个球的主队就算中场开香槟都不会输。甚至有好事之徒想要出去拍摄,分享到本地网络只为了几个赞。 上午 9:00,罗德岛派出的分队和赫尔曼的人共同行动,一开始赫尔曼带来的佣兵对罗德岛的数量不以为然,然而阿米娅她们抵近之后,佣兵们发现罗德岛人手一件源石装备,身上散发着已经有好几年战斗经验老的老手独有的镇定气场。 更可怕的是,这支小队里有多达三名术师,领头的重装干员和高大的萨卡兹医师也非平凡之辈。 在之前的时候,这支分队已经商量好阿米娅负责与赫尔曼的人沟通,塞雷娅负责指挥。阿米娅高达 18 点的外交能力不仅消除了两支队伍无意义的内耗——基于攀比心理产生的内耗,并且让赫尔曼交出了队伍的指挥权,由罗德岛的专业人士负责指挥。 佣兵们多少有些不乐意,塞雷娅酝酿着情绪,回想起博士对她说出求婚台词,害得她信以为真,博士却在片刻之后澄清这是戏言。愤怒从大龄剩女内心涌出,经过脑海的冷凝,转化成视线的时候变得格外冰冷,仿佛她身边裹挟着孕育寒潮的高气压团。 “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回答她的是敬畏和躲闪的眼神,佣兵们也知道,塞雷娅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一只出头鸟立下规矩。重装干员满意自己的成果,她看向同居室友问道:“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上了,”梅尔比了个 OK 的手势, “我给那边发送了联络‘博士创造了何等的奇迹! ’, 很快就就收到了博士的回复‘啊’?” 梅尔供职罗德岛一段时间之后,经过考察变成自己人,以可露希尔为首的罗德岛工程部门便向她展示了一些秘密,展示他们如何运用失落的科技塑造这艘陆行舰的核心。 罗德岛看起来和其他陆行舰没什么区别,但仅仅是外表比较像罢了。梅尔被允许参与对失落科技最浅层的一部分进行逆向工程,如今罗德岛装备的小型通讯装备就是成果,它们被伪装成了泰拉的同类产品,只是效果更好,更小巧,被整合到了梅尔的机械水獭中。三只机械水獭分别在她、博士和黑手中。 为了教会黑使用通讯咪波又不至于暴露罗德岛的秘密,梅尔煞费苦心。好在黑是个打打杀杀的武斗派,她只关心通讯咪波有多大用处,她该怎么用,让一旁的博士忍不住摇头叹息。 路过的伊芙利特熟悉这个眼神,每当博士想把干员送进学习班的时候都会用固定的恨酮(凝集)不成酮(凝集组)的眼神看向无辜的倒霉蛋。黑不加入罗德岛还好,如果她去罗德岛坐一把交椅,很有可能被罗公明哥哥安排进补习班和拉普兰德作伴。 梅尔回想起机库里倾转旋翼机的灰色涂装,一边想如果博士知道罗德岛的逆向工程究竟诞生了什么成果,估计会大吃一惊吧。 塞雷娅带着联合小队熟练的钻进废弃矿洞里,使用源石技艺激怒了里边的源石生物庞贝和护卫它的族群,这些低智力的东西被塞雷娅一点点引出来。这是一项需要耐心细致的工作,因为莱茵拳皇既要把庞贝和它全部的护卫拉出来,又要尽可能的避免对火山结构造成破坏。 她懂得克制和隐忍,不然总是在她面前疯狂作死的博士早就被她打进 ICU 成为罗德岛名宿了。显然,源石生物们没有她的好脾气(博士限定),它们虫均暴躁,一旦入侵者被纳入攻击范围就开始喷发,快的就像处男一样。 塞雷娅控制着合理的距离,下达清晰的指令,从容不迫的态度和屹立于危险之前的身躯让同行的佣兵们肃然起敬,佣兵们的社会是弱肉强食的社会,现在是塞雷娅比较强,那么他们便会献上忠诚——反复无常的、不可靠的忠诚。 在塞雷娅进洞引怪的时候,黑的人已经就位。她最初有些谨慎,但她观察到汐斯塔有相当部分的武装力量用行动传达了他们恪守中立的态度后,便大胆的从正面发动进攻。 博士派出了他的代理人砾躲在暗处观察战况,他和暗索、红豆已经转移了锡兰在酒店订购的客房,听着砾的文字直播。 黑一马当先,她以蛇形跑位机敏的躲开了克洛宁私兵的射击。克洛宁一方的私兵都听过黑的凶名,目睹她身姿的时候要么是因为恐惧,要么是为了黑的赏金,要么是基于擒贼先擒王的古老智慧而选择便黑持续不断的射击。 因此,黑吸引了大量火力,给了她训练出来的好手们从容瞄准,狙击敌方武装人员的机会。 更稀疏但更精准的弩箭击发,私兵队伍里稀少的术师被点名,倒下的时候引起了私兵队伍的一些骚乱。 利箭如织,黑穿梭在箭雨中却毫发无伤,她贴着电视台的围墙,在几乎射击死角的位置发射弩箭,塔楼上的狙击人员倒栽下来。然后她把武器背在背后,掏出一把军刺衔在口中,贴在她小臂下的手弩向上发射一枚爪钩,牢牢套住塔楼的边缘。 黑以菲林族特有的灵巧向上攀爬,在抓到护栏边缘时纵身一跳,翻进塔楼的同时一脚踹倒了她落点的护卫,那个倒霉蛋被巨大的力道推着撞向墙壁,脖颈折成了奇怪的角度。 黑落地的同时向前翻滚,躲开了极速射出的两枚弩箭,从背后卸下弩机不瞄准的发射。她的弩箭精准的把她正前方的敌人钉在墙壁上,那人挣扎几下后便没了生息。一名持刀的敌人从侧翼突袭了她,明晃晃的刀片被黑用弩机架住,历经沧桑的武器上又多了一道新痕迹。 黑眼角的余光看到另一侧有人举起手弩,她舍弃手中的武器,伸手抓住眼前的敌人向身前一扯,那支偷袭她的弩箭击中了友军。军刺从她口中脱落,被她右手接住反手刺进“肉盾”的下巴,拔出,一脚把鲜血喷溅的肉盾踹向同伙的方向。 可怜的肉盾手臂无力的挥舞着,他的刀脱手向着天花板飞去,反弹回来落入黑的手中,最后一名守卫刚刚推开同伙的尸体,身体僵住,他低头看到一柄刀插进他胸膛里。 黑甩了一下军刺上的血液,打开盖板扔了个闪光弹下去,在一片哀嚎声里,美丽的死神自楼梯口降临,沐浴鲜血,只一人就杀穿了整条走廊,打开了铁门。 她的小队冲进电视台,克洛宁的私兵们在第一道防线被突破后丧失了野战的勇气,纷纷朝着第二道防线跑去,被黑的小队衔尾追杀,投降和被自己人践踏损失了一半数量。 尽管第二道防线里的敌人处于士气崩溃的边缘,但黑在刚才一轮突袭里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她需要缓了缓,而且她的队伍缺乏术师,因而面对以大楼为依托的第二道防线缺乏攻坚能力。 罗德岛的三位术师倒是十分强力,黑之前的时候想要借用一位,但阿米娅和艾雅法拉都拒绝参与到对克洛宁私兵的杀戮行动里;伊芙利特倒是无所谓,如果有需要她可以把一栋楼变成炙热的活地狱,但塞雷娅和博士都不准她那么做,所以她也拒绝了黑的雇佣。 正当黑要调取往日的回忆,从经验里寻找解决方法的时候,大楼的侧门却被打开,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妇女举起牌子,上面写着“Miss black,this way!”的字样,黑认出了那是罗夏的字迹,她哭笑不得的接受了罗德岛博士的好意。 这个男人果然有操控人心的本领。黑想,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她做了个手势,小队一分为二,一半人手在正面和第二道防线的敌人玩夕阳红箭法,另一半人手追随她从职员打开的侧门,里应外合夹击守军,很快那些私兵就举手投降了。 黑看了眼时间,她率领队伍攻占电视台还用了不到五分钟,这完全是一场武装游行——当然,如果没有罗夏控制的那名内应打开侧门,她的队伍大概要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菲林族女人让小队留在外面布防,她拎着弩具走到台长面前,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对方,上面梅尔用略显潦草的字迹写明了要求。 和其他机构一样,汐斯塔的电视台只为胜利者服务。于是在黑的监督下,汐斯塔所有的电视频道全部暂停当前的节目,并切换成死火山那边的实况,赫尔曼的面庞出现在画面—— “汐斯塔的市民们,我要向你们揭露一场骗局。”他说道。 还欠 57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演说(下) 菲林族的怪物正在入侵汐斯塔; 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向市区前进; 前市长的手下进入法兰西大街; 黑的队伍占领汐斯塔电视台对面; 黑小姐接近电视台大楼; 战无不胜的传奇英雄黑小姐抵达她忠实的传媒机构总部。 电视台附近的广播台根据黑的进展不断的调整措辞,等到黑占领电视台之后,他们立刻熟练的举起双手投降,见风使舵的本事之强,让人不禁怀疑汐斯塔的传媒界人均点满了墙头草天赋。 在黑的监督下,电视台与梅尔对接直播现场的情况。几乎所有的汐斯塔人——包括克洛宁都守在电视前,看看赫尔曼到底要说些什么。 当然,克洛宁也没忘了增派更多的私兵去夺回电视台,他的幕僚建议他直接破坏所有的线路——无论是电视还是广播,哪怕会给民众带来混乱,也好过民众被赫尔曼煽动起来。 克洛宁犹豫了,如果他是赫尔曼的副手而赫尔曼下令那么做的话,他会毫无犹豫的执行, 把这件事做的干净利索、尽善尽美;如果把他放到决策的位置,他就显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既不够仁慈,也不够狠辣。 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对自己的幕僚说: “不,那样不管赫尔曼打算做什么,民众都会起来 反对我们。如果失去了电视节目这个奶头乐,他们拿什么来获得幸福感?记住,无论我们在背后多么瞧不起他们那些肤浅的乐趣,都要在表面上满足甚至鼓励汐斯塔人民的娱乐需求。” 他的话迅速被助理转化成命令执行下去,克洛宁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带着空气清洗剂味道的空气充满自己的肺,再缓缓从鼻孔里喷出来,疼痛感从胸口扩散,他的脑海多了一丝空灵的感觉。 他自认为足够冷静了,于是看向电视机里的赫尔曼,连日的奔波和筹备让赫尔曼显得有些憔悴,曾经稍作打扮容貌就胜过世间万千少女的美男子变成了油腻的大叔。 克洛宁的心被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跳停顿了一秒,下一秒便更强烈的跳动起来,无法控制的伤感在心灵里蔓延,就像目睹魂牵梦萦的女神人老珠黄的模样。他时而这样设想:如果自己不接受财阀的诱惑背叛赫尔曼,而是跟着他仰慕的人一起打拼,现在他们关系又会怎样呢? 不,赫尔曼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因为他想要的赫尔曼始终停留在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一日: 他是个脏兮兮的孩子,正以畏惧混合着警惕的目光盯着漂亮的大姐姐, “她”是那么漂亮,递过 来的面包香甜可口,堪比梦里的美味佳肴。 吃着吃着他噎住了,于是那只素白的手又用保温杯给他倒了一杯水,食物与热水温暖了他的身体,也让他的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于是他的头顶响起一声叹息,轻柔而温暖,很快温热的感觉在他头顶扩散,那只素白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他低着头吸溜着鼻子,对这份好意不知所措,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牙齿咬着被水浸润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很快,温暖滑腻的感觉在他脖颈上扩散, “漂亮大姐姐”的手背贴住了他的脖颈,还残余体 温与香气的围巾在他脖颈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他抬头看到“大姐姐”头顶的礼帽,看到“她” 精致的面容隐藏在黑纱之后,大而有神的眼睛有着宝石般的质感,目光既温暖,又明亮的让人害怕,其中蕴藏着太阳一般的力量。 “她”粉色的长发编成一束,从右耳出发沿着脖颈的线条下垂,越过锁骨直达胸口,挑染成蓝色的末端则赋予了她一丝活泼的气息。 “大姐姐”下巴处用纯白的纱巾系住脖颈,下着的米色外套与栗色毛衣留下让人想像的空间,长裤下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清脆悦耳。 克洛宁发誓在当时的他看来,没有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走起路来比“大姐姐”更好听。他深深的迷恋“大姐姐”轻纱后面的表情,无论是亲切的微笑还是“大姐姐”看向下属时的云淡风轻。在他心里这位“大姐姐”就是他的天使,他的缪斯,他的女王和公主,为了“她”,他可以成为任何人。 寂寞是与生俱来的种子,萌发于爱上一个人的瞬间。与赫尔曼的相遇永远改变了克洛宁的命运,他是一颗被俘获的卫星,注定要围着赫尔曼这颗恒星旋转,在寂寞的轨道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品尝着守望者的痛苦。 无论是作为赫尔曼的副手,还是他的反对者。 一出带着滑稽色彩的悲剧在开幕的篇章就已经注定。命运是埃斯库罗斯,是莎士比亚,是高乃依,是莫里哀,是果戈里,是汤显祖亦是关汉卿。如同所有伟大的戏剧作家一样,它深谙悲与喜的转化乃是一出戏剧的核心。 它不喜纯粹的悲剧,纯粹的喜剧亦被它厌弃;它一定要为悲剧的人生送上短暂的晴朗天空, 也一定要让喜剧的人生飘过阴沉的积雨云。如此,它方能在开幕之时让剧院座无虚席,在闭幕之时让观众因震撼而失语,只余如雷声般的喝彩久久不息。 于是,克洛宁的悲剧因为赫尔曼这片晴朗天空戛然而止,只是当他的人生从悲剧转向喜剧的时候,赫尔曼也悄无声息的变成了一朵阴沉的积雨云。 所以他拼命的努力,拼命的成长,追上赫尔曼的身影想与他并肩同行,传递爱意。然而赫尔曼是如同太阳一样炽热的人物,他这个贫民窟的伊卡洛斯只有坠海的命运。 他期望自己改头换面,却希望赫尔曼的时间永远停留在相逢的那一天,那样他从奥利弗变成了菲茨威廉·达西, “女神”依然是“女神”。穷小子只能呆呆的追随“女神”,而高富帅却能把“女神”揽入怀中,用自信的语气说道“把一切交给我吧”。 只是他期望的那一幕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因为克洛宁心中的赫尔曼与赫尔曼心中的克洛宁截然不同。 当克洛宁明白自己作为下属,永远只能收获赫尔曼的友谊时,他对赫尔曼的忠诚出现了裂痕。当财阀们找上他的时候,那些秃鹫许诺的金钱与权力让他看到了一种可能性:用祈求得不到的东西,他可以用征服来完成。 如果赫尔曼对自己视而不见,那么他就用金钱和权力打造牢笼,让赫尔曼成为他的笼中鸟—— 这个克洛宁式的念头也匹配了克洛宁式的下场,无论他作为赫尔曼的副手还是敌人,他都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赫尔曼的心中装着汐斯塔,与一座城邦相比,私人恩怨根本无关紧要。 看着电视里的赫尔曼,克洛宁落寞的说道:“我做了那么多,却依然走不到你身边吗?不, 我离的你更远了。过去我至少能仰望你,现在我们却隔着屏幕。我到底……我到底如何才能挽回你的心呢?” 赫尔曼不会知道克洛宁的想法,他也不关心。面对镜头,这个面庞憔悴但眼神明亮如同火烛的西塞罗开始他的演说。 “在千年以前,一群流浪者向着荒野出发,最终抵达了这片山与海环绕的土地。如今我就在先辈们最初踏足的地方。在动荡的泰拉世界,汐斯塔的存在犹如灯塔的光芒,黑曜石给饱受战乱和疾病摧残的平民带来了希望。它之到来犹如欢乐的黎明,结束了束缚和平主义者们的漫长之夜。 然而千年后的今天,我们必须正视汐斯塔人还没有得到自由这一悲惨的事实。千年后的今天,在财阀们的权力镣铐和金钱枷锁下,汐斯塔人的生活备受压榨;千年后的今天,汐斯塔人仍生活在物质充裕的海洋中一个穷困的孤岛上;千年后的今天,汐斯塔人仍然萎缩在泰拉世界的角落里,并且从未意识到自己的故土家园正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今天我们在这里集会,就是要把这种骇人听闻的情况公之于众。” 在演讲的领域,赫尔曼已经个中老手,他的语气、语速、表情和动作之间精密的配合,让他透过演说把强烈的情绪传递给电视机和收音机前的观众们。 他的演说配合塞雷娅引出庞贝的计划同时进行,当他痛斥汐斯塔现在存在的种种弊端,口若悬河以公义和法制将其批判的时候,哪怕是之前最痛恨赫尔曼的市民,也不由得换了个更认真的姿势倾听,承认这个失败者说的有那么一丝道理。 塞雷娅指挥的诱饵小队很快从洞口脱出,赫尔曼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配合庞贝出现的时机,赫尔曼侧身让开,让镜头聚焦到他身后的庞然大物。 短暂的窒息之后,汐斯塔的每个家庭都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混乱从一个地方蔓延到另一个地方。在极致的恐怖之下,安逸许久的汐斯塔人失去了冷静,兽性短暂主导了他们的身躯, 让他们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住在夏威夷大街的某户人家里,姐姐突然冲进房间叫醒弟弟,问他末日之前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可以来一发吗?弟弟哭的像是娘炮一样,姐弟俩在末日的压迫下亲吻相拥,彼此疯狂的索求温暖,他们没有留心电视直播的后续—— 在赫尔曼的指点下,混乱中的汐斯塔市民看到以罗德岛为中坚的武装人员与庞贝展开了激战,那些美丽而强大的女性安抚了他们的焦虑,让他们回到座椅上继续观看直播,而不是把自己的家庭破坏殆尽。 庞贝外形狰狞、体型庞大,但它终究是没有什么智慧可言的源石生物。只是为了让它显得更具威胁好配合赫尔曼的演说,罗德岛的干员们不得不暗中防水,让这个生物活的更长一些, 让战斗更持久一些。 为此,一些不实用的、用来划水但让门外汉们看的热血沸腾的源石技艺被施展出来。塞雷娅心中有些遗憾,如果此刻她们阵容中有天火存在的话,那个骄傲的优等生一定能用出许多华丽的源石技艺来增添节目效果。 不过天火在的话,那个优等生小姐绝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在任何时刻以任何借口占有博士的时间,并且不愿意和他人分享。为此,天火得罪了不少人,黑钢国际的芙兰卡甚至直言应该对天火的房间进行彻底的“消毒”,任谁都看的出来胖狐狸公报私仇的心思。 塞雷娅没让心中的涟漪影响她的指挥,在她的导演下,金酸梅奖的有利竞争者顺利完成了, 她指挥身穿防护制服的部队对源石生物的尸体进行处理。 镜头再次对准赫尔曼先生,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市民们也已经把他当做对抗黑暗的英雄, 富有远见卓识的领袖。随后,赫尔曼有力的挥动手臂,以一连串气势如虹的排比句“我梦想着……” 掀起演说的高潮。 沸腾的演说家让城市跟着沸腾起来,汐斯塔的市民们现在有多爱赫尔曼,就有多恨克洛宁, 他们纷纷离开家中,聚集到街道上变成一支庞大的民军向着克洛宁所在的 Schnee 公司进发。 在外面的砾目睹了这一幕,调皮的向罗夏发送了“喵!喵!喵!”这条信息。罗夏微笑起来, 红豆半躺在床边,双脚搭在他的膝盖上,漂亮的红发像是绸缎一样铺在身下,其中一缕被罗夏抓住,缠绕在指尖。 锡兰则忧心忡忡的揭开窗帘,城市的混乱暂时还没有蔓延到酒店这边。暗索看着锡兰的装束职业病复发,她吞了口口水准备伸手,这时候突然想到被抓住之后,大小姐并不会像博士一样惩罚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索尔斯克亚)。 “锡兰小姐,恭喜你的父亲取得了他梦寐以求的胜利,从今天之后,汐斯塔的主人又变成道尔科斯了。”罗夏说。 大小姐回给博士复杂的表情: “在民众成为至关重要又悲哀的棋子一事上,我应该高兴吗?” 还差 59 更。另外追读榜是按什么排的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门 尽管如此,锡兰还是取出香槟杯,从酒柜里拿出包装精美的酒瓶。罗夏舔了舔嘴唇,他想起锡兰大小姐上次登山的时候带的葡萄酒,尽管他只喝了一小口,但味道化作深刻的记忆一直保留到今天。 这一次大小姐会弄来什么好酒?伊斯坦布尔 05?诺坎普 17?罗马奥林匹克 18?还是安菲尔德 19? 结果博士等来了菊花生草水,他抿了一口后,算是搞清楚锡兰红茶机密配方其中一味配料。 他摇了摇瓶子问道:“在值得庆贺的时刻,咱们就喝这个?” “你也可以换我手里的。”大小姐回答。 博士看了眼锡兰手里的饮料瓶,那个饮料瓶外观优美,并用看起来用奢华大气的金色涂料装饰瓶身。他和锡兰交换饮料,抿了一口之后抬起头来说:“味道没什么区别啊。” “是啊,毕竟都是同一种饮料。” “同一款饮料为何包装差距那么大啊?!” “博士你拿的是菊花生草水—至臻版,具体来说,你可以理解了加载了皮肤特效的菊花生草水。” 罗夏已经不想吐槽了,他只是一个没有房子、没有车、没有储蓄、没有五险一金甚至连工资都倒贴给罗德岛的穷光蛋,有钱人的快乐他永远不懂,也不想吐槽。 “间接接吻,狡猾。”红豆嘟囔了一句。 谁都没听到萨卡兹姑娘的话,罗夏只是品尝到难喝的东西之后,本能的看向红豆,希望她能像帮他吃掉营养午餐(芙蓉制造)一样帮他把菊花生草水喝掉。 博士判断红豆帮他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营养午餐是红豆送上门来的交易,和红豆的第一次他已经大占便宜,萨卡兹姑娘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眼角含着泪光,表情委屈,嘴角还有一抹豆浆。 罗夏光是闻到盛豆浆的纸杯里散发的豆腥味都觉得芙蓉营养午餐的可怕,并庆幸自己找到了替死鬼。在这个前提下,他哪有那个本事强迫红豆第二次? 对于娇小的萨卡兹姑娘来说,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不,更正措辞,从心灵的角度形容,是巨大的、仿佛身体被劈开一样的痛苦。罗夏相信,菊花生草水对人心灵的杀伤和营养午餐一样大。 结果,红豆看了他一眼,主动伸手说道:“又想让我帮你解决了,对吗?” “呃,红豆,不好意思。” “唉,都做过一次了,我差不多也能适应博士了,你这个人啊......积攒的东西就让我喝光吧。” 虽然不明白为何红豆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罗夏遵从事实,以感激的眼神看向对方。在他收回目光的时候,红豆才谨慎的观察了周围,张嘴含住瓶口,伸出小巧但灵活的舌头转了一圈才心满意足的放下。 锡兰喝了一口没有皮肤的菊花生草水,接着说道:“我以为博士会吐槽的。” “过往的经验告诉我,这是有钱人的快乐。” 看到锡兰不解的眼神,罗夏一拍脑门: “不好意思,我把你当罗德岛的干员里。那里有个叫诗怀雅的姑娘,她过年的时候甚至干过用源石无人机发红包的举动,她约我出去吃饭的时候, 做过的怪事也不少。” 一瞬间,博士觉得大小姐在审视着他,下一秒他追逐着这道目光的时候,锡兰已经变成了巧笑倩兮,哪怕风中的羽毛也不如她善变。 “罗德岛的有钱姑娘多吗?”她轻声问。 “很多,”红豆幸灾乐祸的抢答, “除了诗怀雅之外,还有调香师,杰西卡,玫兰莎和慕斯。” “其实初雪我可以算上。”暗索补充道,“我踩点……啊不是,我去关爱孤寡圣女的时候, 看到她那个摇铃就值不少钱。” “这种也能算的话,那么临光也不差,她和她家里人可没断绝关心,家族的财产还有她一份。” “深海色用源石粉末颜料作画岂不是更加壕无人性?我踩点……啊不是,我关爱孤寡画家的时候算过,光是那盒颜料都够一个三口之家安稳过一年了。” 红豆和暗索你一言我一语,把罗德岛潜在的富婆全都盘点了一遍。罗夏也有些心动,娶了富婆中任何一位,他都能够少奋斗……等等,阿米娅把身为切尔诺伯格名宿的他唤醒,可不是让他玩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富婆 para。 试想一下,哪怕他娶了一位富婆,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也不会放过他,那样他不仅白天要交工作,晚上还要交公粮。如果富婆们还有特殊的小爱好,那么他玩的可能就是第一人称被射游戏博士 para。 这么一想,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锡兰也心虚的看了眼博士,刚才她脑海中盘点的是自己的嫁妆和博士的收入——众所周知,有产者追求着门当户对的婚姻,结婚不仅是爱情的终局, 还是一桩精密谋划的交易,金钱和权力在里面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也是日后夫妻关系的水溶性润滑液。 每个有产者的待嫁姑娘心里都有一张图表,图表的左侧是根据嫁妆的份额把待嫁姑娘分成的三六九等,姑娘们首先在左边一栏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平行的滑动到右边一栏,看看自己能挑选什么样的丈夫。 在这个时代,越是那些腐朽落后的国家,比如维多利亚,比如卡西米尔,比如乌萨斯,待嫁姑娘们心中的那张结婚对照表越是详细具体。甚至到现在,婚姻还意味着家族同盟和财富的整合。 锡兰自小接受大小姐式的教育,留学的时候也收到了维多利亚风气的影响,因此不免心中有一座天平。在她心里,原本博士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然而异能银色妖僧拉斯普钦扭曲了她的认知。 大小姐二十二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在她的胸膛中奔腾,原来爱上一个人那么容易。它像一道闪电,像是奔跑起来追逐猎物的猎豹,像是按照同一个节奏重复蹬踏地面的野马, 兼具激情、速度与厚重。 拜自己的特殊身份和女子力比她还高的父亲所赐,大小姐直到现在才有了怀春少女看向喜欢的男生那种清纯的心动感。又因为她已经是个成年人,在异能的影响暂时冷却后,她的心动又和待嫁姑娘精明的算计拉锯,搞得她心烦意乱。 甜食为锡兰不情愿的增重事业贡献了显著的力量,大小姐昨天晚上洗完澡围着浴巾站在体重秤上的时候,看到比之前向右偏移些许的数字,顿时感觉像是天塌地陷一般—— 她对肥胖有着本能的恐惧。 这是博士滥用异能犯下的罪业,如今这罪业开始反噬博士,只是当事人们还浑然不觉。锡兰隐隐感觉到罗德岛的工作环境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如意,竞争对手和属性重复的敌人们实在太多了。 她勉强稳定情绪对罗夏说:“博士,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在你的父亲联络我们之前,我们保持挂机……嗯,待机就好。想必你知道,此刻的民意足以用最狂暴的方式打倒克洛宁了。” “克洛宁会怎样?”红豆问。 罗夏回答: “这个问题问我不如问锡兰小姐,罗德岛不参与处置战败者的工作,那是道尔科斯先生的权利。” 锡兰摇了摇头: “不好说,以父亲看重利益的个性,他应该会要求抓活的,然后榨出克洛宁最后一丝价值。如果克洛宁的存在本身就有价值,大概父亲会把他软禁到某个房子里终老一生。” 上午 11 点,罗夏收到了阿米娅的联络,赫尔曼在演说完之后,就趁着混乱把兵力送进了汐斯塔,优先投入对传媒设施的保护,以防止克洛宁狗急跳墙用极端的方式管控舆论。 赫尔曼又谨慎的观察了一个小时,看到民心可用后才带着主力进发,按照约定罗德岛不参与这次武装游行,她们在塞雷娅的带领下转向探索庞贝占据的那片空间,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五分钟后,砾从窗户里翻了进来奇袭博士,结实而健美的大腿夹住了他的腰。罗夏那时候在和暗索说话,他被砾命中的瞬间踉跄着向前,暗索被他撞了一下,三个人一起倒向床铺的方向。 红豆坐起来想把博士接住,没料到赶上了买一送二的大优惠。博士撞上一块坚硬的平板, 嘴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他的手肘和背后尽是柔软的感觉扩散。他想要抬起头来,在他背上的砾却为了维持自己的平衡按住了他的后脑勺,让博士的鼻腔受到了红豆肋骨的压迫。 “主人,黑小姐已经击退了克洛宁私兵部队的三次攻击,随后愤怒的民众逼得这些没节操的家伙们丢掉武器跑路了。我尾随了一会儿,发觉他们在赫尔曼的引导下对克洛宁进行着有序且有效的抗议,把对城市的破坏降到了最低。” 博士身下的红豆回过神来,她大声说道:“在你汇报工作之前,你能先从博士的身上下来吗?!” 博士一侧面颊贴着红豆的胸腔,所以萨卡兹姑娘说话的时候他的耳朵也跟着震动起来。红豆是个急性子,没等砾回答她的双臂就越过罗夏的脑袋,试图起身去推开砾,让博士享受了并不愉快的三明治。 在闹剧结束的时候,博士去盥洗室清理嘴唇上的伤口,红豆摸了摸自己锁骨的位置,正是那里给倒下的博士造成杀伤。不知算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博士再偏一点,再往上一点,他撞击的位置可能就是她的嘴唇了。 锡兰又问了外面的情况,砾详细作答,之后他们一直休息到下午两点为止,赫尔曼那边才发来讯息希望他们去克洛宁隐藏机密的小楼那里支援。 “看来是出了差池,”罗夏说,“以道尔科斯先生的性格,这件事除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假手于人。” 锡兰点点头,他们一行人在五分钟后出发,小心翼翼的避开愤怒的市民直奔小楼而去,那栋建筑在地图上并不存在。赫尔曼后续的联络表明,克洛宁最后一支掌握的私兵正在和黑的小队激战,他们依靠建筑的掩护与黑的人势均力敌。赫尔曼的人在肃清克洛宁的余党,分身乏术, 一时间能想到的人只剩下博士这支预备队。 罗夏大致掌握了情况,他并没有和黑的小队汇合,而是兜了一个大圈子。暗索扔出绳索, 武器柄端镶嵌的源石注入能量,精准的勒住一名守卫的脖颈,把他从窗户里拖了出来。 守护绝望的在地上滑行,窒息感几乎让他眼珠都凸了出来。当脖颈上绳索松开,他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一抹桃色的阴影闯入他的视野,棕色的牛皮靴狠狠的踏在他的胸口, 短刀的锋芒在他眼睛上方不足三厘米的距离荡来荡去。 女骑士扭头对罗夏和锡兰说道:“两位回避一下,我不希望你们俩晚上做噩梦。” 博士和大小姐识趣的离开了,他们没有听到拷问的声音。片刻之后,砾带着拷问的成果回来了。 “这栋楼的防御十分坚固,简直就像小要塞一样。黑的人正在从金角湾迂回,他们已经获得了对面加拉太楼居民的默许。这为我们带来一个利好消息,守军数量不足,他们要防守那么多道门窗,必然会出现破绽和疏漏……比如忘关了一道门。” “砾,把胜利寄希望于敌人的失误可不好。”罗夏说。 “可是主人,历史上绝大多数胜利都是来自敌人的失误。” 罗夏跟随砾移动,他们最终找到了通向胜利的门,那里曾是黑短暂的进攻方向。黑取得了重伤敌方指挥官,轰塌了大门的成果,之后她转向其他方向。 敌方指挥官被重创之后,他麾下群龙无首放弃了自己的位置,待罗夏抵达时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守军。如此天赐良机,他立刻派出砾去通知了黑,从她那里借来一些人手清理瓦砾,涌进小楼里。 还差 76 更,更可怕的是 1 月还没结束。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绝望之人 红豆手持一把长枪一马当先,跳跃的长发、横置的枪杆和身上衣服的颜色一起把她染成赤红。待黑派过来支援的人手进入大楼之后,砾和暗索也加入了红豆的小组。 “博士,你还在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点进来啊。 “红豆回过头,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语气说 道: “我都做好准备了,事到如今你又退缩什么?快进来,我都迫不及待要迎接接下来的战斗了。” 罗夏犹豫的说道: “你知道我战斗力很低,动不了两下就会变得气喘吁吁,这样你也会不爽吧。红豆,我知道你来到汐斯塔就一直想大干一场。” 红豆翻了个白眼,她主动拉着罗夏的手让他进来。博士那副在门外磨磨蹭蹭的模样令她火大。门口有些榨,因此她不得不扒着门边弄松一点,好让博士挤进来。 确认博士已经进来,她的手指松开大门,缓缓舒了口气,白了一眼罗夏: “那么大块头有什 么用,博士你也该锻炼一下了。” “一定,一定。” 罗夏随口敷衍着,他身后锡兰提着阳伞进来,伞柄处的源石被激活,使得整个阳伞都在发光。见此,博士也掏出了能天使给他的手枪,把蓝毒给他的猛毒填装进去。 “两位小心一些,在这种封闭狭窄的空间,可以被利用的死角相当多。”砾提醒道。 博士和大小姐都点点头,他们有身为累赘的自觉。就在这时候,楼上响起激烈的打斗声, 几秒之后,一个人惨叫着翻滚下来,他的尸体在半空被一分为二。在血红的雨中,卡西米尔军刀凛冽的寒光照亮了红豆的面庞。 红豆提枪格挡,兵刃接触的瞬间发出“砰”的巨响,在源石的加持之下,双方的武器都有不可思议的坚固。 一击不成,敌人翻转手腕,让手中的军刀沿着长枪表面滑动,想要削掉红豆的指头。这时候,桃色的身影两步跳上墙壁,转身,纵身一跃,借助下坠的势头从侧面扑向敌人的头顶。 那名刀术师后退的同时挥刀格挡,火花与金铁交击之声从半空延续到地面,军刀与短刀在眨眼之间交锋三次。他看到有着奴隶印记的砾稳稳落在地上,猩红的枪尖越过砾的肩膀刺向他的心脏,被他拧身躲开。 “这个身手和印记……你是那个奴隶出身的卡西米尔中阶骑士?”刀术师皱起眉头, “难道 卡西米尔当局已经把手伸到这里?” 砾微笑着回答: “不,你搞错了一件事,我现在效忠于某位令人着迷的男人,我只为他而战。 只为他而活。” “他是谁?”红豆问。 砾回答: “我不知道,大概和临光小姐一样,都是拒绝和当局合作然后被迫出走的传统派骑士吧。不过临光小姐光明磊落,落魄之时眉宇间仍有一股英气,而眼前这位骑士却堕落到为坏人出卖武力的程度,我真该把白金小姐叫来。” “‘耀骑士’临光,无胄盟的骑士杀手……你们罗德岛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刀术师喃喃的说。 “你听说过的话再好不过了,临光小姐正在寻找背井离乡的卡西米尔骑士,她有一个计划。” 博士试图为临光招募伙伴,谁知道刀术师嗤笑一声: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虽然都是从卡西 米尔逃出来的人,但我是为了钱逃出来的,耀骑士那种古怪的老处女肯付我钱吗?我要的不多, 一年七十二万龙门币就可以了。” 你还是去死吧,诗怀雅也才给我开十八万的工资!罗夏在心里说。 “你们先走,任务更重要。”砾说,“就让我和异乡遇到的同胞来一场久违的厮杀吧,哪怕落魄他也是一位卡西米尔骑士,我不希望骑士死在外国人手里。” “砾?” “别担心,我的主人。”砾回头对罗夏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你以为我是靠什么从奴隶爬到中阶骑士的位置?” “砾,作为博士祝你旗开得胜,作为你的主君我命令你赢下来。”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我的主人,献上胜利就是骑士的责任啊。” 刀术师看着博士一行人走上二楼,回头举起军刀指向砾说:“那么,按照卡西米尔的方式来?” “我拒绝报上真名,我的真名只属于我的主人。” 在砾话音落下的瞬间,卡西米尔军刀弧形的寒光迎面而来。 因为不知道克洛宁究竟把机密文件放在何处,博士一行人只能挨个踹门去找。在走廊上持弩的敌人刚刚出现,红豆就已经把手中的长枪投掷出去,猩红的线贯穿了弩手的小腹,连同他身后的战友一次刺穿,长枪带着两具尸体一起钉到墙上,蛛网状的裂痕在墙皮蔓延。 “她没有武器了!” 剩下两名敌人手持短棍与手斧冲向萨卡兹姑娘,他们武器上有着坑坑洼洼的缺口和斑斑血迹,显然之前和赫尔曼的人有过一场激战。 暗索抖动绳索,精准的捕捉长枪往回一拽,红豆配合的向前翻滚,躲开短棍和手斧的同时回转身体,右手向后伸出,张开手掌,枪杆回到她手中。她顺势向前刺出,枪尖被一名敌人的喉咙染红。 暗索用绳索捆住了另一个,红豆飞快的结束了敌人的性命,肃清了整条走廊。博士和锡兰逐个房间寻找,赫尔曼的人替他们排除了一些错误答案,从地下二楼到二楼,每个房间都经过了仔细搜查,结果一无所获。 “楼上就是最后一层了,”锡兰握紧了伞柄,“如果那里仍然没有盛放文件的保险箱,我们恐怕要考虑最糟糕的可能性了。” 克洛宁的贴身保镖在三楼负隅顽抗,他们被赫尔曼的人压制在一个房间里。锡兰一马当先, 冲的比红豆还要快,来到尽头最后一个还没有打开的房间。她像是挥舞钉头锤一般,抡起充当源石法杖的阳伞砸在门把手上,一下就把门把手砸掉了。 她飞起一脚踹开大门,全然不像是一位淑女。罗夏理解她的急躁,一颗定时炸弹悬在汐斯塔头顶,也悬在她心里。 大门打开,罗夏看到克洛宁失魂落魄的站在办公桌后面,整个房间像是被洗劫过一遍。当克洛宁看到锡兰之后,木然的脸庞恢复了一丝生气,怒火点亮了他的眼眸。 罗夏抓着锡兰的手臂把她拉到后面,红豆和暗索越过他们。在四人小组后面,赫尔曼的人正源源不断的支援过来,消灭另外房间里克洛宁最后的支持者。 “投降吧,”锡兰对克洛宁说,“刚刚父亲传来联络,他手下的反恐精英埃梅里已经制裁了厄齐尔,莫雷和环保圣女跑了,在汐斯塔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助你了。交出机密文件,至少你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克洛宁用毛骨悚然的眼神看了一眼锡兰,大小姐承受不住绝望之人凶狠的目光,她缩到罗夏背后,抓住罗夏的手臂重新探出头来,听到克洛宁发出悲凉的笑声。 “没了,哪里都没有!那些机密文件连同保险箱整个都消失了。哈哈,不愧是赫尔曼先生, 就连我最信任的人里都有他的人。哈哈哈,他骗了所有人!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要把保险箱弄到手,你们被骗了,黑那个女人也被骗了!”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罗夏平静的回答, “尽管我不爽自己成为诱饵,但那个男人确 实做了正确的事情。如果他不那么做,等我们像玩 RPG 一样一层一层打上来的时候,你已经把不能说的秘密弄得人尽皆知了。” 克洛宁状若疯狂,他的头发像是鸡窝一样乱,血丝出现在眼中,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红豆回头看向博士,博士又看向锡兰,锡兰犹豫了一下说:“尽可能……抓活的吧。” 红豆舒展手臂,源石能量源源不断的注入她的武器中,让她的长枪越发殷红。Lancer 从房间的对角线出发,助跑,加速,两步踏上桌面来到克洛宁面前,束成两股的红发向着天空荡漾。 枪身自上而下砸向克洛宁的肩膀,红豆以为自己会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和克洛宁的惨叫, 回答她的却是沉闷的撞击声。枪身震颤,传递到她手掌变成发麻的感觉。 红豆的发辫回落到身后的时候,她也看清拦住她长枪的是一根黑色手杖,手杖上有源石能量蔓延的纹路。 萨卡兹姑娘难以置信的低头,对上克洛宁镜片后那对狭长的眼睛。下一秒,克洛宁用手杖弯曲的握把勾住她的枪身,用力向上一挑,出乎红豆预料的力量传来,长枪脱手砸到天花板上, 改变方向滚落到克洛宁脚边。 红豆后退,却看到手杖在克洛宁手中翻转,杖尖的帽檐打开,光芒聚拢,能量在杖尖汇聚发出冲击波,正中红豆本身。 “暗索,牵制一下!” 在克洛宁使用源石技艺之时,罗夏下达指令的同时飞奔出去,他预判了红豆的落点,拼着骨折的风险,一记滑铲把自己身体扔了出去,勉强赶到位置,在红豆和墙壁之间制造了一层缓冲肉垫。 唯有此刻,博士庆幸红豆是个娇小的姑娘,不然他的鲁莽之举反而会害了自己。他把红豆扶了起来,锡兰的治疗法术已经降临萨卡兹姑娘身上,她晕乎乎的扶住罗夏的腰。 与此同时,克洛宁已经摆脱了暗索的纠缠冲了过来。博士左手把红豆搂在怀里,右臂抬起, 填装致命毒药的手枪对准了克洛宁。 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克洛宁却突然转向,注射剂贴着他后脑勺飞过。这头发了狂的凶兽浑然不觉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他撞开暗索一杖劈下,锡兰举起阳伞相迎,从伞面传来的巨大力量让她在地上滑行了两米才勉强停下来。 “大小姐,你的发色瞳色和皮肤真像赫尔曼先生,你的五官却像你的母亲。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都发自内心的……讨厌!为何赫尔曼先生那样美丽的人,要混入劣等基因生下你这种丑女!你玷污了他的种种优点!” 克洛宁最初在微笑,当他话语里吐出怨毒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 锡兰皱起眉头回答:“变态,我的长相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是的,我总是没有资格!” 克洛宁朝身后甩出一道冲击波,半空与暗索的绳索以及博士发射的注射剂相遇,摧毁了来自背后的威胁后,他大步流星的前进,愤怒的嘶吼与他手杖裹挟的呼啸一起传来。 “你们总是觉得我没用” “歧视我的出身!” “嫌弃我没有品味!” “在你们眼里,我就该是个什么都不懂,单恋着你父亲,没有任何力量的傻瓜!” “甚至就连黑那种只懂打打杀杀的蠢女人都排在我前面,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我才是最理解赫尔曼先生的人!不是黑那样的性冷淡和忠实走狗,也不是你这样和父亲闹别扭的蠢货女儿,我才是最合格的继业者!” “然而你们都把我当傻瓜,当废物!哈哈,被傻瓜殴打的感觉怎么样啊!我会巴顿术,我懂得源石技艺,我甚至可以像术师那样施法!我可以令汐斯塔繁荣,我可以帮助赫尔曼先生拉拢盟友,清扫敌人!” “你什么都没做,却因为和赫尔曼先生的亡妻模样相似,无论做什么他都能原谅,成为他的继业者,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关心,享用他的成果。 而我呢,我只要错一次就要万劫不复,永远被他开除自己人的行列,凭什么?!就因为我永远无法战胜一个死人吗?!” “现在,我什么都不必管了!反正赫尔曼先生已经不会再喜欢我了,这个男人对失去价值的人不会投入一分感情,那我就用另一种方式——伤害他最疼爱的你让他记住我好了。 哪怕是恨,也好过被心爱的人遗忘!” 克洛宁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嘶哑,仿佛受了伤的凶兽的低吼,又像是恶毒的巫师发出的嘲讽和诅咒,凄然、绝望和愤怒交替出现在他脸庞上。 克洛宁把能量用在宣泄自己的情感,他手上的动作变了形,所以锡兰从容的躲闪着,一边打手势,拒绝已经恢复战斗能力的红豆和身后黑的部下的帮助。 “太难看了。” 作为旁观者的博士发出一声叹息,他觉得失败者面对无可回转的败局要保持坦荡,如此才可确保最后一丝尊严。 还差 96 更。 20 年春节特别篇·塔露拉 IF 在这个故事开始之前,我有必要做一些注解,就像中学课本上那些文章,在学习它们之前要对其创作背景进行介绍一样。 我是阿米娅,感染者治疗组织罗德岛的首领,目前生活在炎国的城邦龙门。我是这个故事的见证者和记录者,见证和记录了因为误会而闹出的温和的、惹人发笑的喜剧。 故事其中一位主角是科西切女公爵,闺名塔露拉,她是老科西切公爵唯一的女儿。在老公爵死后,她继承了头衔、家族财富和科西切(Koshchei)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恐怖传说。 乌萨斯的民间一直这样形容科西切家族:变形者。在传说里,科西切家族的成员时而为人, 时而为怪物,甚至可以化作狂风,他们不死不灭——前提是他们的灵魂不受伤害。 正因为品尝过长生的美妙之处,科西切家族的人更加恐惧死亡。为了保护自己,这个家族的人代代将灵魂从身体里拿出藏在一根针头里,针头又藏在一颗鸡蛋里,鸡蛋藏在一只鸭子里, 鸭子又藏在一只兔子里,然后锁在一个水晶制作的盒子里,埋在不为人知的小岛一颗绿橡树下。 当然,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故事,是乌萨斯的母亲们用来吓唬小孩子们的睡前故事。之前, 我还询问过为罗德岛服务的乌萨斯人:凛冬和她的学生自治团。她们一半人和我看法一致,另一半人则深信不疑,甚至为这个故事做了补充—— 在相信“不死的科西切”传说的乌萨斯人看来,科西切家族和如今在乌萨斯权倾朝野的巫师拉斯普钦一样,都是经历过强大的女巫芭芭雅嘎(Baba Yaga)考验,获得了邪恶恩赐的人物。 哪怕她们警告我远离一位科西切,我仍然没有改变我的想法,因为我们都是 Tooler·罗夏一世阶梯教室的一员。我和塔露拉、塔露拉同母异父的妹妹陈晖洁、林雨霞以及诗怀雅的关系要好,彼此之间非常熟稔。 在我看来,科西切女公爵是一位标志的美人,她一头银色短发俏皮的垂到肩膀的位置,短角从脑袋两侧伸展,额发像是爪子一样包住她圆圆的脸庞,中间一束发丝甚至绵延到了鼻梁的位置。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浅褐色的双眸明亮而冷冽,正如她白皙的面庞上常带的冷漠表情。但我知道,那只是塔露拉在发呆罢了。 塔露拉常穿一身及膝的黑色连衣裙,手臂上系着橘色缎带,从脖颈到腰际,褶皱边的白色面料包裹住她天鹅般颀长的脖颈,丰盈而挺拔的胸脯——似乎和陈 sir 的一样大,以及线条优美的腰身。 我时常羡慕她们姐妹俩的身材,无论我喝了多少牛奶做了多少按摩,我都没能拥有大人的身材。 塔露拉是被龙门熏陶过的年轻女子……嗯,以科西切家族漫长的青年时期作为标准的话。 她吃肠粉,晾腊肠,做叉烧包,她穿着家常便服去打麻将,喝早茶吃宵夜;她的营养师允许她把零嘴和三餐结合在一起。对朋友们也好,对社会也好,她从无越轨行为,体现了以“咸鱼” 二字为铭的当世风貌。 在女公爵的举止中,恰恰既有对美食的热诚,又有对麻将(社交)的喜好;她能和去国外留学的胡适一样,勉力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却最终沉迷娱乐不可自拔;同时也能顺应单身汉们对漂亮小姐姐大献殷勤的风尚,接受所有向她告白的情书,然后认真回复,告诉她的追求者“我们不合适”。 现在,她贯彻单身主义是出于心计,也可能是出于乐趣。七年前她从乌萨斯来到这里,和她同母异父的妹妹陈相遇,就此留了下来,姐妹二人一起住在充满母亲回忆的房子。 她们共同的母亲是个可怜女人,被大奸大恶的 P 社玩家魏长官先后逼迫出嫁两次,取得了对维多利亚以及乌萨斯的弱宣称,观察时机等待机会,随时准备以战争的形式公开宣称权。 塔露拉或许以为她的好品行会有助于她家大展鸿图,社交界的某些人正等待她的妹妹陈晖洁不能位列龙门执掌者之后塔露拉会露出什么表情,不过那时候塔露拉大概已经三十六岁了。 为何要等到三十六岁呢? 因为塔露拉今年二十六岁,在人生的这一阶段,她的家族爱蒙蔽了她的眼睛,让她觉得妹妹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功。可是在我们其他人看来,陈 sir 是脂粉队里的英雄,十个束带顶冠的男人也不能及(@王熙凤)。 陈 sir 在龙门市民心里声望颇高,她的优点和缺点鲜明,正如她佩戴的那把古剑一样,自身就是一种强烈的象征,让人难以记错的符号。 这套在龙门近卫局很吃香,可是政坛上却十分不利,因为个性鲜明既不能为陈 sir 博得德行高洁的美名,又不能给她带来恶行劣迹的某种光彩。虽是城邦高层人物,但陈 sir 从不高谈阔论,也不擅长拉帮结派;陈 sir 在家中的表现与在近卫局一模一样,因而被誉为最成功的战士和最失败的政客。 陈 sir 不容易情绪激昂,也从不低声埋怨,除非别人叫她空等。朋友们给她取名阴天,因为她身上既没有灿烂的阳光,又不是漆黑一片,和龙门现在的情况很像。 像塔露拉这样控制欲望强烈,喜欢动脑胜过动手的棋手很难遇到更可靠更能干的妹妹了。 对精通阴谋的姐姐来说,有个身手不凡但像白纸一样纯洁的妹妹不是好事吗? 在社交界,有些花花公子和女公爵跳舞时,竟放肆地轻轻按她的手,他们得到的只是鄙夷的目光,个个感受到那种辱没人的冷漠。它犹如料峭的春寒,摧残了最美好的希望的萌芽,无论何人在她身边全都黯然失色。 我有幸成为这位富有魅力的女性的朋友,私底下的时候她谈锋甚健,我洗耳恭听讨得她的欢心,得以时常赴她家的晚会,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目标。当她有雅兴谈话时,总是小心翼翼地用冷漠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妩媚,这时她是很迷人的。 对塔露拉的介绍到此为止,这个故事里另一位主角是诺亚·罗夏,罗德岛的博士,我的导师和亲密战友,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博士常常自认为是全天候全地形永动工具人,于是在 tool(工具)这个词汇的基础上生造出一个 tooler 的新词,自嘲的称呼自己为 Tooler·罗夏一世。 我觉得博士把自己看的有些低,他今年三十二岁,身材修长,黑色的短发茂密,发际线十分坚挺,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和苍白的肤色。这让他像个忧郁的诗人,充满了消极的浪漫感…… 在他不吹唢呐的时候。 在我的同学中间,博士也是一个受欢迎的人物,大家谈到男性的时候,有一半概率是在谈他。作为天灾学、神经学和源石病理研究的大能,在兼顾罗德岛的工作之余,博士还被龙门聘请为客座讲师,运营着以他名字命名的阶梯教室。 博士常常招来小富婆和性格强势的女孩子的喜欢,每个为他着迷、争风吃醋甚至女厕决斗的人都说博士有一种让人放心不下、想要帮他一把的气场,契合了她们强烈的控制欲。 某种意义上,她们的感觉是对的,博士的自我管理能力非常差,都是罗德岛的大家轮番出马才勉强维系了他的健康。长久下来,几乎每个人都得出这样的结论:博士需要一位罗夏太太来照顾他的生活了。 我非常乐意和博士结婚,但按照龙门的法律,在我们结婚当天龙门近卫局一定会出动大批人马现场蹲点,等博士往我手上套上戒指的瞬间,就会以“恋童癖”的罪名把他抓捕。 据说龙门最近已经抓了好几个这样的:有的教幼女打篮球,有的教幼女玩音乐,还有的一边教幼女下将棋一边交往未成年女友,我实在不想博士和这几个变态做狱友。 所以,我催促博士多多参加社交舞会,多认识一些女孩,从中挑选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博士极为不情愿的答应了,我们又费心帮他打扮了一番。 尽管把喜欢的人推进别的女人怀里是件令人难过的事,但是没关系,我清楚自己在博士心中的地位,无论博士走了多久,他最后都会回到我身边。 这就是故事发生的背景。 大约一个月前的社交舞会上,我的同学塔露拉和在社交界初露头角的博士跳了一支舞。后来塔露拉对我形容,博士他“既谦虚又冒失,浑身是优点却只暴露出缺点;他感情炽烈,却嘲笑激情;他有才华却藏而不露;他在贵族面前冒充学者,又对学者装出贵族气派。” 在塔露拉看来,诺亚·罗夏是少数她不讨厌的男士当中的一个。这些男人什么都要试一试, 似乎在探测人心,以便看清未来。他尚未到雄心勃勃的年龄,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他既风雅, 又古怪,这是两种难得并存的素质,因为它们互相排斥。 虽然塔露拉嘴上说的十分严厉,但我看到她细长的尾巴不断兴奋的挥舞着,表明她其实对博士很中意。 博士不经意间夺走了塔露拉的芳心,他们约摸谈了半个小时,博学的他轻松自如地不时转换话题,先从歌剧《弄臣》开站,直至谈到女人的义务。这中间,他不止一次地盯着塔露拉看, 那目光使她发窘。然后他离开了她,整晚上再没有和她讲话。他跳舞,玩纸牌,输了几张龙门币,回家去睡觉。 次日早晨,博士醒得很晚,躺在床上陷入了清晨的遐想。他时常有想入非非的时候。我推了推他,他终于不情愿的离开了被过膝袜包裹的丰满大腿——这是暗索小姐自愿提供的“枕头”。 多亏了她,博士的睡眠质量有了极大改善。 博士拉铃叫来狼女仆拉普兰德为他沏了茶,他喝茶几乎成瘾,这在喜欢饮茶的人看来不足为奇。但他这么做除了爱好之外,还要避免锡兰小姐兴致冲冲的跑来给他泡茶。 如果喝了锡兰小姐泡的红茶,博士美好的一天会就此搞砸。 起来之后博士开始写信,他舒舒服服地坐着,常常把脚搁在壁炉的柴架上,而不是伸进棉拖鞋里。他起床后穿着冲锋衣,心里想着自己的艳遇,这是何等惬意的事! 我真为自己既不能成为博士的情妇,又没有好身材和漂亮的决胜内衣而遗憾万分。等我拥有这一切的时候,我发誓会让博士慷慨解囊,直到他囊中羞涩,什么也不剩。 博士花了一刻钟写完第一封信;他把信折好封上,没填地址放在自己面前。第二封信从十一点写起,到中午才写完,写了满满四页。 “这女人总在我脑子里打转。”他自言自语道。 “谁?”我问。 博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我之后怯生生的问道:“阿米娅,你不是来催我工作的吧。” 你这个态度可真让人伤心啊! 我撅起嘴来说:“我刚到,正准备通知博士今天加班到凌晨。” “阿米娅,你可饶了我吧。” 看到博士讨饶的模样,我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而看到桌脚出现一抹红色的影子。我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博士变得紧张起来,他想要拦下我却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最后我看到了红豆, 和我身高差不多的萨卡兹姑娘蹲在地上,衣着凌乱,正慌乱的擦拭着嘴角,眼角含着泪光。 我隐约闻到了豆腥味,于是用责难的目光看着博士,他肯定又强迫红豆帮忙喝掉芙蓉营养午餐里的豆浆了。 红豆站了起来,总是朝气蓬勃的她胆怯的看了我一眼,就像小三和男人奸情热恋的时候赶上原配回家。我抽出餐巾纸递给她,她低声说了声谢谢,弄干净之后捂着肚子跑开了,她红色的长发披散,几缕发丝奇怪的黏在一起。 我平静的审视着博士,博士心虚的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拿起那两封信,写好地址,拉铃叫来狼女仆拉普兰德。 “你把这送到龙门去。” 拉普兰德穿着黑白配色的女仆装,领口开的极低,她北回归线以北的北半球半遮半掩的露在外面,白皙的肌肤上有着浅青色的脉络;下边的短裙覆盖膝盖十厘米以上的位置,从那里开始一直到脚踝,她笔直的、形状优美的双腿被白色的过膝袜包裹,这套衣服把她衬托的异常色气。 这个不幸的姑娘被博士抓进阶梯教室学解析几何和数学分析,回回在教室里都考倒数第一,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没穿过第二种款式的衣服。 就像博士的衣柜里排列着十几套冲锋衣一样,现在拉普兰德的衣柜里也有十几套相同的女仆装。更换的频率和出入博士办公室的次数成正比。每一次出入办公室,狼女仆看向博士的眼神都越发驯顺,还要花好久清洁身体。 科西切女公爵塔露拉午后两点起床时,她的贴身女仆弑君者交给她一封信。她一边看信, 一边叫弑君者给她梳头。我刚好来塔露拉家里玩,距离博士送出信件到塔露拉收到信件刚好过了一天,因而我得以旁观这件事的全貌。 我不知道博士写了些什么,但塔露拉捏着信纸先是喜上眉梢,又皱起眉头发愁的表情变化分毫不落的被我捕捉到。某一瞬间,我觉得她想把信纸丢进壁炉里,可她很快就把信捂在胸口, 犹豫不决最后疲倦的垂下手臂。 “弑君者,去问问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她说。 “小姐,是罗德岛博士的女仆拉普兰德交给我的。” 塔露拉转头看着我,她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我怀疑我们友谊的黑珍珠号又要沉入海底了。 “是你怂恿的?”她问。 我困惑的眨眨眼睛,摊手示意自己无辜。塔露拉在长长的沉默后决定相信我,她又低头看着那封信。 “小姐要穿外套吗?”弑君者问。 “不要。” 回答了女仆的问题后,塔露拉转而对我说道:“博士这个人真是没有礼貌。” 她说博士的坏话我就有些不乐意了,奋力为博士辩解起来。我们俩像开辩论会一样轮流发言,我完全不是塔露拉的对手,头脑脑胀竟然把博士拥有一门巨炮的隐私都讲了出来。 塔露拉的眼神迷茫了,她凶恶的气场消失了,大概是脑补某种可怖的场景,她吓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她下意识的舔舔嘴唇,好平息心中升腾起的情欲。 我知道她的心已经沦陷了,每一个被博士无形之中征服的干员都会经历这样的转变,哪怕是硬的像钻石一样的塞雷娅,现在也已经变成水做的了,遇到博士满满都是柔情。 塔露拉想到最后,决定严禁博士上门,倘若在社交场合遇见他,她将对他表示十二万分的藐视;因为他的放肆行为不能和她过去最终加以原谅的任何行为相比。起初,她想把信保存下来,但是考虑再三,还是把它烧了。 “小姐刚收到一封热烈的求爱信,而且她读了!”弑君者对霜星说。 霜星大为吃惊:“我绝没想到小姐会这样。” 晚上,女公爵跑去找诗怀雅玩,博士很可能也在那儿。那天是星期六,博士和诗怀雅有着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少不了晚上会来。不巧的是只有我去了,我看到塔露拉仅仅为了用冷淡来折磨博士,一直待着不走,白白等到清晨两点。 过了四天,博士责备了他的女仆: “喂,拉普兰德,我不得不辞退你了!你还想看到德克萨斯吗?” 博士一提到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就卑微的垂下头颅,低声用谄媚的语气问道:“你说什么, 博士?” “你尽干蠢事,我星期五交给你的信,你送到哪儿去了?” 拉普兰德愣住了,她好似看见德克萨斯正从能天使床上爬起来一般,纹丝不动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全神贯注地回想着,突然间她傻乎乎地微微一笑,说道: “博士,一封送给了虚荣街的科 西切女公爵府上,另一封送给了博士的诉讼代理人。” “真的吗?” 拉普兰德呆若木鸡,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觉得我必须要插嘴了。 “拉普兰德没说错, “我说, “我无意中看到了地址,就是送到科西切公爵府上,是你搞错……” 博士打断了我的话:“可是有一封不是给陈小姐的吗?” “???” 我摸了摸耳朵,吐槽道: “不是……见鬼!亲爱的博士,我看到塔露拉读了你写的信,还以为你是写给她的,没想到你看上的是她妹妹陈 sir。” 博士用手背敲了敲脑门,微笑起来。拉普兰德明白了错误不在她。 “这件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阿米娅,那时候塔露拉是什么表情?”他说。 “又期待又恼怒,有些小小的得意,还有些害怕。”我回答。 站在我的角度,我觉得博士犯下两个错误:第一个错,博士把不是写给科西切女公爵塔露拉的情书误送给她,叫她烦恼,对此他觉得是件很有趣的事; 第二个错:事发之后过了四天他才去科西切女公爵家,这段时间,已经让贞洁的单身女郎发酵出不纯洁的思想。 我和博士来到科西切女公爵公馆门口,他正要进去时门房将他拦住,告诉他女公爵小姐出门了。就在他上车的时候,陈进来了。 陈 sir 眨了眨眼睛:“来吧博士,我姐姐在家。” 我差点笑出声,原来如此,博士寄错的那封信让这个公馆里姐妹两人都产生了奇妙的误解。 我在心里替博士原谅陈 sir 了,她已经够忙了,哪能在方方面面做到十全十美呢? 博士上楼梯时,发现在他那本人生的大书里,这一段有十个社交上的逻辑错误。塔露拉看见妹妹和博士一起进来,脸不由得红了。博士注意到女主人突然泛起的红晕,露出了一抹微笑。 ——咦,这座君士坦丁堡也能拿下? 我猜这就是博士此刻的想法。 我看到博士昂首挺胸,他脸上十分得意。尽管博士胃口不大,总是被女干员们压在下边, 但他也愿意在收藏处女头发的箱子里放上一缕新发丝。 陈 sir 瞥见壁炉角上有一张《龙门新闻》,便抓起报纸走到窗前,想依靠记者的帮助对龙门局势得出自己的看法,给博士和她姐姐留下私人交流的空间。 我坐在陈 sir 对面,装模作样的拿起报纸,其实竖起耳朵仔细听博士和塔露拉在聊什么。 我听力不错,他们两个的话毫不费力的传到我耳中。 博士正对拒他于门外的禁令作出符合其虚荣心的解释,并以相当随便的样子和塔露拉打招呼,女主人便用比国王的语言更让人捉摸不透的女性微笑来遮掩她的全部思想。 “小姐你闭门谢客,是不是身体欠安?” “不是,博士。” “你或许要出门?” “更不是了。” “你在等人?” “谁也不等。” “如果我来的不是时候,您只能怪你的妹妹陈小姐了。我正要服从你神秘的禁令时,她亲自把我领进了圣殿。” “我的妹妹不知内情,把某些秘密告诉自己的家人,有时是很不谨慎的……” 女公爵讲这话时目光威严,语气柔和而坚决,博士的表情告诉我,他估摸自己得意的太早了。 “小姐,我理解你,”他笑道,“那么我应当加倍庆幸遇到了你的妹妹,他使我有机会在你面前为自己辩解一下。倘若你不是善良的化身,作这个辩解将充满危险。” 塔露拉神色相当吃惊地注视着这个身负巨炮的男人,她庄重地答道: “博士,沉默将是你最 好的辩白。至于我,我答应你将那件事统统忘掉,其实你不配得到这种宽恕。” “小姐, “博士冲动地说, “没有冒犯就用不着宽恕。你收到的那封让你觉得极为失礼的信, 其实不是写给你的。” 女公爵不禁莞尔一笑,她一副不屑的诙谐神气,但声音相当柔和: “何必撒谎呢,既然我训 斥了你,我倒很想对这个狡猾的计谋置之一笑呢。我知道有些可怜的女人会上钩,她们会说: ‘天啊,他爱得多深啊!’” 塔露拉不自然地笑起来,接着又宽宏大量地补上一句: “如果我们还想做朋友,就再不要提 什么误会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博士的情商一如既往的可靠——关于他情商低的令人发指这件事上。他着急的说道: “小姐, 我以我的名誉担保,你完全没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你真的搞错了!” “你们谈什么呢?”陈 sir 问。 她已经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谈话,但始终摸不着头脑。她又扭头看向我,我也装作不知道, 用报纸挡住自己的面庞,悄悄吐了吐舌头。 “陈,你不会感兴趣的。”塔露拉回答。 陈 sir 没想太多,她又安心读起报来,说道: “唉,二弟(曼联)和三弟(阿森纳)又拉胯 了,只剩大哥(AC 米兰)还在坚挺着。” 塔露拉对足球不感兴趣,她朝博士转过身来,接着说: “博士你知道吗,你刚才讲了一句多 么无礼的话?” “我要是不知道你严守道德原则,”博士天真地回答,“我会以为你要么想把我加以否认的念头强加于我,要么想套出我的秘密……嗯,或许您还想捉弄我。” 塔露拉微微一笑,博士看到她误会的更厉害了,顿时着急了。 “小姐,”他小声说,“但愿你永远相信我冒犯了你!我热切希望你不会意外地发现世上本应读到这封信的人……” 塔露拉愣住了,她看了眼自己的妹妹,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浮现。 “你那封情书是写给我妹妹的?!” 此刻,塔露拉想识破秘密的好奇心压倒了对博士进行报复的欲望。博士脸红了,但他仍然冷静的回答:“我就是喜欢你妹妹啊,那封信就是写给她的。” 一个情商为零的笨蛋就会犯下这种过错,这句发自博士内心的表白使塔露拉受到强烈的震动。塔露拉咬的嘴唇发白,她打铃叫霜星为壁炉添加源石,无声的表达了“你该走了”,迫使博士起身告辞。 这时女公爵神情冷淡,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拦住博士说: “如果是这样,博士,你很难向我 解释清楚,为什么我的名字会意外地出现在你的笔下。往信上写一个女人的名字,和离开舞会时不小心错穿了别人的套鞋可不是一码事。 莫不是你写信的时候在幻想我们姐妹两个同时侍奉你的糟糕画面?” 博士狼狈不堪的看着女公爵,被塔露拉这记回马枪杀的溃不成军。他的神情既自负又愚蠢, 想必也感到自己很可笑,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笨拙的话,就带着我离开了。 几天以后,塔露拉得到博士未说假话的真凭实据。半个月以来,她不再出去应酬,陈对所有向她问起这件事的人说:“家姐得了胃炎。” 我带着闪灵给塔露拉治病,了解她的秘密,知道女公爵不过小小地发了一次歇斯底里,便借机闭门不出了。 三个月之后,塔露拉重新回到社交界,她依然光彩照人,以冷淡而认真的态度拒绝所有追求者。某一天晚上,我看到博士衣衫不整的走出来,他的衣领被撕裂了,脖颈和锁骨露出,上面有几个唇印。 我看到一只白皙而优美的手臂伸出来替她扣上纽扣,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博士抓住一只手亲吻,片刻之后他离开了。我悄悄躲起来,博士路过的时候没看到我,我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顺着博士来时的路,我走到包厢面前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里边的人为我开门,竟然是塔露拉,她面庞微红,看到我的瞬间她眼神躲闪了一下,很快又微笑着说: “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 到你。” “对啊,塔露拉你是一个人吗?” “嗯,我一个人在这里看了很长的戏剧,挺无聊的。” 我撇了眼包厢尽头的垃圾桶边的纸团,微笑着告别,塔露拉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关上门。 旋转的木门带起流风,把塔露拉身上——准确来说是白色束腰马甲上的味道送到我鼻腔里。 嗯,和博士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本篇的原型是巴尔扎克的小说《妇女研究》,提前祝大家春节吉祥,瓦万事如意。 第一百二十章 瞳中扉 克洛宁的存在感在锡兰眼里抵达了巅峰,以前的时候她花了好几年才记住这个新年才来家里一次的男人,后来又因为讨厌赫尔曼,连带着讨厌了身为赫尔曼跟班的克洛宁。 不管嘴上怎么说,她内心还是记挂着父亲,所以在得知克洛宁背叛了赫尔曼之后,她内心更加不待见他。直到此刻,这个被逼到绝境的男人发出愤怒的咆哮,他的心酸,他的绝望全部传递给锡兰的时候,她对克洛宁的认知有了改变。 以往,这个戴着眼镜、眼睛狭长的男人在锡兰心里仅仅是贴着几个标签的平面人物,发自真心的怨恨和丑态丰满了克洛宁这个人物,让其变得立体起来。 尽管锡兰更讨厌他了。 作为最后的怜悯,大小姐没有让外援介入,而是打算亲手讨伐克洛宁。手杖与阳伞在走廊里不断躲闪又相遇,红与黑,粉与蓝,他们武器上的双重色彩描绘了武器挥动的轨迹。 锡兰想起了黑手把手教她防身的杖术,那些逝去的春天,那些夕阳偏斜的时刻,以及作为教官的家人严厉的眼神。 她曾一度忘却这些技能,对于一个大小姐来说,施展杖术的机会实在太少了。直到高中的时候,为了打醒她的同学们对女仆“小仓朝日”不正常的迷恋而重拾了这门技术。 然后又再度忘却,直到此刻面对克洛宁凶猛的攻击,求生的本能让锡兰压榨自己身体中的每一份潜力。青铜的发条复位,锈蚀的齿轮再度运转,赫尔曼的继业者,汐斯塔未来的女领主从学者的身体中苏醒。 她的眼神变了,动作也变得流畅而舒展。很难想象,一个娇弱的美丽少女竟然和一个平均数值的壮年男性打的有来有回。空气震荡,锡兰附近渐渐聚焦起水色的雾气,那是她的源石技艺,虹色的桥架设在水雾当中,美丽又脆弱,在克洛宁手杖所经之处消散。 红豆收起了支援锡兰的念头,她以战士的方式尊重着大小姐。片刻之后,她回头扯了扯博士的袖子说: “博士,看看人家锡兰多勇敢,我在想让你面对适度的刺激,会不会有助于你记忆的恢复。” 你是哪来的小妈妈?! 活泼的御姐灵魂装在稚嫩的幼女躯体里,构成了红豆和谐存在的矛盾。这个哥伦比亚萨卡兹社区出身的姑娘年纪足以被称为花季少女,穿上泳装之后,黑色的比基尼也被撑起青春的弧度。 然而,她的个头实在太小了,小到她如果和博士手牵手走到一起会被当做两代人;小到博士之前不小心跌倒她身上的时候,那小小的柔软缓冲不存在于博士的感觉里,只记得被肋骨硌到。 反差是红豆的魅力,也是红豆的不幸。她想要改变这一点只能从衣着下手,如果红豆换上龙门那边的改良旗袍,穿黑色过膝袜,再妆点粉色的袜圈,配一把扇子,把头发盘在头顶的话, 会不会显得像个大人? 红豆感觉罗夏的视线逐渐变态,类似博士的豆浆下肚的恶寒在身体发散,她抱着手臂说: “你又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我在想换装游戏红豆暖暖。罗夏在心里回答。 而在明面上,他悠然的回答: “可是以我的身手,常规手段我几乎打不过任何一个武装人员。” “也就是说博士有非常规手段咯?” “我能用我的长处应付两个,第三个我就顶不住了。” 罗夏的语气很正经,他说的是配合异能,使用手枪发射毒药注射到敌人皮肤里的战法。因为异能需要注视敌人才能发动,因而一个敌人他很有把握,两个要看运气,三个他就在欢声笑语中打出 GG。 红豆却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她的脸羞红了,气鼓鼓的扭过头去不再和罗夏说话,红色的发束啪的一下子抽在罗夏腿上。 锡兰虽然爆种,但她毕竟不是锡兰·大和,男女体格先天上的差距让她陷入劣势。很快她的阳伞就被克洛宁勾住,向后一扯,阳伞轻飘飘飞入他身后的房间里,落到博士手中。 罗夏能够感受到源石法杖澎湃汹涌的能量,从常识的角度来说,贸然握住别人的源石法杖十分危险,但罗德岛的博士可是把源石当做高级零食的人物,常识里的危险对非常识的他如若无物。 锡兰的法杖驯顺于临时的主人,罗夏像是握住新奇的玩具一样,思考着他能编织出什么源石技艺:启?杯?刃?铸?心?冬?蛾?灯? 神秘的字符和它们代表的领域在向罗夏招手,他看到白日铸炉置闰,骄阳一分为四;他看到上校七步斩七蟠,也看到狮子匠的背叛;他看到环杉与林中牝马的私通,也看到赤杯导演了轰雷之皮的诞生与毁灭;他看到双角斧与戴冠之孽开战,也看到纪念着已逝神明的悼歌诗人。 暗索和红豆同时看到,随着博士思考的深入,他手中阳伞的蓝色水汽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银色的丝线在伞柄上铺开、拓展,并在伞面上勾勒出眼瞳的图案,门扉在眼瞳中打开,似乎连接着未知的世界。 暗索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罗夏,后者像是从美梦中惊醒一般,迷茫的看了一眼暗索,他手中的阳伞重新被锡兰的源石技艺包裹,变成一片浅蓝色。 罗夏拍了拍红豆的肩膀,没有察觉后者古怪的眼神。他看到克洛宁挥舞着手杖逼得空手的锡兰左躲右闪,于是比出战术手势“制服”。就在红豆的武器重新对准克洛宁后背的时候,一发弩箭破窗而入,正中克洛宁的小腿。让他惨叫着跌坐在地上。 第二个破窗声在罗夏身后响起,红豆身体紧绷回过头去,看到砾翻滚进来,她的胸甲上有拖割的伤痕与喷溅的血液,毫无疑问都来自她的敌人,女骑士自身毫发无损,只是略显疲惫。 “但愿我没有来到太晚,我的同胞有些难对付。 “女骑士笑了笑,”看到你们没事真是太好 了。” “除了红豆因为大意吃了克洛宁一记冲击波,我们其他人都很好。”罗夏回答。 “喂,这种事就不必特意讲出来了!” 红豆用手肘捅了博士小腹一下,原本她想要在博士面前立下功劳,好好表现一番,没想到阴沟里翻身被克洛宁这种货色算计。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她已经没有洗刷荣誉的机会了,因为黑补了一箭,废掉克洛宁另一只腿,随后翻进窗户把锡兰护在身后。充当源石法杖的乌木手杖从克洛宁手里脱离,一直滚落到某个人的脚边。 克洛宁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到赫尔曼怜悯的俯视着他,恍惚间他想起了十五年前他最初和赫尔曼相遇的时候,他也是趴在地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只是望着他的人不再是个“美人”, 亦不会对他伸出援手。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一定很高兴吧,”克洛宁朝赫尔曼吐了口吐沫,“恐怕,这一切早就在你计划之内吧,你有谁不能算计呢?就连你的女儿都对你一无所知。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都不曾有一刻战胜你,你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坟墓。” “你把我想的完美无缺,而你对自己的认知则摇摆在极端完美和极端缺陷之间,克洛宁, 我指出过你的缺陷,但你不曾改变。” “不曾改变?笑话,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成长到今天这样?!” “如果说我真的在你的成长经历里犯下什么错误,那就是我以慈爱之心给了你太多次机会, 让你变得盲目自大。却忘了告诉你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克洛宁,你作为一个副手是合格的,但你做不了话事人,汐斯塔的未来不能交到你手里。” “我从不奢望汐斯塔的主宰,我想要的只有你!我爱着那个扮做女性的你,从我们相遇第一天开始了!如果你非要我认为我有什么野心,我只是想沉睡在你身边罢了!” 当克洛宁失去了一切之后,破罐子破摔的他找到了勇气,用悲怆的表情和嘶哑的声音表明了真心……然后慢慢绝望,因为赫尔曼表情不变,平静又怜悯,就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抱歉我不喜欢男人,女装什么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忘了‘她’吧, ‘她’一开始就是你的 臆想,从没有在现实真正存在过。” 克洛宁的梦中女神一声叹息越过克洛宁的身体,后者拼命扭动着,想要抓住赫尔曼的裤腿, 却被他的护卫抓住拖了下去,镶嵌在他腿里的弩箭进一步撕裂了他的伤口,让克洛宁发出惨叫。 赫尔曼看了锡兰一眼走向罗夏,这是典型赫尔曼式的思考,比起自己的女儿,当然是优先和盟友进行沟通,分享胜利的果实。 然而,罗夏也执行博士式的思考,优先收起阳伞,与赫尔曼擦身而过,把法杖还给锡兰后才重新看向赫尔曼。大小姐沉默的伞柄挂到自己臂弯里,在博士身后站定。黑为难的看了一眼锡兰和赫尔曼,最后恼怒的瞪了罗夏一眼。 “合作愉快。”罗夏主动伸出手说。 “合作愉快,怀斯曼教授和你的团队在此次汐斯塔的事件里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谨代表汐斯塔向你们表示感谢。” “汐斯塔离不开道尔科斯先生的领导,在我看来,你是汐斯塔唯一合法的领导者。” 锡兰厌恶的看着两个男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她挥动阳伞迫使两人松开。赫尔曼与罗夏同时错愕的看着锡兰,大小姐也气鼓鼓的看着他们,上演一出无声的荒诞戏剧。 赫尔曼露出苦笑: “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理想和为之奋斗的事业,我这个做父亲的就算不能帮助她,也不会束缚她的手脚。锡兰,你想去罗德岛吗?” “对。” “那就去吧。”赫尔曼转向罗夏,“博士,我的女儿就拜托你照顾了。锡兰,快叫叔叔。” 罗夏很高兴赫尔曼能够把他当平辈对待,但同时,这会让他和锡兰的关系变得异常尴尬。 果不其然,大小姐气的脸色发青,用危险的表情看向罗夏,传达他敢占便宜就给他好看的信息。 同时,罗夏看到赫尔曼促狭的对他眨眨眼睛,这个冷酷的政客也有如此调皮的一面。他明白自己成了这对父女置气的道具。 溜了溜了。他想。 于是他说道:“我们已经完成了协议里属于自己的部分,接下来就看道尔科斯先生了。” 赫尔曼点点头:“协议的内容我会全面履行,请放心。” “那就告辞了,想必你还有许多事要做。”罗夏挥挥手,“再见,锡兰小姐,黑小姐。” 锡兰挥了挥手,继续和赫尔曼父女局,黑奇怪的看了博士一眼,心中有危机感升起又不知道来自哪里。 博士带队回到酒店,和凯旋的阿米娅等人逐一拥抱,今日低烈度的战斗里罗德岛等人有所消耗但无一受伤,他们去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又美美吃了一顿,才聚拢到博士房间里分享今日的收获。 阿米娅和塞雷娅那边探索洞穴深处,观测了庞贝被歼灭之后汐斯塔火山的情况,出来的时候用水泥封住了洞口,以防止有新的源石生物群占据那里当做巢穴。 她们也倾听了博士的冒险故事……尽管博士上镜的只有滑铲救红豆的短暂场景,其他时候都在当观众。但罗夏讲故事的能力不错,融合了砾的个人战斗、克洛宁与道尔科斯父女的恩怨情仇,竟让小火龙听的都安静下来,生怕错过了什么。 红豆想起了博士使用锡兰的阳伞施展陌生源石技艺的诡异场景,她和暗索对视一眼,同时选择沉默,把这个秘密留在心里。她们一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脉络,一个是打算要挟罗夏,故意被反杀,好享受来自博士的“惩罚”。 “克洛宁会怎么样?”阿米娅问道。 罗夏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取决于赫尔曼的想法。我只能确定他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视野里。” 空托着腮帮说:“总觉得那样痴心的人有些可怜。” 罗夏淡淡的回答:“是挺可怜,但不值得同情,不是每一段自愿牺牲的感情都能得到回报, 很多时候只是牺牲者一厢情愿,自我感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还差 111 更。 尾声 反发与屈服 距离大门最近的闪灵打开了大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侧身让开,罗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锡兰,她头上戴着圆帽,脸上画了淡淡的妆,脖颈间围着棕色毛巾,身上穿着粉色毛衣和黑色铅笔裙,外面罩一件米黄色的外套,黑色裤袜包裹住她的双腿,又被一双棕色皮靴包裹。 在出行打扮的大小姐背后,黑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锡兰时常挂在臂弯里的阳伞如今在她手里。菲林族佣兵也换了身新衣服,和博士同款的冲锋衣,让一部分干员狐疑的转向罗夏。 伊芙利特抱着手臂说: “哼哼,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的样子,在我伊芙利特大人面前休想说谎,快把事实说出来,不然罚你写作业!” “遵命,伊芙利特大人。”罗夏用逗弄小孩子的语气回答, “快把作业拿过来吧。” 伊芙利特这时候才想起来,罗夏好歹是个博士来着,而且她写的作业大部分都是这个家伙出的题,用白大褂出的题难为白大褂不是自取其辱吗? “你这家伙还真是坏心眼啊!”她嚷嚷道。 伊芙利特从背后摁住了罗夏的双肩,看到男人熟练的举起双手投降后,天真无邪的她搂住了罗夏的脖子,用指头戳他的脸颊。看着她和博士亲密无间的模样,另外一部分干员的目光变成了羡慕。 小火龙对博士没有想法,心思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所以她随心所欲的抱上来,博士不会有什么想法,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仅仅当做小孩子在胡闹罢了。但如果换做伊芙利特的监护人这样抱住博士,无论赫默还是塞雷娅,都会招来诸多非议。 梅尔趁火打劫,笑着用双手撑在博士的大腿上,转到他正面宣称如果同意增加她的科研预算,她就可以帮忙解决这件事。没等博士回答,她就被塞雷娅制裁捏着脖颈,像是平日称霸甲斐乡的恶霸武田家鹅遇到了返乡过年越后之熊上杉熊孩子,每每被拿捏住要害。 “我可以进来吗?”锡兰问道。 “啊可以,白金等等你别落井下石了。” 罗夏好不容易爬了起来,阿米娅已经掏出一把梳子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梳平,艾雅法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瞪大了眼睛,遗憾的把口袋里的梳子放了回来。 锡兰挑了挑眉毛,心思敏锐的她已经察觉到,博士既是罗德岛的平衡,也是罗德岛的巴尔干火药桶,罗德岛的干员们既可以因为他而团结,也可以因为他而分裂。 所以他必须是工具人,被剥夺了野心,剥夺了力量甚至剥夺了自己的主见,变成一件精巧的玩具,满足干员们的欲望。 锡兰低估了罗夏,也低估了罗夏的能力和宝贝,她所看到的压抑和牺牲正是博士主动选择的行径——为了区分过去的自我,为了不让他尚未了解,但毫无疑问令干员们害怕的过去不再重演。 现在的博士仿佛从不存在的时间回来了一样,虽具实体,却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罗夏走过来,主动伸出手来说:“看你这样子,已经和家人道别过了。” “我和汐斯塔没什么好道别的,我终有一天会回来,但现在我属于罗德岛。 “锡兰握住了博 士的手, “你好我是锡兰,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毕业,专攻方向是源石研究,经过凯尔希医生批准从今天起在罗德岛实习,请多关照博士。” “好,好,我会关照你的,毕竟你的父亲都让你叫我叔……” 罗夏还没说完,疼痛就从手掌和锡兰接触的部位传来,他抬头看了眼锡兰,后者得体的微笑仍然挂在脸上,没有分毫改变。 博士生硬的转变话题,问道:“不过,凯尔希医生又是怎么回事?” 锡兰又看了博士好几秒,才松开了他的手回答: “据我所知,医疗部门的人事任免归凯尔希 医生所有。想必博士在罗德岛很忙吧,分身乏术只能拜托信赖的人来帮忙。” 大小姐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现实,又给了博士台阶下。博士不胜感激的侧身做了个欢迎的手势,同时看向房间内十二个姑娘,看谁才是那个出卖了他的犹大。 “是我,”白金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来之前凯尔希医生交代我,医疗部门是罗德岛的核心部门,招人要慎重,要我帮衬博士审核申请者。经过几天的观察,我认为锡兰小姐完全合格,就和她接触了一下。” 白金直属于凯尔希医生领导的小队,要说凯尔希医生真的派遣代理人来到这里,白金的可能性最大。这个聪慧的库兰塔姑娘主动开口承认,大大方方的把事情说出来,消除了罗夏的猜疑。 “叫我锡兰就好,”大小姐转而看向罗夏,“公开场合我会叫你博士,私底下我叫你罗夏。” “没问题。” 锡兰重新转向罗德岛: “我猜你们大概已经吃过晚餐了,那就由我来冲泡美味的红茶给大家喝,就当是作为新人的我给大家的见面礼吧。” 快住手,你想初入职场就被排挤霸凌吗?! 罗夏急忙摁住了锡兰的手说: “使不得,使不得,喝了锡兰你泡的红茶之后大家再喝其他红茶感觉就不一样了,而且罗德岛比不过汐斯塔家大业大,每一分钱都要用到感染者身上。 所以我打算让你的红茶成为一种奖品,只有那些最‘优秀’的干员才能享受到你调制的红茶——当然,是配料简化版的,不然我们财政顶不住。” 语言的魅力在于,说话的人和听众面对同一句话可以产生两种不同的理解,就像罗夏在含蓄的讲实话“锡兰你的红茶很难喝”,但锡兰却真的以为博士在夸她。 她微笑着回答道: “博士,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随便泡泡红茶,现在的口味只发挥了我三成功力而已。” 罗夏一个哆嗦,锡兰的三成功力已经恐怖如斯,如果她发挥十成功力岂不是可以变成一代制毒大师?不,赫尔曼已经把女儿交给他了,他不能让这个大侄女走上邪路。 在锡兰和博士聊天的时候,黑沉默的把锡兰的行李送进小姐在酒店订购的房间,最近想起锡兰的事时,她总是充满了烦恼。 黑又一次面临选择:一方面小姐终于如愿以偿的加入了罗德岛,进行她术业专攻的源石病研究,虽然锡兰信誓旦旦的保证她终有一天会如同闪电般归来,但源石病研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出来的成果,看看罗德岛博士坚挺的发际线就知道。 所以小姐会在那里留很长时间,久到以十年作为基础单位——一个十年,两个十年?五个十年?在半百的年华逝去之后,她可能已经老的提不动弩具,在家领着退休金等死,也可能在此之前就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小姐呢?小姐回来的时候恐怕孙子孙女都已经很大了,小姐带来的一家人让她的房子吵吵闹闹,连天花板都在震颤。而她和小姐并肩坐在窗前,彼此细数对应映在玻璃里花白鬓角和脸上的褶皱。 小姐大概那时候已经可以泡出美味的红茶了吧,她们可以一起捧着茶杯,红色的茶水表面映出窗台盆栽的剪影,彼此漫无目的的聊着。 她已经镶了两颗假牙,而小姐说话也丢三落四、口齿不清。许多事已经被遗忘,许多出现在她们人生里的身影已经化为尘埃,而剩下的人与事则活在她们心中,守望着每一个春天,和带着远方花香回来的鸟儿。 在离开的时候,小姐用颤巍巍的手掏出药瓶给她,自己在孙子孙女的帮助下把那根磨损严重、如今只能充当装饰物的的阳伞挂在臂弯里,拄着拐抓住她的手。她低下头,看到小姐给自己的赫然是治疗源石病的特效药,半生的年华,半生的执念,半生的奋斗在此刻有了结果、意义以及解脱。 不,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这个世界的秩序建立在对源石病人的歧视和压迫上,像是罗德岛这样的感染者组织小打小闹没人管,可是他们的存在犹如黑夜的的灯塔,会吸引感染者源源不断的加入他们,壮大起来,最终被秩序的主体提防,压制,乃至于毁灭。 如果罗德岛毁灭了,小姐又如何独善其身? 不!她不想要这种分别,不想要小姐为了那艰难的愿望支付半生的年华,不想要小姐招来死亡的风险。哪怕去死,她也想死在小姐身边。 跟着锡兰成为黑一种合情合理的选择,她相信老爷也会批准。但另一方面来说,老爷这边也是用人的时候,制裁克洛宁这个叛徒,重新夺回市长的权力只是第一步,如何让民众尽快转移到新城区,移动都市汐斯塔和其他城邦可能面临的战争风险,以及和不甘束手就擒的财阀们的第 N 回合争斗…… 今天的胜利几乎建立在赫尔曼·道尔科斯的个人能力上,罗德岛的存在不过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今赫尔曼的党徒们并没有一个合格的继业者,所以敌人必然对优先对他进行斩首战术。 黑有二十年战斗经验积累下来的自信,面对敌人为斩首行动而派来的小股敌人,她觉得自己没有落败的可能,但她也深知赫尔曼身边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样身手不凡又绝对可靠的人。 如果她走了,老爷的安全该怎么办呢? 她怀着复杂的心思回去,听到了一声唢呐以及普罗旺斯气急败坏的声音“博士住口”,隔着门她都听到了锡兰的笑声——不优雅,不得体,但是十分真诚。 黑伸手敲了敲门,门打开的时候,她看到了死死抱住唢呐不放的博士以及从他怀里奋力抽出乐器的普罗旺斯,锡兰在旁边拍手叫好。 看到黑来了,大小姐用快活的语气说道:“黑,一起来吧。” “去哪里?” “自然是罗德岛。” “可是我……” 锡兰抓着黑的手摇了摇,这是她对黑撒娇的标志性动作,她用充满希望的声音说道: “从私 心的角度考虑,第一,无论从路程还是从时间来说,这都是一次漫长的旅行,我渴望有一个家人陪伴我; 第二,罗德岛对源石病的研究工作走在时代前列,黑在那里能够得到及时治疗,抑制源石病发展的势头,若是有希望开发出特效药,在三期临床实验之后,黑还能成为第一批受到恩惠的感染者; 从公义的角度考虑,罗德岛的运转离不开博士,黑作为保镖而言是专家级别的人物,你将对强化博士的人身安全; 第二,罗德岛这样的感染者组织为了对抗压迫和旧秩序需要战力,特别是高阶战力,我认识的只有黑你一个。” 黑看到锡兰眼中属于理想主义的光彩,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刚想说些什么,博士就插嘴说道:“如果是担心道尔科斯先生的态度,没关系,我们已经签了合约。” 博士把合约的副本递给黑,黑粗粗看了一遍,发觉重点有三个:第一,赫尔曼承诺改善汐斯塔感染者的待遇,与普通人享受平等的权利,相对的罗德岛将在医疗技术上给予无偿的支援; 第二,汐斯塔与罗德岛保持贸易往来各取所需;第三,罗德岛以先租后买的方式引进医疗干员锡兰和狙击干员黑,具体来说,是先租借两人一年,工资由汐斯塔承担,一年之后触发强制买断条款,分五年付清,买断之后罗德岛和两个人签订七年的新合同。 锡兰微笑着补充道:“就算黑不答应,我和博士约好一定把你强制绑到罗德岛坐一把交椅, 共同聚义,等上了罗德岛之后我再给你慢慢赔罪,修复姐妹关系。” 黑捏着副本的手微微颤抖着,在她看来,自己短时间内被自己效忠的老爷和自己无比热爱的小姐出卖了,前者把她“卖”到了罗德岛,后者则助纣为虐。 黑生平第一次同时对这对父女同时失望了,她愤怒的看向罗夏,若不是这个馋她身子的男人来到汐斯塔,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而他在干嘛呢,还在嘟嘟嘟的吹唢呐! 在菲林族佣兵眼里,博士的举动成为莫大的嘲讽,反发刻印直接升到二级,她恼怒的冲上去想要和博士理论,却在瞬间僵住了。 塞雷娅把博士护在身后,手中充当法杖的护盾隐隐发光;暗索用绳索捆住了她的右腿,她的左手则被砾连接两柄短刀的绳索绞住;闪灵带鞘的长剑直指她的左肋,右边则由白金张弓搭箭封锁,甚至连背后都有梅尔操纵的机械水獭封住了去路。 “感染者是凶器,罗德岛是凶器,你也是凶器。” 负手而立的罗夏来到被制服的黑面前,伸手摸了摸她温暖的脸颊说: “欢迎来到罗德岛,尽 管对你我来说,这都是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 罗夏凝视着黑,浅海的颜色旋即涌入菲林族女人的视野,她的屈服刻印也升到了二级。 还欠 128 更。在第三卷开始之前,会有一个描述博士不在的罗德岛的短系列。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邀请 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安洁莉娜坐在长椅上欣赏外面的风景,刚煮好的咖啡小口小口的被她吞进肚子里,热乎乎的感觉扩散。就在这时候,戴着贝雷帽穿着冲锋衣的年轻男人拄着拐杖走来。 “你是哪位?”她问道。 “诺亚·罗夏,诺是诺依曼的诺,亚是亚当斯密的亚,罗是罗曼罗兰的罗,夏是夏尔戴高乐的夏。” 年轻男人口齿清晰的解释了自己的名字,手捂住胸口,定定的看着安洁莉娜说: “我从两年 前就喜欢你了,如今我终于等到机会。安心院安洁莉娜,你愿意和我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吗?” “我愿意”三个字还没从安洁莉娜的口中说出,刺耳的闹钟声就把她从睡梦里唤醒。安洁莉娜本想把闹钟丢出去,但她理智飞快的上线,已经舒展的手臂又折叠回来,把闹钟抱住胸口。 这是罗夏和她一起买的东西,她可舍不得丢。 安洁莉娜吸了吸鼻子,滞塞感还残留在鼻腔里,这是她之前那场感冒残留的影响。少女一粒一粒的揭开纽扣,把睡衣脱掉,浅棕色的长发犹如窗帘一般遮盖住裸背,在发丝分岔处偶有白皙的肌肤露出。 成套的主打可爱元素的内衣,开司米长袖衣裤,毛衣,黑色裤袜与及膝的米色外套先后包裹住安洁莉娜的身体,让她变得暖洋洋的。 JK 小姐打着哈欠去了一趟厕所,在盥洗室的镜子前洗了把脸,她坚持早上用冷水洗脸,好让毛孔收缩,让自己的肌肤更紧致。 刷牙洗脸一共占用了安洁莉娜七分钟的时间,剩下的半个小时女孩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从鬓角延伸出的两股发束一直垂到胸口,剩下的被用发圈固定成双马尾,再戴上头带,给脸上化妆,最后的点睛之笔是涂上柑橘味的唇膏,一个抿着嘴唇的活泼少女跃然浮现于镜中。 此刻,JK 小姐回想起被罗夏求婚的梦,这让她脸颊浮现两团娇羞的红晕,她半是叹息半是惋惜的对自己说道: “安洁莉娜啊安洁莉娜,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罗夏是那种情商永远等于零的人啦,就算你当着他的面说喜欢他,哪怕只是委婉一点,这个笨蛋都听不懂。” 安洁莉娜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金质空心吊坠,打开之后罗夏的肖像出现在 JK 小姐视野里,这是她通过地下黑市入手的东西,作画之人把博士画的仿佛开了美颜相机,每次都让安洁莉娜心神一荡。 “早安,呆子。”她轻声说。 JK 小姐旋即把吊坠合拢放回口袋里,她是个注重生活仪式感的姑娘,而每天早上对罗夏的肖像说“早上好”是仪式感中的重要一环,仅次于她每天必涂的柑橘味唇膏。 做完这一切后,安洁莉娜也打起精神来,怅然的看着她室友空荡荡的床铺,如果不是她感冒了,说不定陪着罗夏去汐斯塔的人就不是普罗旺斯而是她了。 安洁莉娜一度因为这个感觉有些难受,也小小的嫉妒普罗旺斯,但这小小的负面情绪已经随着她的疾病一起消散了。 现在,主宰少女工作之外时间的是那个旅游胜地的遐想,罗夏会经历些什么,遇到哪些人, 又会和惦记着他的女孩们发生怎样的互动? 阿米娅就不算了,全罗德岛的人都明白,无论阿米娅和谁同时落水,罗夏都会把会游泳的干员踹下去就救阿米娅,这个少女在罗夏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 梅尔和空平日里几乎与博士没有交集,安洁莉娜也不曾警戒她们;同理,闪灵、伊芙利特、 塞雷娅、红豆、普罗旺斯这样有交情但只把罗夏当朋友的,安洁莉娜也比较放心。 于是,安洁莉娜担忧的对象飞快的缩小到四个人:白金、砾、艾雅法拉和暗索。前两位喜欢罗夏在罗德岛不是什么新闻,艾雅法拉最近才引起安洁莉娜的关注,这个女孩个子小小的, 其实早已经成年了,正利用视觉上自带的欺骗效果,过分的腻在罗夏身边; 最后是暗索,暗索时不时职业病定向发作专偷罗夏一人,每次都带着微笑把饭卡还回去, 并用最快的速度激怒罗夏,一脸痴态的等待着罗夏的惩罚。到了后来,根据刚睡醒的罗夏脸上的印记就能得知暗索当天穿了什么款式的袜子。 真是令人羡慕……啊不对,是恬不知耻! 安洁莉娜自认做不到那么不要脸的地步,她只想认真工作,好好生活,谈一场纯洁的恋爱, 只到结婚之夜才把自己交出去。妈妈告诉过她做人要自爱。安洁莉娜深以为然,哪怕在梦里常见罗夏,她也没像某些干员一样偷偷发电。 这些只是安洁莉娜闲暇时想的东西。实际上她一天里主要的时间被工作占据。信使小姐来往于龙门与罗德岛之间,利用自己的源石技艺运送货物与文件。而在入夜之后,她又乔装打扮成为黑暗骑士,在夜里活跃于龙门,打击犯罪,维护治安,特别是普通人对于感染者的犯罪事件。 在抵达工作岗位之后,物流部门的人告诉第一份货物目的地是博士的办公室。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为博士订购了《柳叶刀》和《新英格兰》两本医学核心期刊,还有维多利亚每年出版一次的百科全书等等,因而博士办公室的书籍还在不断增加中。 这些包裹经过罗德岛物流部门的排查之后,通常都是由安洁莉娜接手交给博士,物流部门的大人们带着善意为安洁莉娜的恋情铺路……以及争取预算。 罗德岛的财政可是很紧张的,除了亲闺女待遇的医疗部门,其他部门都要用尽一切手段争夺预算,于是博士周边的恋情之争又有了各部门代理人战争的趋势。 安洁莉娜对主动揽收罗夏的包裹也甚为积极,借着送快递的势头和罗夏说两句话,用双手灵巧的为罗夏服务,最后温热的汁水在咖啡机的颤抖中喷溅,偶尔还会沾染她的手背、衣服或者脸颊上。她用纸巾擦干,把热气腾腾的咖啡递到罗夏面前。 今天是罗夏离开罗德岛的第三天,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办公室就由大家自愿报名担任空衔助理工作,维持办公室的象征性运转,顺带打扫卫生,给办公室的植物松土浇水,喂喂鱼。 同理因为博士不在,所以大部分干员都对应征空衔助理兴致缺缺。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干员们为公共事业献身的精神,一个坚定的骑士责无旁贷的站了起来,接手了博士不在的寒冰王座。 “临光小姐,早上好!” 安洁莉娜看到茂密而蓬松的金色尾巴被阳光点亮时,便知道坐在里边的是临光了。 对于这位卡西米尔高阶骑士,罗德岛的大家都怀着敬佩的心情。临光的身手与人品一样坚挺,她坚毅的眼神,凛然的表情,厚实的银白护甲、筝形盾和晨星带给人厚重的安全感。 安洁莉娜听阿米娅和罗夏说过临光的事情,耀骑士在卡西米尔遭遇的不公正对待让她同情和愤慨,当看到临光一如既往,没有发疯想要报复社会或是回到卡西米尔上演都市兵王归来记, 而是继续追求着公义的时候,安洁莉娜钦佩并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她和临光的关系只能算一般。不止是她,绝大部分干员和临光建立的只有基于公事的信赖关系,而在私人友谊上无所进展。恐怕只有闪灵真正能算作临光的朋友。 临光全然已经把自己奉献给理想和信念,她无愧于她的称号,以自身的光芒驱散前路的黑暗。然而绝大部分人不是理想主义者,他们没有那么高尚,怯懦,存在私欲和利己的思想。因而他们一方面排斥黑暗,另一方面却也在排斥光明。 所谓的成熟和圆滑,其实就是教导世人徘徊于光与暗之间。毫无疑问,临光在做正确的事, 正因为她是如此正确,如此正能量,如此高尚,才反过来照出其他人内心的阴暗一角。 谁愿意承认自己阴暗和卑劣的部分呢?所以最高尚的人和最卑劣的人一样,永远活在孤独中,他们会有理解者、倾听者和协助者,却不可能收获真正的朋友。 安洁莉娜同情的看了临光一眼,一秒之后她又觉得用这种眼光看待临光太失礼了,于是用她贯有的热情声音打招呼。 临光平静的回应,骑士小姐指了指桌边的位置。信使小姐把包裹放到桌子上,看到临光手中拿着一本摊开的书,耀眼的阳光遮挡了书页上绝大部分内容,只余下那么一句话—— “辉光是一个疑问,飞蛾总以肯定做答。漆黑亚麻以否定做答,仅此而已。” 安洁莉娜看向临光:“这是什么?” “《司辰志·卷一》,它似乎是记录一套隐秘诸神的名册,内容半通不通,这一本刚好是卡西米尔语版本,所以我能阅读并作出概括:这是林地司辰飞蛾、丝绒(漆黑亚麻)和环杉的故事。” 安洁莉娜把这当成了某种神话故事,所以她不甚在意其中的内容,而是漫不经心的想到她三天里来罗夏的办公室送了两次包裹,每一次都能看到临光小姐在读书。 看来,临光小姐独守空房也不全是出于公义,至少罗夏这里稀奇古怪的藏书对骑士小姐很有吸引力。安洁莉娜想。 这时候门口传来响动,安洁莉娜回过头来看到慕斯,这个维多利亚姑娘有些胆小,看到两名不相熟的成员先是缩了缩脑袋,然后才小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慕斯,你也是来这里看书的吗?”安洁莉娜问。 “嗯,今天是读书会的时间。” JK 小姐想了想:“是了,每周这个时间你和艾雅法拉都会来这里消磨一整天的时间,有时候路过的时候我还能闻到茶点的香味。” “那是我做的,如果安洁莉娜你想要我可以送你一些。” “谢谢。” 安洁莉娜看着形单影只的慕斯,突然想到慕斯的淑女读书会只有两个正式成员,另外一位是艾雅法拉,如今小羊陪着罗夏在去汐斯塔的路上。 “一个人?”她问。 “我邀请了玫兰莎和调香师,她们有空的时候会来。” “不考虑邀请临光小姐吗?她也是一个很热爱读书的人啊。” “临光小姐……” 慕斯欲言又止,看得出来她有轻度的社交障碍,对熟人可能知无不言,但对不不熟悉的人往往习惯性的闭上嘴巴。 安洁莉娜笑了笑,转身为她们牵线搭桥,说道: “临光小姐,要不要加入慕斯的淑女读书会? 你们可以方便就近讨论,分享交流阅读某部作品的感受,既然有相同的爱好,那么想必会有共同话题吧。” 临光愣了一下,看了安洁莉娜和慕斯一眼,回答:“原则上我没有问题,尽管我不是淑女。 可以吗,慕斯?” “欢、欢迎之至!” 慕斯因为紧张而破音,让她的回答十分尖锐。安洁莉娜欣慰的一笑,打算功成身退的时候, 她的手却被慕斯抓住了。 “安洁莉娜,我是说,你有没有兴趣加入读书会,我可以给你们做好吃的糕点。” 安洁莉娜喜欢看漫画和流行小说,偏巧这两样东西不存在于罗夏的藏书里。设想一下,别人都在读正经严肃的书籍,她却在看漫画或者少女小说什么的也太尴尬了,所以她本能的想要以工作为由拒绝。 但慕斯水汪汪的大眼睛传来的视线让她难以拒绝,仿佛她只有说个“不”字,那对翡翠色的眸子就会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安洁莉娜只好回答:“呃……下午的话,上午的话我工作比较忙。” “没关系,”慕斯摇了摇头,“我其实有个想法,现在白天大家都有工作,晚上的时间最难消磨,所以我想邀请大家集会,每人当一天的‘国王’,由国王决定当天故事的主题,然后用抽签的方式决定一个讲故事的人。” 还差 131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暗骑士崛起/琉璃之鸟(加更章) 故事会? 安洁莉娜犹豫了一下,她不是每夜都出去做黑暗骑士,但在龙门明面的秩序龙门近卫局和暗面的秩序鼠王之外,还需要第三方势力来主持公道—— 显然,无论是魏长官还是帮派分子都对感染者的死活不感兴趣,随着切尔诺伯格难民的涌入,龙门的普通人和感染者之间的矛盾正在激化。 公义并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它是一种引入现实复杂变量的实践,并随着时间不断偏移和修正。它不存在捷径,甚至许多为公义而战的人奋斗一生后,发觉自己用全部的人生画了一个大大的圆,看似终点又回到起点。 安心院安洁莉娜短短十七年的人生还不足以参透这些奥秘,她也不去思考这些,她只知道如果人人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那么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还会在世界各地不断上演。 变成感染者的那段岁月让安洁莉娜吃尽了苦头,一个娇弱的女高中生突然变成了被社会排斥的边缘人物,甚至连存在都被否定。她必须学会伪装、欺骗与生存,尝试开发不熟练的源石技艺。 病情让她的身心饱受煎熬,人在得病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寻求家人的依靠,可她能依靠谁呢? 如果她贸然回到家人朋友身边,害得他们也感染了源石病,害得他们作为源石病同情者被公众排斥……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她只能离开,隐姓埋名。 孤独折磨着安洁莉娜,让原本就开朗的她在荒野里变得更加开朗,每天都在自言自语,强颜欢笑;她原本平视着周围熟悉的风景,低头阅读那些少女风格的消遣品,而在荒野之中夜晚一片漆黑,她只能仰望星空。 星空无法带给少女以哲学家般的启迪,她只是在清冷的光辉里挖掘虚幻的希望,排遣一些寂寞。每晚在入睡之前,安洁莉娜都会用驱虫药物在睡袋周围画一个圈,然后小心谨慎的闭上眼睛,不一会警惕不安的睁开,火堆带给她安全感,她又缓缓闭上眼睛,进入甜美的梦中。 在梦里,有正义的英雄从天而降把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然而每天醒来的时候,她只感受到露水冰凉并在阳光下转瞬即逝,她只看到了熄灭的火堆,以及晶莹的眼泪滴落到手背上。 哭泣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当安洁莉娜意识到她的英雄永远不会来之后,她便擦干眼泪,决定成为自己以及她人的英雄。 很难说安洁莉娜的信念源头是来自冲动、高尚还是中二幻想,但她思想碰撞的火花固定在脑海并转为为目标。确立目标不算困难,但实践却需要鼓足巨大的勇气。好在安洁莉娜拥有天赐之福般的源石技艺,好在她单纯而幼稚,还没被社会的烂泥坑黏住腿脚,所以她从目标转化为实践的速度比许多大人都要快。 信使小姐仅仅是看到有人在呼唤公义,而她恰好有这个能力,所以她向着这条荒芜的大道迈出第一步,第二步……黑暗骑士崛起,在黑夜中裹挟着桃红色的光粒,给予犯罪者以制裁。 不过,安洁莉娜也有暂时退缩的理由:在一次行动中,她发现龙门一位受民众欢迎的正义英雄检察官成为了犯罪分子。为了避免龙门民众对公众英雄的信仰遭受打击,变成道德沦丧之地,她不仅制裁了那位检察官,还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陈警官,主动牺牲把检察官犯下的罪行一起扛了下来。 陈 sir 答应在控制局势之后一定还她一个清白。在此之前黑暗骑士已经不再适合出现在龙门了。 安洁莉娜审时度势,在几秒之间做出了决定,她对慕斯说:“好啊,算我一个。” 信使小姐不知道自己的退缩是对是错,但至少现在她可以享受一段闲暇的生活了。 “我也想加入你们,尽管你们未必会喜欢我的故事。”临光说。 安洁莉娜和慕斯诧异的看了耀骑士一眼,临光苦笑着说道: “如果你们觉得我碍事的话……” 安洁莉娜摆了摆手: “不,该怎么说,我们只是有点吃惊,临光你实际的行动和我们想象的你完全不一样。” “想象和实际往往差别很大,单凭粗浅的印象看人可不太好。” “没关系的,临光小姐。”慕斯小声说道,“我们欢迎你,并会努力克服年龄带来的鸿沟。 我认为故事带来的共鸣能让不同阶层,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联系在一起。” 临光点点头: “我同意你的看法,书写是一门对抗时间的行业,一部小说,一部传记,应该是让阅读者放缓自己的步调,沉下心来感受的东西,而不是让故事本身与时间一起变得支离破碎,甚至想要加速时间。” 她又指了指自己: “但我有一点异议,你们关于我的年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十六岁离开骑士团漂泊,五年之后和闪灵和夜莺一起来到罗德岛,今年才二十一岁。” 慕斯惊奇起来:“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和博士一样大。” 安洁莉娜想要拦住慕斯已经来不及了,她看到临光嘴角抽动一下说道: “博士他应该有三十 二了吧。” 信使小姐尬笑道: “三十一岁,啊哈哈,这个不是重点。慕斯想说你成熟稳重像个大人一样, 你看我,总是冒冒失失的,别人就把我当孩子。” “安洁莉娜你不必缓和气氛,我没有生气。你说那么多反而令人在意起来。 “临光看了眼慕 斯,“我能带个人吗?” 慕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之前的冒犯表示歉意,然后问道:“谁?” “丽兹,我是说夜莺。闪灵离开以后是我在照顾她。白天还好,晚上我不能舍弃她去你们那里参加故事会活动。而且她太怕生,能算朋友的博士和闪灵还离开了,整个人闷在房间里像只小鸟,又被关在鸟笼里。 我十分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她必须参与社交活动,尽可能和别人多交流,这是我能想到的改善她精神面貌的方法。” “有没有试过去找调香师?”慕斯问, “她负责博士的精神治疗,并且效果还不错的样子。” 临光叹了口气:“唉,调香师能治愈的是博士的疲惫或者改善夜魔那样的精神分裂,夜莺她……夜莺她有过一段很悲惨的经历,这给她带来了永久性的残疾,这是调香师治不好的。 她和博士有些类似,都不需要回想起过去的记忆,而是专注保持现在人格的稳定,发挥由身体记忆的知识与能力即可。这么讲有些残酷,但这是为了他们好,只有忘却,他们才能迈步向前。” “我认为恰恰相反,”安洁莉娜摇摇头, “忘却是一种逃避。” 耀骑士用不符合年龄,但符合经历的沧桑眼神看着信使小姐: “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那 么想。好了,无论想法如何,我恳请你们帮忙,哪怕只是为了让夜莺开心一点,让她从空虚的生活里稍微喘一口气,获得活着的真实感觉。我希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 安洁莉娜与慕斯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帮助同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但是,信使小姐心里却没有那么乐观,使徒三人组个个都是难以接近的人物,理由又不尽相同:临光是因为光环,闪灵是因为沉默,而夜莺则是因为空虚。 安洁莉娜不禁回想起她第一次和夜莺接触的场景: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她给罗夏送信件的时候被对方托付给夜莺带去礼物,罗夏的语气是那么轻柔,表情又有些哀伤,仿佛最后的骑士守护亡国的公主。 安洁莉娜好奇也小小的嫉妒着那个神秘的萨卡兹姑娘,当她找到宿舍的时候,看到一朵娇艳的白玫瑰:洛丽塔风格的白色丝绸长裙是纯白的花瓣,在阳光下变得波光粼粼的金发则是金色的花蕊。 听到声响夜莺回过头来,安洁莉娜看到了夜莺无暇的面庞,纯洁的表情,青色的双眸清澈, 嘴唇娇艳欲滴。夜莺苍白的脸颊有两团惹人怜爱的红晕,说明这个姑娘曾有过一段幽闭的生活, 如今身体在逐渐恢复健康。 信使小姐想起了童话里的公主,同样的美丽、无辜、娇艳、惹人怜爱,还有一段被幽闭的时光。她举起了手中的东西扬了扬:“我是来送东西的,是罗夏……是博士送给你的。” “谢谢。” 夜莺的声音轻柔,冷漠或者热情都没有藏在其中,她只看了安洁莉娜一眼,就继续盯着她面前的画架。 安洁莉娜走进房间,绕到夜莺的背后,看到让萨卡兹姑娘专注万分的是一只琉璃色的鸟儿, 它立在鸟笼里望着外面的天空。恍惚间,安洁莉娜感觉这只鸟儿从画纸上飞出,飞向天空,等她定下心神的时候,孤独与空虚萦绕在她的心灵中。 “是一幅很好的画。”信使小姐低声说, “让人感受强烈,真厉害啊。” “这只琉璃色的鸟儿时常会飞进来和我聊天,有时候我会梦见自己变成它的样子,在天地之间自由的飞翔。” 夜莺浮现向往的神色,她的指尖触碰画上的琉璃之鸟,她的手指有着近乎透明的质感,阳光之下,画架上的琉璃之鸟与触碰画作的人都如梦似幻。安洁莉娜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住了,梦中的琉璃鸟在天空之中自由翱翔,现实中的琉璃鸟却被囚禁在鸟笼里。 片刻之后,夜莺抬起头来,窗棂十字的倒影映在她青色的眼眸里,化作阴翳;十字的倒影也映在她的金色的长发和洁白的长裙上,化作牢笼。 “还有什么事吗?”夜莺轻声问。 心塞的安洁莉娜几乎用落荒而逃的方式离开了夜莺的房间,她下意识的跑回罗夏办公室里。 罗夏给了她倒了一杯水,苦笑着说: “我第一次与夜莺接触的时候也是逃回来的,萦绕她的空虚、悲伤和对自由的渴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如果再不逃掉,仿佛自己的心灵就会和那只琉璃之鸟一起被关住。” 安洁莉娜拼命点头,待她稍微喘了口气后,罗夏接着说道:“那样美丽的人却精致而易碎, 看的出来她十分痛苦。阿米娅说这只小鸟是夜莺心的映射,可怜的萨卡兹姑娘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影。 现在她的灵魂像那只琉璃之鸟一样渴求自由,而肉体却因为恐惧重复过去,拼命加固着牢笼。她失去了记忆,压抑了自我,因而失去了活着的实感。 这带来了空虚,空虚又带来了痛苦。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希望汇聚光芒的琉璃之鸟,去向早已无人知晓。” 察觉到安洁莉娜诡异的眼神,罗夏抬起头来难为情的说道: “别那么看我......任谁都渴望 保护美丽而易碎之物,不是吗?” “但是,凭这种肤浅的感情不可能让你深入了解夜莺的内心,观察那个姑娘的行为,说出刚才那一连串的话。”信使小姐盯着博士的眼睛, “罗夏,你也是琉璃之鸟吗?” 安洁莉娜永远不会忘记,有一瞬间罗夏眼眸低垂,表情和气质趋同于夜莺。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回答: “我应该给夜莺找点事做,实现了自我价值,取回了活着的实感后,渴望飞向天空的琉璃之鸟应该能够回到地面上吧。” 回忆戛然而止,比起几个月前她和罗夏的对话里所提到的萨卡兹姑娘,如今的夜莺能够露出些许微笑,努力的使用自己独特的技艺救治干员——尽管被她救治的人、在战场上看到她召唤巨大的鸟笼从天而降的人,都能感受到夜莺的心之碎片,渴求自由却最终变成了束缚自我, 静谧、空虚而悲伤。 在安洁莉娜看来,夜莺的人生是一副错乱的拼图,可怕的是有许多碎片已经找不到了,她的人生几乎已经不可复原,临光的努力只是让错乱的拼图归位,却无法找回失去的碎片。 正如博士一样。 信使小姐吸了吸鼻子,紧紧绷住自己的脸颊不让同伴们看出她的异样,就此离开了罗夏的办公室。 还差 130 更。 第一百二十三章 船中八策 到了晚上约定的时间,被慕斯召集而来的干员们聚拢到慕斯的宿舍里,彼此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夜莺身上被披肩、围巾和毯子包裹,让她看起来像个大鲍勃,她手里还捧着调香师给她的手炉,里面加了有助于放松精神的香料,让萨卡兹姑娘十分受用……以及尴尬。 夜莺被安排在了房间最温暖的位置,左边是旅途中认识的骑士小姐临光,那是个英气而干练的库兰塔姑娘,她时常羡慕临光坚强的意志,健康的身体和朝着目标永不言弃的精神。 这一切让临光“活着”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临光的人生就好像莫奈的油画,而她自己只不过是一页白纸上随手涂抹的素描。与临光相比,她的生命虚幻又轻盈,不值一提。 临光中午为她打饭的时候顺带邀请她加入慕斯组织的故事会活动。那时候她在干嘛呢?她已经不记得了,时间的感观在她身上截然不同,她常常发呆,对周围的一切提不起兴趣,于是时光虚度,并被她自身忘却。 “我不去了,”夜莺说道, “和我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大家会烦闷吧。” “不,这件事你听我的,罗德岛很安全,没人会伤害你。除了我和闪灵之外,还有许多能够成为朋友的优秀干员,只需要你稍微敞开一些心扉,多一些信任,你就能收获他们的友谊。” 临光抓起梳子给夜莺梳理头发,丽兹的头发很长,她时常要麻烦别人来打理。在罗德岛, 一共有三个人给她梳理过头发:闪灵、临光和博士。出乎意料的是,博士是让夜莺最舒服的那一个,博士的动作轻柔而仔细,表现出非同寻常的耐心……以及迷恋。 有几次夜莺看着镜子里的博士,觉得他可能要抓住自己的头发亲吻。她本人对这头长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识,只是大家觉得她应该长发飘飘,所以夜莺就回应了他们的期待,仅此而已。 “想亲就亲吧,无论对我的头发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夜莺想对博士这样说,但闪灵私底下交代过夜莺,让毛发控博士的欲望肆意放纵是件糟糕的事,夜莺本人不止会散发奇怪的味道,还会损害博士的健康。 夜莺分得清好与坏,博士待她很好,她不想让博士的健康折损,于是把想对博士说的话留在心里,继续扮做沉默寡言的洋娃娃,她很擅长这种扮演。 临光笨拙手法带来的刺痛感把夜莺从遐想里唤醒,不知不觉间她又发呆了,度过没有意义的时间。 “就算你这样说,大家也只是在可怜我罢了,看向我的目光是同情而不是友谊。 “萨卡兹姑 娘低头看着热气腾腾的饭盒, “我自己并没有什么,但我似乎总能让人一起难过,并把他们吓跑。” “啊啊,我记得博士在这里摔了一个非常惨烈的跟头,你还治疗了他。”闪灵说。 “是啊,我明明只是治疗了他,他看到我残疾的双腿却流泪了。我至今也没有弄懂,他为什么哭呢?明明残疾的人是我又不是他。” 夜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几个月前泪水从颤抖的博士眼中滴落,温热的感觉在她手背上扩散。看着单膝跪在她身边,手叠放在她大腿上的男人,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满是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幅奇妙的光景成为她和博士之间的秘密,两个旁观者闪灵和临光被她不自觉的忽略了。 临光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只知道他的哭泣并不止是同情,可惜他失忆了,而他身边的人为他打造了一副牢笼......或许他是想到了自己,所以你们后来便成了朋友。” 夜莺的语气迷茫: “我和博士……算是朋友吗?只是在罗德岛能和我力气五五开,同样失忆, 还能让我心生同情的人不多罢了。 看到他也很可怜,我就想‘啊,原来倒霉的不止我一个’,心里突然好受了一些。临光,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卑劣?” “只是人之常情,虽然见不得光就是了。”临光叹了口气, “在我看来,你和博士就是朋友。 真奇妙啊,罗德岛欲望最强烈的人和欲望最淡薄的人相互理解了对方,产生共情。” 夜莺缓缓摇了摇头: “我觉得,博士对我的理解可能比我对他的理解多,他明白我因为欲望淡薄而痛苦,我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充满欲望却仍然痛苦。” “我不知道,或许你该问问与他相熟的人。总之你准备一下,晚上我会带你去。” 夜莺敲了敲自己的轮椅,示意自己无需准备。苦难磨砺了她逆来顺受的性格,任何有主见的人只要强硬一些,就能迫使夜莺改变自己的意志。 鬼使神差的,夜莺问了一句:“博士会去吗?” “你忘了,四天前他来过这里。凯尔希医生给他放了个假,他出去享受假期去了,现在应该还没走到汐斯塔。” “哦。” 夜莺低下头,使用刀叉开动今天的午餐,和博士一样,她的午餐也是特供的,并且比博士的那份更营养也更难吃。与博士潜规则红豆、噎的娇小的先锋干员整天捂着嘴巴不同,夜莺全程面无表情的把营养餐送进自己嘴里,她的味觉正常,只是好吃难吃对一只琉璃之鸟已经失去了意义。 恍惚间,夜莺又虚度了一整个下午,没有作战任务的时候她十分空闲,行政部门和人事部门制订的种种规划全部避开了她。 临光回来给自己换了一身家常便服,把厚重的盔甲褪去,唯独留下充当法杖的晨星。她给夜莺增添了许多保暖措施,嘘寒问暖,过分慎重的呵护了她的身体。 来到慕斯的宿舍后,丽兹发觉自己受到了更细致的特殊照顾,她有些不安,因为常理告诉她,她应该对人们处于怜悯之情的善意做出回报,而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却只有不适。 她喃喃说道: “人类最难忍的是怜悯之情,可是,怜悯却能杀死人,它使我们原来虚弱的身体更为衰弱。”(注 1) “嗯?” 坐在她右边的调香师狐疑的转过头来,她是今晚唯二出现在这里的医疗干员。当她坐下的时候,夜莺就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令人安心的香味。奇怪的是,偶尔博士来拜访她的时候也散发着调香师一样的味道,大概是调香师治疗博士的时候不小心把液体滴到博士身上了。 “不,没什么。”夜莺说。 她环视周围,算上自己来到这里的一共有九个人:慕斯、玫兰莎、可颂、年、雪雉、星极、 调香师、临光和她本人。 对于萨卡兹姑娘来说,这九个干员有一大半是生面孔:首先是近卫干员玫兰莎和星极,她一次也没见过,在作战的时候,和她配合的近卫是银灰和拉普兰德,偶尔幽灵鲨也会来客串一下。 看到夜莺迷茫的眼神,临光小声说道: “玫兰莎是维多利亚人,在来罗德岛治疗之后被罗德岛的事业感化,主动申请加入罗德岛,为感染者的明天奋斗,如今随着芙兰卡修行剑术; 星极是哥伦比亚人,她是某个神秘学组织的成员,被租借到莱茵生命担任文献顾问,后来因为奇特的共发性源石病,和她妹妹一起被转租到罗德岛。 虽然她身上没有强制买断条款,但罗德岛的薪资空间里已经算上她一份了。等租借期结束, 罗德岛、莱茵生命和星极所属的组织三方协商,大概会允许罗德岛买断她和她妹妹的合同。” 夜莺歪了歪头: “姐姐是近卫干员,为罗德岛冲锋陷阵;妹妹是人质干员,留在罗德岛好保证姐姐的忠诚?” “丽兹……你偶尔会说一些过分的话啊。” 比起坐在暗处的玫兰莎,灰衣蓝裙的星极更引人注目,不止是因为星极的胸比玫兰莎大一些,服装花哨一些,还因为星极佩戴的源石剑和手中的天体仪,这让星象师与众不同。 留意到夜莺的目光,星极温和一笑,在她眼底排列的像是睫毛又像是泪痣的红色小点也跟着颤抖起来。 “星极精通星象学,是极为可靠的占卜师,博士遇事不决都会问问她的意见,如果你迷茫的话也可以去找她占卜。”临光小声补充道。 夜莺缓缓点头,这代表她没有放在心上。 夜莺对两位重装干员年和可颂,以及特种干员雪雉也十分陌生,但这次临光无能为力了, 她在罗德岛主要负责对外作战,和最新引进的干员们交流不多。 她只知道年是以自由身加盟了罗德岛,据说在年出现在罗德岛的时候,博士凌晨五点开了香槟,绕着罗德岛跑了一圈。之后非常冷静的给年安排了工作:年的职位在大部分时间是饮水机管理员,而少部分时间是修饮水机的。 这个干员有能力,她的技术让博士赞不绝口,只是她实在太懒了。 可颂是企鹅物流的人,但是她和罗德岛合作了一段时间后,竟然萌生了跳槽的欲望。博士看重可颂的商业才能,也馋她身子,想要直接支付违约金从企鹅物流带走这位干员,但凯尔希冷静的贴出 FPP(Financial Fair Play,财政公平法案),让博士从头脑到前列腺全都完成了刹车。 “按照大陆议会规定,城邦以下的组织每年亏损不能超过三千万龙门币且不能连续亏损三年以上,以及薪资空间不能超过组织财年收入的 7%,不然将面临大陆议会的制裁。最轻的一项也是贸易封锁令,所有参加大陆议会的国家与城邦都不能与被制裁者进行贸易。” 大陆议会最早是大国们为了商讨感染者这一全球性问题而召开的会议,后来这一机制保留下来,用以协调国家与国家,城邦与城邦之间的关系,从会议变成了议会。 财政公平法案是为了抑制大国们和城邦们的军备扩张而提出的法案。当然,大国们从不遵守,因为债务是发展经济的一环。他们有足够多的做账手法满足 FPP 的要求,其实每年负债率都高的惊人,但账面却十分干净,把亏损限制在应有的份额里。 他们通过这份自己不会遵守的法案,只是为了强迫弱小城邦遵守,以进一步削弱缩小城邦的竞争力,输入资本进行看似温和但也更残酷的掠夺,进行经济殖民。 罗德岛这样的小组织并没有被大国们特意针对的资格,他们在 FPP 里只不过是被殃及的那条池鱼,但他们不得不认真遵守法案,不然的话光是“感染者组织”这个名头就足以带来全家火葬场之祸。 这时候,能力达到 18 点的财政大臣诗怀雅提出了一系列减少财政压力的措施:1.比如通过最己阵(最强之人已在阵中)的方式内部挖潜,通过团队配合稀释对精英干员的依赖; 2.低薪压榨比如灰喉、泡普卡这样青训干员,她们在罗德岛长大又无处可去,对罗德岛十分忠诚,换而言之是在工资上好捏的软柿子; 3.出卖博士的姿色,承诺提供博士的福利,换取引进的干员们在薪水上的让步; 4.免签大法好,提前接触合同即将到期的精英,以不入账的签字费代替入账的转会费和部分工资; 5.和建立同盟关系的城邦或组织,甚至是诗怀雅的私人公司相互做账,配合度过财年结算时期的审查; 6.捡大型组织、城邦的优质泔水,比如莱茵生命以支援罗德岛的名义清洗了炎魔事件的相关者,那些人对莱茵生命可有可无,但塞雷娅、赫默、白面鸮、伊芙利特、梅尔却让博士发出“真香”的声音,希望优质泔水再多来一点; 7.大力开发商业,出售罗德岛陆行舰的冠名权、各种设备的广告板,干员制服胸口、两袖和背后的广告位,以及将源石病人细分,划分出白嫖—月卡—微氪—中氪—重氪—阔佬六个等级,进行阶梯式收费,用阔佬的钱养白嫖,再让白嫖成为阔佬治疗体验里的一部分,既救了人, 又赚了钱; 8.让博士和富婆结婚,直接完成财产合并,开拓罗德岛的收入渠道。 注 1:这句话出自巴尔扎克的《驴皮记》 还差 136 更。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日:归乡(加更章) 因为这是诗怀雅在和博士约会,公园划船的时候提出来的,所以在后来又被称作船中八策。 毫无疑问,船中八策充满了大奸大恶的的气息,但博士一想到腾出更多的薪资空间、更多的财政收入可以用来招募更多漂亮能干的小姐姐,他的良心就被拉普兰德吃了。 但是,罗马不是一次就能被毁灭的,这个计划也需要时间慢慢兑现,所以博士暂且只能从企鹅物流租借可颂小姐,租借期内由企鹅物流承担工资,如果可颂上阵 25 次就强制买断。 可颂自然欢天喜地,但她不知道,贫穷的博士打算在第 25 场的中途就把她撤下来,再也不让她上场。这样可颂上阵的次数就是 24.5,没有达到 25 场的强制买断标准,这意味着罗德岛可以在租借期之内白嫖她的商业能力,丢在贸易站日夜操劳。 雪雉为什么从龙门来到罗德岛?临光不知道,她只听说过这个贫穷又坚强的科学家的事迹: 这个一天两餐、时常叼着白馒头的姑娘偏偏和小富婆杰西卡是朋友,因而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呈现十分荒诞的、反差强烈的场景。 临光本来打算提点一两句,但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夜莺打量新来者,信使小姐在这些人里算是女子力最高的,这一点体现在她服装的搭配和化妆上。 安洁莉娜双手合十: “抱歉啊,今天去龙门送包裹的时候遇到了企鹅物流的人,她们在和什么人打架,我一下子被拉上车,稀里糊涂的在龙门待了好几个小时才回来。” 可颂撇了撇嘴:“什么嘛,这种事不带上我。” JK 少女掏出唇膏点在嘴唇上,又抿了抿让唇膏均匀的涂抹在唇瓣上后回答:“如果这是企鹅物流的日常,我可真不想在那里多待一秒。” 夜莺觉得安洁莉娜涂抹唇膏的动作非常有女人味,但她只是想想而已,全然没有模仿的欲望。 这时候慕斯站起来说道:“好了,我们全员都在这里了。” 茶水和香甜的糕点被送了上来,雪雉怯生生的问了句“需不需要花钱”,在得知免费供应之后眉开眼笑起来。大伙没人觉得她是个守财奴,因为雪雉攒下的钱全部用在了科研研究上,这位科学家的节俭令人尊敬。 夜莺浅尝辄止,她身体不便活动,吃了甜食容易导致胃酸过多,于是只是喝茶,看着其他人一边吃一边对慕斯的手艺赞不绝口的模样。 很快,第一盘糕点只剩下盘子里的残渣,很多人还意犹未尽,这时候慕斯站起来说道: “我 把大家叫来,只是为了消磨难熬的夜晚,每天晚上这个时间大家来到这里集合,如果超过半数不能到来就取消集会。 然后就是集会形式了:大家都有配发的通讯器,打开之后下载 Roll 点工具,大家一起 roll 点,谁点数最小谁就是国王,谁点数最大谁就是讲故事的人,国王可以挑选任意一个主题,而讲故事的人必须契合这个主题,不然可是要罚的。” “如果 roll 到一样点的怎么办?”调香师问。 “那就重新 roll,每晚只有一名国王和一名讲述者。” “我说,听说星极能够占卜未来。”年举起手来, “她这样的能力用到故事会里有些作弊吧, 你看她如果预知到自己陷入不利的情况,就可以动手脚,让未来朝符合自己心意的方向发展。” 星极叹了口气,头上装饰的蓝色羽毛微微颤抖着: “你可能对我的职业有些误解,我的源石 技艺是观测星象从而对命运做出解读,占卜只是其中一项。哪怕是解读命运,我也是对长远的命运做出解读,看不清近卫来。 何况,对命运的解读并非万能。不然的话我和妹妹还在莱茵生命,而不是一无所知的感染源石病,来到这里治疗。呃,我不是说罗德岛不好,只是在我看到的未来里,我和妹妹一直在莱茵生命升职加薪,一边打工一边企图暗杀上司,修行无形之术,一边和防剿局斗智斗勇……” “顺带做博士的小闹钟?”年打趣道。 星极涨红了脸,那属于她和博士私下里的交流,她喜欢罗德岛的环境又怕在租借期过去之后被退货,所以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和博士说了这句话。 是谁泄露的? 仿佛看出星极的问题,年回答: “下次和博士打情骂俏的时候记得关上门,我只是偶尔路过。” 后面的内容属于星极和年的私人交流,大家无意去听,只有调香师投来“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想搞博士”的眼神,她原本以为在场的十人里只有她和安洁莉娜对罗夏有好感。 临光把话题拉回正轨:“既然这样的话,禁止使用源石技艺不就好了。” 耀骑士的人品让她的说法具备可信性,于是慕斯加入了这条规定并让临光担任监督者。 “另外,讲不好故事的惩罚是什么?”安洁莉娜问道, “如果是像上次和博士玩的国王游戏 那种惩罚,还是算了。” 夜莺看到安洁莉娜的脸色有些发红,意识到信使小姐可能和博士发生过什么。但她没有对别人的秘密刨根究底的欲望,所以只看了一眼就被说话的可颂的吸引。 可颂举手提议道:“不好好遵守主题讲故事就要脱掉一件衣服,然后重新讲符合主题的故事?” 临光手臂交叉:“禁止低俗。” 调香师提议:“吃一顿芙蓉的营养餐?” 临光手臂交叉:“禁止迫害。” 玫兰莎想了想,低声说:“喝杯酒?” 临光手臂交叉:“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那就当一回服务员吧,把大家需要的饮料和茶点从中央厨房带过来。” 慕斯的提议获得了大家的认可,这个惩罚既不会伤害感情,也不会让人一笑置之。确认规则之后,大家互相监督使用 roll 点软件 1d100,并展示自己的数字。 安洁莉娜看了看自己的数字“1”,在场之人不可能 roll 出比她更小的数字,至多和她平手。 很快,她确认自己成为今晚的“国王”,满怀期待的去寻找要讲故事的倒霉蛋。 “是我。” 夜莺举起了手里的通讯器, “100”的数字红的发亮,其运气之差简直到了令人诧异的程度。 安洁莉娜想起了罗夏,同样失忆,同样过去不为人知,同样运气是非洲人级别,同样是渴求自由的琉璃之鸟,同样掌握着神秘的源石技艺,罗夏和夜莺……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吧。 如果是其他人被抽中讲故事也就算了,安洁莉娜一定会坏心眼的安排稍微刁钻一些的主题, 让讲故事的人小小的困扰一下,但她实在不想伤害一只脆弱的琉璃之鸟。 信使小姐纠结了一会儿,抬头对夜莺说道:“那就以‘归乡’作为故事主题吧。” 归乡在文学故事里几乎是一个烂大街的题材,上到严肃文学,下到都市兵王,人人尽可以在这个题材上施展自己的才能。安洁莉娜相信夜莺一定能想到契合“归乡”主题的故事。 “归乡……” 夜莺咀嚼着这个词汇,抬头看了安洁莉娜一眼。JK 小姐以为夜莺被难住了,但丽兹只是看穿了她潜意识里渴求之物。 “好,没问题。”夜莺说道,“这是我从博士的藏书里看到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浑身黝黑的撒拉逊婴儿出生在马厩里,他的父亲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寄予了莫大的期望,因而给予他名字苏莱曼(所罗门的转写,意为完美的)。 可是苏莱曼五岁就死了亲爹,他随母玛利亚改嫁,因为沉迷氪金游戏《明曰赌狗》,将继父家业花费至尽,被继父逐出家中,流落到千年帝国的教堂里。 教堂的神甫帕特里克收留了他,他看出苏莱曼小小年纪便鹰视狼顾,颇有帝王之相,于是为他传道授业解惑,并找人让他学些枪棒。 苏莱曼天资聪颖,不仅习得了一身好本领,弓马娴熟,胜任 Saber,Archer,lancer,rider, faker 和 fucker 六个职阶,还贯通融汇了古今兵法,练成了兵法四重境界里最高的境界偷天换日。 帕特里克神甫见苏莱曼功底已成,便将自己第三个私生女萝克珊拉娜·许蕾姆嫁给了苏莱曼。这对夫妻十分恩爱,苏莱曼和自己的恩师兼岳父关系也不错,一家人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 但是,萝克珊拉娜的兄长许拉姆及其妻子却嫌贫爱富,坚决反对招赘苏莱曼。许拉姆同样是帕特里克的私生子,他是红毛而妹妹许蕾姆是蓝毛。当初为了许蕾姆的事情,他和帕特里克神甫大吵了一架,可是最后帕特里克神甫还是招赘了苏莱曼。 苏莱曼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他只想凭着自己的智慧和武艺不受人欺负,过上殷实富足的生活。可惜不久之后他的恩师帕特里克去世了,当地人对他这个黑皮肤的撒拉逊人很是反感, 甚至觉得是苏莱曼抢走了本该嫁给他们的女人,害得他们打光棍至今。 苏莱曼觉得自己有点冤枉,他只娶了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害得当地那么多人当光棍呢?明明是溺死女婴等性别筛选带来了性别失衡问题,但是他们却视而不见,从不讨伐那些性别筛选的家庭,只怪外地人抢了女人。 失去了帕特里克的约束后,苏莱曼的大舅哥许拉姆终于可以施展拳脚。他侵吞了帕特里克神甫遗嘱里留给苏莱曼的财产,用这笔钱雇佣了一个叫“瓜精”的佣兵团。 许拉姆让苏莱曼去看葡萄园,那里有“瓜精”埋伏,谁知道苏莱曼武艺高强,单人团灭了专门被雇佣来对付他的精英佣兵们,并夺取了他们记载源石技艺的书籍和充当法杖的各类源石武器。 念在帕特里克神甫的养育之恩,苏莱曼既然不想被杀,也不想杀死恩人的后代,他知道家中已待不下去了,便告别了许蕾姆,去败仗庭当兵。初在查尔迪亚军区大公狄奥多罗麾下做一更夫,后来军区大公也看出苏莱曼有帝王之相,便招赘苏莱曼为婿。” “等等,”安洁莉娜不得不打断了夜莺的话, “苏莱曼不是还有一个老婆许蕾姆吗?” “可是安洁莉娜,绝大多数帝王对爱情从不忠诚,既然苏莱曼有帝王之相,反复无常就成了他必须掌握的一项本领……这是博士做的注解。” 对于夜莺“挟博士以令诸侯”的做法,安洁莉娜哑口无言,只得示意对方继续。 夜莺接着说道: “后来苏莱曼屡立战功,进职成为军区大公的副手,带剑贵族,而许蕾姆在家受兄、嫂折磨,白天到井边汲水,晚上在磨房挨磨。 她因劳累过度,在磨房产下一名白皮肤的孩子,因无剪刀,只好用嘴咬断脐带,故取名咬脐郎。许蕾姆的兄嫂想要害死咬脐郎,将咬脐郎抛入荷池中,幸被家中与许蕾姆结好的奴仆救起。 许蕾姆知道兄嫂心怀杀意,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背叛了爱情,找了一位年轻又有权势的贵族姑娘爱蜜莉雅结婚。但她没得选,为了让自己的骨肉逃避哥嫂的迫害,她便托仆人将咬脐郎送道苏莱曼那里抚养。 十五年后,咬脐郎长大成人,跟着父亲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他的父亲自立为罗马苏丹国的国主,这时苏莱曼命咬脐郎率兵回乡探望生母。咬脐郎屯兵教堂,因为军营缺乏女人他又到了青春期,被身边的老兵油子教坏,于是饥不择食选中了一只美丽的白羊。 他因追赶白羊,与正在井边汲水的许蕾姆相遇,母子团聚唏嘘一场,便回去报知苏莱曼, 苏莱曼就带领兵马回到故乡,与许蕾姆团聚,狠狠惩罚了欺负他前妻的许拉姆,把许蕾姆接回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本章故事的原型是元南戏《白兔记》。 还差 135 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矛盾 这个荒诞离奇的故事篇幅并不长,在夜莺讲完之后听众们便迅速能够把握故事的主线脉络。 安洁莉娜想了想,衣锦还乡也是还乡,于是她朝夜莺比了个大拇指。 她谨慎的看了夜莺一眼,泰拉世界不同地区不同种族关于同一手势的定义可能有所不同: 比如打雨伞这个手势在其他地区稀疏平常,但在她出身的叙拉古地区就是极大的侮辱,常常引发家族间的血腥争斗。 所以安洁莉娜担心自己比大拇指的动作在萨卡兹人看来又是“打雨伞”,好在夜莺只是微微颔首。 现实不需要逻辑,但创作故事的人和故事本身却一定契合着某种逻辑。基于这个思想,慕斯率先发表了看法。 “苏莱曼是撒拉逊人,随着母亲改嫁到了千年帝国境内,被神甫庇佑教导知识,长大后又在军区大公手下当兵。这表明当时存在着人口流动,并且相对来说,千年帝国是比较安定繁荣, 能让人看到上升空间的地方,属于人口流入的一方。” 临光摇了摇头: “未必,你注意到没有,苏莱曼被第一任妻子的同乡们排斥歧视,并且那里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产生了许多光棍。性别筛选的现象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但能够导致如此极端的比例,战乱、天灾、饥荒、愚昧或者兼有之。 而且,后来苏莱曼参军很快爬到了相当高的地位,除了他自身的才华和丈人给力之外,必然是战争,足够分量的战争为他提供了向上爬的机会,不然光是他异民族的身份就足够让人提防了。” “所以结论是大家都很烂,而苏莱曼加入的千年帝国相对是烂中最优的一个?”星极说道, “后来苏莱曼能够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自立为罗马苏丹国的国主,也是因为千年帝国败仗庭的虚弱?” “一个故事既可以从宏大叙事的角度来解构,分析一个作品主角所在的环境背景,也可以从微小叙事的角度,分析环境背景下的角色。” 调香师顿了顿接着说: “从你们的角度来看,苏莱曼被迫背井离乡是战乱导致残酷的性别筛选,性别失衡又使得当地男性无法找到配偶,进而苏莱曼这个异邦人的属性在本地人眼中不断放大。 但在我看来,本地人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真正让这个故事产生波折,乃至于发生‘还乡’剧情的是直接原因还是苏莱曼的大舅哥许拉姆对于苏莱曼的迫害。 他为何而生恨?文中给出的叙述是嫌贫爱富,但在我看来,核心还在于贫富悬殊。一个富人本能的排斥穷人,不希望穷人来分薄自己的家产,而穷人自然渴望的是能够扬名立万,比富人赚更多的钱来,再回过头来狠狠打富人的脸,所以‘还乡’题材的核心其实在于‘衣锦’。 这不涉及什么立意或者深邃的思想,仅仅是立场不同罢了,后来苏莱曼有了年轻漂亮的爱蜜莉雅,也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才想起自己家乡还有一个穷老婆。 所以这个故事浑然不觉的践行着双重标准:主角嫌贫爱富作者却总能找出种种理由为他解释,配角嫌贫爱富作者却在诱导观众,恨不得把配角全家的骨灰盒都洒出来。 其实,不过是作者把自己代入了穷小子苏莱曼进行创作,而读者也把自己代入了主角罢了。 所以他要搞双重标准,所以他要写穷人逆袭,上演都市兵王归来,以便让目标受众和读者产生共鸣,获得强烈的代入感。” 年抱着手臂说: “与其说你研究的是故事,不如说你研究的是创作的人,不过这种把故事和创作者全都扒一遍的做法总感觉有些恶心啊。原本大家远远看觉得‘哟,这个大姑娘真漂亮’, 你们却非要摁着人家卸了妆,再拿着放大镜看人家脸上的毛孔,自然没有一开始好看。 总之,这是个娱乐人的玩意吧,不能太当真,不然哪个幻想能在现实里站住脚,不过是惹人发笑罢了。” “我对文学不大懂,看了以前的作品总觉得脑壳疼。”安洁莉娜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一个作品的剧情必然要围绕主角运转啊,那么读者代入主角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代入感这种东西是根据叙事视角和一个角色在作品中所占的比例来的,它是一把双刃剑, 有时候作家们反而要抑制读者们的代入感,好引导读者们不被书中某个角色的视角所妨碍,从全局感受故事。 为此,作家们开发出许多专治代入感的技巧:比如狄更斯在《荒凉山庄》中选择了双重叙述:以‘我’和第三人称交替叙述推进剧情,每个‘我’都是书中不同角色的第一人称表达, 对于代入感强烈的读者来说,阅读这本书仿佛精神分裂,因为‘我’不止一个; 巴尔扎克在《交际花盛衰记》中让 273 个人物出场,故事由四条交错的明暗主线、数十条与其他《人间喜剧》故事联系的支线与伏笔构成,他又爱用全知视角,读者们虽然可以跟随属于主角的寥寥数人,但如果代入任何一位主角,就会感受到配角和其他主角过分‘抢戏’,很多时候是配角在推进剧情; 而在艾米丽·勃朗特的《呼啸山庄》里,多重叙事结构的文学技巧打破了叙事者=剧情参与者的惯例。读者们天然的会代入故事的叙事者,但《呼啸山庄》的叙事者只是一个触发剧情的工具人,真正的故事已经到了结尾,而他不过是提供视角,让读者们自行从各路配角的描述里提取线索,拼凑支离破碎的故事,还原故事的原貌; 第一人称常常会被认为是最具代入感的叙事方式,然而司汤达的《红与黑》开创了一种全新的流派,而到了普鲁怀斯的《追忆似水年华》,意识流立体交叉探索角色内心世界的技巧趋于成熟,它破坏了传统意义上的剧情结构,使得小说剥离了剧情只剩下人物。当故事性不再成为衡量评价意识流小说的标准时,代入故事角色本身就失去了意义。” “小说没有了代入感,那还是小说吗?”安洁莉娜问。 “严肃文学不讲究代入感,不过故事性和代入感的的确确是通俗文学的生命。通俗文学不是人民文学,准确来说,它是为市民阶层服务的文学。虽然大家都在说严肃文学不接地气,但同时大家也对真正接地气的——像是描述广大农村生活的赵树理这类作家不感兴趣,甚至抱着淡淡的鄙夷。 既不俗,也不雅,这就是如今文学的现状,无论是泰拉的作者们还是读者们都一起迷茫徘徊着,尝试走出一条能够让两种要素平衡的道路。” 夜莺迷茫的看着故事会的人们为了她听不懂的东西吵的面红耳赤,争论的东西在她看来无关紧要,大家都忘我的投入其中,她却像一个局外人,什么也感受不到。 空虚的感觉袭来,冰凉的感觉从夜莺指尖蔓延,她下意识的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肩,这一幕被临光察觉,女骑士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不,”夜莺小声说道,“她们吵的好厉害,我甚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吵。” “人文学科总是这样,作家更是如此,他们是倾诉欲望最强烈的一群人,于是便有了故事。” 临光微笑着说道, “以前的时候祖父给我和妹妹请家教,那位老师告诉我,人文学科的爱好者自古以来就喜欢用笔墨战斗。” “战斗什么呢?” “诺,就拿现在的小说来说。调香师显然是属于主张小说应该是微小叙事,从人的角度出发描写人构成的社会,而慕斯主张宏大叙事,从时代的角度出发描写社会里的人。 这让我想起一个笑话,说是一个新秀作家走进文学俱乐部,刚进门就被人问‘你是赞同宏大叙事还是微小叙事?’ 那个新秀是个资产阶级弟,他诚实回答‘微小叙事’之后,俱乐部里一半人成了他的朋友, 一半人成了他的敌人。然后那一半朋友又问他‘你觉得小说应该让剧情为人物服务,还是人物为剧情服务?’ 那新秀是个浪漫派作家,诚实的回答‘剧情应该为人物服务’,于是他的朋友又少了一半。 到了第三个问题‘你觉得零度创作是不是当今文学的主流标准’的时候,那个新秀怕得罪人, 回答‘我不清楚’。 这下子,他在俱乐部里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这应该是个笑话,夜莺努力的扯动嘴角示意自己 get 到了笑点,然而她的演技落到耀骑士眼里就不够看了,从卡西米尔逃出来之后,她见过太多的演员,个个都比夜莺演技精湛。 “我没打算和你讲笑话,只是人文学科这种东西没有单一的、全球通用的标准,人人都有自己的理念,只有理念和理念碰撞,才能产生火花。” “既然没有标准,争辩又有何意义?即便擦出火花,也将转瞬即逝。” “丽兹,生命本就是矛盾的,理念的矛盾只是这根源矛盾的延伸,只有不断的思考,不断的争辩,才能让自己产生更深刻的认知。就像你熟悉的……你熟悉的博士。” “但是我和他不熟啊。”夜莺说。 “你的头发和他的双手很熟……开玩笑的,我想说你的交际面太窄了,让我想找人举例子都很难。” 临光捂住额头叹息: “博士身上就体现了一种恒久的矛盾,他因为欲望而快乐,却也因为欲望而痛苦。在他身上,节制与纵欲交替主宰着他的思考,他的欲望倒是显而易见:毛发控以及馋女孩子的身子。至于他为什么要节制,又因为什么欲望而痛苦,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源石病带来的独特源石技艺?他用源石技艺可以实现欲望,但也会缩短他的生命?” “你说的这个人叫拉普兰德,博士不是感染者,你看灰喉的态度就知道了。 “临光摆了摆手 说, “博士的矛盾不止是纵欲,大家都知道他的愿望是摸鱼,但实际上,在罗德岛他是每天工作时间最长的一批人,怠惰与勤勉同样矛盾的体现在他身上。 我参与了把博士从切尔诺伯格的医院里唤醒的行动,博士最初让我感觉他对生命非常冷漠, 当他接手指挥的时候,我们也好敌人也好,在他手中就变成了随意摆弄的玩具。 我当时在想这种人值不值得我去救,但天灾袭击城市,博士奋不顾身救人的时候,我又感觉到了他生命的热爱。战斗时的冷漠和战斗外的热诚也是一种矛盾。 博士和阿米娅一样,有着理想主义的色彩,哪怕在我看来,博士他们的愿望也有些过于理想化了。只是,当行动起来的时候博士又转变了现实主义,他对一些现象有抵触,却为了罗德岛默不作声。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吗?但生命就是如此矛盾,把一组组背离的属性集中起来,在某一时刻以这种准则行事,在后面另一种准则又占据了上风,所以人生总是曲折的,充满了各种喜怒哀乐,健康还是多病,富裕还是贫穷,上到乌萨斯的皇帝下到龙门贫民窟的一员,人人都有烦恼和痛苦,也有快乐的时刻,生命中也是有一些平等的东西的。” 临光轻轻抓住了夜莺的手,落难之人转过头来看她,离乡之人心痛于那美丽双眸中的空虚, 受了伤的宝马想要引导琉璃之鸟回到地面上。 库兰塔骑士的手迅速温暖了萨卡兹医师,笼中鸟就那么看着她的同伴,表情有些动容。她嗫喏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又变成了退缩的态度,要把问题藏在心里。 “看的出来你有想问的问题,”玛嘉烈给予丽兹一个鼓励的微笑,“尽管问吧,我是不会生气的。” 然后,她听到身边人用略带困惑的语气问道: “你不是说和博士不熟吗,那你为什么那么了 解他?” 还差 137 更。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二日:变容(加更章) 我辛苦说了一大堆话,你却只关心我了不了解博士?! 临光有些沮丧,就像老师用屠宰场的兔子作为例子向学生们讲解一道古典概型题目,结果有一个女学生举起手来问“老师,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一样,完全搞错了对话的重点。 同时女骑士也有些欣慰,好奇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人们最初与外界接触的动机就是好奇。 迎着夜莺的目光,临光回答:“熟悉或者不熟悉一个人,和他关系好不好是两回事。” 夜莺没在说话,看着故事会的众人高谈阔论,她像是在波涛汹涌上的一叶扁舟,感觉十分无助,等晚上十点离开的时候她感觉头晕乎乎的,哪怕临光把她抱到床上的时候,晕眩的感觉仍然没有消散。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临光,如果我说我明天不想去了,你会怎么回答?” “你不止要去,还要开口说话,要学会微笑和生气。”临光回答,“阿米娅督促博士的事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们以前都有些惯着你,正好你也不想被特殊对待,就让我扶着你走进社交圈好了。” 夜莺听到一半就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可怜的萨卡兹姑娘因为头上那弯曲的犄角,只能用平卧的方式睡觉。 “可我对文学一无所知。”夜莺说。 “但你可以理解故事,只需要对故事表达喜欢或者不喜欢,对故事里的人物表达看法就可以了,这只是聊天,不是让你在大学里搞毕业答辩。” “我没上过大学。” “我也没读过,但听说大学有那么回事。如果你对大学有兴趣,你可以问问雪雉,她应该读过大学。” “咦?她看起来小小的,像个初中生一样。” “故事会到场的十个人里,比雪雉大的应该只有年与星极,外表实在太容易让人产生错误印象了。” 临光有些忧伤,她是错误的印象流的显著受害者,慕斯那句“我还以为你和博士差不多大” 像是一颗刺扎在她心里。 “人必先噬人,而后人噬之。为人噬者不可逆,如人之诞世不可逆。” 待夜莺睡下之后,临光尚无困意,于是她打开了从博士办公室里带来的书籍。这本书叫做《兰花变容:筵宴》,一本玫瑰十字会式的寓言合集,临光手中的是维多利亚语版本,她看的半懂不懂,时不时要借助字典。 但是,比起书中的内容,这本书的插画更加夺人眼球,让临光面色潮红,哪怕合上书本之后,那插图仍在眼底映照不去。 女骑士大体上是禁欲主义者,然而她却不幸抽到了一本宣扬欲望的书籍。她一边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一边心里埋怨博士为什么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藏书……似乎也不奇怪,博士看起来就是充满欲望的人,欲望总会被欲望追逐,吸引,彼此紧密的缠绕结合在一起。 临光以坚强的意志摆脱了书籍的影响,为了博士的健康考虑,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来到博士的办公室,仰头看着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藏书架。 一整天的排查之后,女骑士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在这一天之前,临光的生命里只有荣誉、 训练、责任,伤痛和理想。小时候她就是训练狂魔,进了骑士团更是把自己当成男人一样疯狂加练。十六岁她奇怪的感染源石病,被迫离开骑士团流浪,然后加入使徒,最后来到罗德岛。 这些人生不同的阶段没有给临光接受合理的两性教育的机会,让她对男女之情的认知和十三岁的小姑娘差不多,半懂不懂,单纯又幼稚。博士的藏书让她大开眼界,她以谦虚好学的态度汲取新知识,又怀着严肃正经的心情批判其中不健全的内容,顺带连博士一起批判。 按照卡西米尔的风俗,博士这个年纪应该至少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生儿育女对于家族观念浓厚的卡西米尔而言非常重要。可是博士呢他一点都不着急,在小姑娘堆里钻来钻去,不正经不自重。 小姑娘是挺好看,但想要生育强壮健康的后代,罗夏太太的年龄最好在合适生育的年纪, 最好是找那种体检数据是六边形的战士结婚。拥有优秀头脑的父亲和身体健壮的母亲可以期望孕育优秀的后代,至少,体格强壮的母亲会减少生育的风险。 临光姑且能猜到博士不婚的心思,这个花花公子不肯为一颗树放弃一整片森林。同时,那一片森林的根须也紧紧缠住了他,如果他试图活动将面临十分可怕的下场。 临光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了,在干员们谈到博士结婚的问题,哪怕是知心大姐形象示人的流星都有些不乐意,她已经是对博士的婚事态度最温和的人了。 白日的工作结束之后,女骑士去给夜莺打饭,同时心中预订明天也要去办公室批判博士和博士的藏书。等博士回来之后,她会找个时间和博士谈一谈,谈一谈节制、健康和生命。博士是罗德岛的财富,维持财富并让其增值是每位罗德岛干员的责任。 晚上七点,临光推着轮椅第二次来到慕斯的宿舍。开始的半个小时大家享受点心与茶水, 漫无目的的交谈着,星极还带来了纸牌——娱乐用的那种。 星象师有着极强的职业操守和自我管理能力,上班的时候她兢兢业业,下班之后哪怕给足加班费也绝不干活。因为她的工作需要观测天体,每天仰望天空已经让她入职没几年就已经得了职业病,为了延长职业寿命,她必须减少工作时间。 待茶点已尽,茶壶只有些许温度,今天的新鲜事不再新鲜后,故事会正式开始活动。临光roll 出了今晚最低的 4 点,而讲故事的倒霉蛋则是星极,她 roll 出了 67 点,却仍然成为全场点数最高的人。 “希望临光小姐别出太为难人的题目。”星极说。 对于成为出题者,临光已经在心中备下预案,她想出的主题是“欺诈”,因为涉及到这个题材的故事一般会涉及到斗智斗勇,趣味性比较强,这样方便夜莺对故事表达自己的意见。 然而鬼使神差的,幽暗的房间,与会者们端丽的面容,食物香甜的味道,温暖而湿润的环境……这些满是欲望的要素让《兰花变容》这本书再次出现在临光的脑海中,并转化成了低沉的声音—— “变容。”她低声说。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都不解的看向耀骑士,星极也做出一个“求解释”的手势。 临光虽然虽然内心慌乱,但表面上还是镇静的解释道: “就是表情较大幅度的改变,呈现较 为激烈的情绪的意思。” “这样啊。” 星极想了想,说道:“有件事正好可以契合这个故事,这件事与博士有关。” 一听到博士,原本精神有些涣散的听众们集中了注意力,就连在发呆的夜莺都悠悠转醒, 对于控制欲强烈的星极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讲道: “罗夏博士穿着新的冲锋衣,手里拿着块源石,穿过罗德岛舰桥上的停机坪。他身后跟着助理,红棕色的头发梳成双马尾,手里捏着一枚唇膏,唇膏才刚刚开封,散发着一股果香味。” “嗯?”安洁莉娜警觉的抬起头来。 “四下里一片寂静,舰桥甲板上连人影也没有。他和助理下去之后,看到舰内的食堂和酒吧敞开大门,无精打采地面对着它们的老主顾,像是一张张饥饿的嘴巴,店门附近连一个干员都没有。 ‘你竟敢咬人,该死的东西!大家伙并肩上,别放走它!抓住它!哎哟……哎哟!“’ 博士听到狗的尖叫声与人恼怒的声音接连响起来,他往那边一看,瞧见罗德岛的工程师可露希尔的工坊里窜出来一条狗,用三条腿跑路,不住地回头看。 在它身后,可露希尔追出来,这个喜欢机油的萨卡兹姑娘穿着厚实的印花睡衣。她紧追那条狗,身子往前一探扑倒在地,抓住那条狗的后腿。 狗与人一起嚎叫起来,带着睡意的脸纷纷从附近宿舍里探出来,不久事发现场就聚上一群人,干员们在凑热闹这件事上都不甘落后。 ‘仿佛出乱子了,博士!’助理说。 博士迈步往人群那边走过去,在事发现场他看见可露希尔站在那儿,举起右手伸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给吃瓜群众们看。她那张总是笑嘻嘻的脸上如今露出愤怒的神情。 ‘我要用你的头盖骨当碗使!’可露希尔愤怒的大叫道。 博士认识可露希尔,他把目光移向闹出这场乱子的祸首——一条白毛小猎狗,它有一张尖尖的脸,背上有一块黄斑,这时候坐在人群中央的地上,前腿劈开,浑身发抖。它那含泪的眼睛里流露出苦恼和恐惧。 ‘这儿出了什么事?“博士挤到人群中去,问道: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干吗竖起手指头? 是谁在嚷?’ ‘我本来走我的路,博士,没招谁没惹谁。’可露希尔凑着空拳头咳嗽,开口说:‘我正跟银灰谈贸易的事,忽然间,这个坏东西无缘无故把我的手指头咬一口。 你也知道我是个干活的人,我的活儿是细致的,这得赔我一笔钱才成,因为我也许一个星期都不能动这根手指头了。罗德岛的规定也没有这么一条,说是人被畜生伤了就该忍着。要是人人都遭狗咬,那还不如直接上异烟肼的好。’ ‘嗯,说的不错’。 博士语气严厉,他咳嗦一声,扬了扬眉毛接着说: ‘不错,这是谁家的狗?这种事我不能放 过不管。我要拿点颜色出来叫那些放出狗来闯祸的干员看看! 现在也该管管不愿意遵守法令的人了,等到罚了款,他这个混 O 才会明白把狗和别的畜生放出来有什么下场!我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安洁莉娜,你去调查清楚这是谁家的狗,打个报告上来!这条狗得打死才成,不许拖延! 这多半是条疯狗,你们有谁知道这是谁家的狗吗?’” “果然是我啊!”安洁莉娜吐槽道。 “这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你看博士和可露希尔在这个故事里出场了。” 星极笑了笑,喝了一杯茶润润嗓子,接着讲故事—— “‘这条狗像是凯尔希医生喂的!’人群里有个干员说道。 博士大惊失色,急切的说道: ‘凯尔希医生的?!安洁莉娜,把我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天好热,大概快要下雨了。可露希尔,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懂:它怎么会咬你的?难道它能击穿你的护甲?你看它牙小小的,可是你——要知道,你可是一位萨卡兹! 你这个手指头多半是让小钉子扎破了,后来却异想天开,要人家赔你钱了。你那是被咬了吗?你那就是馋人家的赔偿金,下贱不下贱啊。’ 这时候,有个吃瓜群众大声说道: ‘博士,可露希尔把她的机油瓶子戳到小狗脸上,拿它寻开心。这狗呢不肯做傻瓜,就咬了她一口,就是那么一件无聊的破事!’ ‘你胡说,拉普兰德!你根本没看见,为什么胡说?博士是明白人,看得出来谁胡说,谁像当着龙门币的面一样凭良心说话。我要胡说就让法务部审判我好了,罗德岛的规定我都清楚。’ 博士皱起眉头:‘少说废话!’ 助理小姐一直在打量那条狗,她说道:‘不,这条狗不是凯尔希医生的,她没有这样的狗, 她喂的宠物不长这个样子。’ ‘红豆泥(本当に)?’ ‘千真万确,博士。’ 博士笑了起来: ‘我自己也知道,凯尔希医生的宠物绝非凡品,这条狗呢,鬼才知道是什么东西!毛色不好,模样也不中看,完全是下贱胚子。凯尔希医生会养这样的狗?! 要是这样的狗遇到狠角色,他们才不管什么规定不规定,一转眼的工夫就叫它断了气!可露希尔你受苦了,这件事不能放过不管,是时候……’ 助理小姐打断了博士的话:‘不过也可能是凯尔希医生的狗,它脸上又没写着谁是它主人, 前几天我在凯尔希医生办公室附近就见到过这样一条狗。’ ‘没错儿,是凯尔希医生的!’人群里有人说。 博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嗯,安洁莉娜给我穿上冲锋衣吧,好像起风了,怪冷的。你带着这条狗到凯尔希医生那里去一趟,在那儿问一下。你就说这条狗是我找着,派你送去的,你说以后不要把它放到街上来。 也许这是名贵的狗,要是每个笨蛋都拿盛机油的瓶子戳到它脸上去,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它作践死。狗是娇嫩的动物嘛,特别是单身的那种。’ 他转而看向可露希尔: ‘你,baka,把手放下来!用不着把你那根蠢手指头摆出来!这都怪你自己不好!’ 安洁莉娜眼尖,看到负责凯尔希医生伙食的厨师芙蓉来了,她挥了挥手臂问道: ‘喂,芙蓉! 你过来看看这条狗,是凯尔希医生的吗?’ 芙蓉撇撇嘴:‘瞎说!凯尔希医生从来不喂狗!’ ‘那就用不着费很多工夫去问了,’博士恶狠狠的说道,‘这是条野狗!用不着多说了,弄死它算了。’ ‘这条狗不是我们家的,’芙蓉继续说。‘可这是阿米娅喂的狗,她前几天牵着它晃悠了。 凯尔希医生不喜欢这种狗,但阿米娅喜欢。’ 博士的脸上立刻充满了洋溢的笑容: ‘哦哦哦,原来是阿米娅的狗,我还不知道呢。你把它带去吧,这条小狗怪不错的,挺伶俐。它把可露希尔的手指头咬一口!真是个有精神的小坏蛋。’ 芙蓉把狗叫过来,带着它离开了现场,围观群众们对着倒霉的可露希尔哈哈大笑。 ‘我早晚要收拾你!’ 博士对可露希尔撂下一句狠话,然后把身上的冲锋衣裹紧,继续在罗德岛巡视。” 星极以为大家会被逗的开怀大笑,但回答她的是一片诡异的沉默,她摸了摸头说: “我的故 事讲完了,应该挺有趣的,你们怎么不笑啊。” 年拍了拍她的肩膀向后指点,星极回过头去,看到凯尔希医生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星象师吓的脸刷一下子白了,片刻之后又被讪笑和红晕填满。 夜莺看向临光:“这算是‘变容’吗?” 耀骑士扭过头去,颤抖的肩膀表明她忍笑忍的相当辛苦。 本章故事的原型是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变色龙》。 还差 136 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凯尔希的奖励 凯尔希医生的目光平静而冷漠,比别的干员多了一些沉淀的人生和伤痛让她十分擅长施加压力,无论朋友和敌人。 朋友也是需要提防的,十多年前发生在切尔诺伯格的惨剧至今仍然是凯尔希医心中的一道伤痕。她信任的朋友出卖了所有人,而后在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只有叛徒和她活了下来,十多年后,当她藉由阿米娅的报告确认柳德米拉的身影出现在整合运动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命运的悲喜剧还没有结束。 倒不如说,第二幕才刚刚开始。 如果非要在罗德岛找到什么可以信任的人物,阿米娅、可露希尔以及其他几个元老算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博士只能算半个。他的沉睡在凯尔希的预料之中,但他的醒来却偏离了她做出的所有预案—— 偏偏他选择了“杯”。 杯——食、色、性,有溺而无还者也。杯是生育与飨宴的象征,而落到博士身上,就变成了他诱惑人心的无形之术。 去年的时候,可露希尔为庆祝他回归而临时增加了大乱斗,在游戏的终局他来到她面前, 询问他的异能是什么。 博士大概以为他的异能是一份惊喜,是一份馈赠,然而那本就是他的东西,失忆之前的他对于无形之术的研究刻在血脉与灵魂,哪怕记忆消失,他的身体也会在时间的流动中唤醒这份力量。 不过,沉湎欲望未必是怪事,过去博士在战争中发生恐怖暴走的一重历史不会重演,现在的他还没有解开雄鹿之门的谜团,甚至不是一位通晓者,然而杯之力已经确实在他身上苏醒。 凯尔希借助她的耳目,已经明确感受到最近几个月罗德岛的干员们因杯之力而产生的变化。 只要博士做的不是太过分,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鉴定这条线的标准,就是他在罗德岛每九天进行一次的睾酮检测。 把那个暂时还一无所知的男人派出去旅游,凯尔希有多重考虑:首先,要对所有和博士接触过的干员们进行观察,并拆分出跟随汐斯塔的少量干员,形成对照组和实验组; 第二,与博士亲密接触过的干员要进行体检,以确保某种不幸不会发生,但针对这个范围排查的时候容易被博士察觉,所以她先让博士离开,先排查大部分,等博士回来之后再排查汐斯塔之行的小部分; 第三,汐斯塔的困局恰好给了罗德岛干涉的机会,然而干涉的方式和强度都要小心拿捏, 由博士带队,阿米娅辅助,并由白金作为她的代理人进行观测的方案最后在她的脑海中被敲定; 第四,随着合作的深入,龙门从一开始对博士的一无所知,到现在已经蠢蠢欲动,陈和诗怀雅不同方式的示好可能出自她们自己的意志,但凯尔希同样相信,这是龙门的魏长官期望的结果。这个优秀的政客可以拿自己的妹妹当做宣称道具来用,那么把自己得力部下的感情当做消耗品也符合魏长官的绝妙逻辑。所以凯尔希要争取时间,延缓龙门对于博士的调查; 第五, “罗德岛的三叉戟之间存在分歧:凯尔希医生与罗夏博士关系冷淡,他们俩需要阿米娅作为缓冲才能共同做事”——这是凯尔希医生希望传递给外界的印象,它是一个陷阱,为了潜伏在罗德岛内部的“好朋友们”预备的。 凯尔希医生的五重考虑只有她自己知晓,就连她最信任的阿米娅也以为汐斯塔之行真的要给博士放个假。然而,以惨重的人员损失换来新生的博士,怎么可能让他如同儿戏一般享受度假的待遇? 在她心中,包括自己在内罗德岛的众生皆有价值,为了营救博士罗德岛损失了一些数字, 作为补偿,她只能压榨自己顺带压榨博士,把数字补回来。 阿米娅可能是个例外,因为这个小小的领袖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完全转化为了罗德岛的数字, 已经没有可转化增添的部分了。 凯尔希医生清楚,她的所做所为与伦理道德和公义冲突,然而她的身体无时不刻都在告诉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她必须做出更多的事,所以她做出了取舍,正如她在过去无数次做出的取舍——善良、信任乃至于生命都在这条路被抛弃了。 博士虽然常常被视为情商无限趋于 0 的生物,但凯尔希觉得他对自己所下的论断却十分精准——罗德岛的国王,孤独而专制,不需要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权力。果然,无论怎么欺骗自己,她还是在意博士对自己的看法。 如果论与博士交集的时间,暗索的丝袜可能都要排在她的前面,有时候她甚至两三天都和博士见不了一面。然而,这个占据了她微小时间的强盗也顺手带走了她心之一角。 强盗先生兴冲冲的出发之后,在她停笔的时刻,在两台手术之间的休息时刻,在看着镜子里疲态尽显的自己的时刻,在铺盖微凉的感觉入侵睡衣的时刻……怅然若失的空虚就降临了。 她因把握不住这份缺失感……不,是把握了这份缺失感,却不愿意承认的焦虑搅的她心烦意乱,她的心灵比想像里软弱的多,她也羞耻于这份发现。 于是在被窝里她蜷缩身体,仿佛沉睡在母亲子宫中的婴儿,黑暗带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至少在这里,她不必做凶巴巴的、人见人怕的凯尔希。 当慕斯为故事会而招募人手的时候,凯尔希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傍晚的时候,看着慕斯手写,经过层层转递到了她手里的集会申请时,她发觉上面有几个值得关注的人:年、临光与星极。 年因恒久而神秘,这个奇怪生物的活动轨迹只是与罗德岛短暂交汇,既然年选择在罗德岛混吃等死,凯尔希就由她去了。年虽然不干活,但她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没有转会费和签字费, 也没有和罗德岛没有签订合同,所以不必开工资,她每为罗德岛出一次有用的主意,上阵打一次仗都是血赚。 凯尔希对耀骑士的担忧在于同是为了感染者奋斗,但临光那套封建贵族式的三观已经被时代抛到后面,这个卡西米尔骑士与泰拉世界其他传统的象征一样,都是最富有诗情画意的旧时代残渣。 罗德岛是新时代规则下的产物,如今正经历着棋子向棋手转变的阵痛期。为此,罗德岛需要从旧时代中寻求智慧与力量,但最终罗德岛会与旧时代分道扬镳,他们都是站在风口浪尖的弄潮儿,与临光这样的旧时代代表是同行者,但不是同路人。 卡西米尔的现实剧变都没有说服耀骑士,凯尔希也没有信心用话术战胜这个头脑顽固的女人。好在拥有杯之力的博士给了凯尔希一个备选项目,当道义无法入手的,她还可以通过罪恶把临光收入囊中。 因为临光和塞雷娅一样,女骑士的意志如铁,但身躯终究是凡人,身体的变化又能影响心灵。只是问题在于,在临光看来,交往=结婚=生育,如果她真的对某个男性感兴趣,大概率已经做好了生育的准备,并会迫不及待的履行使命,没人能阻拦她,会给罗德岛带来动荡。 最后则是星极,星极来到罗德岛是个意外,她不在莱茵生命支援罗德岛的名单里,只是因为她和妹妹罕见的血亲感染而来到这里。 这个出身哥伦比亚的星象师传承着家族历代拥有并研究的神秘,她的源石剑和天体仪,以及和妹妹之间的关系昭示着她的力量性相:刃、启与心。 刃——一切征服都在刃中开始,有一位居于此处之人目盲且不受创伤。而另一位则强力无匹,且越战越强。刃是战斗与抗争的准则; 启——启不允许封闭和孤立的存在,它欢快将人们推出无知的庇护,是开启与拆解的准则; 心——为了保护人们所知世界的表皮,不息之心无尽的搏动着,心是长存和延续的象征。 星极还太年轻,她自以为破解了命运的秘密,在哥伦比亚,她“看”到了家族与莱茵生命建立合作的好处,却没有“看”到她的妹妹会在莱茵生命感染矿石病,最后以诡异的方式传染给她;在莱茵生命,她“看”到了罗德岛尽是友善之人,博士是个十分好说话的社畜,却没有“看”罗德岛建立在深渊之上,以及博士时刻膨胀着的杯之欲。 现在,轮到凯尔希医生给星极的命运施加她看不见的影响了。 在聚会处,凯尔希说: “我从走廊路过,听到了我、可露希尔、博士和安洁莉娜的名字先后被提及,于是停了来听了一会儿。” 星极尬笑着问道:“呃……听了多久。” “全部。” 于是室内所有人都能看到星极的脸色再度变得惨白,讲变色龙故事的变色龙自己也变成了变色龙。 “我想我可以解释,”星极说,“呃,我没有恶意,一开始讲的时候就说这是个温和无害的笑话。如果感觉到了冒犯,我可以逐个去道歉。” 凯尔希认真的回答: “至少我不觉得是种冒犯,罗德岛尽是友善之人,你不必那么紧张。我倒觉得是个挺好的笑话,这篇故事同时批判了底层官僚,官僚手下的临时工以及小市民,却不招人讨厌。 故事里博士的罪行是媚上欺下,在权贵和民众之间变换嘴脸,又装出一副公允的嘴脸,并丝毫不觉得羞耻; 助理的罪行是助纣为虐,麻木不仁,她在故事里像毫无主见的人偶一样服从博士的命令, 在博士面前毫无尊严; 小市民的罪行是冷漠与庸俗,他们中的一员被狗咬到的时候,他们一下子都钻出来看热闹, 把目光永远放在生活中那些琐碎事情上,这是庸俗的一面;当他们中一员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时候,他们只是哈哈一笑,等事情结束就散开了。” “所以,故事里变色龙不止是官僚,还有故事里的小市民。”慕斯试着说,“和博士一样, 故事里的小市民像墙头草一样敬畏权力,嘲笑同伴的不幸。其实也是媚上欺下的一种变色龙行为。如果他们坐到故事里博士的位置上,将做和博士一样的事?” “或许,但因为小市民只有在幻想里才有可能成为官僚,所以我们无法在这里给出确定的答案。” 凯尔希转而看向星极:“你讲了个很好的故事,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不敢当,不敢当。”星极摆了摆手, “其实我讲故事的时候没多想,仅仅觉得好玩,把故事里的人替换成博士也是为了增强代入感。” “那么多谢你的本土化工作,因为熟悉的人在故事里出场,所以小姑娘们听的还算认真。” “我现在就怕原作者们爬出棺材来打,这样改造他们的故事,我内心有愧。” “放心吧,我已经把他们的棺材板摁住了。星极,你有什么愿望吗?” 凯尔希声音和表情越是平静,星极越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被择人而噬的黑兽盯上。在决定来罗德岛治病的时候,她就认真的搜集过罗德岛三叉戟的资料,占卜并解读过他们的命运, 知晓罗德岛真正的掌控者是谁。 星象师的手不安的放在 X 形的镀银束腰上,微凉的感觉在指尖扩散。她勉强笑道: “我只想 治好自己和妹妹的源石病。” 凯尔希医生摇了摇头: “这个我无法兑现,哪怕以罗德岛的医疗技术,也只是控制病情,减少体表的源石结晶,我们对体内的源石颗粒还没有太好的办法。 听说你想做博士的闹钟?” 你们怎么都知道?! 星极尴尬的脸红了,她自己也有些后悔说出如此轻佻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暗示博士来和她发生些什么一样,但当时她想的只是博取博士的好感,好让罗德岛买断自己以及妹妹的合同。 “那么,明天去人事部重新申报你的职位吧。你的新职位是闹钟干员,之后博士就由你来叫醒了。”凯尔希说。 还差 146 更。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三日:梦(加更章) 就这样,星极稀里糊涂的成为博士的“闹钟”。一开始闹钟干员还挺高兴的,她工资不变, 却不用在会客室一待一整天去搜集整理什么情报,只需要每周周一到周五早晨、中午定点各去叫博士一次,而周六周日早晨定点去叫博士一次就可以了。 博士就算有起床气,他还能吃了她不成?只要博士的问题不大,星极有足够的自信能包容罗夏,想象自己倾吐的真挚言语润滑他们之间的关系,两颗心慢慢靠近,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就像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中主人公的心理转变一样,她会用合适的节奏、体贴的姿态教导博士何谓真善美,让这个单纯又偏执的大男孩为往日的错误忏悔,并在人性的升华中感动的颤抖起来。 当然,说服一个三观定型的成年人不是那么容易,星极觉得自己大概率会累的气喘吁吁, 就像做了 146 次深蹲运动再接 150 个仰卧起坐。不过累一些也没关系,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收获欣慰的笑了起来,就像到了秋收时节的农民伯伯。 博士恰好是需要别人主导的类型,这能极大的满足星极的控制欲。因为特殊的职业让她习惯解读命运,并依照启示对生活做出安排——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她都要获得主导权, 规划的井井有条心里才舒服。 当然在教育学中,老师与学生的位置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是老师在上教导学生,而另外一些时候学生也能教导老师,共同促进,共同提高。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就是这个道理。 星极能够为博士提供服务,博士也能够为星极提供服务,就像其他干员和博士的关系一样, 两人间不存在绝对的上下位关系。 在平常的时候,如果博士有需要,她就送上自己保养得体的球——用来占卜的天体仪,在博士的要求下解开凶兆,展现他感兴趣的秘密。 而在另一些时候,例如罗德岛关于她和她妹妹的源石病体检报告,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连起来就看的她头晕目眩,只好去求助博士。 但她的妹妹,人质干员埃琳娜不像姐姐那样乐观,她提醒星极这是一个甜蜜的陷阱。埃琳娜听周围的同事说,博士在罗德岛很受欢迎,他的助理往往是他的仰慕者,而星极的新工作等于分薄助理的福利。 “也就是说,我被会被喜欢博士的人当成眼中钉。”星极无奈的说,“我和博士真的没什么关系,却枉担了这个名。” “所以这就是惩罚,姐姐,你还是别用观测星象的方法解读命运了。我不是说咱们家祖传的手艺不好,而是因为空气污染、光污染和天灾频繁,观星已经变得越发困难了。 何况,有些人有些事,光用观星是看不出来的,你就算是炎国多智近妖的诸葛亮,最多也只能看五张牌。” “可我也只会观星啊,别人会‘杀’我或者找我‘决斗,也没有随时携带的、能够判定的防具,不会火计也没有看破的眼力,更不会刮风也不能起雾。” 说起这个星极也只剩下叹息,星象学是她家祖传的本事,从小父母就教育她学会占星术, 干一年可以玩三年,不必活的像其他人那样辛苦,挣完钱就可以躺下了。 因此,星极对学习家传知识抱有极大的热情,虽然她在一个叫漫宿的地方总会经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影响不大……或者说,她的家传和漫宿里的氛围类似,习惯就好了。 结果,她的父母并没有告诉她星象师人均颈椎病,也没有告诉她时代已经变了,占星师已经不再是社会吃香的职业,取而代之是攻城狮和挨踢行业成为热门。 星极也想过转型,但攻城狮们黝黑的脸庞让她望而却步,她珍惜自己白嫩的肌肤;再看看挨踢行业,那些从业者发亮的额头显示他们头顶的荒漠化十分严重,星极很喜欢自己的深蓝色长发,所以也不打算进入挨踢业了。 就这样,她勉强靠着祖传的手艺为自己和妹妹规划了幸福的人生。一开始她的人生春风得意,在和莱茵生命达成合作之后迈向巅峰,谁知道源石病当头一棒砸了下来,她深信不疑的占星术没发挥一点作用,星极到现在还是蒙蒙的。 “我想,我清清白白做人,规规矩矩做事,别人一开始会误解我,但时间会消除一切误会。” 星极说。 “前提是大家守规矩啊。” 星极微微瞪大眼睛:“怎么,就是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这件事,难道还能波及我这样的路人?” “不,博士能被各个种族、各个年龄的女孩子们喜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长处,我是害怕你也陷进去。” “我?”星极指了指自己,“埃琳娜,你觉得我像恋爱的人吗?” “爱情就像火山,你只能喷发之前看到一些预兆,然而你无法阻止火山的喷发,只能抽身躲开这股炽热的洪流。”埃琳娜忧心忡忡的说,“何况,姐姐你就没察觉博士看你的眼神偶尔会变得十分火热吗?” “有这种事?我完全没察觉。”星极捂住了脸颊, “美丽偶尔也会招来一些意外和不幸。” “姐姐,你倒也算的上美人,但博士身边的美人够多了,真正让他看向你的眼神火热的原因是你的造型。” “我的……造型?” “你没有感觉你的衣着打扮,特别是使用源石技艺的时候很像一种稀有材料 D32 钢吗?” D32 钢? 星极知道那种东西,它是自然界不存在的人造金属材料,呈固态,用于高级强化场合。它强度超群,无法击穿,顺畅传导源石技艺,被广泛的用于源石武器的制作,星极的源石剑就在莱茵生命用这种材料做过改装。 “我很像 D32 钢?”她指了指自己。 “是的,”埃琳娜沉痛的点了点头,“姐姐简直就是 D32 钢的娘化版,是博士指着 D32 钢大叫‘给我变!’,然后姐姐出来了。” 接下来的三天,因为罗德岛的任务,故事会不得不暂时中断,直到罗夏离开罗德岛的第八天,也就是他抵达汐斯塔的第一天晚上,故事会才重新组织起来,彼时罗夏正在防波堤附近和塞雷娅散步。 与会者看到了星极的闷闷不乐,但想到她的新职位,一股古怪的柠檬味就从心里冒了出来, 不想说话。 夜莺看着周围,扭头对临光小声说:“这就是故事会的友情吗?” “不,为什么你总是在这种地方吐槽。” 夜莺困惑的瞪大了眼睛:“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从事实的角度考虑,你没错;从为人处世的角度考虑,你关注错了重点。”临光小声说, “今晚你就会明白星极的事带来的真正影响。” 夜莺颔首,之后的 roll 点环节里,她以 23 的全场最低点成为了出题人,而今晚讲故事的人则是雪雉,她 roll 出了飘红的 100 点。 “唉,要是能攒那么多钱就好了。” 贫穷的科学家小姐低声吐槽一句,她抬起头看向夜莺,夜莺沉思片刻,说道: “今晚的主题 是做梦,不是梦想,就是入睡之后做梦。” “做梦?我想起以前在哥伦比亚的研究所里有个课题,让我改编一下。” 雪雉在心中打好腹稿,片刻之后抬起头微笑着开始讲故事—— “恭喜啊,罗夏博士!” 许多干员在博士身边蜂拥而至,七嘴八舌的喊叫他的名字。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在罗夏胡乱刨地时意外地刨出个坛子,打开一看,啊!满坛子金币, 金光闪闪耀人眼目。 他开始摆弄着金币玩,时而一枚一枚地摆起,时而把它抛起,倾听那美妙的响声。不一会儿干员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并喊道:“恭喜发财!” 这些干员不停地向博士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阿谀奉承,此种作态和笑脸真令人生厌。有个家伙竟想趁机偷一枚,不巧被旁人瞧见,只好把手抽了回去。在场的人似乎都在觊觎着这块金币。 博士觉得这些人太无趣,其间还来了几位年轻姑娘,她们都偎依在他的身旁,悄悄地说“你的发际线好坚挺” 、“博士你的八块腹肌好棒好强壮”、“你好有男子气概,恐怕和夜莺小姐掰手腕也不会输”云云。 看到此番情景的男人们,不禁赞道“awsl”、 “射射兄弟,已经好了”、“冲冲冲”等等。 博士抛出一把金币,并用手示意他们走开,那些家伙弯腰拾起,连连点头道谢就走开了, 这才稍微清静了些。 周围的女人唧唧喳喳地也扰人不安,又都赖着不走。博士对女人毫无兴趣,塞给金币后, 总算打发走了两三个。可是片刻,她们又杀回来了。 她们端来了丰盛佳肴,一个偌大的银盘子里,盛满了鱼、肉还有酒。可博士还是毫无兴趣, 他吃了一片面包,喝了口水。她们见博士不肯动筷,便说:“让我们品尝品尝吧!” 她们看上去彬彬有礼,吃起来却像猪一样根本合不拢嘴,让博士更加厌恶。 而后来了一个男人说: “我想请你去梁山山寨有限责任公司坐一把交椅,年薪 180 万龙门币。 在公司上班的小富婆都很敬佩你。因此,不叫你为烦杂事务操心,只是想实现敬佩你的这份心愿。” 博士一点头就被请到台上,数百个小富婆打扮的花枝招展,向他低头致敬,然后振臂高呼: “欧巴!欧巴!” 博士觉得这出猴戏还有那么点意思,给他们当头头倒也不坏。 “博士你的勋章已从国外运到了。”一个提着箱子的人这样说道。 博士打开箱子一看,只见镶嵌着金光宝石的勋章上,缀有一条长长的绶带,他把它挂在了脖子上,几秒之后就感觉索然无味。 “这是博士你的专车。” 面前停着两个赛博坦星人,一位是重卡形态的擎天柱,另一位是赛博坦战机形态的威震天。 但博士仍然觉得没趣,哪个赛博坦星人也不肯上。 然而不管他怎么讨厌,竭力摆出司马脸,但女人们一边尖声欢叫着,一边前簇后拥地把他推进了大客车。 虽不情愿坐进这种车里,但他又不便拂逆。车轮前飞,司机一加大油门,博士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太扫兴了。 不一会儿车子开到海滨,一艘扬起白帆的游艇停在那儿。博士被领到艇上,干员们穿着泳装,露出白皙的肌肤,在吹着唢呐,跳着秧歌。苍空、白云、海鸥、波浪…… “博士必须在这儿。” 干员们不让他进舱,可他只想躲入舱内,但好像这也不允,真是索然无味。 游艇冲向大海,船开始颠簸。博士感到厌烦,一旦落水岂不……想到此,他惶惶不安,猛然间一股苦涩味儿涌上胸口,慌忙抓住栏杆,紧闭双目强忍着晕眩感。 此时,博士别无所求,心里想着“快停船吧”! 于是,回应他的想法,眼前的场景消失,一场荒诞离奇的梦终于结束了。 博士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放到桌子上,头上安着小型金属装置。周围人正在议论。 “我们研制出了使人做梦的这一装置。用它,人们就可以做理想的梦。刚才试验的录像磁带,是面向成年男子的梦用的。 但是如果对人有害就不妥了。因此,首先用猴子做试验,看它是否有害。” 因为博士是猴子,不通人语,所以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然而这场梦的的确确令他感觉无聊,等这场令人厌倦的梦一收场,他觉得轻松了。 难道人类喜欢做这样的梦吗? 博士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并且做他喜欢的梦:在那静寂的大森林里,饱餐一顿香蕉。 如果再从石头缝里钻出成为猴王,那更是绝妙。 人们仍然在博士的身边讨论: “这只猴子似乎有些疲倦了。看来做梦装置有一定的害处,但产品会持续改进,真盼着早一天应用。使用这种产品已经为期不远了。科学在进步,恭喜啊恭喜。” 本章故事的原型是星新一的《南柯一梦》。 还差 145 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幸福的所在 夜莺对临光小声发表感想:“有星极的例子在前,为什么雪雉还会拿博士套入到故事里?” “在我看来,她是故意为之,想要和星极一样被抓个现形,好得到凯尔希医生的惩罚。” “惩罚?” “也可以说是奖励,对于一些人而言,为了接近博士,她们可以牺牲一些东西。” 夜莺看了眼矮小的雪雉(155cm),临光(171cm)和她(164cm)的身高差距,差不多等于是她和雪雉的身高差距,再加上雪雉脸小小的,看起来就像小姑娘一样。 想象雪雉和博士站在一起,夜莺心里冒出的念头是不搭配。根据临光买的杂志上所说,男方的身高=女方的身高+[5,7]cm 左右比较合适,当女孩子穿上高跟鞋的时候,能够和男方身高相仿或者只矮一点点,从视觉效果来说非常搭配。 夜莺不知道博士的身高,她姑且认为博士的身高是 175cm,那样的话从视觉的角度分析, 博士的理想伴侣身高在[168,170]之间。 想到这里,夜莺在旁边的人讨论剧情的时候,她掏出通讯器登入罗德岛的档案库,点开录入干员资料,熟练的在筛选条件-身高区间里输入两个数字 168 和 170,页面一下子变得简洁, 寥寥无几的适格者出现在屏幕上—— 陈(168cm),火神(170cm),陨星(170cm),莫斯提马(170cm),还有远在汐斯塔的博士通过闪灵的权限上传的黑(169cm)。 哪怕算上博士正在积极运作转会的菲林族佣兵,罗德岛的适格者也只有五个人。不过该说是巧合还是命运的讽刺,这几位女士的人生没有爱情,和博士关系不错的只有陨星,她们每个人都在自己追逐的目标。 夜莺羡慕她们这样拥有强烈执念的人,但留给她发呆的时间不多了。临光推了推她,让她茫然的抬起头来,雪雉问道:“夜莺小姐,你对这个故事有什么看法吗?” 夜莺无助的看向临光,就像走神的时候被老师点起来的学生,只能无助的看向同伴。 “说实话就可以了。”临光用口型说。 夜莺思索了一会儿,开口小声说道: “我认为这个故事探讨了何为幸福。故事里的博士梦到了成功、金钱、美色、权力、荣誉和对应的各种各样的享受,面对这些诱惑人心的东西,他却感觉索然无味,直到故事结尾才揭示他是一只猴子,猴子自然无法理解人类的欲望。 让猴子做梦的是科学家研究的一种机器,它可以为大家展示美好的梦境,但究竟是什么人需要它呢? 我跟随临光和闪灵在这片大地流浪,见过许许多多城邦的居民与野外流浪者,见证了他们的喜怒哀乐。毫无疑问,需要做梦的是现代社会下的普通人,他们居于社会底层,没有发言权, 繁重的生存压力让他们无暇关注内心自我,在现实中毫无幸福感可言。虽然渴望别人的尊重, 却因为性格的平庸和能力不足,让自己成为故事里无关紧要的一员。 于是这个能让人做梦的机器就成为了夺回幸福感的手段,造梦机器能够满足那个需求…… 呃。” 夜莺看向临光,临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调香师问道:“马斯洛需求层次?” “是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生理的需求、安全的需求、社交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这一切都能在梦里满足。 然而,我感觉即便这个机器发明出来,它也无法让人实现自我需求,因为现代文明是商业社会,商业社会把人物化,物化的人在物化的梦里也只能实现物化的愿望。 他被娱乐和感官刺激淹没了,失去了自我,停留在物欲之中。然而物欲的刺激,感官的放纵总有麻木那一天,当做梦的人感觉不到刺激之后,又会变得空空如也。” 夜莺一时间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这时候玫兰莎接着说: “就像重口味的人,不断吃辣,吃 咸,吃甜,长年积累下来,普通人能接受的口味落到他嘴里就变得寡淡无味了。” “我觉得你们都搞错了重点,”年懒洋洋的说,“这是个梦啊,梦里挺舒服挺美妙,一觉醒来现实里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现实里压抑人心的东西还是没有改变,梦里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 “那么幸福该是什么呢?”慕斯问。 “我曾以为幸福就是财富的积累和声名显赫。”星极摇了摇头, “但源石病改变了我的看法。” “那么你现在怎么想?” “我不知道,幸福是一个没有绝对标准的概念,物欲的幸福也是幸福,只是它流逝的飞快, 才被人们反思、警醒罢了。你问我什么是幸福,我也答不上来。” 雪雉怯生生的回答: “我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来到罗德岛有一些时间了,我感觉罗德岛挺好的,就是博士这个人让我想起了以前哥伦比亚那个研究所的人。” 雪雉常常被罗德岛的人当做托庇于母鸡翅膀下的鸡仔,怯生生的又有些可爱,朝她搭话之后会发觉雪雉是个健谈的姑娘,她对于自己的过去没什么隐瞒的。 要说雪雉在哥伦比亚的经历,除了“惨”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形容了。那帮人欺负她没帮手, 侵吞她的研究成果,还指使她在实验室里各种打下手,仿佛把她当种植园的奴隶用,听的人气血翻涌,恨不得把研究所的人骨灰都扬了。 雪雉现在提到了博士让她想起研究所的人,大家自然而然觉得博士欺负了雪雉。博士倒是不会侵吞干员的研究成果,那么他是把雪雉当做无情的劳动机器,还是用金钱和权力威逼雪雉屈服,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想像雪雉要努力好久,才能换来博士怜悯似的把一枚硬币扔进她的钱包里,办公室门口的缝隙泄露女孩压抑不住的哭泣……想到这里,大家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临光皱着眉头,握紧了手中的战锤: “雪雉,你不要害怕,在这里的都是女孩子,我们正常交流你不必感到羞耻。告诉我,博士是否曾经用金钱换取你的某些……劳动?” 雪雉呆了一下,点点头,她咬着嘴唇说: “其实、其实我没怨过他,我们是自愿的,博士付 给我钱,我就按照他的要求做。我困扰的是两点:一个是他几乎每天都来找我,说是积累了很多分量要来处理,他没说谎,每次量都很大,他都睡得香甜了我才勉强处理好,感觉又饿又累; 再一个,就是这样对他的身体不好,我也说过博士请忍耐一下。可他从来不听我的……真是的,要好好听人说话啊。” “博士的身体暂且不提,你……没事吧。”调香师的神情有些闪烁,“如果,博士真的向你提出某些交易,我简直难以想像,你们到底是怎么变成那样的,为什么我就塞不……咳咳,你的身体还好吗?” “还好啊,”雪雉呆呆的说,“博士会给我补充营养,我不想要,他还是强硬的掰开我的嘴巴塞进去。” 干员们的表情再度变幻,中间夹杂着吞口水的声音,临光大义灭亲的提案已经在心里酝酿, 就待最后一步证实了。 “关于你说的事有物证吗?”临光问。 “物证?有倒是有,但是没必要那么严肃吧。”雪雉缩了缩脖子,“就是博士花钱让我帮他批改一些不重要的文件,应该不至于触犯罗德岛的法律吧。” “?!博士塞进你嘴里给你补充营养的又是什么?”调香师问。 雪雉用幽怨的语气回答: “是炼乳啊,他会把他工作餐里配给的东西送给我,我不想要,他就硬塞,虽然是好心,但我也希望他能温柔一些啊。” 夜莺听到调香师长舒了一口气,她的视线转移过去,看到对方脸上紧张的表情平复下来, 甚至可以说恢复了……自信?奇怪了,雪雉说了什么打击调香师自信的事吗? 临光迟疑的说道:“可是,众所周知,博士没有钱啊。” 雪雉自豪的笑了起来: “他一次给我一块硬币,让我帮他改一晚上文件。一块硬币能在罗德岛买个香香的手工大馒头,这么一想简直赚了。” 你玩的是种植园模拟器吧! “看来等博士回来之后我要找他谈谈,”耀骑士用颤抖的声音说,“太过分了,他需要接受再教育,一对一的、私密的教育。按照我的义务。我会向他三次谏言,如果他不更改的话,作为一位骑士我就尽到自己本分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年问道: “如果那个固执的人不听你的劝告,执意剥削可爱的雪雉妹妹呢?” “我……将会矫正他。” 年的热情迅速冷却下来:“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一锤砸下去的。” “骑士把武器对准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是种耻辱,我不会把自己的武器指向博士。” 夜莺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歪到审判博士的罪行上,她也不感兴趣,于是她偏转脑袋问道: “调香师,你觉得幸福怎样来实现?” “这个?”调香师捏着自己的下巴,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并获得理想的结果吧。” “这意味着,只有精神和物质同样富裕的人才有可能获得幸福?” “好像是这样吧,你看,如果物质不充裕,大家要为了生存而努力,每天辛辛苦苦,发际线像博士一样令人担忧,每天照镜子的时候就不担心,自然感觉不到幸福; 如果精神不富裕,有了钱在最初的快乐之后,最后就会变得索然无味,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甚至为花钱而花钱,把游戏通通买下来,却放在库存里吃灰,碰都不碰一下。” 夜莺低声说: “可是,两者都能兼顾的人在世界上是稀少的一部分,也就意味着世界上大部分人过得并不幸福?” “不,似乎也不对,幸福没那么奢侈。” 调香师求助的看向慕斯,却是安洁莉娜开了口,这是沉默的信使小姐在今晚的第一次发言—— “我想,雪雉小姐的故事是想传达给我们,幸福来自于对自身的挖掘,实现自我需求是幸福的终点,而它的出发点呢?我想是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吧。” 安洁莉娜指了指自己: “我是一名信使,忙碌但快乐,用源石技艺运送大宗货物,是五星好评率 100%的快递小姐姐;调香师把香料的手艺运用到补充医学上,减轻了病人精神上的痛苦, 夜魔和博士最该感谢你。” 调香师舔了舔嘴唇,感觉有些燥热:“博士已经谢过我了,很棒的谢礼。” 安洁莉娜面无表情的看了对方一眼,指甲刺在了自己手心,痛苦的感觉扩散。她接着说: “慕斯自己选择了糕点师这条路,我们都知道她的手艺越来越好; 夜莺小姐成为一名医师,临光小姐永远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星极小姐有自己的使命,玫兰莎小姐决定为感染者而战,雪雉小姐有着自己的野心和不竭动力,可颂小姐的话……” 可颂比了个大拇指:“要说起一个商人的理想,当然是让资本流动起来啊。” 安洁莉娜隐蔽的投来一个怜悯的眼神,已经为罗德岛出战过 24.5 次的丰蹄族姑娘在 6 月30 日的财年结算日之前是不可能为罗德岛出场了,在贸易站里 996 才是可颂未来五个多月的日常,她赚的钱将填进罗德岛的窟窿里,守护凯尔希医生以及博士的笑容,以及什么也得不到。 年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这种饮水机管理员谈什么存在价值的证明吗?! 身为一个努力工作的人安洁莉娜不大喜欢懒懒散散的家里蹲,但为了同伴的面子,她勉强笑道:“年小姐自然也有证明存在价值的机会。总之,我们所有人在精神或物质上都有所缺陷, 但在罗德岛,证明了存在价值的我们过得大体上是开心的,不是吗?我认为这就是一种幸福。” “……” 被代表了夜莺没有说话,最近她在故事会里找到了一些乐趣,特别是当其他人吃瘪的时候, 一股奇怪的愉悦感就从心底浮现,仿佛让她灰白色的生命变得鲜活起来。 我应该追求这种快乐吗?她想。 还差 151 更。 第一百三十章 第四日:怀疑(加更章) “慕斯,你有没有注意到,今晚夜莺笑了。” 故事会散会的时候,玫兰莎与慕斯结伴同行,她们两个的宿舍挨的很近,职业相同、同族同乡、家境相似、年龄相近、性格随和,最难能可贵的是还一起坐了冷板凳。 现在,在博士亲自指挥的队伍里,首发的近卫干员是罗德岛大寨坐第六把交椅的豹子头银冲和坐第三十三把交椅的拼命二哈石普兰秀,替补是坐第七把交椅的霹雳火煌明、第二十七把交椅的深海太岁阮卡蒂。 玫兰莎原本和斯卡蒂都能获得出场机会,但自从星极来到罗德岛之后,玫兰莎就要和星极竞争替补的替补席位,当星极抬头挺胸,让 X 形镂空束腰收紧的衣裙勾勒出美妙的曲线时,玫兰莎就再没有机会了。 她还在成长期,在这种领域太吃亏了。 大小姐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对博士有小小的怨言,菲林族人均傲娇,不肯把真心话说出来, 非要藏在心里,用闹别扭的方式实现。 法伤的星极和物伤的玫兰莎不构成直接竞争关系,但博士重色轻友,以及看到星极使用源石剑施展家传的源石技艺还是让玫兰莎产生了不服输的想法。 于是,整合运动的术师惨遭大小姐的毒手,沦为她修行剑术的祭品。她的老师芙兰卡告诉玫兰莎,剑只有饮足鲜血之后才能变得锐利。 下一秒,这么说的胖狐狸就被雷蛇制裁了,理由是教坏小孩子。但玫兰莎把老师的教诲记在心里,她看起来是个文静的大小姐,骨子里却是偶尔会发疯的行动派,恨不得永远快人一步。 玫兰莎对胜负十分执着,这是芙兰卡认领她当弟子的理由,但除了胖狐狸以外的人,都觉得是大小姐的钞能力发挥了作用。 玫兰莎在罗德岛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行动预备组 A4 的安塞尔、史都华德、卡缇、安德切尔是她的组员兼伙伴。她已经很久没和维多利亚的家人联系过了,因而随着时间流逝,作为情感上的补充,她与新的家人们越发亲密。 同为近卫干员,慕斯的定位更像是罗德岛的糕点师和吉祥物,她打架的方式只有一种:挠。 她把敌人想象成猫抓板,唯有如此才能勉强提起“杀意”,用装备钩爪的手甲对着敌人胡乱挠挠挠挠挠,大力出奇迹。 走路的时候,慕斯的两根尾巴晃来晃去,这是源石病导致的变异之一,另外一部分变异出现在慕斯手部,她体表的手腕部分出现肉眼可见的源石结晶并向着手背侵犯,所以她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时候,要么戴着手甲,要么戴着露指手套。 “夜莺小姐能露出微笑算是好事吧。我以前给博士送糕点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他竭力逗夜莺微笑,夜莺小姐也努力迎合着他,拼命的让自己的嘴角扬起来,肌肉绷的紧紧的。 等博士离开了夜莺,夜莺小姐又变得冷冰冰的,沉默寡言,而博士快活的表情也被消沉取代,他的背影异常的沮丧,我看了……很心疼。 我明白的,夜莺小姐不是真正的笑容,只是为了安慰博士罢了。那时候,我就觉得无论是想要让夜莺小姐笑的博士,还是无法微笑的夜莺小姐都很可怜。可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我只能做一些糕点,希望甜味能让他们开心起来。夜莺小姐笑了是件好事,回来的时候我会和博士说,说他浇灌的花朵终于拱出了花骨朵,看到了绽放的希望。” “我也希望夜莺小姐能取回笑容,我曾被她战场上救治过,所以我能感受到她的心之碎片, 那是比泪水还温柔的歌,像悲伤一样温暖。” 玫兰莎一边说一边不安的握住剑柄: “但是,夜莺小姐的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她的笑没有善意,并非友好的笑容。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她不是鸟笼里的公主,而是一位女巫。” 慕斯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我感觉夜莺小姐很正常啊,何况她身边有临光,罗德岛里有凯尔希医生,再有两个星期博士他们也会回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但愿如此。” 玫兰莎的怀疑迅速被之后的忙碌冲散了,龙门和罗德岛签订了补充协议,提供了暗索、雪雉、槐琥、哞与阿的选择性买断权,交换了罗德岛协助龙门近卫局对贫民窟进行搜查。根据情报显示,整合运动一名干部携带少量心腹已经潜入这里,目的不明。 最了解感染者的是感染者,对付感染者的最佳方式是感染者。在外人看来,现在的罗德岛多少有些奇怪,一方面罗德岛宣称为感染者而战,另一方面,罗德岛又踏着感染者的累累尸骨前行。普通人觉得罗德岛是需要提防的感染者组织,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也把罗德岛当做叛徒, 里外不是人。 寻人的活动属于低烈度冲突,因而杜宾教官带队,行动预备组的干员们配合少量压阵的精英干员开始自己的见习工作。 故事会不得不中断了四天,另一边博士代表罗德岛和赫尔曼商定结盟事宜,假意拜访了克洛宁,探索了汐斯塔火山,以“实验”目的派出干员制造了一些骚乱,并享受了干员们的若干福利,充实而愉快。 博士离开罗德岛的第十三天,故事会的人再聚首,这将是他们本月最后一次在这里聚会, 因为两天之后,她们就要按照各自编入的队伍里动员起来。 因为整合运动恢复活动了,虽然罗德岛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毫无疑问,争斗不可避免。 作为故事会的组织者,慕斯情绪有些低落,但她很快振作了起来,说道: “没关系,等到龙 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故事会还会再度组织起来,大家讲第五个,第六个……乃至于第十个故事。” 年抱着手臂回答: “也就意味着,如果运气符合理想的话,我们每个人都要给别人出一个题目,顺带配合别人出的题目讲一个故事咯?” “是这样,但运气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年摇了摇手指: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妨可以补充一条规定:大家只能成为一次出题人, 也只能成为一次讲故事的人,以确保所有人都能享受刁难别人的机会,以及破解别人刁难的乐趣。” “年小姐,故事会不是互相刁难的游戏。”玫兰莎说。 “但我觉得如果你们有谁露出窘态,说不定会有人开开心心呢。” 年飞快的看了夜莺一眼不再说话,她的提案得到了一致通过。于是 roll 点不再同时进行, 而是拆分成了两部分。 首先是出题人,安洁莉娜的出题是“归乡”,临光的出题是“变容”,夜莺的出题是“梦”, 除却她们之外,剩下的七个人 roll 点,最后星极 roll 出了讽刺满满的 32 点胜出; 然后是说书人,夜莺的故事是《白羊记》,星极的故事是《变色博》,雪雉的故事《博士一梦》,除却她们之外的人 roll 点,最后中标的人是可颂。 “好吧,就让我为故事会的一期活动做个漂亮的结尾吧。”可颂看向星极,“你打算出什么题目?” “怀疑,故事的主题是怀疑。” 可颂挠了挠头: “看来你有些迷茫,相由心生。让我想想讲什么故事。嗯,我讲个东国的故事吧。” “且说东国长野县与山梨县之间,有一个类似汐斯塔那样的定居城邦,名唤幻想乡,幻想乡被两层结界包裹,外人与常识都不得入内,里面的各族安居乐业,度过了混吃等死的一天又一天。 某一天,住在森林里的见习魔法使雾雨魔理沙正在练习飞行技术,一不小心从半空摔了下来,摔在房顶发出惨烈的声音。她的邻居爱丽丝·威震天恰好路过,于是指挥人偶把魔理沙五花大绑拉回她的洋馆治愈。 魔理沙原本和爱丽丝不大对付,但爱丽丝伸出的援助之手让她看爱丽丝就像看一个天使。 不知道魔理沙是摔坏了脑袋,还是真的感受到了爱丽丝的好,她竟然对爱丽丝产生了友谊以上的想法。” “女孩子之间……也可以吗?”夜莺问。 可颂比了个大拇指: “当然可以,这是恋人之间的自由,就算把男孩子打扮成女孩子谈一场姐妹恋爱,或者给女孩子穿上男装谈一场兄弟恋爱也是可以的。” 临光义正辞严的反驳道:“可颂小姐,这里还有未成年人,不要教坏她们!” “我的错。” 可颂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接着讲道: “从那天开始,魔理沙频繁的拜访爱丽丝的洋馆, 从窗户或者后门侵入,对爱丽丝卑微的说一声‘喂,在吗’。 爱丽丝一开始把她当做小偷,冷着脸抱着手臂,指挥她的人偶们把魔理沙往外赶,但渐渐的,魔理沙的死缠烂打融化了爱丽丝的冰冷,哪怕魔理沙还是不走正门,爱丽丝也拿她当做客人对待,招待茶点,聊会天,冬天的时候还给魔理沙织了个围脖,替她带上之后抿嘴笑了起来, 魔理沙也跟着傻乐。 魔理沙偷走了爱丽丝的心,她已经做好了结婚的准备。虽然她的财产远没有爱丽丝的多, 但她自信真爱无敌。十天之后,她伤痕累累的降落到爱丽丝的洋馆门口,把爱丽丝吓了一跳。 ‘你怎么搞成这样?’ 爱丽丝急切的把魔理沙扶进屋里给她上药,她却拍开了爱丽丝的手,像是邀功一样把一个钱包打开递给爱丽丝。 ‘你给我钱包做什么?’爱丽丝问。 ‘这是我家祖传的钱包,按照家族传统,我偷来的钱能把这个钱包塞满之后,我就会转交给你,这代表我向你求婚。’ 爱丽丝羞的满脸通红,她把还剩一半空间的钱包还给了魔理沙,什么也没说,只是给魔理沙疗伤。 魔理沙伤愈之后立刻进行伟大的偷窃事业,与爱丽丝结婚的美好未来在等着她。然而,她第二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博丽灵梦从爱丽丝的洋馆里出来,看到魔理沙眼神躲闪一下。 ‘你好啊灵梦,来到洋馆是来找爱丽丝委托工作吗?’ ‘嗯,’灵梦给了魔理沙一个诡异的笑容,‘爱丽丝真的很棒啊。’ 魔理沙觉得灵梦的话有些奇怪,她进来的时候,爱丽丝的眼神如同灵梦一样躲闪一下,让魔理沙心中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该不会……她绿了吧?! 魔理沙对爱丽丝的爱有一小半转化成了猜测和痛苦,但在表面上她仍然镇定的询问灵梦有关的事,爱丽丝也坦然的回答,正是这种坦然让魔理沙更加心痛。 因为爱丽丝在撒谎。 她借口饿了,让爱丽丝系上围裙给她做饭之后,她心中已然绝望,然而愤怒和不甘驱使着她去寻找这份奸情的证据,而她心中对爱丽丝残留的信任与期望让她希望自己什么也不要发现。 矛盾的心情在魔理沙心中拉锯,最后,垃圾桶里沾血的纸团给了她致命一击。魔理沙当即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披头散发一言不发。 爱丽丝端着餐盘出来,看到了女友的异常,她急忙过来把魔理沙扶起来,后者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抓住爱丽丝的手臂。 ‘魔理沙,你怎么了?’ ‘爱丽丝,你还爱我吗?’ ‘难道我还这样招待过第二个人吗?’ ‘但是我看到了灵梦,还有这个。’ 魔理沙把手掌摊开,爱丽丝看到对方手中带血的纸团,哑然失笑。 ‘好吧,魔理沙,来看看这个。’ 爱丽丝把魔理沙牵了起来,魔理沙只当爱丽丝是个弱女子,但没想到爱丽丝贯彻自己意志的时候,她才是小鸟依人的那一个。 在爱丽丝的卧室里,魔理沙看到了裁剪的布料,针线,还有染血的剪刀,爱丽丝卷起袖子, 指了指上面的划痕,又从布料堆里翻出一个钱包递给魔理沙。 ‘和我的一模一样。’魔理沙喃喃的说。 ‘没错,你的钱包已经旧了,恐怕用不了太久了。’爱丽丝微笑着说,‘所以我比着你的样式做了个新的,为此,我还拜托灵梦尽可能给你多一些委托,好让你察觉的晚一些,最好等到你把满满当当的旧钱包交给我的时候,我把崭新的钱包还给你,里面满满当当的装满了我的心意。’ 魔理沙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紧紧的拥抱住爱丽丝,愧疚和甜蜜交替的在她心房里荡漾。” 讲完了这个故事后,故事会没有进行评论便散场了,她们都需要养精蓄锐为未来的战斗做准备。 夜莺却放不下这个故事,临光推着她的轮椅拦住了可颂的去路,她带着疑惑问道: “总觉得 这个故事还没有讲完,我有一些疑惑,这到底是纯爱,还是一个……高明的背叛?” 可颂微笑着回答: “这就取决于你的想法了,纯爱能看到纯爱,牛头人被牛头人吸引,人们仅仅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罢了。” 1.幕间的功能是为了第三卷登场的干员做一个铺垫,同时她们的出题与解题都都是一种象征,想必大家都能看的出来。 2.幕间的十个故事将以 442 的形式拆分成三部分,要问为什么这样拆分,因为 442 是我最喜欢的足球阵型。 3.明天开始第三卷,一更,然后 2 月剩下的天数看状态,两天三更或者一天两更。想要质量和数量兼得就算了,建议用同样的标准要求自己的学习和工作。 还差 150 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在罗德岛的见闻 罗夏的汐斯塔之行堪称一帆风顺,他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出发的时候带了十二个人,回来的时候又多了两位新援——尽管一位用红茶迫害他,而另一位则冷脸以对。 锡兰是儿罗梦(从儿时起就想加入罗德岛),得偿所愿之后笑的像个傻姑娘,优雅的大小姐人设已然维持不住; 黑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对罗德岛众人不抵抗不亲近,永远只坐在锡兰身边,但两个人也不说话。 罗德岛众人看在眼里,转而用视线督促罗夏,仿佛在说“博士你快上啊”。于是工具人深深吸了口气,开启了社交模块,整理衣着在心中备好腹稿。恰好黑也起身活动,两人在半路相遇了。 “方便吗?”罗夏问。 他卡在了后门的位置,那是唯一一条下车的路,黑做了个“让开”的手势,但博士固执起来的时候也非常可怕。他抬起头来,在幽暗的环境里,浅海的颜色涌入黑的视线,让她踉跄后退了一步。 “我真该杀了你的。” 黑确信罗夏对她做了什么,那双诡异的眼睛每当凝视她的时候,她在献上驯顺的同时,也献上作为女人的欲望。黑不曾体验过女人的快乐,因而当欲念在她心中点燃的时候,她回想起了自己十几年前初潮血染被单的模样,那时候她第一次作为女性而感到惊慌失措,如今罗夏则带来了第二次。 “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对于你的变化,我要说一声抱歉,你的噩梦也是我的噩梦。” 罗夏关上了车门,把自己和黑隔绝在车厢里:“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黑轻哼一声,靠在座椅旁说:“你想说什么?” “介绍罗德岛,这是你马上入职的单位,作为你的上司我应该为你介绍新工作环境,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不说也可以,我可以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 “鉴于你的本领,你在入职之后除了保护锡兰之外,还会兼顾罗德岛的要人保护。不幸的是,罗德岛的要人里,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只有我一个,所以在上舰之后我们合作的概率相当高。” 黑瞪了罗夏一眼,罗夏举起手来说: “别误会,并不需要什么特殊服务。就算我们真的再度合作,你也只是保护者中的一员。首先,锡兰和你聊到了什么程度?” “你们是一群拥有疯狂愿望的理想主义者,拥有独立武装的医药公司,最近和龙门走的近乎,就是这些。” 罗夏笑了笑: “大体上这样说也没错。那么,就先来介绍我的工作吧。我是罗德岛的工具人, 这个职位如同字面意义上的理解,每天睡眠时间有七个半小时,吃饭、休憩等其他活动时间有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工作。 从审阅、批改文件,视察生产车间,了解情报,关心人事招募,去宿舍和干员们打成一片, 到上阵指挥干员们作战都是我的工作……怎么,有些意外,觉得我是那种把活都推给别人自己整天想着偷懒的人?” 其实我还真是这种人。罗夏在心里说,只不过我摸不了鱼罢了。 黑摇了摇头,她看到博士的黑眼圈和坚挺的发际线就知道这是个劳碌命。 罗夏接着说道: “环绕在我周围的人里,轮换幅度最大的就是助理的位置了,助理的工作是协助我办公,保护我的人身安全,这也是我和干员交心的机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助理大概是半个月轮换一次。” “然后是我的卫士,她们没有轮换,位置相对固定,成员是白雪、翎羽与砾,分别来自龙门、拉特兰和卡西米尔,在聘用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转到我身边负责安全工作,你有可能成为第四个。” “你能活到今天还真是奇迹啊。”黑低声说, “如此重要的职位竟然交给外国人来做……啊, 毕竟你有下流的能力,说不定能真的能换来她们的效忠。” 罗夏装作没听见: “怀疑的人我不会用,用的人我不会怀疑。好了,我们再来谈谈你的待遇, 你的薪水不变,由汐斯塔代为支付,等到我们买断你和锡兰的旧合同之后会谈谈你的新的合同。 首先,我想请你做好准备,这一点我也和锡兰说过,罗德岛并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相反, 我们贫穷的笑话可以写成一本书。尽管我们有自信,关于工作环境和薪水我们是业界一流。” “哪个业界?” “医疗行业。” “那么战斗行业呢?” “很穷,”罗夏直言不讳的说道,“因为 FPP,我们只能武装全舰的一部分人,缩短武装人员的培训流程,只提供我们自产的普通武器。大部分高阶干员都需要从外界自购源石武器和弹药,我们有优秀的工匠倒也能生产,只是生产力优先用于满足基层干员的消耗。” “我无所谓,我能吃饱,有个睡的地方,并且能维护武器补充弹药就可以了。杀人不需要那么多前置条件,只要有那个意思,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杀人,比如牙齿,很多东西一口就能咬断。” 黑小姐,你能别盯着我某个部位说吗?我馋的是你的战斗技艺,真的没想睡你啊。罗夏在心里想。 他表面上长舒了一口气: “黑没那么多物欲真是太好了,你担任我的近卫之后,大概率要要和我一起吃工作餐……不,工作餐还好,如果赶上营养餐,简直就像锡兰的红茶一样。” “什么?!”黑大惊失色, “你们罗德岛也喜欢迫害家人吗?” “是的,这是罗德岛的特色,不得不尝。” 博士的坦诚换来了菲林族女人的沮丧,她以为来到罗德岛至少能逃避大小姐的家人迫害茶, 谁知道罗德岛舰上还有家人迫害餐在等着她。 仿佛认命了一般,黑的尾巴耸拉下来,结束了和博士以及大小姐的冷战,但她的话本就不多,一时间罗德岛的人还没有把握到她的变化。 经过一个星期的旅程,流浪巴士来到了龙门,执勤的陈在检查口还和博士冷淡的打了个招呼,看到混在罗德岛众人里的黑,她皱了一下眉头,低声对罗夏说:“她怎么在这里?” “这是罗德岛的新援……等等,你认识她?” “以前出席会议的时候,她站在汐斯塔代表的身后充当护卫。明天见博士,到时候我会详细问问你。” “好,明天见……明天?” 陈 sir 那副笃定的态度让罗夏摸不着头脑,但对方已经走开了,他也不好去问。于是他把背包挂在红豆肩上,把手提箱也塞给对方之后,轻松的回到罗德岛。 他队伍里的其他人则是一副回家的轻松感,只有锡兰和黑好奇的打量着罗德岛,之前只是罗夏他们在说,两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很有……科幻感。”黑如此评价道。 罗夏自豪的回答: “当然,这可是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她们贷了好多款,加上自己的人脉和积蓄,定制出了符合计划规划的陆行舰,以牺牲舒适性为代价,换来了性能的先进性。” 博士和他的队伍分道扬镳,他带着两位新人迅速完成了登记工作,领取物资、自己房间的钥匙和整合了诸多功能的 ID 卡。 罗夏非常绅士的主动抱起锡兰的物资,转而一股脑丢给黑,对锡兰说道: “从明天开始,你 们会有为期三周的入职培训,由杜宾教官带着你们。不管怎么说,甲板跑圈是少不了了。” 锡兰对杜宾教官一无所知,没把博士的话放在心中,三个人一起来到空置的宿舍,宿舍里有一些基础的生活设施,加上锡兰她们刚领到的被子、制服与通讯器,满足现下的生活足够了。 大小姐打开行李,她的行李里私人物品很少,大半重量都腾给了自己的研究笔记,同样黑也把重量腾给了武器的零部件与弹药,所以她们的房间收拾的飞快,并且显得有些寒酸。 但是没关系,锡兰出发之前就把自己 35.5kg 重的包裹托运了,里面装的都是她和黑的私人物品。等包裹一到,这个房间立刻就会复刻大小姐在汐斯塔的卧室风格,可以预见它将成为罗德岛最漂亮的宿舍之一。 “房间打扫的真干净啊,我还以为我需要和黑来一次大扫除。”锡兰坐在床上看着站在门口的罗夏,“是博士提前通知了?” “嗯,在汐斯塔的时候,我就通过闪灵的权限把你们俩的资料上传了,所以人事部已经提前做好安排,免去了某些不必要的环节。不然的话,从进入罗德岛到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你大概要经历半天的时间。” 大小姐扬了扬具备饭卡功能的 ID 卡: “谢谢,要不要来一起吃顿饭?我请客。正好有些饿了,顺带还你的人情。” “人情就算了,本来就是我把你们带到罗德岛的,当然要对你们负责。” “嗯,博士要对我和黑负责啊。” 锡兰在床上打了个滚,又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对正在检查电路的黑说: “我想起了在维多利 亚住在大学宿舍里的日子了,现在黑成了我的室友,我的愿望又完成了一个。” 黑无奈的把锡兰拉了起来,大小姐起来的同时也抱住了她的腰。罗夏体贴的关上房门,锡兰孩子气的笑声和黑宠溺的声音从门缝里泄露。 当门打开的时候,锡兰脸有些红红的,罗夏不以为意的笑笑,带着两位新人来到食堂,看到蓝毒热情的打个招呼,粉发的厨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跑进厨房里,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点心,邀功似的递了过来。 “谢谢,这次你给我的注射剂帮上大忙了。”罗夏说。 一丝红晕攀附上女孩的脸庞,她回答: “咦?那个,能帮上忙就好,如果有需要的话博士要不要亲自来我房间……啊,这个就算了,这是刚烤好的点心,全都送给你了!” 蓝毒害羞的跑开了,她语速太快罗夏没能听到全部的内容。博士转过头来,熟练的把托盘里的解毒剂扎进自己脖颈里,浑身抽搐两下之后,把点心塞进嘴里。 “要不要来一点,蓝毒烤的点心很好吃的。”他说。 吃点心需要那么猎奇吗?! 博士的行为震撼了锡兰和黑,大小姐勉强笑道:“博士注射的是胰岛素?” “不,解毒剂。” 黑把锡兰拉到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对方,最后两人谁也没有尝试,这盘点心变成了罗夏的午餐。他只要了一碗用牛肉、淀粉、面筋熬制,加入高汤、胡椒和酱油提味的肉粥。 黑中间几次抬起头来看他,用眼神在说“骗子”,她幸运的赶上了古米主厨,因而觉得罗德岛的伙食还不错,再加上对罗夏不信任,让她做出错误的判断。 博士舔舔嘴唇,幻想了黑被他的豆浆呛的涕泪横流的表情。他小心的隐藏了自己的心思, 作为消化饭食的运动,他带着锡兰和黑来到办公室。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浅棕色闯入了两位来访者的视野,那是木质地板、窗帘、墙壁上的贴纸和占据一整面墙面的书架的颜色,它们主宰了办公室的氛围,静谧而幽邃。上圆下方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斜十字的阴影,和被黑色支撑架分割的玻璃穹顶一起让光线涌入房间的中间地带。 丁达尔效应让空气里飞舞着光的精灵,地毯勾勒出赤杯的模样,双生女孩的壁画挂在办公桌后,石绿色的环杉从花盆里调皮的伸出双脚,向办公室的国王大人打招呼。 锡兰看到博士书架上数量令人震撼的藏书,有些书籍散乱的分布在龙门风格的茶几上、颜色鲜红的三人沙发和书桌上,她随手拿起一本沙发上的书,歪曲的字迹涌入她的视野。 “守夜人既是瞳中扉。他为愿者,也为不愿者点亮路途。他总是我们第一个祈求的司辰。 他光辉灿烂。” 与此同时,黑的视线短暂的停留在角落的咖啡机,上面还粘着便利贴,有可爱的字迹在上面提示“每天仅喝一杯”。 然后,她的视线注视到坐在桌子后的临光,耀骑士却没有留意两个生人,而是悄悄合上了书本,心神不定的看向书本真正的主人。 还欠 150 更。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玛嘉烈·临光(上) “临光,是你在当值啊,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 罗夏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汐斯塔产的糖果递给临光,女骑士接过去之后,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这时候他的视线落到临光背后,看着对方上下排列的双马尾,内心只感觉一阵治愈。 女骑士含着糖果却口齿清晰的回答: “罗德岛一切正常,需要博士了解的公文副本我整理在红色文件夹里,而私事则在蓝色文件夹。关于私事的部分,仅仅是我的立场出发记录的点滴日常,内容可能有失公允,还请博士兼听则明。” 又一个塞雷娅。锡兰和黑想。 在流浪巴士上,她们已经见识了塞雷娅对博士的管教,那个钻石一样生硬的女人几乎插手了博士的方方面面,像个儿子控母亲管教逆子一样管教着罗夏,有时候连阿米娅都插不了嘴, 只能尬笑着。 个性强硬又不懂变通的女人,想要表达好意却努力错方向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临光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毕竟她比博士小了十岁,年龄差距演化成敬意存在于耀骑士和博士的关系中。 况且,临光的性格还没有进化到钻石的程度。 “谢谢,来介绍一下。”罗夏侧身虚指,“来自汐斯塔的锡兰,以及她的护卫黑,这是我们罗德岛的两位新成员。这位是临光,罗德岛的优秀干员。” 双方友好的握了握手,临光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像是军人一样站的笔直,双腿分开,两手背在身后站在罗夏身侧。 罗夏坐下的时候,临光残留在上面的体温让他感觉自己被对方包裹了,他侧目看了临光的尾巴,金色的颜色与蓬松的质感直击博士的心灵。 “没必要那么正式,我先带两位新援在罗德岛转一转,然后去找凯尔希医生,估计晚上才会回来这里。” 女骑士严肃的回答:“但你是博士,而我只是你的代理和助理。” “好吧临光,在我回来履行职责之前,这里就交给你了。”罗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在我心里,我就像信任兄弟一样信任你。” 不知道为什么,临光的耳朵却耸拉下来,让罗夏感觉自己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他不能立刻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幸好,锡兰之前展示过如何表达感谢的作业,他顺手抄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饭卡扬了扬。 “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他上下打量了临光, “今天你穿的私服啊,很漂亮。” 围观的锡兰松了口气,刚才她为情商为零的博士担心了一番,同时理解了塞雷娅。博士明明拥有长处却不知道运用,他需要一个耐心细致的女性把他的长处发掘出来,加以必要的润滑和引导,以防止他轻率的做出决定,搞错了目标,给自己和对方都带来不适的感觉。 自然,当小妈妈的感觉也是很累的,锡兰又是新来的,和博士配合还生疏,不好贸然插手。 再者说,她感觉临光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女性,轻易出手的话可能会招来她的反感,所以博士情商自己上线真的太好了。 对于罗夏来说,这倒不是他情商上线,而是实话,今天的临光罕见的脱掉了厚实的盔甲, 穿着浅粉色毛衣和米色长裤,耳边的红宝石耳坠透着诱人的光彩,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 大概是她换了衣服的原因,罗夏觉得她气质有些变了,变得更加……诱人? 不不不,那可是临光啊,呼唤着正义的女骑士,而不是在大腿上写正字。 罗夏为自己肮脏的欲望亵渎纯洁的临光感到愧疚,他转身离开,却被临光拉住了。 “嗯?”他回过头来问道。 “能把晚上的时间留给我吗?” 围观的锡兰惊讶的看了临光一眼,心想罗德岛的风气必然不像维多利亚保守,但这也太开放了。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她心中涌出复杂的滋味,因为罗夏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临光把博士他们送到门口,她有些心虚的关上门。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罗夏的时候心总是静不下来,如果说博士过去在她脑海里仅仅是一个符号,现在的话就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影响。 女骑士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她决心和罗夏好好谈谈,审视自己的本心。尽管如此,正直的性格和坚强的意志有时也会输给欲望——例如此刻,临光感觉到了燥热,她的心砰砰直跳, 从未有过的欢愉让她感觉不知所措。 她用冷水用力洗了把脸,使劲揉搓着,仿佛要把盘桓在脑子里的东西当做污垢洗掉,水珠在她紧绷的肌肤和手指之间跳跃,最后在镜子上留下飞溅的浪花。 临光抬起头来,镜子里的自己正被汇聚滴落的一道道水流模糊、分割,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交错的拼接在一起,正义又邪恶,冷淡却火热,看重贞洁的同时也在放纵着欲望。 博士还不知道自己的藏书带给一个喜欢阅读的姑娘怎样的灾难,与他同行的锡兰心思复杂, 这时候黑问道:“你和那位女骑士是什么关系?” 问的好!锡兰想。 “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吧,不过因为职务的原因,我们共事的次数不算多,所以谈不上有什么私人交情。” “但在博士不在的时候,她还是成为了你的代理。”锡兰说。 “因为她有能力,而且能够秉持公正,最重要的是,她愿意承担这个没什么好处、但做错一点就容易受到职责的苦差事,她就像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一样。” 够啦,你干嘛要和女孩子做兄弟! 锡兰小姐勉强笑了笑,用催婚的小妈妈看待还是单身的儿子那样的语气说:“博士,真诚的给你一个建议,以后不要对女孩子那样说了,人家会反感的。” “怪不得临光有些不高兴。” 锡兰斜睨了同行者一眼:“但她很快又变得高兴了,真好呢,刚回到罗德岛就有身材高挑的美女承包了博士的夜晚。” “我想临光不是那个意思,她大概有什么公事要和我谈谈,总之,我带你们在罗德岛参观参观。” 博士走快了两步,锡兰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跟上,黑心思复杂的盯着两人的背影。大小姐把关注的重点放在罗德岛的环境上,她却更看重罗德岛的人。 逛了一圈之后,她因为罗德岛是个小组织而产生的轻慢之心丢掉了,用粗俗的话说,这里池浅王八多,以前黑只是听过名号的危险分子竟然出现在这座陆行舰上。 “这里是我们的基础建设区域,如你们所见,我们生产两种物品:贵金属与高级作战录像。 前者会运到商贸站里完成和龙门的订单,后者将运回播放室成为干员的力量。” 黑有些不相信:“这种东西能让人变得强大?” “戴上沉浸式头盔后,使用者将获得如临其境的体验感,一部高级作战录像完整了记录了一部小型战役,使用者也以第一视角体验了战役。” “即使你说的天花乱坠,也仅仅是看片罢了。我承认,它能让人学到一些东西,但要从视觉转化为记忆,记忆又被提取出来进行分析,才能总结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罗夏坦诚的点点头:“没错,这样效率是很低,我们虽然减少了干员们的培训流程,却不打算让他们去送死,所以我们才使用这种另类的训练方法。 虽然效率很低,但我们可以通过数量来弥补,所以每当干员来播放室的时候,我都会安排他们看拥有正经番号的片子,一口气看四十次。他们不需要记忆天赋,甚至不需要理解能力, 观看一次只需要记住一个细节,四十次下来,他们就能对整场战役融会贯通了。” 你是魔鬼吗?! 锡兰迟疑的说道:“这难道不会给干员的精神造成创伤?” “我们有自己的艾宾浩斯记忆曲线,四十次是我们总结的最佳周期,当干员处于这个次数的时候学习效果最好。当然,因人而异,有些人会在中途表现出不适,但我们还有调香师,她是心理治疗专家,每次我在那里都能度过愉快的时光。” “哼哼,愉快的时光啊。”锡兰握紧了阳伞柄,“调香师很漂亮吗?” “她是米诺斯人,十七八岁,通过正常程序来到罗德岛应聘。看到源石病人的惨状后,她决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缓解病人的痛苦,所以她用家族传下来的本事,以及她天生敏锐的嗅觉调配精油,让病人做个好梦。 在罗德岛,我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去她那里一次,每次都睡得很好。” 虽然罗夏有些答非所问,但调香师几乎升华为技艺一样的医疗技术唤醒了锡兰的学者之魂。 她迫不及待的掏出手账本和钢笔,对博士说道:“能带我去见她吗?” “你也太性急了吧,医疗部门的数据库收录了调香师的医学理论,之后你有大把时间看。 整个数据库都是泰拉医学的瑰宝,我敢保证你绝不会后悔来到罗德岛。” 正巧这时候调香师抱着花盆过来,满脸都是汗,当罗夏掏出手帕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凑了过来,仰着脑袋让博士帮她把脸上的汗水擦拭干净。 即便被罗夏的手指碰到脸颊,她也不在意,罗夏却因为小拇指传来的柔软而湿润的触感变得不好意思了。他把手帕放进口袋里,看到莱娜在歪着头打量他。 狐狸小姐说道:“谢谢博士,你今天大概是没空了,我能预约明天下午的时间吗?你出差回来,精神状况真的很令我担心啊,我想仔细检查一遍。” “没问题。”罗夏回答。 于是女孩笑了笑,从他身边走过,毛茸茸的尾巴撩过他的手背,暖暖的也痒痒的感觉扩散。 他回过头来看着调香师,后者已经和锡兰她们打完了招呼,只留给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大概是因为劳动过的缘故,调香师湿润的眼眸和红扑扑的脸颊共同勾勒出一个羞涩又妩媚的微笑,令人浮想联翩……见鬼,他怎么能如此妄想清纯的姑娘,实在太失礼了,调香师不是那种人! 待调香师走出足够远后,锡兰问道:“那就是调香师吗?看上去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自食其力的她很可爱,对吧,她的温室兼治疗室我也有帮忙,但更多的是她自己不辞辛苦的照料那些作为香料来源的植物。” 锡兰不置与否,她本能的觉得调香师有些问题,那不是一个女孩看向长辈或者朋友的眼神, 其中流转的欢喜与贪欲倒像是恋爱中的姑娘。 随后,博士带着锡兰与黑参观了发电站、控制中枢、会客室、训练室、人力资源办公室这些主要建筑,他还在加工站即兴表演了一把酮凝集组的炼制。 除了控制中枢位于舰岛之外,这些功能性建筑分布在舰尾的位置,与舰首的发电站、贸易站与制造站遥相呼应,把干员宿舍夹在中间。 这是罗德岛作为整体的一面,让锡兰和黑明白罗德岛是如何运作的,然后他带两位新援去看了罗德岛生活的几个小片段。 锡兰看到沉默又冰冷的闪灵,却在一堆孩子中编织如梦似幻的光芒;她看到塞雷娅刚回到罗德岛就换上训练背心打拳,莱茵拳皇的身体像是雕塑一样,有着古典的美感;她看到普罗旺斯拿着抹布在走廊里进行清洁工作,那不是属于信使的工作,但大尾巴狼却甘之如饴;她看到阿米娅在控制中枢与龙门的客人们交涉,坚毅的眼神让人忘却了这位卡特斯的年龄; 她看到写论文的艾雅法拉,看到为作业而烦恼的伊芙利特,看到了抱着德克萨斯手臂的空, 看到了正在偷懒小憩的白金,看到了拨弄吉他弦的红豆,尾随他们却被发现的砾,偷了博士饭卡又主动还回来的暗索……还有谁来着? 锡兰在罗德岛的甲板上漫步,夕阳的光芒散落在地平线上。她遗忘了某位科学家小姐的存在,但十一个生活的碎片足以让她对罗德岛下一个定义—— “是个令我感到愉快的地方,”她看向自己的保护者, “黑,你觉得呢?” 黑不留痕迹的看了眼罗夏,回答道:“不知道,但至少……我不讨厌这里。” 还差 150 更,准备还一年。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玛嘉烈·临光(下)(150→149) 按照约定,罗夏请临光吃了一顿饭,女骑士准时赴约,相比上午的时候她又简单打扮了一下自己,原本有些散乱的头发已经梳的整整齐齐,手腕和胸口还佩戴了饰品,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罗夏指了指自己:“你打扮的那么正式,我倒有些紧张了。” “这是礼仪,博士无需介怀,我总不可能穿着盔甲和约我的人吃饭。另外,在我看来博士也不错,我忍你十几套冲锋衣轮流换的做法很久了。” “???冲锋衣就那么差劲吗?” “如果再搭配博士喜欢的唢呐,效果简直毁天灭地。不瞒你说,我还偷偷录下博士吹唢呐的声音,在训练室里反复播放,借以激发自己的愤怒,愤怒是战士的力量之一。” 临光的直言不讳让罗夏很受伤,这对餐桌上的奇怪组合曾短暂的吸引了无名的箭毒蛙小姐的注意力......但毕竟是临光嘛,她不可能对博士有什么奇妙的念头,就像塞雷娅小姐一样冰清玉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所以箭毒蛙小姐目光很快就移开了。 “好吧,”博士回答,“如果这能成为你的力量,我很乐意奉献自己。要不要我再吹一个唢呐版的《克罗地亚狂想曲》,加键唢呐和传统唢呐你更喜欢哪个?” “我喜欢……今天的牛肉盖浇饭。” 临光不想说谎,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罗夏略微感到失望却没有放弃,他知道曲高和寡, 意思就是音调越高的作品越难以被人欣赏,当他选择唢呐这种武德丰沛的高雅艺术后,注定是寂寞的。 女骑士是个好胃口,并且不介意在他面前展示能吃这一点。似乎是留意到罗夏的目光,她回答:“在卡西米尔的时候,我每餐总会剩下一些东西,这是我们那个地方的传统。卡西米尔有过一段很困难的时期,那时候贵族要留下饭食赐予仆人,以示自己的怜悯之心。 但现在,卡西米尔贵族留下饭食仅仅是一种浪费行为,如果他把剩饭赐给仆人,那么对方会去法院告他,要求一笔精神赔偿。不知不觉间,这个时代就发展的令人瞠目结舌,难以想象了。” 罗夏看着临光干净的餐盘,觉得耀骑士头脑还没有僵硬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再者说,经历了塞雷娅的事他非常膨胀,连钻石他都能够雕刻打磨,还有什么能阻止他? 当然,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许使用异能,根据观测黑得出的结论,哪怕是性格刚毅的战士, 当他趁着对方内心动摇的时候成功使用一次,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轻易使用第二次、第三次…… 到了第三次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黑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尽管反发刻印让他们俩仍然疏离,但罗夏同样清楚,这种疏离不会维持太久了。 “时代总是在变化,对抗时代潮流并不是好事情。”他说。 “那么罗德岛又在做什么呢?” “如何对待感染者正是时代的浪潮,而区别在于,浪潮将涌向哪个方向,这才是罗德岛战斗的意义……这些只是场面话。”罗夏坦诚的说道,“现在,我只想为了那些重视的东西一步步努力。” “看来汐斯塔之行让博士受益匪浅,嗯,你在那里玩的还愉快吗?” “很好。你呢?” “我一直待在办公室里,看博士你的藏书。” “是吗?喜欢阅读是个挺好的习惯,书籍是不死的记忆。” 临光没有回答,罗夏实在不知道和对方聊什么好,这个卡西米尔姑娘比他小了十岁,年龄和职业尽是代沟,他甚至觉得今天晚上和临光一起吃饭都有些匪夷所思。从他苏醒之后被拉到罗德岛做博士以来,这还是他和临光的第一次,生疏而尴尬。 晚餐之后,他跟在女骑士后面,被她那根走起路来微微摇晃的尾巴所吸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他坐在了自己的人体工学椅上,看到女骑士从里面锁上了门。 气氛……有点不对啊。他心里想。 临光拖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他对面,采用跨坐的方式解放自己的尾巴。像她这样尾巴又大毛又多的干员在“坐”的环节有很多限制。 博士很想笑,但他掐着自己大腿忍住了,板起面孔说道:“你想谈什么?” “两件事,第一件是在你走后,慕斯为了打发晚上的时间组织了一个故事会,每天聚集到一起吃点心、聊天、讲故事。” “呃,挺好的,你也加入了吗?” “嗯,我是为了夜莺。故事会一共有十个人,雪雉也在里面。”临光抬起头来看着罗夏, “在 雪雉这件事上,博士让我很失望。” “?” 临光瞪着罗夏:“你用一枚硬币就让她干一整晚活的事情,这让我想起了卡西米尔剥削童工的黑心资本家。” 罗夏熟练的举起双手:“不,我必须为自己做出辩解。首先,雪雉比你大一岁,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不是童工;第二,我也不是黑心资本家,你有看过资本家像我一样穷的吗?” “那么你是拿对方当种植园的奴隶咯?” 临光的眼神越发危险,罗夏吞了口口水,这回不是克伦威尔,而是罗伯斯庇尔降临他身边了,他实话实话:“你以为我不想给雪雉钱啊,但她从来不收,只是笑着说没事没事。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真的没事,所以把工作推给了她,谁让她那么好说话。但有一次我醒来的时候,看着她揉着肚子帮我批改文件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 很快,我就知道她肚子不舒服并非亲戚来了或者有胃病,她仅仅是饥饿罢了。我给她吃的她却不肯接受,我拿着糖硬塞给她,差点让她卡在嗓子眼里。 贫穷让她养成了无法撼动的节俭,她为了科研连伙食费都能省,一天只吃两顿饭,甚至打算变成两日一餐。我尊敬这种疯狂,尽管我无法理解,但我决定做自己能做的。 科研经费我帮不上忙,也无法说服雪雉变成一天三餐,给她钱她也不要,所以我稍稍走了些弯路:首先在反复劝说下,她终于肯接受我给她钱——仅限一枚硬币的话;然后我想办法为她补充营养,借口乳糖不耐受把炼乳硬塞给她,水果和零食也用类似的借口。 如果给的东西太多的话,让她承受受人恩惠的压力,她还会拒绝。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和雪雉搭话,并尝试塞给她一些东西,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她虽然弱气,却是有傲骨的姑娘。” “我相信,因为我尝试帮助她。”临光露出一抹苦笑,“大概因为我用力过猛,雪雉到现在还躲着我。” “你看,我就说吧。” 断头台的感觉离罗夏十六世远去了,他长舒了一口气,但仅仅过了五秒,罗伯斯庇尔又秽土转生,再度让他看到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铡。 “还有什么事吗,临光?”他惴惴不安的问。 临光低头:“在代替博士值守办公室的时候,我阅读了博士的藏书。首先,我要为自己未通过博士的许可而擅动你的东西道歉。” 罗夏摆摆手:“没什么,书籍的价值就是阅读。没关系,我不介意。” “但我很介意,因为在你的藏书有些奇怪,我、我觉得有些书籍宣扬了不正确的三观,还有不健全的内容,而且比例高的有些吓人,我……对博士你的心理状态有些担忧。” “???” 罗夏的眼神十分迷茫,他根本不懂临光说了什么。自从回到罗德岛后,他的阅读来自于凯尔希医生规划的制订内容,循序渐进从小学生级别的通识课本一步步来到大学级别,然后再接触专业知识,阅读凯尔希医生给他订购的杂志《柳叶刀》与《新英格兰》,了解前沿医学理论。 他自己的“课外阅读”就是闭着眼睛随便指向书架的某个方向,张开眼睛让助理爬梯子帮他取下来,有时候干员穿的裙子太短,他还能举起茶杯,绅士的敬这一份不经意间的惊喜。 不管哪一本藏书都带给他熟悉感与亲切感,那些留在不死记忆上的注解,则让罗夏体会到了自己过去的思考和智慧的闪光。他可以理解过去的自己,但在同一个段落进行的第二次注解大不相同。 他选中藏书和临光选中藏书都是概率事件,古典概型忠实的给出了期望,而期望最终也符合事实——看到博士的表情,临光就知道他们俩阅读的藏书没有交集。 “博士没有读过那几本书?” 临光列举了几本书名,罗夏一脸无辜的摊开手,随后从自己办公室里拿出笔记本,女骑士随意翻了两眼,发现博士每天都在做读书笔记,他阅读过的书籍与日期尽罗列在上面。 强烈的羞耻感让女骑士脸红了,她低头为自己的怀疑道歉。博士松了口气,虽然临光还是雅各宾俱乐部的成员,但她的气场已经从山岳派回转到了斐扬派,变得相对温和。 “没什么,”他大度的摆了摆手,“这些小事说清楚就好。” 在耀骑士内心的法庭里,辩论几乎是一边倒的,当戴着假发的法官宣告被告无罪的时候, 临光长舒了一口气,罗夏的坦诚重新赢得了她的信任和尊敬。 她不认识过去的博士,因而把现在的罗夏和过去那位割裂成两个人看待,过去的博士收藏的不良书籍怎么能怪罪到失忆的罗夏身上? 这么一想,临光再无迷茫。她起身告辞,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倒退回来,坐回了椅子上,已经解开衣服第一颗纽扣的罗夏愣住了,他的手在女骑士的注视下缓慢的放到自己膝盖上。 罗夏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临光,女骑士上半身斜长的影子覆盖到他身上,她的马尾和身体轮廓被身后的光芒点亮,正面却藏在背光的阴影里,面部仿佛蒙上了黑色的面纱,唯有耳坠、 胸口与手腕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点缀着一片黑暗。 面对这样的临光,罗夏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过去的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过去他也不曾关注对方。一时间,只余下双方的呼吸声交替的在安静的房间响起。 最后,是临光打破了沉默,她从黑暗里现身,跨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让罗夏低下头去, 幽暗的环境正是异能的发动条件,他不想玷污临光的高洁。 “奇怪,博士为什么要低下头去?”临光问。 “呃,你那么看我的话,我压力有些大。这不是讨厌你的意思,至少在心里我把你当兄…… 不,是朋友。” 女骑士用一声轻笑打断了罗夏的话,她的吐息不可思议的跨越漫长的距离,喷薄到罗夏脸上,甘甜而温暖的感觉扩散。 “看了博士的藏书之后,我做了一些研究。”临光说,“然后,我每天都开始做连续的、奇妙的梦,在梦里我处于一片幽暗的森林中,听到其他灵魂和我交谈抑或喃喃自语……我是不是有些问题?” “不,放轻松,这仅仅是梦罢了。可能是这里的工作和书中的内容结合让你产生了胡思乱想。”罗夏宽慰道,“从明天起你就解放了,我想类似的梦境很快就会消失。嗯,如果你有烦恼可以咨询一下调香师,不过还请把她明天下午的时间留给我。” 临光勉强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抬起头来问:“博士……现在还是单身吗?” 你的话题跳的太快了吧! 罗夏不知道这两个问题有任何逻辑上的联系,他做了个“求解释”的手势,临光说道:“博士比我大了十岁,我想在为事业奋斗的同时,也该为自己的未来规划了。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 相亲与结婚这件事我觉得可以提上日程。” 罗夏面色古怪,他万万没想到回到罗德岛的第一天会被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姑娘催婚。凯尔希医生是不会允许他结婚的,所以他没把临光的话当回事。不过,临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复往日的硬朗,她羞涩的样子甚至有些可爱,这唤醒了博士心中的欲望,他想更多的感受害羞的临光。 所以,他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说的很有道理,我可以当做你的……谏言?” “是的,我认为这是我的义务,哪怕博士因此而讨厌我,我也会说出这句话:我认为博士也到了承担起责任的时候了。” “就算你那么说,我也很迷茫啊,我根本不知道和谁去结婚。” 尽责的女骑士没有多想,她说出了心中的预案:“那么,就由我来为博士缩小范围吧。首先, 博士的结婚对象必须是罗德岛的入职人员,以防止外部势力以婚姻为媒介对罗德岛施加影响;” 罗夏点头。 “第二,结婚者本人必须体格强壮,体检测试成绩优秀,处于适格生育的年龄,不是源石病人。” 罗夏点头 X2。 “第三,她必须与博士熟识,两人存在两个以上共同的朋友,才貌兼得,性格强势,做事有调理,能照顾好博士的生活,也能辅助以及督促好博士的工作,并对这段关系足够忠诚;” 罗夏点头 X3。 “第四,她必须掌握独特的、并且用于实战的源石技艺,既能够作战,又能够治疗。能够理解罗德岛的事业,并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博士的生命安全。” 临光说完之后愣住了,经过四轮条件筛选之后,她产生了正在向博士推销自己的错觉…… 也可能让博士产生的错觉。羞耻感让她急切的抬起头来,对上低头微笑的博士。 “不,博士,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罗夏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的,这个人是一位重装干员,掌握着治疗和战斗用的源石技艺,和我有共同的朋友,容貌端丽性格强势,尾巴和头发都很赞,才貌兼得,无论做助理还是做队长都很合适,她确实也在这个年龄。” 博士每多说一条就让临光慌张一分,尽管她没有和博士结婚的意思,但先前的话让她无法解释自己的所做所为。 “杯”的知识不合时宜的在她体内苏醒,浸染她的感官,她不禁想,如果博士产生了误会, 真的向她提出卡西米尔姑娘理应承担起的责任,她应该干脆利落的拒绝,然而…… 在不合常理的“然而”变为欢愉的幻想与期待,从加速跳动的心脏出发,说着血管奔涌到全身各处之前,罗夏的微笑把她拉回现实里,不穿冲锋衣的博士在女骑士眼中正在完成职位到性别的转化。 这是一个男人,长得还不错,并且我能够主导他。 她这么想的时候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看到自信的表情浮现在罗夏脸上。男人思考出了答案,她却仍然迷茫,作为骑士真的不像话啊。 “博士,你已经想到结婚对象了吗?”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 “当然,”罗夏一脸自豪的回答,“你说的这个人是塞雷娅吧。” 临光没能察觉到罗夏在讲笑话,她的大脑一瞬间变成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自己嘴唇在颤抖,但坚韧的意志仍然让她颇有风度的回答:“塞雷娅……挺好,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非常支持,需要帮助吗?我虽然没有结过婚,但我……” 你能帮我什么忙,门外吹箫助兴吗?! “停一停,停一停,”罗夏伸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临光,你没看出我在看玩笑吗?” 罗夏没敢抬起头来,但头上紊乱的呼吸告诉他,临光站了起来,越过桌面俯瞰着他的头顶, 距离越来越近,似乎是在研究断头台和五马分尸哪个更适合罗夏十六世的处刑。 “太奇怪了,直到此刻你仍然不肯抬起来看我,我就那么讨人嫌吗?”临光问。 “不,是我怕吓到你。” 罗夏抽出蓝色文件夹,却被一只小麦色的手摁住,轻轻推开,他无法抗衡这股力道,伸手去抓红色文件夹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也被摁住了。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博士,无论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直面它。” “别闹了,临光,如果你是为了刚才我戏弄你的事情发火,我道歉就是了。其实我的感情问题需要凯尔希医生的批准,如果她不同意,显然我不能……” “究竟是凯尔希医生的规定,还是博士在拿凯尔希医生当借口?” 罗夏愣了一下,低声回答:“两者皆是。” “感谢你的坦诚,博士,请原谅我的失控。改天我会再来拜访,把今天尚未解开的疑惑问清楚,它们就像一根根刺扎在我心里,令人寝食难安。” 临光握着罗夏的手慢慢松开,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方提起椅子放回原处,门口的声音告诉她,耀骑士离开了。 博士对今晚耀骑士离奇的态度和发言一头雾水,站起来刚准备关上门的时候,一抹灰色的影子闯入他的视野。他小步快跑来到明亮处,这样子他总算能正视新的来访者了。 塞雷娅抱着一摞文件,奇怪的看了眼罗夏说道:“我刚从凯尔希医生那里述职回来,她让我转达你,明天上午九点到她办公室。” “呃,好的。” “你看起来不怎么好,发生了什么?” 汐斯塔之行让罗夏把塞雷娅当做可以倾诉的朋友,所以他摸着后脑勺说道:“我有一个朋友……” “你那个朋友叫诺亚·罗夏,今天晚上和临光有过一场奇怪的谈话,你不知道她为什么来, 问了那些问题,又为什么离开……别那么看着我,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当我带着凯尔希医生的消息来到你这里的时候,不巧的是临光刚关上门,我只好在外面等。” 塞雷娅向后拱了一下,她的尾巴碰到门板发出“蹭”的声音,然后她站直身体告诉罗夏: “你办公室的门板隔音性太差了。” “以前的那个不错,但艾丝黛尔的角把它搞坏了,我换的这个新的不如以前那个……” 罗夏说着说着停下了,他看着塞雷娅,好几秒之后才重新说话,变得结结巴巴:“你、你全听到了?” “是啊。” “偷听可不好。” “但你也用我的名字戏弄临光,所以我们扯平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按照临光说的那种苛刻条件,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我只是路过,那些属于你隐私的对话不幸的飘进我的耳朵里。” 塞雷娅不仅没生气,反而露出一个微笑,昙花一现般的笑容被罗夏捕捉到,他也不自觉的的笑了起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休息了。晚安博士。” “晚安。” 等到塞雷娅的身影即将从门口消失的时候,罗夏忽然想起正事,他问道:“既然你听到的话, 关于临光的心思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塞雷娅回头递给罗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同时, 我也希望你永远不明白。” 你们一个两个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两个重装干员一前一后带给博士极大的困扰,以至于他失眠了五分钟,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慵懒的蹭了蹭暗索的大腿,起来和天花板上的白雪打招呼。 当他洗漱完毕的时候,安洁莉娜送来了包裹,并帮他冲了一杯咖啡,之后阿米娅用手推车推着文件和早餐一起送来,半个小时之后,当新助理就位的时候,罗夏感觉他的日常回来了。 “星极,”罗夏翻着蓝色文件夹问道,“你参加了慕斯那个故事会?” “嗯,虽然实际只有四天,但我觉得非常美妙。博士,这些东西往后放一放,你应该优先处理公事。” 星象师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把罗夏手里的蓝色文件夹替换成红色的那个,罗夏知道他的新助理喜欢把事情安排到井井有条,然后半是好意半是控制欲作祟的强迫他完成。 他低头工作,星极则抬头借助手中的天体仪在白昼里观测星象,不一会儿就捂着脖子发出不舒服的声音。 罗夏忍不住说道:“我说,你年纪轻轻就落得颈椎病太糟糕了,要不要专门订制一个人体工学椅,加上折叠式工作台的那种,你就可以躺着工作。” “没钱,”星极直白的回答,“我和我妹妹的源石病治疗费用让我的工资和积蓄花的飞快, 手头还要留一些预备未来。如果出价合适,我连手中的天体仪都想卖。” 博士虽然想说“我借给你”,但他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是鼓囊囊的,也是爱莫能助。 “要不我帮你按摩一下?”他问道。 “这个就免了……啊对了,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负责叫博士起床了,博士把你这里的钥匙给我一把。” 临光把这件事也写进了报告里,于是罗夏打趣道:“好啊,闹钟小姐。” 星极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她扭过头来瞪了罗夏一眼,编织复杂的长发飞扬。下一秒,她就捂住自己的脖颈,疼的泪花都涌了出来。 “你没事吧,要不要看看医生。”罗夏关切的问。 “我还有药。” 星极掏出从龙门买的膏药,揭开之后一手握着头发,一手拿着膏药,但她没有第三只手来拉开衣领了。 “需要帮忙吗?” 没等星象师回答,罗夏已经走过来义不容辞的握住了她的头发。星极瞥了他一眼,知道博士对女孩子的头发有特殊兴趣,所以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之后,她一手扒开衣领,另一只手探进去把膏药贴上。 罗夏的目光不自觉的从星极的后颈滑向她的后背,细腻的平原在出现在他视野里。之后他的目光又从女人的后背转到双肩,星极的连衣裙大体可以形容为有着金属质感的灰衣蓝裙,但半透明的纱质材料统治着女人从脖颈到胸口的位置。 点缀在上面的白色拼花无法阻碍罗夏审美的视线,于是他看到了星极肩膀的线条,看到锁骨以下渐渐隆起的斜线直达胸口,融入圆润的立体几何中。星极的呼吸化为颤抖,让过于贴合身体的布料按照节拍起伏。 没有看到内衣的吊带……她穿的是透明带内衣?绑带式内衣?无肩带内衣?还是她金属质感的 X 形束腰充当了巴斯尔胸衣的作用? 罗夏知道,这个问题只能存在于他的心里。当星极的手离开后衣领后,他立刻松了口手, 星象师从袖口的暗袋里掏出一小瓶消炎药,倒出一片就着水吃下去。 “好了,我没事了,博士赶紧回去办公吧,你现在已经落后于进度了。” 星极把博士推回了座位,为了督促他工作也搬了个椅子过来,掏出灌注了特殊墨水的钢笔在图纸上勾勒灿烂的星空。 罗夏看着女人认真的侧脸,星极坐的笔直,编织灵巧的蓝色发辫从头顶垂落,贴在胸前和后背,抖动的手臂让她胸脯侧面的线条若隐若现。 静悄悄的房间传来书写的沙沙声,让罗夏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回到青涩而朦胧的学生时代……尽管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他还是被“再现”的时光感动了,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当他不再看星极的时候,星极却偷偷瞄了他一眼,抿嘴一笑,她也觉得这是学生时代的复刻,奇妙的同桌情出现在两个大人之间。 九点的时候,星极把博士送到了凯尔希的办公室,自己回去整理博士批改过的公文,把它们送到应去的地方。博士独闯龙潭虎穴,像是被叫到办公室的学生一样犹豫好久,才终于有勇气敲门。 “进来。” 罗夏吞了口口水,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了凯尔希,第二眼就看到了陈警官,他有些意外的和对方打了招呼,突然想起陈 sir 说的“明天见”。 看来这不是个意外。他想。 还差 149 更。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绑架案 “其他事先放在一边,我们的盟友需要你的帮助。”凯尔希说。 罗夏指了指自己:“我?” “没错,”陈接话道,“龙门最近出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事件,涉及到感染者的问题。罗德岛是这方面的专家,凯尔希医生又推荐了博士你。” 罗夏摆了摆手:“不是我谦虚,我不懂刑侦工作,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在此期间你的文书工作将由其他人代替。”凯尔希说。 “我将竭尽所能!” 陈只感觉到一阵风,微红的影已经近在眼前,她的手被握住了。警官小姐看到博士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诧异于他态度 180°的改变。 出于职业习惯,她打量了一番罗夏,这个男人今天没穿那身铁憨憨似的冲锋衣,面色红润眼睛有神,气质在即将出门的哈士奇和忧郁的诗人之间摇摆不定。 看来汐斯塔之旅修养了他的身心,陈想,等这里的事忙完,夏天我申请带薪休假去汐斯塔玩一次吧。 博士适时的松开了陈警官的手,陈 sir 说道:“在 15 天前,一所女校的学生失踪了,通过目击证人追踪她的移动线路,我们在她消失的某条小巷找到了源石晶体的碎片,把样本送去分析,发现了晶体碎片表面黏着的人体组织。 由此产生的推论有三个:一。有感染者绑架了女学生;二。有人手持源石施法绑架了女学生; 三。源石上人体组织来自女学生,她本人是隐藏的源石病人。 原本,这是属于龙门普通警察的调查事件,但当疑似整合运动的成员也被目击在那片区域活动的时候,高度敏感的龙门近卫局就接手了这起案件。” 说到这里,陈看向博士:“我们还缺少一个熟悉感染者情况的头脑,所以想请博士来协助我们调查这件事。” 罗夏觉得自己帮不了忙,但这时候有一个推开文书工作的借口实在太棒了,所以他回答: “给我一些准备时间。” “好,下午四点的时候我会来罗德岛接你,并准备好案件相关的材料。” 目睹陈 sir 离开办公室之后,罗夏才转向凯尔希医生:“为什么?” “因为你能在那里派上用场。” “这只是一桩绑架案。” “从目前来看,这只是一桩绑架案。但陈警官把样本也送到我们这里,我们的分析仪器领先于龙门。所以我可以断言,这是感染者袭击感染者的事件。” “为什么你不告诉她?”罗夏问。 “你的问题还真多,由你告诉陈警官和由我告诉陈警官意义是不一样的,你可以理解为, 我更希望陈警官乃至于龙门欠你一份人情,而不是我的。” 罗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件事能够上升到如此高度,龙门近卫局不可能一无所知…… 等等,也就是说陈警官知道却秘而不宣,她不希望我从官方口径知道这件事背后蕴藏的要素。” “有些事我们都知道,但我们不得不装作不知道。” 凯尔希这只盯裆猫看了博士的裆部一眼, “这件事已经超越了普通人与感染者的界限,你觉 得,当一个人穷困潦倒,已经近乎绝望的时候,他会渴望什么来拯救他?” 罗夏略微思考后回答:“奇迹。” “没错,是奇迹。那么奇迹的载体又是什么?” “是宗教。” “没错,这个时代是普通人与源石病人共同面临的困局,有些人难以超越自己的眼光,有些人难以超越自己的立场,有些人难以超越物质条件,所以他们总归都要幻想,幻想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们摆脱困境,飞升成不朽的存在,超脱凡世的困苦。” “也就是说,龙门有宗教势力扩散?” “我不确定, “凯尔希摇了摇头,”只是龙门出现了一些反常的现象,这些现象非常具备仪式感,所以我联想起了邪教而已。龙门的人大概也有类似的判断,所以才投入了龙门近卫局。 如果让它发展起来,可能比整合运动的威胁还要大。” “会不会是整合运动假借宗教之名聚拢感染者,并试图把普通人转化为新的感染者?” “我无法给出答案,这是你的探索之旅。” “探索之旅?”罗夏笑了笑, “我还以为是那种白天在医院当苦力,晚上入梦思维广的游戏。 只是我有一个疑惑,并非我胆小怕事,只是龙门暗流汹涌,我又要跟着龙门近卫局围剿一心想要飞升的邪教徒,我真的不会枉送性命吗?” “即便邪教徒真的能取得力量,他对现实的影响也微乎其微,它仅仅是一个让受了挫折又无能为力的人有了超脱现实的希望罢了。即使不朽,也会被现实的武器杀死。” “也就是说,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注意安全。” 罗夏点点头,接着问道:“我总不能一个人过去,关于随行的人员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你可以在罗德岛内随意挑选,只要对方愿意接受你的邀请。另外,龙门的企鹅物流是你有可能的盟友,要好好把握这股关系。” “知道了。” 凯尔希医生随后安排了博士的体检,抽血的环节(主要环节是检查源石颗粒含量与睾酮) 他在思考,午餐的时候他在思考,从调香师的温室回来洗澡,把滑腻粘稠的感觉从身上洗掉的时候他仍然在思考,星极帮他吹干了头发,这时候他做出了决定。 “星极,把我的加键唢呐拿上,我们去龙门。” 助理小姐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摇了摇头,头发上装饰的羽毛跟着飞舞。她说道:“博士,我明白唢呐是你施展源石技艺的法杖,但在我看来,它会对你的形象和声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博士的源石技艺‘唢呐之怒’是通过激发人的怒气的方式,从而让受害者迅速积攒能量。” “这样不好吗?”罗夏问。 “罗德岛的干员可以接受,但是我怕博士会嘲讽到我们的友军和敌人,那时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可是不带源石法杖的话,我的输出能力只剩下发射毒药注射剂的改装手枪,那样战斗的时候帮不上忙了。” “没关系,”星极的手轻轻摁在自己的胸口, “就由我来保护博士吧……在工作时间内。” 也就是说,到了下班时间你就不管我了吗?! 罗夏脑补了一下:他带领干员们抓捕渴望飞升的邪教徒,对方也聚集同伴、从异界召唤打手, 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闹钟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星极低头一看时间,一剑刺穿挡住她下班道路的邪教徒,对他鞠躬说“工作加油,博士明天见,需要我帮你扔垃圾吗?”,然后迤迤然的离开了。 “不,我觉得带一个……不,两个重装干员比较好,其中一个最好有治疗能力,那就临光吧。”他说。 星极回答:“考虑到龙门的地形,我认为塞雷娅女士更适合博士你。” “塞雷娅刚从汐斯塔回来,让她休息两天吧。而且每回都带上她,别人会怀疑我俩关系的。” 能不能不要自恋,你们两个大龄单身男女根本没人会怀疑啊! 在表面上,星极颔首:“需要我帮博士传话吗?” “不,麻烦你帮我占卜一下,解开凶兆。” 星极照做,片刻之后她抬起头说:“结果出来了。” 罗夏立刻来到助理小姐身后,看到在星图之上,属于星极的星辰正散发着粉色的光亮,发出哔咔哔咔的声音,星极回头对他说道:“是粉色的呢,要来摸摸看吗?” 罗夏舔了舔嘴唇:“可以吗?” “如果是博士的话,我可以接受。” 星象师抓住罗夏的手摁在上面,不可思议的温软感觉在他手心扩散。星极施展源石法术, 那光芒变换,微硬的感觉抵在他的手心。借此,她把关于博士命数的推演灌输进罗夏的脑海里。 罗夏愣住了,几秒之后他意识回到现实里,古怪的看了星极一眼。 “你看到了什么?”星极好奇的问。 “不……你没看见吗?” “我只能看到你的命数,但自己的命数只有在自己脑海里才能转变成描述未来可能性的影像。所以我只能从数据分析出来,博士没有危险,但是桃花运不错。 哎,我先说好,我才是博士的闹钟干员,在这个职位上博士可不要花心啊。” 星极一边说忙着收拾星图和星盘,时不时活动一下肩膀,这个总是在关键时刻搞砸的姑娘没留意到博士看向她的复杂眼神。 “见鬼,她是怎么坐下去的。”罗夏嘟囔道。 下午四点陈过来接他的时候,看到博士带了六个人:临光、可颂、星极、玫兰莎、安洁莉娜和雪雉。 以陈对罗德岛的了解,这不是罗德岛标准的战术小队,而像是一群临时志愿者。哪怕龙门对博士没有恶意,但仅仅派出六个人保护罗德岛的重要财产,是不是太不走心了? 陈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博士,你没带上那位汐斯塔的佣兵吗?” “她还在培训期。” 罗夏没有为陈介绍罗德岛的成员,但陈认识安洁莉娜,她们两个隐蔽的交换了眼神,现在的安洁莉娜是信使小姐而不是黑暗骑士,那么从“设定”上来说,陈不认识她才是“合理”的。 罗德岛一行人迅速转移到近卫局,在那里博士看到了近卫局的另一股力量。兼任了罗德岛财政的某位大小姐一看到博士,尾巴兴奋的竖了起来,她把文件一股脑的摔进下属怀里,自己腾腾两步就来到博士身边,殷切的握住他的手。 陈 sir 把诗怀雅的手拍开,诗怀雅恼怒的瞪了陈一眼,看向博士又变成了亲切的笑容,表情转化的速度犹如名利场上的老手。她再度伸出手来,然而陈比她更快,诗怀雅想要握住的手已经变成了陈 sir 的形状。 不出所料,巴尔干的博士变成了引爆诗怀雅与陈争吵的导火索,陈抓住了他的左手,不服气的诗怀雅占据了他的右手。罗夏夹在你来我往的龙门粗口中,一脸无辜的回头看向星极,仿佛用眼神在说“瞧瞧你都占卜了什么?!” 星极单手叉腰,挑了挑眉毛,仿佛在说“怪我咯?”。玫兰莎捂着嘴和可颂小声交流些什么, 雪雉满脸不安,安洁莉娜正在轻声宽慰她,只有临光咳了一声回答:“各位,适可而止,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两位还在争吵的女性立刻停了下来,罗夏看向临光,女骑士厚实的铠甲、平静的面容和坚毅的眼神让他心灵平静,外出的时候还是有这种队友比较舒服。 虽然……她最近有些钻牛角尖,误入歧途。 陈邀请罗德岛一行人来到资料室,诗怀雅与罗夏并肩而行,打量着他说道:“博士改变了风格呀,要我说就现在这副打扮不要换回去啦,和穿着冲锋衣的男伴在高档餐厅吃饭,我压力也不小。” “虚荣心。”陈嘟囔了一句。 “我要不要改变一下风格?”诗怀雅指了指自己, “你觉得现在的发色好看吗?这种发型呢? 打扮呢?你说都挺好,不行不行,这可是 ng 发言,博士不要用这种话糊弄女孩子。” “见男春。”陈的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博士春节之时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可以一起出来玩吗?还有一个月我们这里就要欢度一年最盛大的节日了,到时候我会包一个红包送给你,猜猜看里边有什么?你说在除夕夜,我用源石无人机挂着红包在龙门撒币,会不会很有创意?” 这时候一行人来到资料室,陈推开门回过头来,看到诗怀雅亲热的搂住博士的手臂,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在他身上,她感觉血气上涌,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够了,博士是我请来的,你别干扰我们做正事,回去准备你的红包去吧!” “哎呀,好大的脾气,你的更年期来的那么早啊。 “诗怀雅躲到博士背后,探出半个身子笑 道,“我都有些同情博士,要和更年期的女人共事,啧啧。” “这可轮不到无关人等来评价。” “无关人等是说我吗?”诗怀雅指了指自己,搂紧了博士的手臂, “不好意思,现在我也加 入了案件的调查组。希望我们相处愉快啊,陈更年。” 还差 149 更。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虚构推理 “加入调查组?”陈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 诗怀雅取回严肃的表情,她松开罗夏说道:“你觉得我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半个小时之前, 我的人找到了那个失踪的女学生。在城市陵园里她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尸体周围有一些难以理解的符号与零碎物品。” “什么?” 诗怀雅越过陈走进资料室,她打开电脑之后把移动硬盘插进机箱里,现场的照片很快出现在大家眼中。博士捂住嘴巴,他深呼吸,在安洁莉娜的手搀扶住他的瞬间,冷酷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 “谢谢,安洁莉娜,我已经没事了。” 他从勃士到博士把转变令陈与诗怀雅诧异的对视一眼,但眼下的事更重要。莫得感情的博士俯下身来,手指握着鼠标点击照片,血腥又猎奇的光景点亮了他的眼眸。 诗怀雅解释道:“她叫堀越耕平,是东国来的留学生,十五日前失踪于英雄学院。今天她的尸体出现在城市陵园中。这具女尸做过防腐处理,脖颈的切口、肚脐还有那个地方都被塞了源石碎片,身体上有激情犯罪的痕迹,很有可能死后被凶手做了一些……做了一些很变态的事。” “这是一具无头女尸,”罗夏指了指,“你们是怎么确认她身份的?” “体证、校服还有随身物品。我们叫来了那个学校认识受害者的人来辨认尸体,她们都确认了受害者的身份。” “那么,李代桃僵的可能性很低了,姑且把她看做堀越耕平。”博士轻轻捏着下巴,“对受害者进行尸检了?” “因为被害人没有亲人,不需要走流程,所以已经执行了司法解剖,我们需要等待一些时间得出结果。” 博士还捏着凯尔希医生给予的绑架犯与受害者都是源石病人的线索,如果绑架犯=杀人凶手,那么这是一起感染者绑架并用猎奇手法杀死感染者的凶杀案。 然而,堀越耕平从体表看不到源石结晶,而凶手塞进她体内的源石碎片却非常容易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报复社会的源石病人。民众从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逻辑,现在的龙门排斥源石病人的思想正渐渐成为主流,所以任何关于源石病人的事情都可能引起社会舆论的哗然,然后招来可怕的后果。 他从博士变回了勃士,说道:“我难以想象,在白天可见度很高的情况下,抛尸的人是怎么扛着尸体进入陵园的?莫非他是陵园的人或者伪装成了陵园的人?不,也有可能陵园的人存在他的帮手,绑架犯=杀人犯=抛尸人的等式未必成立,只能说这三个身份之间有些密切的关联。” “嗯嗯,有沉睡的名侦探罗莉小五浪的三成功力了。”诗怀雅说道,“照片里没照到,城市陵园后面是一片林地,没有围墙。因为那里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没有监控,每天巡逻的人也不多。所以抛尸人无论用什么方法,手段成功的概率都比较大,正常人谁能想到去公共墓地兴风作浪?” “而且在被害人失踪的地带到城市陵园之间,都是贫民窟。” 陈叹了口气:“在调查案件之前,博士需要对龙门的生态有一定了解:这座移动城邦分为市区与贫民窟,分别代表城市的表面与暗流,龙门近卫局只负责市区里的龙门市民的生命安全。” “也就是说,贫民窟的秩序由另一种力量负责?” “没错,那个人几乎是个传说,但他确确实实掌握着龙门的地下秩序,在龙门许多势力都横跨黑白两路,比如你熟知的企鹅物流,白的,黑的,黑白通吃的,这些势力共同构成了龙门相谐的秩序,所有的争斗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里。” 诗怀雅接话道:“但这种猎奇的杀人手法以及有可能带来的社会问题超越了底线,无论是黑的还是白的,都希望把这个不安定的因素消除。” 理由似乎说的过去,博士想,但如果结合凯尔希医生告诉我的邪教徒作祟,那么对尸体的猎奇行为似乎也可以理解为进食行为,斩首头颅未必单纯是想要妨碍调查或者挑衅警方,也有可能是满足仪式的需要。 最头疼的一点在于他必须装作不知道,如果这是一场推理游戏,那么表面的虚构推理和内心中的真实推理要齐头并进,他既要编造出一个大家都能信服,不会质疑的“事实”,也要知道真正的事实,把真凶控制或者杀死。 这可饶了我吧,我哪有这个智商,除了喜欢睡觉我哪里和名侦探罗莉小五浪像啊。他在心里说。 “那么,你们能进入贫民窟搜查吗?”罗夏问。 陈与诗怀雅对视一眼露出尴尬的表情,博士便知道这事不成了,但诗怀雅举起手中的通讯器说:“有人能帮助我们。” “谁?” “鼠王的女儿,我的同学林雨霞,她现在接了她爹的班。明明是黑道公主,但她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现在是我们中学历最高的,而且不大看得起低学历的人。什么嘛,自小玩到大的朋友还搞学历歧视,博士可能和她会有共同话题。” 罗夏急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搞学历歧视,理论上我连小学文化水平都没有(没有毕业证), 怎么好意思歧视别人?” “博士这个笑话可不好笑,”陈扶着头上的角叹息道,“林雨霞不搞学历歧视,她只是找个借口疏远某个富家女罢了,这个女人固执起来堪比钻石。” “需要帮忙吗?”罗夏拍了拍胸脯,“这方面我是专家。” 博士对罗德岛的人唯唯诺诺,对其他人重拳出击,像林雨霞这样的龙门要人如果能用异能制住,他会有条件的发动异能。他不打算和黑帮分子讲公义,想必黑帮们也不会和他讲公义。 陈没有相信罗夏的话,哪怕她认为博士有这个能力,也不会让他去做。那只下水道的老鼠虽然讨人嫌,但她不希望对方因为博士凶器制造的撕裂伤留下永久的心灵伤害。 “不。”陈拒绝了罗夏的提议,接着说,“在她失踪的第三天,一位警员整理她在学校的物品,另一位警员则搜查了她的家,并拍下了照片。第七天的时候,我接手这个案件,再次搜查了她在学校与家中的物品,把可能提供线索的物品都保存在了档案袋里。” 陈把档案袋递给了罗夏,罗夏拆开之后发现里面有照片、写给东国朋友的信、日记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照片勾勒出被害者人际来往的范围,写给朋友的信尽是些浮于表面的话,看起来被害人没有交心的朋友。日记则成为关键线索,在正常的、琐碎的叙事中,被害人记录了一些怪诞的故事,奇异的只言片语—— “沙里淘金,壳里拾粒,水中萃血,皆需功夫。我如果买下足够多的书,总发现些有趣的事。” 阅读了这些之后,罗夏抬起头来问道:“受害人的交际圈你们调查过了吗?” “受害人很穷,性子又孤僻,成绩也不好,总是喜欢逃自习课去外面。她又是东国人,在本地没有朋友,在学校里也只有两三个能说的上话的熟人,那些人在她失踪当天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目击者很多。” “日记呢?从日记来看,越是接近失踪的日期,她的精神越发不正常,似乎有外部因素扰乱了她的精神,日记里提到了她有从书店里购买书籍的欲望。” 陈摇了摇头:“没有书籍,没有票据,所有附近的书店都出售正规合法的书籍。” “那么书店可能只是一个代称,或者藏身于贫民窟中,你们没有那里的地图对吗?” 陈点了点头:“贫民窟每时每刻都在改建,那里如同一座时刻变换的迷宫,绘制地图没有意义。那里是帮派分子、外来者甚至是整合运动最佳的藏身之地。” “看起来我们又绕回了出发点,”诗怀雅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说,“这时候,只能请臭老鼠来帮忙了。” 罗夏和陈走到外面,让诗怀雅一个人和林雨霞聊聊。他看着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的陈 sir 问道:“为什么直到今天你们才想求助外援?” “因为今天才发现了受害者的尸体。”陈说,“我在心里有过预案,直到这类事件发生时我才会选择通过诗怀雅和老鼠合作。” “介意告诉我原因吗?”罗夏问。 “很介意,这是诗怀雅和那只粉毛老鼠的事,我和她不熟。我可以告诉你公事的部分:龙门近卫局不适合和帮派分子合作,如果合作也要低调行事,不能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不然会引发信任危机。” 尽管线索不多,但罗夏感觉这是个套娃似的案件:第一层是感染者对于感染者的谋杀事件, 凶手作案手法残忍且猎奇,处理不好容易引发社会危机;第二层层是邪教徒满足仪式需求,达成某种目的犯下的罪行。 感染者的背后藏着邪教徒,邪教徒是否是终点?他们的背后又藏着什么? 比起这个,罗夏更不明白自己在故事里扮演的角色,陈与诗怀雅都是聪慧的女子,他刚才能够想到的可能性这两位也能想到。事实上,他能想到的所有调查陈已经预先做过了,可以说, 他的存在对案件没有影响。 但凯尔希医生和陈都不同程度的笃定他能够发挥影响,她们期待着他的智慧,智慧…… 罗夏想起了记载在受害者日记里那段怪异的话,又想起了临光在阅读藏书后,自我描述她的种种转变。他进一步联想到,这些藏书来自过去博士的收集,过去的他是否像今天的受害者一样,主动追寻着异常的智慧。 或者被智慧追逐。 就像多周目的游戏在一周目结算之后,二周目的新开始能够继承一周目的遗产一样,银色妖僧拉斯普钦是否也是上一周目博士的遗产?那么,上一周目博士所触碰的禁忌智慧,是否也被新周目的诺亚·罗夏所继承? 不,如果真的存在“遗产”,那么新周目的他继承的概率是 100%,书籍是不死的记忆,他终有一天会阅尽他的藏书,知识体量无限逼近过去的博士,知识可以被继承,禁忌也可以。 我该去主动触碰那些藏书吗?他想,把我踢进这件事里,刺激我去寻求智慧是否就是凯尔希医生的期望?那么龙门呢,龙门也在他这里期望同样的东西吗? 这些问题让他越发烦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数道目光投射到他身上。 “罗夏?”安洁莉娜问。 “只是想不明白的事堆积到脑子里,让我觉得烦恼。不过这比文书工作好多了,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重复的书写、盖章中被吞噬消化。” 这时候诗怀雅结束了通话,她出来比了个 OK 的手势,说道:“她在家,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吧。” “很远吗?”星极问道。 诗怀雅看了星象师一眼,回答:“一个小时的路程,贫民窟不太好走……你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不,她很好。”临光代为回答,“倒不如说她现在热情高涨,迫不及待想要履行职责。” 你们罗德岛管苦瓜脸叫热情高涨吗?!诗怀雅想。 罗夏很没良心的笑了一下,有临光这等严肃正经的人物在,星极只有“自愿加班”的选项。 他转身跟随陈离开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回过头来,罗夏对上星极向前倾的身体,星象师脸上尽是忧郁之色。 “要加薪。”她说。 “好,”罗夏不动声色的把她的手挪开, “回头我会跟财政部门申请的。” 星极这才感觉好受一点,旋即新的疑惑又涌上心头——以前的时候罗夏的目光总往她身上扫,但刚才他却明显带着躲闪的态度,有意疏离了她。 “奇怪了,我做了什么让博士讨厌的事吗?”她喃喃自语道。 还差 149 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免签大法好(149→148) 罗夏等了十五分钟,完成变装的陈和诗怀雅才重新出现,身上的便服表明她们是以朋友而不是公务人员的身份去与龙门的帮派分子接触。 她们最大程度的遮掩了自己的面部特征和形体特征,让身为球迷的博士一时间无所适从, 他心中的看胸识人系统罢工,拒绝对平面发表看法。 “这种变装有意义吗?”安洁莉娜在罗夏耳边悄悄吐槽, “不管身上怎么穿,尾巴都是藏不 住的呀。” 罗夏低头看了一眼,诗怀雅还好,她的尾巴只从风衣下露出一截,陈 sir 穿衣服就像情趣服装一样,她后腰开了那么大一个洞好让尾巴露出来。 博士运用自己高超的想象力屏蔽掉陈的尾巴......顿时感觉索然无味,仿佛尾巴和犄角才是她的本体。 他袖口被人拉了拉,回过神来看到安洁莉娜一脸无奈的表情,他做了个歉意的手势,身体后仰去看安洁莉娜的后面,冬天仍然坚持穿短裙的 JK 小姐反射似的夹紧双腿捂住屁股,瞪了他一眼。 “色狼。” 这声“色狼”软绵绵的,和此刻 JK 小姐的眉眼一样温柔,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在打情骂俏。但博士是何等人物,他当然不能理解安洁莉娜的情愫,所以笨拙的回答:“呃,只是想看看你的尾巴。” 安洁莉娜的表情固定在脸上,又迅速转化为无奈,她已经习惯了博士的不解风情,所以她叹息着回答:“我没有临光小姐那种毛茸茸的、让人想摸一把的尾巴,罗夏你不用看了。” “该说是库兰塔的种族优势吗?我感觉我认识的库兰塔尾巴都不错。” 安洁莉娜看到被临光尾巴吸引的博士,感觉有点酸。她分得清缓急轻重,知晓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所以只是幽怨的看了博士一眼,就去找其他人组队了。 临光填补了安洁莉娜离开的真空,但她始终沉默着,想起昨晚的事,博士几度开口又被女骑士的气场劝退了。 他知道临光想要坦诚相待,可是他不想捏住临光的秘密,也不想被自己的把柄被临光握在手里。平心而论,女骑士是个很棒的女人,正因为她那美丽的心胸,所以博士才不想两个人的交集深入。 他们之前感情的铺垫还不够,对彼此而言,他们还有太多的未知。现在临光急切的想要跳过成为朋友的若干步骤,寻求一份速成的结果。可是这又不是打仗,临光可以轻易压制他,把他纳入掌控,居高临下审视着他,然后吞噬属于胜利者的战利品,仿佛征服一座比萨斜塔。 可这不会换来朋友的欢愉,从没有一对朋友关系像是骑士与她的坐骑一样。朋友是平等的, 相互尊重与妥协,并且有着水到渠成的自然默契。而现在,心灵的陌生,动作的生涩,言语的干燥……这些不默契最后通通会转化成痛苦,给想要关系更近一步的两人带来身心的伤痛。 “有个问题, “诗怀雅说道,”我只有一辆私家车,不常开,停在这里吃灰有段时间了,刚才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可是我们现场有九个人。” “陈警官没有私家车吗?”可颂问。 诗怀雅撇撇嘴:“她一贯坐公交车来上班,抠门的要死。” “当然比不过来警局体验生活的大小姐咯,你的扮演游戏什么时候才结束,老实说我看见你就很烦。” “两位,停一下,停一下。”罗夏不得不出来做调停人,“我们还能租一辆车吗?” “这个时间恐怕不行了。”诗怀雅看了眼时间,“没办法,挤一挤吧。” 诗怀雅的车是三排座的红色 SUV,她当仁不让的占据了驾驶座的位置,陈坐在副手系上安全带。玫兰莎、雪雉、星极和安洁莉娜挤在最后一排,博士则被两名重装干员夹在中间。 可颂和临光携带的盾牌立在车门边,让罗夏这一排的空间更加狭窄。他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仿佛坐在第一排乖乖听课的小学生。左侧可颂肉乎乎的腿贴了上来,把他向另一边挤; 耀骑士斜坐着,把尾巴安置在盾牌与后背所夹的空间,因而她的大腿与博士的大腿呈 30°角, 护具坚硬的触感在罗夏膝盖上扩散。 “之前忘了问,星熊警官呢?”罗夏说。 陈回答:“她暂时接手我的工作,负责维持龙门的治安。博士你在汐斯塔玩的愉快吗?” “挺好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那里适合修养身心的话,我夏天打算去一次。” “恐怕不行,因为他们要搬家了。” 罗夏隐去了罗德岛的活跃,把汐斯塔的情况简单介绍,大家都唏嘘不已。陈接着问道:“那两位汐斯塔的客人……” “是博士的客人吗?”诗怀雅抢答, “昨天我拿着望远镜看到博士一行人在检查口了,那位粉色头发的姑娘气质不错,而另一位长相不起眼,但意识、站位和经验却是一等一的。” “你眼力不错,诗怀雅小姐,这是我亲自出马签约的两笔新援。合同已经签过了,你可别想从我这里截胡啊。” “哈哈,博士别开玩笑啦,我想要的只有你……呃,我是说你的才华,要不要来我的公司工作?” 诗怀雅一瞬间感受到背后沉重的压力,她急忙改了口。不管罗德岛干员内部有什么恩怨, 在“博士是罗德岛的财富,每位干员都有维持并使其增殖”这一原则的驱动下,她们面对惦记着博士的外人总能步调一致。 “呵,活该。” 肠粉龙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嘲笑叉烧猫的机会,但诗怀雅的脸皮已经如同星熊的盾牌一样坚韧,她不以为然的问道:“博士你在那边有遇到过什么好事吗?” 战火再度烧回了罗夏身上,就连可颂都在跟着起哄。罗夏审视自己的汐斯塔之行,那里面有许多可贵的回忆,然而每段回忆都有些糟糕,他不是和干员挤在一个浴室里洗澡,就是一起去约会,中间还有许多意外带来的福利。 临光就在眼前,他可不想刺激对方化身罗伯斯庇尔,可是后排的玫兰莎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却在此时发作了。 “博士单独一个房间吗?”她问。 “不,”罗夏下意识的回答,“我和阿米娅以及砾一个房间。” 车厢一时间有些安静,罗夏慌张的补充了一句:“阿米娅她只是个孩子,你们想什么呢?” 这个尴尬的话题让车厢再度沉默了,罗夏看向窗外,夕阳让钢铁丛林般的都市蒙上一层轻薄的黑纱,龙门市区是城邦美丽,而越来越近的贫民窟则把丑陋的伤疤展示出来。 “可颂对这里很熟悉吗?”罗夏问。 “我在企鹅物流的时候,一个月总会来这里一次,魏长官立的规矩,帮派如果在城区打架会被罚款的,所以相对的我们就在这里大打出手。” “企鹅物流的敌人有那么多吗?”安洁莉娜问。 “其中有七成的事件都是他们自找的,莫名其妙为了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有时候打完了甚至都不知道敌人是谁。”陈说。 可颂笑嘻嘻的说道:“人要活在当下嘛。” 陈的态度冰冷:“多亏了你们有个喜欢念经的老板,不然我非要把你们抓进局子里。” “你现在也可以抓我啊,不过我申请以特殊人才交流的模式去罗德岛服刑,就像暗索一样。” 可颂转而看向罗夏:“在我被抓进监狱的时候,我就和企鹅物流自动解除了合同,那么我从监狱来到罗德岛就是自由之身,不必再向我的老东家支付转会费。博士,如果你肯把转会费的款项分给我一半的话,我就立刻找个由头进监狱。” 还有这种操作?! 罗夏原本心中拟定的 24.5 计划只是白嫖可颂半年的商业能力,但可颂送来了白嫖她自己的妙计,索要的仅仅是节省下来的转会费的一半,也就是 0,因为他一开始就没准备转会费,这让他有些心动。 “你们企鹅物流的人也太生猛了,”诗怀雅啧啧称奇,“背叛老东家,向跳槽的新东家传授免签大法好就算了,你当着两个警官的面还发表犯罪宣言,就不怕我们一直把你关到死吗?” 可颂一脸得意: “但是根据罗德岛与龙门签订的条约,罗德岛可以从龙门正在服刑的犯人里招募志愿者。” “你是多想去罗德岛啊。” “我在企鹅物流只是打工仔,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老板赚的钱多,而罗德岛则是一片处女地,我有预感我的事业将在这里开始。只要是商人,谁不想成为泰拉首富?为此,冒一点点风险也是可以的。” 博士察觉到女骑士的罗伯斯庇尔指数越来越高,他急切的说道:“不,可颂,我只当你是开玩笑,以后也不要再想起这个念头。罗德岛虽然不在乎出身,但做人应该洁身自好。”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颂挠了挠头,“但博士你说出来就有些让人不太信服了。 博士刚想说话,车子猛烈的摇晃了一下,惯性让他一头向着前方倒栽,被临光手疾眼快的接住,摁在怀里,他的脸颊和女骑士冰冷的胸甲接触。 “什么情况?!”他含混不清的问道。 诗怀雅回答:“龙门粗口,我们卷进了两个帮派的火并里,他们在把我们当靶子打!” 陈握住了带鞘的佩剑:赤霄“啧,我就知道见下水道的老鼠没什么好事。博士,就由你来指挥这场战斗了!” 博士深吸了一口气,理性又冰冷的无形之网笼罩了在场的干员们,像是陈这样许久未和博士合作过的人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在她的思绪里,博士的意志庞大而狰狞,仿佛蛰伏的凶兽被人唤醒。 而对一段时间没见过的安洁莉娜等人来说,博士的归来让她们身体每一处都在欢呼,注入了勇气和必胜的信念,哪怕有些弱气的雪雉都迷失在碾碎敌人的快感里,在她“醒来”的时候, 发现她正在队伍中间步行。 “我们……这是在哪里?”她迷迷糊糊的问道。 “你醒啦?”罗夏揉了揉她的头, “抱歉啊,没注意你的感受,之后再发生战斗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吧。” “不,只是博士太厉害,下次我会努力坚持到最后,让博士高兴起来。”雪雉看了看周围, “我们为什么不把车开进来?” 诗怀雅撇了撇嘴:“那些帮派分子尽是些喜欢打胎的渣男,三胎都被打掉了,我连备胎都没有。车我已经叫拖车了,哼,那帮袭警的渣渣一个都别想跑,我非得把他们骨头的油花都给榨出来。” 如果帮派分子只是遇到罗德岛,大概会挨一顿教训;如果他们只是遇到了陈 sir,大概会被抓进警局吃牢饭;但遇到了诗怀雅,他们会被移送到黑帮大佬林雨霞手下,直到掏出诗怀雅满意的赔偿金才能了结此事。 但罗夏从不同情他们,既然帮派分子信奉暴力的法则,用暴力掠夺弱者的时候得意,被更强大的暴力当作弱者掠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昏暗的天色赋予了贫民窟阴森恐怖的色彩,改建的乱七八糟的街道静悄悄的,胡乱拉扯的电线让路边的路灯闪烁着,仿佛快要坏掉一般。人们从狭小的屋子里向外窥探,偶尔可以看见老人与孩子的影在墙壁上一闪而逝,肥硕的老鼠在满是污水的地面极速奔跑着,叉烧与鱼蛋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变成让人掩鼻的味道。 所有人都紧张的把武器握在手里,只有领头的诗怀雅对着林雨霞发过来的贫民窟地图20.2.5 版,让这支队伍时而向上,时而向下,时而从打通的三层楼宇穿过,时而爬一段悬梯。 当博士的体能即将耗尽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被高楼环绕的开阔地,这里被整理的格外干净, 整洁,像是农家小院散发着朴实的生活气息。正因为如此,它才在杂乱无章的贫民窟里显得诡异。 “林雨霞就住在这里, “诗怀雅说, “臭老鼠毕竟是读过书的,不至于真的在烂泥塘里打滚。” “我有个问题,你的朋友住在这种地方,她不觉得生活不便吗?”罗夏问。 “有网,有电,有清洁的用水和可口的食物(从外面送来的),玩游戏抽卡和决定把什么人活埋可以通过同一部电子产品来完成,所以她对住在什么地方倒是不挑。” 诗怀雅指了指靠在门边纤细朦胧的身影:“如你所见,她是一位高材生,是一位黑道公主, 也是一位宅女。” 虽然本卷内容涉及到了密教模拟器和一部 galgame,但都会做出为剧情服务的改变。 还差 148 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二个牺牲者 “在我家门口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可真有你的。” 罗夏抵近之后看到了一位年轻姑娘单手叉腰站在那里,两只圆圆的兽耳立在头顶,淡紫色的头发扎在脑后,两束鬓发垂下来直到胸口。 她穿着黑色连衣裙,仿佛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纤细的双腿从短裙下笔直的伸出,又被半透明的黑丝包裹,上面缀着老鼠的绳结。 短裙后面又接了一段裙摆,裙摆上紫色的流苏轻轻晃动着,让她看起来像是托着华丽尾巴的孔雀。 诗怀雅热情的张开了双臂,被年轻姑娘机敏了躲开了,她的目光无视了陈,又把罗德岛的干员当做背景画框停留一秒钟,最后停在了罗夏身上。 黑暗模糊了博士轮廓,在两人对视的瞬间,银色妖僧拉斯普钦自动发动,像是包裹着龙首的攻城锤狠狠的撞击在林雨霞城墙的门户,虽然没有破坏城门,但仍然带给对方极大的震撼感。 贫民窟的尊重向来与力量挂钩,高材生小姐不仅没有恼怒博士的冒犯,反而朝博士主动伸手说道:“你好,我是林雨霞。” “诺亚·罗夏,目前算是龙门近卫局的特别顾问。”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凉薄滑腻从罗夏的手心蔓延到指尖,就在罗夏心想“她的手可真小啊” 的时候,一旁的诗怀雅嘟囔道:“重色轻友。” “我不觉得你有说别人的资格。”陈吐槽道。 “有兴趣来我这里工作吗?我‘看’到了罗德岛的博士活跃的表现,而这里还缺少一颗智慧的头脑。”林雨霞问。 你们龙门的人挖人都那么直言不讳的吗?! 他郑重的拒绝:“抱歉,我的全部都属于罗德岛。” 林雨霞没再勉强,她冷淡的邀请众人来到她的家,同时翻出牌子“诗怀雅与狗不得入内”, 诗怀雅当即就掏出了流星锤,被罗夏摁住了。 诗怀雅被罗夏抓住手之后就安静下来,甚至可以说……有些乖巧。基于不同立场,这既可以理解为富家女想要找个台阶下,也可以理解为她只是想要和博士接触。 “恕我冒昧,你们两个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罗夏问。 “并没有什么仇怨,只是许多稀碎的小事累积起来的结果罢了。” 高材生示意家里的女佣客人上茶,回过头来说:“她从小就很会骗人,把我耍的团团转。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发生在中学毕业后,她对我说我们都要好好学习,考上同一所大学。 我信以为真,高中的时候不仅自己用功读书,还抽空辅导她的功课,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在去维多利亚留学的路上了。 我已经不生气了,但我不会忘记这件事。在我们的交情里这样许许多多的小事堆叠起来, 就变成了疏离,何况龙门近卫局的人也不适合和黑道帮派走的太近。” 罗夏看向诗怀雅:“真的?” 诗怀雅没有回答,仅仅是摸着后脑勺企图萌混过关。很快女佣把泡好的茶与点心放在八仙桌上,罗夏带来的护卫一桌,林雨霞和诗怀雅一桌,但中间隔着陈与罗夏。 “作为友善的表示,我主动袒露了博士关心的事情,接下来轮到我了。”林雨霞看向罗夏, “博士,你知道无形之术吗?” “???” 博士一脸懵逼,回头看向干员们,临光的手指在手甲下蜷缩一下,但她脸上如同沉默的塑像。 “不知道。”罗夏回过头来说。 当他如此回答的时候,陈与诗怀雅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不管博士说的是不是实话,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过得去。为了不让林雨霞继续透露危险的情报,诗怀雅看向自己的老友,急切的说道:“跟你客套没意思,我需要你的帮助。” “是失踪女学生的事?” “你知道?” “我不认识她,但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来到贫民窟,开了一家鬼鬼祟祟的书店,售卖鬼鬼祟祟的书籍。我一开始以为她卖的盗版书,所以只是派手下例行去收保护费。后来有一天, 我的手下告诉我那里有些不对劲。” “所以你派人监视了书店?”罗夏说。 林雨霞点点头:“嗯,那家店名为莫兰书店,是一个叫莫兰的女老板开的。那位女士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散发着神秘的气场。 我让手下把出入那家书店的客人记录下来,其中就有你们要找的受害者,她第一次是跟着一个男人来的,捂着肚子一副急迫的模样。第二次就变成了一个人。” “她买了什么?”陈问。 “她把书藏在公文包里,我的人只负责监视,怎么可能知道具体文献。就在我得知那名女学生变成无头尸的时候,我马上让人突击了那家书店,结果人去楼空。” “我们可以去看看那家书店吗?”罗夏说, “受害者的日记上提到了她要去购买书籍,我想 她购买书籍的地方就是莫兰书屋。” “好,作为饭后的消食运动,我正好需要一场散步。” “原来你已经吃过了啊,我肚子有点饿。”诗怀雅举起手, “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没有。”林雨霞转向罗夏,“要吃腊肠吗?” “呃,如果可以的话。” “罗德岛会做腊肠吗?” “会的会的,每次我们采购的鲜肉大部分都会做成长期储存的肉制品,我还在厨房帮过忙。 不过,按龙门的说法我们做的是香肠,有那么大,那么粗。” “是吗,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尝尝博士的大香肠。”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不过我的香肠未必合你的口味就是了。” 罗夏一行人从林雨霞这里得到了食物补给,他们边吃边出发。林雨霞的目光短暂的停留在临光与安洁莉娜身上,她回头对自己并行的诗怀雅说道:“罗德岛有趣的人物可真不少。” 诗怀雅吃着豆豉鱼罐头一边说:“有兴趣?” “不,仅仅是一个评价,博士太危险了,我是不会去罗德岛的。” “危险?呃,博士的确挺凶的,那么夸张的凶器,刺进去会很疼吧……” “我觉得我们的话应该没在一个频道上,我说的是他的精神,你到底在想什么?” 诗怀雅抱着手臂:“想这个年龄的女人该想的事,拜托臭老鼠,我们都二十好几了,不是看到教材里的生理知识都会浑身不自在的年纪了。” “做人要文明。” “噗,帮派分子和警察谈文明……事先说好,你可不要和我抢。” 林雨霞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很想和你做竿姐妹吗?” “明明是柱姐妹。” “……你赢了,我发誓不和你抢。关于博士的事我有所耳闻,虽然不知道是坊间传闻还是确有其事,我想哪怕以星熊的体量也很难驾驭博士。你注意安全,别死了啊。” 罗夏坠在后面,突然间感觉凉嗖嗖的。脱掉冲锋衣既有形象↑的好处,也有保暖↓的坏处。 当星极好心走过来问他的时候,被他生硬的躲开了,下一秒,他就看见星象师努着嘴瞪着他, 无声的说“我做错了什么?” 星极没做错什么,只是罗夏想要回避他看到的未来可能性,这是为了星象师的身心考虑, 那白腻肌肤微微凸起的场景,光是想想都让他心慌意乱。 欲望在心中低语,银色妖僧拉斯普钦永不满足,渴望着一场又一场征服。他感受到星极身体里流淌的力量,力量来自于吞噬星极生命的源石颗粒,源石颗粒散发着甜美的气息,唤醒了他的食欲。 食欲? 罗夏从恍惚的状态里醒来,再看星极的时候,他只能看到星象师仕女般古典的优美和胸前的迷题——她有没有穿戴胸罩。 抱歉,这是为了你好。 罗夏这么想着,装傻充愣去和别人聊天,星极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全程都在用怨念的目光看着他的后背。很快,他们来到莫兰书屋一座不起眼的民居改建的书店,其中一些书架上保留着书籍。 “我的人检查过,留下的尽是合法书籍,在老板娘还在的时候充当混淆视觉用的,而那些空掉的栏位则意味着真正的商品被交易到真正的客人手中。” 陈与诗怀雅两位专业人士又仔细搜查了一遍,陈晖洁沉默无声,诗怀雅失望透顶,看见她俩的反应,罗夏开口说道:“对方是有备而来,跑路的时候自然会做善后工作,那么只能期待司法解剖的结果了。” “凶手丢弃的是做过防腐处理的尸体,他已经预先对尸体处理过一次,物证可能被毁坏了一部分。”诗怀雅皱起眉头,“如果说,被害人在较早的时间已经遇害的话,那么会不会出现第二具尸体?” 这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降落在地上,临光提起战锤,戒备的看着蓑衣客快步走到林雨霞身边耳语两句。林雨霞皱起眉头,转而对诗怀雅说到:“看你的乌鸦嘴,第二具尸体被发现了。” 第二具尸体被发现于市区与贫民窟的交界处,无论是近卫局还是帮派分子都对这一地区的防务抱着暧昧的态度,结果被凶手利用。等到罗夏来到现场的时候,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进入莫得感情的状态,才和陈她们一起靠近尸体。 尸体最醒目的特征便是被切下的双手,以及口鼻耳中塞下的源石碎片。她的脸色红润,神色平静,与身体上残留的各种激情犯罪的痕迹形成诡异的对比。毫无由来的,罗夏感觉这是被进食过的尸体,而那些激情犯罪的痕迹只是欲盖弥彰。 陈和诗怀雅戴上手套检查,她们小心翼翼的避免对现场破坏,地上残留的源石碎片和难以理解的宗教符号几乎是上一个受害者的复刻。 “和崛越耕平一样,她的那里也被塞进了源石碎片,体表没有源石结晶。”诗怀雅叹了口气, “不同的是,这具身体是新鲜的,她大概先是被灌下药物,然后在睡梦里被人用一氧化碳毒死, 紧接着对尸体的侵犯和加工,然后抛尸在这里。” 受害者的物品被凶手丢在地上,手提包里的物品消失,这个女人名叫雅各布·尼布罗, 《日 德兰邮报》的漫画主编,而票据显示她还是一位手模,可是她美丽漂亮、足以带来商机的双手不知所踪。 罗夏一开始就没让星极、玫兰莎、安洁莉娜和雪雉靠近,他判断能够承受这种冲击性场景而不失态的只有临光和可颂了。 “真糟糕啊。”可颂低声说。 临光无声,但她杖头闪烁的光亮表明,耀骑士被犯罪者残忍的手法激怒了。 半个小时之后,死者家属来到这里,看到尸体先是哇的吐了出来,然后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手脚并用的想要爬到尸体身边,被一同赶来的警员摁住。他脸上涕泪横流,发出犹如受伤野兽一般的嚎叫。 “唉。” 对于安洁莉娜等人来说,这一幕无疑是令人心碎的。星极忘记了自己的职业病,想要通过祖传的手艺来解读出凶手的身份,却被罗夏摁住了。 “等回到罗德岛,我有事和你谈。”他低声说,“叫上临光一起。” 星象师颔首,博士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诗怀雅留在现场处理相关事宜,陈准备送博士回去的时候,他的衣袖却被人拉住了。 罗夏回过头来,看到一对覆盖着淡紫色毛发的圆圆耳朵,便知道是林雨霞了。她刚才一直冷眼旁观,以普通市民的立场看着警方的活动。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只占用你很短的时间。” 两人来到无人处,林雨霞转过身来,她立在幽暗中,眸子却仿佛明灯,虽不温暖,却带来指引前路的光亮。光滴落在皮肤上,弥散在空气中,博士微红的身影路过的时候,光被吞噬了。 “我的手下说,那个在尸体边哭泣的男人好像是陪着崛越耕平第一次前往书店的男人。以防万一,我已经派人跟踪他。我们交换一下联络方式吧。”林雨霞说道。 还差 148 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悲怆(148→147) 罗夏讶然:“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诗怀雅?” 高材生看了博士好一会儿,直到空气里第一滴冷凝的水珠滴到他手背上,她才回答:“…… 沉默是一种准则。” “也是啊,如果被市民看到近卫局和帮派分子合作,确实要出问题。” 罗夏的解读让林雨霞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很快,罗夏就拿着一张记录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回来了。陈 sir 看了一眼说:“不愧是博士,一个晚上就把人家的电话号码弄到手了。”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 陈也意识到不妥,她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两辆警车把罗德岛一行人送回龙门郊区停泊的陆行舰上,下车的时候罗夏靠近陈,悄悄把林雨霞的话复读了一遍。 “谢谢,回去之后我会安排对那个人的监控。” 陈从口袋里掏出手账本和笔飞快的写下一串数字,说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请联络我。有时候我可能态度不好,那是我睡的迷迷糊糊接的,不是对你有意见。” “起床气,可以理解。” “好,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晚安博士,祝你做个好梦。” 陈看着博士被干员们簇拥,他们的影子连在一起,亲密如家人,让她隐隐感到羡慕。在这种时候她可以依靠谁呢?只有她自己。 所以她很羡慕阿米娅,羡慕那个小姑娘有博士这样的心灵支柱。她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 不会期待白马王子降临。孤独的女汉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驾驶警车调转方向,与罗德岛渐行渐远。 博士的小队回去之后就地解散,按照罗德岛的规定他必须清洗身体,以减少源石病感染的可能性。男用淋浴间只有他一人,花洒里涌出的水流击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孤独。 他一边洗一边说:“白雪,丢块肥皂过来。” 尽职的护卫让肥皂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到罗夏手里,罗夏低头看了眼说:“不是硫磺皂,是暗索用的那一款,让她胸口和大腿闻起来令人安心的那个。” 几秒之后,新的肥皂落到罗夏手中,罗夏比了个大拇指,他相信白雪看的到。洗完之后, 他神清气爽的出来,发觉白雪站在门口。 “帮我守一下门。”白雪说,“我要洗澡。” “这里是男用淋浴间。” “那边太吵,不喜欢。” 不待罗夏回答,女护卫已经把拉链拉开,他只好转过身去,不知道白雪进的是他刚才用的淋浴间,所做的事也不止是洗澡。她对博士的保护是全面的,不会让可能泄露博士基因的东西就那么躺在淋浴间里。 女护卫洗澡比博士还要快,所以当面色红润、身体散发着湿润感的星极与临光过来的时候, 罗夏已经把今天的报告写好了。 星极穿着素色连衣裙,临光则把护具卸下,两位姑娘披在肩膀、有着蓬松质感的头发说明她们刚刚经历了吹风机的洗礼,严肃正经的她们此刻多了一份慵懒的魅力。特别是临光,女骑士平常严肃正经,但是她浓密的长发和尾巴变得蓬松之后,让她显得异常可爱。 “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噗哈哈哈哈。” 罗夏最后还是没忍住,他一边抹眼角的泪花,一边迎着客人们责难的目光说:“晚上好,我有很严肃的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严肃? 星极与临光对视一眼,助理小姐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来抽出纸巾递给博士,博士抬头的时候恰好对上她下坠的领口。 和砾、初雪差不多大啊。他想。 所幸他的欲念还在冷却期,所以罗夏擦擦眼角,面不改色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果汁,那是安洁莉娜路过的时候现榨的。JK 小姐能够冲制口味不错的咖啡,她榨汁的技术也不遑多让,只需要一小会,略显浑浊的、散发着苹果香味的汁水就灌满整个玻璃杯,送到博士面前。 尽管 JK 小姐不好意思的说她对果汁的味道没有自信,但罗夏信任她,所以他一口气喝了半杯,竖了个大拇指。 刚刚他喝完了最后一口,意犹未尽的表情迅速转化成严肃。见此,临光转过身去把门锁死, 转而看向博士问:“什么事?” “是关于这起连环凶杀案的事情。” 博士把凯尔希的提示、自己的猜测和已知情报融会贯通,把这个套娃故事重新讲述了一遍。 最后他又补充道:“林雨霞曾经问过我无形之术的事,她问的有些突兀。 联系前后事件,我想这座城邦流传着被称为无形之术的神秘力量。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无形之术没有公开,大家都在偷偷摸摸的修炼,那位黑道千金可能也是修行者的一员。” “诗怀雅和陈呢?”星极问。 “我不知道,我希望她们不是。”罗夏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眼前的连环杀人案一个邪教徒为了飞升而进行的仪式,我们心里都清楚,但不能放在明面说。” “所以你才不让我当场占卜,怕我被邪恶力量影响。”星极恍然大悟,“瞒着其他人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星极是我的助理,这段时间你是和我待在一起最长的干员;临光是稳重、成熟、可以信赖的强者,哪怕得知此事也不会被怒火冲昏头脑。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所缺陷,所以我暂时不告诉她们,也请你们保密。 你们也看到了,对禁忌知识的追逐将招来可怕的后果,所以请务必克制你们的好奇心。哪怕真的入手了无形之术,也不要加以研究。” 最后一段话罗夏是对着临光说的,女骑士表情阴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难想象,她因藏书而产生的变化与现在的事件有着相似之处,变幻莫测,对人的精神有着巨大的影响。 自然,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因为他的异能有可能是无形之术的体现,而能够吞噬源石恢复精神的“基本操作”,也可以理解为病态的进食欲望。 有时候,他也会馋干员身上的源石结晶,物理意义的馋源石病人的身子。现在想想他都感觉有些后怕,万一他真的忍不住诱惑一口咬上去,怕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苏亚雷斯)。 助理小姐离开的时候顺手捎带着博士整理的报告,临光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待她们走后,罗夏望向那些藏书,当他注意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向他投来凝视的目光,宛如群星。 “或许我该准备画具,”他自嘲的说, “我心中的躁动和恐惧总要有一种方式发泄出来,并且不管画出什么,都能用艺术搪塞过去。” 这句话成为他今晚最后的注解,在梦中,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她轻柔的张开怀抱,邀请他合为一体。然而,在她拥抱他的时候,他愕然间发现她的体内存在千千万万的人,仿佛是组成她人格与肉体的零件。他们争先恐后的从女人毛孔里涌出、抓住他,把他拖向女人身体里。 “真是糟糕的梦。” 他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陈来接他,看到女警官冷冽的表情,对案件以及背后无形之术的好奇心让他恢复了“清醒”。 “尸检结果怎么样?”他问道。 “出乎意料,两位受害者都是源石病人,源石结晶仅限于她们的内循环系统中,并且她们都有着两年以上的性生活经验。” 罗夏捏着下巴:“第二名死者是个成年女性还能理解,第一名死者只是个高中生,她不可能是完全自愿,有人在劝诱她或者逼良为娼,像这样贫穷又无依无靠的人,很容易被犯罪分子盯上。” “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她真的在从事援交活动,一定有一个中介人或团伙。” “第二名受害者的男朋友呢?” “已经抓起来了。某位热心市民看到他半夜急匆匆的回家收拾行李想要跑路,于是拨打热线向我们举报。我带着人抓他,那个人外表瘦弱,但力气大的却能徒手捏爆很多东西,似乎运用了不为人知的源石技艺。 我们这边三名警员受伤,最后还是术师使用源石技艺才抓住他。昨晚我和诗怀雅没睡,轮流拷问了他一夜,结果他什么也不肯说。” 不为人知的源石技艺……无形之术? “你们对他的身份调查了吗?” “截止到现在,我们知道他是名医生,去研究所上班,偶尔会做画。第一位与第二位被害人推测遇害的时间段他都在上班,病人和护士都能为他作证。” 罗夏摩挲着鬓角:“既然不是凶手,他宁死也不肯招供吐露线索,就是为了保护什么秘密吧。” 两波邪教徒的斗争?他想。 “不好说,近卫局正在调查他的人际圈。”陈的语气有着烦躁,“偏巧就在整合运动重新活动、龙门防卫资源吃紧的时候出来搞事,人手哪里都不够用。” “所以你们才需要罗德岛。” 罗夏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到陈眼里的血丝。他心中其实有一个更糟糕的猜想:这个套娃故事有了新的内层:感染者套着邪教徒,邪教徒内侧可能又套着整合运动。利用仇恨、恐慌制造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的对立符合整合运动的利益,也是他们的一贯风格。 感染者也是会杀死感染者的,在切城,塔露拉就毫不犹豫的攻击了当时还处于中立立场的罗德岛。整合运动里不是每个山头把罗德岛视为敌人,可是塔露拉代表了整合运动,她的攻击绑架了所有人的立场。 战争产生了泪水与伤痕,也以自身滋养了博士。在切城醒来之后被阿米娅请求开始第一场作战的时候,罗夏的指挥还尚显稚嫩,但他现在已经是个老练的玩家了。 过了一段时间,罗夏依然没有看到熟悉的风景——龙门近卫局总部对面的茶餐厅,上次他和初雪来过这里,回去的时候圣女大人还挽着他手臂,这成为他值得珍藏的全年龄 CG。 他扭头看向陈说:“这好像不是去警局的车吧。” “没错,我们去第一名受害者就读的英雄学院。” “你不是已经搜查过两次了吗?” “是‘调查’而不是搜查。”陈纠正了罗夏的说辞,“我只是感觉到调查的学生没有尽说实话,所以想要换个更容易让她们亲近的调查员重新进行调查,博士很受女中学生喜欢吧。” 这时候,坐在后座的安洁莉娜警觉的抬起头来。 “陈 sir,我必须为自己的名誉进行辩护……” 陈打断罗夏的话说:“你觉得我们警察会相信你?我无意指控你的罪行,你是罗德岛的博士, 不是龙门的人。如果你接受了诗怀雅的招揽,我倒是有理由逮捕你。那时候你和罗德岛的合同自动解除,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和近卫局签订新合同。” 陈 sir,你也学会免签大法了吗?! 安洁莉娜抿嘴笑了起来,以她对陈警官的了解,如果陈 sir 真有那个意思,大概会笨拙的像是向初恋告白的纯情男,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到点子上,最后恼羞成怒直接抢人,把博士扛回去。 罗夏也知道陈在开玩笑,他心有慰藉,原来天底下还有讲笑话和他一样烂的人。 “如果我投奔林小姐呢?”他好奇的问。 “在我看来,比起高材生你还不如从了富家女。鼠王是龙门黑夜的统治者,许多人都说他和魏长官分享龙门的权力。哪怕他不是英雄也算得上一方豪杰,却有一个傻女儿。” “林小姐不是高材生吗?” “我指的是情商,她属于读书读傻的那种,叉烧猫这种货色都能把她骗得团团转。你落到她手里,被会被她非常认真的矫正,按照她所认为的‘正确’方式生活,做她认为的‘正确’ 的事。” 罗夏叹息道:“唉,她这种性格,其实更适合去你们近卫局。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做正确的事,哪怕有些自视甚高的傲慢,但这就是阳光下执法者的生活。” “可惜造化弄人。即便如此,那只老鼠也有自己的骄傲,她是鼠王的继业者,未来的女王, 现在的公主殿下。 而博士仅仅认识她一个晚上就顺利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这说明博士有着我不了解的长处。 既然你能让二十多岁的女人心生好感,对付十几岁的小姑娘更不在话下吧。” 陈警官,你的话里怎么一股犯罪分子的味道?! 他义正辞严的回答:“陈警官,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那是个女校,里面小姑娘都挺漂亮的,如果你肯帮忙你就有机会看到女学生教室走光的场面。” “陈 sir,我们要去调查谁?” 现在,是博士忠实于欲望的一面占据了上风,杯之欲产生的无形影响,令陈、安洁莉娜和始终没说话的临光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而博士诱人的就像一杯冰过的肥宅快乐水。 所以陈停车,罗夏还在慢斯条理的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其他三人已经飞快的下车,让他产生了这辆车上装着炸弹的错觉。 他下车的时候,第二俩车上的干员也下来了。陈警官没把车开进学校,而是停在了附近超市,她对罗德岛的人说道:“接下来的调查任务就辛苦你们了。” “你不进去?” “现在这所学校对警察产生了逆反心理。”陈抱着手臂说,“是我的错,当时调查的时候我有些粗暴。” 陈不去的话让博士也松了口气,万一他要使用异能对付女学生,有陈在旁边很难解释。陈sir 从口袋里掏出一团东西丢过去,罗夏接住一看是工牌,在名义上他成为了龙门近卫局的一员。 罗夏不可能带着所有干员进入,因为大部分干员穿的实在太显眼了,比如临光耀眼的护甲和星极复古风格的长裙。所以最后跟随博士的人选是安洁莉娜、可颂和玫兰莎,可颂没有带她的护盾。 面色严肃的女骑士拦住了他:“博士,按照职责我必须向你提出谏言: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有可能是女校的关系者,如果他就藏在女校里,你的身边既没有治疗者,也没有能够为你提供专业防护的盾牌,这很危险。” “我知道, “罗夏回答, “所以今天出门的时候,我让星极帮我准备好了我的源石法杖,喏, 就在可颂拎着的手提包里。除此之外,我还有一只手枪和对讲机。你们还有近卫局的人都能来支援我。” “我们支援可能需要几十秒才能赶到,而终结一个生命可能只需要几秒钟。”临光压低了声音,“近卫局的人甚至不打算进入,证明他们根本不指望博士能得到有用的新线索。” “我知道,但用游戏来形容的话,我和陈 sir 只是暂时合作的玩家,我们每个人的胜利条件不一样。陈 sir 想要抓住凶手,并得出大家都能信服的表面真相,维持社会稳定,确保类似的案件不会再发生,而我只想要了解全部的事实并制裁犯罪者。” “博士,这是我第三次谏言,你是深思熟虑,知晓了其中蕴藏的风险后才去追逐真相吗?” “是的,我已经好好思考过了。比起我自己,我更相信阿米娅和凯尔希医生。既然她们没有表示反对,那么证明此行的风险尚且在我能够处理的范围里。” 临光在同一件事上的三次谏言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她侧身让开:“祝你好运。” 此刻的女骑士看起来像是博士的助理,而真正的助理小姐正在拿塔罗牌占卜,等她捂着酸疼的脖子站起来的时候,博士已经消失不见了。 “博士呢?”她慌慌张张的问。 雪雉指了指:“已经进去了。” 星象师提着裙子小碎步跑到马路对面,博士昨天冷淡的态度让她有点慌,所以她做了一切可以补救的措施想要取回以前和博士的关系。 自然,最容易改变的地方就是外观形象,今天她的头发编织的更细密,妆容越发精致,收紧束腰让胸脯看起来更为挺拔,还换上了有鞋跟的靴子显得更加高挑。 可惜,她的辛苦正好赶上了罗夏噩梦导致的恍惚状态,所以她叫醒博士的时候,为他倒水的时候,抱着文件故意俯下身来挑逗,让博士看似有占便宜的机会但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 博士都是呆呆的。 这让星极有些生气,也激发了她把好胜心,她控制欲十分强烈,讨厌别人不按她的计划来。 显然,博士这辆污污污的托马斯小火车已经偏离了轨道,需要她用智慧和魅力拉回来。 看到星极跑过来,临光问道:“怎么了?” “我占卜有了结果,事先说好,我的预测成功率只有三成左右。” “结果怎么说?” “博士可能会遇到于他不利的事情。” 星极与临光进退两难,一方面占卜结果只代表一种可能性,结合星极以往的占卜履历来看发生的概率不高,另一方面她们也难以承受无视它带来的风险。 最后,临光做出了等待的决定,并表示负起全部的责任,星极在一边默默祈祷中,祈祷占卜结果不要实现。 罗夏对围墙外的事一无所知,对门卫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他带着三位随从顺利进去学校。 虽然名字是英雄学院,但罗夏进来不就之后就看到一群女学生欺负落单者的场景,所以他的第一印象从英雄学院转换成了霸凌学院。 “我来。” 玫兰莎自告奋勇前去解围,她与这些女学生年纪相仿,根本没人怕她。玫兰莎也不想对这些人使用武器。当领头的女学生准备施展扯头发、扇耳光、撕衣服这些绝技的时候,她一记勾拳直接把对方击倒了。 “我要打十个。”她淡淡的说。 芙兰卡,看看你都教了什么?! 罗夏在心里已经把锅扣给了胖狐狸了,他打算回去和对方好好谈一谈,让她别带坏玫兰莎。 看到头领被一拳放倒,剩下的霸凌者一哄而散,嚷嚷着“下一场考试快开始了,走了走了”,紧接着被欺负的那一个也跑掉了。 博士走到近前,看到被芙兰卡击倒的女学生正在缓慢爬起来,呸呸呸的吐着嘴里的尘土。 当罗夏的影子覆盖到她身上,她抬起头来,浅海的颜色涌入她的视野,她的眼睛因为恐惧而外凸,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你是谁?”罗夏问。 “卡萨巴·布尔扬,因为叙拉古那边的战乱来到龙门避难,今年十七岁,是英雄学院的学生会长。” “带头欺负别人的学生会长?”罗夏叹了口气,“英雄学院真是烂透了。” 罗夏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刚上来就钓到一条成色不错的鱼——就情报价值而言。卡萨巴外表上只有一双腿还不错,剩下的都平平无奇,被他心目中的理想女高中生安洁莉娜甩出三条街的距离。 罗夏掏出工牌:“正好,我是近卫局的人,来到这里想要问关于受害者崛越耕平的情况,她是这里的一年级学生,你有什么了解吗?” “你们警察已经来这里问过三遍了,我把知道的情况都交代了。那就是个孤儿,没朋友, 学习成绩也不好,完全是个废物。这样的人我都懒得欺负她,因为完全没有油水可赚,而且没有反抗精神。” 她烦躁的抬起头来,对上罗夏幽邃的眼睛又赶紧低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害怕眼前这个男人,哪怕他做的仅仅是凝视。 “你为什么欺负人?”罗夏问。 “这个问题和那个死掉的孤儿无关吧……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别瞪我了! “卡萨巴一屁股 坐在台阶上, “这所学校从上到下都是群变态,又是封闭的环境,学生们压力很大,所以霸凌就成为一种常态,高年级欺负低年级,强者欺负弱者。 我呢稍微和她们有些不同,我是从违反校规中获得快感,只要是违反校规的事我都会尝试去做,霸凌只是其中一种。” 安洁莉娜打开笔记本速记,罗夏强迫学生会长抬起头来,用异能进一步加深对猎物的支配。 然而怪异的情况出现了,学生会长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她一把推开了罗夏转身就跑,很快就跑进建筑里消失不见。 “原本配合的好好的,突然就……”安洁莉娜叹了口气, “博士好好问话,别对女孩子动手 动脚的啊。” 这也能怪我? 罗夏非常清楚,哪怕黑那样坚韧的战士,在异能侵入之后也无法摆脱。异能什么时候结束只取决于他的状态,所以学生会长的突然清醒问题很大。 多半这个人和无形之术也有关系。他想。 “你们是谁,现在是学校考试的事件,你们在做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让罗夏回过头来,看到一个穿着教师装的男人走过来。罗夏例行的掏出工牌, 那位老师看过之后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我承认,我们学校一个孩子的死令人感到痛心,但是警官先生,学生们正在期末考试, 这时候你们在校园里活动只会让人不安。无论如何我也恳请你们,请你们等孩子们考试结束之后再过来。” “那么学校的期末考试什么时候结束?”罗夏问。 “明天上午,之后会再上五天课,然后放一个月的假。” “好,明天下午的时候我会再过来一次,希望你帮忙通知一下校方。” “好的好的,谢谢警官先生通情达理。” 那位老师喜出望外,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我介绍。他叫费擎,是学校的美术老师,也是被害人的班主任。两人简短交流之后,罗夏就此告辞。 他出门的时候看到星极喜出望外,助理小姐的态度让他有些奇怪,但他没在意,而是找到陈说:“这个学校的学生会长有问题,我怀疑她和你们抓住的男人一样,会使用未知的源石技艺。” “啧,我她经过了三轮盘查,竟然今天才露馅。 “陈摇摇头,”谢谢你博士,我会安排人监 视她。” 罗夏想,对付感染者的最佳策略是感染者,而对付无形之术的方法是使用无形之术。常规手段难以追查的事情,使用无形之术介入就会变得破绽百出。 “另外,我和那里的老师费擎约好,明天下午的时候我会再去学校一次。”他说。 陈颔首:“有劳你了。” 安洁莉娜的笔录放在口袋里没掏出来,她也清楚,博士的胜利条件和近卫局的胜利条件不一样。近卫局追求让“事实”变得简单,罗夏则是想要看到全部的事实。在罗夏开口之前,她搜集到任何证据或者见闻都不会和近卫局共享。 抱歉陈警官,罗夏优先。JK 小姐在心里说。 可颂与玫兰莎同样选择了沉默,结束了今天的校园调查之行。在上车的时候,罗夏忽然想起来什么,面色古怪的说:“陈警官,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女学生教室走光的场景,”罗夏咬牙切齿的回答,“毕竟她们在考试啊,一些教室根本没有人,所以‘走光了’。” 陈愣了一下,她趴在方向盘上身体颤抖着,勉强维持自己苦大仇深的人设——尽管罗夏还是希望她多笑一笑。 “博士,你这个人有时候单纯的可爱,我可是警察啊,你以为我会教唆你去做不和谐不道德的事情吗?你这样的人如果落到坏女人手里,将会变得非常可怕。” 陈 sir,总觉得你意有所指啊。 他们回到警局,诗怀雅睡在陈的办公司里,身上盖上警服,还在说梦话,以往光鲜亮丽的面容有些暗淡,头发乱糟糟的聚在一起。 “她睡得挺香的,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谈?”罗夏说。 陈冷酷的回答:“不,她已经睡了四个小时,足够维持接下来一天的运转了。” 罗夏耸耸肩,轻轻带上了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直打哈欠。几秒之后,诗怀雅尖利的声音和一系列龙门粗口震得玻璃都在响。 博士看到玫兰莎尾巴吓得都竖了起来,他伸手捂住对方的耳朵,等近卫局两位高干出来的时候,他不满的说道:“两位,虽然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但在孩子面前还请收敛一些。” 陈不说话,诗怀雅回以歉意的笑容。罗夏在她们吵架的时候有了计较:被抓的邪教刁民撑得住常规的严刑拷打,并且看起来还能撑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那个感染者邪教徒随时都有可能犯下新的罪行,制造新的受害者。 “我能和那位被抓捕的嫌疑人谈谈吗?”罗夏问道。 陈与凯尔希对视一眼,后者把罗夏带到了审讯室。为了防止嫌疑人睡着,审讯室一直开着灯,他进去之后看了眼被拷在椅子上的嫌疑人,随手关上灯,幽暗的环境是异能发动的前置。 一秒,两秒,三秒……他在心里数着时间,一边接近一边用阴森可怖的语气询问嫌疑人问题,只换来了后者的嗤笑。 “你是马戏团的小丑吗?” 罗夏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对男人使用异能,结果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他用真诚的语气说道:“我建议你还是现在讲出来比较好,我有一个大宝贝,我掏出来一定会把你吓一跳。当它指向你的时候,你一定会觉得近卫局对你的逼供是如此温柔。” 然而实话总是没人信的,罗夏的建议只换来一声嗤笑。博士叹了口气,心想这是你逼我的, 所以他叫人进来给嫌疑人安排上了口球,以防止对方咬舌自杀。 他转而看向门外:“星极,把手提箱拿过来。” 星极进来的时候吞了口口水,怜悯的看了嫌疑人一眼,她放下手提箱后,像是躲瘟神一样后退到五米开外。 “博士,你没必要在这种小角色身上全力输出吧。”她说道。 罗夏摇了摇头,竖起一根大拇指。星极关上门之后立刻在走廊里狂奔,并掏出降噪耳机戴上,罗德岛其他干员也是有样学样。 陈和诗怀雅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跟着罗德岛众人撤退。陈问道:“博士要施展某种秘传的源石技艺?” “也有可能不分敌我?”诗怀雅说。 安洁莉娜掏出备用耳机递给两人,一边回答:“诗怀雅的猜测比较准,勿听、勿视,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在审讯室内,罗夏拉开手提包的拉链揭开了秘密,他把那根已经成为干员心理阴影的加键唢呐拿了出来,看到嫌疑人茫然的瞪大眼睛后,他微笑着解释道—— “这是唢呐,一种武德丰沛的乐器,加键唢呐是它的现代化改造,优点在于它可以演奏十二平均律所有音色,而缺点在于一些传统唢呐独有的技巧表现的不是太好。 我的源石技艺是通过唢呐制造让人产生强烈情绪的声音,从而让人从愤怒中汲取力量。偶尔我会想,我是不是可以通过它制造其他的强烈情绪……比如恐惧,来达成其他的效果。”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是我的一号实验对象,我的源石技艺新的分支运用还很生涩,请多多担待—— 接下来,我将为你演奏贝多芬悲怆奏鸣曲第三乐章。” 还欠 147 更。 20 年元宵节特别篇·Lancet-2 IF 众所周知,在罗德岛有许多萨卡兹人为其效劳,而在所有萨卡兹人中,可露希尔是最特别的一个。 阿达·可露希尔·丘奇(Ada Closure Church),和罗德岛另一位元老华法林同属萨卡兹人中的血魔族。哪怕在萨卡兹人中,血魔族也通常被认为是“恶名昭彰”的分支,这来源于她们侍奉着赤杯——伟大母亲、群山之母、起源之神,掌管着血、诞生与溺亡的杯之司辰,是 XV 时的主宰。 血魔族的飞升过程荒诞而血腥,而为了更进一步,成为服侍赤杯并准备伺机取而代之的具名者,他们的“大功业”更加骇人听闻。 蚁母与双角斧、上校与狮子匠两对司辰的矛盾,在血杯的侍奉者煽风点火下,最后演化成司辰们的凡人崇拜者在泰拉世界开始的卡兹戴尔内战。 内战给泰拉世界带来了伤痕,也给萨卡兹人带来了歧视与排斥。他们中一些人逃到了罗德岛这片净土,并将之视为第二个家园,为取回萨卡兹的平等地位而战。 在这种情况下,位于萨卡兹族内部歧视链最底层的血魔族却出了两朵奇葩:首先是华法林, 她是一位长生者,已经度过了三位数的年岁却依然顽皮的像个孩子,凯尔希医生几乎每个月都要把她吊在舰桥上示众一次。 最近,她迷恋上侍奉赤杯的具名者“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血液,以至于医疗部门对博士进行例行体检的时候,她总是要插一手。 真正的医疗干员不会私自检查博士,而华法林却在病床围帘的影中与博士私通,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是被凯尔希医生禁止的,而被禁止的事物带来欢愉,此即华法林被博士的攻城锤刻下屈服刻印 3 级与快乐刻印 3 级的故事。 华法林的同胞可露希尔在奇葩程度上更甚之,她外表是一位黑发的娇小美人,却爱机油胜过血液,让人不禁怀疑她已经改换门庭,投奔了司掌 XX 时的司辰白日铸炉麾下。 可露希尔自称 42 星干员、罗德岛舰船可靠性工程师、罗德岛号 SUPERVISOR 伟大的系统工程师、卡兹戴尔百强青年、开源软件的倡导者——以上纯属她胡说八道。 她其实负责的是罗德岛的采购、基建、工程等工作,白天入睡傍晚苏醒,居于罗德岛一间居屋中,管线、黑暗与汽油劝退了绝大部分来访者。当人们看到她的时候,她通常都是一脸油污、戴着旷工帽,头发和衣服都脏兮兮的,旁边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凯尔希。 罗德岛的元老们能忆起更多,可露希尔最初来到罗德岛的时候也是个好战分子,她也想上前线打仗,但是被凯尔希医生给撵了回来。时间流逝,可露希尔享受起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生活,这种转变令人震惊。 她虽然不常出门,但从她那间居屋里延伸出的商业触角却延伸到了罗德岛的方方面面:火神的工匠铺、诗怀雅的报表和博士手中 200 滴就能让一只斯卡蒂疯狂发情的药物都来自她的手笔。 最近,她准备在罗德岛新开一家酒馆,为了吸引顾客,lancet(柳叶刀)-2 惨遭毒手,从医疗小车变成了新酒吧的看板娘。 这是一个制作得极其巧妙的看板娘。可以说,无论多么妩媚动人的美女都比不上可露希尔人工制造的摩登女郎。由于广泛地吸收了所有美女的长处,所以这位机器人看板娘简直成了十全十美的仙女。 大概是因为可露希尔动了 lancet-2 的逻辑单元,所以娘化之后的 lancet-2 失去了温柔又天真的性格,老是爱摆架子,常常对别人爱理不理的。 不过,这也是合情合理。漂亮的女人总是有特权的,即便她们踏在地面上,也会有舔狗们手牵手搭成桥,把她们送上天空,从此低头看人。 在泰拉世界,一般人都不愿意去制作这种好看而不实用的看板娘机器人。很多人认为,费尽心机去制造那种工作效率和人相同的机器人是得不偿失的蠢事。如果有这笔经费的话,完全可以购买各种高效率的机器,至于操作机器的工人则更不用担心了——到处都是失业者,要多少就可以雇到多少。 然而,足不出户的可露希尔却敏锐的察觉到,酒、含有酒精的饮料或者其他买醉的液体, 只不过是一种煽动情绪、拉近距离的工具。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店里,人们有条件的情况下, 都没有兴趣一个人独斟独饮。 自从把 Lancet-2 改造成看板娘以后,这家酒馆的生意日益兴隆,喝得醉熏熏的顾客们满不在乎地掏出了大把大把的金钱。可露希尔在监控摄像头后面乐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由于 Lancet-2 娘化版决定着酒馆的命运,因此可露希尔颇费了一番苦心,把她制作得十分美丽动人。她那洁白如玉的肌肤绝不比任何一个少女逊色,完全能以假乱真。不知内情的人看到了,一定会认为这是童话里的豌豆公主,肌肤白皙,温润如水。 可是,看板娘小姐毕竟是机器人,又被可露希尔摆弄了一番逻辑单元后更加“呆”了,她的头脑几乎一无所有。可露希尔光顾在她的外表上下工夫,没有注意到智力这一方面。因此Lancet-2 惨遭娘化之后只会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和端起酒杯来喝酒。 不过,对于酒吧的看板娘来说,只要能做这些事也就足够了。 可露希尔刚一制作出机器人看板娘,就立刻就把她安放到了酒吧间里。虽说店堂里还有不少餐桌空着座位,但老板还是把她放在柜台里面。万一被人看出纰漏,可露希尔本人的名声就会迅速像《汤姆叔叔的小屋》出版之后的白人奴隶主一样臭名远扬。 罗德岛的单身汉们看到酒馆里新来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郎,都争先恐后地向 Lancet-2 打招呼搭话。当对方询问名字和年龄的时候,她还能从容不迫地微笑回答,但再往下问的话就答不上来了。 虽说如此,可谁也没有觉察到看板娘是一个机器人。 “你叫什么名字?”客人问。 Lancet-2 回答:“蕾森特。” “今年多大啦?” “还很年轻呢。” “到底是多大呀?” “还很年轻呢。” 如果这位客人是博士,Lancet 的回答还会变成“E cup”,并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抓着博士的手摁在自己胸脯上。 医疗小车时期残留的影响让娘化的 Lancet-2 依然最喜欢博士——尽管她不懂“喜欢”是什么感觉。 罗德岛的工作人员在自家开的酒馆还比较讲究文明礼貌,当 Lancet-2 开启复读机模式后, 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以免对方难堪。 但是,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不死心,因为罗德岛美丽而强健的女性很多,她们却喜欢同一个人物。抢在博士染指新的女干员之前,他们争先恐后的向;ancet-2 搭讪。 “这衣服真漂亮啊!”搭讪者说。 Lancet-2 回答:“这衣服是很漂亮。” “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什么呢?” “能够开怀畅饮吗?” “开怀畅饮吧。” 看板娘神情坦然地举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但是却毫无醉意。 “有一位年轻美貌的女郎,自命清高,爱摆架子,答话时总是冷冰冰的。” 消息一传开,单身汉们不约而同地纷纷来到这家酒馆里。大家都饶有兴趣地喝着酒和Lancet-2 交谈,并且还请她喝酒。 有人打趣道:“在这些客人中间,蕾森特你最喜欢哪一位呢?” Lancet-2 天真的微笑:“我喜欢谁呢?” “你不喜欢我吗?”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喜欢你呀。” “下次我们一起去看高级作战录像好吗?” “去看高级作战录像吧。” “什么时候去呢?” 这时候 Lancet-2 回答不上来了,她的身体自动向可露希尔发出紧急信号。于是,可露希尔又联系聘用当做护卫的斯卡蒂,大腿夹剑的虎鲸小姐姐出来解围—— “各位先生,玩笑可别开得太过分了。” 碍于斯卡蒂的威慑力,大多数的顾客都是通情达理的,大家略带几分尴尬地笑着停止了嬉戏。他们不知道,从 Lancet-2 脚下伸出那根塑料管子把她喝的酒回收来,再“公平合理”地卖给顾客们喝。 顾客们并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只觉得看板娘年纪轻轻的,酒量可真不小,可想而知身体一定是非常健康。她不会卖弄风骚地拖住客人纠缠不休,客人请她喝酒,她总是豪迈的一饮而尽, 却又全无醉意。 没过多久,这位与众不同的美女就变得闻名遐迩了。顾客们闻讯而来,日益增多。 干员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博士最终成为顾客中的一员,这位侍奉赤杯的具名者曾名为诺亚·罗夏,能力性相是杯与灯,他每和处女发生关系就剪掉一缕头发留作纪念,他搜集了整整十箱,囊括了泰拉全部智慧种族的女性,以此成就大功业,得到了赤杯的晋升,被赐予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之名。 他没有住在漫宿的赤红教堂和其他侍奉赤杯的具名者打牌聊天,而是行走在地面之上,继续担任罗德岛的博士。因为他已经是一位半神,距离世界顶端的神秘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他不大顾忌世间的伦理道德,对凡人的事务总以杯之欲作答。 杯——食、色、性,有溺而无还者也。 博士一眼就看穿美丽的蕾森特小姐其实是 Lancet-2 的娘化版,尽管如此他还是着了迷,每天都要到酒馆里来喝酒。 当然,不管他怎样陪着笑脸向蕾森特小姐献殷勤,都是对牛弹琴,枉费心机,因为可露希尔没给看板娘实装誓约系统。 可是他却不死心,相反的,他对蕾森特追求得更加起劲了。为此,他孤注一掷地把自己的积蓄花得一干二净。他的健康疲劳,理智暗淡,激情破灭,甚至要强行施展置闰仪式,以至于在赤杯那里失去了宠爱。 尽管,司辰从不宠爱自己的具名者,而具名者也未曾向司辰奉上忠诚。 最后由于付不起酒钱,博士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自己的私房钱也拿出来用。他的灵魂伴侣凯尔希对此大为恼火,怒力冲冲地斥责道: “以后不许再到那个鬼地方去了!喏,把这笔钱拿去付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博士拿着这笔钱来到了酒馆,他伤心地想着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了。他闷闷不乐地喝着酒, 为了表示告别,他频频举杯,请 Lancet-2 也喝了很多酒。 “唉,今后再也不能到这里来了。”他忧伤的说。 Lancet-2 微笑着回答:“再也不能来了吗?” “你感到悲伤吗?” “悲伤呀。” “也许这并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这并不是真心话。” “没有比你更冷酷无情的人了。” “比我更冷酷无情的人是没有的。” 博士摁住了自己的额角:“我真该一开始就下药的!” “那就下药吧。” 博士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可露希尔卖给他的春药,据说 200 滴就能让斯卡蒂疯狂发情的那种。他撒在酒杯里,然后斟满一杯酒送到了 Lancet-2 小面前。 “请再喝一杯吧。”他说。 Lancet-2 回答:“喝一杯吧。” 她能够检测出酒水里的成分,也清楚喝下去会导致怎样的结局,但她依然喝了下去。 促使她喝下去的不会是爱,而是指令。促使她喝下去的不会是指令,而是顺从。促使她喝下去的必不是顺从,而是好奇。让她一饮而尽的必不是好奇,终究还是爱。 这是一个先天缺陷的机器人所能进行的最复杂的思考,博士眼睁睁地看着 Lancet-2 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他解恨似地说道:“不知道机器人会不会发情。” 看板娘也微微地点着头说道:“会不会发情呢?” 博士歪在一边睡着了,夜渐深沉,可露希尔把罗德岛所有的萨卡兹姑娘以及这段时间为她服务的斯卡蒂全都邀请来搞派对,她看了博士一眼,决定让他睡在那里。 “从现在开始,我请大家喝酒。诸位只管开怀畅饮吧!”可露希尔说。 虽说是请客,但可露希尔也不会吃亏。因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已经不会有什么顾客再来了。再说,可露希尔给大家喝的也不过是从 Lancet-2 脚下的塑料管里回收的酒,用不着花什么本钱。 “哈哈——” “好啊!好啊!” 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大声喧闹着,互相干杯,开怀畅饮。就连可露希尔也受了这种气氛的感染,在柜台里举起酒杯来,慢慢地喝了一杯。 这天晚上,酒吧间里灯火辉煌、通宵达旦。一台收音机在不停地播送着轻快的乐曲,甜腻的喘息声却破坏了乐曲美妙的和谐。 过了一会儿,收音机里传出了“诸位晚安,再见”的声音,然后就无声无息了。于是,Lancet-2 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诸位晚安,再见”,接着便以十分冷淡的表情等待着。 但在目光所及之处,看到自己残留些许着眷恋的博士被亲吻拥抱的时候,她的眼角还是流下一滴晶莹的酒液。 本章的原型是星新一的小说《人造美女》。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赤红的秘密(上) (147→146) 且说博士乃是素人初体验,那邪教徒也仅止于通晓者,双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个乐音狂舞激扬情绪,天地大同;一个死咬口球动心忍性,天魔大化。 双方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有诗赞曰:“唢呐声出山石断,口球玉碎火光生。飞升被捕皆天数,从此杯灯鼎足成。” 罗夏先后演奏了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第三乐章、萨拉萨蒂的独奏曲吉普赛之歌、唢呐的著名高难练习曲日出峨眉……到了后来,博士已经记不得自己演奏什么曲子了,他的工具人模板自动切换为唢呐模式,让自己成为莫得感情的吹奏机器。 “吹响吧,加键唢呐!” 他曾设想自己需要作画来排遣躁动,然而他的躁动以及躁动蜕变的恐惧通通消散在狂热的吹奏中。 封存在审讯室里的仪式结束之后,他的激情暂时破灭,脸颊刺痛,口鼻目耳无不干涸,幸福的倦怠感却像是温柔的春风,又像是恋人的吐息拂过他的面颊。 不,这春风是有形的,他睁开眼睛视线聚焦,发现自己枕在安洁莉娜的大腿上——毋需多疑,在场之人中只有 JK 小姐还在冬天坚持裸露双腿,抑或者……她只在他面前褪下裤袜,换来一份冰冷的美丽。 罗夏感受到的春风来自两股气息的合流,浅棕色与深蓝色的长发组成幕布,安洁莉娜与星极平分了他的视野,他的肌肤因为她们责备的目光而越发灼热。 安洁莉娜因爱而责备他,星极因重视而责备他。不幸的是,他无法分辨两者的区别。 他可以确定的是,他枕在安洁莉娜的大腿上,星极弯腰正在用湿巾擦拭他的脸颊。他麻木的感官随着信使大腿传递的柔软而迅速回复,他肌肤的刺痛与火热随着星象师手上传递的冰凉而迅速平复。 他抓住星极的手问道:“我昏过去了?” “没有。”这声抢答来自安洁莉娜,“罗夏是自己走出审讯室的,你的样子恍恍惚惚,好像刚刚加了一夜的班理智归零。” “里边的嫌疑人呢?” “吐的一塌糊涂,又哭又闹的。”安洁莉娜笑了笑,“陈警官让人清理现场,嫌疑人的精神防线已经被罗夏你摧毁了,接下来的问询会变得更容易吧。” 星极看向两次抢答的 JK 小姐,安洁莉娜脸微微发红,眉眼短暂的低垂,又毫不畏惧的抬起头来,目光里满是坚定。 星象师哑然失笑,她比安洁莉娜大了好几岁,自然知道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在感慨“我竟然被她当做情敌”的同时,她也平静的回望回去。 博士虽然不是她的东西,但看着罗夏在自己面前被小姑娘夺取也很不爽。所以嫉妒、占有欲和好胜心的共同作用下,她不肯轻易退出,反而要更进一步。 一个女人要和另一个女人斗气的时候,通常都不会考虑彼此的年龄。年长者不必大度,年幼者不必恭敬,她们的斗争很少付诸刀剑与拳脚,长度却常常跨越半生。 罗夏活动了一下,安洁莉娜以为他要摔下去,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脑袋,于是罗夏的脸颊蹭到了安洁莉娜的小腹。隔着毛衣,他能感觉少女平坦的小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难堪的偏转视线,弯腰的星极守住了自己的领口不让其下坠,她却忘了自己从领口到胸口覆盖着半透明的薄纱,白色的星形印花遮挡的部分,罗夏靠想象力能够补回来。 倒不如说,星象师半遮半掩的诱惑对他更有吸引力。他可以看到却又看不到,知晓其形却也未知其形,这就是所谓薛定谔的走光。 罗夏还在圣人模式中,心态平和,但他还是坐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他仅仅是个盯着自家干员胸前不经意间透露的风景,笑的像个地主家傻儿子的屑博士罢了。 他坐起来的时候,视野里依次出现了临光、可颂、雪雉和玫兰莎。除了耀骑士之外,其他三个人对着他的加键唢呐啧啧称奇,可颂在说能卖出什么价钱,雪雉想要拆掉它加以研究,而玫兰莎好奇的尝试,她用小号的吹奏手法吹唢呐,吹的脸颊涨红也没吹出正常的音色。 罗夏眼前一亮,如果玫兰莎能够学会唢呐,闲下来的时候两人可以对吹,岂不是双倍的快乐?他快步走上前来,看到玫兰莎有些慌张,尾巴警惕的竖起来,似乎以为他是来责备她的。 “博士,我……” “首先,你拿唢呐的姿势就不对。”他从后面抓住玫兰莎的手臂, “你应该这样,还有这样……” 玫兰莎感觉博士贴到她后背上,温暖的、前所未有的雄性气息包裹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僵住了,头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像玩偶一样被博士摆弄着。 她感觉脸颊发烫,心跳很快,背后和大腿内侧出了汗。她视博士为半个父亲、半个兄长, 抱着淡淡的仰慕,如今她的家人贴上来的时候,她又自相矛盾的把博士当成了男人。 家人不需要拉开距离,男人需要拉开距离,相互矛盾的认知让玫兰莎僵立在原地。最后她像小猫一样乖乖待在博士怀抱里,朦胧的幸福感拍打着她的心灵。 纠正姿势以后,罗夏从玫兰莎手里拿回来唢呐,正当他要演示吹法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唢呐的端头,罗夏拔了两下纹丝不动,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临光?” “博士,我必须要提醒你:在教授别人乐器之理前,你还有尚未留意到的事情。” “尚未注意……” 罗夏看了看尾端,上面亮晶晶,那是玫兰莎辛苦含住端头后留下的痕迹。他不好意思的对她说:“抱歉啊,你们似乎还处于介意间接接吻的年龄。” “不,如果是博士的话……我不介意。” 玫兰莎像鹌鹑一样低头,头上的兽耳和尾巴却出卖了她的想法。她外表有些迷糊,但心里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不,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临光摇了摇头, “博士,你该办正事了。” 顺着她的目光,罗夏回头看到诗怀雅从审讯室出来,他松开了玫兰莎,看向富家女说:“如何?” 诗怀雅挠了挠头脸颊:“该怎么说……挺好的,嫌疑人现在开始招供了。但是……” “但是?” “博士的源石技艺效果好过了头,不仅是他的心灵防线被摧毁了,就连他的心灵也被一起毁灭了。他涕泪横流哭着说我有罪,却是从四岁的时候偷偷吃了同学的肉包子这件事开始讲起的。” “你们让他说重点啊。” “没用的,嫌疑人已经彻底自闭了,看起来他要忏悔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错事。” 你又不是卢梭! 罗夏建议道:“我再试试施展源石技艺,这次用唢呐给他吹几个治愈向的曲子?” “……不愧是博士,就连一门乐器也能玩出如此多的花样。” 诗怀雅看起来在夸罗夏,但后者清楚,前者表达了明显的抗拒态度。 博士并不介意,曲高和寡,永远音色洪亮的唢呐注定是门孤独的艺术。自我感动的他去审讯室外旁听,从玻璃里看到两个记录员一丝不苟的记录着,而陈抱着手臂一脸绝望。 罗夏听到嫌疑人正在讲自己八岁的时候,听到父母房间里的动静而去偷窥,看的不甚明白。 第二天问起这件事的时候,父亲回答在给妈妈加油。嫌疑人天真的回答妈妈这辆车可以开好久了,前天刚有三个叔叔给妈妈加过油。 自然,这导致了嫌疑人家庭的破裂,这件事似乎对嫌疑人伤害很大,所以这段时间他反反复复表达自己的悔恨。 “看起来,要拿到有用的口供还要等好久。”罗夏对干员们说。 “博士,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星极问。 “先去吃饭吧。”诗怀雅看了眼时间,“唉,这种时候生物钟完全乱了,博士你饿不饿?” 诗怀雅那么说,罗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演奏也是耗费体力的活计。他们来到对面的茶餐厅随便吃了点什么,回来的时候罗夏在陈的办公室里开始工作。 现有的方向里,第二名死者的关系者招供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罗夏把目光转向了第一名死者就读的学校。 听熟悉龙门情况的雪雉说,那所学校的风评从前就毁誉参半:喜欢的特别喜欢,讨厌的特别讨厌。学校与学生的双向筛选导致那里的学生们都是一路货色。 正如罗夏看到考试间隙还在霸凌同学的学生会长,这所学校在所有美好的糖衣之下,包裹着自上而下的阶层论和内残外忍的风气,学生们在老师和家长面前是小天使,是希望,转过身来面对同学,特别是位于评价体系最底层的同学常常要忍受来自校方默认的霸凌。 正因为如此,第一名受害者在嫌疑人的陪同下前往莫兰书店,追逐禁忌的知识修行无形之术的动机变得复杂。 他罗列了所有可能性,又写下学生会长的名字,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上打了一个问号。上午的时候他没让安洁莉娜把对话记录交给陈,除了他与近卫局的“胜利条件”不一样之外,学生会长疑似无形之术的修行者,那么她的话里有几成真几成假就值得怀疑了。 然后,老师费擎的名字出现在被害人与学生会长的上方,作为被害人的班主任,费擎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以罗夏的直觉来看,邪教徒就像蟑螂:当你发现一个邪教徒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十几个邪教徒的熟人与大众脸爪牙已经整装待发,所以这所女校很有可能还潜伏着更多的邪教徒。 老师的疑点、学生的疑点都会在明天下午他对女校的第二度拜访里得到解答,那时候他会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在干员们的保护下对所有人进行问询。 言语的情报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可以使用异能区分普通人与邪教徒,普通人会被银色妖僧拉斯普钦支配,而邪教徒则试着伪装或者抵抗,再配合星极的占卜能力,就能确定一个大致范围。 禁忌的力量无形,修行无形之术的人却一定在世间留下有形的痕迹,有人可能突然变得强壮,有人可能创作不明所以的画作,有些人可能变得更加博学…… 在极端条件下,罗夏甚至设想过借助龙门近卫局与帮派分子的力量把所有产生以上变化的人全部抓起来审审,把他们全部枪毙可能会冤枉好人,但隔一个枪毙一个绝对会有遗漏。 我憎恶邪教徒为了修行无形之术而采取的邪恶手段,到头来,我用来对付他们的手段却是无形之术。他在心里说。 忽然,温暖的感觉在他脸颊上扩散,他从沉思的状态抬起头来,先是一罐热咖啡,然后是一只素白的手,紧接着 JK 的上身纳入他眼中。 “辛苦了,喝点咖啡吧。”安洁莉娜伸手手指竖在唇前,“要对凯尔希医生和医疗部门的大家保密啊,他们每天只让罗夏喝一杯咖啡。” 罗夏伸手接过去:“其实我觉得他们有些小题大做,最近我阅读的藏书里,提到巴尔扎克一天要喝五十杯咖啡,这位老兄甚至在创作的时候要干嚼咖啡豆来提神;伏尔泰喝的少一些,他一天只喝四十杯;大仲马也不遑多让,他交给出版社的稿子上常常都是咖啡的印记。” “罗夏你和我说也没用啊,这是凯尔希医生订立的规矩,你该找她说。” “安洁莉娜,这个提议有些坏心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到凯尔希先怂了一半,哪有胆子说这个。” JK 小姐调皮的一笑,罗夏感觉最近安洁莉娜在他俩的函数关系里变成了自变量,而他则是因变量,跟随安洁莉娜的改变而改变。 博士默认甚至鼓励了少女的主动,在他心里,安洁莉娜这朵花就该盛放在灿烂的阳光下, 娇艳欲滴。 他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罐装咖啡,感觉它除了是热的之外没有任何优点。安洁莉娜同样皱起眉头,她搬了个椅子过来坐下,说道:“还是我买的咖啡机冲制的咖啡好喝。” “你买的?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这是公家的东西。” 安洁莉娜摆摆手:“无所谓啦,罗夏和罗德岛对我那么照顾,我做点什么回报也是应该的。” 罗夏转过身来看着她说:“好意需要用好意来回报,谢谢你,尽管这感谢来的太迟了。像是类似的事情如果我没有注意到,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不想让你产生受冷落的感觉。” 谁知道,安洁莉娜顿时用一种幽怨的神情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 “你没察觉到的事情何止这一件。”她嘟囔道。 “嗯?你说了什么?” “不,有些在意罗夏和玫兰莎的事情。”安洁莉娜警惕的看着罗夏, “玫兰莎她很可爱对吧。” “确实挺可爱的,我记得她和你的年龄差不多吧。她说她以前体质羸弱,为了锻炼身体才拿起武器,刚才我抱住她的时候,感觉到她身体比来的时候发育了一些。 最令人欣喜的是,她左肩的源石病灶已经得到了控制,虽然她为此还感叹过自己的源石技艺:感知变弱了,但我觉得这是好事情。 想要知晓另一个人的想法,必须好好问出来才行,用感知的源石技艺有作弊的嫌疑。我希望将来有一天,那个有社交恐惧的她能像咱们一样亲密交谈。” 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当博士对与 JK 小姐年龄相仿的干员捏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安洁莉娜心中不可避免的涌出一股酸意。她觉得命运对她有些不公,什么都不做的人仅仅凭借惹人怜爱的气质就能获得关注; 做尽一切的人践踏了人与人交往的准则,就能收获卑劣的快乐。 她付出却没有不择手段,规规矩矩行事,结果收获的感情最少。安洁莉娜对罗夏的憧憬被罗夏的疏忽加工,变成一根刺扎进她心里。 罗夏觉得气氛不对,他生硬的转变话题说:“上午去那所女校的时候,我看到安洁莉娜你露出憧憬的神色,是怀念你的高中生活了?” 罗夏无意之间击中了安洁莉娜的软肋,思乡之情和对博士的思慕之情在信使小姐心里不相上下。她的手无意识的抓住马尾的末端摆弄,用怅然的语气回答:“我以为我不想的。” “说起来,我只知道安洁莉娜成为感染者后的生活,在你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呢?你大概读的是男女合校吧,是高一还是高二?” “我们那边的学制和龙门不一样……罗夏,你不用办公吗?” “这里又不是罗德岛,我要做的事就是协助陈 sir 她们。刚才经过我的思考,我发觉所有线索都暂时卡主了,破局点在陈 sir 那里,我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 罗夏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回头说道:“难得大家都不在,不来增加一下私人友谊吗?” 安洁莉娜第一秒觉得罗夏在和她调情,到了第三秒的时候,她根据罗夏清澈的眼神理解了对方没有那个意思。少女抓住了裙摆,不知道为什么,调香师的样子浮现在她脑海中。 如果好女孩安洁莉娜得不到的东西,是不是坏女孩安洁莉娜就能拿到手呢?她想。 安洁莉娜快步走到罗夏面前,俯下身来打量罗夏的笔记本一眼,她浅棕色的马尾温柔的扫过他的肩膀,罗夏偏头看去,灯光模糊了安洁莉娜的轮廓,少女脸颊上尚未褪去的绒毛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她的面颊饱满而红润,唇瓣上涂着珊瑚红色的唇彩。 安洁莉娜忽然抬起头来,罗夏来不及躲闪,他们的目光就在空中交汇。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呼吸,罗夏想要躲开的,但少女眸子里的迷雾却吸引了他,犹如光吸引飞蛾。 安洁莉娜歪着头,思春少女的纯情与媚意混合在一起,她像小狐狸一样看着罗夏,慢慢接近,面庞在罗夏的视野里扩大,湿润的吐息喷薄在他脸颊上。 当罗夏看到她细而长的睫毛颤抖着的时候,安洁莉娜的唇瓣轻启,右手摁在他的肩膀上, 手指扣紧,温暖的疼痛在她触及的位置扩散。 “博士,你来一下……” 星极打开了门,看到博士坐在椅子上,安洁莉娜俯身压在博士身上,看起来就像狐狸在捕食猎物……不,是狐狸精在偷人! 我们忙前忙后。你却想着偷吃?! 星极心里不满,但表面上她很平静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安洁莉娜回过头来:“如你所见,和罗夏加深友谊。” “这里是公众场合,还请不要使用容易让人误会的方式,你也不想博士背上对未成年人出手的恶名,对吧?” 两位干员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片刻,终极是星极在道义上那边更具优势——星象师不仅担任着博士的助理,现在还有公务。所以安洁莉娜放开了罗夏,站在他背后,双手搭在椅背上。 “博士,陈 sir 那边让我通知你,犯人已经讲完了他实习期的历史,马上就要讲述成为医生犯下的错了。”星极说。 除了安洁莉娜之外,罗夏带来的所有护卫全在那里。她们负责支援近卫局的工作,以及亲耳听听嫌疑人说了什么话,把正确的信息反馈给罗夏。 “我就不去审讯室了,恐怕嫌疑人看到我情绪会产生强烈波动。话说他已经讲了两个多小时了吧,难道不累吗?” 星极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个人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就像拧紧了弦的发条人。我们不敢打断他,生怕那根弦断了。” “这种精神状态下,嫌疑人的口供有多少可信性让人怀疑。”安洁莉娜说。 “近卫局不需要这个,我们也不需要。” 罗夏最后戴着耳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实时听取审讯室里嫌疑人的自白,他作为医生犯下的那些错误乏陈可善,直到半年之前。 “那天我在医院好好上班,我的女朋友突然来找我,我不得不请假和她回家,她是一份报纸的漫画主编,我以为她会有什么着急的事让我帮忙。 结果,她塞给了我一本书让我研究,我感觉莫名其妙的,她兴奋的说这是神秘而伟大、从未出现在世间的源石技艺。她说如果我按照她说的做,我就能像术师那样施法,像近卫局的陈警官那样一剑劈开半座大楼,我将变得长寿、不会衰老、很难被杀死,超脱人类的困窘,只需沉溺在无尽的欲望中。” “博士,”这时候陈的声音接入,“很抱歉,接下来的审讯是封闭的,在结束之后我会整理一份文本给你。” 罗夏叹息道:“……我以为你会给予我一点信任的,看起来这里已经没有罗德岛什么事了。 那么,我和我的干员先告辞了,有需要再联络我们。” “我信任你,但不信任你身边的感染者。”陈说,“我很抱歉,让诗怀雅送你们回去吧,你顺带从她那里要一份完全版的尸检报告。” 博士的坏心情写在脸上,跟在他后面的队伍鸦雀无声,诗怀雅开车的时候用尾巴戳戳罗夏: “你也别和那个死脑筋置气,肠粉龙就(龙门粗口)的喜欢搞这种(龙门粗口)事情,但我敢保证,她对你没有成见。” “你们的关系真有意思,你一边对她爆粗口一边为她辩护。” 诗怀雅笑了笑:“我们斗嘴斗习惯了,贱骂对方有助于放松心情,要是她哪一天不和我斗嘴了,我可能怪寂寞的。” “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抱歉,这个真的不能说。如果把我换到肠粉龙的位置上,我大概会一脸抱歉的请博士吃顿饭,但什么也不会说。” 可是我知道啊,罗夏想,只是我装作不知道,你们也装作我不知道。 “哼,一顿饭就想打发我吗?至少是一个星期。”他说道。 “一个月都行。” 罗夏觉得在现在的语境下,诗怀雅在开玩笑,但他从镜子里看到对方认真的表情,富家女是真的想管他一个月的饭。 她又不喜欢我,到底是图什么呢?罗夏想。 诗怀雅咳嗦一声:“说回正事,博士。之前那份尸检报告是不完整的。法医发现两位被害者感染源石病的方式是她们主动服食了人体上的源石结晶。” “服侍源石?”后座的临光皱起眉头,“这些人疯了?” 罗夏解释道:“我们一般说源石,都是指开采天然矿脉然后进行深度加工、便于携带的多面体,充当各种各样的能源,对人体危害很小。你看企鹅物流的德克萨斯经常运送源石货物,但她却非常健康。 人如何感染源石病到现在还是个谜,想必星极在这一点体会最深:她的妹妹得了源石病, 结果她在无接触的情况下也跟着感染了。 现在医学界的理论认为,源石病人的传染性与他们源石病的程度有关,在前期源石病人身上的结晶几乎无害,中期通过亲密接触感染的案例也很稀少。 但到了晚期,源石病人全身结晶化,他在抵达某个临界点之后就会爆炸,此时他的传染性拉到最高。在不穿防护服的情况下,裸露的肌肤沾到一点就有很大概率感染源石病。” 罗夏顿了顿,接着说:“我想,近卫局的法医应该没有检测被害人吞食的是哪个阶段的来自人体的源石结晶吧。既然被害人已经成为内循环出现源石颗粒的感染者,就证明有很高的概率, 她们的感染途径是服食晚期源石病人身上的结晶。” 诗怀雅在路边停下车来,打了个电话过去,交流几句之后挂断电话说:“万幸他们穿了防护服。” “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何两位被害人会主动选择成为源石病人。”罗夏看着诗怀雅,“我本以为今天能够得到答案的。” “博士今天意外的执着啊。” 诗怀雅有些尴尬,她知道被害人主动成为源石病人的理由,却无法告知博士,这涉及到龙门近卫局的前身——龙门防剿局世代保护的秘密,无数警探在这个过程里牺牲、不知所踪乃至于叛变,如今责任传承到了她和陈身上。 所幸,陈的电话拯救了她,她前所未有的感谢起肠粉龙来——尽管只有一秒钟。她交流了好久才放下电话,看向罗夏表情越发尴尬。 “我猜,陈 sir 需要罗德岛支援,对吗?”罗夏问。 “嗯,那名嫌疑人扔出了一枚炸弹:他的女朋友采集漫画素材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高中生, 被她洗脑加入了邪教组织,并且也把她男朋友拉了进来。 女高中生教主看上了漫画主编的人脉,让漫画主编,也就是第二个被害者架设一道桥梁, 好方便她手下充当门徒与走卒女高中生们去援交,赚取金钱购买教主指定的材料进行修行。” 罗夏心里已经自动润色成了另一个版本:一个修行无形之术的女高中生用诱惑、胁迫的方法把她需要的人手拉进来壮大教团,然后组织女学生们援交赚取金钱,金钱又换成资源,为她自己的飞升服务。至于教徒们,多半只是一群工具人,大概教主也会给些好处。 “为什么要把第二个被害人的男朋友拉进来?”星极问。 “援交可能带来意外怀孕的风险,所以教主需要医生给怀孕的援交女堕胎。第一名遇害者就是教主手下的援交女之一,她生前被目睹和嫌疑人一起去莫兰书店,就是刚做完堕胎手术没多久,去莫兰书店兑换教主的补偿。” “所以,陈 sir 确定了教主的身份,并希望我们突击到一份确凿证据?”罗夏说。 “对。” “教主是谁?” “卡萨巴·布尔杨,第一名受害者就读的女校的学生会长。” 还差 146 章。 第一百四十章 赤红的秘密(中) 正常来说,从陈问询嫌疑人得到线索,再到诗怀雅和罗德岛的外援们动身搜查抓捕学生会长,程序上还需要若干步骤,但因为邪教徒没有人权,这些步骤被直接跳过。 甚至在对嫌疑人的问询关节还没结束的时候。 “我们抓了人再补程序就可以了。 “诗怀雅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 “近卫局像是军警混合体, 所以作风可能粗暴一些。当然,还请你们尽量抓活口,那个人的情报价值很高。” 罗夏摇了摇头:“我不追求程序正义。” 陈与诗怀雅统一口径,将这件事认定为是反社会分子犯下的令人发指的罪行,隐藏了修行无形之术的邪教徒,也刻意模糊了犯罪者源石病人的身份。 从私人的感情出发,罗夏对陈的态度有些伤心;而从罗德岛的立场出发,他对陈持肯定的态度,罗德岛为近卫局提供协助,就是为了避免激化龙门里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的社会矛盾, 让感染者落到更糟糕的局面里。 出乎意料的,陈和诗怀雅在这件事上都更信任博士带来的人——尽管这支小队只有罗德岛战术小队常规编制的一半,并且她们来自不同小队,临时抽调出来组成博士的队伍,因而配合生疏。 再看看干员们的配置: 硬件跟不上软件,只能发挥三成功力的前卡西米尔骑士; 害怕暴露黑暗骑士的身份,束手束脚的信使小姐; 被职业病困扰,1.65 米以上全是视野盲区的星象师; 被博士限制 24.5 次登场,以防止触发强制买断条款的商业鬼才; 身体与剑术在成长,源石技艺却因为源石病的治疗不断衰弱的小富婆; 萝莉控的福音,合法幼女,在罗德岛还没有参与过一次作战任务的科学家。 再加上拥有搞性别歧视的异能、刺刀很长却毫无用处、在力气上能让夜莺找到优越感的博士,怎么看罗德岛的这支小队都只适合当拉拉队和外围志愿者。 但事实上,诗怀雅带着罗德岛的人径直去往学生会长的家,近卫局的人则去了学校,现在天色接近昏黄,学生们的考试已经结束,学生会长在家的可能性比在学校里大。 “如果她没在家,我们就搜查她的家,然后等到她回来,我也通知了臭老鼠(林雨霞)帮忙,我们要尽快抓到她。” “找到她并不意味着结束,被杀的人一个是学生会长组织援交的中介人,一个是她手下的援交女,就算她真的需要献祭生命执行某些仪式,完全可以让手下去绑架路人,而没必要消耗自己的核心力量。”罗夏说。 诗怀雅回答:“找到她之后,或许能知道是谁对她的教团展开持续的、残忍的狩猎。” 两名死者不是无辜路人,而是邪教徒的一员,这个猜测(几乎也可以说是事实)让罗夏好受了一些。 陈在接手命案之后,就录入了全校师生的信息,因而诗怀雅可以把资料分享给罗夏—— 学生会长是叙拉古人,为了躲避战乱居家搬到龙门,她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是位才女,因为体格优势在同年龄段短道速滑的比赛拿遍各个奖项,在学校奖学金也是拿到手软。 罗夏想起她被玫兰莎一记勾拳打倒在地,以及随后被异能控心的模样,那多半有演戏的成分,只是到后来她演不下去了才逃跑。 “你们小心一些,”罗夏开口说道:“这个人力气不小,还有可能掌握着源石技艺,你们姑且把她当做掌握类似术师源石技艺的近卫干员,就像星极一样” 无辜中枪的星极叹了口气,她说道:“博士应该知道我综合体检测试的成绩,我相信自己是个合格的近卫干员,但你是指挥官,你的考虑请更慎重一些。” “我相信你,不止是我,罗德岛的大家也信赖着你。” 博士登入了罗德岛的公共档案,用自己的权限调取星极的信息,在档案的最后一栏找到了大家对于星极的评价—— 他捏着嗓子说:“星极姐姐给人占卜的时候身边会出现很多星星,很好看,坐着看一天都不会腻。” 星极愣住了。 “我之前有问过她为什么占卜这么灵验,她和我说,其实只是我运气好没有遇上她占错的时候。唔,所有占卜师都像她那么会说话的吗?” 星极呆呆的眨了眨眼睛。 “之前去练习室和星极练剑的时候以为她那一身都是累赘,我错了……她明显是练过的!” 星极的表情出现明显变化,她嘴唇张开,手茫然的挥舞了一下。 “她的源石表现手法,怎么说呢,能自然拉近和别人之间的距离,再加上那善于洞察人心的双眼……我这个人一项是不太相信占卜的,但她的确有那种看透人心的魔力。” 星极慌慌张张的说:“别读了……” “听说华法琳因为抓不到星极已经有点气急败坏了,是不是真的,这也太神了。” 星极捂住了面庞,指缝之间可以窥见她羞红的脸色。虽然还有一些评论没念,但博士公开处刑……不,是给予星极鼓励的心意已经传达了。 星象师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瞪了博士一眼,但她看向罗夏的眼神已经不再幽怨了。她能感觉到,博士并没有疏离她。 “我接受这些夸奖,但我必须指出,里面有夸大的成分。和玫兰莎相反,源石病削弱了我的源石技艺。”她的脸仍然红红的, “但博士信任我,我也会回报这份信任展示最好的自己。” 罗夏困惑的问道:“说起来,星极你在我面前占卜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小星星?” “因为我的工作是助理而不是占卜师,占卜不是助理的工作,我干嘛那么认真,会脖子痛的。” “原来你在我面前疯狂划水?” 星极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很认真的。” 星象师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自忖自己是个外来者,又不止代表着自己,有必要和罗德岛的高层搞好关系。来到不久之后,她就敏锐的察觉到围绕博士产生的情感涡旋。 她希望成为博士的朋友,却不希望成为男女朋友,那样会树立很多敌人,而她只想和妹妹尽快治好病再做打算。 她始终拿捏着和博士来往的距离,所以对博士封禁了自己那个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源石技艺,维持着理性又健全的友情关系。只是她并不能时刻保持清醒,偶尔开的亲密玩笑,无意之中的诱惑,比如做小闹钟之类的就会演变成啼笑皆非的结果。 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修正距离,甚至没意识到和博士正在日趋接近。 罗夏也就那么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星极做本职工作的时候十分认真,规划周密,除了控制欲有些强之外,没有其他缺陷。 尽管是移民,但学生会长的家所处的地段很靠近富人居住的地方,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修行无形之术需要大量的金钱,以至于那位家境不错的学生会长还要靠组织女学生援交去赚钱。 过去的我该不是为了研究无形之术用光了罗德岛公用账户上的钱,所以最后才成为切尔诺伯格名宿的吧。罗夏想。 龙门的街区各自有居民自行组织的委员会,越是靠近富人居住的地区,罗夏看到这座城市越是繁华,环境越干净,治安也更好。 当贫民窟所在的下城区逐渐被夜晚吞噬的时候,上城区却点亮了光芒,璀璨夺目令人向往。 但与身后黑暗的相比,这股光明令人心情复杂。罗夏嘴唇嗫喏着,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他也管不了。 “看吧,这座美丽又丑陋的城市,这个时候的龙门令我忧伤又自豪。”诗怀雅说,“失去了蓝天白云的伪装,沿着恐惧之眼广场出发的大裂隙几乎把城市撕裂成了两部分,光明与黑暗, 富裕与贫穷,和平与纷乱,近卫局与帮派分子……这场景令人忧伤。 而我自豪的话,裂分的伤口正在被弥合。先是清洁的用水,足够的供电,足够果腹的食物, 然后是工作、住所和安全……一步一步踏实的走下去,总有一天整座城市都会变得灯火璀璨。” 星极看着窗外,她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暗淡的倒影,当灯火璀璨的时候,星空就变得如此黯淡,然后又迅速被她用最新型号的天文望远镜捕捉——虽然这机器花费甚多,使得她和妹妹有一段时间只能吃面包片、腌肉和豌豆汤。 诗怀雅的近卫局执照使得她在城市中畅通无阻,有魏长官的威信背书,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都要卖近卫局一个面子。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学生会长的住所附近,那里面亮着灯。诗怀雅和扑向学校的小组联络,收到了“目标不在学校和附近常去地点”的回复。 “我待儿的这片地方也没有。还有,别总拿这点小事烦我!”这是林雨霞的回复。 “我可以帮你约博士吃饭。” “……我自己约就可以了,昨天我们已经交换过联络方式了。” 诗怀雅结束了通讯,转头呆呆的看向罗夏,翠绿的眸子里写满了委屈:“我对你那么好,你都没管我要过联络方式!” 大姐,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罗夏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给你?” “现在也只能做第二了!” “不,其实是小三。”博士认真的回答,“昨天林雨霞是第一个,陈送我回去的时候顺带交换了号码,她是第二个,然后才轮到你。” 这下诗怀雅真的要哭出来了。 临光与星极面面相觑,助理小姐手指了指脑子,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临光深以为然的点头, 小声说:“博士有一种天赋,他可以用很短的时间精准激怒一个女人,而且这只是他本人的无心之举。” 星极的声音充满了母性的温柔:“所以才需要我们为其分忧,不是吗?” 诗怀雅准备下车的时候,博士把她拦住了,他联络了玫兰莎,不久之后维多利亚姑娘从第二辆车下来,单枪匹马的去学生会长的家附近晃悠。 诗怀雅担忧的说:“我知道罗德岛有许多身手强悍的感染者,但你让她一个人上是不是太托大了。” “我代玫兰莎谢谢你的关心,诗怀雅你真是个好人。” “够啦,这种时候不要给我发好人卡了!” 诗怀雅不满的用尾巴戳了戳罗夏的手腕,罗夏解释道:“玫兰莎掌握着一种感知类的源石技艺,活用这个能力不止能够倾听别人的心声,还能做好侦测工作。” “唔,的确,如果我是学生会长的话,一定会在自己家里做一些相应的布置。” 不久之后,玫兰莎回来了,她回到车上后博士联络:“有十二个人,他们管其中两个叫‘大个子男人’和‘肌肉专家’,有一个人在三楼,两个人在二楼,剩下的都在一楼。 但我不能确定里面是不是只有这些人,因为我被他们发现了,里边的场景很快就被屏蔽, 我感知到了飞蛾。博士,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一种源石技艺能够对抗你的感知。”罗夏转向诗怀雅,“这俩车怎么样?” “很好啊,这是近卫局的专用车辆,各个方面都很优秀。” “近卫局的预算怎么样?” “几乎是无限制,帮派分子和对我们反感的人都管近卫局叫吞金兽。奇怪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考虑到我们已经被邪教分子发现了,那么我有一个建议。” 躲在三层居所里埋伏的人看到近卫局的两辆车分开,一辆很快在后门出现。接下来,令他们目睹口呆的一目出现了,两辆车几乎在同一时间启动,撞烂了大门,碾过了庭院里埋设的陷阱。 在震耳欲聋的声音里,门板的碎片崩裂,车头的远光灯几乎打的人睁不开眼。车门开启又关闭,两波不速之客就那么攻入了邪教徒的据点。 “晚上好,先生和女士们。” 罗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亮出了工牌说:“以近卫局之名,你们被逮捕了。” 还差 146 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赤红的秘密(下)(146→145) 里边的人愣了一下,立刻抄起武器冲过来,其中一个大块头冲在最前面,把沙发单手举起, 直接投掷向博士。 罗夏不为所动,沙发的影子夺走了他眼眸中的光亮。紧接着,可靠的背影和蓬松茂密的金色马尾出现在他与沙发之间,只听到砰的一声,沙发突前的势头硬生生停了下来,无力的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没事吧,博士。”女骑士问。 “卸的漂亮,临光。” 临光的钉头锤正在发亮,她对上了正面闯来的大块头,在临光与敌人身影之间的缝隙里, 罗夏看到安洁莉娜杖头闪烁着珊瑚红的光粒,这代表 JK 小姐在车上已经读条技能。 随后,雪雉操纵伸缩式电捕网一下子笼罩了五个邪教徒,借助机械的力量,把他们一口气全部拖到自己面前。 这些猎物没机会反抗了,安洁莉娜杖头分出数道光束,随机的倾洒到他们身上,威力虽然不大但射速极快,因而积累起来伤害可观。 可颂留在原地保护己方的辅助干员与特种干员,玫兰莎已经提着军刀迂回过来,一道矮小的身影被她挥出的刀光逼迫现出原型,那人左手的弯钩架住玫兰莎的武器,右手一剑刺向玫兰莎的心脏。 半途的时候,一记流星锤飞了过来,逼迫他后退,同时反手给玫兰莎的锁骨留下一道细红的划痕。玫兰莎吃痛的皱起眉头,下一秒,来自临光钉头锤上的温暖光亮就让她恢复如初,她和诗怀雅联手压缩了那位好手的空间。 临光击倒了她眼前的大块头,她的优秀表现让她迅速落入了三名邪教徒的围攻,二楼的两名邪教徒来支援同伴,他们两个都是术师,当源石技艺在他们手中施展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寒冷的感觉。 “星极。” 罗夏投入了预备队,星象师沉稳的点点头,她迈出一步,背后金色的光芒凝集成了星辰的图案,黄铜色的光环交错的套住她的身体,仿佛星辰运转的轨迹,她的源石剑被激活,进退之间,群星的幻象忽隐忽现。 这是罗夏见过的最为华丽的源石技艺,它美妙的就像童话故事,如梦似幻。但带来这幅场景的近卫干员却毫不留情,三次进退,三次刺击,星辰在星极的手臂与剑尖之间旋转飞舞。 临光看到自己的对手捂着伤口发出惨叫声,她脚下发力,用盾牌推着距离她最近的敌人撞上墙壁,鲜血与内脏的碎片在她盾牌上飞溅。她转身,手中的钉头锤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光,把另外一个敌人的脖颈折成歪斜的形状,星极的刺击则让最后一个敌人的嘴巴里涌出血沫, 随后她又出于怜悯补上一剑。 博士立在原地,萦绕在周围的争斗、混乱、鲜血与死亡为他带来了不应存在的欢愉。他怜悯龙门贫穷的众生,却也欢欣鼓舞的投入杀戮的事业。 看得出来,一楼的敌人明显用于迟滞近卫局的调查,二楼的敌人散发着术师的能量波动, 三楼的敌人应该是学生会长,至少也是教团里的高级人物。他在每一个敌人身上都有奇怪又亲切的感觉,随着楼层的递增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通过观察邪教徒,罗夏直观感受到了无形之术和源石技艺并不是一回事……尽管他不能精准的下一个定义。不过,源石的能量是驱动无形之术所必须的,而无形之术又能增幅源石技艺和身体素质。大概因为这样,两名遇害的邪教徒服食了人体源石结晶,成为感染者。 他理解了陈与诗怀雅对此忌讳莫深的态度,试想一下,如果无形之术被公开,感染者自不必说,普通人在飞升的诱惑下会不会主动成为感染者?剩下的普通人会不会担心自己死于邪恶的秘术,从而对感染者发动清洗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有机会带上拉普兰德,看看她沉默别人的源石技艺能不能制裁邪教徒的无形之术。他想。 在思考的同时,博士看到二楼的术师加入了战团,他们一个手中涌出飞蛾,另一个手中酝酿着寒风。罗夏掏出手枪朝楼上的术师进行牵制性射击,看到射入木头的注射器注入的液体腐蚀木头冒出烟雾的时候,两名邪教徒不得不中断法术躲闪。 “玫兰莎!” 尽管维多利亚姑娘击倒对手的欲望十分强烈,但在此之前,博士的作战命令必须被执行, 这是罗德岛铁的纪律,藉由杜宾教官的鞭子和斯巴达式的训练铭刻在骨子里。 她立刻转向,胖狐狸师傅的教导转化成应用,两个术师被她逼的滚下楼梯,加上罗夏的人体描边枪法,术师们没有时间编织法术。 诗怀雅则留下来对付她的对手,她感觉这个邪教徒有些棘手,大概是资料里的肌肉专家, 被评级为 5 刃级别的修行者,辗转于各个邪教组织之间接受短期雇佣。近卫局还叫防剿局的时候,就有不少警探死在他的手下。 当然,肌肉专家的相对“强”也有诗怀雅正面交战能力比较菜的因素。 这时候,楼上传来一声惨叫,所有人停手向上看,紧接着又是破窗的声音响起。空气变得凝重而寒冷,一块六角形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落到博士手背上划出浅浅的血痕。 不应存在的雪花,不应存在的锋利。 罗夏抬头张望,看到冰霜从楼层的缝隙像是液体一样渗出、凝固,转眼之间,一楼的房门和窗户就被冰层包裹住,变成封闭的牢笼。 他做了个手势,罗德岛的干员们聚拢起来,可颂与临光一前一后架起盾牌,把博士、雪雉和安洁莉娜保护在中间,玫兰莎和星极游走在四周。维多利亚姑娘只感觉空气越来越凝重。越来越寒冷,色彩正迅速从视野里剥离。变成一片纯白,死亡的危机感让她的心脏狂跳。 肌肉专家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却被窗户玻璃伸出的苍白手臂抓住、吞噬,就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诗怀雅、星极和罗夏是第一批感知到背后有异常气息扩散的人,他们转过身去, 目睹一个浑身苍白的女人从玻璃中脱出。 “镜中少女……”星极低声说,“10 刃 10 冬的怪物,召唤失控开始吃人了吗?” 博士没有听到星极的话,他只为亲眼目睹这一份神秘而震撼……并微笑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在笑。 镜中少女像是幽魂一样飘落到地上,双脚点地,一连串冰霜凝结的脚印出现在她行走的路面上。她形体苍白,五官模糊,就连眼瞳也是一片纯白,白色的长发披在背后,仿佛归来的亡者。 这恐怖的存在“看”了罗夏一眼,罗夏感觉从精神到形体无不冻结,他艰难的挪动脚步, 躲进一片阴影中,异能自动发动,撞上镜中少女就好像撞上一块坚硬的石头,把更多的沉默、 更多的冰冷带回他的身体中。 “撤!” 临光抱起罗夏转身就向楼上跑,其他人相互掩护,诗怀雅甩出一道流星锤,把企图跟着他们上楼的邪教徒一起扫倒。 一楼的邪教徒暂时成为这可怕怪物的食量,可颂找来家具堵住出口,剩下的人则把玻璃全部砸碎。 “好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诗怀雅扯了扯罗夏的袖子,“那个生物名为镜中少女,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召唤物,是人死后的灵魂通过若干种考验后成为侍奉司辰残阳的侍女。 她是邪教徒最喜欢召唤的生物之一,因为性价比很高,而且性格温顺,执行力很强,有些高明的邪教徒能够召唤复数个镜中少女,并利用一种特殊手段维持她们的存在……以上所有的优点都是在召唤者能够控制她的时候成立。 这个东西信奉着沉默与衰亡的准则,一旦失控就会开始吞噬生命,已经死了的东西显然没有吃撑这个概念,在她留存现世的时间消耗殆尽之前,会一直进食活人。龙门粗口。学生会长那个邪教徒搞出的破事却要我们擦屁股。” 罗夏变了脸色:“也就是说,我们眼前的镜中少女生前可能是个男孩子?!如果我死了变成亡者,会不会也变成镜中少女? 邪教徒的世界有些可怕啊,死了不仅可能要性转,还有可能要在什么鸟神那里 007。” “我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向你透露秘密,你却只关心这个吗?!”诗怀雅气的失去了理智, “你 只要一直活着不就行了,反正死了的人才有概率变成镜中少女。” “也对哦。”罗夏舔了舔嘴唇, “我们能试着用嘴炮说服她吗?” “亡者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何况你会和盘子里的牛排说话吗?” 诗怀雅说着说着变了脸色,她抓住罗夏的手臂说:“博士,我知道你有想要尝试新口味的好奇心,但请收起你那个危险的想法,你不能幻想和镜中少女发生什么,至少不应该。” 罗夏并没有那个想法,对这种满身白光,打了最高级马赛克的骑兵他没有兴趣,当然他也讨厌无码,因为质量太低。所以综合考量下来,他比较喜欢薄码的。 幸好诗怀雅的话其他人没听见,不然他的风评将落入深渊。他问道:“能干掉她吗?” “可以,毕竟她是量产工具人,虽然我们无法真正杀死她,但可以毁灭她在泰拉世界的躯壳,或者拖上一段时间,这东西在世间存在的时间有限,一旦耗尽会自行返回漫宿。” 诗怀雅说了一连串罗夏听不明白的话,就在这时候,二楼的路障被一口气撞开,博士只感觉眼前一花,强烈的升腾感、旋转、翻滚,坚实的地面和身体的钝痛依次传来。 “博士,你没事吧。” 罗夏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没听出来是谁在问他。他含混的回答一句“没事”,那个声音停顿了几秒,又急切的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 他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几处擦伤和挫伤之外没有大碍。抬起头来观察环境,发现房门被破坏,但空隙被一层厚厚的冰封住,在外面,干员们已经和镜中少女开战。 罗夏从房间里抄起一把椅子,抡圆了胳膊猛砸了几下,他自己变得气喘吁吁,而冰层只出现了几道白色的印痕。 “我该锻炼一下身体的。” 被困住的博士只好观察环境,发现这是一个女生的房间,装饰的十分可爱……同时掺杂着十分诡异的气息。窗户破了一个大洞,夜晚的风轻轻吹拂着窗帘,立地镜灰蒙蒙的。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张绘制着神秘符号的白纸铺在地板上,下面还垫了一层锡纸,白纸的中央残留着神秘的感觉,与罗夏对邪教徒的感觉一模一样。 罗夏抽出那张白纸,看了一小会儿后又放了回去。如果诗怀雅的说法是对的,那么学生会长跑路的时候至多只来得及带走最重要的东西,战利品在他眼前,唾手可得。 博士来到桌前,发现书桌堆叠着学生用的教科书和只写了开头的作业,他仔细翻找,发现尽是正常的内容。只是,在他的手碰到书桌的边角时,他感觉他的手微微发烫,然后书籍的触感落入他手掌中。 这本书名叫《骷髅歌》,在罗夏握住它的瞬间,一股热流涌入身体中,击穿了失落记忆的迷雾,赤红的文字在他的视野里流动,欢欣的钻进他的皮囊中,把亲切熟悉的知识重新加载在他的认知中,迅速转化成了常识—— 二十六颗悦人的果实,七种责罚,九座花园,四桩悔事(注)。 他头脑昏昏沉沉,身体却十分欢喜,仿佛经过漫长的思索后终于解开了一道难题。他知道, 这知识是禁忌的,但是它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的选择追逐它。 由此,他“唤醒”了赤红的秘密。 “只有使用适当的墨水,一些字词才能拼写正确。”他喃喃的说。 他不再需要这本文献了,里面记载的知识已经成了他认知里的一部分。上一周目的博士应该对无形之术做过大量研究,所以这一周目的他才对这些东西有熟悉的亲切感。 这本就是他已经掌握的知识,如今要做的就是触景生情,从失落的记忆里“回想”起它们, 就仿佛从弃牌堆里重新取回自己的手牌。 令人愉快。他想。 受了鼓舞的博士贪念膨胀,越发仔细的搜索房间,这个房间从表面上来看十分正常,但罗夏坚信就像那本《骷髅歌》一样,学生会长一定隐藏了她的财富。 此刻,头脑发热的他没有想到无形之术带来的道德问题、风险,没有考虑自己和罗德岛的立场,他只是入了迷,像刚刚回到罗德岛的时候一样,贪婪的追逐着知识。 然而,罗夏忘了这里并不是只有他自己,星极恰好能够克制镜中少女其中一种力量性相, 再加上知情的诗怀雅的协助,有了准备的罗德岛众人经过短促而激烈的战斗摧毁了镜中少女, 让她像空气一样消散。 其他人扶着自己的武器喘息,与挑战常识的怪物激战让她们身心疲惫。特别是星极,她几乎都已经站不住了,只好靠着墙慢慢坐下去。 “临光小姐,博士就交给你了。几分钟前我确认过他还有意识。”星极指了指自己,“我现在能坐着都非常勉强了,其他人也一样。如果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不,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临光还保留着一战之力,如果脱掉铠甲,以削减防御力为代价,换来她不受限制发挥的源石技艺,她有信心能和镜中少女这类级别的怪物再搏命半个小时。 卡西米尔的前高阶骑士并非浪得虚名,她给受了伤的玫兰莎和诗怀雅使用了治疗技艺,然后走到门前,抡起锤头砸向冰层。 门口的冰层几秒就被打破,临光提着盾牌大踏步的进行房间,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她:博士正满脸狂热的翻动衣橱,在他旁边各式各样的女式内衣、内裤、袜子丢的到处都是,而他手里还捏着一件性感惹火的薄纱睡裙。 后面传来星极的声音:“临光小姐,博士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很精神。” 女骑士冰冷的声音浇灭了博士的躁动,他抬起头来,对上漠无表情的临光,再看看狼藉的周围和手里的犯罪证据,他的躁动迅速褪化成了恐惧。 冷茎一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临光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理由充分她一定会接受的, 快用你的脑袋们想一想。 他的大头儿子因为恐惧还在挂机中,小头爸爸接管了思考,一瞬间就做出了实话实说的决策,要用真性情打动女骑士。 所以他抖了抖手里的睡衣说:“高中生穿这个太早了点,我觉得你穿这个一定很好看。” 女骑士沉默着,她的眼神变得越发冰冷,在冷漠的尽头,她发出一声辛酸的叹息。 博士把睡衣松开,想要解释自己只是在学生会长藏起来的书籍,但如果在这里说的话,外面的诗怀雅也会听到,所以他尴尬的转移了话题:“你还好吗?” “状态良好。” 临光抬起钉头锤,罗夏反射似的闭上眼睛,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上暖洋洋的,为数不多的细微伤已经愈合,他睁眼看向临光,后者已经转身离开了。 很快,诗怀雅叫来的人手就抵达了现场,罗夏只在学生会长的房间里收获了一本书,又通过文献回忆起了最低阶的杯之密传。当躁动平息,激情破灭,他回想起被禁忌的知识牵引的场景,只感觉满满的后怕。 “辛苦你们了,我会为你们申请奖金,即便没有,我自己也会掏腰包为你们发一份。” 诗怀雅看了眼学生会长的房间:“今晚我们收获很大。” “可惜没有一个活口。”罗夏说。 “那些门徒和走卒即便活下来也不可能交代更有用的东西,你们有谁受伤了吗?” 罗德岛并没有人受伤,诗怀雅再次感谢了他们的协助。包含博士在内所有人都在诗怀雅的安排下回到了罗德岛,而诗怀雅的差事还没有结束,近卫局关押的嫌疑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自述,陈罗列了一大份名单,通报了魏长官,后者花费了一个小时甄别了这个名单上所有名字代表的价值,最后决定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于是,近卫局在夜晚依然在高强度的运转着。 这一切和罗德岛没有关系,诗怀雅在车上吃盒饭的时候,博士已经舒舒服服的吃了芙蓉的营养晚餐,饭后又舒舒服服的喝了锡兰发挥五成功力的红茶,快乐的泪掉了下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澡,听到门外动静的时候说道:“白雪,我不需要什么。” 门外传来临光的声音:“博士,是我。” 罗夏的身体僵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男用的淋浴间。”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淋浴间没有摄像头,很适合说一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 “关于之前你在房间里的事情,我想我们之间存在……” 临光打断他的话回答:“我已经接受这件事了。” 你接受了什么??? 罗夏一时间愣住了,按照他对女骑士的固有印象,她应该会他非常失望,直接反发刻印 1 级,需要他去偷她十条内裤烧掉……不对,是买礼物盒去诚心道歉才对,而不是夜袭男用淋浴间,隔着一道门和他说话。 看到博士没有立刻回答,女骑士接着说道:“博士是身体健全的男性,拥有欲望是正常的事情。考虑到你周边的环境和性格,博士的欲望比旁人多一些也是正常的。” “感谢……你的通情达理?” “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男人有欲望是好事情,如果博士是性冷淡或者同性恋的话,我会非常担心博士你,你的事业遥远而艰辛。在此之前,你有责任和义务把你的基因延续下去,这是大自然和社会交给男女的光荣使命。” 不愧是临光,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说的非常严肃正经啊。罗夏想。 “我知道的,男男女女为了追求快乐有时候会做一些、会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是把生育的职责抛在脑后,刻意避孕只为了追求动物性的快乐,这是不对的,人类应该有人类的样子……” “呃,临光,我不得不打断你。”罗夏说,“在你的语境里人不是动物,但其实只有极少的动物能在那种事情里获得快感。以你的语境为前提,那种快乐不能称之为动物性。你的形容并不精准。” “好吧,”临光叹息道,“但我看到博士色眯眯的看着女人衣服的时候,我开始担心博士你的心态。听说男人单身久了,就连看一只海豚或者一只猫都是眉清目秀,长期积累的需求让他们心态失衡。 就算用手能够得到快乐,但心灵对于伴侣的需求却无法弥补。所以和上次谈话一样,我建议博士认真的考虑未来的伴侣,尽快结婚生下五六个孩子。” “所以,我们又转回上一次交谈的分歧点吗?那我有空问问塞雷娅,伊芙利特需不需要一个爸爸好了。” 门外的女骑士沉默了十秒之久,才回答道:“需要我当伴娘吗?” “你就没听出这是一个玩笑吗?” “我知道这是玩笑,所以才以玩笑作答。抱歉博士,在我说塞雷娅的时候,我本能的想法是不同意,毫无由来的我反对这门婚事。这不是出于理性的考虑,只是一种冲动,一种任性…… 我讨厌这样思考的自己。 我反思了一下,我自己都不能用理性想明白的问题,却逼迫博士给出清晰而不容更改的表态,这不是耀骑士所为……也不是玛嘉烈·临光该做的事情。 所以我后退一步,不再逼迫博士给出具体的人选,但我仍然希望博士认真考虑未来伴侣的事情,哪怕只是为了博士个人的幸福——如果有罗夏太太的话,博士就可以正当的享受情欲的快乐,博士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快乐吗?” 罗夏当然很喜欢这样的快乐,但是从临光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害羞。同时,正经的女骑士却说着下流的话题,这份反差迅速转化成背德感,让博士的尾椎骨仿佛过电一般产生酥麻感—— 最强烈的感官刺激总是来自于想像。 博士把他和暗索,他和砾,他和红豆相处的场景 AI 换脸替换成了临光之后,他发现自己需要动手解决这份尴尬的热情。 罗夏心虚的把淋浴开关开到最大,躲到了距离临光最远的位置,淅淅沥沥的声音犹如大雨坠地,遮掩了他声音的异样。 “我还以为你会问上次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他说。 “我已经得到了解答了,这两天龙门的事情让我明白吸引我的是何等邪恶的知识,我不会再研究它们了,只是不知道它们残留的影响什么时候能够从我身体里消退。 同时我确认了一件事,星极也是无形之术的修行者,我看到一些特殊的手段附加在源石剑上,让她武器上的光亮犹如心脏搏动,充满了诡异神秘的感觉,而镜中少女也对此做出了忌惮的反应。” “星极?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有机会我会问问她。但是,在她表现出挑战我底线的恶行之前,我不会把她当做邪教徒定罪。”罗夏回答。 “我也不会,星极是我们的同伴。如果能把邪恶的力量用来做善事,那也是非常好的。只是我看到了太多的骑士因为金钱而堕落,不禁想无形之术是不是比金钱诱惑力,同样能够污染高洁的人,把他拖入深渊之中?” 临光在流水声中听出了些许异样,但她没有多想,接着说:“博士,你也在修行无形之术吗?” 在这个问题上,罗夏不会对临光说实话,所以他玩弄了文字技巧:“我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有没有,但我可以肯定,现在我没有深入钻研无形之术,得到什么成果……咝。” 临光慌忙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 “你总是这样回答,尽管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希望博士能够像我一样坦诚。”临光的声音充满了怨念,“介意一个傻瓜一样的姑娘向你发发牢骚吗?” “呃,好的,我是说……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傻,非常欢迎你向我分享你的烦恼。这和责任没有关系,也不对,这是博士的责任,也是我个人的意愿。” 临光此刻怀着强烈的倾诉欲望,炽热的情感在心里翻滚着,所以没听出博士异样的语气, 慌张又愉悦。从离开卡西米尔以来,她就一直积累着压力,但她的三观和认真的性格,注定她排遣的方式有限。 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压力追的狼狈不堪的时刻。 “老实说,我的烦恼里有一半都是博士你,博士让我不能念头通达。在切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随后你的言行举止让我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变成了一种偏见,以至于有时候我会先入为主的对你产生不公平的评论。” 罗夏回答:“我不介意,感性是人们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它区分了我们彼此。倒不如说,当临光你表现出少女一面的时候,我认为你非常可爱。” “可爱……你又在说我不能理解的话了。” 临光苦笑道, “我因博士产生的烦恼就是因为我弄不懂你,但我又很想搞清楚——你是罗德岛的要人,干员如果对博士的事一问三不知,岂不是个笑话?骑士连自己保护的什么都不明白, 那么她有自称骑士的资格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尝试跟随博士的节奏,试图理解你,最后只落得精疲力竭,有好几夜失眠。后来,我又尝试通过阅读你的藏书试图从侧面了解你,结果触碰了禁忌的知识,差点犯下大错。 我从小就被教导要延续家门的荣耀,要勇敢、忠诚,讲信义。从小到大都在训练,同时接受骑士阶层平均水平的通识教育,其实我很喜欢看书的,如果我和我妹妹置换位置,说不定我会投身学者这条路。 好吧,说的有些远。博士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什么事都了解……比如男人的事情,比如你的事情。我希望你坦诚,也是因为你不把话说的明白一些,我很难弄懂你的思路。 博士,你在听吗?我怎么觉得你气息有点乱?” “啊,没事没事,我很好……只是我现在的心情比较、比较激昂。” “我甚至不懂你为什么情绪激昂,也不知道你此刻为什么要往身上涂那么多沐浴露搓来搓去,比女孩子还爱干净。” 在可怕的沉默之后,临光听到博士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你、你听到了?!” “我好歹是一位高阶骑士,感知没那么弱。放心吧,洁癖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不会损害我对你的敬重。我保证我不会往外说。” 临光听到里边的人长舒一口气,大概是安心了。她继续絮絮叨叨的说下去,博士只是倾听, 偶尔用鼻音和呼吸表示他的存在感。 女骑士把这场单方面的对话又延续了十分钟。她感觉神清气爽,心里的烦恼一扫而空,同时感知到博士还在用沐浴露擦洗身体,心里暗笑博士这个比女孩子还女孩子的习惯。 “这是我最后的问题:博士,在学生会长的房间里你说我适合穿那种透明的纱裙睡衣,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临光的声音有些害羞:“我会认真的参考你的意见,因为我觉得那件睡衣挺漂亮的,透气性又好。穿那种衣服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给别人看到话。 我只是有个疑问,如果穿了那种衣服,里面需不需要穿点什么?穿的话有些多余,不穿的话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女骑士没有挑逗罗夏的意思,她对两性懵懂无知,可是落到比她大了十岁的男人耳朵里, 这不亚于在他心灵中投下一枚情热的炸弹。 “我觉得……挺好的,反正穿那件衣服又不是给别人看的,是你在私人空间里的打扮,所以穿不穿……不该由我决定,而是你决定。这种事、这种事不用问我的。” 临光注定要得到一段敷衍的回答,她感知到,似乎博士意识到自己洗的时间太长了,正变得专注而卖力。博士的呼吸正在变得急促,一段奇怪的空白之后,墙壁发出沉闷的声音,似乎是博士体力不支撞到了上面。 她苦笑着说:“博士,你真的该锻炼了。” 罗夏的声音难掩疲惫,同时又掺杂着轻飘飘的、怪异的愉快,他回答:“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脚滑了一下。” “好,打扰博士了,我也去洗澡了。” 耀骑士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五分钟之后,穿戴整齐的罗夏走出来。白雪神出鬼没的出现,她对博士脸上疲惫但空灵的表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博士,我要洗澡,帮我看下门。” 忠实的女护卫进入罗夏用过的浴室,花洒的水流声再度响起,水流冲洗过白雪的胴体,也帮助她细心的消灭了最后一丝罗夏曾存在过的证据。 还差 145 章。 注:这句话我个人的理解是,二十六个果实指的是二十六位已知的司辰,九座花园是九大力量准则,四桩悔事是现有的司辰们背信弃义,杀戮了四位比他们更为古老的石源神并把他们放逐到虚界,七种责罚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狗和麻雀(145→144) 卡萨巴·布尔杨在黑夜下奔跑,近卫局的警笛和帮派分子粗俗的呼唤逼迫她不停的奔跑, 龙门虽大,却已没有她安身立命之处。 她是叙拉古的移民,来到龙门之后度过了一段充实的生活。她继续参加短道速滑比赛,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广交朋友,期末考试拿下了年纪第一的宝座,并在一年之后担任了学生会长。 任何人都觉得这个品学兼优的姑娘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无论做什么都能成功,她的名字常常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被别人家的家长拿来教育自己的孩子。 然而布尔杨并不快乐,她一直按照别人为她规划的道路行走,前途越是光明,人生越是顺利,她的内心越是压抑,感觉到无形的铰链束缚在自己身上,越收越紧,渐渐让她变得无法呼吸。 每个人都有自我和群体的二元属性,布尔杨是偏向自我的一类人,所以她讨厌为别人而活——哪怕这生活是体面而安逸的。 同时,她也想不明白自己要过怎样的生活,要做怎么样的人,这是许多大人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指望一个花季少女念头通达简直白日做梦。 作为对加诸于身的规则的叛逆,她开始偷偷背着大人的视线做坏女孩才做的事:抽烟、喝酒、 欺负同学,乃至于不挑对象的出去援交,轻率的献出了自己的身体, 每一次对自己人设的背叛都让布尔杨获得了攀上云霄的快感,然而这快感并不长久,她很快又回到了一成不变的生活里,乏味和枯燥又包裹了她。 直到她遇到了一位银发红瞳的神秘人。 在半年之前,罗德岛刚刚访问龙门,切尔诺伯格的幸存者被龙门收留的时候,前后两波感染者们的到来曾经让龙门产生了一些骚动。作为学生会长,布尔杨配合校方安抚了学生们的情绪,忙到很晚才回家。 月光让道路洁白如霜,树枝的影子在风中摇晃,一个女人突兀的出现在布尔杨的视野里, 她穿着深色外套,身材凹凸有致,两根角从头上延展,弯曲的刺向天空,红色的眸子满是嘲弄的味道。 布尔杨一开始觉得这是鬼魂或者幽灵,她吓得后退一步,但是当她看到“女鬼”脸上富有生气的表情时,就知道对方是活生生的人了。 “你很苦恼, “女人用清冷的声音说道,”你看似拥有理想的生活,然而你物质上的享受全部建立在你心灵的受难之上。理性告诉你这样做是对的,感性告诉你这样不好,所以你非常矛盾。大家都觉得你很幸福,然而你觉得自己并不幸福,那么你到底幸福吗? 真正的幸福,应该取决于别人眼里的自己,还是自我认知里的自己呢?” “你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布尔杨从背包里掏出防狼喷雾,示威性的举了起来,从眼神到动作无不透着虚弱与慌张。 神秘女人轻蔑的一笑,一个包裹打着旋落到布尔杨脚下。 “希望它能帮上你的忙,帮你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目标,属于自己的幸福。” 神秘女人消失了,布尔杨将信将疑的捡了起来,她本想交给警察,但神秘女人的话却激活了她血液中躁动不安的因子。 我需要一个答案,需要有人来为我解答我到底渴求着什么。 她把包裹拿回家里,写完作业洗完澡,把头发吹干之后才拆开包裹研究,里面是一笔钱, 一本奇怪的书籍和一个地址。 抱着当做睡前读物看一眼的念头,布尔杨翻开了那本书,然后那一夜她都没有入睡,禁忌的知识撕裂了她陈旧的世界观,向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洗涤了,血脉中的躁动被平息,取而代之,愉快的感觉在她血脉中荡漾。因为她接触的第一本文献描述了心之准则,她便成为一位心教徒,开始秘密的运营自己的教团。 布尔杨背叛了别人的期望,拥抱了自己的期望,昔日为了正直体面的生活而付出的努力与智慧,调转方向之后运转的更加流畅。虽然不正确,不道德,却是布尔杨一直想做的事。 人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时总会充满干劲,布尔杨为自己制订了一个精密的规划,她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同时哄骗他人为了自己的目标牺牲。她修行无形之术,为飞升做着准备, 过得也算充实……直到自己手下的援交女失踪 那个援交女在布尔杨心里只是走卒一样的人物,失去会让她觉得可惜但不会心痛,因为走卒这些东西,她只有稍稍透出一些口风,自然有生活不如意之人,希望不劳而获之人蜂拥而至。 援交女的失踪一开始只招来了讨人厌的警探,一周之后变成近卫局接手,布尔杨顿时紧张起来。近卫局可是一等一的暴力机关,在陈的带领之下以铁腕著称,至少在上城区,近卫局专治各路牛鬼蛇神,从不懈怠。 布尔杨派出心相的教徒,利用无形之术消除自己的犯罪证据,同时派人调查援交女的下落, 并以高超的技巧骗过了近卫局的两波调查,甚至骗过了陈本人。直到一周之后,那位援交女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这时候,交给她文献的神秘女人又找到了她,告知罗德岛准备介入的消息,让她注意罗德岛的诺亚·罗夏博士。布尔杨为了应付近卫局的压力,以及调查是谁杀害了她的走卒而忙的精疲力竭,对罗德岛也没有太在意—— 毕竟那只是个小型感染者组织。 第二天,为她提供中介服务的门徒、日德兰邮报的漫画主编死于同种手法的谋杀,这个噩耗让布尔杨坐不住了。她的研究需要大量金钱,失去了漫画主编的中介,她的营收大打折扣, 很难发展新客户。 杀死一个走卒和杀死一个门徒意义是不同的,漫画主编的死让她确信自己运营的教团“不休圣堂”已经被人盯上了,而凶手残忍的手段又会引来近卫局进一步的关注。 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布尔杨看到自己的努力几乎前功尽弃,在近卫局的威慑之下,她不敢再做任何研究无形之术的举动,她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这种变化……不,即便她有能力, 近卫局代表着龙门明面上的力量,没有一个邪教徒运营的教团能够与之对抗。 又过了一天,心情不好的她在考试的间隙带着一帮普通人欺负女学生,发泄心中的郁闷, 却正好撞到了罗德岛的博士带着干员进入校园进行调查。 博士亮出身份之后,她想起了神秘女人要她注意诺亚·罗夏的提示,她本能的运用起心相的无形之术企图欺骗博士,蒙蔽他的心灵,却错愕的发现对方流转着杯相之力—— 不休之物终将屈从诱惑。 无形之术按照不同的准则可以分为九大类,除了“启”与“秘史”之外,其他准则存在着相克相生的关系,并且所有秘史之外的准则全部都被“启”克制。 比如她的心相在面对冬相的密教徒时占据优势,然而对上博士的杯相却居于劣势。更要命的是,诺亚·罗夏身边的漂亮女人(星极)身上流转着多种力量性相的气息,她只能认出对方掌握着刃相与心相。 溜了溜了。 布尔杨中途改变了策略,她撞开罗夏逃跑了,后者没有再追过来,她松了口气,自己身边可以依仗的战力一个都不在,光是那个漂亮女人的刃相都够她喝一壶。在所有能力准则里,刃相是正面交战能力最强的。 龙门是机遇也是牢笼,这座城邦仿佛不断蠕动的肠胃,把涌入这座城市的流动人口当做食物消化。布尔杨清楚,她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要么她杀死近卫局的调查者们拖延时间,争取早日飞升,要么她立刻抛弃自己半年奋斗的成果逃离。 贪欲让她选择前者,理性让她选择后者,是遵从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遵从客观事实? 被无形之术撕裂又重塑的布尔杨选择了前者,她知道被捕的门徒一定扛不住近卫局的拷问, 多半会把她这个教主供出来,给近卫局不确定证据。 近卫局比防剿局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们武力更强大,行事更粗暴。通过研究笔记,布尔杨得知以前的防剿局人均笨蛋,喜欢讲究程序,非要有了完整的证据链才肯抓人。 而现在,近卫局只要有了怀疑,他们就出动警力把嫌疑人请到局子里喝茶,再补手续相关。 从近卫局成立开始,龙门就再也没有一个飞升者。 近卫局的人会来自己家调查。有了这个概念,布尔杨把教众聚集到了自己家里,总部她是不敢去了,被抓住的教徒必然会供出那里。 看着教众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布尔杨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只好掏出家底从黑市雇佣了打手,并准备召唤异界生物的仪式。 考虑到近卫局的人同样修炼无形之术,且大部分都是擅长正面交战的刃相,所以布尔杨召唤了镜中少女——具备刃相与冬相的生物。 镜中少女的冬相克制刃相,而它的刃相则保证了自身具备强势的正面交战能力。不幸的是, 召唤出现了差池,召唤物本能的开始吞噬附近的生命,布尔杨用自己的心相之力拖延了镜中少女一小会儿,就发出一声惨叫权作给自己的同伙提醒,自己带着手头变最贵重的财产跑路了。 丧家之犬无处可去,她寄予希望的秘密据点被近卫局捣毁,通过援交搭上线的某些人物也已经被押上警车。这座城市对她露出獠牙,让她心生恐惧迷失了方向。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来到了在月光下呈现异象的小巷,她与神秘女人最初相遇的地方。仿佛昨日重现,银发红眸的神秘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求求你救救我!”她哀求道,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帮帮我!” 神秘女人不理会布尔杨的哀求,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接触过罗德岛的博士了?” “嗯,对,我知道他,他身怀杯相。我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告诉你,帮帮我!” “杯相?噗! “神秘女人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灯相与启相的博士在失忆之后竟然会投入欲望的怀抱,他终于学会换位思考了吗?大的脑袋不好用,就换做小的脑袋思考,真有你的啊博士。” 她全然不理会布尔杨的哀求,后者在等待的时间里,表情从希望变成绝望。 突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布尔杨的心头,她转身就跑,却被呼啸而至的巨物砸中背脊。 学生会长在地上翻滚几圈,单身撑地稳住身形,刚才的突袭带给普通人标准的致命伤,而以她的体质,恐怕要再来五次才能真正意义的杀死她。 布尔杨站了起来,想要修行无形之术必须感染源石病,也就意味着每个邪教徒都有机会掌握源石技艺。现在,她的身体微微发光,被无形之术增幅的源石技艺在手中酝酿,她的对手, 穿着紧身衣的男人亦然。 神秘女人打了个哈欠,不久之后,两位感染者兼邪教徒的厮杀分出了胜负,胜利的一方拖着昏迷的布尔杨过来说:“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了这个人,我想你的仪式就快完成了吧。但是布尔杨死掉了之后,近卫局沿着现在的线索找到你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知道。” “那就祝你好运了,我要去看看另一伙人准备的怎样了。” 神秘女人走了两步,回转身体来到她的同伙面前,掏出一张纸说:“你抛尸的时候别忘了把这个塞进去。” “这是什么?” “一个童话故事,算是我给罗德岛博士的礼物好了。” “你和那个人很熟吗?” “他不认识我,我却记得他。” 第二天,在闹钟干员星极带着博士喜欢的赤霞橘光(一种香水)来到卧室,却发现博士已经穿戴整齐。 星极惊奇道:“博士一夜没睡吗?” “不,是被诗怀雅夫人电话叫了起来。”罗夏打了个哈欠,“第三个受害者出现了,学生会长的尸体被发现倒在学校门口,她的双腿被人切了下来,肢体不知所踪。” 博士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吃瓜群众们在警戒线外议论纷纷,他找到了诗怀雅, 后者的耳朵与尾巴一起耸拉着,眼中满是血丝。 看到小富婆这样,博士有些心疼,他还念着小富婆对自己的好,于是轻声说道:“你一夜没睡吗?那我不打扰你了。” “不,我还没到极限呢。” 诗怀雅咀嚼着口香糖,她说话的时候博士闻到一股很冲的薄荷味,大约是小富婆提神的手段之一。 “就和我电话介绍里一样,死者身体出现了部分缺失,嘴巴、耳朵还有那里被塞了源石结晶,周围散落着神秘的符号和零碎物品。 死者的表情平静,和第二名死者一样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另外凶手对第三名死者的破坏是最严重的,除了双腿的断口齐整,其他部分……惨不忍睹。” 罗夏进入莫得感情的作战状态,看到诗怀雅拍摄的现场照片仍然皱起眉头,而雪雉直接把自己的早饭吐了出来,玫兰莎身体摇晃了两下,尾巴贴在身上,显示她受了惊吓。 “看起来,凶手对学生会长怀着相当的怨恨啊。”博士说。 “另外,我们在第三名受害者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诗怀雅的表情变得古怪,“我把上面的内容拍下来了,你自己看吧。” 诗怀雅把照片发送给罗夏,罗夏点开消息,他的左臂一沉,可颂扒着他的手臂一脸好奇的看向屏幕,右边则被安洁莉娜靠住。两分钟后,三个人几乎同时皱起眉头,博士递给星极说: “你们看看吧,挺奇怪的。” 临光在照顾雪雉,玫兰莎和星极一起看过之后又递给她俩。 凶手塞进学生会长口袋里的纸页记录了一个童话故事,故事名叫《狗与麻雀》。故事大意是这样的:一只牧羊犬因为主人的冷落备受打击,怀着伤感的心情出走奔跑。在路上,狗遇到了一只麻雀,两个动物成为好朋友,它们一起跑进城里。 牧羊犬肚子饿了,麻雀便偷偷飞进肉铺里,把肉拉下去,牧羊犬则衔起肉跑到小巷里吃掉。 它们又用类似的手法吃掉了面包,牧羊犬心满意足,趴在路边休息,麻雀也暂时飞回枝头,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打盹。 谁知道,一辆马车从远方驶来,麻雀听到动静急忙飞到车夫面前,急切的说道:“你不能就这样过去,我的朋友还睡在前面,你这样会交上厄运的!” 车夫回以轻蔑的一笑,他扬起鞭子反而让马车加速,于是由三匹马驾驶的、拉着两大桶白啤酒的马车碾过牧羊犬,可怜的狗狗在睡梦里被杀死了。 麻雀愤怒至极,发誓要给予报复。它拔出了木桶的塞子,让车夫两大桶白啤酒尽洒在道路上。它在三匹马周围飞舞,车夫想要杀死它,却接连误杀了自己的马。 车夫怒气冲冲的回家,麻雀不依不饶的追进家里,付出了把自己的家砸的稀烂的代价,车夫抓住了麻雀。他让妻子抡起锄头杀死麻雀,妻子的锄头却不小心砸到车夫头上。车夫倒下死了,麻雀飞回了自己树枝上。 “这个童话故事的内容不难理解,就是麻雀为了自己的好朋友复仇的故事。”临光说,“凶手把它塞进受害者的口袋里,是否类比自己是一位为好朋友‘复仇’的麻雀?” 星极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为了混淆视听。博士,我觉得有必要占卜一下。博士,博士, 你有在听吗?” 罗夏在沉思,一个邪教团体的覆灭并不是案件的结束,相反,随着学生会长的死,她所掌握的线索也被斩断,想要找到凶手就必须根据已有的线索重新来过。 同时,这个童话故事给他很强的既视感:无论是故事内容还是承载着故事的纸页,他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 对了,是《厄德堡手稿》,世界独一份的,被他收藏起来的童话原型书,里面有着格林兄弟从民间记录的童话故事,并未加以润色或增删,因而和后面出版的正式版本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这时候,博士感觉自己的脸庞被轻轻拍了一下,他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星极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博士,关于童话故事的线索我想使用占卜术,很正式的、会冒星星的那种。我想申请一个空闲的房间,毕竟这是祖传的手艺,我不想被别人偷学去。” “好,我去联络一下。” 罗夏去找到诗怀雅,星极的要求很快得到落实,这时候诗怀雅拍了拍脑门说道:“哎呀,忘了重要的事。罗德岛的行动奖金已经批下来了,一共是税后十一万龙门币。” 博士心里飞快的计算着,昨天罗德岛的人撂倒了十一个邪教徒(大部分都是镜中少女杀死的),获得了十一万税后奖金,平均每个邪教徒值一万块。 博士想,如果能收割龙门的邪教徒,这意味着罗德岛多了一笔收入,他可以和更多的漂亮小姐姐干员签订职业合同,然后丢进生产车间把买她们的成本压榨出来。 想到这里,罗夏殷切的抓住诗怀雅的手:“你们还有邪教徒需要抓吗?我代表罗德岛愿为盟友分忧!” 诗怀雅因为疲惫,感觉变得高度延迟,娇羞在五秒之后才抵达她的心灵,她低下头小声说: “博士,你真的缺钱的话和我说不就好了,你要是还不了也可以拿自己抵债。我、我利息要求很低的,而且还完之后你就是我心里的 VIP 了,我可以送你一些……特殊的礼物。” 罗夏摆了摆手“不,不是我缺钱,是罗德岛缺钱。我的私人财务和公共财政要分开算…… 咦,你的脸色是不是变差了,要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啊,多喝点热水。” 某一瞬间,富家女心生冲动,想要冲进凯尔希的办公室谈谈博士的转会,如果能买断博士的合同,她一定把博士关在小黑屋里养,谁也不见,让博士喝她的热水喝个够。 但她同样清楚,博士是罗德岛的非卖品,所以这种念头只是想想。她用力拍拍脸颊,让自己重新专注于公务,对罗夏说:“另外,奖金的事你要感谢肠粉龙。” “陈小姐?” “对,上边因为你们是感染者,原本只打算给你们七万,但肠粉龙据理力争,帮你们争取到了应有的数额。呃,也不能说是据理力争,据说她爆了许多句龙门粗口。”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愧疚了。我实打实的欠了她一份人情。说起来,她人呢?” “忙着处理第三起凶杀案的事呢,另外……”诗怀雅压低了声音, “这起案件不止那么简单, 你知道,近卫局是魏长官的核心力量,肠粉龙是近卫局的招牌,现在有人借题发挥打击她,以此为跳板攻击魏长官。” “我还以为魏长官没有反对者。” “毕竟是文明社会,总不能把反对者骨灰扬了对不对,所以最多只能摁住他们,让他们不说话。好了好了,我没让罗德岛站队,就是提醒你小心一些。 他们为了打击陈,可能连同你们一起打击,什么谣言都能编出来,可能明天街边的小报里你和陈的孩子都出生了。” 罗夏摩挲下巴:“男孩还是女孩,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喂,不许想!你和肠粉龙没有这样的未来,我反对这门婚事!”诗怀雅推着罗夏,“好了好了,我休息够了,你去做正事吧。” “好,你也多喝点热水。” “除了热水你还有别的吗?!” 博士把诗怀雅的抗议抛到身后,想来现在陈 sir 正是忙碌的时候,他把答谢推迟了,回去告诉星极这件事。 很快,学校的一间音乐教室被腾了出来,按照星极的指使,罗德岛的干员们把里面的物品摆放到特定的位置,博士和星象师像同桌一样坐在一起,共同绘制需要的星图。 “博士你的手在作图的时候很稳定啊。”星极的喜悦溢于言表, “这比我心理预期的好多了。” 被人夸奖是一件开心的事,尤其是端庄典雅的美人用温柔的语气夸人的时候,罗夏笑了笑, 回答:“唔,我倒真想回到学生时代和你做同桌了。” 星极微微歪着头,一根手指点在自己脸颊上:“我倒觉得……有些困扰,你比我大好几岁, 坐在一起听课不会显得很违和吗?不过,如果把场景设置在大学,博士是教授,我是跟着你的研究生,我们的关系就显得自然多了。 不过,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我为博士观望星空,也是博士的小闹钟。就像砾小姐形容的, 博士的睡颜挺可爱的,叫醒博士是让人愉快的工作。” 罗夏本来心里美滋滋的,但忽然想到星极展示给他的未来片段,突然又觉得忐忑起来。 但愿我不会伤害到这个漂亮朋友。他想。 看到这一幕的安洁莉娜有些酸意,但信使小姐已经饱尝柠檬,这点嫉妒算不得什么。因为竞争者们迟早都会卡在同一关前,和暂时跑的最快的调香师面临同样的烦恼——数据线与 usb 接口型号对不上。 你跑的再快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兼容。 想到这里,安心院安洁莉娜终于抽走了中间的“院”字,变得安心了。 星极的祖传手艺是保密配方,这也从侧面说明,星象师在罗德岛占卜的时候保持着余裕, 如今才拿出看家本事,所以慎重到不许旁人观看。 她为何突然充满了干劲?罗夏想,反正不可能是她想要我更重视她一些,那么原因果然是因为奖金吧,她和她妹妹治疗源石病,还有更新占星术所用的器具都有不少花费,她苦着脸蘸着豌豆汤(法式咸豌豆汤)吃面包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 那时候,罗夏把自己的芙蓉营养餐端了过去和她一块吃,虽然星极的饭食没有增添,但星象师看了眼博士的伙食。顿时眉头舒展。 自从锡兰来了之后,如果博士想要安慰某位干员,在芙蓉营养餐的基础上他又增加了锡兰家人快乐茶(五成功力),锡兰三成功力足以放倒华法琳,罗夏品尝五成功力而不倒,甚至可以微笑着要求再续一壶,不仅让初来乍到的锡兰感觉到家人般的温暖,也让伤心失意的干员们重新绽放笑容。 与更大的不幸相比,较小的不幸就很容易让人释然。 只不过,锡兰深受感动的同时也决定回报博士,决定解锁十成功力的家人快乐茶,罗夏听到之后立刻办公遁了。开什么玩笑,以他的状态最多品尝七成功力而不死,再多就要做罗德岛名宿——在棺材里长眠的那种。 博士掏出怀表计时,半个小时之后,星极捂着脖颈出来,眼角红红的,一看就是职业病犯了。 “唉,再干两年我真的要退休了,得找个帮我按摩肩膀的人。” 星极的规划没让别人听到,她径直来到博士面前说:“这个童话和凶手的关键不大,我看到另一条深红的线联系着这个童话故事,并在另一端把博士也联系起来。 然后,我又试着触碰凶手的星辰,发觉他的星辰被一片混沌的蛾包裹。我倒是可以解析, 但解析的话会被凶手察觉,所以我想等到关键时刻再用。” “这方面你是专业人士,我信任你。” “博士,我还没说完呢。我虽然无法对凶手的星辰轻易出手,但凶手和受害者联系的线被我找到了,那条线代表的线索是照片。” “照片?” 罗夏出去找到校方的人,问询之后得知学校有摄影社团的存在。 “事不宜迟,我们先从摄影社团的调查开始。”他说。 还差 144 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流言 “博士在这件事很有干劲啊。” 以回答星极作为开端,在路上罗夏讲了奖金的事,按罗德岛的体量来说,这笔钱不多,他完全可以自行其是,回去之后只要往财务部门打个报告,把分配方案写进去,并由所有受惠人签字之后就可以了。 在形式上相当于是博士把收入上缴到财政部门,再又财政部分拨款回到他手里。这无非是左手口袋的钱放进右边口袋里,虽然有些形式主义,但对一个组织来说,形式是必要的。 “关于奖金,我决定这笔钱留到我们的队伍里内部消化,除了我之外,每人一万八千龙门币,分配完之后还剩下两千就属于我了。” “咦,罗夏你不给自己留一些?”安洁莉娜问。 “我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啊,体检免费、喝水吃饭免费、购买书籍杂志免费。就算想吃零嘴, 医疗部门也不许,再说我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嗜好。” “因为生活里没什么乐趣,所以才从女孩子这里追求娱乐?”临光小声嘟囔道。 罗夏没听见临光说的话,因为安洁莉娜立刻抢答:“要不要找个休息的时间一起买衣服?我再给罗夏搭一点钱,凑出两三套能出去见人的衣服。” 显然,JK 小姐“能出去见人”的标准和博士不一样,她嘴上不嫌弃罗夏的冲锋衣,但罗夏换上休闲的装扮之后她兽耳的抖动频率比以往更快了。 “有机会的话,但我们现在专注正事。”罗夏摇了摇手指:“还有,你不能指望我每一次都那么大方,如果下一次我们撂倒了三十个邪教徒,那么我会上缴部分资金汇入公共资金库中。” 一万八千块对于干员们的意义大不相同:对于安洁莉娜来说,她会留下一半存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存起来有什么用,剩下的作为活动资金消失在她兴趣使然的花费里; 临光在攒钱,眼下她的装备限制了她实力的发挥,可是好货从来不便宜,所以她打算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的替换自己的装备,首先是鸢盾,然后是胸甲,之后是胫甲; 星极在心里把这笔钱迅速细分到若干个项目里,这笔钱缝缝补补,让她和妹妹被源石病搞得一团糟的生活能好受一些; 可颂看不上奖金的份额,但她喜欢金钱流入自己口袋的感觉。这钱必然是存不住的,任何收益在她口袋里都住不长久,很快又会流动起来,为她带来更多的金钱; 玫兰莎账户上有的是钱,但这小小的款项让比爹妈打来的款项更让人亲切,因为这是她“自食其力”的结果,在马斯洛需求层次里,她已经走完了前四个阶层,只剩下自我需求的山顶还没有征服。这笔钱会被她用来给行动预备组的成员以及博士购买礼物,至于她自己,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 雪雉可能是听说有钱分后唯一表现出慌张的人物,这个可怜姑娘穷怕了,哪怕这一点点钱都能让她胡思乱想。 罗夏来到保健室,这里一贯是警方召集师生问询的地点。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陈歪在长凳上,靠着墙边打瞌睡。她身体歪斜,有向他这边倒下的趋势,罗夏干脆坐在长凳上,让陈落到自己肩膀上。 他有想过给陈 sir 提供膝枕福利,但鉴于陈 sir 头上长着两根角而作罢:试想一下,睡梦中的陈 sir 翻身,她脑袋上的角像是弯刀一样刮过,甚至刺进他储存种籽的地方……哪怕只是想想,他都感觉好痛。 和诗怀雅一样,陈的机能也变得高度延迟,她差不多在罗夏的肩膀待了半分钟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反射似的抱紧了他的手臂,犹如抱紧了自家的枕头,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触感在相贴的部位扩散。 由此,博士又发现了陈 sir 一个可娶的优点。 陈 sir 在一分钟后恢复了清醒,她若无其事和博士打了声招呼,其镇定的态度打消了大部分人对于她和博士关系的怀疑。 “博士,我授权你可以在接下来的问询有等同于我的权限,也就是说,对于问询者物品的搜查,以及关系到案件的隐私皆在合法问询的范围里。” 罗夏愣了一下,严肃的回答:“这还真是重要的委托。” “我之前就说了,比起我这样的人,小姑娘们更容易和你说实话,同性相斥就是这个道理。” 不不不,只是你太吓人了。罗夏在心里说,一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花季少女,突然面对近卫局的扛把子,尤其是扛把子以铁腕闻名的时候,哪怕大人与你面对面都得哆嗦吧,她们更不可能在你面前表面正常。 “我会尽力,还有之前的事谢谢你了,感谢你的据理力争。”罗夏说。 “我只是认为有功者当受到奖赏,作奸犯科者当受到制裁。博士,我是信任你才授予你权限,希望你不会对小姑娘在做过分的事。” 什么叫过分的事?说的好像我真的饥不择食一样,至少也得有红豆那种程度才能让我兴奋起来!罗夏想。 “这种说法我不能接受,”临光说, “我们是训练有素的团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难道该信任的不是我冰清玉洁的人品吗?! “好吧,是我用词不当。”陈低头, “看起来,你们的确有能力阻止博士。” 已经把我会对女学生出手作为提前量来判断后续了吗? 近卫局的人撤出房间,但摄像头还在正常运转着,保证他们能够获得第一手情报。在博士的指挥下,保健室内物品的位置有所移动,尽可能的遮挡住涌入房间的光亮。 摄影部是这所女校重点扶持的社团之一,它每年都能拿上一两个奖项为学校增光。即便如此,包括指导老师在内也只有十一个人,因为穷人玩不起摄影。 摄影部的人都是中产家庭的小姐,心中有一份傲气,却没有超脱小姑娘的胆识,当安洁莉娜和玫兰莎各执一扇门打开,她们看到站在幽暗环境里的博士和星极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问询的套路很简单,罗夏负责负责用异能让女学生们顺从,星极负责打圆场减缓女学生承受的压力,负责第一阶段的问询。尽管博士和星象师对彼此的能力都不熟悉,但他们还是完成了不错的配合,弄到了一些“八卦”。 首当其冲的就是已经死掉的学生会长,学生会长在学校里运营自己的邪教社团,哪怕再小心也会有被人们捕风捉影的感受到一些东西。 而在八卦之中,最有情报价值的有三条:第一条,有人目睹学生会长欺负第一名受害者,也就是崛越耕平之后,和老师费擎发生过一场小摩擦; 由此诞生了第二条和第三条流言,那就是费擎睡过崛越耕平,所以才会忍不住替崛越耕平出头,以及费擎去过精神病院。 “你们为什么没有对近卫局的人讲这些线索?”星极问。 女学生回答:“因为学生会长不让我们说,她……在学校里很有势力,并且有一股威慑力, 只要她想,就可以扭曲我们的意志,让我们说出她所希望的话,我们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我们的身体却不归我们掌控……真的很可怕。” 星极柔声说道:“但是她死了,你们现在可以知无不言了。” 第二阶段的问询由罗夏主导,他集中问询摄影部关于两位死者和费擎的消息,特别是照片相关的线索。女学生们对这个男人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们因为恐惧而服从,但与学生会长的支配不一样,她们感觉男人的言语,气息,乃至于眼神都有着甜美的诱惑,让人心潮澎湃,身体产生了情欲的反应。 星极时不时看向罗夏,眼中浮现担忧的神色。 摄影部对于学生会长和崛越耕平的评价相对固定,一个是表面乖巧、内心阴暗的 bitch, 另一个是沉默寡言、又穷又笨的可怜虫,而对于费擎,却呈现复杂化的评价:一部分人觉得他是个始终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艺术家,有人觉得他是个只爱自己的利己主义主义者,有人觉得他是个好老师,好男人。 “罗夏,你怎么看?”安洁莉娜问。 问询结束之后,罗夏摆弄着摄影部最近两年拍摄的照片,他重点关注的三个人里,学生会长的照片最多,其次是费擎,崛越耕平的照片只有一张,那是一张合唱比赛的照片,她的肩膀被一只男人的手搭着,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我们今天忙了一上午问的这些东西,有九成和这件案件都没什么关系,虽然涉及到了当事人,但其中混杂着描述者的主观倾向。 想要把那一成有用的事实剥离出来,就要对这些流言的背景有详细了解,这些都需要时间, 也需要头脑风暴。” 他看向星极:“麻烦你抄录一份送给近卫局。” “没问题……”星极犹豫了一下说,“我能发表一下看法吗?” “请说。” “我觉得那个费擎有嫌疑,至少是有问题,学生们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并把他描述成了不同的人物,证明他在学校这个单一场合表现出不同的自我。 再加上有流言说他去过精神病医院,我觉得他的精神可能不正常。那三位受害者的死法, 也像是有一位精神疾病的人干的。 再者说,他在所有人的评价里都没有‘正派’这个属性,却不合时宜的关注了被霸凌的崛越耕平,并为了她和学生会长争吵,让人怀疑他和崛越耕平关系不正常。” “如果他和崛越耕平有不正当关系,为什么崛越耕平会成为第一个受害者呢?”安洁莉娜问。 “这……有可能是他发现自己的地下女友出去援交,然后争吵之中失手杀人,事后他十分后悔,开始对逼迫地下女友援交的学生会长团伙疯狂报复。” 罗德岛虽然协助近卫局侦破案件,但他们不需要像警察办案那样严谨,可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设想各种可能性,并按其中一种展开行动。 就像费擎只是有嫌疑,连证据都没有,星极就可以假设他是凶手,并以还没有脱去主观成见的流言论证自己主张的合理性,最后演化成了去问询他的行动。 今天校方没有正常上课,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分隔,而老师们各自待在办公室里。当罗夏对摄影部的问询结束的时候,近卫局的人对于教师们的排查也暂时告一段落。 排查的结论是老师们没有任何问题,但有学生会长的例子在前,似乎这结论也不可信了。 陈从外面订了盒饭,和诗怀雅以及罗德岛的人一起坐在庭院的长椅上,边吃边交换情报。 诗怀雅介绍道:“近卫局正在对布尔杨的遗物进行整理,可惜她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或许我们要重新阅读崛越耕平的日记,看看有没有遗漏更多的线索。” 陈接着说:“关于费擎的事,我们是近卫局,仅仅凭借捕风作影的流言,能做的调查有限。 但罗德岛不必局限在规矩里,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调查这个人。” “没问题,费擎是美术老师,我是个玩音乐的, “罗夏拍了拍自己的手提箱,”归根结底, 我们都是搞艺术的,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陈嘴角抽搐一下,昨天被博士的唢呐吹的崩溃的嫌疑犯还历历在目,诗怀雅坐远了一些, 讪笑道:“上来就用大杀器不好吧。” “这种程度不算啦,我吹奏的只是名曲,真正高难的只有《日出峨眉》一首。”罗夏谦虚道, “我昨天回到罗德岛整理曲谱,挑选了一些高难度的曲子带了过来。如果那位费擎老师嫌疑比较大,又不配合调查的话,我会用艺术和他交流的。” 陈点点头:“好吧,我原则上不反对你的计划,但还请避免伤害无辜。” 反正又不是我听。她想。 还差 144 章。 20 年情人节特别篇·凯尔希 IF 这是博士回归罗德岛之前的故事。 在大约数年之前,自从凯尔希医生在在她的同事家里的晚会上遇见了博士,她就堕入了情网。 彼时,博士已然穿过雄鹿之门,成为一名通晓者。他相貌英俊,气质出众,目光撕裂重重黑暗,双眸清澈而又湛蓝。他的生命是束纯净的火焰,内心拥有一颗无形的太阳。同时,他不允许封闭和孤立存在,欢快的将人们推出无知的庇护。 人们说,他是来自哥伦比亚加里敦大学物理系的教授,主攻凝集酮组专业,在神经学、天灾学和源石病研究上颇有建树。在私生活上,他还带着一个叫阿米娅的女孩,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那女孩娇小可爱,除了耳朵长了一些没有其他缺点。 “你问阿米娅和博士是什么关系?”旁观者笑了起来, “她是博士的学生、女儿、助手和追 随者,小小的身体装着一颗大人的心,一个女人对男人不同形式的爱,都能在阿米娅对博士的感情里得到体现。” 就像亨伯特遇到桃乐丝。凯尔希想。 一个单身父亲带着半大的孩子——不过事实可能是早熟的阿米娅在照顾他,总归是不便的。 同事们聚餐之后常说“博士,你嘛时候成为津门第一,给阿米娅找个妈?” 博士一开始只是以工作为由推辞,但是当某一天,阿米娅害羞的在他面前遮掩衣物和床单, 而空气里带着腥味的时候,他意识到他的养女虽然才刚刚度过了十二岁的生日,但她确实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并在随后的日子里,他发现了阿米娅对他过于频繁的关注,并充满了危险的好奇和纯情的憧憬。 就像一位热恋中的少女。 是了,他只是单方面把阿米娅当做女儿养。对于阿米娅来说,他是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给予她阳光、养分和教导,让她成长至今的人物。所以在初潮来临之后,激素让她的身心蜕变, 把她心中深深的感激早已转化成了朦胧的爱恋。 可是阿米娅才十二岁,她可以对他抱有好意,但他绝不会对她出手。所以尽快找到一位罗夏太太,让阿米娅抵消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成为他最可行的策略。 所以他频繁参加朋友的聚会,就是希望能够找一位志趣相投、长相漂亮、地位相当并且能对阿米娅好的女子成为罗夏太太……抑或者,被她们主动相中,结一段好姻缘。 可是博士自己也清楚,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单身男人在满足以上条件的未婚女性里缺乏魅力。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他遇到了不在乎这些的凯尔希医生。 凯尔希医生在与博士的初会只说了三句话:“我叫凯尔希”、 “你今年多大了”以及“祝你今 晚玩的愉快“。但她当晚就观察了博士三个小时,又在离开之后整整想了他三天。就像白日铸炉爱上了骄阳,铸相的凯尔希也迷恋灯相的博士。 她立刻调查了博士的家庭,结果告诉她,博士父女俩都是贫穷而可敬的,安静而温和的。 博士像是一位贤夫的典范,明哲的待嫁女郎是梦想把自己的生活托付给这种典型人物……如果能接受阿米娅的存在的话。 而对博士来说,凯尔希医生冷淡的外边带着含羞意味的美,具有一种天使式的纯洁风韵, 那阵绝不离开嘴角的无从察觉的微笑仿佛是凯尔希医生心弦上的一种反射。 他也觉得凯尔希医生挺好的,并旁敲侧击的问了阿米娅的意见,后者闷闷的,但仍然回答“好”,博士也就放心了。 大家全都赞美两人的结合,凡是认识凯尔希医生的人都不住地重复说: “嫁给博士真是一种 福气,我们找不出更好的新郎。” 凯尔希医生当时是源石病研究院的一个主任科员,每年的薪水是十三万五千龙门币,博士大致相当。下定决心之后,她把博士单独约了出来,若无其事的询问道:“你现在有太太了吗?” 博士老实回答:“呃,还没有。” 凯尔希医生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礼盒,打开它,两枚钻戒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里面,在阳光下显得璀璨异常。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那么恭喜你,现在有了。” 博士脑袋有些蒙圈,他呆呆的看着凯尔希医生,失去了曾经的风度。他的失态同样被凯尔希所爱,倒不如说她喜欢博士呆呆的样子。所以她主动抓住了他的手,替他戴上戒指,也给自己戴上戒指,两只带着戒指的手并排放在桌子上,一同被阳光所温暖。 “这样,你就是我的了。”凯尔希医生说。 博士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娶了凯尔希医生,传统意义上的夫妻关系在他们这里几乎反了过来, 凯尔希医生主外,博士主内,甚至在履行夫妻义务的时候凯尔希也是在上面,当她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把传统当做一种点缀的情趣,容许博士主导他们之间的节奏与关系。 最初和博士在一块儿,凯尔希医生感觉过着一种令人难于相信的幸福生活。博士用一种那般巧妙的经济手腕治家,让两个人好像过得很阔气。他对待妻子的注意,细心,体贴,真是世间罕有的;并且他本身的诱惑力非常之大,以至于在他俩结合一年之后,凯尔希医生依然感受着新婚时的激情,甚至比过去更爱他。 凯尔希医生仅仅责备博士两个缺点:爱看戏和喜欢收集至纯源石。 在罗德岛初创的那段时间,他们还不像现在一样忙碌。没有资源,一腔热血只能在现实中等待。为了排遣寂寞,夫妻双方共同认识的朋友们(其中大部分都是妙龄单身女性),随时替博士找得到包厢去看流行的戏剧,甚至去看那些初次上演的、不知道质量好坏的戏剧。 而博士他呢,不管好歹总要拉着太太同去散心,不过凯尔希医生在整天工作之后,这类的散心事是教她骇然感到疲乏的。于是没过几次,她就用商量的口吻让博士跟着熟人们去看戏并且由她们送他回家。 博士认为这种方法不妥,毕竟他已经结了婚而亲友们大部分都是单身女郎,被人看到容易招来非议,但凯尔希不在乎,她信任博士就像信任她自己。末了,博士由于体恤才答应了她, 凯尔希因此对博士十分感激。 谁知道博士真的享受起看戏的乐趣,不久就在他身上产生了装饰的需要。他的服装固然始终是简单而朴素,但人人认为他很风雅;他神态平静,笑容温和,态度彬彬有礼,几番谈吐就让人心生好感,逐渐在圈子里博得好名声。 “那个凯尔希冷冰冰的,倒是有个可爱的好丈夫。唉,我也想养那么一个丈夫,可惜彩票被她刮去了,可惜可惜。” 妇人们在面对博士时笑容可掬,亲热的让博士给凯尔希医生问声好。等博士在视野里消失不见,她们就变换了一副嘴脸,轻佻又放肆的评价着那对夫妻。在她们的语境里,博士是天使, 是可怜的羔羊,所以绝大部分恶评都冲向凯尔希医生而去了。 但博士并非没缺点,比如他总是习惯性的携带着至存源石,像是孩子面对玩具那样爱不释手。 这是危险且昂贵的玩具,所以博士的癖好引起了妻子的不满,她时常说:“亲爱的,或许我们并不富裕,没法让你穿上手工定制的帅气衣服,佩戴名表,穿一双好皮鞋。但你的学识、谈吐和气质足以挽回金钱上的不足。” 博士笑了起来:“我哪有那么多钱买至纯源石,这些都是假的,但足以以假乱真,哪怕是我们这些长期接触源石的人都不能看出来,应付其他人足够了。并且因为是假的。所以十分安全。” “即便如此,你佩戴假的至纯源石能够收获快乐吗?” 博士从容微笑着说:“你教我怎样?我爱的是这个。这是我的毛病。我明明知道你有理由, 不过人是改变不了本性的。我当然更爱真的源石!” 说着说着,他拿出一块至纯源石在手指头儿之间转动,又教源石棱角间的小切面射出回光, 一边说道:“赶紧瞧吧,这制造得真好。简直就像真的。” 凯尔希医生宠溺的笑了笑:“你有一位太太的风趣。” 偶尔到晚上,他俩坐在火炉角儿上相伴的时候,博士就在夫妇喝茶的桌子上摆出他那个收藏所谓“伪造的至纯源石”的匣子来。专心致志的看着那些至纯源石,俨然是玩味着什么秘密而深刻的享受。 末了博士固执地把源石当做装饰放在他太太头顶,随即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一面揉着凯尔希的头一边说:“你的样子真滑稽!” 这往往会招来凯尔希医生的反抗,她闯进他怀里,拥抱、亲吻,年轻的阿米娅从门缝里偷窥到男人与女人相亲相爱,他们是如何相互取悦,追求肉体与精神合一。 后来,借着卡兹戴尔内战的机会,博士厚积薄发,他追逐辉光,身负七重伤疤而不死,以此通过三尖门飞升。 六者已逝 卅者留存 制烛人到来 这是博士向凯尔希医生时常提及的预言,他飞升之后从漫宿返回,已经成为长生者的他侍奉了灯之司辰守夜人。然而这还不够,辉光是一个疑问,沐浴光明者总以肯定作答。他向凯尔希医生分享了他要成为具名者的计划。 “唯有成为守夜人手掌中的光芒,我才能够参与守夜人向着辉光的巡礼。” 他按着凯尔希的肩膀说:“我们的时代正在死去,而制烛人的时代尚未到来。源石和它引发的灾难是这个时代的终结,亦是下个时代的开始。 规则的交替是时代的意志,死去的无法挽回,但生者应发挥作用。我们可以顺应时代大潮, 甚至可以成为新时代的司辰。” “可是那样会死很多人,那些人曾经是你我极力拯救的对象。”凯尔希低声说。 博士冷酷的回答:“我承认,牺牲者将成千上万,但辉光需要燃料才能让更多的人沐浴光明, 所以牺牲是有意义的。我已经为此做好准备,也会让罗德岛做好准备。” 凯尔希回答的是一场谋杀,她以心中的爱作为武器,抢在博士被冷酷的智慧和崇高的邪恶吞噬之前、抢在他剔除自身的凡人属性化为她无法理解的生物之前、抢在他把整个罗德岛都拖入毫无仁慈可言的辉光之前,她让异化的博士沉睡在了切尔诺伯格的石棺中。 凯尔希几乎跟着博士到坟墓里去了,她的痛苦是非常惊人的,以至于在一个月之间她仿佛老了十岁。她整天从早哭到晚,心灵被一种不堪忍受的痛苦撕毁了,博士的回忆,微笑,声音和一切缠绵的姿态始终缠绕着她。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阴绝没有减少她的悲恸。每每在办公钟点之内,同事们谈着点儿当日的事情,他们忽然看见了她的腮帮子鼓起来,鼻子收缩,眼睛满是眼泪;她做出一副苦相,随即开始痛哭起来。 凯尔希医生把她伴侣的卧房保留得原封不动,为了思念博士,她每天把自己关在卧房里面, 并且一切家具,甚至于博士的衣着,也同样如同他被封印那天的情形一般留在原来的地方。 失去了博士之后,生活对于凯尔希变得越发艰难了,首先是她自身的压力,阿米娅尚且年幼,没有博士替她打理内务之后,她不得不把家庭的重担扛在肩上。 然后是罗德岛的问题,失去了博士冷酷的智慧,罗德岛的敌人们发现这个组织失去了以往的水准,他们在卡兹戴尔内战里几乎是传奇一般的队伍,如今实属三流。敌人们并不能立刻知晓罗德岛如此变化的原因,他们小心的伸出触角,而反应不如现象中激烈之后,顿时明白了罗德岛的虚弱。 同样动摇的还有干员们,博士是旗手,是胜利的标志,失去博士的时候,干员们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丢失了他们必胜的信念。 凯尔希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钱。她借过债,并且千方百计想法子弄钱。 终于某天早上,她的储蓄归零了,而且和月底给干员发薪的日子只剩下一周。 理所当然的,她想要卖掉一点儿东西度过艰难的时节,接着立刻动了念头要把她丈夫的假的至纯源石卖掉一点,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对于从前那些害得她生气的冒牌假货早已是怀着一种憎恨的。甚至于那些东西的影子,使她每天对她至爱至亲的博士的回忆,也多少损害了一点。 凯尔希在博士遗留下来的那堆假货里找了许久,因为直到最后的那些日子里,博士还始终固执地买进过许多,几乎每天晚上,他必定带回来一颗新的至纯源石,让凯尔希怀疑他侍奉的不是守夜人,而是赤杯。 现在,凯尔希决定卖掉博士常常把玩的那颗至纯源石了,她以为它很可以值一些价钱,那固然是假东西,不过也的确是下过一番很细致的功夫。 凯尔希把至纯源石搁在衣袋里,后来罗德岛舰岛的通道踱步来到了可露希尔的房间,后者掌控着罗德岛大部分商品交易渠道。 罗德岛的国王大人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因为表白自己的穷困而设法出卖一件很不值钱的物事,她免不得有点儿难为情,尤其对方又是罗德岛的元老,她的熟人。 “可露希尔,”她对经销商说, “我很想知道你对这件小东西的估价。” 可露希尔接了东西,左看右看了好一阵,掂着它的轻重,拿起一枚放大镜,教她手下的店员过来,低声给她讲了几句,她把至纯源石搁在柜台上边了,对着灯光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眉头越皱越紧。 凯尔希被这一套程序弄得不好意思,开口正预备说“唉!我很知道这东西没有一点价值, 但罗德岛资金见底,能卖一点是一点“。然而可露希尔先说话了:”凯尔希医生,这值得三万二千到三万五千金龙门币。不过,你只有出具这至纯源石的来源,我才能够收买它。” 丧偶的俏寡妇(某种意义上,她当博士已经死了)睁大眼睛,惊讶的合不拢嘴,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末了,她试探性的问道:“你……可有把握?” 可露希尔误解了凯尔希的惊讶,干脆抱着手臂说道: “你可以去基建区的贸易站问问是不是 多给价钱。在我看来,顶多值得三万五千龙门币。如果你找不着更好的买主,你随时可以再来找我。” 这一刻,凯尔希医生简直成了龟龟,傻乎乎的收回了自己的至纯源石并走了,她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觉得应该一回去好好想一想。 然而一走出店门,她简直忍不住大笑了,自言自语道: “可露希尔事事精明,没想到在这种 小事上犯了错,她把假的当成真的。她是罗德岛的元老,是自己人,为了一点小钱失去她的信任可不值得。” 离开可露希尔的店铺后,她去了贸易站。此刻罗德岛号已经来到了龙门,对物资进行补充之余,阿米娅召集精英干员们讨论是否去切尔诺伯格唤醒博士。 在凯尔希伤心的这几年里,小姑娘成长并已经独当一面了,罗德岛已经到了危机时刻,她觉得哪怕回来的是冷酷到把自己和他人都当做燃料燃烧,追逐辉光的长生者,也好过罗德岛现在的混乱。 凯尔希投了弃权票,她始终为对博士举行置闰仪式感到后悔。如果石棺机能正常发挥的话, 博士会失去记忆,他将作为一个人,而非一个冷酷的长生者重新回到罗德岛,他不需要成为具名者,不需要成为象征着规则的司辰,也不需要把整个罗德岛献祭。 他只需要作为博士,以人的智慧,人的温暖带来大家前进就好。 离开了可露希尔的店铺后,她又走到贸易站里找到可颂——企鹅物流的干员,现在因为雇佣协议被派驻到罗德岛上。 丰蹄族的商人一看见凯尔希手里的至纯源石就高声说: “不用多说,我很认识它,这个至纯 源石它是从我们企鹅物流送出去的。” 凯尔希医生被她弄得有点糊涂,她问道:“它值多少?” “从前我卖了四万两千龙门币,根据龙门法令,能够凯尔希医生你能把这东西到你手里的来由告诉我,我可以立刻用三万八千龙门币收回来。” 这一次,凯尔希一医生由于诧异而呆呆地坐下了,她接着又说: “不过……不过请你仔仔细 细看一看这东西吧。可颂,直到现在我一直以为它是……假的。” 丰蹄族商人打开了她好些本帐簿,折腾一番后,就高声说道: “这至纯源石从前的确是送往 博士家里去的,时间是三年之前。” 两个人都定住眼光彼此互相打量着,凯尔希医生吃惊得发昏,可颂觉得遇见凯尔希医生偷了博士的东西,她不知道博士和凯尔希曾经是夫妻关系,甚至罗德岛的干员里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当老资格们在战争里死去,凯尔希医生又对新人隐瞒了这段伤心事,一段历史成功的被掩盖了,重塑成了干员们都没有怀疑过的“事实”。 可颂接着说:“你愿意暂时把这东西在我店里放一天吗?我立刻给你一张收据。” 凯尔希吃着嘴说:“有什么不愿意,当然。” 后来她折起收据搁在自己衣袋里就一面走出贸易站。随后她穿过走廊,朝着发电站走去, 发见自己弄错了路线,又朝着干员宿舍走下来。过了会客室,她认出了自己又走错了路,重新回到干员宿舍,头脑里连一个主意也没有了。 她极力去推测,去了解,她的丈夫以前没有能力去购买这样大价钱的东西。这么一想,这必然是是一件馈赠品了!一件馈赠品!一件谁送给他的馈赠品?为的是什么? 凯尔希停住脚步了,并且立在走廊当中不动了,她微微地感到骇人的疑问:博士其余所有的至纯源石也全是馈赠品?!是什么人瞒着她偷偷送给他的?! 凯尔希医生觉得天旋地转了,觉得一颗电线杆对着她正面倒下来,她张开了一双胳膊并且失去知觉的跌倒了。 她被路过的干员抬到调香师的治疗室里才醒过来。在一番精神安抚后,她拖着难受的身体回去,后来就关起门躲着。 一直到深夜,她始终神经错乱地哭泣着,嘴里咬着一块手帕,免得自己号啕出来,她的人设不允许她的哭泣被别人知晓。随后,她疲劳而且悲恸地上了床,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一道日光照醒了她,后来她慢慢地起了床,正想到医疗部门去。在那样一番精神打击之后再去工作是困难的,于是她考虑自己先把手头的要紧事交给可以信任的人处理,自己好好调节一下心情。然而她忽然想到至纯源石还寄存在可颂那里,只得挣扎着起来去找她。 她不准备让这件家丑进一步扩散。 天气是和暖的,蔚蓝的晴空展开在这座微笑着似的城市顶上。好些闲逛的干员双手插在衣袋里向前走过去。凯尔希医生隐隐有些羡慕他们,羡慕他们手头充裕,不必烦恼未来。金钱常常被人鄙夷,欲望被视为洪水猛兽,但不得不承认,金钱能够带来快乐,欲望的满足让人幸福。 尽管这是饮鸩止渴,不健康不道德,但凯尔希同样清楚,许多不同领域的伟大都是在同一种病态里成就。 走着走着,凯尔希发觉自己饿了,因为受了一连串的打击,从前天夜晚起她就没有吃过什么,但她口袋是空的,饭卡里没有钱,于是她重新记起了至纯源石——三万八千龙门币,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可谓一笔巨大的财富。 她在贸易站附近踱步,几乎有一二十次要走进店里去,只是羞耻之心始终阻住了她。然而她饿了,而且没有一分钱,干员们的薪水也到了需要结算的时候。 所以她一下打定了主意,直接奔向贸易站,教自己没有思索和犹豫的功夫。一看到凯尔希医生来了,可颂立刻推开自己手头其他的活计,亲自搬了个椅子让她坐下,面带微笑。干员们本来在一旁望着凯尔希医生,现在都自动地走过来,眼睛里面和嘴唇上面全露出快活的神气。 可颂高声说道: “我已经打听明白了,凯尔希医生,如果你始终没有改变售卖至纯源石的意思,我可以立刻照我昨天和你说起过的数目兑价。” 凯尔希低声说道:“当然可以。” 可颂从一只抽屉里取出了三十八张大钞票,数了一遍,交给了凯尔希。凯尔希签了一张收条,然后用一只抖抖嗦嗦的手把钱搁在自己的衣袋里。 随后,正当走出去的时候,她咬咬牙重新看向可颂,低着眼睛对她说: “我有、我有许多旁 的至纯源石,那全是我从那……全是我从同样的继承权得来的。你愿意从我手里收购那些东西吗?” 可颂欠着身子说道:“当然愿意,凯尔希医生。” 周围是人们刻意憋笑产生的漏气声让凯尔希医生脸色绯红,不过她神情很沉着,并为了表示自己的镇定高声说道:“我就去把那些东西带到你这儿来。” 于是她回去取那些至纯源石了,等到一小时之后赶到珠宝店里的时候,她还没有吃午饭。 贸易站里人着手一件一件地审查那些大小不一的至纯源石,估量每一件的价值。这些源石几乎全是从企鹅物流这里运送出去的。 凯尔希医生现在争论那些至纯源石估定的价值,以至于发脾气了,坚决地教可颂把销货的帐簿翻给他看,并且遇着数目增高的时候,她说话的声音也愈来愈高了。 所有的至纯源石都是她和博士共同的亲友们送给博士的,那些嘴上祝他们婚姻幸福的女人转眼之间就和有妇之夫私通,有些甚至是她绝对信任的罗德岛元老,这些东西像是鞭子一样抽在她的心灵上。 可颂用一种带嘲笑意味的正经态度高声说: “这是由一个把全部积蓄都搁在珠宝上面的人遗 下来的。” 凯尔希医生郑重的回答:“这是存钱的一个方法,正和其他的方法一样。” 后来,她和买主决定到明天举行一次复验之后就走开了。到了第二天,她手里多了七十六万龙门币,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次可耻的背叛,二十段尘封在往事里的关系。 凯尔希医生本来就很凶,从那天开始变得更加凶巴巴的,大部分人不明所以,对她愈加害怕。 一个月之后,罗德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从切城唤醒了沉睡的博士。正如凯尔希所预料的, 博士忘记了无形之术,忘记了辉光,忘记了邪恶的智慧与成为司辰的终极目标。 他又变回了人类,以诺亚·罗夏之名开始了新生活。凯尔希医生目睹他的时候咬紧嘴唇, 阻止眼泪滚落,现在的博士让人回想起甜美而又激情的初恋,可是婚姻把感情酿成苦果,最后他们的婚姻也通向坟墓。 凯尔希医生明白错误不在现在的罗夏,但她还是忍不住把过去积怨的一小部分发泄在他身上。在懵懂无知的雏鸟接受她的教导时,她捧着对方的脸颊,指甲微微刺进肌肤中,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归我管了。” 虽然那么说,但博士回来之后,凯尔希医生的怨恨渐渐消退,爱又回到她心中。因为她察觉到,置闰仪式放逐了博士,也折损了她的寿命,她的时间不多了。 至于博士在“二周目”选择了杯相重新来过,并用双修之法拯救凯尔希医生的生命,让她生无可恋却很性福的一直苟活在世界上,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本篇的原型是莫泊桑的小说《珠宝》,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星极的立场 不用博士交代,陈已经打通电话去医院,近卫局的搜查权限要大于病人的隐私权,尤其是陈亲自过问的时候,院方更是不敢隐瞒。仅仅用了十五分钟,他们就回执陈,送来了病人的电子档案。 “你们还真厉害。”罗夏钦佩的说道。 “近卫局权利是很大,相对的,我们的义务也很沉重。”陈叹了口气,“处理这类事物的时候,我们总是显得人手不足,只有龙博士、霍先生、李女士和韦督察四名专家能够提供帮助。” 我还以为近卫局人人都在修炼无形之术,但从陈的说法来看,在官方机构里,无形之术的流传也被压制在了极小的范围里。罗夏想。 关于无形之术的秘密,罗夏已经窥到了修炼无形之术将得到怎样的好处。如果说源石病人是不幸在一觉醒来之后发觉自己变成了甲虫,那么无形之术的修炼者就是主动选择成为一只甲虫(@卡夫卡)。 然而,他不知晓无形之术从何方来,也不知道无形之术修炼者的终极目标“飞升”是飞往何处。 做个比喻的话,无形之术是栋高楼大厦,罗夏能够看到修行者们坐着透明电梯笔直向上, 然而这建筑地下的根基和最高层他统统都看不见。所以他“看”到了无形之术,但心中尚存着许多疑惑无法解答。 如果是三天之前,他初次涉足这些事件的时候,一定会选择疏远这些禁忌的知识。但诗怀雅说了一些不得了的话,说是人死了之后灵魂会去一个叫漫宿的地方,通过几种考验之一就会变成镜中少女在神明那里做 007 工具人。 罗夏想想自己死后通过考验变成镜中少女的场景,顿时感觉一阵恶寒。如果死后只是做工具人也就罢了,可是他还要失去一颗脑袋,被修行者不断的召唤到这个世界上玩各种奇怪的play…… 由此,博士产生了对死亡的恐惧。虽然动机有些搞笑,但他和现在正在抓捕的邪教徒一样, 产生了对永生的渴望。 只要不死的话,他就能够回避死后变成镜中少女的结局。 死后变性的恐惧战胜了他对于禁忌知识的抗拒,为此,博士心中调转了立场,思考方向从“我应该远离哪些知识”变成了“我应该研习哪些知识”。 首先,博士整理手头的“财富”,可以肯定的是他失忆之前进行过无形之术的研究,并已经推进到了相当高的程度。现在回想起来,凯尔希与阿米娅对他过去刻意的封锁,萨卡兹人对于他的敬畏,他数量夸张且尽已通读的藏书,在战斗中极速思考的能力和对时间感官的异常,无不说明过去的博士是有问题的。 或许,无形之术就是问题的答案。 虽然有些对不起临光,但女骑士鲁莽的脸探草丛为他指明了哪些藏书之中蕴藏着他需要的知识。罗夏曾经答应临光绝不碰那些害她胡思乱想的藏书,临光相信他,所以既没有处理藏书, 也没有告诉别人……但现在他反悔了。 除了继承过去博士的遗产之外,罗夏还从已经死去的邪教徒布尔杨那里回想起了《骷髅歌》 的内容,那里面记载无形之术准则之一的杯的教义:食、色、性,有溺而无还者也。 在三个字代表了什么了?博士找到了《孟子·告子上》 、 《论语》 、 《诗经》和《老子》,从茫 茫藏书里挑选出典籍并非偶然,他遵从心中的指引,把手放到了他认为“最有感觉”的位置, 于是适宜的书籍欢欣的落入他手中。 他跑了许久,知识最终还是追上了他。 这些典籍里“食”、“色、”性“”三字都有不同的阐述。他仔细研究了作者的观点,并结合泰拉世界的情况,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食:食欲,代表了物质刺激 色:性欲,代表了感官刺激 性:心欲,代表了精神刺激 杯象征着欲望,而“食” 、 “色”、 “性”是欲望的细分,那么杯的教义显而易见:物质、感官、 精神,一切沉浸其中而无法自拔的存在。 当博士如此理解“杯”的时候,他觉得杯的教义契合了自己现在的生活,诺亚·罗夏被各种欲望包围着,自身也渴求这些欲望:龙门币(物欲) 、漂亮小姐姐(感官)、摸鱼(精神)。 这听起来有些没出息,但罗夏感觉自己如果野心勃勃,想要攀上更高的阶梯,可能最后的结果和过去的自己一样,要回到当切尔诺伯格名宿……不,切尔诺伯格现在在整合运动手里, 他只能做罗德岛名宿了。 面对无形之术这栋大厦,三天之前以前罗夏只是远远旁观看邪教徒们坐电梯向上,现在他也想坐电梯,尝试靠近之后却发现自己连大厦大门都找不到,发出“啥玩意啊”、“咋回事啊”、 “那咋整啊”的萌新三连。 他需要一个老湿姬带他入门,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从正门的坦途进去。午餐的时候,他在不说话的时候一直思考着谁能让他走正门—— 凯尔希?罗夏知道,作为把他送进这个故事的人,凯尔希必定知晓无形之术的秘密,她未老先衰的精神,缺乏活力的身体都代表她曾有过不凡的经历。只是每次看到凯尔希,博士都会涌出一股愧疚之情,就好像他曾给凯尔希戴了二十顶绿帽一样,实在不好开口去问她; 临光?不,临光自己也是萌新,而且正义感很强,如果听到他的请求一定会化身罗伯斯庇尔。他尊敬对方的高洁,也顾忌自己的性命,所以把临光排除了; 陈?陈也很生硬,她硬的就像塞雷娅或者临光一样,剿灭所有非法的修行者就是她的责任, 在责任面前她不讲人情,如果他说出来恐怕会被当场抓获,在拘留所里“自愿”成为近卫局的一员,开始抓捕邪教徒的警探生涯; 诗怀雅?诗怀雅比较好说话,罗夏目前了解到的无形之术知识几乎都从她这里而来,但在危机时刻告诉博士零碎的知识是一回事,带着他系统的学习整个无形之术的体系又是另一回事, 两者的难度截然不同,从她这里得到系统指点的概率不大; 林雨霞?鼠王的女儿第一次见面就问他知不知道无形之术,让诗怀雅和陈都非常紧张,可是他和她不熟,谁知道鼠王二代目心里怀着什么鬼主意。 博士不自觉的看向星极,恰好星象师也对他留心。两人的目光相遇,罗夏的眼神迷茫,而星极眼中满是好奇。 他心虚的低下头去,看着手中仅剩几粒米的一次性饭盒,觉得如果自己开口和星极商量, 对方多半是会要一笔钱,然后给予他贴心的指点,毕竟她连家祖传的手艺都想卖个好价钱。 钱不是问题,罗夏自己的积蓄再加巧立名目申请活动经费,总能弄到足够的钱,何况星极也不贪。问题在于,这位小姐面容精致、谈吐优雅、气质迷人、身材优美,穿着华丽,这些优点时不时会让他着迷,并让他无端联想起星极展示的未来片段。 哪怕只是为了她好,罗夏也不应该向她求教充满欲望的杯之知识,万一演变成 RR–01“大人的教学,女子家庭教师星极老师的实践课”.mp4 就不好了。 所有的求知之路在罗夏心中浮现,又被他一一否定,然后他想起了邪教徒,之前他只是把他们当做敌人和潜在的龙门币,却忘了罗夏博士与诺亚·罗夏互有重叠但不重合。 作为博士,他代表罗德岛执行与近卫局的合约,所以邪教徒是他的敌人;作为诺亚·罗夏, 他恐惧于死后性转的可能性,因而渴望通过无形之术获得长生,所以邪教徒未必是他的敌人。 “我去散散步。”他说。 没人觉得博士产生了异心,星极站了起来陪同罗夏一起,这是她作为助理的责任,并且甘之如饴——甜美的是安洁莉娜视线里的嫉妒。由此,星象师建立了一种含蓄的、大人式的优越感,愉快的心情容光焕发,仿佛刚刚被滋补过一样。 待走到无人处,星极板正的身体稍稍松弛了一下,她揉了揉脖颈,然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树枝的影点在她的胸口,薄纱上的白色拼花仿佛一朵朵摇曳的花朵。 星象师走到罗夏面前说:“这里可不是通向美术教室的路啊。” 罗夏心里一惊,他脸上仍然硬撑着,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身为助理,我有好好协助博士的责任,所以这段时间我都在好好看着博士。”闹钟干员带着些许得意说道:“通过观察,我总结归纳博士的几种状态。博士吃午餐的时候既没有看小姑娘, 也没有看陈警官的大腿,对诗怀雅警官的头发也视而不见,也没有看我,虽然低着头像是在发呆,但只要计数你眨眼的频率,就知道你在专注于某些事情。” “说下去。” “博士摸鱼的时候很摸鱼,正经的时候很正经,能让你在吃饭时间仍然思考的,一定是关乎重大的事件。我想,只能是这起杀人案了。 陈警官验证了美术老师也是第一名受害者崛越耕平的班主任费擎曾因 DID(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去过医院,接受过精神科医生的 EMDR(重新恢复实验)治疗。 我在哥伦比亚涉猎过变态心理学的知识,知道这种病并不好治,费擎的定期问诊记录表明, 他只是完成了人格的重塑但并不安定,还要度过相当长的稳定期才能做回健全的人。 也就意味着,他有杀人的可能性,尽管两者之间没有直接联系,但我们不是警察,没必要那么严谨。结合学生会长的遇害,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位邪教徒,也可能是学生会长的熟人,不然他是如何精准的埋伏逃亡中的学生会长,并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进行仪式性的处理,再抛尸到学校门口。 博士大概有确认他是不是邪教徒的方法吧,但要避人耳目,不能让近卫局的人知道。请放心,我对于博士你个人是忠诚的,毕竟我是你的闹钟干员嘛。” 星极猜错了罗夏的动机,她脸上微微得意,含蓄的表达着“博士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再优秀的大人,总免不了会有些小小的虚荣心。 所以罗夏顺着她的话说:“很好的分析,我去找他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点。另外,你也是……” “我是。”星极干脆承认了,“由下到上,研习这种古老力量的人大致可以分为凡人、通晓者、长生者、具名者四个等级,博士是凡人,而我位居通晓者,其实我早就可以更进一步,但是……” “但是?” 星极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他:“等博士自己经历的时候就知道这条路上有多少罪孽了。面对考验我退却了,而现在我们抓捕的邪教徒大部分都毫无犹豫犯下罪行,继续前进,这就是我和他们的区别。 我相信以博士的能力,你很快能够体验到这一点。” 罪孽? 罗夏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汇,星极在某个考验面前退缩,而邪教徒选择犯下罪行。他呢, 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他抬头看向星极:“你知道这条路的险恶却没打算阻止我吗?” “因为罗德岛需要这份力量,纵然为恶。在我看来,罗德岛能够驾驭这个力量的人不多, 博士天分绝佳,仿佛通关一次的玩家再开二周目。” 星极偏移了目光, “既然最了解你的凯尔希医生都没有阻止博士,那么我就不必干涉你的命运了。” “但你依然说了出来。” “从察觉博士身上流转着杯之力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烦恼,烦恼我的立场,烦恼我们之间的关系,烦恼我该做些什么。 午餐的时候我想啊想啊,然后终于想通:除了闹钟干员关心罗德岛的博士,星象师星极也关心诺亚·罗夏啊。所以我不会帮助修行者诺亚·罗夏,但我会帮助朋友诺亚·罗夏,也会协助博士诺亚·罗夏,这就是我的立场。” 从庭院出来的风让星极的头发与裙角摇曳,留下转瞬即逝的深蓝色幻影,大概是因为连续叫了他三遍名字,星极的表情有些羞涩,而她的目光是那么温柔。 她说:“如果博士你像我一样当了逃兵,我是不会笑话你的,博士是我的朋友,我希望朋友能够幸福。” “这就足够了,”罗夏回答,“博士为了罗德岛,而诺亚·罗夏为了私欲,都为自己踏上的道路预订了罪行。考虑到世间的道德,这件事还请为我保密。” 博士是一个疑问,星象师以屈膝礼作答。她什么也没说,左脚后撤立于右脚之后,右手提起裙子,微微躬身。 还差 144 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形之术(144→143) 由此,博士和星极的关系更进一步,星象师暂时领先其他干员,位居阿米娅和凯尔希身后。 因为埃琳娜这个人质干员,外加星极刚才袒露的心迹,博士的脑袋也是肉长的,在思考之后他决定相信星极。 两人立刻转向,进去校舍打听费擎的所在。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女校的师生们都无精打采的,极少活动,位置相对固定,所以罗夏很快在美术教室里找到了费擎,后者正在作画。 “麻烦你在外面等我一下。”罗夏说。 星极点点头,她把手提箱递给罗夏,左手托着天体仪,右手放在源石剑的剑柄上,专注于里面的情况,践行着她刚刚宣称的立场。 罗夏多少有些遗憾,但他无意动摇星象师的立场。他看到拉上窗帘的美术教室里,朦胧的光芒让角落里站在画架旁的费擎变得暧昧起来……暧昧的是区分人与非人的轮廓。 听到动静,美术老师转过身来,当费擎的视线望过来的时候,罗夏感觉说不出的恶心,他不知道他是恶心费擎,还是恶心费擎的视线,抑或者两个都讨厌。 所以他移开了目光,望向画板,画板上的线稿已经上了一半的色,但费擎迟迟没有落下新的一笔,看起来遭遇了艺术家们最常见的窘境——激情枯竭。 “但愿我没有打扰你,费老师。”罗夏说。 “你是昨天来到学校讨……嗯,是警探先生。” 画家好不容易把自己话里“讨人嫌的警探”吞了回去,他走向罗夏,安静的像是与死亡为伍,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那位美丽的助手小姐不进来吗?”美术老师问。 “她留在外面,但时刻做好了准备。嗯,你在画什么?” “赤红的太阳低垂天际时的凉风,海浪原先的话音,在我们身边一同跋涉积雪的虚影,都压在时间的玻璃板下,变得粉碎。我须得重温失去的事物……尽管其味醇熟而怪异。” “很有诗情画意的回答,在我的理解里,费老师作画是为了把记忆里的东西重现,对吗?” “是这样。” 和美术老师说话的时候,罗夏一直观察费擎,费擎有一张艺术家的脸,面容憔悴,神色阴冷,但激情重燃之时,想必憔悴会被兴奋取代,阴冷会被狂热取代,越是高明的艺术家,越是让两种状态割裂。 在回想起了无形之术的知识后,罗夏的感知能力有所增强,当他集中精神时,顿时能感受到教师西服下隐藏着一具强壮的身体,四肢发达、心跳有力、呼吸平稳,单就力量而言,他觉得费擎能和临光五五开。 画家是不可能锻炼出如此强壮的躯壳的,他们的生命已经全部献给艺术。因而,费擎是邪教徒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罗夏抬起头来,试着对费擎发动异能……不,是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结果,就像在学生会长的家里对上镜中少女一样,他感觉自己撞上了结实的墙壁,寒冷回流他的身体, 让他恍惚间感觉我身已死。 我还真是自作自受。罗夏想。 对女人无往而不利的无形之术在面对男人时失败概率高达 100%,原因可能是他对男人没有欲望,所以在无形之术中属于杯相(他猜的) “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就失去了力量来源,变得 毫无威胁。 只不过,很快费擎就打破了他的推测,他困惑的看着罗夏:“你这个人……不太对劲,灯、 启、杯,为什么你会有三种准则的力量?” 你问我,我问谁啊! 罗夏的迷茫还有瞒过费擎,他苦笑着说:“看起来你和近卫局不是一伙人,罗夏博士,你大可以举报我或者让你的助手小姐进来,你没有那么做的原因,就是你想要修行无形之术又想找人引你入门吧。” 撒谎没有意义,所以罗夏颔首:“你可以视为一个交易,你教给我知识,而我帮你拖延调查, 不会向近卫局举报你。” 很快,费擎就答应了,他的背后尚有别的意志存在,罗夏如今迫切的拥抱无形之术的态度是某人喜闻乐见的。 “很荣幸,我有说服一位近卫局成员背叛组织的机会,哪怕他只是临时工。 “美术老师舔舔 嘴唇,“这倒也不算的什么真正的秘密,无形之术这种东西,据我所知全世界的高层都有修行, 并不约而同的隐瞒这件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条路上必须做出恶行。” 费擎点点头:“看起来你已经有了相当的决心,那就好办了。首先,无形之术是一种古老的力量,比源石更为古老,在源石降临泰拉之前,这是唯一一门可以让人超凡入圣的学识。但它却从不存在官方的历史里,也不存在市面的书籍中,所有的研究和修炼都在暗中进行。” “除了它对社会秩序有害之外,压制它的流通也是为了排除竞争者?” “是的,一般圈子里把修行无形之术的存在划分为四个等级:凡人、通晓者、长生者、具名者和司辰。” “四个等级却有五个称谓?” 美术老师摊手说道:“这不是常识吗?” 罗夏挑了挑眉毛:“你讲笑话的水平和我不分上下。” 费擎以为罗夏在夸他,但罗夏只是一换一,因为两个人讲笑话的水平都很烂。 他接着说道:“一说起泰拉,我们都能想到这个天灾肆虐的世界,然而在物质的世界之外, 还有我们不为所知的奇异世界俯瞰着我们,它名为漫宿。 用我们所处的学校打个比方,在围墙外面就是我们的物质世界,你想要进来,只能用做梦的方式。 学校广阔的操场就是漫宿的外围——林地。哪怕对无形之术一无所知的人,也有机会在梦中进入林地,不过概率就像彩票中奖一样。 相对来说,源石病人走出林地,来到漫宿第一个大门——纯白之门的概率更大一些。纯白之门相当于学校的教学楼大门,这里只有修行无形之术的人才能进去,就像教学楼只有学校人员能进。 之后是雄鹿之门,你可以理解为它是教学楼一楼和二楼之间的一扇大门,它会给予来访者一个谜语,只有正确解开谜语的人才有机会进去下一层。 所谓凡人,就是还没有解开雄鹿之门谜语的修行者的称呼,而解开谜语的话,就会被称呼为通晓者继续向上前进。 之后,通晓者经过蜘蛛之门、孔雀之门,越过三尖门之后,他就完成飞升,成为一名长生者,拥有了漫长的寿命和莫测的力量,最重要的是,长生者拥有居住在漫宿中的资格。 长生者飞升之后都要做一个选择:侍奉一位司辰,被剥夺力量做回凡人,死,隐居,大部分人都会乖乖侍奉一位司辰,谁也不想自己辛苦得来的力量化为泡沫。” “司辰就是神?” “是的,居住在漫宿中的神,这个稍后再说。”美术老师摆摆手,“长生者之中,完成大功业的存在可以被司辰晋升为具名者,相当于半神的存在,是司辰的得力助手。 然后,就是顶端的司辰。‘六者已逝,卅者留存。’我所习得的知识告诉我,司辰前后一共有三十六位,六位已经死去,存活的还有三十位,他们是居住在漫宿的外世之神,每位司掌一日的一个小时。尽管一日只有 24 个小时,现存的司辰却有 30 位。” “多出了六个?”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多出的去哪里了,或许这就是泰拉世界多灾多难的原因——年景的好坏,泰拉的转动,熔炉的转变,所有这些仅仅只是司辰的激情中较弱的那些成就的结果。我们的历史,就是司辰之间的斗争在物质世界的体现。30 个人抢 24 个位置,不打起来才奇怪呢” 罗夏将信将疑,费擎并不勉强他接受这种说法,接着说道:“六个已经逝去的神明证明,神是可以被杀死的,甚至现有的司辰里,就有以获得七重加护的具名者杀死旧司辰,取而代之成为新司辰的存在。” 博士沉思道: “按照这个说法,修行者们的世界是人人自危的世界,顶端的司辰害怕自己被下克上,所以他们要防范自己的具名者,具名者一边随时准备背叛自己侍奉的司辰,一边尽可能阻止长生者中晋升新的具名者,以减少竞争对手。 同样的,长生者一边想要成为具名者更近一步,一边阻止凡人飞升成为新的长生者……这就是无形之术没有在世间普及的原因吗?” “是的,无形之术的隐秘化使得大约每二十年才会有一人成功飞升为长生者,大约每二十名长生者才能产生一名具名者,而最后一名具名者封神距今已经超过两千年了。” “既然概率如此之低的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罗夏警惕的看着对方, “我选择了这 条道路,意味着成为你的竞争对手,你是对竞争对手的公平竞争的人吗?” “我的生命里没有这种东西,”美术老师摇了摇头,“但我不是你的竞争对手,因为我不寻求飞升。相反,我想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什么?” “那个死去的学生会长布尔杨的组织不休圣堂仍有残余,他们都是我的仇人。我知道,就算我不动手近卫局也会迟早抓住他们,但我不想他们就那么温柔的死掉,甚至以戴罪之身为近卫局效劳,这群人不配!” 美术老师像是蛇一样阴冷:“我要亲手杀了他们,就像前几次一样!” “你对于他们尸体的处理有何意义?” “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美术老师摇了摇头, “你就当做是一种报复好了。” 罗夏挑了挑眉毛,转而说道:“那就来说点你可以说的内容好了,比如一开始提到的准则。” “灯、铸、刃、冬、心、杯、蛾、秘史和启是无形之术的九大准则,它们体现了无形之术的思想、影响和特征,是所有无形之术的基础,通过对于某个准则的崇敬,你可以获得超越凡人的力量。” “是不是就像游戏里的金木水火土的属性一样,我选择了某个属性,比如选择灯,成为灯系魔法师,然后就一直投入技能点,学习灯系魔法。”罗夏说。 “你……姑且也可以这样理解,实际的情况更复杂一些,在你飞升之前,这种理解就足够了。”费擎摇了摇头,“凡人的智慧和时间都很有限,按照你的理解就是技能点有限,专精一门不断向上拓展,才有可能解锁顶端的技能‘飞升’,让自己产生质变,成为超级魔法师。 我不知道长生者们的想法,但所有出现在泰拉的长生者,以及他们之上的具名者都掌控着两个准则,大概飞升之后的技能点足够他们再点满一个准则的技能。 事实上,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司辰,他们也只是掌握着至多三个准则,而那些最纯粹的存在, 甚至只专注于一个准则。” 罗夏指了指自己: “所以在你看来,我身上出现多个准则的力量,就是啥也不懂的萌新胡乱加点的结果?” 费擎露出嘲弄的笑意,虽然他很快就转化成了另一种表情,但罗夏还是看到了。 “你和门外的助手小姐不一样,我能感受到她作为通晓者的资历在我之上,大概很早就进行无形之术的研究,可是她自己放弃了更进一步。 所以,她把那些足以让她飞升的技能点用在了别的领域,这使得她在每个涉猎的领域几乎做到了通晓者的极限,却无法飞升成长生者,完成质变。 而你更像是开了外挂,在凡人的时候就比别人多了十个技能点,所以你随便点着玩,涉猎了多个领域后却和其他凡人的进度一样。 我想,每一项恩赐都意味着代价,如果你想要飞升,在灯、杯、启三个准则中选择一个继续钻研比较好。” 罗夏记在心里,他回想之前接触的无形之术的修行者们,问道:“学生会长布尔杨曾经试图对我使用某种力量,但她很快落荒而逃,难道无形之术的准则之间存在金木水火土般的克制关系?” “铸克灯,刃克铸,冬克刃,心克冬,杯克心,蛾克杯,灯克蛾,秘史以外的所有准则又被启克制。 布尔杨的准则是心,你身上又流转着杯之力,所以当她察觉到了这一点后,自然要逃跑了, 你拥有能够克制她的力量。” 罗夏摩挲着下巴:“那么说来,修行者们的较量很多时候剪刀石头布的游戏,我算是比较走运,对上了心相的通晓者……布尔杨是这个等级吧。” “是,但她成为通晓者还不到一个月,在龙门的通晓者里算是相当年轻的一个,所以当近卫局动手的时候,她和她的教团第一个覆亡。” 明明是你的行动把她和她的教团推到近卫局的眼皮底下! 费擎看了眼时间,罗夏知道这是对方示意时间不多了。近卫局还在学校,他们在这里接触时间过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所以他抓紧时间问道:“你们和整合运动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 “源石和相应的源石技艺也对应着无形之术九大准则吗?” “无形之术是无形之术,源石技艺是源石技艺,它们代表着两种体系。” 这时候,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罗夏点点头说:“我怎么联络你?” “我有办法联络你。” 罗夏提起手提箱离开了,星极与他并排而行,两个人都能感受到阴冷的视线在背后扩散。 “那个人看起来说了很多东西,但能够帮助你的内容没有多少,而且……他也只是说了部分实话。” “我知道费擎不老实,不过有基础常识就足够了,剩下的我可以通过研究自己的藏书解决。 星极,那个人比之你如何?” “他可能不谋求飞升的说法是真的,他至少有冬相和启相的力量,我甚至觉得他的存在都有些古怪,他看上去……不太像泰拉已知的任何一个种族。” “费擎不是人?” 星极认真回答:“费擎当然不是人,如果费擎都算人的话,那么泰拉对于人的定义也太宽松了。” “真严格啊,如果你和他打的话,哪边胜率比较高?” 星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博士,我的履历上面写着呢,在入职罗德岛之前我没有战斗经验。” 履历不是随便填填的吗?斯卡蒂连体重都不告诉我!他想。 “关于无形之术……算了,你有你的立场,我不会让人为难。”他说道。 星极宣称不会帮助作为修行者的诺亚·罗夏,罗夏在有些可惜的同时也松了口气。他觉得看到的未来片段发生在他钻研无形之术的时候,杯象征着欲望,可能会扭曲他和星极之间的关系,进而制造那种可怕的事实。 星象师那么漂亮→她一定不会骗人→她不会帮助我进行无形之术的研究→我们的关系不会因杯之力而扭曲→看到的未来片段不会发生→和坚守立场的她做朋友很安全。 博士的脑海内经过这样一番思考,他解除了对星极最后一丝戒备,每当他冷落星极而招来对方的幽怨眼神,也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如今他终于有理由……也许是一个借口,不用再以“为了她好”的理由保持距离。 在罗夏看来,这桩凶杀案的大致拼图已经完成了,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费擎。即便他保守秘密,近卫局也很快会对费擎展开问询。不过,哪怕费擎招出来和罗德岛博士做过交易的事情, 那时候他已经完成合同回到了罗德岛,近卫局还能把他抓回拘留所吃牢饭不成? 他同样清楚,单凭费擎一个人针对布尔杨的教团展开猎杀有些困难,所以费擎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为他提供情报、资金和装备。 现有的信息量太少,外加陈因为自己的立场封锁了部分情报,罗夏就算脑袋想成地中海也不可能想出什么线索来,所以他转而思考另一件事,关于死者口袋里记录的那个童话。 “星极,我再次确认一下,你的占卜结果显示, 《狗和麻雀》这个故事与凶手关联不大,对 吗?” “是的,这个故事把博士和另外一个人连接了起来。我猜,那个人是费擎的暗中资助者。 我倒是很想把那个人用占星术找出来,但是……” 星极尴尬的指了指自己的脖颈,罗夏想起她占卜结束后眼角残留着泪珠的模样,说道:“你还是去医疗部门看看吧,如果治不好的也可以去龙门的医院。这是工伤,罗德岛给报销。” “医疗部门当值的医生该不会是华法琳吧。” “不,是微风。” “那个喜欢让博士亲手背的?” “不是喜欢,她就是维多利亚老牌贵族的作风,其实维多利亚已经不流行这个了。说回你的职业病,你真的……” 星极想要加快脚步,罗夏不得不中断自己的话,伸手拉住她,接着说:“我不明白,颈椎病应该不算什么难言之隐吧。” “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我希望为博士解开凶兆,尽可能的展示自己的优点,那些不好看的地方我就藏起来了。” “正因为如此,你才要好好治疗啊。” 罗夏自认为理解星极的虚荣心,而理解不代表他赞同,在面子和身体健康之间,他会选择身体健康。但事实上,他并不能把握女人细腻的心思,不知道星极的心理活动远比这复杂的多。 星极也明白,男人和女人的思考回路是不一样的,所以她迁就了博士,无奈的说道:“博士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所以能放开我了吗?有些女学生看着我们呢,身为大人,我们应该给孩子们做好示范作用啊。” 罗夏恍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他松开的瞬间,手指带来了柔软的回忆,人们往往只有在失去的瞬间才懂得珍惜,所以普鲁斯特才会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写道“真正的天堂是我们失去了的天堂”。 “我们说回占卜的问题吧,”星极拢了拢头发,“博士,这是我第六次的提醒你,占星术的结果可以作为参考,比如你遇事不决的时候我很乐意帮助你通过占星下定决心,但占星的结果≠事实,万一因为我的失误让博士产生了错误的推理,我会感觉不安。” “但公共档案里大家的留言……” “够了,”星极拍了一下罗夏的手腕,她的脸颊微微发红, “别再念一次了,太羞耻了。” 罗夏熟练的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只是开个玩笑,星极解释道:“其实,大部分向我询问占卜结果的人都是为了求个心安,他们本身的问题模棱两可,没有正确答案,所以给予一个笼统的回答之后,她们会把答案自动对应到相应的现实里。” “也就是说,其实是你的占卜结果是在碰瓷现实?” “ ‘碰瓷’这个词可有些难听啊,她们需要的不是事实,而是一个帮助她们下定决心的结果。 比如‘我能不能瘦下来啊’,‘我什么能交到男朋友啊’,‘博士的’……” “我怎么了?” 星极害羞的扫了博士某个部位一眼,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问型号匹不匹配的问题。博士你别问了,这是占卜者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罗夏一头雾水,但他看出了星极的不自在,所以没问下去,而是说道:“如果我问你‘我什么时候结婚合适’,你会怎么回答我?” 星象师一本正经的回答:“这取决于凯尔希医生。” “这个回答……好像没有反驳的余地啊。” “凯尔希医生太可怕了,说到这个,我要给博士道个歉。在故事会的时候,我拿博士的名字套入故事里,事后回想起来,这是对你的不尊重。” 星极露出一丝苦笑:“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最后也遭了报应,被凯尔希医生逮到,被罚做博士的闹钟干员。” 罗夏不以为意:“我在临光的日志里看到过这件事的概括,原来是这样。” “所以啊,博士的婚姻大事不归占卜管,而是凯尔希医生说的算。说起来你们两个以前认识吗,我总觉得凯尔希医生在面对博士的时候会特别严格。” “或许我过去做错了什么事激怒她了吧,不过她也太记仇了,就连我喜欢至纯源石的爱好她都要干涉。”罗夏叹了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凯尔希医生命令我结婚的话,我该找个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至今都没有交往的经历……”星极的声音越来越低, “反正,就找一个博士喜欢,并且喜欢博士你的人不就好了。” “这是目前为止,最合我心意的回答了。” “难道博士还问过别人这个问题?” “不,是被两个为我着想的女性很严肃的指出我应该尽早结婚,她们罗列了相似的理由, 每条理由都很有道理。如果我的婚姻和我在罗德岛的责任捆绑,我肯定要在结婚一事上征求干员们的意见。” 星极抿嘴笑了笑:“我能猜到其中一位是临光小姐,她那朴素的卡西米尔式人生观一定让她产生了博士快去结婚的念头,而她的性格又让她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你看人挺准。” “所以另外一位又是谁呢?” “是塞雷娅。” 这个答案让星极有些失态,罗夏注意到,当事情的变化超出星极的预料之时,这个控制欲强烈的姑娘就会露出特别有意思的表情,例如此刻,她就像一只……蓝胸鹌鹑或者雨燕。 “让人意外。”星极感叹道。 谈到结婚这个话题的时候,星极原本还算轻松愉快的心态变得浮躁起来,和安洁莉娜不一样,她非常清楚这种心情名为嫉妒,但不是出于爱情,而是控制欲。 “是啊,在汐斯塔的时候塞雷娅和我说这个,我也感觉挺意外。好了,绕了许久,我们回到正题上吧。星极,你觉得那位在幕后帮助费擎的人,想要通过童话故事传达什么?” “如果以占卜的结果来看,这个故事必然是传达给博士的,既然它的主题是复仇,那么证明写故事的人也想要复仇博士咯?” “有可能,过去的博士……过去的我做过不少招人恨的事情,以至于我醒来之后,遇到一个叫 W 的女人,她就一副找我算账的意思,后来加入罗德岛的干员,比如银灰,他对我就像结义兄弟一样,还没等我白衣秀士王夏广发英雄帖,邀他上山坐一把交椅,他豹子头银冲就主动来山寨投奔了我。” 这时候,两个人重新出现在庭院中,陈和诗怀雅已经重新忙碌起来了,其他人正在听雪雉讲在哥伦比亚的大学,她们对于大学充满了好奇,因而听的格外认真。 罗夏痛心的注意到,拥有本科及以上学历的干员在罗德岛时凤毛麟角的存在,更多是像安洁莉娜(高中肄业)、玫兰莎(高中肄业) 、临光(私学,接受过通识程度的教育)、星极(私学, 同临光)和可颂(高中毕业?)。 如果范围覆盖到整个罗德岛,罗夏能想到读过大学的人有塞雷娅、赫默、白面鸮、梅尔和麦哲伦这些有莱茵生命背景的干员,想到锡兰、艾雅法拉、天火(双学位)、夜魔(心理学专业, 在读)、银灰、华法琳、安塞尔(大专) 、深海色和槐琥(在读)。 另外史都华德已经考上大学,却因为没有钱,只能退学来罗德岛搬砖。他的遭遇也让博士心痛不已,心想之后要让对方多搬两块砖,早点赚出读大学的钱。 罗夏不是搞学历歧视,只是握住武器的人也会有身体衰老或意外,不能再上战场的那一天, 那时候罗德岛想要继续压榨他们的价值,就只能指望他们掌握着一门手艺或者学问,留在这里继续被剥削剩余价值。 想到这里,他对星极说道:“你说,要不要在罗德岛办一所学校,从小学到大学全部包办的那种,最好办成学历被别的城邦和国家承认的正规学校。” “这倒是好事,但博士怎么会想起来做这个?” 罗夏一脸清爽的回答:“我想让大家辛辛苦苦工作,从财务部领到工资之后,转头就交了学费进入学校继续学习,光是想想这个光明的未来我都兴奋的浑身颤抖。” 你是哪来的魔鬼啊! 星极扶额叹息,她总算理解博士身边的助理为什么换的那么快了。有这么一位经常诞生问题发言的人在身边,担任助理的人精神压力应该会非常大吧。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运气就这样在她的叹息里溜走了。 虽然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剧情里的角色并非全知全能,受限于视角、立场和性格,以及特定的环境,他们所说的话未必是对的。 还差 143 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童话分析(上) 博士的戏言在心里迅速转化成了决心,他要在罗德岛搞教育事业。众所周知,教育学绕不开孔子和苏格拉底两个人物,他们未必是私学的开创者,却是开启了私学盈利模式的教育学大师,身体力行的证明了教育行业中蕴藏着暴利。 博士搞教育,他绝对没有想过从干员手里回收部分资金,绝对没有想过迫害干员根本停不下来,绝对没有想过压榨干员的剩余价值,他只是为了罗德岛的未来考虑,进行青年人才的发掘和储备,顺带借助教育,为干员们输入符合罗德岛的利益的核心价值观。 干员们的交谈戛然而止,她们安静下来等候博士的指使,博士看上去心情不错,他久违的露出笑容,天真的、不谙世事的笑容,就像锡兰一样。 像是雪雉和玫兰莎这样和博士不太熟的干员只是感觉罗夏的笑容亲切而又感染力,她们也逐渐憨化——毕竟降智要比增智容易的多。 临光、可颂也没悟出博士是什么意思,但心中的危机感告诉她们事情不对。至于安洁莉娜, 她已经知晓,博士露出如此暖心的笑容,意味着他又要迫害别人了。 上一次博士笑的那么开心,还是他把坏女孩拉普兰德送进补习班学习解析几何的时候。这迫害的效果十分显著,博士回来之后,拉普兰德就在他的活动范围里消失匿迹,据说在战场上切整合运动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身心已经变成了解析几何的形状。 别说,拉普兰德学了解析几何之后,她武器挥舞的轨迹赏心悦目,切人的角度和深度非常严谨,犹如那些把数学融入作画中的古典油画,充满了艺术感。 连一向躲着她的德克萨斯都驻足观看了一会儿,从叼着 pocky(代可可脂)的嘴巴里发出一声“好”。 德克萨斯也是个二刀流选手,眼看拉普兰德的几何学剑法已经小有成就,她也购买了相应教材,在晚上翻开看了五分钟就睡着了。 能天使在到访罗德岛的时候说:“德克萨斯那个家伙伏在桌子上睡的可香了,我从来没见她睡相那么柔和轻松过。后来我失眠的时候也拿来这类书看,一会儿就抱着书本睡着了。” 在人们看来,德克萨斯稳重可靠,像是高校出来平步青云的职场精英,而能天使跳脱活泼, 反倒像个辍学混社会的打工仔。事实上,德克萨斯只接受过通识程度的私学,能天使却能掏出自己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她比着剪刀笑的灿烂,身旁一位蓝发的姑娘把她打理头发。 总之,安洁莉娜警觉了起来,她的狐耳竖的笔直,并在微微颤抖着,当罗夏目光火热的望过来的时候,JK 小姐没有心神荡漾,反倒变得更紧张了。 “诸位,刚才我和星极散步的时候有了一个新想法,是关于罗德岛的建设。 “罗夏对安洁莉 娜说:“你渴望回到女高中生的日常吗?” “当然想!” 安洁莉娜做梦都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不,更准确的说她想要回到故乡,和朋友们继续高中生活。所以在故事会的第一个夜晚,当她幸运的抽中“出题人”的角色时,她的出题是“归乡”。 出题人的出题考验着说书人,同时也是出题人自身的所思所想。 “那就太好了,”罗夏笑意更浓,转而看向玫兰莎,“你呢,玫兰莎,你想要重新做回一个学生吗?” 玫兰莎点头,模样安静而乖巧,在维多利亚的时候她以孤僻和体弱与同学相互排斥,除了家人,维多利亚并没有什么让值得挂念的人。 她想要回到学校,更多还是受了史都华德的影响,那个暖心的大男孩在谈及自己因为没钱, 所以没法去大学读书的时候带着些淡淡的遗憾,一时间,就连搬砖的动作都变得迟钝,他的背影令人心疼。 由此,玫兰莎也对学校产生了淡淡的渴慕。 可颂摆了摆手:“啊哈哈,博士就不用问我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好。” 临光犹豫了一下,也回答:“学习当然很好,但比起系统的接受教育,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由此,博士得知比起未成年,成年人对于教育的抗拒更多一些,在社会上的工作所积累的疲惫,已经严重抵消了他们学习的热情,除非是工作需求。 这是正常现象,博士将心比心,如果没有凯尔希和阿米娅为首的团体时刻迫害他,他一个失忆者的文化程度不会比伊芙利特更高。 下午无事,罗夏装模作样的问询学生,实则用更多的样本数量来探究他拥有的无形之术。 费擎声称他具有灯、启、杯三个准则的力量,但灯和启的准则象征着什么他都不知道,大概是过去的博士点了灯和启系的技能。而现在,失忆之后他部分继承过去的遗产,换了新的技能树,从杯之准则开始。 杯是欲望的象征,感官刺激是欲望的一种,罗夏觉得自己的感知能力增强了,当他屏气凝神,调动身体和精神中的杯之力时,他感觉自己的视线部分穿透了目标衣服。对目标的形态有了模糊的印象——奇尺大乳或马踏平川,八块腹肌或者大腹便便。 他的食欲也增强了,每当看到源石病人身体表面出现的结晶时,罗夏都会艰难的吞咽口水, 好像得了慢性咽炎。在他眼里,源石病人身体表面结晶的程度越高,它越是美味,就像等级上佳的鲍鱼,肉质细嫩,丰腴多汁,透明的汁水又带着些许腻滑粘稠,就像生鸡蛋的蛋清,而在生食之后有股浓郁的咸鲜味道。 罗夏喜欢生食贝壳类动物,然而医疗部门不允许他生食,一旦发现他偷吃定制食谱以外的东西,不仅凯尔希医生会拿尾巴抽他,如果博士不是一个人吃饭,那么连带着和他一起吃饭的人都要受罚。 禁忌的事物拥有特别的力量,熟食同样美味,但罗夏仍然惦记着生食的感觉。 除了感知和对源石结晶的食欲增加之外,杯之准则的知识并没有提升银色妖僧拉斯普钦, 他依然可以操纵小姑娘,但对上意志坚定的老处女或者男人就像撞上一堵墙壁。 可能这个异能不是单纯的杯之力,而是杯、启、灯三个准则的混合。罗夏想,所以那些人既害怕我,又对我产生了亲近的矛盾念头。 这个异能成功了万事大吉,失败次数太多就会让他头晕目眩,仿佛他对着墙壁连续撞了好几下。陈和诗怀雅看到他脸色苍白,眼角含着泪水,走路都踉踉跄跄的时候,不禁被博士的职业精神感动了。 星极自然知道博士做了什么,她用责备的语气,若无其事的把博士的痛苦推给了职业病, 陈和诗怀雅没有多想——至少表面上没有,她们目送罗德岛的人打卡下班。 “博士,我稍微打听了一下,近卫局的行动效率很高啊,他们正在整理线索、搜集物证, 恐怕很快就会找到费擎,如果你想做什么要尽快做好,最好别留下证据。” 星极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埃琳娜用吹风机吹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应该提醒博士,于是急切的跑了过来。然而在她说话的时候,博士只是敷衍的嗯着,他踩在梯子上专注的看着什么。 星极提高了音量:“博士?” “啊,嗯。” 罗夏“悠悠转醒”,他低头看到星极之后想要下来,却因为腿麻动作变形,于是身体摇晃起来,黑色的身影从笼形的吊顶飞驰过来,顶住博士的腰帮助他稳定身形,随后消失不见。 星极知道,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必然是白雪无疑了。她来到梯子下方,目送博士慢悠悠的爬上来,用责难的语气说:“博士你刚才吓死我了,你知道我脚踝处有源石结晶,所以腿脚不太方便,要靠源石技艺提高自己的速度,可是叠加速度总需要时间。如果你出了事,我真的来不及救你。” “白雪在呢,她时刻注意着我呢,所以别担心。” “再怎么说,你也该对自己的性命更在乎一些……咦?”临光指向罗夏办公桌桌角下方的地毯说:“那是什么?” 罗夏心里咯噔一下,晚上的时候红豆来过一次,正巧他胃口不佳,就让红豆把他晚餐里配给的炼乳喝掉了。红豆一开始不乐意,架不住博士死缠烂打,勉勉强强又帮他解决了一次。 “真是的,”她用纸巾擦擦嘴说,“总感觉对不起阿米娅妹妹啊。” “那我下次就去拜托别人……” “不行!我不准你去祸害其他小姑娘!” 好胜的萨卡兹姑娘打断了罗夏的话,她的脸颊和她头发一样呈现鲜红的颜色。她说道:“你以为别人会像我一样通情达理的包容你吗?” “谢谢,”他抓着红豆的头发亲了一下, “没有你的话,我只能自己动手解决了。” “哼,谁稀罕你的感谢啊。”红豆看了罗夏一眼,忸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说:“我说,你也做点什么来回报我吧,我……有想让你看的地方。” 回忆戛然而止,罗夏随口说道:“是炼乳不小心撒了。” 星极也没有在意,她此刻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博士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笑着扬了扬:“我在研究童话的背景。” “《狗和麻雀》的?” “是的,近卫局那边终究只是委托,费擎会主动来我,如果他真的渴望复仇,那么他比我要急迫的多……不用看白雪那边,除非我要暗杀文月夫人,不然她会始终保持沉默。 另外,罗德岛的教育计划不容马虎,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帮厌学的刁民和不写作业的鸽子精……啊,这句你就当没听见,总之,从我下决心到我的计划书汇报给凯尔希医生,我给自己留了一个月的时间从长计议。 所以,我只能研究童话了。” 星极将信将疑,最终拉过来一个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她刚坐下去感觉垫子潮乎乎的,立刻站起来伸手摸了摸,立刻捏着它丢进洗衣篮里。 博士的办公室配套设施齐全,连冰箱和洗衣机都有,有效杜绝了他找各种借口偷懒的现象。 “还是讲究一些吧……嗯,也不要太讲究,博士太爱干净的话,如果有喜欢你的女孩子想要接近你,就少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星极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感觉肩头有些痒,她伸手摸到了一根红色的发丝。星象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她按捺声色,对博士说道:“博士,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首先,我恰好收藏着《格林童话》的初版手稿,许多故事只是被格林兄弟搜集起来,还没有加以整理、润色,打上全年龄补丁,所以这些故事呈现强烈的成人色彩。 所有的童话故事都是成人写成的,成人的创造素材来自于现实,所以童话故事是是现实故事的映射,是现实故事的浪漫化和和谐化。反过来说,童话故事结合时代背景一定可以还原成现实故事。 就拿《狗和麻雀》来说,它在手稿中的名字叫做《忠实的麻雀教父》,在这个版本里,麻雀和狗不是朋友,而是情同父子。 狗和麻雀是不能像人那样思考的,所以它们的现实原型必然是人。车夫撞死的不是狗,而是小孩,麻雀不是狗的朋友,而是他的教父。车夫不是车夫,从他的财富来看是一位地主,在农奴制度盛行的地区,也可以视为有产者、位于末端的特权阶级。 让我们重新回溯这个故事:一个穷人家的小孩家破人亡之后,寄宿到一个农场主家里做苦工, 他后来忍受不了虐待逃了出来,碰到一位年长者,两人一起在城市里做了小偷,建立了父子一样的友谊。 可是后来小孩被小地主的马车撞死了,按照那时候的法律,有产者不必赔一分钱,因为那小孩是个逃奴。所以故事里车夫明知狗在前面还是碾压过去,夺走了一条性命,在那时候,农奴的命和晒太阳的野狗生命等价。 当道理和法律都站在有产者那边的时候,教父想要复仇只能诉诸武力,他让小地主拿去贩卖的酒白白流尽,诱使小地主杀死了自己的马,然后逼迫小地主砸烂了自己的家。 酒、马、家是小地主最宝贵的财富,有产者最痛苦的莫过于亲手摧毁自己的财富,而对复仇者来说,这是最极致的报复。在复仇的最后一步,教父结束了小地主的生命,为自己的养子报了仇。” 还差 143 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童话分析(下) “这可真是个狂野……又悲伤的故事。”星极说, “但终究,麻雀教父还是完成了复仇。” “更悲伤的是,这个故事可能前半段是事实,后半段是臆想。试想一下,如此冷酷又精准的复仇方式,不是一个城市里带着小孩偷面包和肉的小偷能完成的,小偷无法像麻雀一样灵活的躲闪,强壮的有产者一斧头就能劈死他。 这让我想起维多利亚有个叫狄更斯的作家,他写出了许多优秀的作品,一度在国外可以和巴尔扎克在文坛并驾齐驱……直到他写了一部叫《双城记》的作品。 《双城记》为狄更斯招来了大量的批评,作品质量过硬,批评的原因集中于狄更斯做了历史发明家,写出了许多他臆想中的历史和不合逻辑的事实。其中一项就是男主角的叔父撞死一个农民的儿子,然后那个农民以《刺客信条:大革命》般熟练的技艺,半夜杀死侯爵为儿子复仇。 可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侯爵本人是用剑高手,侯爵的护卫们也不是摆设。” 罗夏叹了口气:“狄更斯所写的这个片段和童话故事相似,他悲天悯人,一心想为弱者伸张正义。可是他是一位现实主义作家,当他发明现实的时候,必然会让名声扫地,招来批评。 更符合现实逻辑的是,教父没有完成复仇,反而被抓起来吊死在路边,当这个悲伤的事情扩散开来的时候,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对强势群体的愤怒促使人们编写了故事。在故事里,弱势群体朴素的复仇观念体现的淋漓尽至,就像古典主义作品,例如《水浒传》中梁山好汉们的行事。 所以,这类童话的逻辑就如同《双城记》一样站不住脚。但很多时候,读者不会考虑现实, 读者也不需要逻辑,他们只是对一个既定的、无力改变事实心存幻想,幻想它的剧情发展能够如同自己所想,寻求精神上的慰藉。 所以作为现实的同人文,不合逻辑的童话代代流传,所以作为现实的同人文,遭受批评最多的《双城记》成为狄更斯作品里最著名的一部。 我可以预言,只要社会还有不公,只要人们对于无法改变的事实还心存幻想,那么作为现实同人文的童话就必定会流传下去,它不死不灭,是泰拉众生精神的一部分。” 罗夏口渴拿着杯子喝了口水,红豆的味道在嘴里扩散,他想了想,走到饮水机那里换了杯水,问道:“你需要吗?” “好。” 助理一般会自备水杯,星极来的匆忙,博士拿客人用的杯子给她倒了半杯,看着对方很自然的喝下去,心想如果换成小姑娘,大概要纠结一番间接接吻的问题。若换做某个人见人怕的医疗部大龄痴女,恐怕会直接夺过来他的杯子,先沿着杯口舔一圈。 “这个童话还有一个现代版本,你要听吗?”罗夏说。 “还有别的版本?” “嗯,也不能说别的版本,现在很多游戏奸商贩卖的时候,最初都会发售一个功能还不算齐全的基础版本,之后基于市场,他们开发追加下载内容(DLC),让玩家付费。有时候对于玩家来说,DLC 可能才是精髓。” “博士……我不怎么玩游戏,你拿这个形容我也不懂。”星极的表情有些沮丧,“以前和同事们玩游戏,他们只让我当裁判,原因是怕我作弊。” “呃,很抱歉让你回忆起伤心往事。” 罗夏摸了摸额头,他今天的发际线依然非常坚挺,他说道:“总之,童话故事并不是一口气完成,而是接力创作,根据时代的不同,同一个故事被赋予了不同内涵。增加或删减情节,甚至主角都在变。 所以,在这个时代,《忠实的麻雀教父》让我想起了碎骨的故事。” “碎骨?” 星极并没有参与半年前罗德岛与整合运动的战斗里,所以她只能从档案里了解到那场战斗, 记录结果很简单,整合运动的干部碎骨突入龙门市区,完成目的后撤退,最后被罗德岛与近卫局的联合队伍成建制的消灭在废矿场。 “如果你阅读过档案的话,应该知道碎骨是整合运动突击部队的干部,与他交手是我第一次掌握足够的兵力与整合运动的部队正面交战,那时候我从切城回来不久,指挥技艺生疏,犯下了一些错误。 这些错误让我和阿米娅目睹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后者的心情一段时间内都很低落。考虑到她的心情,也因为和碎骨的一系列战斗只是我的热身赛,没有太多记录的价值,所以它最后就变成了短短一句话。” 罗夏的食指竖在唇前:“我会告诉你,别对阿米娅说啊。” 星极颔首,她拿着罗夏的杯子,踏着很奇怪的脚步去给罗夏的水杯重新接满了水,在递给罗夏之前喝了一小口,感觉温度适宜之后还给了对方。 罗夏叙述道:“碎骨的真名是亚历克斯,他有一个姐姐叫做米莎,在他们小的时候,亚历克斯得了源石病,大概因为源石病,乌萨斯当局逮捕了碎骨的家人,只有米莎躲在柜子里幸免于难。 碎骨和他的家人被送进矿场劳动,那里的苦力全是感染者。后来,整合运动把他救了出来, 他和另一位干部弑君者配合,杀死了一位投靠乌萨斯的科学家谢尔盖。 去年的时候,因为整合运动有计划的破坏,切尔诺伯格被天灾摧毁,米莎幸免于难但也感染了源石病,跑到龙门难民窟里躲藏。 她的弟弟不知道怎么寻得这条消息,竟然带着一支部队混进乌萨斯难民里,想要找到米莎。 彼时,近卫局从线人那里得到了情报,罗德岛也因为执行和龙门的交易而行动起来,但近卫局和罗德岛彼此并不信任,又都想入手米莎,最后变成了三方混战。 米莎有段时间和我们在一起,阿米娅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寄予了她理想的一部分:感染者以正确的方式、正确的暴力来夺回正确的利益,建立正确的秩序。” 星极叹息道:“阿米娅……太理想主义了。接近光芒的人,最终都会因入迷而死,就像奔向太阳的伊卡洛斯。” “于我们所有人而言,辉光都是一个疑问,阿米娅以肯定作答,拥抱光明;塔露拉以否定作答,遁入黑暗。于是,罗德岛与整合运动同为构建感染者与普通人平等的未来战斗,却踏上了不同的道路。” 罗夏看向星极:“更多的是像我们这样无法作答的人。我们只是看着阿米娅燃烧,然后沐浴在她的光芒之中罢了。” “所以罗德岛的大家都愿意为阿米娅效劳。” “有时候,我在想阿米娅的理想里,是不是掺杂着对过去的博士……过去的我的模仿,如果是这样的,简直就像我害了她一样。阿米娅太倔强,她只要拿定主意是不会轻易更改。如果我钻研无形之术,成为一个强力的存在,阿米娅是不是就不用牺牲自我?” 博士非常希望星象师以肯定作答,然而星极只是沉默的抱着水杯,她低下头去躲开了他的目光,这样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也无法强迫她。 罗夏深呼吸,沮丧和迷茫给他的身心带来痛苦,痛苦却也给他的身体反馈病态的活力。 他接着说道:“在混战之中,碎骨夺取了第一阶段的胜利,他如愿以偿的和姐姐团聚,当米莎知道她的弟弟亚历克斯还活着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我们这些旁观者也一样。 第二阶段,是碎骨的部队撤退,以及罗德岛与近卫局联军的追击,整合运动抵挡不住,碎骨为了败中求胜,他企图直接杀死我,却被阿米娅打成重伤。 碎骨重伤之后,他的部队士气低落,被联军打打节节败退、就在这时候,碎骨不可思议的重新回到战线,和他的战友们向我们发动了最后的反扑,没有奇迹,没有荣誉,精神并非万能灵药,我只看到了杀戮和死亡。 最后,我们在一面墙边找到了碎骨的尸体。我们都知道这个碎骨是怎么回事,但阿米娅还是执着的拿掉了死者脸上的面具,靠的太近,她潸然落泪不能自拔,抑或者只是天空下起了雨。 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不知道陈 sir 还有没有那时候的印象。” 罗夏靠在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忠实的麻雀教父》总能让我想起碎骨和米莎的故事。 然后我忍不住想,如果换做童话会变成什么样呢?大概是感染者被社会歧视压迫,然后以朴素的复仇思想把普通人珍视的一切全部毁坏掉吧。 切城是一个启示,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非常乐意用天灾或者其他手段把普通人,特别是歧视感染者的普通人转化成新的源石病人。 试想一下,一个人张口闭口搞歧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成为了一直在歧视的群体,原本和他一起歧视感染者的普通人群体与他割裂,转而用他曾经羞辱感染者的言论羞辱他。 他的屁股成为感染者,而他的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弯,还停留在普通人的立场。就像童话里的车夫误杀自己的马匹,自己被妻子误杀一样,置换一个人的立场,用他过去的言论杀死现在的他,是黑色幽默,是浓厚的恶意,也是‘报复’的极致。” “听起来,有点像是整合运动的人通过童话故事,向博士传达复仇虽然迟到但一定会到来。” 星极说。 “那他们延迟有点高。” “是啊,博士有没有想过万一被抓住了,整合运动的人会如何向你复仇呢?” “他们应该是向罗德岛复仇,只不过折磨我最让罗德岛痛苦。我想想……”罗夏开玩笑道, “我看过的小说里,都写某个角色被敌人抓住之后先是严刑拷打,如果熬住了严刑拷打就动用金钱和美色诱惑。 我如果被整合运动抓了,我就直接说自己和美少女贴贴就有突发心脏病的体质,他们为了折磨我一定会派美少女和我贴贴。为了美少女,不对,是为了罗德岛,我一定会多坚持几轮。” 星极打了个哈欠,眼角流下泪水,她吃不准博士早上起来的时间,外加打扮需要时间—— 尤其是她那一套复古风格的行头穿起来特别麻烦,所以她每天凌晨六点就要起床。 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她入睡的时间也提前到了晚上 10 点,而睡前她还要做一些保养,所以 9 点半之前就要回到房间里。 罗夏看了眼时间,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九点,他说:“嗯,我没什么事了,回去休息吧。” “好。” 星极也不推辞,她以古怪的脚步离开了房间,外面走廊与博士的办公室的温度差让她身体泛起凉意,昏昏欲睡的感觉从头脑中被驱散。 “啊,忘了问博士那根头发的事情了。”她嘟囔道。 星极对那根头发有强烈的好奇心,好奇心又变成了探究的欲望,结合其他的线索,她不免脑补了一些不妙的场景,感觉心跳快了一拍。 会是红豆吗?她想。 娇小的萨卡兹姑娘和大只的博士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在视觉效果上格外有冲击力和背德感。 星极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与人撞了个满怀,准确的说,她是一头撞上了一块铁板。 “呜……” 她捂着额头,泪眼模糊的视野里映出临光关切的脸庞,后者说道:“没事吧。” “不,是我的错。临光小姐要去找博士吗?” 这条走廊只通向博士的办公室,因而星极不难做出判断。她想了想,博士等研究完童话之后多半会研究无形之术,如果被临光撞见的话,就不是跪仙人掌键盘能解决的问题了。 星极不会为罗夏的无形之术研究提供帮助,但她会帮助朋友。所以在临光颔首之后,她说道:“事情不太巧,博士已经很累了,大概快要睡了,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你还是明天去找他吧。” 当初急着通关没看剧情,后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唉,碎骨米莎的剧情真让人难过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梦中问答(143→142) 此时,星象师的脸红扑扑的,她的目光接触耀骑士的瞬间有些许闪躲,再结合她话里博士的“累”,《兰花容变》里蕴藏的杯之知识在临光的体内再一次苏醒,高洁的女骑士不由自主的妄想了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临光为自己感到羞愧,尽管她的妄想十分清纯,比之星极的脑补简直像《淘气包马小跳》 比之《妖刀记》,在心虚之下,她和星极简单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星极是个正派人,她品行贤淑,应该是我多想了吧。女骑士想。 星极的做法是对的,罗夏之所以研究童话,不止因为他试图弄清寄给他童话的人的用意, 还因为他阅读厄德堡手稿的时候,过往沉默的文字所编织的种种光怪陆离的故事,在他脑海中突然活了过来,它们不断分离又重组,最后变成了心脏涌动的节拍,让罗夏感知里的一切跟着节拍颤抖。 “咚!” 最初的音节来自他办公室的透明穹顶,他抬起头来,鸟笼一样的支撑架分割了穹顶,也分割了他的眼眸。 “咚!” 地板和墙壁加入了起舞的行列,和着心跳的节拍凸起又凹陷,很快,更多无机质的东西“活” 了过来,同样的旋律,同样的鼓动,当它们声音聚合在一起的时候犹如雷鸣。 罗夏感觉自己被钉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他艰难的转动眼球,想要从活过来的房间里找到一个死物,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在载歌载舞,心跳既是雄壮的歌声,亦是魅惑的舞步。 他感觉全身都在颤抖着,颤抖的节拍和身下的椅子同步,在身体各处器官中,他的心脏反应尤其强烈,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仿佛要挣脱牢笼,加入心跳的大合唱。 如果,用加键唢呐吹出这段旋律的话…… 当博士自由的灵魂如此设想的时候,心跳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不再颤抖,痛楚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抹了一把额头,发觉额头干干的。 罗夏坐起来环视周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石绿的盆栽娇艳欲滴,散发着蜂蜜一样的清香, 地毯的血杯图案殷红如血,他扭转身体,背后双子丽人的油彩在阴影中露出朦胧的微笑。 “白雪,”他唤出了暗中的守卫,“我刚才有什么异常吗?” 白雪并未现身,黑暗中传来她清晰的回答: “博士整理藏书,然后突然僵住了十五秒,并喃 喃自语道‘每一声雷霆都蕴藏着共同的情绪。让我们向它们致意吧。’” 罗夏咀嚼着这句话,灵感一闪而逝,就像之前的《骷髅歌》,他“回想”起了无形之术的知识,它一直沉睡在记忆里,等待着多年之后的访客。由此,博士知晓了雷鸣的秘密,理解了心之准则。 心象征着长存与延续,它是永不停息的心跳。 博士的技能点都点在了杯之准则上,所以心之准则知识的收获只是拓宽了他的视野。同时他悲哀的发现,就连无形之术都搞乐器歧视,他仅仅是想到吹唢呐,结果心之准则的大合唱就停了下来,一副十分嫌弃他的模样。 据说杯之准则克制心之准则,莫非我的唢呐也是杯之准则的技能?罗夏想。 他决定如果遇到心之准则的修行者,一定要用唢呐实验一下。贪心的他企图从手稿中,从童话中汲取更多的知识,然而知识暂时厌倦了他,迟迟不肯给予回应。 然后,就是星极目睹了他在书架上研究童话那一幕,对星象师发表的关于童话的看法也是博士结合心之准则的产物。 送走了星极之后,距离他入睡还有一些时间,于是他继续阅读临光提及过的藏书《兰花变容》。如果这时候临光进来,看到博士违反承诺看着那些不健全的、记录着异端智慧的书籍津津有味,甚至浑身燥热不自觉的把手伸向自己的身体,恐怕罗伯斯庇尔真的要降临罗夏十六世身边了。 博士一开始以为《兰花变容》是禁书的威力加强版,这本书一开头的确有些香艳的内容, 讲述一个叫马西亚斯的乐手借助修炼某些功法——很有可能是无形之术中的杯之准则,从而在世间尽享欢愉……虽然他最后为了晋升司辰,把自己阉割了。 然而,这本书不止搞(g)好(h)事(s),更多涉及了已经在世间失传的炼金术“红化法”, 这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在源石席卷泰拉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技艺,但更多作为怪诞的故事素材, 或者批判特定时代的愚昧无知的证据。 罗夏以前也是对炼金术师的故事一笑了之,并觉得泰拉古代炼金术师人人渴望的终极目标——圣杯只是遥远而虚无的梦。 今天,他明白了炼金术师并非在追寻把铅块变成黄金,而是把自己的人体当做素材炼制, 以“红化法”的无形之术完成飞升,而他们渴求的终极目标圣杯,并不是传说中万能的肛爆 gay (许愿机),而是以圣杯代指一位司辰。 果然,修行无形之术的凡人无不渴望获得司辰的宠爱,又在心底埋下背叛司辰的念头,伺机取而代之。 罗夏心潮澎湃,他臆想了一会儿沿着杯之准则这条路走下去,成为长生者、具名者,然后取代司辰成为新的外世之神。这样他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足以对泰拉世界产生深远的影响,阿米娅奉献自我也要完成的理想,就由他代为实现。 这样,阿米娅就可以从沉重的镣铐中解放起来,去做一个少女想做的事情。他甚至可以把阿米娅纳为具名者,使其在漫宿中永生,尽享欢愉。 罗夏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入睡,他一如既往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却在梦中梦到了一只鸽子, 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当他驱赶的时候,鸽子里费擎的声音传来—— “是我。” 费擎你很恶心啊! 伴随着一阵阴寒,罗夏的意识“苏醒”,却全然没有身体的感知。他审视着这种古怪的状态, 花了几秒来适应,抬起头来问道:“这算是精神攻击吗?” 费擎回答:“算,如果你能达到通晓者的等级就能掌握这种能力,心之准则和蛾之准则的修行者在这方面更擅长一些。如果是长生者,甚至可以在漫宿直接对你的精神发动攻击。” “难道杯之准则不可以吗?” “你有干涉人心的能力,然而你的无形之术是杯、启、灯多个准则的混合,共同作用表现出影响人心的异能。我猜,你应该没法从梦中入侵别人的精神吧。” 罗夏默然,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发动条件是在幽暗中直视目标,大家都闭着眼睛睡觉,他总不能把睡觉的人眼皮撑开强行与之对视,那时候对方多半也被惊醒,根本不在梦中。 “你主动联系我,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吧。”罗夏问。 “我家被近卫局烧了。”费擎直言不讳,“我几个金钱上的赞助人、几个诱骗来的凡人下线都被近卫局逮捕,幸好我提前把重要的东西转移了。” “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我相信你。目前你可能是全世界唯一不希望我死的人,你渴望得到我在无形之术的研究成果,渴望得到异端的知识。” “那么我该怎么帮你呢?” “只需要你在思路上稍微误导一下近卫局就可以了,我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需要时间?你要完成什么仪式?”罗夏说道, “我现在对你的故事更有兴趣,快说!别想 撒谎,你清楚我助手的能力。”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 “因为我很好奇,我是在崛越耕平耕平失踪的第十四天才来到龙门,协助近卫局调查案件, 不久之后她的尸体被找到,凶手砍掉了她的脑袋,对她的尸体进行激情犯罪,然后又细致的进行防腐处理,并在藏匿若干天后丢弃在花园里。 这一系列行动像是两个个性相反的人在作案,或者说,一个精神分裂的人在作案。那时候我和陈警官都认为这是一个犯罪团伙。” “其实就我一个。”费擎说。 “今天中午我得知你有分离型身份识别障碍的时候,就觉得你是嫌疑人。这个暂且不提, 当时最令我和陈警官困惑的,是你为什么要食人?那些宗教式的符号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抛尸? 我想,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修行无形之术的必要或者你的种族特性,我知道你和泰拉任何已知的物种都不一样,所以你的行为不能套入已知种族的常识。 你伪装成激情犯罪的痕迹,假装侵犯并破坏了她们的尸体,以此来遮掩你真正的举动:进食。 我今天看到了一本书,从炼金术的角度拓宽了我对世界的认知,相食在无形之术中具备实际意义。” “你读的书是《兰花变容》吗?你手里的抄本是什么语的?”费擎的声音里充满嫉妒, “不 愧是罗德岛的博士,藏书种类真是丰富。 我承认,我进食尸体是有意义的,我能够通过进食尸体或者生物残骸的方式得到对方的记忆,这是信奉冬之准则的幸运儿拥有的能力。由此,我才能找到布尔杨的教团,并精准的打击她。” 罗夏赞同的点头:“的确很精准,你杀死了她组织援交活动的中介,招来近卫局的关注,使得我的人协助近卫局摧毁了这个菜鸟修行者和她的菜鸟教团。 在布尔杨逃跑的中途伏击并杀死了她,每一次进食尸体都让你掌握更多记忆,记忆又带来更多的情报。 第二个问题,那些宗教符号既不是源石技艺,我也没感觉到无形之术的力量,这其实就是你为了增强仪式感,迷惑调查者而弄出来的东西吧。” “是的。” “关于你抛尸时间选择的问题,结合你迫不及待的狩猎布尔杨的教团,如今到你说需要一点点时间,我想,就是因为你觉得时间到了,才把做好防腐处理的尸体拿出去丢掉。” “是这样,难道这些线索能够猜出我想干什么?”费擎说。 罗夏抱着手臂:“你说的不错,我的证据并不充足,只能靠猜而不是推理。让我们对比三具受害者的尸体,她们的遭遇有不同之处,其中你对待崛越耕平的尸体最温柔,而对学生会长布尔杨的尸体最残暴。 今天上午在学校的调查中,我的助手使用无形之术圈定了线索的范围,而我则用无形之术找到了线索,得知你和崛越耕平之间可能存在不正当关系,而你和布尔杨发生过矛盾,你的态度忠实的反应在尸体上。” 费擎喃喃的说:“但你忘了,崛越耕平是我第一个杀死的人。” “是误杀对吗?日德兰邮报的漫画编辑兼职手模,被你杀害之后取下了一对手臂;学生会长布尔杨平平无奇,只有一双美腿值得称道,你砍下了她一双腿。回到第一个受害者崛越耕平, 你砍掉啦她的脑袋,再结合你们俩有私情的传闻,证明她在你心中仍有地位,让你认为她的脑袋最漂亮。 我想,即便是被视为神明的司辰也会做出一两件后悔的事情,你爱着她却杀死了她,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误杀。然后,所爱之人的脑袋,一对漂亮的手臂,一双健美的大腿,就差连接头脑、手臂和大腿的躯干,就能拼接成人了。 所以,你的‘还差一点点’,差的不止是时间,还有素材吧。你至少还要杀死一个无形之术的修行者,并且是躯干特别漂亮的那种,来完成崛越耕平的拼接,然后做些什么呢?可能是想要复活她吧。” 费擎的精神化为的那只鸽子长久的沉默了,罗夏突然想起鼠王的女儿,二代目鼠王林雨霞曾对他说“沉默是一种准则”,那么,费擎可能和林雨霞是同一准则的修行者,结合他们的言行举止,罗夏“回想”起了冬之准则—— 沉默和死亡。 一个晚上,罗夏通过不同的方式两度拓宽了自己的知识面,可惜冬之准则的知识他暂时还用不上,毕竟他是连漫宿都没进去过的萌新,一问三不知的那种。 “所以你想要追杀布尔杨的残党,甚至冒着被举报的风险和我做交易,如今又惶急的联系到我,把主动权送到我手中。 罗夏最终下了结论:“驱使你杀戮的动机是复仇,驱使你复仇的动机是为了复活恋人,驱使你复活恋人的原因是悔恨,令你悔恨的是误杀崛越耕平,而让你误杀恋人的,终究是心中的爱。” 还欠 142 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加餐 “我……” 费擎欲言又止,罗夏看不清他的表情,毕竟对方是以鸽子的形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良久, 他发出一声叹息。 “告诉我故事的来龙去脉,这就是我索要的报酬。”罗夏说,“为了防止你把‘你知道又有什么意义’的问题复读一遍,我提前回答:我很有兴趣,仅此而已。” “你的兴趣超越了无形之术知识的渴求?我讲故事的时间,足够我指点你如何从萌新成长为通晓者。” 罗夏摇了摇头:“你搞错了一件事,无形之术对你来说是目的,对我来说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我除了无形之术,还有源石技艺可以使用,还有众多罗德岛的强力干员可以供我驱使。 我当然想要无形之术的力量,但它在我心里的分量还没有大到要我承受风险,接受你的攻略的地步。你走的是冬之准则的路,我走的是杯之准则的路,中文系和数学系不会相互指手画脚对方的事物,对吧。” “所以你接受故事,故事的对错无关紧要;你不接受攻略,因为攻略没法让你判断对错。” 费擎感叹道,“我倒忘了,你身边还有一位通晓者等级的修行者。” 其实罗夏心里非常渴望入手无形之术,他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渴望一己之力完成阿米娅的理想。他清楚,阿米娅追求的辉光毫无怜悯,以拯救之名,她要不停的战斗,和普通人战斗, 和感染者战斗,那份过于强势的力量并非没有代价,证据就在于阿米娅手指上的戒指——她封印力量的象征。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他的表现又是另一回事。费擎不值得信任,他的攻略错了会害死人, 他的故事无论对错,对于罗夏来说都没有影响,反倒是给他一些思路,让他写出一份漂亮的报告:没有邪教徒,没有普通人与感染者的对立,仅仅是一个男人爱错了人,之后一连串的错误铸就的悲剧。 他相信近卫局会接受这份报告,并选择性的给予物证和人证,让它看起来是真的;他相信爱情引发悲剧的故事也足以满足民众的好奇心。 事实上,大家并不关心陌生人被杀死,只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凶手盯上之余,从凶杀案中寻找情绪信号,反过来满足自己的八卦欲。 所以,报告不需要完全的事实,而是把最适合安抚民众的情绪信号填进“剧情”里,并确保民众能够充分理解这一点。某种意义上,这和写商业小说一样。 博士不是特别善于此道,但他同样知晓,近卫局也不擅长干这个,他无法想象一丈红陈二娘在报告里做手脚的模样。诗怀雅可能有这个心思,但她不是负责人,就算代笔也不为陈接受。 就当是回报陈 sir 为罗德岛据理力争的十一万龙门币奖金吧。罗夏想。 费擎对罗夏的沉默产生了误解,以为罗德岛的博士真的是游刃有余,心生不满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发出了恶毒的笑声。 “你笑什么?”罗夏皱着眉头问。 “我在笑我自己,也在笑你。这是一个忠告:如果你想要飞升,想要取得超越常人的力量, 那就不要恋爱。 这是一个诅咒,从司辰到通晓者都不能免俗,你已经见过了数个通晓者:我、布尔杨、你的助手、陈、诗怀雅,这些人中拥有伴侣的只有我,而我最后杀死了我的伴侣,并把她亡骸的一部分吞噬,让她永远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以泰拉的标准而言,这算不得什么好下场,对吗?” “你只是个例。” 费擎又发出一声叹息,他说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情。现在我来支付报酬,你很想听我的故事。 我是龙门本地人,小的时候见证过科西切公爵的落败,还有魏长官和他的兄弟们如何从黑白两道掌控龙门,他是个强力人物,在他统治下重组的防剿局,也就是近卫局拥有了同样强硬的手腕。 强硬的手腕维护了秩序,然而秩序本身总会有一些牺牲者——像是我这样的人。我没有能力,从不努力,只是妄想着一夜暴富,却觉得自己具备成熟的思想。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 我无比‘清醒’的度过了我的前半生,我想要靠画画一举成名,结果却耗尽了我父母的养老金,他们一把年纪还要出去为我这个不孝子的生活费赚钱……真傻,直接和我断绝关系不就好了。” 费擎的声音十分冷酷,没有任何愧疚的成分,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罗夏觉得他的良心在修行之路上已经喂了汪,或许,费擎一开始就没有良心。 “我靠着压榨父母最后一点点资源又逍遥快活了一段时间,直到遇到一个神秘人,她赠送给了我一本书籍,里面异常的知识立刻吸引了我。” 罗夏想起星极的占卜,他问道:“是不是那个神秘人让你把童话塞进学生会长尸体的口袋里?” “就是她,也是她指引我找到了布尔杨,我想布尔杨能够接触无形之术多半是受了她的指引。我猜,她已经安排另一个通晓者来追杀我了,这个人不会对弃子留情。” “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帮你复仇吗?” “你?”鸽子绕着罗夏飞了一圈,说道:“这只是我微不足道的反抗,如果你能杀了她,倒也不错。我接着说我的故事: 我研究那本书,得到了无形之术的知识,然后一点点累积,并尝试用这力量改变我的生活。 我做到了,我的身体强壮如牛,我的激情如同闪电,我的理智永不枯竭,寒冷流淌在我的血脉里,我却不觉得冰冷,只是一个念头,我就可以让门窗冰封。 我来到这所学校成为美术老师,一边指导学生之余,还能画画拿去卖,两份工作都带给我丰厚的收入。我审视我的生活,还差什么呢,我想我只差一个女人了。 普通的女人已经无法满足我,她们受不了我的寒冷,哪怕加钱也买不来她们的曲意侍奉。 我猜,无形之术的研究者只能和无形之术的研究者结合。 我给自己下了一个挑战,那就是捕捉一位女性修行者来丰富自己的人生。崛越耕平原先在和她的恩客玩耍,却又重回学校寻求学生会长的原谅。而布尔杨呢,不知出于一时兴起还是出于恶意,派她离开教团将我引入泥沼般的噩梦。 我爱着援交女,援交女也爱着我。我追寻着她的身影,但她在最后绕开了噩梦,而后我们一起躺在逐渐变亮的大地。于是我们学会了杯之欢愉,这是我们为自己赢得的密传。 我们……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白天我们做师生,晚上我们做恋人。她长得不算漂亮, 身材一般,但她总能让我心生温暖,并且也不畏惧我的严寒。 我不在乎她的过去,但要她发誓要她从此之后忠诚于我,我也将忠诚于她。她答应了,笑的异常甜美,我给予她的信任在三个月之后得到了回报—— 当我揭开被子的时候,她的裸背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名字,我不敢相信的合上被子又揭开, 当她的裸背彻底暴露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了九个男人的名字……她怀孕且流产了,不是我的。”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费擎的凄惨之事只让罗夏感觉到愉悦。 “那么说来,这是一场背叛咯。”他说。 费擎回答:“一开始我也那么认为,并在之后失手杀死了她。我怀着愤怒之情对她的尸体进行报复,并在啃食她的残骸之后我明白了,她是……她是被布尔杨威胁并操控的,她无法违抗布尔杨的命令,并且努力争取补偿。 所有从莫兰书店换来的书籍她都准备交给我,她希望我可以飞升,我却、我却……” 罗夏听到了鸽子那边传来抽泣的声音,他等哭泣的声音消失以后才回答:“报酬我已经收到了,我会帮你拖延时间,但能拖多久就全看你运气了。” 费擎那边断线了,博士的意识很快沉陷在梦乡之中,第二天起来,他把自己从暗索的怀抱里拔了出来。因为不可抗拒的要素而贫血,贫血让他头晕眼花。 星极正好进来,她好奇的看了一眼,惊讶的捂住嘴,下意识的说道:“怪物。” 罗夏用被子盖住自己,一边的人形抱枕翻个身,又把被子拉扯回去。彼时星极已经转过身去,留给罗夏一个背影,避免了某些尴尬发生。罗夏感激闹钟干员的体贴,却没注意到她藏在头发里的耳朵红红的。 他们谁都没再提这件事,早餐的时候,星极半是抱怨半是感叹道:“我这个闹钟干员当的真是不称职,每一次来到博士房间的时候,博士都已经醒了。如果我是猎手,就是总被盯上的猎物逃掉的,最倒霉的猎手了。” 你这个比喻有点怪怪的。罗夏想。 “昨晚在我离开的时候,临光小姐要拜访博士,不知道为了什么。” 星极凑近之后握住拳头,做了个上下套弄的手势: “但博士应该在做这个吧,所以我就以博 士休息为借口,把她拦下了。今天她大概还会来找博士,所以我想提前对一下台词,省的我们两边的说法矛盾。” “你做的对,我也理解你那个手势的意思,我的确在钻研那个。但是……” “但是?” 罗夏苦笑道:“但是我们现在在餐厅,你做这个容易被人误会成另一个意思。” 星极呆呆的眨了眨眼睛,三秒之后用双手捂住了脸,在星象师葱白手指的缝隙里,罗夏能看到她红润的脸色。 果然,星极在面对超出她设想的场景时会变得非常可爱啊,就像一只鹌鹑。罗夏想。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幽幽的回答,“不是我说你……” 罗夏一个激灵,每当有人以“不是我说你”作为开头的时候,必然要爱之深,责之切,发表一篇长篇大论,也有像凯尔希医生这样直接上手的。 所以他匆忙站起来,剩下的羊肉馅饼塞进嘴巴里,对着红茶一饮而尽,转过身去说道:“我还有……唔。” 博士眼前一黑,感觉撞上了一块铁板,他捂着额头,泪眼模糊的视野里映出临光关切的脸庞,旁观的星极觉得这一幕略熟。 临光伸手扶住了罗夏:“博士,你没事吧。” 罗夏摆了摆手:“不,是我不小心。” “嗯,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 临光端着餐盘坐下,桌面震颤,女骑士的早餐分量几乎等于罗夏与星极之和。博士感觉自己眼皮跳了一下。 能吃的女人绝对不能娶。他想。 “关于博士的队伍,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临光说,“配合近卫局清剿邪教徒属于低烈度的战斗。嗯,如果对手都是我们剿灭的邪教这种水平,且对手的召唤物实力在镜中少女以下的话。” “镜中少女我们打的非常狼狈啊,不过也是因为不了解对方吃的亏。如果现场的人手再多一些,或许赢得就会更轻松。临光,你有推荐的人员吗?” “夜莺,慕斯,年还有调香师。” 女骑士一口气报出四个名字,罗夏迟疑了一下说:“似乎都是故事会的成员。” “是,因为故事会的原因我和她们接触比较多。发现在罗德岛已经忙碌起来的现在,她们仍然无事可做,仿佛局外人。” “物尽其用的意思,对吧。”罗夏试着说。 “里面也有我的私心,闪灵回来之后,旋即作为医疗部门的干员又忙碌起来,我跟随博士去龙门协助近卫局,都没空管夜莺。 我们说给夜莺再找一个人看护她,被夜莺拒绝了,夜莺从食堂里订外卖,安静待在宿舍里读小说,每天晚上我和闪灵回来的时候,她总是推着轮椅过来,示意自己又平安度过了一天。” “听起来挺好的啊。” “是挺好,我们也希望夜莺保持这个心态。”临光捂住了额头,“就在昨天晚上,她说她想要为罗德岛做些事情,你知道,我很难拒绝她。” 还差 142 章。 第一百五十章 夜莺的委托 不止是临光,面对夜莺的请求,任何人都很难拒绝,夜莺弱小,可怜,无助,还漂亮,她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些受到反派无辜迫害的无辜者一样。 罗夏曾看过夜莺绘制的琉璃之鸟,夜莺在这幅画中寄托的东西传递给了他。在这前后的时间里,他常常关心夜莺,除了替她打理头发,就是替她打理头发……呃,好像他就是冲着对方一头长长的金发去的。 可是后来,在触碰夜莺的时候回忆的画面一闪而逝,彼时的夜莺被关在空白的房间里,而他正从外面的狭小玻璃望过去。博士不由得怀疑过去的自己曾是迫害夜莺的那群人中的一员。 尽管没有确凿证据,但罗夏对上夜莺柔弱而无辜的表情时,总是产生心虚的感觉。所以他渐渐不去那里了,如果有需要他会派遣助理过去代为交流。 汐斯塔之行和无形之术的唤醒先后两次改变了罗夏,这些改变不至于让他在干员眼中成为另外一个人,然而于他本人而言,他已经背叛了现在的自己,与过去的博士也非殊途同龟,他正走上第三条道路。 所以,他重新接纳了夜莺,对这只易碎的琉璃之鸟他仍然抱有歉意,但更多的是补偿—— 如果源石技艺治不好夜莺的病,改善不了她自闭的性格,他是否可以和夜莺分享赤红的秘密, 让她也从无形之术中受益? 当然,这件事要在合适的时机和夜莺谈谈,罗夏自己还是萌新,根本当不了别人的领路人。 眼下,他正当着在近卫局当二五仔,不,是抓捕邪教徒的工作,提前让夜莺感受一下无形之术的氛围似乎也不错。 博士的心里经过这样一番思考。他抬头回答:“我没有意见,你去把她叫过来吧。” “近卫局那边会有意见吗?”星极问。 罗夏回答:“正是因为他们之前反应温和,所以我才增加数量。” 凯尔希这次依然给了罗夏的小队十二人的名额,在名额未满、且新调动的干员没有任务的情况下,罗夏给自己写报告,给自己写回执意见。然后盖上章送到行政部门就可以了。 很快,新来的四个人就聚集在博士办公室里,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调香师对博士微笑着, 慕斯紧张的检查着她爪套镶嵌的源石,夜莺低着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用紧张,我们面临战斗任务的概率很小,哪怕有,我保证以各位的能力,我们也能获得胜利。” 罗夏简单说明龙门发生的事件和罗德岛的任务,陈过来接人的时候,看到博士队伍里吊儿郎当的暴露狂、小个子富家女、有两根尾巴的古怪菲林、还有从车上被抱到轮椅上的残疾少女, 不禁皱起眉头。 你不是在逗我吧。她用视线对罗夏说。 陈 sir 的意思简单好懂,博士不会允许别人小瞧自家干员,他拍着夜莺的轮椅自豪的说道: “这一位可是力气能和我五五开的优秀干员。” 这难道是什么自豪的事情吗?! 陈对博士的身体素质有数,罗夏身体虚弱的原因是因为供血不足,他供血不足的原因是林雨霞从地下情报市场买来告诉诗怀雅,诗怀雅又告诉星熊,星熊在喝酒的时候又告诉她的。 陈对这条情报没什么想法,最多拿这个嘲笑诗怀雅不自量力。同时,她也理解了为什么博士总是在没头脑和不高兴之间的状态摇摆:一处供血充足就意味着另一处供血不足。 陈朝博士颔首,没有和其他干员打招呼的意思。到目前为止,她只和凯尔希、阿米娅以及博士三个人交换了名字,这也导致了她在罗德岛的风评里不如诗怀雅。 在车上,罗夏明显能感觉到陈有些生气,星极偷偷戳了罗夏的腰一下,示意博士解决这件事。 “陈警官,今天你看上去气色不错啊。”罗夏说。 “我和诗怀雅轮换,回家睡足了八个小时,上班的路上用香水和口红制服了劫车的匪徒, 下车扭送匪徒去警察局的时候顺带抓住了一个小偷,路过天桥救了一个轻生者,然后护送迷路的老太太回家。” 你的生活充实过头了吧! “这里的治安有那么糟糕吗?”罗夏问。 陈回答:“简直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但多亏了已经消失的黑暗骑士,新的法案得以通过,近卫局强势介入了城市治安工作,总算让犯罪率维持在较低的程度。” “同时,也造成了近卫局人手不足,当整合运动加紧渗透之后,你们不得不求助于罗德岛帮助你们调查犯罪事件,对吗?” 陈颇有深意的看了罗夏一眼,彼时罗夏正在欣赏陈的大腿,因而他对这目光毫无察觉。 “罗德岛习惯让未成年人上战场吗?”陈问, “今天增援给你的四个人里,有两个都非常年 轻,她们还是孩子,不该卷进争斗里。” “她们还是孩子,但争斗不会放过她们,罗德岛给予她们庇护,也期望她们发挥价值。说的残酷一些,罗德岛目前也只能挽救那些有价值的源石病人的生命。” “阿米娅或者凯尔希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前者有些天真,后者和某个老奸巨猾的行政长官一样,还是博士你让我最舒服。” 陈小姐,你对你家魏长官的意见有那么大吗? 陈警官把她的上司当靶子打,罗夏没意见,但他不许对方那么说凯尔希。所以他说道:“你对凯尔希医生存在偏见,她是个勤勉又善良的人,刀子嘴豆腐心,背负着重担却从不抱怨。” “是我失言了。” 陈没有和罗夏争辩,以她为数不多的印象,博士对凯尔希如忠犬,但反过来说,那个暮气沉沉的女人看博士却很复杂,简直像家庭伦理剧里被戴了二十顶绿帽的家庭主妇看待浪子回头的丈夫的眼神。 罗德岛的人今天跟随陈跑了一天,搜查布尔杨教团残党的住处。他故意说出了有关童话的猜想,使得近卫局一部分调查人员转向了整合运动,变相帮助费擎拖延了时间。 傍晚的时候,罗夏从慕斯手里接过夜莺的轮椅,推着她在龙门的郊区散步,夕阳的影子斜着打在她身上,她的金发殷红如血,她的脸庞埋入黑暗中,城市的剪影为少女青色的眼眸蒙上阴翳,当她扭头看向博士的时候,阴翳褪去,残阳取而代之。 “夜莺,今天有什么收获吗?”罗夏问。 萨卡兹姑娘点点头:“嗯,我了解了勤奋工作的博士一天要做的事情:盯着陈警官的大腿、 诗怀雅警官的龙门币、我的头发、年的肚皮、星极的胸口、临光的尾巴、安洁莉娜的嘴唇。” “呃,这些只是工作之余的消遣。话说你一整天都在看我?” “罗德岛的大家任务各有不同,只有博士动动嘴巴,然后就没什么事了。你是静止的,比起动来动来的其他人,观察博士比较容易。” 你这个人说话有点耿直!就不能说说漂亮话欺骗我一下吗?! 罗夏叹了口气,他抓了抓夜莺的头发,手掌摊平沿着她长发的脉络上下游走,金色的发丝穿过他手指的缝隙,带来痒痒的触感。 头发控的博士出手的原因自然是夜莺的头发很好,但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因此做出反应。 如果换做斯卡蒂,罗夏摸了她颇有自信的头发后,不把她夸到心满意足,斯卡蒂是不会让他走的;再比如红豆,罗夏只要摸了她的头发,红豆的反应会非常大,然后冲他乱发一通脾气,说着说着骑上来更是常有的事情。 罗夏为自己找借口:“我不是在照顾你嘛,今日龙门无事,所以对我来说,夜莺最重要。” “关于这一点我很感谢博士,只是博士不要再给我倒那么多杯热水了,喝太多水之后我会很困扰。有好几次,我中途的时候想要博士抱我去厕所,但为了博士考虑,我只能忍耐了一会儿,叫了其他闲下来的干员。” “不,我让你多喝点热水是表达我的关切之情,你口渴就喝掉,不渴的话就摆摆手。如果你拒绝我,我是不会生气的。”罗夏拍了拍脑门,“怪我,怪我,我还以为你真的口渴。不过, 谢谢你为我的声誉做出的牺牲。” 夜莺摇了摇头:“不,我当时考虑的是博士应该抱不动我,所以就没叫你。” 博士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晚风吹过,他打了个悲凉的嗝。 “抱歉,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夜莺问。 “你只是说了实话。” “实话也会伤人吗?” “实话只会伤人更深,真实与虚假就像光与影,每一幅伟大的油画都是光与影的协调,就像罗德岛的和谐。但是所有伟大的存在都会趋于极端,要么他追逐辉光,要么他潜入阴影中。” “博士在真实与虚假之间更喜欢哪个呢?” “我全都要。 “罗夏回答,”贪心不足可是人类的本能,在忠于自己的欲望这一点,夜莺你尽可以大胆些。你可以想要更可口的食物,想要更漂亮的衣服,想要世间再无人可以伤害的环境,想要忠心朋友,想要别人尊重你,乃至于实现自我价值。” 夜莺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如果非要我许一个愿望的话,我想像我的两位室友一样,能够自由的……自由的活下去。博士,如果我模仿她们的话,能够得到同样的自由吗?” 罗夏不觉得临光和闪灵有什么自由,自由于泰拉的所有人而言都是奢侈品。 “我想,临光和闪灵唯一把握住自由的时刻,就是她们自由的选择承担起了责任。临光有她的故乡,闪灵有她的创伤,她们走的路伴随着她们独特的经历,我不觉得这两条路你能走的通。” “那么博士你的呢?” “我?我不知道,我只想做好当下的事,先把邪教徒的案件完结再说。” “博士是名侦探罗莉小五浪吗?”夜莺的声音里稍有了一些兴趣, “我曾经借阅了安洁莉娜 的漫画,里面有位名侦探和博士很像,总是很容易入睡,喜欢女孩子,并且解开了一个又一个离奇的案件。” “我和罗莉小五浪唯一的重合之处,恐怕只有我们都曾是旁观者的身份。” 罗夏这一天的时光并非摸鱼,他接触了更多近卫局整理的资料,凭着记忆力将之融合进他的案件报告腹稿中,进一步完善了他以旁观者经历的“事实”。 他把“事实”,也就是一个在错误中诞生,又在错误中结束的爱情悲剧讲给夜莺听,不出所料,后者毫无波动,并且关注错了重点。 “博士不是在其中发挥作用了吗?拷问出嫌疑人情报的是你,在学校得到线索的是你,从童话故事中推导出寓意的是你,我想,你是参与者并有莫大的贡献。”夜莺说。 罗夏回答:“即便如此,我仍然是旁观者。从案件开始到最后,我没能改变任何一件发生的事情。我这个侦探先生永远比凶手要晚一步,可谓废柴至极了。 这件事告诉我,比起在龙门抓邪教徒,还是回去批改文件,没事加深和干员们的感情,然后带上队伍指挥作战比较适合我。” “即便如此,我也相信博士,你不是糊涂侦探,也不是旁观者。” 夜莺抓住了罗夏的手,她的手冰凉滑腻,在罗夏的手背上留下变温动物一样的触感。 “博士,我可以向你提一个委托吗?” “乐意至极……等等,我虽然想那么回答,但还请提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当然,在观察博士跟随陈警官东奔西走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思考,然后觉得只有博士能够做到。” 罗夏的表情变得慎重起来,夜莺一般不会向他索求什么,也就是说,夜莺现在托付的事情, 一定对她而言有着强烈的意义。 “说吧,既然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我愿意听一听。”他说。 “请你找到我——真正的我。”琉璃之鸟抬起头来,仰视着罗夏,“这就是我的委托。”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相食(142→141) 罗夏只看到一只琉璃鸟被关在金笼中,他清楚,能够找到“真正的我”的只有丽兹自己, 他能够做的,仅仅是尝试帮助夜莺打开金笼。 自回到罗德岛以来,博士已经对干员撒下无数的谎,但对象是夜莺的话,谎言也变得沉重。 他吞咽口水,艰难的就像吞咽一块铅,低声说道:“这个委托我接下了。” “是委托的话我就要付报酬吧,我需要支付给博士什么?” 夜莺抓着自己的头发问,“请随意使用我的头发?嗯,在此之前博士已经光顾我很多次了, 可能你比我都熟悉它们。那么钱呢?我虽然存的不多,但我可以把头发卖给梓兰,然后给博士的怀表买块表链。” 罗夏摸了摸夜莺的头,说道:“如果你卖掉了头发,当我打算送你梳子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所以就先欠着好了,等我想到你有什么能做的事时,我再找你兑现。” “嗯。” 罗夏推着夜莺绕着人工湖转了一圈,临光接手,他偷偷找到调香师,莱娜彼时正在用手帕擦拭额头,闻到博士气味的瞬间,她头上的狐耳立了起来,夹紧大腿,手帕挪移到嘴边,以防止被罗夏看到不得体的模样。 第一次是好奇,第二次是好玩,第三次她用事业说服了自己。而现在,狐狸小姐已经食髓知味,明白博士是顶尖的软体饮料供应商,自然不可能再放过他。 不过她也清楚,她能拿到供货全赖她有安抚博士身心的专利技术,因而照顾博士也是尽心尽力。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她有凯尔希医生的默许,全罗德岛都觉得凯尔希医生和博士有关系, 她的爱与憎必有源头,所以有谣言说凯尔希和博士过去做过夫妻。 调香师一度觉得这是谣言,直到后来,有一次她用熏香和催眠手法安抚了博士的精神,准备动手索要医务费的时候,门被粗暴的打开,红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嘟囔道:“红不喜欢这个味道, 它让红的尾巴痒痒的。” 一只手从门口探出摩挲着头的脑袋,凶恶的鲁珀族姑娘驯顺如家犬,莱娜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她看到先是一只手,然后是高跟鞋撑起的双腿和宽大的草榴色连衣裙。最后,当罗德岛国王的面容从暗中浮现的时候,莱娜感觉自己的视野里写满了“危”。 无论作为医疗干员还是罗德岛的一分子,调香师清楚自己无法和这位方解石抗衡。 (凯尔希的名字 Kal'tsit 是俄语Кальцит的转写,意为方解石) 出乎意料的是,凯尔希医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红和调香师出去,国王大人颐指气使的姿态令调香师着迷,渴慕权力并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同样具备这样的欲望,只是她们中的部分人以征服男人的形式来完成。 红只对鲁珀族,准确的说,是鲁珀族的尾巴感兴趣,调香师这只沃尔珀入不了她的狼眼。 花园子莱青感觉浑身不自在,植物培育温室兼熏香制作室兼精神疗养室是她在罗德岛的精神寄托,几乎等同于她的家。 每天早上六点半,调香师起床简单梳洗打扮后,会顺道去食堂买份早餐带到她的培育温室里,午餐和晚餐她花钱订制了外卖服务,于是得以一整天都留在这里,直到晚上十点钟才锁门离开。 打理植物,阅读相关杂志和书籍,学习园艺,采摘植物调配香料,再制成熏香用于治疗病人。自然,她也没有忘了调配用于增进自身魅力的香味。 如今,她这个女主人却被赶出家门,而国王大人面前还有昏睡的博士。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为博士担心,担心博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女孩子了。 结果,狐狸小姐只是听到了啜泣声,那是怀着最深最深郁结的女人所发出的最轻最轻的声音,哪怕调香师对男女感情的认知还停留在第一层,她也不禁为之叹息。 凯尔希的哭泣是思念,是悔恨还是悲伤?调香师想,原来内心坚硬如铁的国王大人,也很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凯尔希只在里面待了半小时,她出来的时候面色恢复如常,带着红走掉了,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调香师一眼。调香师的同情又很快转变成小小的愤慨。她关上门,仔细检查了博士,发觉他手臂上有浅浅的、细密的牙印。 调香师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遮掩过去,着实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虽然博士和她型号不匹配的事实令人沮丧,但她转头一想,这不是她一个人要克服的难关,珠穆朗玛峰始终都竖在那里,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挑战。 在此基础上,她已经偷跑好久了,理应为此感到喜悦。 只是,自从去年以来,博士在调香师眼中已经发生了两次……不,是三次变化,每一次都使得博士变得更加诱人。与之相对的,凯尔希医生却在博士离开罗德岛之后组织了体检和涉及到私密问题的问询,其中大半涉及到博士。 在那场体检之后,罗德岛的风气被凯尔希医生整肃一新,大家都好像重返十八岁,对博士的渴慕之情变得纯洁。调香师嗅出了一丝诡异的气味,但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其他人一样收敛手脚。 博士经由临光举荐,把她补援到队伍里的时候,调香师既兴奋,又害怕自己兴奋过度被人制裁。老实说,她有些害怕临光这样强力的、骨子里刻着正经的巾帼英雄。 “什么事啊?”她问。 有些事于罗夏永不解密,就像他只看到了调香师温婉的笑容,却猜不透她细腻而复杂的心思,更忽略了另一位沃尔珀少女耳朵所表达的内心感情。 他现在专注于夜莺的委托,总想为她做些什么。 “夜莺的心理治疗如何,麻烦你透露一下……在不涉及病人隐私的基础上。”罗夏小声说。 调香师只感觉自己耳朵痒痒的,博士这种顶级食材竟然还会进化,可真是幸福的烦恼(@ 索尔斯克亚)。 细水长流的盘算让调香师后退了一步,小声说道:“比博士上次问我的时候好了一些。” “那么,关于她的记忆……” “毫无进展,她的好转建立在与过去分割的基础上,对外界产生了更积极的接触。可是, 过去触及了她心中的伤痕,我不敢贸然出手,不然会带来无可挽回的伤害。她的人格比身体还要脆弱啊,天知道那帮囚禁她的畜生做了什么。” 能逼着温文尔雅的调香师爆粗,可见夜莺之遭遇十分悲惨。罗夏愧疚更甚,说不定夜莺的遭遇里也有自己一份,所以他补偿夜莺的决心更甚。 “也就是说,夜莺必须进行人格上的矫正咯?”他问道。 “这倒是未必,如果她能完全切割过去,愿意开始新生活的话,罗德岛的环境会慢慢塑造一个坚强、勤奋、乐于助人的夜莺,在她的生活里,正面典型太多了,她们都能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 罗夏摆了摆手:“你那么夸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调香师叹息着捂住额头:“这里面可不包括你,博士你散发着诱人犯罪的气息……嗯,是不正经的气息。现在的夜莺就像一只雏鸟,你会教坏她的。” “就算我想教也教不了别的啊,我拿手的只有吹唢呐。” 调香师脑补了夜莺和博士对吹唢呐的场景,那简直和噩梦一般。她急切的抓住罗夏的手臂说道:“如果博士不想让夜莺变成腹黑女王,把你的背当椅子坐的话,最好还是不要。” 罗夏也就那么一说,唢呐这种高雅的艺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习的。 晚上博士继续研究自己的藏书,入睡之后,象征着费擎的白鸽出现在他梦中,那只鸽子的形象非常不稳定,它时而完好,时而又变成累累百骨,让罗夏精神了不少。 “你看起来不太好。”罗夏说。 “我失手了。” “我已经引开了近卫局的吸引力。” “我并不是被近卫局的人弄伤的,为了弄到最后一份素材,我去了贫民窟,幸运的遇到了一个美人,她的身躯将让我恋人的新生完美无瑕。” 鸽子里传来男人猛烈的咳嗦,他咳的那样厉害,几乎要把自己肺咳出来。 “结果,这幸运拗转为了不幸,当我追逐着她来到尽头,当我准备迷晕她的时候,她却露出了真容……啊哈哈,谁能知晓鼠王的女儿竟然是和我一样的存在。” “相同的存在……果然她也在修行无形之术。”罗夏问道, “她的实力如何?” “很强,成为她养料的尸体只会比我更多,贫民窟是个让人失踪的好地方。你和她打交道要小心,这个女人相信她那么做是为了让龙门变得更美好,她固执的做恶,以此成就她自以为是的正义……哈哈,真是个十足的恶人。” 罗夏抱有同感,林雨霞固执己见,以大义之名,行做恶之实,这种反英雄式的角色想要掰回来,非常考验他的长处、器量和说服别人的本事,凭此负负得正,让她的大腿上刻下忏悔的正字。 “她有帮古怪的手下,个个实力强横,有不亚于近卫局的身手,其中的至强者可以和那个姓陈的匹敌。我被重创但被放过来,不知是龙门的法则禁止白天的杀戮,还是她仅仅驱使我去达成自己的计划。” “你现在在哪里?” “在废矿场。” 费擎描述了周围的地理概念,罗夏发觉那是前后两位碎骨战死的地方,因为他在那次战斗里得到了成长,所以印象深刻。 “既然你逃到龙门外面我已经帮不了你了,近卫局会找上你,在幕后引诱你踏上这条道路的神秘女人也是。”罗夏说。 “你也不准备放过我?” 面对垂死之人,罗夏决定实话实说。他心里已经为这个故事盖棺定论,所以也对真正的结局失去了兴趣。 他说道:“当然,你的存在必须被处理,但说不定在所有渴望你死的势力里,我未必是仁慈的,但一定是最守信用的。我会等到你复活恋人的仪式结束之后再把你杀死,接受或者处理你的遗产。 无论如何,你难逃一死,但我会给你选择死亡的机会。” “听起来你像个魔鬼。”费擎说,“但是,我更像。” 一只苍白的手臂从鸽子嘴里伸出,一瞬间,那只手臂就被健康的血色覆盖,就连费擎的声音都恢复了阴冷的活力。 “我是无可救药的非人之物,当你对我产生一丝同情的时候,你就输了!” 费擎向罗夏投掷暗器,罗夏想要躲开,那暗器却在半空舒展,变成一幅淡白至极的画作, 画面占据了罗夏的视野,六个朦胧的身影徘徊其上,悲伤无可阻止的蔓延,让罗夏的眼泪仿佛像撒尿牛丸一样流淌。 “六者已逝,卅者留存。” 罗夏理解了,那画布之上的六个虚影是六个逝去的司辰,就连这些伟大且强力的存在亦有终结的那一天,实在令人感伤。 然而,博士感伤的时机不对,在他潸然泪下而无法自持的时候,费擎已经从鸽子中爬出, 他想要复活恋人不假,但这要发生在他飞升之后。 费擎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即便爱情曾让他走火入魔,他第一个考虑的仍然是他自己,爱人的死令他悲痛,但他在利用爱人之死的时候却毫不犹豫。 罗夏虽然是生者,散发的味道却被他啃食过的尸体们都美味。在遇到罗夏的时候,费擎就改了主意,他原本想引诱一位近卫局的警探,但眼前的食材更为高级。 诺亚·罗夏,无知的小白,自以为是的猎手将在今晚化作他的养分,先啃食掉博士的灵魂, 再操纵一具行尸走肉来到他的庇护所,最后啃食博士的肉体,他的灵魂和肉体将会变得越发茁壮,完成飞升。 成为长生者之后,他将有足够的力量,足够的时间来辛苦搜集的素材为恋人打造复活用的躯壳。 就在他那么想的时候,他眼中忽然被光芒点亮。一秒之后,他意识到这光芒来自诺亚·罗夏的时候,他被一只有力的手住了。 诺亚·罗夏,或者说罗德岛的博士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但他脸上只有十足的冷漠。光芒在博士的眼眸中聚拢,犹如黑夜里点亮长灯。 博士沐浴光明,不,博士自身便是光明,他的生命从内到外流转着耀眼的光芒,但在光芒中毫无仁慈。 “一个灯之长生者……” 当费擎艰难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被丢弃在地上,下一秒,纳入他视野的就是一根高高举起的加键唢呐,当唢呐挥落的时候,赤红从博士的脚下攀升,取代光芒成为费擎眼里最后的恐怖。 “不……” 回答费擎的只有一次又一次挥落的唢呐,血肉横飞,尽管只是梦中的虚假形象,但杀人者依然感受到了夺走生命的快乐。 还差 141 更。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纸片人(上) 星极比昨天提前十五分钟来叫博士,罗夏睁开眼睛不久之后就冲向厕所,里面传来他痛苦的干呕声。 暗索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啦?” “有意思,你问我?” 星极看了眼天花板,重新把视线对准了暗索,她脸色微红,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不是你没洗澡?” “洗澡,这关我洗澡什么事……” 说着说着,暗索的嘴巴变成了 O 形,仿佛一条正在呼吸的鱼,卡特斯少女双臂箍住胸口, 脸红的像是吃了辣椒酱,些许泪水从眼角分泌。 “这不关我的事!我很干净,博士都夸过我味道好!”暗索咬牙切齿的说。 “真不知道是你偷了他的饭卡,还是他偷了你的心。” 星极并不想和暗索吵,尽管她看不惯暗索依附博士来换取安定生活的生存方式,星象师自认为,寄人篱下的她其实和暗索的处境差不多,她也需要用一些小小的心计来笼络博士,好在租借期结束之后能被罗德岛买断她和妹妹的合同,从而治疗源石病。 她看不懂罗德岛出具的病历,哪怕博士解释之后也只是知晓她和妹妹的源石病是特别罕见的个例,罗德岛既往稳定源石病人病情的治疗方法在姐妹俩身上效果不大。 莱茵生命倒是有和罗德岛相等的技术力,但那些派系斗争入脑的家伙们连塞雷娅这等存在都当做泔水半推半送的撵去罗德岛,她和埃琳娜又能指望获得什么帮助呢?不过是另一批送出去的优质泔水罢了。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星极对这句炎国谚语深以为然,她看的出来,罗德岛虽小但未来可期,凯尔希医生为核心的医疗部门、阿米娅为核心的强力术师们、可露希尔为核心的黑科技工程部是罗德岛的三叉戟。 在此基础上,博士这个跟在三叉戟后面的戟把至关重要,他是罗德岛的大脑,阿米娅为了从切城救回他而付出了那一串灰白的名字,就足以证明他的重要性。 当博士出来的时候,暗索和星极像是没事人一样,变脸的速度就像变色龙。罗夏用毛巾擦着脸,一边对星极说:“把我们的队伍集合起来,半个小时内出发。” 星极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处的源石,心想博士还真会人找当传令兵。她拨通了内线,找了几个熟识的人帮忙,当罗夏检查完他的加键唢呐,也是他的法杖时,队伍已经集结在他的办公室里。 “我们要去废矿场,刚刚我已经申请了载具许可。” 干员们面面相觑,博士的表情还算沉稳,声音却透着一丝焦虑,但对博士的信任——关于他忠诚于罗德岛,并且没有作奸犯科的身体素质的信任(这也是使徒组放心夜莺和博士来往的原因),让她们行动起来。 罗夏目前掌控的这支小队大半是饮水机管理员,在正经战斗里没什么机会的那种,他的想法是及早动手处理掉废矿场里的邪教徒,接收或者摧毁他的遗产,龙门的案件就结束了。 不幸的是,他先是看到了对面开来的近卫局,然后整合运动的影子在另一侧浮现。 接下来的发展是去年在龙门追逐米莎的复刻,罗德岛与近卫局在战场上受地形因素所阻被分割成了两部分,面对整合运动的袭击各自为战。 博士排出了 442 阵型,他位于最后方指挥战斗,夜莺和调香师搭档中卫,两个人的区域治疗能力覆盖了所有人,而雪雉和星极分别出任左右边后卫,雪雉用于拖拽敌人破坏阵型,而星极则是他最为可靠的预备队。 在她们身前,三个重装干员和安洁莉娜组成菱形中场,安洁莉娜拖后,靠近两个治疗干员, 法杖上有珊瑚红色的火光游走,三个重装干员则组成箭头形,可颂、年分居左右,临光突前连接锋线的玫兰莎和慕斯,其中玫兰莎的位置更靠前一些。 从仇恨值来说,近卫局要比罗德岛更大一些,所以他们一开始就遭受了围攻。博士指挥部队击溃敌方小股牵制部队的同时,也小心翼翼的向着近卫局的方向逐步靠拢。 这时候,在整合运动一片灰蒙蒙的影中,一个双持榴弹发射器的身影突然浮现,他体型矮小(142cm),因而越发显得胸口的源石爆破物突兀。 博士的指挥中断了一秒,临光罕见的分神,那个武器和打扮让人想起曾经交手过的碎骨, 但无论是哪个碎骨,都已经被罗德岛杀死了。 “博士,请求指使。”临光说, “在整合运动的突击部队里发现了假扮碎骨的不明人物。” 博士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发现队伍三条线之间保持着合理的距离。对方是不是碎骨,给队伍带来怎样的威胁他需要直观的判断,最好的判断莫过于观测一次攻击。 无论玫兰莎还是慕斯,都不是顶在前面吃榴弹的好人选,幸运的是,饮水机管理员队里还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物。 年的耳机里突然传来博士的声音,她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从自己的位置向前,顶在最前方,以此为起点,整个队伍发生了剧烈的变动。就在这时候,假碎骨已经突击到了交战距离内, 抬手对准年的脸庞发射枪榴弹。 “铸乃众相之柱。” 来自炎国的神秘干员架起她的盾牌——一块嵌合着岩石的车轮,只是漫不经心的向前一挡, 榴弹撞到盾牌的瞬间被假碎骨引爆,一团火光包围了她。 年的影子浮现于火光之中,在她的身前,另有一团亮橙色的火光积聚于盾牌上,仿佛她提着的是铸炉。下一秒,亮橙色的焰光暴涨,聚拢成剑形,年握住巨剑自左向右横扫,面对巨剑上熔融金属的赤红之色和灼热气息,行进路上的整合运动无一敢当,纷纷退让。 在整合运动的攻势停滞的时候,博士劈手向前,借助年的能力反击,拓宽空间。他的阵型核心其实是安洁莉娜,其他干员都是在为安洁莉娜的输出铺路。 为了给安洁莉娜创造安心输出的环境,他必须让敌方队伍尽可能远离安洁莉娜,所以他在安洁莉娜身前堆积了近战人员,在她身后布置了两个医疗干员,并保留了预备队。 同时,博士也在承受着风险,他的队伍正面交战有重装干员顶着,侧翼由撤下来的近卫干员拦截,但他的后方可谓一片空虚,博士可以依仗的星极攻强守弱。一旦有人从后方偷袭他, 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希望近卫局能靠拢的快一些。博士想,两支队伍协同的话,足以安全的碾碎这股敌人了。 虽然只有十人,但整合运动的兵员素质实在太差,他们冲锋的时候被安洁莉娜的法术打断了节奏,而且自身的队形在冲锋的过程中也逐渐变得凌乱,最后冲到严阵以待的罗德岛干员身边时已经变成了排队来送,让饮水机管理员们产生了“我上我也行”的迷之自信。 博士一直关注着近卫局那边的状况,眼见那只队伍离己方越来越近后,博士看向星极。星象师点点头,她深呼吸,左手托举的天体仪为自身叠加了状态,此刻,腿脚不便的她即便穿着高跟鞋,速度同样敏捷。 黄铜色的轨道交错环住她的身体,她转向博士飞驰而来,朝着他的身后刺出一剑,博士只来得及看到灰蓝相间的影,以及坠落在自己肩头的淡蓝色星星。 “夜莺,准备鸟笼。” 博士的情绪没有受到突发状况的影响,一连串的金铁交击声传入他的耳中,他转过身来, 看到星极进退有度,环绕在周围的蓝色星星让她的动作更觉华丽。 新的敌人目光与博士交汇,他的迟滞让星极抓住机会,用剑刃抽在他的手背上,那人吃通的丢下武器,与碎骨同款的榴弹发射器坠地,又被他一脚踏住扳机,枪口喷出一朵焰花。 “不!” 星极朝地面挥出一剑,附着在剑上的无形力量撕裂了榴弹的尾气,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伤痕。她绝望的回过头去,看到榴弹贴着地面奔向博士而去。 博士调整了自己的时间感观,时间的流速放缓,他看到敌人后倾的身体,银色发丝从兜帽里泄露;他看到星极表情慌张,蓝色的星星排列在她武器挥舞的轨迹上;他看到贴着地面飞来的榴弹,再有一秒它就会被引爆,脆弱的凡人躯体将被炸的血肉横飞。 他抬起头来,金色的鸟笼从天而降,映入他眼中的晴朗天空被一条条弯曲的线条分割。虽然还想看看身后干员的表情,但以博士现在的身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博士从异常的时间流动中脱离,鸟笼降落,榴弹被鸟笼吸引转变了方向,却因为距离太近, 爆炸把博士席卷进烟尘里,即便到了最后一刻,博士仍然在通信频道里命令各位干员继续作战。 当烟尘消散之后,博士所在的地面出现一个深坑,星极看向她的对手,那人没有退缩的意思,捡起榴弹发射器示意 第一百五十三回合再来。 星极瞪大眼睛,谨慎的举起手中的剑,她虽然挂念博士,但面对无形之力骤然笼罩身体的对手,她没办法分心去搜救他。稍有余裕的夜莺回过来,看到博士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坑。 此时,罗夏正在废弃矿坑里探索,爆炸让他幸运的坠入废弃矿洞里,足以让普通人粉碎性骨折的高度仅仅是让他脚踝挫伤。 自昨晚梦里目睹那幅淡白至极的画作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过去的博士可能已经在无形之术的研究上取得不凡的成就。 他把加键唢呐抓在手中,血红色的丝线攀附在乐器表面,先是形成了螺旋而绕的塔,然后塔分崩离析,变成涌出鲜血的圣杯。 唢呐镶嵌的至纯源石里蕴藏的力量激发,和杯之准则的无形之术相互融合,变成了奇妙的、 更为强势的力量。这是罗夏欲望的一角,也是他为自己赢得的密传。 废弃矿坑里静悄悄的,流动的风把福尔马林的味道送进罗夏口鼻中,循着味道他最后找到了由木板、石块拼凑出来的隔间,走进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幅空白的画被挂在墙壁上。 罗夏迅速打量房间,第一个受害者的脑袋,第二个受害者的双臂,第三个受害者的双腿已经摆放在了固定的位置,只差同样美丽的身躯把它们衔接在一起。 费擎蜷缩身子,一道可怖的伤口从他的腰部延伸到下巴,无形之术修行者的生命力着实顽强,即便托着这样的身体,这个人仍然有办法入侵他的梦,并差点得手, 费擎与恋人的头颅亲密相贴,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做着幸福的梦。罗夏举起唢呐, 迟疑了一会儿后又从枪套里掏出手枪,把蓝毒皮肤材料做成的猛毒注入费擎体内。 一具行尸走肉就此死去,罗夏一直等到费擎的身体崩溃融化之后,才打量起这个丧家之犬的墓地,并翻找起来。 可能是跑的匆忙,房间里除了醒目的尸块之外,只剩下一些颜料和素材,似乎他在重伤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作画。 找了一段时间,罗夏只找到了几枚年代不明的银币、一本名为《世界从不落泪》的书籍、 一个记录着源石技艺的手抄本,其他的东西都无关紧要。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挂在墙壁上的画作,那里空无一物。他捡起石子丢向画作,石子在画布上留下浅浅的印痕滚落到地上,他又伸手摸了摸,入手之处只有画布粗糙的触感。 罗夏转身,就在他要离开隔间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寒冷的风,冰霜在地面扩散,他把唢呐放在嘴边,转过身来,看到原本空白的画布中出现一个女人的形象。 “你好,奇怪的凡人。”画中人开口说道:“我是挽歌儿,冬之司辰悼歌诗人的具名者,有兴趣来谈谈吗?” 还差 141 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纸片人(下) 挽歌儿小姐立在被白花藤环绕的墓碑前,她肤色深暗,与雪色双眸和骨白色的短发形成鲜明的反差。 罗夏很想说画中人不是她的菜,首先她的肤色就超过了他的守备范围,更最重要的是她是个纸片人,没有一对 3D、天然、柔软且温暖的安全气囊,令人索然无味。 但挽歌儿小姐有着迷之魅力,罗夏身体的反应正直,让他从“不高兴”转向“没头脑”的状态。他瞬间因为贫血而晕眩,踉跄几步扶住墙壁,加键唢呐一刻也不曾远离嘴唇。 “在听到具名者名号的瞬间,竟然是选择向她露出武器示威,勇气可嘉。尽管……这武器就像杯之准则一样下流。” 纸片人小姐姐没有介意罗夏的冒犯,罗夏却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她的警惕。光是一个纸片人嘴巴张合,露出温和的表情和他说话这件事就足够恐怖了。 看到罗夏紧张的神情,挽歌儿小姐宽慰道:“如果我想对你不利,直接从漫宿进入你的梦境, 就足以让你因为恐惧而死。 事实上,我可能是我侍奉的司辰里最温和的一位,每位想要从冬之准则飞升的通晓者都愿意和我聊聊天。” “后来呢?”罗夏问。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了。” “好的,无意冒犯,挽歌儿小姐我们有缘在见。” 罗夏拔腿就跑,厚厚的冰霜却封堵住了出口,他抡起唢呐砸向冰墙,火花四溅,赤色的杯之力与冰蓝色的冬之力碰撞,被反弹回去。 挽歌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杯与冬之间不存在相生相克的关系,决定胜负关系的只有强度。 如果你想要突破封锁,至少要拥有超越我的力量。” 她的说法让罗夏回转身体,并放弃了出其不备使用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手段,他与纸片人小姐姐之间的实力差距超过了能力弥补的范畴,所以他绝望的吹响了白事名曲《大出殡》,悼念凉凉的自己。 挽歌儿小姐认真的听完一曲后,赞道:“这个悲中带喜,喜中带悲的乐曲可谓把握住了人们对于死亡的看法,逝去的事物总让人悲伤,但是解脱也是一种幸福,所以死亡总是让人们悲喜交加。 再说你手里的乐器,它高亢的曲调特别适合表达激烈的情绪——极致的快乐或者悲伤,在乐器的演绎下,这两种情绪的尽头殊途同归。” 冬之准则象征沉默与死亡,但挽歌儿小姐意外的是个话痨,并且说到了罗夏的心坎里,颇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想想以往每当他吹起唢呐的时候,大家躲避且嫌弃的眼神,再听听如今画中人诚挚的赞美之词,他感觉自己的眼角湿润了。 “有时候,比起现实里的女性,原来纸片人会更好吗?”他喃喃的说。 “现在还来得及,要不要修行冬之准则,和我一起侍奉同一位司辰?”挽歌儿小姐劝诱道, “我们经常与死亡为伍,还缺一位伟大的乐手在死亡时吹响悼歌,我觉得你有这个天分,也不应该浪费这个天分。” 你是哪里来的猎头公司啊! 罗夏脑补了一下,如果自己接受挽歌儿小姐的邀请,他也变成纸片人,每当死人的时候就从画布上浮现,嘟嘟的吹加键唢呐:普通客户就是《大出殡》,想来点有历史底蕴的那就《苏武牧羊》,想文艺就《二泉吟》,想表达自己悲痛之情的就《苦菜花》…… 不,哪怕他真的热爱唢呐这门艺术,变成职业并且 007 的时候也会讨厌啊。这么想的时候, 他看向挽歌儿小姐的眼神变了。 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是个黑心资本家。罗夏想,幸好我没有中计,不然就没法回去督促干员们在车间里 007 了。 经过这么一番交谈,罗夏从“没头脑”转回“不高兴”的状态,对挽歌儿小姐的恐惧消除了,面对具名者的招揽,他摇了摇头说:“我拒绝。” “为什么?” “因为他是前车之鉴。”罗夏指了指已经变成一坨马赛克的费擎,“食尸鬼是要吃人的,不是吗?” “是,如果他不吃人来消弭灵魂层面上对于尸体的渴望,将会比食尸引发更大的灾难。并非所有的司辰都希望维护现在的世界,有的存在渴望颠覆一切。” “既然如此,我更不会走这条路了,食尸与我的伦理道德有违,而不吃的话又会招来更大的灾难,我学习禁忌的知识不是为了祸害别人。” “可是你还是以‘杯’的方式吃掉了这个人的灵魂,让他化作养分补全你失去的东西。” 挽歌儿小姐看向费擎:“他距离飞升之差一步,真可惜呢。” 罗夏为自己辩解道:“是他先算计我的,我有自卫还击的权利。他装的很好,几乎像是一条垂死的狗,在我靠近的时候却突然跳起来咬我一口……随后的事,随后的事我自己都有些糊涂。” “作为你吹奏动听乐曲的回报,我可以为你解决疑惑。”挽歌儿小姐说。 “第一个问题,昨天入梦的时候费擎说他受了重伤,今天我检查他的尸体,发觉的确如此, 但当时他扑向我的时候活力四射,根本不像受过伤的模样。“罗夏问。 “他掌握着一种秘术,配合他本身的源石技艺可以暂时让自己恢复健康,只要在秘术的效果消耗殆尽之前,摄入足够分量的养料,他就能真的恢复健康。” “怪不得他迫不及待的袭击我。”罗夏喃喃的说。 接着,他问了下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费擎说想要复活自己的恋人,他的说法是真的吗? 他的恋人可以复活吗?” “他想要复活恋人为真,但他的恋人绝对不可能复活。我和他说过这件事,但他总是执迷不悟……凡人总是在欲望中迷失自己。”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我能如此容易的打败他,然后吃掉了他的灵魂。我是凡人,而他是通晓者,他应该比我厉害才对。” “凡人、通晓者、长生者、具名者每个位阶之间的差距没有大的令人绝望,凡人可以击败通晓者,通晓者也可以击败长生者。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它时刻转动、不停改变, 就像你们的物质世界,我只是从你们的世界离开一小会儿,你们就有了源石技艺这种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觉得纸片人小姐姐关于第三个问题的回答有些敷衍,或许里面有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没法勉强一位具名者,更没法勉强纸片人,所以他借着挽歌儿小姐的回答换了一个话题。 “源石是恩赐也是灾难,至少泰拉民众是那么看的。”罗夏说,“一方面,它让人们的科技水平飞跃式发展,另一方面也带来了各种天灾和源石病。不知道从你们具名者的角度看,源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挽歌儿小姐沉吟片刻,说道:“在我看来,源石是新旧时代交替的象征,没有源石的旧时代正在衰竭,而拥有源石的新时代尚未到来,你们夹在两个时代之间的过度时间里。旧时代因终结产生的痛苦,新时代因变革产生的阵痛全都加诸你们身上。” 罗夏喃喃的说:“如果这就是答案,那么时代未免对我们太不公平。” “只是你们命该如此。” “那么我该如何去除这痛苦,治好源石病,改变泰拉糟糕的局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只是一位具名者。 “挽歌儿小姐轻柔的叹了口气, “倒不如说, 你可以问问你自己。” “我自己?” “我能看的出来,在你遭受分裂之前,你面对相同的问题已经给出了回答。” “但是过去的我失败了,我沉睡在切尔诺伯格的石棺里,直到最近才被唤醒。那些唤醒我的人不希望我踏上同样的道路,所以它才会成为一个疑惑。” “它始终都在那里,哪怕你逃避它依然在,而一切的分裂都有弥合或者消亡之时。无论如何都请你记得,你渴望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因而渴求光明,哪怕最终你能寻觅到光明,它也毫无仁慈可言。” 罗夏点点头:“非威武无以克群贼,非强力无以治天下,这句话符合罗德岛的境况,我有这样的觉悟。” 这时候外面传来星极的声音,旋即是临光使用钉头锤施展源石技艺时所发出的璀璨光亮, 厚厚的冰墙在强力的捶打之下出现裂纹,像是蛛网一样扩散。 “我有一个提议,你也可以视为一个交易。 “挽歌儿小姐说:”我来当你的‘赞助人’和‘朋 友’,期限是你死亡为止。就像帮助你杀死的这位通晓者一样,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提供各种指点和建议。” “那么代价呢?” “观赏你人生的权利。” “听起来我大赚特赚,因为我的隐私权可不值钱。”罗夏谨慎的盯着对方,“你到底……想做什么?” “漫宿是个挺无聊的地方,我更喜欢和你们这样的凡人聊天、交朋友,只可惜你们都活不了太久。嗯,考虑到过去博士的遗产,你可能是个例外。 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怀疑我图谋不轨而拒绝我,选择的权利在你。” 冰墙正变得越来越脆弱,一声比一声清晰的敲打声催促着罗夏做出抉择。当临光第一个破墙而入的时候,她看到博士安然无恙——至少表面上如此。 “博士?” “我没事。临光,上面的战事如何?” “我们和近卫局合兵一处,已经把敌人击溃了。等战斗结束之后我们就来找你了。” 临光紧绷的线条慢慢变得柔和:“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罗夏看了眼临光身后的干员们说:“看到你们没事也一样。” 旋即,女骑士注意到博士左手握着加键唢呐,右手却把一幅空白的画夹在腋下。她先是抬手一道治疗法术过去,然后才问道:“博士,这是……” “战利品。”罗夏回答,“这里是邪教徒的巢穴。” 于是,发生在龙门的这起杀人案件结束了,博士如愿以偿的把战利品纳为私人收藏,一幅空白的挂画出现在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啧啧称奇,但看了一阵后大家就习以为常了。 之后,他又一次拜访了近卫局,去结算罗德岛的雇佣费用,费用折算成了物资,由与罗德岛熟识的企鹅物流送到了陆行舰上。 看到伏在办公桌上,对着稿纸苦苦思索的陈,罗夏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准备好的“事实”交出去。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低头读了五分钟,她的面容恢复平静,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又变回了疑惑。 “陈 sir 做不来这样的事情,而我恰好比较擅长,这是你为我的队伍在奖金问题据理力争的答谢。”罗夏说。 “那么我就接受了。” 陈站起来伸出手来:“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配合。” “合作愉快。” 两人握了握手,罗夏想要抽手,陈却抓的更紧了,她用力一扯,自己站起来的同时,罗夏踉跄一步坐在了椅子上,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他想要站起来,陈却俯身,双手各搭在一条扶手上,以自己的身躯组成牢笼,下垂的红白条纹领带在罗夏眼前晃来晃去,而罗夏更在意领带后面的风景。 “好凶。”他情不自禁的说道。 陈以眼神压迫着博士,说道:“我看过那天的交战报告,正常来说博士如果掉下去的话应该会做一段时间的轮椅人,然而博士却毫发无损。” 罗夏眼神游移,以防止异能对陈 sir 发动,他说道:“你的说法就好像在希望我出事一样,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我不希望你出事,你也没有得罪我。” “更年期?”罗夏下意识的说道。 陈死死盯着罗夏,她伸出手来几乎要碰到男人的脸颊,但最后一刻退却了。 “龙门的法律管不到罗德岛的人,我们都清楚你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只是不希望你踏上这条路。” 就在这时候大门传来响动,两人一起看向门口,诗怀雅的笑容变得僵硬,她的眼神失去光芒,手中的礼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灰姑娘(1)(141→140) 后来,罗夏知道诗怀雅是自掏腰包给罗德岛的队伍派送了礼物。富家女之心,路人皆知, 她准备亲自把礼物送到博士手上的,结果开门就被震撼了。 就算知道是误会,诗怀雅仍然不太高兴,博士不得不安抚她的情绪。到了最后富家女终于笑逐颜开,邀请他回家过夜,说是有好玩的事情等着他。 第二天早上,星极打来了电话,问他方便不方便接听。 “十分方便,”罗夏回答, “诗怀雅在床上睡觉呢,折腾一夜她也累了。” “折腾……一夜?” 博士听到那边的气息变得紊乱,星极好几秒后才说:“真、真厉害啊,不过和我说到这种程度,合适吗?” “啊,挺好的,我现在还十分精神呢,回去之后我也会去找你。” “找找找我?”电话那边的声音变得混乱起来, “博士……太轻浮了!我那个、我还是一只 雏鸟,这种事可以请去找别人吗?” “放心,我没有欺负你的意思。你这样聪明的女孩,学起来应该挺快的,我会让着你,不会让你留下丢人的回忆。” 星极又沉默了好几秒,她试探性的说道:“我……非来不可吗?” “倒也没有勉强你的意思,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起别人。” “即便这样会破坏我们的友谊?” “这种小事,不至于吧。” “即便我会因此憎恨你?” “所以,你为什么要为这种小事憎恨我?”罗夏有些疑惑, “我就是想找你下国际象棋啊。” “嗯?!” 罗夏让听筒远离了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听到了一连串的噪音,似乎是星极把听筒摔在了地上,又在慌乱中碰到了其他东西。 他又等了一小会儿,星极的声音才重新传来:“抱歉,刚才我对于博士的话产生了小小的误解。” “你还好吧,我刚才听到了一些动静……” “没事!”星极急促的打断了罗夏的话,“都是埃琳娜干的,这个孩子总是毛手毛脚,我刚才在替她收拾。” 我怎么觉得你在拿你妹妹背锅呢? 罗夏知道,星极总是力求在他面前保持完美形象,所以有时候未免会因为虚荣心产生一些荒诞的闹剧,这些闹剧都是温和而无害的。 他作为旁观者呢,在观赏到一个聪慧的女人精心营造的形象之余,还会想看她狼狈的一面, 觉得星极面对超过她掌控的场面时,瞪圆眼睛、身体微微后仰的姿态挺有意思。 偶尔,他也会捉弄一下星极,反正星极脾气很好,不会像红豆那样暴躁的直接骑上来用头发戳他。如果星极心里能产生一些怨言,似乎再好不过了,那样他就可以完全回避那个可怕的未来了。 星极小心翼翼的问:“博士,刚才你说和诗怀雅小姐折腾了一夜,是下了一夜的棋吗?” “对啊,她自掏腰包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礼物,虽然不知道她干嘛那么郑重,但这份人情我一定要还。 正好,她对我产生了一些误解,我们去闹市逛了逛,她羞答答的说要不要今晚来她家,她家有很多好玩的,所以我就答应下来。” 星极迟疑的问道:“就这样……去了她家?” “当然啦,一个男人去女孩子家过夜很容易让人误会,所以女孩子发出邀请的时候,一定是对那个男人满是信任,信任他一定是位君子,是位绅士。” 罗夏的声音有些得意:“再者说,她羞答答的肯定是因为她朋友很少,邀请朋友去家里做客不好意思。所以我更要回报她的信任,做个忠实朋友。”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星极想。 “然后就下了一夜的棋?”她问。 “她家里好玩的真不少,我还是第一次去那么豪华的地方,简直像罗姥姥到了大观园。我们决定玩国际象棋,规定谁赢了就可以命令对方做一件事。 在开始玩之前,她还打开空调,过了一会儿借口热,又去换了套衣服,穿着贴身无袖背心、 短裙和有卡通猫图案的过膝袜出来,还赤着脚不穿鞋。” 罗夏冷笑一声:“可笑,她以为我一无所知,不仅往身上喷味道奇怪的香水,还给我喝的果汁里下料。我知道,这些盘外招都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好让她赢棋的概率更大。 知道这些事之后,我更要用事实证明,在无可挽回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些盘外招是没有用的。我每次赢了之后都会要求她再玩一局,然后用和上一局不同的棋路击败她,然后是下一局……就这样,我们下了一夜的棋。” 星极这一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她问道:“诗怀雅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哎呀,好像赢的太多太狠把她得罪了,我原本打算放水一两局的,但虐菜太有意思…… 不是,我是说我沉溺于胜利的感觉,没有体会她的心情” 罗夏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她早上赢了一把就气呼呼的回到卧室睡,连门都不关,直接脱掉衣服丢在地上,然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唉,我好歹是个男人,不慎看到浅棕色卷发覆盖的裸背时还有些心动。我忍着尴尬去敲了敲她的门,她什么也不说,我只好帮她把衣服拾起来放在床尾。 她的床可真大啊,我感觉在上面滚四五圈都不会掉下来。” “诗怀雅小姐可真是位淑女啊,”星极感叹道,“如果换做我处于那样的境地,我可能就直接坐……不,没什么。” 罗夏小声说:“虽然背后说一个女孩的坏话不好,但诗怀雅可算不上淑女啊。我问她是不是亲戚来了,要不要喝点热水,或者我吹个唢呐帮助她舒缓情绪的时候,她还‘嘎哦’一声,好像要吃了我一样,尾巴凶巴巴的立了起来。” “博士,我劝你还是快点跑吧,不然等对方反应过来,你想走都走不掉了。” 罗夏深以为然,挂断了电话之后,在宿舍里的星极终于舒了口气,坐回沙发上,戴在脖子上的颈部按摩器——这次从博士手里领到的奖金再加他私人赞助兑现的物品,让她看上去有些滑稽。 在另一边,她的妹妹埃琳娜正在看电视,看到星极终于挂断了电话,抬起头来好奇的问道: “你刚才不是在找衣服吗?我都不知道姐姐还有那么性感的衣服啊,不知道穿了是去见谁,博士?” 妹妹的话又让星极回想起了之前她的脑补:博士贪恋她的美色,利用权力强行与她寻欢,她为了妹妹和自己的病情只好带着万般屈辱答应,晚上来到博士的办公室,在男人火热的眼神走过来,把手伸到自己连衣裙后边的系带,轻轻一拽…… 她的脸红了起来,低头双手捂住自己的面庞说:“只是一个误会。” “一个误会,你就可以穿上铯铯的衣服去找博士……唔。” 星极丢了个抱枕过去,低声说道:“别胡说,我和博士是朋友。” “其实你也老大不小了,妈妈这个年纪都已经怀上我了,你还没什么着落。关键你还总是拿我当借口,害得家书里连我也埋怨上了。” “抱歉星……不,埃琳娜,这种事慢慢来不着急。” “再不着急,你就变成老姑娘啦。姐姐不是非常善于规划人生吗,怎么这种时候倒是犹豫起来了?” 星极白了妹妹一眼:“多嘴。” 博士回到罗德岛后,闹钟干员果然没有找他来下棋,甚至因为脚部的源石结晶严重妨碍了她的日常活动,所以不得不进行一场小手术,同时宣告暂时解除自己的职务。 在抽签任命新的助理之前,博士抓住机会,空白画布里挽歌儿小姐的面容浮现,他向自己的私人顾问道出疑惑。 纸片人小姐姐总结道:“也就是说,你感觉自己过去和凯尔希小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且是过错的一方,但她不肯告诉你,并在你苏醒之后策划着什么。” “是,我会接触无形之术,并在探索它的过程里‘回想’起过去的知识,这一切都来自于凯尔希医生的引导,我想和她推芯滞腹的谈一谈,但一看到她……我就很怕,很愧疚,不管她对我做什么我都有带着赎罪的心态接受了。” 罗夏看向纸片人小姐姐:“你能不能从女性的角度来帮我分析她的心态?” “唔,这个我给不了太多建议。具名者分为两种,一类是长生者完成大功业晋升,另一种是司辰亲自创造工具人为祂效劳,我属于后者。从我的角度来看,凯尔希医生爱着你,而爱情是炽热且危险的凶器。” 罗夏理解错了挽歌儿小姐的意思,他以为对方在讲病娇,于是回答:“我该如何回避柴刀结局。” 挽歌儿小姐回答:“把自己阉割不就好了,正巧,你的杯之准则修行下去,大概率要侍奉的司辰是赤杯,那可是以阉割著称的母神。” 嗯,难道我上了黑车?! 罗夏想起《兰花变容》里,那个寻求圣杯的具名者松树骑士阉割了自我,从而成为心之司辰。在葵花宝典和男人的尊严之间,松树骑士选择了前者,而他东方夏会怎么选择呢? “我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他说。 挽歌儿小姐颔首,正如她说的,她只是负责提供建议,并不强迫罗夏执行她的策略。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二岁。” “没有子嗣?” “单身。” “凯尔希小姐对你做过什么吗?” “她没……她每九天检查一次我的睾酮含量,这应该是为监控我那方面的行为吧。” “原来如此,不管你和那位凯尔希小姐过去发生了什么,她都为过去的事情悔恨,因而采取措施一直压制你的欲望。可是偏偏你却与她作对,踏上一条欲望之路。对此,我有两种策略。” “请说,挽歌儿小姐。” “你要么屈服于她,承认她是你的主人,以她的意志为意志,做一个驯顺的工具人。” “我已经足够驯顺了,”罗夏皱起眉头, “可是那并不能让我了解真相。” “所以才有第二条策略,那就征服她,做她的主人,让她以你的意志为意志,做一个合格的驯兽师。” “可我……我不能再伤害她了,我能感觉到有错的是我这一方。” “非威武无以克群贼,非强力无以治天下。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我想,无论对外还是对内,作为罗德联的戟把(@大英帝星林加德),你都要更粗暴,更刚硬一些,粗与硬,是走捷径攻略人心必不可少的要素。” 罗夏困惑的眨眨眼睛:“是这样吗?” “是的,我建议你从增加你的男性魅力开始,包括但不限于你的学识、形象、身体素质…… 快快行动起来,凡人的时间总是有限,尤其是对方比你更短命的时候。” 罗夏知道,凯尔希那副过劳的模样必然维持不了太久,他积极的前往汐斯塔引入锡兰就是为了给凯尔希医生分忧。 纸片人小姐姐瞧见博士灰暗的表情,开口说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凯尔希小姐的情况了,没 有相当的觉悟和舍弃什么的准备,你无法拗转她的命运啊。” “我知道,让我想一想。谢谢你提供的建议,挽歌儿小姐。” 具名者恢复了沉默,她的身影一点点消散,在回到漫宿之前,她最后看了眼博士的办公室, 那些先于她到来的存在,对她的归去表示出热烈的欢迎。 在顾问离开之后,罗夏烦恼了一会儿,他决定先任命一位助理,再在助理的监督下提升自己的男性魅力,然后去找凯尔希说清楚。 想到这里,他打开了任命助理专用的抽签软件,首先当他摁下开始之后,所有符合资质的干员都会收到提醒并随机分配不重复的编号,然后他进行 roll 点,随机出一个编号,那个编号的持有者即为他的新助理。 罗夏在这里面没有什么发言权,甚至不知道编号与干员的对应,以防止他以权谋私,让一些明显不能担负责任的未成年少女——穿的很少的那种,成为助理。 他 roll 出了 100 的点数,广播里即刻通知相应编号的干员前往办公室,片刻之后,临光进来了。 “哦,原来是你啊。”罗夏看到女骑士异常安心, “接下来的时间咱们好好配合咯,临光。” 女骑士摇了摇头:“很遗憾,与博士合作的不是我,进来吧。” 罗夏好奇的偏过头去,一抹金色的发丝出现在门边和萨卡兹人标志性的犄角显露,然后是纤细的双腿,洁白若百合的连衣裙,这时候他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最终,在临光的扶持下,夜莺晃晃悠悠的走进罗夏的办公室里,她学着星极的样子,右脚退至左脚背后,双腿弯曲,捏起两边的裙角向罗夏行了一礼。 罗夏的水杯啪嗒一下掉在桌子上,他是如此震惊,不亚于某一天霜星送给他一块寒冰源石。 还差 140 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灰姑娘(2)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高度延迟的博士终于反应过来,他恢复理性,问道:“是机械装置还是源石技艺?” “两者兼有。”临光回答。 罗夏满脸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临光犹豫了说道:“这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 但是,夜莺却没有那么矜持,她直接抓起裙摆向上提起。罗夏挑了挑眉毛,他战术后仰, 抓起水杯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黑色的,品味不错,但不太适合你。”他说。 “喂,不要随随便便给别人看大腿。” 临光掩住了夜莺的裙子,同时看向罗夏,在罗伯斯庇尔降临罗夏十六世身边之前,博士主动说道:“我说的是她腿部的源石动力支撑结构。” “博士你知道?” “知道,可露希尔研究出来的黑科技之一,她预想了一种战斗的新模式,那就是由罗德岛开发的倾转旋翼机,将穿着动力外骨骼装置的高阶精英干员们和她们配属的重型作战装备直接投送到战场,对敌方阵地发动打击。” 泰拉世界目前的军事理念还停留在 M&B 的阶段,耀骑士陆战是把好手,但对于空投还有些茫然,她迟疑的说道:“如果这是一种革命性的设备,为什么我在罗德岛的装备库里没有见到过?” “没钱。”罗夏摊手, “我们是医疗公司,其次才是武装公司,和正经的军火公司没得比。” 临光一声叹息,曾经贫穷是骑士的美德,然而从她的祖国卡西米尔开始,一龙门币难倒英雄好汉的闹剧越来越多了。强力的人,弱小的人,潇洒的人,忧郁的人……她所接触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都为金钱而烦恼。 “奇怪了,可露希尔做出动力外骨骼的原型机之后应该封存在仓库里了,是谁把它改造成适合夜莺穿戴的款式。”罗夏说。 “是雪雉。”夜莺回答:“读书会聚会的时候,她了解我残疾的原因后就行动起来,直到完成成果,并且检验可靠性之后才交给我。” 罗夏赞叹道:“原来是她吗?意外的能干啊,我应该给她一些奖励。” 临光摇了摇头,说道:“至少不是现在,她还在补觉呢,我看她累坏了。” 罗夏提了提裤腰带:“看起来比起口头表扬,我还是给予她一些实际的物质奖励更好,她需要营养。” “那么,我这个骑士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博士,公主殿下就托付给你了。” “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临光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视线追踪女骑士飒爽背影的两人转而对视,夜莺两手抓着裙子, 一脸无所适从的表情说:“我该做些什么呢,博士?” “助理的工作就是帮助我分类文件报表,然后跑跑腿,做联络工作,照顾我……” 罗夏说着说着住了嘴,寻常助理能做的事,夜莺几乎都做不到,哪怕她如今能行走了,看她摇摇晃晃的样子,罗夏也不想勉强她。 “真抱歉啊,应该是我来照顾博士的,但最后变成博士照顾我。我来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凡我有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用这双手消除博士的烦恼。” 夜莺别扭的走过来,像个踉跄学步的孩子,罗夏紧张的看着助理小姐来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水杯奔向饮水机,再小心翼翼的回到他办公桌前。 她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撒了一些水,洁白的连衣裙映出深色的痕迹。 “博士,喝水。” 整个上午,夜莺这个动作重复了六次,她的好意所带来的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博士去了好几次厕所,一种既视感萦绕着他,直到中午他处理了三分之一的文件后,他终于想了起来。 “这……好像是那天我们去龙门的复刻啊,只不过角色反了过来。”他喃喃的说。 罗夏看向夜莺,后者回以迷茫又无辜的表情。他打消了疑虑,心想夜莺这样的好女孩,应该不是故意报复。 其他的时间,夜莺坐在沙发上看着博士的藏书,这是罗夏度过的最为安静的上午。 中午的时候,罗夏看向夜莺的午餐,发觉夜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然后两个人对着自己的午餐同时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博士的午餐是健康餐,少油少盐,谷类与水果偏多,食材的加工较为简单,他的动物性蛋白仅仅来自于鱼类,而夜莺则恰恰相反,她的午餐里满是油脂的香气,肉类丰富。 两人都讨厌自己的工作餐,并且发觉自己的喜好在对方餐盘里,他们对视一眼,同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夜莺端着餐盘过来,用大胆而火热的视线看着罗夏碗里的谷物水果粥,像是一只乞食的猫。 “不,不行。 “罗夏捂住了快喝腻的杂粮水果粥,”你那么瘦,再吃没营养的东西不利于健康。” 夜莺叹了口气,她挖了一勺鸡肉,罗夏吞了口口水说:“只吃一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但别和别人说。” 由此,罗夏和夜莺之间拥有了微不足道的秘密。 午餐之后,夜莺把罗夏已经批改过的文件收拢起来,一份一份的查看,似乎要了解罗德岛是怎样运作。第一份文件是莱茵生命新的交流人员麦哲伦的入驻,罗夏在人事部发来的欢迎会活动申请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并给出了意见“禁止斯卡蒂入场”。 “博士,麦哲伦的入驻为什么禁止斯卡蒂入场?”她问。 “相性问题,我不想麦哲伦在入职庆祝上被天敌吓得失声痛哭。”罗夏比划着,“麦哲伦就像一只企鹅,而斯卡蒂则是虎鲸。” 夜莺颔首,她翻开了下面的文件,不时询问,罗夏一天的工作脉络渐渐清晰的映入她眼中。 在她看来,博士的工作涉及到罗德岛的方方面面,但无论决策还是执行都不是无可或缺的, 博士真正起的作用更像是决策与执行之间的过渡。 夜莺觉得博士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他大可不必干员们的身心健康,也不必关心加工站的炼制工作与生产设备的产出,更不用阅读来自会客室的情报与人事部的招聘,罗德岛不缺乏做这些事,并且能做的很好的人。 大概里面有我不能理解的深意吧。她想。 罗夏怀疑凯尔希医生不想见他,所以才给他安排了超乎想象的工作量。在午餐后到晚上十点之间,他只有晚餐时间休息了一个小时,等到把文件全部处理完,他抬起头来招呼夜莺把文件一起用推车运到行政部的时候,却看到夜莺歪着头枕在沙发上睡着了。 “要是星极做这个动作,多半当场疼的就哭出来了。”他嘟囔道。 他绕到沙发正面,看到星极歪在沙发上,她手中的提灯法杖放在一边,一只脚落到沙发边缘,另一只脚虚点着地面,大腿在绽放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萨卡兹姑娘的双手交叠轻扣在腹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细密的金色长发在身下铺散, 仿佛一块上好的绸缎被枕在身下。虽然春天未至,但她依然裸露着圆润的肩膀,几缕发丝在肩膀上打着旋。 罗夏伸手拨开这些发丝,让其回归身后,他食指的关节不慎点在了夜莺的脖颈处,富有弹性的触感伴随着夜莺的脉搏一起传来。 他的手飞快的抽离了,又后退了一步,目光转向夜莺的睡颜,暖色的灯光让她的线条颇为柔和,表情则带着楚楚可怜的味道。如果不是喷涌的鼻息和细密颤抖的睫毛,人们大概会以为卧在这里的是一具人偶。 “你是个漂亮女孩诶,那么毫无防备的睡在一个健全的……不对,是欲望过剩的男人眼前, 难道就不怕出事吗?幸好你胸小,我还能把持住。” 罗夏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夜莺的肩膀,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碧色双眸温润如水,她打了个哈欠,恢复清醒之后那对眸子里只剩下淡薄的色彩,这是她对于伤害过她的世界最温和无害的反抗。 “我的工作结束了,时间不早了。”罗夏指了指墙壁上的钟表, “你平常这个时间入睡了吗?” “不,只是博士的办公室比较暖和,而且令人安心,所以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夜莺回答, “在宿舍的时候,她们两个总是很晚才回来,一个人睡觉的话,总觉得有些可怕。” 罗夏投以同情的眼神:“感谢你对于我人品的信任,但女孩子随便在什么地方睡着风评会下降,毕竟男女有别,是吧。” “我信任的是博士的能力,就算博士突然扑上来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我想以博士的身体素质也很难强迫我。” 夜莺抓了抓头发, “如果不是头发太难洗了,留下味道会变得很难闻,我倒是不介意博士对我做些什么,就当是感谢博士以往对我的照顾了……只要博士不弄疼我的话。” 夜莺的话满是槽点,罗夏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他挠了挠头说:“总之,我们是朋友, 朋友是不会做那种糟糕的事情,不会让你痛苦的。我们一起把文件送到行政部吧。” 夜莺点点头,她手臂伸直撑起身体,却慢慢僵硬住了,怅然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当罗夏看过来的时候,她张开了手臂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嗯?”罗夏发出一个鼻音。 夜莺回答:“灰姑娘的超级会员到期了,现在装置在冷却期,要十二个小时之后才能再启动, 现在我动不了了,博士能把我抱到轮椅上吗?” 当她用无辜的眼神看向罗夏的时候,罗夏感觉没法拒绝她了,谁会拒绝抱一个漂亮姑娘呢? 他怀着对美丽且易碎的琉璃之鸟的呵护之情,两只手臂分别伸向夜莺的膝盖窝与后背,贴住她的肌肤之后顺势发力,夜莺驯顺的搂住他的脖子,身体蜷缩,罗夏感觉这琉璃之鸟可真是……沉啊。 罗夏忘了自己抱不动寻常的夜莺,如今夜莺加上源石动力支撑结构,使得罗夏抱起她三秒之后,就因为地心引力摔在了沙发上。 这时候临光进来了。或许是因为之前代替博士值班的经历,她把办公室当成了自己家一般, 从脚步声接近到推门进入,全然没有给罗夏反应的时间。 于是,她看到博士把夜莺压在身下,双方衣着凌乱,夜莺的手还揽着他的脖颈,而博士则试图从夜莺身上爬起来。女骑士顿时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太阳穴鼓动,这种感觉犹如在卡西米尔被背叛时一样,而这一次,可能是双倍的背叛。 “博士,请你解释一下。”她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夏花了些时间,和临光解释原委,末了他把女骑士拉到一边,凑近她的耳朵说道:“你和闪灵谁有时间和夜莺补一补两性知识,就算是一个孩子都比她知道的多,她太没有防备了。” 当博士的声音钻进临光耳朵里的时候,临光感觉耳道痒痒的,当他湿润的吐息波及她脸颊的时候,临光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欢愉的感觉在脑海中生出,迅速化为汹涌的欲望,就连脚下刻画着血杯图案的地毯,都微微发亮。 她的耳朵立了起来,尾巴温柔的扫了扫博士的大腿,但高洁的品质让她保持克制,不动声色的对上罗夏的目光,罗夏躲闪不及,无形之术在幽暗中发动,像是攻城锤一样捣在女骑士的门户上。 “临光?” 夜莺的声音像是一盆水浇在临光身上,她慌忙来到夜莺身边,把她抱到轮椅上之后,背对着罗夏说道:“我会帮你把文件送到行政部,不必劳烦你跑一趟了,晚安。” 夜莺回过头来,对博士摆摆手。罗夏看到她的表情有些暗淡,当灰姑娘失去超级会员的时候,她又变回了坐在轮椅上无能为力的残疾人,变得要事事依靠别人。 仿佛之前她徜徉在梦中,而此刻,她的梦醒了。 “好,从明天开始我要锻炼身体了。”罗夏对自己说,“哪怕是灰姑娘,也有需要公主抱的时候吧。” 还差 140 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灰姑娘(3)(140→139) 第二天,当杜宾教官带着锡兰、黑、麦哲伦和一帮无名之辈在甲板跑圈的时候,他们稀奇的发现了博士龟速移动的身影。 杜宾教官欣慰的点了点头,她以前说过博士很多次,身体是 007 的本钱,没有健壮如牛的躯体,如何被罗德岛压榨出更多剩余价值? 不过,现在还不晚。博士今年才二十岁零一百五十七个月,距离六十岁退休发放养老金还有四十年——后面一百五十七个月的零头就被省略了。 不过,对运动一无所知的人突然开始练习,很容易伤害自己。所以杜宾教官过去,怀着最大的善意以最凶恶的语言指点了博士一番,这是她以前在玻利瓦尔国民警备队服役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新兵蛋子和老兵油子同样可恶,必须得用威权震慑他们。 慢跑四十分钟之后,罗夏停了下来,冲熟人悄悄摆了摆手。锡兰微笑回应,黑扭过头去不理睬他,麦哲伦和博士还没有建立信赖关系,只是客气的点个头。 跑步之后罗夏很快感觉到了饥饿,他在食堂吃掉了两块火鸡三明治,喝掉一杯菠萝汁,拒绝了蓝毒“尝尝点心”提议,在粉发厨娘被沮丧的情绪支配之前,他说道:“其实我最近开始健身了,你能不能帮我准备运动餐?” “没问题。”蓝毒好奇的眨眨眼睛, “博士怎么会想起锻炼身体?” “我想,我至少得有给女孩子公主抱的力气才行。” “其实,抱不动也无所谓啦,有些女孩子不期望博士能做到这件事,她们甚至反过来抱的动博士……等一等,博士要给谁公主抱?” 蓝毒的眼神失去光泽,看着她手里明晃晃的菜刀,罗夏吞了口口水,总觉得阿萨辛降临他身边,于是开口说道:“当然是有需要的女士啊。” 蓝毒勉强放下了菜刀,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她胃口不大,从来没有想过独占博士,只要有她的一份,她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博士上次战斗使用了我给你的毒药了吧,效果如何?”蓝毒问。 罗夏竖起大拇指点赞,接着说:“还有吗?” “有是有的,博士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周六上午吧。”罗夏看向对方, “怎么,你要现场制毒?” “我给博士的毒药……比较特殊。” 蓝毒拉了拉兜帽,掩盖住自己羞红的脸。罗夏回去办公,他超水平发挥,为自己挤出了一个半小时的锻炼时间。 晚上的训练室十分冷清,只有塞雷娅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在砰砰砰的打沙袋,看到罗夏后, 塞雷娅用挂在脖颈处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有事吗?” “不,不是来找你,我是来锻炼身体的,以后我争取每天都来这里。” 罗夏看了看琳琅满目的健身器械,眼神一片茫然,他转身来对塞雷娅说:“呃,我还是个新手,你有什么建议吗?” 于是,塞雷娅成了罗夏的私人教练,她带着博士做热身运动,一边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听说案件结了。” “嗯,还算圆满吧。” “这可不是侦探先生该说的话。” “我可是什么侦探,仅仅是个见证人罢了。塞雷娅你那边呢,和赫默还有伊芙利特的关系怎么样?” “和赫默还是一样,她看到我扭头就走。和伊芙利特的话,我们渐渐能说话了,但要背着赫默,不然会惹她发脾气。” 塞雷娅叹了口气,她正在手把手的教导博士如何使用健身器材,所以贴着他的后背,两人身高大致相当,她的叹息吹到了罗夏的耳垂边。 罗夏感受到的不止是塞雷娅的呼吸,她火热而结实的触感也落到他的后背上,从镜子里看去,他好像被塞雷娅抱住了一样。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小鸟依人的那一个。罗夏想。 因此,幸运或不幸的,塞雷娅没有点燃罗夏的欲念,反而让他产生一种微妙的竞争心。 “这都是博士怂恿我的,所以还请博士对我好好负起责任。当然……这是我的决定,所以我会对你负起责任。”塞雷娅说。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要给伊芙利特找个爸爸似的,塞雷娅,咱们俩合适吗?” 塞雷娅摁住罗夏的肩膀,把他转过来伸手弹了他一下额头,罗夏当即就捂着受创的部位蹲了下去。 “这种玩笑可不好,而且你要告白的话,应该从请求交往开始。”塞雷娅说。 塞雷娅,你是不是关注错重点了? 罗夏不敢多说话,过了一会儿,塞雷娅重新回去打拳,罗夏在跑步机上跑步。跑了一会儿, 他听到背后塞雷娅的声音响起。 “你和临光怎么样了,最近你们一起搭档比较多吧。”塞雷娅问。 “我和临光之间的误会已经消除了,但我一靠近她,她就显得很不自在,看来是把我当成花花公子警戒了。” “警戒你是对的,毕竟你可是连钻石也能……不,没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大度, 你还是少招惹临光为好,她在绝大部分事情上都比我懂得变通。幸运的是,这方面我更有经验。” 罗夏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去,只看到塞雷娅打拳的背影,一束灰色的马尾在她脑后跳来跳去。 “塞雷娅,你怎么看夜莺这个人呢?”罗夏问。 “挺可怜的人,她是卡兹戴尔内战的牺牲品,你要对她出手了吗?” “出手的话临光会打死我吧,夜莺现在是我的助理,我只是想要了解她的心,与干员交心是博士的责任。” “哼,你要么是馋她身子,要么是馋她能力,或者自我陶醉于守护珍贵而美丽之物的责任里。我直白一点,你现在养夜莺和养一只宠物没什么区别,都是抱着十足的优越感就俯视她。” 罗夏挠了挠头,他和塞雷娅从汐斯塔之行后关系变好了,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但作为朋友的塞雷娅个性与说话的方式依然硬朗。 不过这也是对方的优点,罗夏就喜欢塞雷娅用硬的厉害的优点戳在他脸上,让他好好反省自己,从得意忘形的状态里醒来。 不过,如果她和赫默吵起来,我该帮哪边呢?罗夏想。 罗夏发呆的时候,一条在冰桶里泡过的毛巾落在他脸上。凉意让他哆嗦了一下,以至于他看到了塞雷娅在笑的幻觉。这绝对是幻觉,塞雷娅怎么可能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他听塞雷娅接着说:“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你身边不是有好些心思玲珑的小姑娘吗?她们可能会给你出些更好的主意。” “我总不好拿夜莺的情况出去说,何况相比于她们的智慧,夜莺的过去太沉重了,现在的她也太脆弱。”罗夏回答。 “我同意你的前半句‘过去沉重’的评价,反对后半句,如果夜莺真的脆弱,那么也是你们这些无限制的给予同情与呵护的人造成的,你们溺爱着她,所以她越来越娇弱,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娇弱,就算原本心态没有问题,也会变得有问题。” “所以,我应该去安排夜莺搬两天砖,体验劳动人民的生活?” 塞雷娅擦了擦汗,接着说:“别人不说,闪灵和临光一定会打你的。在我看来,你想让夜莺开朗起来的话,就要为她找些能做的事情,人忙起来的时候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能做的事情?你可以帮我捏个钻石戒指吗?我想用穷举法,看看结婚是不是夜莺想做的事。” “想都别想!” 塞雷娅不假思索的否决了罗夏的提议,罗夏有些受伤,对于拥有钙元素操控技艺的塞雷娅来说,这应该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但塞雷娅断然拒绝,果然还是因为他们两个交情不深吧。 接下来几天,罗夏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因而他在闲暇时对夜莺格外留心,灰姑娘始终保持淡然的表情,无论罗夏说什么她都会乖乖配合,而问她的感受时,她则会回答“我无所谓”、 “随 便“、”博士看着来就好“、 “怎么都行”。 这类回答是提问者最不想收到的回答,它不仅敷衍,而且令人难以把握。为了测试夜莺的对于某类事物的忍耐极限,好方便他评定夜莺的现状,罗夏的屑博士模块上线了。 他首先从夜莺的餐饮入手,在她即将享用工作餐的时候偷偷拿出调味料,有咸,有甜,还有味精。 罗德岛不吃鸡精,不只是为舰内黎博利种族的干员考虑,而且因为鸡精的智商税太高—— 以谷氨酸钠为主,搭配一堆廉价配料的复合调味品竟然卖出了比同重量的谷氨酸钠高得多的价钱,并且鸡精的名声比味精要好一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夜莺的工作餐因为博士的调教或咸,或甜,有时候还会增加工业量产的鲜味,但她的表情始终没有发生过改变,似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之后,他又进行了一连串的测试,发觉夜莺这只大号布偶猫对于别人的刺激有着惊人的忍耐力,凡事逆来顺受,得过且过,已经完成变成一只笼中鸟了。 “我真的败给你了。” 周五下午的时候罗夏对夜莺说:“你就没有一件想做的事吗?” 夜莺一脸困惑,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和博士掰手腕算吗?” “这真是出乎我意料的答案,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想做这件事吗?” “我觉得在罗德岛,我能在力气上赢过博士的只有你了。” “哼,你可不要小瞧我。”罗夏摆了个秀肌肉的造型,“这一周我都在训练室训练,就连塞雷娅都在夸我。” “就像姐姐看着自家不上进的弟弟突然开始努力,帮他辅导功课之后分数从 23 变成了 32。 虽然还是不及格、全校倒数第一,但是有所进步,所以值得夸奖的那种?” 夜莺,你有时候嘴巴意外的毒啊! 罗夏摆了摆手,多说无益,他要用压倒性的胜利让夜莺憎恨掰手腕这项运动。几秒之后, 他被夜莺压倒性的击败了。 “怎么可能?!” 罗夏震惊的看着夜莺死死压住自己的手,后者脸上一片平静,呼吸均匀,差距大的就像女大学生和男子小学生一样。 他喃喃说道:“我明明已经努力过了,连塞雷娅和我掰手腕的时候,最初两秒都会慌神,还因为发力而脸红,为什么你……” “我是一位萨卡兹。”夜莺指了指头上的犄角,“之前我在掰手腕的时候很弱,是因为下半身瘫痪吃不上力。现在雪雉给予我的‘魔法’还在有效期,博士自然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罗夏沮丧的趴在了桌子上,他原本想的挺美,自己在训练室练出六块腹肌充满男子气概, 充当迎春妹妹的是宝玉骑士,每天摆弄公主殿下漂亮的头发…… 不对,这不是重点。悲哀的地方在于,他这个宝玉骑士尚未成功,娇弱的迎春妹妹已经可以一拳打爆一头牛了……尽管只有在“魔法”还能生效的期限里能做到。 夜莺摸了摸博士的头,一股激流从她内心迸发,转瞬即逝,夜莺尚未发觉那种感情是什么,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渴望拥有它。 她渴望的是摸博士的头吗? 夜莺又一次摸了摸罗夏的头,然而这一次她毫无感觉。 罗夏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刚才,我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它又溜掉了。”萨卡兹姑娘看着自己的手心,“我渴望的究竟是什么呢?” “没关系,慢慢找。欲望是一个人最真实的体现,我想,当夜莺你找到自己欲望的时候, 你就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夜莺下意识的想要点头,罗夏扶住她的肩膀说:“你又不是我家的佣人,不用我说什么就附和什么,这种事要自己想。” “可是博士最近老是欺负我,又是向我的工作餐里偷偷加调料,又是嘴里嘟囔着‘办公室里好大的风啊’,然后把我的裙子掀起来,或者给我讲我用不到的级数求和。有时候博士看似什么都没做,但我内心还是感觉有些痒,让我怀疑是博士做的……” 夜莺困惑的瞪大眼睛:“莫非博士就是童话故事里恶毒的继母,而我是被继母迫害的养女吗?” 为什么迫害你的人就一定是继母啊?小心我代表广大受到污名化的女性打拳哦! 夜莺永远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花絮:在她成为助理的第二个晚上,博士调阅了数据库里夜莺的病历,不出所料夜莺的病历没有更新,在病情的描述里有相当多的地方含糊其辞。 这是闪灵的手笔,她是夜莺的主治医生,在病历上她用生硬的话语拒绝了所有来访者们进一步探寻夜莺的病因,就连博士的权限也不够。 博士能够理解闪灵保护同族的做法,但他需要知晓夜莺的过去,所以他找到了闪灵,径直挑明了目的,但被后者干脆拒绝了。 “现在还没到说这些事的时候,”闪灵说,“博士,你总有一天会知道。” “关于我的记忆你们是这样,关于夜莺的记忆你们也是这样。 ‘没到时候’、 ‘你总有一天会 知道’,这种说法我已经厌倦了,就像把压岁钱偷偷拿去花掉,却骗小孩子存进银行等长大再给你的家长一样。” 罗夏叹了口气,直视着闪灵的眼睛:“我们都知道,那些钱就像用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如果诺言无法兑现,你们撒谎至少要撒的高明一些。” “没想到博士竟如此为丽兹考虑,但是抱歉,我不能和你说。丽兹最近和你相处的时间太多,而她只要用无辜又清澈的眼神看你,你的心就软了,会把什么都说出来……这可不行。” “没有通融的空间吗?” “在博士看来是私事,但在我看来是公事。” 对于闪灵这类意志坚定的社会人,罗夏从来没指望能说服对方。在闪灵认真回答他问题的时候,他掏出了他又粗又硬的长处,入手处一片火热。紧接着,他朝着墙壁上甩去。 闪灵困惑的看着博士甩出一截钢管,击中开关的瞬间,位于博士那一侧的灯光熄灭了,同时有加键唢呐从上面掉下来,被博士伸手接住。 赦罪师看着博士的乐器上有猩红的纹路蔓延,当博士吹响唢呐之后,猝不及防的她生出一股愤怒的情绪,她回想起萨卡兹人给世界带来的伤害,以及世界还给萨卡兹人的痛苦。 罗夏用唢呐扰乱了闪灵的心神之后极速接近,像闪灵这样的人不可能混乱太久,在她的意志重新变得坚定之前,他要直视她的眼睛对她使用魅惑人心的无形之术。 为此,他精心设计了约见的地点,和挽歌儿小姐一起模拟对话,如果能用口舌解决闪灵最好,但正义的偷袭同样在他的准备里。 他顺利的完成了前几步,只差进入闪灵的视野范围让无形之术发动。然而,等在前方的是闪灵张开的怀抱,萨卡兹医师仰起脑袋,避开了罗夏的视线。 罗夏刹车不及,撞到了闪灵的安全气囊上。旋即,萨卡兹医师的手臂在他脑后合拢,罗夏视野变得一片黑暗,口鼻被柔软之物堵住,难以呼吸。 遭了,我看不到闪灵了,无形之术无法发动! 罗夏拼命想要抬起头来,然而他在力气上不是闪灵的对手。在萨卡兹医生“亲热”的搂抱里,他的反抗很快被镇压,不久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夜莺的脸庞纳入他视野中,因为头顶上的灯光,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他浑浑噩噩的坐起来,感觉有些头疼,嘴唇发干。 夜莺若无其事的递过来一杯水,他喝了之后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口渴?” “博士的嘴唇很干。” “你……刚才一直在看着我?” “看着博士就是助理的责任,我有做错的地方?” 罗夏摇了摇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晚上九点半。” “一个多小时了啊……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闪灵把博士送回来的,说是博士体力不支,你和她做了什么。” 罗夏不想把自己被反杀的丢人回忆告诉夜莺,于是敷衍道:“没什么啊。” “骗人。”夜莺戳了戳罗夏的脸颊, “博士去照照镜子吧。” 罗夏在盥洗室看到自己脸上有浅红色的“正”字,他想要摸摸脸颊,却发现自己手指的缝隙之间黏黏的,上面还有些许褶皱,仿佛在水里浸泡过一样。 “真奇怪。”他嘟囔道。 罗夏很快确定他脸上的正字是红药水,他清洁之后擦干脸,在自己衣领附近发现了一根金色的发丝。 奇怪,这会是谁的呢?他想。 博士吃了个暗亏,他总不好把自己被闪灵闷晕过去的经历拿出来和夜莺讲。所以他退而求其次,使用无形之术探寻夜莺的身体,发现了诸多源石颗粒的阴影,尤其在神经部位集中,以及…… 罗夏再看看夜莺的肩膀,理应存在黑色系绳的地方光溜溜的,真不知道他该称赞她的奔放, 还是烦恼她的无知。 “博士,你在想什么?”夜莺问。 罗夏飞快的瞥了一眼,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匆忙回答:“在想明天的安排,周六周日理论上你不用陪着我,明天上午我会去蓝毒那里去一次,下午的时候我们去买衣服,周末罗德岛和龙门有个通气会性质的宴会,我总不能穿冲锋衣或者风衣过去。” “明白了,这是继母大人要和姐姐去参加王子的宴会,而把自家的继女兼仆人留在家里?” 你和继母过不去了吗?! 罗夏叹了口气回答:“你是我的助理,这种场合你躲不开,所以明天下午我们三个一起去买衣服。呃,你的腿脚支撑的住吗?” 夜莺敲了敲自己的大腿,内侧传来清脆的金属声,她又指着自己的鞋说道:“雪雉又帮我改进了鞋子,她管这鞋叫水晶鞋,把它也变成了辅助我走路的装置。” 她伸出一只脚,罗夏低头看了看,问道:“雪雉为什么会帮你?” “我也不知道,当时在故事会我对着盆栽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她主动找我聊天,非常热心的样子。 我和她说,因为整天坐在轮椅上,屁股附近的衣服坐久了之后显得灰蒙蒙的,所以大家叫我 Cucendron(灰屁股),后来,整合运动的人叫我 Cendrillon(灰贱人),大家综合考虑了一下,便用灰姑娘来称呼我了。 雪雉小姐当时沉默了一会儿,她问我现在干什么。我想,如果说‘我在发呆’不太好,所以我回答‘我正在对着盆栽许愿,渴望从灰姑娘变成公主’。 没想到雪雉小姐更有兴致了,她说从灰姑娘变成公主只需要三步:第一步,穿上源石动力装置;第二步,坐着南瓜汽车去王子的宴会;第三步,和王子跳舞。 我当时在想,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还做少女梦是不是太天真一些。但雪雉小姐所说的并不是戏言,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拿出了成果,当我第一次站起来的时候,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看起来我要去谢谢雪雉,感谢她能施加让你站起来的魔法。”罗夏说, “正因为如此,你 明天下午更要和我们一起去龙门,物色一份合适的礼物交给雪雉。” “嗯,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回报她,那么礼物就交给……我自己来思考。” 夜莺想说“交给博士来决定”,但看到博士的唇形,她就知道他的说教已经酝酿,急忙改了口。 周六上午,博士靠着星极录音的闹钟醒来,为了增加拟真度,他还准备了加湿器,想法设法打听清楚了对方爱用的香水款式。 这样每天早上每当闹钟响起的时候,加湿器定时朝着他脸上喷出一股温热而湿润,带着淡淡香水的水雾,仿佛星象师挽着下垂的头发,一边俯身叫醒他一样。 有时候配合暗索的身子,博士还会产生他正在搂着星极的错觉。这错觉最初很香艳,但很快又会惊醒。他总是联想到恐怖的光景,简直他要用凶器以残忍又变态的方式谋杀星象师一样他给星极发了短信,问她手术怎么样了,对方接受却没有回到,想必是比较忙。他今天没有运动,所以喝了杯牛奶,啃了个苹果就往蓝毒那里去了。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蓝毒自己一个人住,钴蓝箭毒蛙小姐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住博士的手,以此证明日常接触并不会中毒。 结果,这没有改变干员们对她的偏见,但在抓住博士手掌的过程里,感受到博士温暖善意的蓝毒自己把自己攻略了,之后她自荐成为博士的助理,也是那时候,她变成了钴蓝箭毒蛙, 确认对博士的恋慕之情。 一些话以前明明能对博士坦荡的说出来,但意识到“喜欢”这种感情的时候,一句话、一次不经意的接触、一份心意,总能令蓝毒感觉脸红心跳,完整的话语在她脑海中被摔碎了,她又回到了小姑娘的年纪,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这样可不行啊,她对自己说,博士身边的竞争者越来越多了,我必须要彰显自己的价值。 她的价值最后变成了外观诡异但味道甜美的糕点,变成了罗夏手里的猛毒。但是这样还不够,她作为厨娘有替代品,她作为毒物也有替代品,龙门派来的阿就成为罗德岛最近的逸闻, 而且这位专坑自己人,调配的药剂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催命符。 蓝毒计划把博士骗到自己宿舍里,然后就找各种借口挑刺博士的衣着,之后强行拖着他出去玩一天。受到天灾的影响,龙门和整合运动暂时分离了,双方向着相反的方向运动躲避天灾, 而对于罗德岛来说,他们又赢得了珍贵的休整期,继续补充在切尔诺伯格事件里产生的损失。 今天,蓝毒穿了一身浅蓝色的外套,内着白色毛衣,黑色短裙里笔直伸出的双腿换上了博士最喜欢的过膝袜。当门被敲响,她欢喜的打开房门,笑容因博士的面容更灿烂,又因为博士肩头探出的犄角而凝固。 “不好意思, “罗夏侧身说道,”我知道你在挑东西方面一贯有品味,而夜莺需要帮助,我计划我们三个下午一起去龙门一次,方便吗?” 罗夏原本没打算带上夜莺,但夜莺恰好出现在他前往蓝毒房间的必经之路上,她打了个招呼就扶着墙壁慢慢悠悠的向前挪动,嘴里发出细微的喘息。罗夏向前走了两步,心里实在不忍, 就倒退回去搀扶住夜莺,顺道来了蓝毒这里。 蓝毒勉强笑了笑,把两位客人迎到房间里,招呼他们坐下。 “你制作毒剂需要什么帮助吗?”罗夏问。 “我……” 蓝毒看了夜莺一眼,夜莺转身面向门口。虽然破坏了她的好事,但夜莺那么可怜,蓝毒心里只有遗憾之情。 和博士单独出去玩的计划泡汤了,在沮丧的情绪下,她提前把秘密向博士展示出来。她解开外套的纽扣,拉开衣领,把头发拨到一边,蓝黑色的斑纹在她脖颈处浮现。 “我的身体中蕴藏着毒素,是制作猛毒的优秀材料。所以凯尔希医生时常会把我叫到实验室里提取材料,制作药剂。博士会觉得我很恶心吗?” 罗夏指了指自己:“蓝毒,你替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烤制点心,为他跑来跑去,在他睡着的时候还为他盖上毯子的时候会嫌弃他吗?” “当然不会,博士是不一样的!” “那么我的回答同样如此。” 罗夏的声音有些得意:“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你永远用同一个角度,同一个发型和我说话, 我一开始以为你喜欢我,想在我面前变得可爱一些,但后来我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你大概是隐藏脖颈的情况……咦,你脸红了,不用那么害羞吧。” 我就是因为喜欢你而那么做的啊,博士你这根大木头! 蓝毒在心里悲哀的想,为什么博士总喜欢一上来就把正确选项排除掉呢? 还差 139 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灰姑娘(4) 罗夏点了点自己脖颈的位置:“我能摸摸看吗” 蓝毒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她始终对自己那块异于常人的丑陋肌肤抱有卑劣感,她后退一步,小声说道:“不用勉强,我知道那里很丑,博士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这不是安慰你,而是我真的想摸啊。”罗夏摊手,“每次看到你那里的肌肤,我都想起你给我做的糕点,咕咚(吞咽声)。” 蓝毒还是低估了修行杯之准则之后博士的变态力,她被吓了一跳,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脖颈处那块异常的肌肤感兴趣。 她慢慢松开了捂住脖颈的手,罗夏视为这是她同意的信号。他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蓝毒身体一哆嗦,反射似的退到墙角,觉得博士现在的眼神有些可怕。 她的本能让她想要自我保护,但博士又是不需要防备的人,两种矛盾的心情交织在一起, 让她两手蜷缩在胸口,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博士的影子戳在她小腿的位置,向上攀附,在完全笼罩蓝毒的时候,两只手伸了过来,一只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另一只手则触摸了脖颈的位置。 “呀!” 罗夏听到蓝毒发出低呼,他入手处一片滑腻,冰凉而湿润的触感点在手指扩散,被他触摸的肌肤因为入侵者的到来而紧张的蠕动着,仿佛一条冰冷的丁香小舌舔舐着他的指尖。 “和你做的糕点一样,卖相不佳,但食用的时候不错。我说,你提取制毒材料是从这里提取的吗?” “供给罗德岛的是,但供给博士的不是。”蓝毒夹紧了双腿,“它……来自另一个地方,是我感觉快乐的时候,才能最大效率集中身体中的毒素排出。每当想起博士的时候,我都会很快乐。” 罗夏完全没想里面的门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蓝毒脖颈的触感上,随口说道:“很高兴你能那么说,不过,你没有勉强自己吧,从你给我的毒剂的数量来看,产量很低的样子。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为了我勉强你自己的身体。” 蓝毒小幅度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很好。每一次收集的原材料里,只能提取不到一克的毒剂,按照 1:30 的比例稀释灌入前端处理过的注射器之后就是给博士的一发弹药。 我一周的话能做两发弹药,提取完毒素之后,剩下的材料还能做另外一种药剂。” “什么药剂?” “这个……博士就不必知道了,目前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罗夏的情商有一秒上线,他突然觉得蓝毒单独把他约到自己宿舍,其实是想让他看到她在快乐情绪下分泌并收集原材料,然后分离成分,分别制作毒剂和未知药剂。 但他把夜莺带来了,所以蓝毒只能退而求其次揭开一个不甚重要的秘密。 想到这里,罗夏心里有些愧疚,他悄悄说:“下次我会一个人过来的,那时候我能看看你是如何收集原材料的吗?” 博士的情商又摸鱼了,所以他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稀疏平常的话对蓝毒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女孩的脸红的像是苹果,从脖颈两边绕开的下双马尾激烈的晃动着。 她低着头,许久才用细弱蚊呐的声音回答:“好啊。” 罗夏的手从蓝毒脖颈处抽离,他心想没毒的话可以尝尝味道。蓝毒瞥了一眼,急切的抓住他的手拨开。虽然没毒,但当着外人的面被博士品尝的话太羞耻了。 蓝毒在宿舍里招待两位客人一顿便饭,一个小时之后三人结伴向着龙门出发,夜莺和蓝毒把博士夹在了中间,而博士呢,他沉浸在书店里售卖的书籍里。 《Re:从数分开始的数学生活》、 《高代神域》、 《我的解析几何果然有问题》、 《离散数学的养 成方法》、《实变函数在讲什么,学没学完,可以来复变函数吗》、《新约点集拓扑目录》看的博士如痴如醉,一时间竟然忘了他还有两位女伴。 蓝毒扯了扯他的袖子,看到博士迷惑的表情后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博士你这样对于我和夜莺小姐有些失礼,没有哪个女孩子想要看到自己的魅力还不如一本书。” 罗夏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他打包了刚才的书籍,夜莺不动声色的塞进来一本,他瞥了一眼, 竟然是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巨作《数学方法论在异世界也能从容学下去》,不禁暗暗竖起一根大拇指。 “随便挑的。”夜莺说。 书店的环节到此为止,现在是蓝毒的时间。她在罗德岛属于时尚人物,对穿衣搭配的理解与设计可能仅次于梓兰,罗夏把自己和夜莺的新衣交给她还是非常放心的。 首先是罗夏的衣服,蓝毒绕着他转了好几圈,把体型、气质、出席场合、钱包、个人喜好、 立场等要素考虑进去之后,计算成博士衣着的最优解。和空的理念相似,蓝毒围绕博士那张讨人喜欢的脸和忧郁的气质(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做文章。 “博士负责招花引蝶,给外界留下和善的印象。”蓝毒一边抚平罗夏身上的褶皱一边说, “相 对的,你的女伴可能要走冷淡系,给外界留下严肃的印象,但也不能太咄咄逼人。” “我的女伴是夜莺,她是我的助理,我出席活动理所当然会带上她,她能驾驭那种严肃风格吗?” 蓝毒又绕着夜莺转了好几圈,给她选了一身以黑色为主的哥特式长裙,当夜莺出来的时候, 一只黑色的恶魔闯入罗夏眼中。 罗夏第一眼就被夜莺裙摆上的笼网状线条所吸引,底色为白而线条为黑,两种极致的颜色营造成强烈的对比感,然后他落到了夜莺头顶,白色头巾被黑色波奈特取代,他差点以为对方戴了一顶帽子。 配合夜莺冷淡的表情和碧色双眸中的凉意,当她抬头挺胸的时候,她就不再是惹人怜爱的琉璃之鸟,而是骄傲的贵女。 罗夏掏出手账本写了个 10,然后亮给夜莺看,后者淡然接下了,却没有喜悦的样子。 “夜莺你怎么想?”罗夏问。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和平常不一样了。”夜莺摇了摇头,“如果配得上博士的话,那么我就穿这一身吧。” 罗夏知道,就算此刻强逼夜莺说出“喜欢”或者“不喜欢”,她多半也会随口敷衍,因为他在买衣服的时候也这样。 他转而看向蓝毒:“你呢?” 蓝毒摆摆手:“我之前为自己添置过衣服了,暂时还不需要。” 罗夏把买来的衣服打包,因为走的是公账,蓝毒又在选衣服的过程里考虑到资金的问题, 所以他并未对数字感到困扰。 “我来买点喝的吧,你们两个要什么呢?” 夜莺要了水,而蓝毒则要葡萄汁,罗夏原本打算给自己买肥宅快乐水,但想想医疗部为他订制的饮品里没有这种东西,不禁悲从中来。 上次喝肥宅快乐水还是在汐斯塔的时候,蒙阿米娅恩准,他放飞了自我,品尝了垂涎已久的、含有大量热量的快餐。 “不行不行,我不能放纵我自己。” 罗夏恋恋不舍的看了肥宅快乐水一眼,抱着三瓶饮料转身离开,却与后边的人撞了个满怀, 他饮料掉在地上,急忙去捡,对面的人也蹲下来帮他。 一只苍白而质感粗糙的手拾起饮料把饮料交到他手里,饮料入手处一片冰凉。罗夏抬起头来,就被什么毛茸茸的、柔软的东西戳了眼眶一下,他捂着眼睛,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 “不好意思。” 沙哑的女声传入他耳中,罗夏擦干眼泪,不禁回想起阿米娅和他亲近的时候,她头顶长长的耳朵戳中他眼眶的往事了。 罗夏看过去,果不其然,这是戳他眼眶的凶器仍然是一对高高竖起的兔耳。他视线沿着女人披散的灰色长发下移,落到她的脸上。 这是个冷漠的女人,与夜莺的不同,罗夏在她的冷漠里感受到岁月的沧桑和对陌生人的警惕,横亘于鼻梁的伤痕让她多了一丝狠厉的味道。 女人身高超过了 170cm,外表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她身材不错,穿着厚实的衣服和长裤,但胸口以下仍然有肉眼可见的隆起,向罗夏述说若是这具身体从衣物的束缚中得到解放, 将呈现波涛汹涌的果实。 在罗夏打量女人的身材时,女人也用灰色的眼珠打量他,额头盖住她的左眼,只眼看人的她多了一分神秘。罗夏让人心生好感的颜值没能影响她分毫,她就像雕塑一样。 “谢谢。” 罗夏没想太多,他抱着三瓶饮料转身,女人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握住充当法杖的军刺,直到罗夏的身影远离后她才把武器送回鞘中,转身离开。 博士回去和女伴们分享刚才的际遇,时间尚早,他们三个……也可以说是博士和蓝毒商量, 蓝毒提议去游乐园,被罗夏拒绝了。 和所有建造并运营游乐园项目的奸商们一样,游乐园从入门铺开的主路一直延伸到中心的商业区,这里集中了大量售卖食物饮料、纪念品周边的商店,而真正的娱乐项目分布在东南西北的角落里,没有直通的道路,每次游览完一个项目后都必须回到中心的商业区,然后向着下一个角落前进。 奸商们人为的增加了路线长度,为的是游客们更少的游览项目,更多的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罗夏上次和白金去的时候,上午只玩了一个项目,折返到商业区后就只能捏着鼻子花出被敲诈勒索的价格吃一顿稀疏平常的午餐,哪怕路边夹了五花肉肉馅的葱油饼都比这好吃十倍。 但这里是游乐园,愿者上钩交智商税的地方,他和白金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又玩了水上漂流,傍晚坐上了摩天轮。回来的时候他累的直接趴窝不说,回想起来一天只游玩了三个地方,剩下的回忆全是走路、排队、被宰。 所以,哪怕他还有好几个游乐园的项目没有体验过,他也拒绝再去一次,也不希望身边的人去那里。 蓝毒看到博士罕见的表现出强硬的态度,也不再坚持。最后,他们达成一致去附近的植物园逛一逛,罗德岛的植物除了培育室里的小麦、蔬菜和产出水果的果树,剩下的大部分是点缀室内环境的盆栽,极少能够接触自然中郁郁葱葱的景色。 罗夏充当了讲解员,他强记到发际线几乎崩溃的知识此刻派上了用场。植物园的人不多, 带着孩子的家长,相伴的情侣还有提着鸟笼遛弯的老人更多把这里当做歇脚的地方。 “有些植物还挺好看的,”蓝毒捧着脸颊说,“光是看着就能收获心灵的宁静,真想把它们带到罗德岛。” “我也想,但陆行舰的空间有限,每一个立方米都要精打细算。比起观赏植物,我想还是种粮食、蔬菜和果树更实际一些,这些是我们生存的保障。” “我懂我懂,粮食不能自给的话,就会永远受制于人。”蓝毒怅然的叹了口气,“其实外面的绿色也不多了吧,只有城市里才有可能保存那么多植物。” “是啊,都被天灾摧毁了。好,我们不说这个了。”罗夏看了眼钱包,“时间还有一些,你们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再玩一圈我们去近卫局大楼对面的食堂吃饭,我在那里吃过两次, 味道还不错。” 蓝毒没说话,夜莺扯了扯他的袖子,罗夏低头看到她拿着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传单,上面印着鬼屋的宣传。 “你想尝试这个?” 罗夏看了一眼蓝毒,后者无所谓的表情,他们就朝着传单宣传的地址出发了。在买票的时候,罗夏还有些不屑一顾,觉得鬼屋尽是些骗小孩子的东西,结果进去鬼屋不久之后,他就在运营方精心设计的步骤里和两个女伴分散了。 工作人员的努力工作成功换来了他的尖叫。他慌不择路的向前奔跑,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直到遇上“熟人”—— 之前商场里遇到的那个灰发卡特斯女人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还差 139 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灰姑娘(5)(139→138) 萦绕在女人周围的冰冷气场迅速冻结了罗夏的恐惧,虽然和对方不认识,但罗夏仍然感觉尴尬。 “真巧啊,”他摸着后脑勺说, “这里的环境怪吓人的。” “没想到你会被吓到。” 看着对方冷漠的表情,罗夏觉得他们两个中间至少有一个不正常:要么是他过于胆小,要么是对方大胆的不可思议。 “我觉得鬼屋就是这种地方,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中间的时候很可怕,等冷静下来之后又那么怕了。” “你现在还害怕吗?”灰眼女郎问。 罗夏摇了摇头,说道:“看到活人之后我就不怕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夏。” “叶莲娜。” 报上自己的名字后,灰眼女郎转身走掉了,她没走两步,停下来回头看跟在后面的博士, 表情好像在说“跟着我做什么”。 “好吧,其实我还是有点怕。” 罗夏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叶莲娜,后者冷冽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良久,她放下戒备说道:“你很幸运。” “我倒觉得自己一直很不幸。” 罗夏快步走了两步,与叶莲娜并排而行,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到对方耳朵上,叶莲娜撇了他一眼,问道:“我的耳朵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不,我有几个卡特斯族的熟人,不管看几次,我都觉得你们的耳朵非常有意思。” 叶莲娜看了罗夏一眼,觉得他和自己知道的诺亚·罗夏不一样,除去面容不错,有一门令人畏惧的主炮之外,仅仅是个眼神清澈的变态罢了。 鬼屋里有几个解密关卡,虽然很简单,但有些被吓到理智全无的游客是断然解不开的。在这些地方,罗夏又显露了他另一面,让叶莲娜的评价追加了“有点小聪明”。 “叶莲娜小姐是本地人吗?”罗夏问。 “不,我来自乌萨斯,给这里的商团当护卫,你呢?” “我在一家制药企业,不过我是坐办公室的。” “制药企业?生产什么药物?” “啊哈哈这个是商业机密,我只能说,是治疗感染者的药物。” “感染者……你不讨厌他们吗?”叶莲娜问。 “一开始我不知道,当然会讨厌,害怕他们把源石病传染给我。然而,在接受了科普之后, 我明白源石病的传播完全是玄学事件,日常接触不会感染源石病时,我就不害怕他们了。 我可能会讨厌感染者里的一些人,但不会去歧视一个群体里所有人。不过,我只是制药企业里的工具人,只能独善其身,关于大众的看法不是我一己之力能扭转的。 叶莲娜小姐你呢?” “我身边也有一些感染者同事,我们亲如兄弟姐妹。我们都过得很不好,所以才来龙门寻求机会。” “呃,这个世道大家都不容易,半天之内能遇到两次也算是缘分,叶莲娜小姐,你和你的家人们如果遇到了困难可以来找我,我虽然是坐办公室的,但人事招聘那里也能说的上话。” 罗夏从手账本上撕下一页,写上他的号码之后递给叶莲娜。后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去放进口袋里,问道:“你对每一个路人都伸出援手吗?” “不,只是心血来潮。” “轻浮的回答,你现在代表着你供职的那家制药企业,你不该这样。” “即便如此你仍然在和我交谈。” “因为你无害,而且这鬼地方我只遇到了你。” 罗夏看了眼自己的手提箱,挑挑眉毛,他现在的确挺无害,但必要的时候就会掏出来,让叶莲娜知道什么叫残忍。 “你对我的评价有些偏见,但感谢你的坦诚。”他说。 “或许我也要说一声谢谢。” “为什么?” “这个答案,如果我们有机会再相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叶莲娜所经之处,扮演鬼怪的工作人员无不退让,于是罗夏的鬼屋之旅变成了散步之旅。 他讲述了汐斯塔的风土人情,交换了叶莲娜的故事,那些在冰天雪地里寒冷又孤独的故事。 她讲述道: “在乌萨斯,冬天常常会被赋予‘冬将军’的称呼,你问这个绰号是怎么来的? 每个乌萨斯人都知道,在一百年前乌萨斯还是一个弱小的城邦集合体,是先代皇帝锐意进取, 他建立一只强大的军队。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歧视感染者,那时候感染者不用被隔离到城市的某个区域,和普通人享有一样的权利。 改革和军队建设需要时间,但皇帝的敌人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他们攻入了乌萨斯领土, 结果却在冬天因补给不足而败退。从此,乌萨斯的冬天有了冬将军的称呼。” “我对那位皇帝陛下略有耳闻,他继位的时候接手了一个烂摊子,死时却给继任者留下一个强大的帝国。” “强大?”叶莲娜冷笑道, “的确很强大,现任皇帝把帝国糟蹋的民不聊生,甚至任用一个巫师作为宫相总揽朝政。一开始的时候,看到你我就想起了那个巫师,” “我?”罗夏有些好笑的指了指自己, “不管那个巫师评价如何,他可是在帝国里权力仅次于皇帝的人物,而我只是一个制药公司的员工。” 叶莲娜颇有深意的看了罗夏一眼,接着说, “帝国内部的矛盾越来越深,为了转移矛盾,感 染者就成了被迫害的对象。强大的军队曾经带给乌萨斯感染者安全和希望,但现在,它变成了迫害感染者的利刃。” “我没有见过乌萨斯的军队,听闻人常说,与乌萨斯为敌是件恐怖的事情。不过,切城作为乌萨斯西部的大城市之一,竟然轻易沦陷这件事,让我严重怀疑他们的战斗力。”罗夏说。 提到切城,叶莲娜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她摇了摇头说: “切尔诺伯格不太一样,首先,它 是集中收容感染者的城市,城市居民里感染者的比例很高,想必感染者组织发生暴动的时候, 应该能得到他们的协助; 其次,那里根本没有成建制的乌萨斯军队驻扎,特别是精锐的皇帝禁卫,听说那些人无不是以一当十的高手,是追随先皇的战士们培育出的继业者,对现任皇帝有着绝对的忠诚。他们不在的话,光凭乌萨斯的警察压制感染者十分困难。 第三,听乌萨斯来到这里的难民说,在天灾来临的时候,城市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移动, 导致它在原地被天灾摧毁。” “你了解的很详细啊。” “毕竟我是个乌萨斯人,它可能腐朽落后,但我不会抛弃它,我的家就在那里。熟悉的风与雪,放眼望去尽是纯白的世界,红砖砌成的烟囱里喷出的烟雾,格瓦斯与甜菜汤的味道……” 叶莲娜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冷漠的眼珠里多了一丝柔情,就连横亘于鼻梁上的疤痕都变了颜色。罗夏把这一切记在心里,因为再有几秒,她就会回到冷冰冰的模样。 他说道: “叶莲娜小姐一定很想要回到故乡吧,不然身在龙门的你不会那么关注乌萨斯的情况,祝你早日回到你的故乡。” “那寒冷的雪原是我的故乡,终有一天我会归去,但不是现在。”叶莲娜看了罗夏一眼, “你 呢,你的归宿又在哪里?” “我的归宿大概就是我供职的制药公司了吧,除了那里我也没处可去。那里有温暖的房间, 每天十一个小时的工作却赚不到多少薪水,没有加班费,没有双休。工作餐几乎没有油水,还有每天都有手推车送来文件的上司和督促我工作的助理,每次我犯了错,另一位上司还会把我叫到办公室里用尾巴抽我。” 叶莲娜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你确定这不是被骗到黑心工厂打工吗?” “可能是吧,虽然不能说自己甘之如饴,但这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干嘛不把它做好呢。 这个世道需要大家抱团才能应对时刻都在变糟的世界,人人为我,我为人人,集体既要对个人保障,个人也要对集体做出贡献。不止是我,大家都是那么做的。” 叶莲娜点点头:“嗯嗯,说实话。” “那里有营养健康的食物和清洁的用水,保安队长(杜宾)操练出来的保安大队带给我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有漂亮小姐姐做朋友,每个人都尊重我,见到我会恭恭敬敬叫我一声。 最重要的是,我认为人活着的意义是彰显价值,而我的价值在制药企业实现了。” “彰显价值?” 叶莲娜咀嚼着这个句子,上下打量罗夏一眼说:“看你的样子的确像个久坐办公室的人。” “我发际线还很坚挺呢!” “我没说你的样子,我是说你的肤色和身材,你应该和公司里的女同事们关系挺好吧。” “嗯,自从去了那家制药公司,我就认识了许多有意思的人,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天才, 有小小年纪便肩负起一切的人,有像妈妈一样严厉但善于照顾别人的人,还有的看起来像是幼女……等等,你要干什么吗?” 叶莲娜回答:“我在你的话里听到一些可疑的字眼,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我没有炼酮!” “我好像也没说过吧,只是我怀疑你供职的公司非法雇佣童工。” 罗夏仔细想了想,如果按照法律的定义,那么罗德岛的童工还……真不少!史都华德这种考上大学没钱上,只能来这里搬砖的都已经算罗德岛“知心大哥哥”级别的人物,可见罗德岛干员的平均年龄(去掉年和华法琳)低的令人发指。 可是,这里不全是罗德岛的锅,而是道德沦丧的业界现在普遍使用童工,黑钢国际那几位当佣兵的时候都没成年,龙门派来的人里有暗索,这么比较起来的话,企鹅物流和莱茵生命倒称得上良心了——不考虑伊芙利特的人权问题和空的年龄是这样。 说起伊芙利特,汐斯塔之行她放了大半个月的假,没有好好学习,是不是和赫默说一声让她监督小火龙。说起赫默,不知道她的实验项目怎么样了,白面鸮也跟着忙那个项目,我都没怎么看到过她。说起白面鸮,真亏她能把写日记这件事坚持下来,我每次写日记,最初还能每天写一写,后来隔得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干脆就把日记本丢到角落里吃灰了。 博士习惯性的陷入思维发散当中,他呆呆的向着一面墙壁走去,叶莲娜不得不扳住他的肩膀,当博士呆呆抬起头来,双眼迷茫的看着她的时候,也是叶莲娜最放松的时候,魅惑人心的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在幽暗环境中迸发,直捣叶莲娜的门户。 叶莲娜看到浅海从罗夏的眼瞳里涌出,迅速铺满她的视野,不过一秒之后,坚定的意志就让她从幻觉中清醒过来,警惕的打量着罗夏,后者的表情无辜而迷茫。 这个人果然是一位巫师,浑身尽是优点却只暴露缺点,在放松的时刻就会给人致命一击。 叶莲娜在心里说,这个男人气质温和,外表无害,让心怀警惕的人没多久就放松了警惕。 如果他是个花花公子,不知道有多少头脑简单的女人会被他骗到床上去,把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献出去,到最后只能蹲在门外听他和别的女人调情。 “啊,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罗夏不知道自己给叶莲娜造成的困扰,他看了看周围说道: “奇怪了,转了那么久我还没有 看到我的朋友,她们一个粉色头发穿着蓝色外套,一个金发穿着白色连衣裙,你看到了吗?” “似乎有印象,不过那是十五分钟之前的事了。”叶莲娜回答。 “算了,等出去之后就能遇到她们吧,关于今天的事……嗯,还请帮我保密,她们算是我的下属,我想在她们面前保持个人形象。” “有这个必要吗?在我看来,你的优点是平易近人,那么一直保持下去不就好了?你试图让自己变得优秀的种种努力,只会把她们推得更远,伤心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有道理。”罗夏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叶莲娜小姐也是管理者吧,你带的队伍是什么风格呢?” “他们都管我叫大姐,但我的年龄只是队伍里的中位数。风格?跟我一起上的人有酒喝, 有糖吃,谁不服从我的管理就揍谁,这就是我的风格。” “我想起我们公司里的保安队长(杜宾),她也是这样的风格。一个公司的管理层需要平易近人的人,也需要严厉的人,我越来越想招聘你来我们公司了。 无意冒犯,如果你不是有特别审美倾向的人,从衣着可以判断,你们的处境不太好。” “我不知道你的邀请里有几分客气几分真心,但我可以保证,我叶莲娜就是死,也不会加入你的制药企业。你这样的管理层人员尚且一天要工作十一小时,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进入不是要整天 007?” 罗夏还真的有这份心思,叶莲娜一看就是认真负责的老实人,这样的人所带领的队伍也一定敦厚老实,适合从事劳动密集型产业压榨剩余价值,所以他想把叶莲娜赚到罗德岛上坐一把交椅。 这件事成或不成他都没放在心上,但似乎他的招揽反而让叶莲娜重新开始警惕他。几分钟后,叶莲娜借着鬼屋的机关与罗夏分开了,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怅然。 “可惜了,看她的体格,搬砖的效率应该是史都华德的好几倍吧。”他嘟囔道。 叶莲娜健步如飞,她越来越觉得自己难以忍受待在对方身边。她知道,罗夏想要让她入伙的邀请是真心诚意,正因如此才要严厉拒绝。可是,她的冷漠并没有熄灭对方的热情,相反, 她感受到欲望的火焰在罗夏身上沸腾。 叶莲娜年纪不大但已经饱尝人生的辛酸苦辣,乌萨斯北方雪原的冬天磨砺出她的坚韧性格和节制欲望的观念——在雪原上,除了生命其他一切都是珍贵的,所有消耗物质的想法都必须节制。 基于出身她讨厌纵欲,然而她也承认伟大源于偏执,偏执又因欲念而起。在罗夏之前,她曾遇到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面色冷淡但双眸中蕴藏着火焰,那个女人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让叶莲娜也忍不住沉浸其中。 然后,叶莲娜被现实背叛了。 她暗暗提醒自己,把欲念凝炼到极致的人富有让人亲近的魅力,她已经吃过一次亏,就不要在类似的地方倒下第二次。她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还属于她的队伍,属于做梦回去的故乡,属于心中的理想。 罗夏没有力量,对叶莲娜而言却是危险的。鬼屋短短的漫步,观察这个男人漫无边际的言行,她那冰封的心也有所触动,对罗夏产生了一丝好奇的情绪。 不,她不能对他好奇,好奇是拉近距离的开始,所以在感情升温之前,她果断和男人分开了,转入另一个区域,却遇到了呆呆坐在角落里的萨卡兹姑娘。 与此同时,罗夏漫无目的的前行,独身一人的恐惧又萦绕在他身上。偏偏他是个路痴,没走多久就迷了路,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候,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去,发现身后没人,转到正面的时候一抹紫色纳入视野,把他吓了一跳。 “林、林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者正是林雨霞,鼠王二代目,不久之前在博士调查案件的时候协助过她,同时也是冬之准则的通晓者。自从费擎那里得到“她比我强”的情报开始,罗夏就在心中提防这个人物。 林雨霞今天穿着黑色连衣裙,裙下钻出的纤细双腿被浅棕色长靴套住,紫色短发垂在脑后, 脸上带了一副金丝眼镜,没有度数的镜片清晰的映出她浅紫色眸子的冷漠。 一股冰冷的气场环绕着她的躯体,几乎和霜星一样冷,但霜星的冷漠是乌萨斯北方冰原反复捶打出的甲胄,而林雨霞的冷漠是对公义的歪曲理解,她自认为背负着必要之恶,因而热忱从她身体中流逝了。 不管别人怎么评价,至少罗夏是如此区分她们的冷漠。 “这里是我家的产业,我得闲的时候偶尔会来看一看,看下边的人有没有尽心尽责的工作。” “我对帮派的印象还停留在叙拉古的黑帮家族。一般来说,帮派会经营鬼屋吗?” “我们和叙拉古的黑帮有本质区别,他们是野狼,而我们是家犬,忠于龙门的主人,并为他撕咬指定的猎物。所以这里的生存之道是抱团取暖,而不是相互迫害,我们的资金大半来自合法经营的店铺。” 罗夏的杠精之魂又一次觉醒了,他回答: “其实家犬是灰狼驯化后的后代,现在它们还不存 在生殖隔离,所以人们在培育特定功能的犬种时,有时会让母狗和公狼交配。” 林雨霞揉了揉太阳穴:“博士你果真和诗怀雅说的一样,总是搞错吐槽的方向。” “呃,她这样说过吗?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要好啊,我还以为……” “你没有想错,从我努力考上我们约定一起去的大学,而她去维多利亚留学开始,我们就不联络了。帮派分子的女儿和龙门明面上的大富豪之女实在不适合走在一起,何况她后来去了近卫局。” 林雨霞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抱着手臂,眸子里投射谴责的视线,罗夏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 问道:“我做错什么了?” “上个星期的时候,我处理了贫民窟内不安分的帮派分子,一直忙碌到天亮,脑袋刚刚沾到枕头上的时候,我就接到了诗怀雅的电话,她带着哭腔和我说了一个半小时,说博士你下棋赢了她一夜的事情。 我实在不想听,又不忍心打断她。后来她渐渐没了声音,我害怕她出了意外,正打算派人看看她的时候,结果电话里传来她的呼噜声,而我失眠了。” 脑补了一下林雨霞穿着睡衣枕在床头,抱着自己的枕头生无可恋的表情,罗夏有些想笑, 他掐着自己大腿拼命忍住了。 林雨霞叹了口气,她的声音里少了一些严肃,多了一些抱怨,她说道: “博士让我想起读书 的时候,教书的那些教授们也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嗜好,而博士是我见过的学者中最为奇怪的一个。 好,不说这个了,其实我们并不是偶遇,是我穿着布偶装把传单塞进了你的同伴手中,她叫夜莺对吧,你看起来很重视她,我想这应该会让你们来到这里。” 罗夏警惕的看着对方,手提箱略微举起。林雨霞说道: “这里没有监控,没有旁听者,只有 我们两个人知晓这场对话。” “为了什么?” “我想要招揽你,我们是同道中人。” “我不觉得我们是酮道中人,我们的目标不一样。” “作为帮派分子的我和罗德岛博士的目标的确不一样,三观也对不上。但作为无形之术的修炼者来说,我们都是为了让身边的人,让世界变好而努力。” “不巧的是,关于无形之术的部分,我目睹的尽是邪恶。” “邪恶的力量为私欲是邪恶,邪恶的力量为公义就是正义。想要维持秩序,想要保护弱者, 想要对抗敌人,这些都要靠权力、金钱和力量。” 林雨霞一边靠近一边说: “你我都不缺权力,普通人程度的金钱烦恼也不曾困惑过我们,当今能阻止我实现理想的只剩下力量。” “诗怀雅知道这件事吗?” “她知道我的力量,但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取得力量。” 罗夏摇了摇头:“感谢你的邀请和坦诚,但是我很抱歉,在当下我仍然专注于世俗事务。” “我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博士,只是,凡人的力量终有极限,当博士有了渴望改变而无法改变之事的时候,还请你联系我。” “好,另外我很好奇,你邀请过其他人吗?” “他们还不够格。” 说完之后,林雨霞的身影遁入黑暗中,她归去和到来的时候一样神秘。罗夏摸了摸脑袋, 他实在不懂林雨霞到底看上他什么长处,竟然不惜亲自下场招揽。 随着林雨霞的离开,鬼屋失去让罗夏迷路的魔力,他花了五分钟就来到门口,看到两束熟悉的粉色发辫。 蓝毒抓住他的手焦急的说道:“博士,你看到夜莺了吗,中途我和她走散了。” “不,我们回去找找吧,实在找不到我们去找工作人员。” 此时,夜莺与叶莲娜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她们都是受过伤的人,萦绕着琉璃之鸟那份脆弱的美丽让叶莲娜不由得驻足留步。 “你是工作人员?”叶莲娜问。 “不,游客。” “为什么坐在这里?” “迷路了,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与其乱跑不如在原地等着。” “你倒是很冷静。” “别人也那么说。” 叶莲娜第一次遇到比她还要“冷”的人,只不过夜莺的冷漠来自于对自身生命的漠视。 “说说看你同伴的特征,我说不定遇到过他们。”叶莲娜说。 夜莺警惕的看了叶莲娜一会儿,就像一只猫看着闯进家门的陌生人,她试着说: “我可以相 信你吗?” “相信不相信的权利在你。” “博……我的同伴说,漂亮的女人不会撒谎,那么我应该相信你。啊,这个还请替我保密, 那个人不喜欢我复读他的话,如果被他知道他会瞪我的。” 叶莲娜哑然失笑:“我可不漂亮,与你相比,我简直像公主旁边的佣人一样。” “我不喜欢做公主,公主总是被人怜爱,被人保护,被人赞美,她什么都做不了,被关在骑士先生的牢笼里,等待着和王子相遇。” 叶莲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早已经过了讲童话的年纪,但童话从夜莺口中吐出的时候是那么亲切自然,没有违和感。大概是因为夜莺和童话一样,都有一种缥缈的美丽,就像镜中花, 水中月。 “另外,你真的很漂亮。”夜莺说,“如果我的同伴看到的话,大概会迫不及待的邀请你成为同道中人吧。” 嗯,我怎么想起某个男人来了? 叶莲娜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试着问道: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外表看上去二十 多岁的年轻男人。” “是,但他在算退休年龄的时候是二十岁零一百五十七个月,后面一百多月的零头不算。” “他是不是一头黑色短发,发际线就像开始退潮的大海一样。” “是,但他说他的发际线非常坚挺。” “他是不是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气质像是忧郁的诗人?” “对,他欢乐的时候很欢乐,深沉的时候很深沉。” “他是不是每天在制药企业工作十一个小时,没有双休日,每天的工作餐没有油水,受到两个上司的迫害,助理还会催他工作?” “是的,他嘴上想要偷懒,但比谁都勤奋,被迫害的同时也迫害着同事。” “竟然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懂这个男人。”叶莲娜嘟囔道,“他是不是在你们企业挺受欢迎。” “当博士消失不见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会成为寡妇。”夜莺歪了歪头, “这是我们公司论 坛关于他的评价里点赞数量最多的。他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含泪播种,十个月之后的现在含笑得到了收获。” 叶莲娜中途的时候就知道夜莺的同伴就是刚刚她遇到过的罗夏,夜莺平静的口吻和冷淡的表情增加了说服力,让叶莲娜进一步完善了罗夏的人设。 “所以,要来我们这里吗?”夜莺伸出手来, “如果他看到你这样的人,肯定会欢喜的不得 了吧。你的身材看起来非常适合当抱枕,有机会取代暗索小姐呢。” 叶莲娜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打算入职你们公司。也不准备当他的老婆,更不会成为他的抱枕。 倒是你,你喜欢他吗?” 还差 138 章。 第一百六十章 灰姑娘(6) “喜欢?” 夜莺摇了摇头,她的手指轻轻按着胸口说: “在制药企业我很喜欢他,他在书桌上办公发出 沙沙的声音,我在过分温暖的房间里昏昏欲睡,温和的橘色光芒和深色的阴影,空气加湿器里混合着精油的味道……这一切都让我安然沉睡。 他对我很好,凡事总是照顾我,但我想那不是爱,他只是把我当做宠物养罢了,我们之间没有爱这种东西。” 因为是陌生人,所以夜莺隐瞒了博士相当一部分情报,那些都是博士值得夸耀的优点:他唢呐技术很棒,是战斗指挥专家,拥有魅惑人心的人心,以及拥有一柄凶器。 几天之前,闪灵把昏倒的博士送来的时候,曾用他给夜莺补全了她缺失的生理知识,让夜莺知道雄性是怎样一种生物。 “博士可能是泰拉最特殊的雄性,他的体表没有尾巴、角、鳞片、绒毛等泰拉居民常见的特征,他的体毛很少,体格与力量都不占据优势。” 闪灵说: “他的神奇之处在于,他总能激活泰拉不同种族成员身体里友好和认同的基因,就好像在许多年以前,我们有一群共同的主人,而博士是他们的后代或者其中一员,所以遇到他的时候,古老的记忆在血脉里苏醒,让我们对他驯顺。 我和某位血魔族交流过,她说博士之血味道难以言喻,她已经活了许久,却仍然输给了汹涌的情欲。小心一些,我希望博士能让你打开心扉,但不要沦陷其中。” 男女来往距离的把握对不少健全的成年人来说都是高考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对于夜莺来说更让人迷惑。 黑恶魔与白恶魔摆弄着睡着的博士,睡梦里的罗夏皱起眉头,嘟囔着“早晚把你们萨卡兹人一锅端”。 闪灵完成生理教育后离开了,夜莺从同伴身上闻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味道,不是香味也不臭,但与空气里精油的气息混合到一起的时候,就让她变得晕乎乎的。 她看了博士许久,当她意识到她有主宰博士的权力——哪怕只是暂时的,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暖流,让她浑身感到舒畅,和她击败博士,用手指戳沮丧的他的脸颊时涌现的感觉一模一样。 闪灵教育了夜莺何谓生理,却遗忘了伦理部分。于是,博士横卧的沙发发出吱呀的声响, 头上带着犄角的纤细影子攀附罗夏的身躯,金色的长发轻轻抚慰着他的胸膛,美人居高临下, 平静的双眸中有火种的微光,渺小,但终有一天会因为易燃的情欲变成一团火光。 博士不久之后醒来,她一度担心博士会发现她做了好孩子不应该做的事情,但后来,她发现自己只要露出平常的表情,什么也不想的时候,没人会怀疑她身上。 毕竟,谁会怀疑一只温和可爱的布偶猫呢? “如果你每件事都只是坐在这里等着,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叶莲娜说。 “可是,我只能在这里等着啊。”夜莺指了指自己的裙摆,“我甚至没法借助自家的腿脚行走。” 叶莲娜看向夜莺所指的部位,察觉到了萨卡兹姑娘裙摆不自然的隆起。不难想象,她的裙摆下应该藏着机械装置。 “挺好的,至少你能够双腿走路,而许多残疾人终生只能坐在轮椅上或者拄着双拐。怎么, 你的表情有些意外?” 夜莺点点头: “在那家制药公司,哪怕是经常没头脑的他都会小心翼翼的避开‘残疾’这个字眼,而且望向我的目光满是同情,第一反应就把我和大家区分开来,其实我想和大家变得一样,你是第一个不带同情评价我的人。” “我想,你一定有几个可靠的保护人,那家制药公司也尽是友善之人,所以才有温情存在的空间。” 叶莲娜冷淡的回答:“于我而言,你只是一个路人,我对路人的同情心早已消弭在雪原中, 那里是我的故乡。” “那你为什么会留下来和我说话?” “只是潜意识的想要照顾弱小罢了。” “这也是雪原带来的?” “嗯。” 夜莺眼中浮现一丝憧憬,她说道: “你酷的就像一块冰,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要是能和你一样坚强的话,大家会不会拿平常心对待我呢?” “这取决于你自己,哪怕你保持这样,那些爱你的人也会让你过上舒适的生活,而逃离舒适区,需要勇气、智慧和力量。 你是个萨卡兹人,哪怕身体残疾仍然具备强大的实力,这是你们的种族天赋,你所欠缺的就是勇气和决心而已。” 叶莲娜一直等到罗夏和蓝毒找到这个房间为止,尽管相处的时间短暂,但叶莲娜坚强的、 富有主见的个性给夜莺留下了非常强烈的印象,她和罗夏各自叙述这个人,补全了叶莲娜的人设。 蓝毒对夜莺嘘寒问暖,狙击干员自觉对夜莺走丢负有责任,她说道: “博士和夜莺先后都遇 到了叶莲娜,不知道是偶遇还是必然。” 罗夏看了眼周围,确认灰眼女郎没出现在自己视野范围里之后,他才回答: “我倾向于偶遇, 她没有刻意找我们的理由。” 蓝毒皱起眉头: “真的没有吗?我看到她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的脚步,而她的脚步声轻的不可思议,证明她体重很轻,与她的外形完全不匹配。就好像她特意做了变装,塞了一些东西让自己的身材显得很结实。” “真不愧是蓝毒,我和她聊了十几分钟才注意到这个异常,但我不觉得那是什么伪装,不然叶莲娜最该伪装的就是头上卡特斯族的长耳。” “如何解释她体重与身材之间的差异,你该不会想说她是肥宅美少女,浑身上下都是脂肪吧。” “说不定真相就是这样,叶莲娜小姐是抱枕型人才,摸上去浑身软绵绵的那种。” 蓝毒轻轻拍了罗夏的手臂一下说:“别胡闹,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戏言。” “我宁愿戏言成真。”罗夏叹了口气,“她很有可能是源石病人。” “博士从哪里看出来的?” 当然是因为我馋她身子啊! 杯之准则增强了罗夏的食欲,他本就是能生吞至纯源石的人物,如今源石病人身上的结晶也成了他食谱中的一项,而霜星散发的气息就像冰激凌,带着一股冷意的甜美。 这件事当然不能和蓝毒说,他敷衍道: “你不是源石病人也不是研究者,所以你不懂,源石病人和其他人在感觉上不一样。” 夜莺扯了扯罗夏的袖子,低声问道:“真的吗?” 别跑过来拆台啊! 幸好蓝毒关注的是别的方向,她吐槽道:“‘感觉’可不能证明什么,博士是个学者,更应该严谨一些。” “是你把学者神圣化了,微积分的严密化在微积分提出的三个世纪之后才得以完成,可是在这三个世纪里,大家运用这未加整明白的体系琢磨成许多成果。 与之类似的,很多研究都是先上车再补票,感觉当然不严谨,但在探索的过程里必不可少。” 蓝毒撇撇嘴回答:“我看最大的成果,就是给了博士迫害干员们的武器。” “现在我的武器升级了,品尝过我从汐斯塔挖来的红茶师锡兰小姐泡制的红茶了吗?” 蓝毒的回答是用自己的脑袋轻轻顶了罗夏的胸口,她在一无所知里被博士骗着喝了锡兰三成功力的红茶,滋味至今难忘。 罗夏摸了摸蓝毒的脑袋,接着说: “所以,她很有可能是源石病人,并且感染程度较为严重的那种。她的体表应该分布着大量源石结晶,源石结晶撑起了她的体型,但也吸食了她的生命, 所以她是如此之轻。 我邀请她来罗德岛坐一把交椅,就是为了治疗她的疾病。只不过,我们看起来有缘无分。” 罗夏带着两位同伴溜达到近卫局对面的餐馆,在那里发现诗怀雅在吃肠粉,而陈在吃叉烧, 她们彼此狠狠瞪着对方,嘴里的食物被殃及无辜,被咀嚼咀嚼再咀嚼,承受了她们心中的愤懑之情。 这剧情罗夏熟悉,每当近卫局发工资的时候,两位干部都会带手下的小弟来这里吃一顿, 诗怀雅始终惦记着近卫局一把手的位置,不免要施展些手段,陈对于自己眼皮底下挖墙角的行为是零容忍。 罗夏不想被两面夹击,所以抓住两位女伴的手转身就走,不幸的是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星熊,陈的副手,也是诗怀雅当警察的动机。 她身材高大(184cm),体态丰满,胸口的位置鼓囊囊的,不过罗夏却从没有对她产生过情欲,因为这个留着翠绿长发的鬼族做事十分圆滑,又爱喝酒又讲义气,每个与她来往的人都被她的气度所折服,想要和她义结金兰。 在近卫局里,陈负责使用暴力,而星熊在协助陈的暴力行动的同时,也负责协调各方的关系,没有这个文武全才的副手帮助,诗怀雅多半能借助钞能力和舆论直接把陈撵下去。 “哟,博士,今天出来玩啊。你怎么那么紧张,放松放松,现在不是办公的时间……” 星熊那句“我请你喝李白,不是炎国的那位诗人兼剑术大师,而是一款白酒”还没说出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就发现情况不对,当即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她的道歉很及时,但对波兰代表罗夏来说实在太晚了,他战战兢兢的回头,看到餐桌上的两位职场强人鹰视狼顾,叉烧猫的脸上涌现一抹绯红,她的尾巴啪的一下子抽在椅腿上,显然还记着下了一夜棋的事情。 “蓝毒,你说我邀请诗怀雅来咱们罗德岛下一夜棋,我让她赢一夜,她能不能消弭对我的怒气?”罗夏问。 一个星期前博士一夜不归在罗德岛的地下论坛里曾成为讨论的热门话题,大家有各种各样的猜想,结果博士的情商一如既往的没让大家失望。罗德岛的家花得不到的东西,外面的野花也无法入手,大家一边苦恼博士的不开窍,一边也为博士不搞双重标准点赞。 蓝毒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捂住额头,一副败给博士的表情说道: “如果你不想被诗怀雅 小姐记恨一辈子,千万别那么做。” “女人心真难懂啊。”罗夏叹了口气。 明明是你情商太低了! 蓝毒感觉自己血压升高了,再看一眼夜莺,心里有些无奈,纠正博士的言辞本是助理的工作,无奈夜莺不谙世事的程度堪比博士,两个人凑到一起倒是可以做呆瓜夫妻……不行不行, 她反对这门婚事。 阿米娅小姐也就算了,她和博士之间的关系令人嫉妒又无可奈何,但是其他人她不会服输。 仔细想来,是她变成钴蓝箭毒蛙的事件之后,博士在干员们眼中突然变得诱人可口,是她先来的。 罗夏环顾四周,最后和胸最大的人坐在一起,星熊是难得能化解陈和诗怀雅之间冷战的人物。蓝毒和夜莺同时看向鬼族女人饱满的胸脯,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夜莺还好,蓝毒咬着嘴唇, 表情晦暗不明。 “博士,我都替你挡刀了,来喝一杯吗?”星熊热情的给博士满上了酒,“这酒度数不高, 喝不醉人的,就算喝醉了我也能把你安全送回去。” 罗夏掏出打火机,在星熊阻止他之前点着了酒水,看着腾的一下子串起来的火苗,挑了挑眉毛。 “李白度数有那么高吗?”他问。 星熊讪笑着摸摸脑袋:“哎呀,不小心把它和生命之水搞错了。” 罗夏刚想吐槽“这是不小心搞错的吗”,就看见夜莺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 “不能喝酒。” “本来也没打算喝,这生命之水谁顶得住啊。” 星熊投来一个怜悯的眼神:“考虑到明天晚上有通气会,你还不如直接喝醉的好。” 莫非魏长官已经安排了五百美少女比基尼刀斧手等着我? 罗夏露出警觉。安洁莉娜限定的表情,陈在他背后说道:“我们也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有个炎国来的大人物要在明天的通气会见你,是她指名的。” 还差 138 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灰姑娘(7)(138→137) 罗夏的表情就好像被总揽朝政的贾南风点名今晚留下来的美少年一样,唯有惶恐。 按照罗德岛步军统领插翅狗杜横教官的的说法,罗德岛在民间一众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里算是响当当的,可是山寨现有的军力也只能刚一刚小国家非前线的小型城邦。 博士和罗德岛的管理层共同寻思之后,定下了杀人放火求诏安……不是,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低调运营组织,恪守政治上的中立立场,使得大国们非常轻视这个活跃在前线的小型感染者组织,进而保障了罗德岛的发育环境。 但现在看来,至少博士这么一号人物已经纳入炎国的视野里,而龙门是炎国的一座城邦, 遵从炎国的旨意,因而罗建成觉得龙门变成了玄武门,而李世民即将降临他身边。 “那个女人……漂亮吗?”他问道。 因为紧张,罗夏原本“厉害吗”的提问替换成了“漂亮吗”,蓝毒一声叹息,夜莺眨眨眼睛不说话,星熊颤抖的肩膀碰了罗夏一下,陈与诗怀雅面面相觑。 “真不愧是博士,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那个钦差大人的颜值。”陈说。 罗夏问:“那我应该先关心身材?” “好了好了,还是我说吧。”诗怀雅看向罗夏,“这位钦差大人出身炎国正统大家族,她是大理寺监察司中的一员,你可以这样理解她的职务:她既是警察,也是检察官,还是法官、律师和行刑人。 监察司拥有类似权柄的有十二个人,无一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一般只有地方发生重大案件才会作为中央的代理人出动。” 陈补充道: “那个人代号惊蛰,很漂亮,性格有些傲,看起来比我年轻两三岁,身高与我大致相当,是个掌握着雷电系源石技艺的术师。” “你比人家矮了好几厘米,胸倒是比对方大的多。”诗怀雅说。 “闭嘴,这句话是多余的!” 陈怒斥诗怀雅后重新转向罗夏: “无意冒犯,我觉得哪怕整个罗德岛加起来都不足以被炎国放在眼里,但她指名要见你这件事实在可疑。” “我真的不记得和炎国的人接触过,”罗夏无辜的摊开双手,“而且也没有犯下过足以招惹一位监察司成员的罪行。” 陈摇了摇头: “我相信你,只是我们几乎在这件事里帮不上忙,至多提前透露一些消息。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那么和一位监察司的高级官员见面是无害的。但是,如果你招惹她的话……” “我一定保持距离,有多远跑多远。” “不,接触也没事。”陈的面色有些古怪,“魏长官和我透了点底,说钦差大人过来不仅肩负着公事,其实也有为自己寻觅夫婿的意思。” 罗夏有些费解: “她家境好、事业棒、颜值高,性格高傲没关系,有些人就好这一口。她的追求者怎么都会有一个加强连吧,谁不想娶个年轻漂亮的老婆还能少奋斗几十年?” “她对自己和对自己未来的丈夫都是高标准严要求,所以别说婚约者,连个能传出八卦的绯闻对象都没有。她的家族没办法,只能让她去找自己看对眼的。” 陈的声音逐渐冰冷: “我知道魏长官打的什么主意,他希望惊蛰小姐能和龙门相关的人员缔结婚约,好借助那个男人对惊蛰施加影响力,进而笼络惊蛰的家族。” 对于魏长官,这大概是正常操作了。罗夏想,毕竟是连自己妹妹都当宣称工具人用的大奸大恶之人,企图从别人的婚姻里获利太正常不过了。 “也就是说,魏长官希望我当联姻工具人?”罗夏说。 “你只是后备计划 B,毕竟你不是龙门的一员。”诗怀雅摇了摇头,“我明说,我反对这门婚事,如果惊蛰小姐有那个意思,她可能直接招安罗德岛,把你送回炎国当压寨夫君。” 陈捏紧了拳头:“利用别人的婚姻太卑鄙了,我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在我面前重演。” 魏长官,你的得力干将又背刺你了,真的大丈夫? 对于魏长官这一家的爱恨情仇,罗夏略有了解但不打算深入,他觉得陈和他说那么多,还隐藏着“别试图对惊蛰使用无形之术”的隐形警告。 罗夏摸摸鼻子说道: “我觉得你们对我有些误会,对于那位惊蛰小姐,在我得知她身份尊贵不能迫害,以及是个女性术师,身体素质必然不适合搬砖后顿时感觉索然无味。 总之,你们的善意已经传达给我了,我明天就有个过场。何况,人家监察大人也看不上我啊。” 罗夏表面淡定,内心却十分焦虑,他只能保证自己从切尔诺伯格名宿到罗德岛工具人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作奸犯科,但过去的博士他无法保障。 从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忌讳莫深的态度来看,过去的博士修炼无形之术已经把自己修炼成了带恶人,为了晋升长生者乃至于具名者可能要把整个罗德岛献祭给司辰的那种大奸大恶之人(@格里菲斯)。那么炎国循着卡兹戴尔内战这条线找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或者,罗德岛招揽好汉不问出身,很多人落草之前身上都有案子,这些人也有可能招来监察司的注视。没办法,出身良好、档案干净的人才们早就被大国们瓜分殆尽了,哪里轮得到罗德岛来接盘? 罗夏这顿晚餐味同嚼蜡,吃完之后风风火火的回去直奔凯尔希的办公室,后者正在对着兔肉与面包大快朵颐,她的餐盘里没有汤,只有一壶凉掉的红茶。 “你严格管理我的身体,但对自己却那么粗暴。” 罗夏叹息着给她接了一杯热水,在他的关注下,凯尔希花五分钟解决了她的晚餐,疲惫的靠在座椅上。 “再有半个小时,我还有一台手术,是给星极切除脚踝处的源石结晶。你估算一下时间, 如果事比较多,我们可以在手术后再谈。“她说。 罗夏把饭局上近卫局的消息人士告诉他的事情复读了一遍,凯尔希闭着眼睛回答: “别担心, 那个监察司的小姑娘不是冲着你来的。” 罗夏心神稍安,又问道:“那惊蛰小姐的目标又是谁?” “一桩无头案,让她去查好了。不过,近卫局的小姑娘们还是太年轻,魏长官早就知道你们之间的交情,他是故意透露给她们,再让你知晓,因为惊蛰对他的人中意的话最有利。” “这算是让我知难而退?” “嗯,如果你要争求我的意见,那么我的回答是:随便。这个人对罗德岛不会产生太多影响。” 既然凯尔希医生那么说,罗夏心中一块石头落了下来。第二天晚上,他带来了一整支小队的人员,除了之前参与抓捕邪教徒的十个人,还有阿米娅和白雪的加入。 博士乘坐着罗德岛自行研发的越野车,或者也可以说是步战车,只需一辆就足以运送博士在内的一整支小队,但这是以牺牲舒适性作为代价。 罗夏左边被阿米娅,右边被临光夹的紧紧的,夜莺坐在他的对面,手里的提灯法杖一晃一晃的,时不时点亮她的脸庞,见此罗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博士?” “不,看到夜莺我就想起一个童话故事:以前有个穷姑娘和继母和姐姐生活在一起,那两个人对她都很不好,穷姑娘就去母亲坟头树前哭泣流泪,结果坟头树显灵,给予她水晶鞋,穿上华美的衣裙坐着南瓜马车去赴王子的宴会。 然后,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坐的这辆很像南瓜吗?” “像个锤子,”翘着二郎腿的年吐槽道, “南瓜子还差不多。” “嘿,年不是我说你。这种场合大家都穿的严肃正经,只有你一个人伤风败俗。” “伤风败俗?”年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好好穿着裹胸啊。” “问题在于,你上半身除了裹胸还有什么?!” 年露出坏笑:“你害羞啦?让我看看!” 罗夏摆了摆手,自打听说年自吹体内温度有一千四百度后,他就对年失去了兴趣。根据挽歌儿小姐的无形之术小课堂知识,能顶住一千四百度至少得是铸相的长生者那种级别的人物, 他一个杯相的萌新和年来往,稍有擦枪走火不止完成了阉割,连剥皮都一并安排上了。 【“于年的身上破处守宫砂”,这是博士交给自己的任务。令他战栗的是,重装干员体内的热度足以把金铜融化。在两者联通的第一秒,他阉割了自己,并把自己的皮剥下。烫伤风暴欢乐的从他的残躯中冲出。】 想想后世的史学家如此记录自己这段历史,罗夏拒绝了。他不想默默无闻,就此庸碌的度过一生,最后变成没人记得的尘埃。不过,他也抵触以这种丢人的方式留在历史中。 同样,对于体温过高的天火罗夏也是敬而远之,每次和天火小姐来往的时候,他们俩都有15%的概率变得湿漉漉的,防火警报器触发的淋浴从天而降,水流沿着被天火浸润的丝袜流淌, 打断了他们真正应该做的事,也遮掩了不应该存在的痕迹。 罗夏转向车尾问道:“星极,你昨天刚做了手术,今天活动不会恶化伤口吗?” “不,仅仅是个小手术罢了。”星象师摆了摆手, “其实我来龙门还有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 “这些事可不好告诉博士呀,女孩子都有自己的秘密。”星极回答。 那我的隐私权呢? 罗夏对自己隐私权泄露一事有所察觉,不然他找不出更合理的理由解释为什么一些认识的人——以三十岁左右的太太居多,在看他的时候视线会向下,捧着脸颊露出暧昧的笑容。 罗夏透过方形防弹玻璃窗口,看到罗德岛的警车随行,仿佛他们是要高考的学生或者外国政要,搞得格外隆重。 按照他的意思,罗德岛应该低调一些,但凯尔希医生也好,魏长官也罢,似乎有意把罗德岛捧到更显眼的位置,他怀疑两者有心照不宣的协议。 “排场是有排场,但总感觉容易被针对了啊。”他嘟囔道。 墨菲定律神奇的发挥了效果,罗夏感觉自己摇晃了一下,临光抓住了他,他拍拍女骑士的手臂示意自己无事。然后,他抬头看了眼驾驶室的屏幕,红外摄像头把外面的情况传回车内。 罗夏看到前方的道路塌陷了,在这个时间点,比起豆腐渣工程他更相信是有人作祟。崩落的桥面砸中了下方,车辆齐齐的堆积在断口附近。护送他们的普通警察第一时间联络上司,很快,近卫局的星熊接入罗德岛的频道。 “博士,还有罗德岛的大家,请从这条道路上撤退,我已经为你们规划好了新的线路。”星熊说。 “是要快点走,”罗夏回答,“不然这辆南瓜车会被敌人当靶子打。” 他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叮”的声音,罗夏反射似的抬起胳膊做出保护自己的动作,一秒之后又缓缓落下,看向声音的源头,防弹玻璃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白点证明袭击发生过。 曹阿夏不屑的笑笑,回头说道: “各位,我们要从这条叫华容道的路退回去,我笑这些袭击者无谋,普通的弩箭、源石子弹乃至于低微的法术攻击都无法击穿这俩车的装甲。 但如果在此地布置人手,投掷爆炸混合物或者手持榴弹发射器针对车辆装甲薄弱部位进行射……” 他的话没说完,就从屏幕里看到了之前在废矿场阴过他一次的伪碎骨,以及伪碎骨手持的榴弹发射器与爆炸混合物。 “怪我,怪我。”罗夏当即下发了罪己诏,“各位,视情况而定,我们要下去帮帮忙。” 疑似整合运动的伏击在桥面上展开,伪碎骨从容的朝着罗德岛的车辆射击,在此之前,博士的小队已经全体下车,她们各司其职,保护缺乏重装备的警员与平民且战且退。 星极打了个哆嗦,她现在这一身漂亮是漂亮,但衣服本身的保暖效果失去了。她挥舞了一下手臂,微微发亮的源石剑在半空划出一道银色轨迹。 “这天气冷的不正常。”她说。 阿米娅的手放在胸口: “当然不正常,我能够感受到有人刻意引导了心中的愤懑,化为源石技艺让周围降温。” 罗夏摸了摸阿米娅的头,从切城突围战开始,阿米娅就展现出能够感受情绪碎片的能力。 自然,在战场上她能感受到的激烈情绪绝大部分都是负能量,就好像一个不能喝酒的人被灌了一瓶 82 年的二锅头一样。 罗德岛的车辆具备无人驾驶的技术,通过遥控,博士让车辆变成了一面可靠的盾牌,在他的指挥下,罗德岛的饮水机小队在突发情况仍然保持阵型。 整合运动的伏击者没有下来肉搏的打算,所有的交战都发生在中远距离。伪碎骨手中的榴弹发射器一直斜垂着指向地面,月光遮掩了他的身形面容,只余下和建筑融为一体的剪影。 然后,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闯入进来。 白色的雾气在罗德岛一行人撤退的道路上涌现,冰霜从内向外扩散,罗夏拉开了手提箱的拉链,从中取出他的法杖,加键唢呐表面的图案在瞳中门扉和涌血圣杯之间摇摆不定。 罗夏已经进入莫得感情的博士状态,他的精神很安定,而身体却对危险做出了反应,试图从记忆里找到对抗如同死亡一般的寒冷的办法。 星极的星象仪微微发亮,她看似在使用源石技艺,但罗夏清楚她是以此为掩护释放自己的无形之术,片刻之后,罗夏听到她在频道里说道:“敌人使用的是未知的源石技艺。” 也就是和无形之术无关? 罗夏心中稍定,无形之术会增幅源石技艺,为事情带来不可估量的变量,而他讨厌变量。 “开火。”罗夏对警员们吩咐道。 今晚护送他们的警员普遍装备着高磅数的驽具,少数还配备了枪械,弥补了罗德岛远程物理攻击不足的缺陷。而博士和近卫局两个女强人之间的八卦新闻,客观上增加了警员们执行命令的坚决性。 而对博士来说,让友军输出试探敌方未知单位,既达到了侦查的效果,又为罗德岛省下了一笔经费。高磅数驽具和相应的弩箭并不便宜,如果是箭头附带源石碎片的那种,射击敌人和用龙门币去砸对方也没什么区别。 正因如此,博士对任何一个城邦(除了汐斯塔)都心存敬畏之心,城邦在信息、物资、经济、组织力、认同感和动员能力都能碾压罗德岛这样的无国界组织。 实话说,花友军的钱砸敌人的钱真是太爽了,就像一个贫穷的月卡玩家嫖了氪佬的号一样。 只是,博士撒币的效果不是太好,所有的弩箭在钻进白雾后都失去了踪影,片刻之后,摔在地上的箭杆滚动到他的视野范围里。 罗夏让警员们继续警戒后方的伪碎骨,顺带保护平民,而罗德岛的作战小队则悄无声息的改变阵型,组成对抗正面冲击的防御阵型。 然而第一波冲击来自空中。 所有人都听到呼啸的风声,缺乏战斗经验的玫兰莎等人反射似的抬头,看到粗大的冰柱从天而降,而富有经验的临光已经把博士扑倒在地,回身在他身上架起盾牌。 在博士的感官里,时间的流逝速度改变了,阿米娅背后虚幻的黑影尚未成型,临光脑后的马尾在他头顶缓慢的回转,星极朝着他侧面跨出的脚步还没有落地,可颂提着战锤发出怒吼, 两瓣嘴唇正在缓慢的分离,远方几个朦胧的身影和微光……信息极速的涌入他脑海中,让他得出了他们前方的敌人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存在帮手。 于是在其他人看来,博士被临光扑倒在地,却仍然从容不迫下达了命令: “年,拖住白雾里 的敌人。夜莺,保证年留在你的治疗范围里!” “啧,别小看我啊。” 年撇开盾牌,虚幻的剑影凝结成形,上面遍布熔融痕迹的巨剑斩向白雾,冷凝的水珠瞬间气化,敌人的本体显露出来,一个躲在袍子下的、灰蒙蒙的身影。 临光的源石技艺点亮了博士的眼眸,女骑士的手臂在沉闷的碰撞声里抖了一下,稳稳的把冰柱斜到路面上,蓝色的裙摆在他眼前翻涌,星极也退守到他身边。 临光与星极分别抓住他的一条手臂,阿米娅也在后面推着他的后背,博士的视野瞬间恢复正常,他看向滚落在地上的冰柱,那是用废弃的建筑材料掺入源石晶体再施法后制造的“弹药”。 因为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偷不到太多原材料,所以只有一轮输出吗?他想。 博士转而看向前方的战斗,年挥舞巨剑甩出一道火光,灰袍人双手向前伸出,火光转瞬间就变成弧形的冰月,年大踏步的向前,半透明的盾牌直接撞碎了冰雕,并用尾巴抽打其中一块碎片,与自己的剑一起直奔灰袍人的身体而去。 博士屏蔽了年的频道后,对其他人说道: “年的体验期快结束了,她很快就会作为重装干员 重新回来划水摸鱼,你们准备一下。” 不过,敌人的耐性比似乎比年还要差,在罗德岛的队伍稍有压上的意图后,那个人就收敛了气场,转身离开。远处的同伴为灰袍人提供援护,冰柱再次投射,这次集中瞄准了年,在被后者一扫而空的时候,灰袍人也已经脱离了交战范围。 附近的路面被灰袍人与年的交战所蹂躏,红色的火焰与白色的冰霜各自据守着一片区域, 白色的水汽消散在夜空中。这时候,被一群人包围的罗夏向前探寻,而跑路的灰袍人回头张望, 因理性而冰冷的视线与因愤懑而冰冷的视线相遇,一触即分。 在后方,伪碎骨的队伍也撤离了,罗夏从博士的状态里解脱,他疲惫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他看了眼手表,说道:“看起来我们要迟到了。” 不过,他最后并没有迟到。可颂演示了在如何在城邦中违法飙车的技术,楞是把南瓜车开成了四驱兄弟,只要她吼一嗓子,她驾驶的车辆总会不可思议的开始加速。 罗夏有了兴趣:“这辆车还是声控的?” “不,”阿米娅摆了摆手, “只是可颂在回忆童年罢了。” “我想问,为什么每使用一个技能之前都要喊出来啊?那不是很容易被敌人看穿吗?”雪雉问。 罗夏想了想,回答:“可能是因为函数要先声明才能调用。” 最终,他和阿米娅、夜莺三人来到会场,其他人则去偏厅,自然有人招待他们。博士踏入大厅,几乎被灯光和人们佩戴的珠宝晃得睁不开眼睛,他在心里默默计算需要花费多少钱,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首先被文月夫人找到了,魏长官的贤内助递过来一杯香槟,罗夏与之碰杯之后,她看向夜莺。 “我的助理。”罗夏介绍道。 夜莺颔首,就像之前说的,博士负责交击,她负责高冷。为此,她还去偷偷观察了天火, 琢磨一个晚上,学了一两分像。 白雪从暗中现身,看向罗夏,在得到后者的许可后才回到文月夫人的身边。阿米娅也被文月夫人“抢”了过去,文月夫人一直对阿米娅很有好感,寄予了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博士只是看着,文月夫人对他没什么兴趣,他也没有和对方深入来往的打算,毕竟是别人的太太。和阿米娅寒暄了一会儿,文月夫人才指了指前方说:“我家那位在等着你呢。” 罗夏抓着夜莺的手,后者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也避开人群里戒备和探寻的目光。她是个萨卡兹,美丽的萨卡兹比丑陋的萨卡兹更让人戒备,因为就连童话里,吃人的妖怪也往往会化为美丽的少女。 “别怕,丽兹。”罗夏回头说, “你没做错任何事。” 恍惚间,会场的灯光让夜莺想起了临光和闪灵,她们也曾这样牵着自己的手向前,沐浴光芒,手心温暖。 “我没事,罗夏。” 萨卡兹姑娘称谓上的转变让罗夏呆了一秒,他似乎看到了夜莺的微笑,但等他定睛细看的时候,夜莺又回复了平静。 罗夏顺利凑到魏长官的圈子里,彼时魏长官和一个高挑的年轻姑娘说话,看魏长官毕恭毕敬的模样,这应该是那位指名要见他的钦差大臣了。 看到罗夏赶来,年轻姑娘转向他,淡紫色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罗夏的视线相对克制一些,不过他仍然把握了对方的形体:她穿着无袖连衣裙,白色外套像是披肩一样挂在臂弯里, 因而裸露出可爱的肩膀和手臂,肌肤呈现健康的桃色。 她个子很高(171cm),身材纤细,及腰的金色长发蓬松而卷翘,和她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样赏心悦目。杯之准则强化了罗夏的感官,于是惊鸿一瞥,他就已经看穿对方百褶裙下包裹着黑丝。 除了胸小之外,这位姑娘样样落在他的好球带里,但想想对方的家世,罗夏没从“不高兴” 转向“没头脑”的状态。 “你可以叫我惊蛰,我是炎国大理寺监察司的一员。你好,罗德岛的博士。” “你好惊蛰小姐,我是诺亚·罗夏,很高兴认识你。” 惊蛰伸出手来,罗夏抓住她的手被她轻轻摇晃两下。惊蛰看起来很年轻,但她手上有和他不分上下的手茧,证明她有一段很辛苦的岁月。 借着握手的功夫,罗夏可以礼貌的打量她的面容,她有一张漂亮的脸,但坚毅的眼神和从内到外散发的严肃气场足以打消任何觊觎。 幸好罗德岛有塞雷娅、临光这类干员存在,罗夏对如何与严肃又礼貌的女强人相处有些心得……更准确的说,不会让罗伯斯庇尔降临自己身边。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她问道:“听说你在来这里的时候受到了袭击,情况如何?” 罗夏觉得应该严肃回答,但严肃回答的话又仿佛成了她的下属,他略加思索,把皮球踢了回去,答道:“我的人无碍,警员和平民的情况应该问魏长官,而不是我。” 惊蛰转而看向龙门的领导人,语气严肃的问道: “就在不久之前,你说龙门还在掌握中。魏 先生,我需要你的解释。” “警员和平民的伤亡,受损情况还在统计中;对于罗德岛我要说声抱歉,之后会给出合理的补偿;最后,我现在仍然可以说,一切尽在掌握中。” “我可以相信你,但法律不会。魏先生,你知道龙门意味着什么,无论是我,还是我代理的意志都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看到大奸大恶的魏长官对年轻姑娘毕恭毕敬的模样,罗夏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但很快,魏长官施展办公遁直接跑路,留下罗夏自己承受惊蛰的高压。 “那么,我也告辞了,我的同伴在那边等我。” 惊蛰颔首,罗夏带着夜莺回去找阿米娅,他抓住夜莺的手,夜莺感觉博士的手掌有些湿润。 “罗夏。” “嗯?” “肾虚就要多补一补。” 罗夏困惑的眨眨眼睛,夜莺进而补充道: “我读过炎国的补充医学,那里面有一种叫做肾虚 的概念,放在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说,肾虚可以视为慢性疲劳综合症。” 我为什么疲劳你心里没数吗? 罗夏不想在这种场合暴露罗德岛是个黑心企业的事实,他摆了摆手说: “这些都可以通过三 种途径解决:适当的运动,合理的饮食和规律的作息得以调节。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关心。” “不,我只是想说声抱歉,之前我……” 夜莺的声音湮没在魏长官的声音里,罗夏快步来到阿米娅身边,文月夫人已经离开了,白雪一直等他回来,身形才遁入黑暗中。 他们一起看向台前,魏长官拿着话筒,在他身后陈、诗怀雅等得力干将都站在那里,投影屏幕正在缓缓降落,投影仪的光芒打在上面。 罗夏看了眼惊蛰,发现对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抱着手臂一言不发。他突然觉得形单影只的姑娘有些可怜,旋即又笑自己自作多情。 还差 137 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灰姑娘(8) 魏长官在台上进行了一番简短但令人印象深刻的说明,通过他的介绍,罗夏得知整合运动有利用潜伏进龙门贫民窟的少量队伍里应外合,与大部队一起攻击龙门的计划。然而戏剧性的是,帮助他们摧毁切尔诺伯格的天灾这一次成为他们的对手,肆虐的风暴使得龙门和整合运动占据的切城向着相反的方向躲开。 这意味着潜入龙门的部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情况,单凭这些人是不可能在龙门掀起风浪, 那么魏长官不抓紧时间消灭逮捕这些潜入者就很值得玩味了。 罗夏只是可以肯定,放任这些整合运动活动对魏长官是有利的。那么看来,一个小时之前的袭击可能也在他的计划里,所以在面对惊蛰的质问时才能从容不迫。 罗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盟友的意义就在于相互背刺,哪怕魏长官的想法被罗德岛的看出来也没有关系,龙门于罗德岛是必需的,罗德岛渴望从龙门这里补充之前切城损失的人员和物资,这些都要从龙门的感染者与合作方里慢慢挑选,而罗德岛于龙门却属于可有可无,得罪了也无所谓。 如果有机会挖魏长官的墙角,罗夏相信自己也不会手软。盟友不是朋友,所以他不需要用感情思考。 魏长官有一个计划,他认为整合运动滚雪球般壮大的原因来自于感染者与普通人的矛盾, 矛盾又有相当部分原因是贫富差距,所以他要改造龙门贫民窟,使之具备“适宜居住”的标准, 并推出慈善工厂以工代赈,让感染者通过劳动获得体面生活。 这些措施都被赋予为了民生的伟大事业,大家理解并纷纷鼓掌,眼角流下感动的泪水。罗夏冷眼旁观,地产商、金融家、服务业、工厂主尤为“感动”,这些冷血动物和用金钱吃人的怪物正在为自己能够参与瓜分地皮与人口资源的大计划欢喜着,可以想象,其中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利润。 怪不得林雨霞和她的帮派会经营那些普通黑道完全不会涉及的东西,罗夏想,家养的狗从主人这里获取消息比外面容易的多。 罗德岛在这件事上没有立场,也分不到什么蛋糕……不,罗夏可不相信承包商们对感染者们会和颜悦色付足搬家费,如果矛盾激化的话,他可以试着筛选出一些有实力的感染者,让其加入黑心企业大家庭。 至于其他的人,他很抱歉,一个制药企业能做的事终究是有限的。 博士看向阿米娅,后者也一定想到了在这个计划背后,那些感染者要面临的新一轮的磨难。 她皱起眉头却一言不发。虽然是理想主义者,但阿米娅从不逾越现实的规矩,所以她令人尊敬, 总能唤起人们心中的希望——对于未来的希望。 罗夏悄悄抓住了阿米娅的手,阿米娅吃了一惊,也笑着回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比他还要温暖。看到对方眸子里汇聚的光亮时,罗夏就知道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夜莺看着身旁的人悄悄握住的手,就在不久前,那只手是属于她的。她不禁想起博士在南瓜车里讲过的童话故事,灰姑娘获得魔法,踏着水晶鞋穿着华丽的裙装去和王子跳舞,可是跳完舞之后呢,魔法终有 CD,而王子还是属于公主的,灰姑娘黯然退出舞台,美好的一夜宛若幻想。 夜莺习惯了被冷落的待遇,不同的是,这次她心里浮现小小的烦躁,没有得到的东西失去了也无所谓,一度入手的东西,哪怕明知是不属于她的,在看到他回到真正的所有者身边的时候也令人不快。 在黑暗的掩护中,夜莺的脸颊微微鼓了起来。 魏长官的发言结束之后,又有几个距离龙门较近的城邦分享了情报,从目前来看,整合运动还没有把活动范围向外拓展,但大家距离乌萨斯都很近,担心整合运动这把刀另有主人,给了乌萨斯介入的借口。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乌萨斯人的动态成为通气会的主题,罗夏看到一个针对乌萨斯的防御同盟隐隐有建立的趋势。同时,他也被乌萨斯的国力所震撼。 他再一次捕捉到了惊蛰孤单的身影,按照他的理解,魏长官准备好的龙门才俊们可以上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展示自己才华,获得美人芳心的机会吗? “真奇怪,我明显看到几个帅气的成功人士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临场怎么怂了?”他喃喃的说。 此刻的罗夏充满了八卦精神,他还没见过别人相亲。阿米娅误会了罗夏的意思,问道: “博 士很在意那个人?” “在意啊……不,不是在意,”罗夏摆了摆手,“我还以为能看到现场相亲的。” “咦,那个人要相亲吗?就算如此,博士未免有些上心了吧。” 罗夏小声说: “最近,我已经不止一次被忠心的干员们提醒我要解决婚姻大事了。我哪有谈恋爱的时间啊,最后还不是要靠相亲来解决。可是我又没有相亲过,所以想要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我好抄作业。” 博士,你这个情商确定能抄对作业?!阿米娅想。 她嘴上说:“博士不必勉强自己,这是你的私事,也没有人会逼迫你。” “可是我的年纪和在罗德岛的地位,让我的婚事不可能完全属于我自己,甚至会变成一桩买卖。凯尔希医生哪天遇到合适的对象,把我直接打晕包邮发往目的地我都不意外。” “博士,你对凯尔希的成见很深啊。我可以保证她绝对没有害你的心思,只是你们之间存在一些我不好说的问题。我答应过凯尔希,这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不插手的。” 罗夏也无意为难阿米娅,他又看了眼惊蛰的方向,后者把法杖扛在肩上,正在无聊的摆弄手机。 “博士,你不过去吗?”阿米娅问。 “这种任务就交给王子来做啦。” 直到最后,惊蛰的王子大人都没有出现在她眼前,罗夏带着人和魏长官稍作寒暄就离开了。 惊蛰骄傲又孤独的影子又出现在他心中数次,很快就被他忘却了。 罗夏恢复了规律的生活,每天早晨星极和星极闹钟一起叫他起床,两股香味混合到一起并没有让他收获双倍的快乐,反而让他鼻子痒痒的,还没睁开眼睛就涌出泪花。取舍之下,他忍痛放弃了星极,好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这是为了星象师的工作考虑,因为天灾的影响,星极的观测受到了极大干扰,她不得不花更多时间来修正记录的数据,以准备凯尔希医生委托的“工程。 至于凯尔希医生委托的“工程”是什么,星极总是把这个话题巧妙的搪塞过去,让他无可奈何。 “小气,我好歹送你按摩颈椎的按摩器,结果你就这种小事都不告诉我。”他说。 “我会在别的地方补偿博士……夜莺小姐,你要这样做。” 星极每天都会来拜访博士的办公室,让罗夏产生过“她是不是喜欢我”的错觉。不过很快他就明白,星极是把他当朋友的。 星极优雅迷人,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有些时候,她眼波流转的媚意,伸懒腰或者弯腰时凸显的迷人曲线,身上散发的仿佛捏爆一颗橘子散发的淡淡的酸甜香味。这是赤霞橘光的味道, 又经过调香师的加工提升了品质,是星极简朴的生活中唯一的奢侈品。 星极来到这里是为了教会夜莺如何作为助理工作,她无意之间也撩到了罗夏,哪怕有那个可怕的未来,他仍然悄悄对星极竖起一根中指。 早上的慢跑和晚上的深蹲促进了罗夏睾酮的分泌,特别是晚上的深蹲运动,事后塞雷娅会帮助他按摩疲惫的肌肉,其他地方还好,每当对方的手移动到他大腿内侧的时候,他总感觉心跳快的起来。 罗夏再看汗珠从塞雷娅红润的脸庞上滑动,从微张的嘴唇旁路过,在下巴汇聚又被甩到运动背心,把灰色的背心沁成深色。她的脖颈、锁骨亮晶晶的,肚皮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明明是硬朗的线条,他却感觉意外的可爱。 “啪。”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心想不能对不起兄弟。幸好塞雷娅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又或许……只是装作没看见龙抬头。 可是,拱火的不止是这两位,就连夜莺在他眼里都形象都变得亲切可爱,没人的时候,她对他的称谓就从“博士”变成了“罗夏”,就好像一只金丝雀对他唱出悦人的歌,让他半个身子都酥了。 他能感觉到,夜莺在无事时对自己长久的、毫不避讳的凝视。这凝视里饱含依赖与眷恋, 就像被从小养到大的宠物看着主人一般。 罗夏知道这样不对,夜莺不应该依附于他的意志,然而他的内心却是感觉甜蜜的。病态的支配欲在自我意识淡薄的夜莺身上得到了满足,她是他的人偶、宠物乃至于他的奴隶,他的一切要求都能得夜莺的回应,哪怕是她做不到的事。 有时候,他不免对这个可怜的姑娘产生欲望,想要更深更粗暴的占有她的人生,越是无辜越是清纯,越是有被蹂躏的价值。阻止他伸出那双罪恶之手的,是他心中的道德观念。在兽欲与人性争斗的过程里,他越发觉得自己被割裂了。 “没想到,和挽歌儿小姐的交谈时间会成为我心灵中最后一块净土。 “罗夏有气无力的趴在 桌子上,“欲望已经影响到了我正常的生活,你有什么建议吗?” 纸片人小姐姐大惑不解: “杯之准则践行着生灵的种种欲望,如果你是那种生活作风节制的人,干嘛要走这条路?你这样的学者,灯或者启才适合你。” “我也不知道,我就稀里糊涂的就走这条路了,要是能重来,无形之术我肯定不碰了。” “倒也不全是坏事,别人在你眼里变得更有魅力的同时,你也在别人眼里变得甜美多汁。 对你而言,得到异性的心比过去的时候容易了一些。” “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这很糟糕吗?总有一些你无法说服的人,如果那是一位异性,你至少有机会睡服她。一般情况下,都是攻略一个人的心再去攻略一个人的身,但总有一些特殊的例子需要你先上车再补票。 比如你那些可憎的敌人,整合运动的女首领塔露拉,她的作为导致了数十名罗德岛干员的死亡,他们是为你而死的,你有替他们复仇的义务。” “你说的没错,我没有忘记这件事,也不可能忘记,不过这和无形之术又有什么关系?” “对你而言,塔露拉至少是数十条生命的清算对象,如何让她偿还自己的罪孽?一死了之? 这简直是一种仁慈; 把她杀掉再做成供你驱使的尸偶?这倒是可以物尽其用,但死者的她依然感受不到痛苦; 把她绑在木驴上游街示众,然后公开审判,公开行刑?不,这只是让她痛苦的时间稍微延长了一些。” 罗夏皱起眉头:“那么,挽歌儿小姐你的建议究竟是什么?” “很简单,她导致了多少罗德岛干员的死,也要为罗德岛生出同样数量的干员,一命换一命,这才是合理的补偿。这个光荣又辛苦的使命就落到你身上了。这样,你的躁动就有了一个合理宣泄的借口。 对于那种心高气傲的人来说,给敌人生孩子是比让她游街示众更令人羞辱。” 罗夏以为自己会激烈的反对挽歌儿小姐的提议,然而他心中始终对整合运动有一股怨气, 这股怨恨积累下来压倒了道德,挽歌儿小姐形容的情况竟然让他隐隐产生了快意。 像是洞察了他的心思,画框里的具名者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接着说: “无形之术可以作恶, 无形之术也可以用来搞好事。就像之前你在龙门遇到的感染者叶莲娜,你既有报复她的理由, 也有救她的理由。” “为什么?” “她的代号是霜星,也是个病入膏肓的源石病人,这就足够你报复并救治她的理由了。” 还差 137 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灰姑娘(9)(137→136) 根据罗德岛与龙门的情报,整合运动是塔露拉凭借个人能力强行聚拢起来的乌合之众,其下有着数个山头,每个山头投入整合运动都有不同的主张: 梅菲斯特,整合运动里最不可饶恕的干部之一,他和他麾下的部队极端仇视普通人,动辄三光、无恶不作,而他本人还掌握着亵渎尸体为其效劳的源石技艺,属于最无药可救的人,却偏偏有个叫浮士德的老实人手下; 弑君者,对塔露拉忠心耿耿,主要执行特种任务,罗德岛每周杯足球比赛指定用球,博士最喜欢的迫害对象之一; W,神秘佣兵,擅长使用爆炸物,被怀疑是哥伦比亚的代理人,在罗德岛从切城突围的时候吞并了一支萨卡兹人佣兵队伍,她本人和博士过去认识,并且怀着打胎没给钱反而倒贴了几十亿一般的仇怨; 爱国者/霜星,爱国者是前乌萨斯军人,据说曾经率领军队镇压过感染者的暴动,但那之后, 他戏剧性的带领部下脱离了乌萨斯军队的序列,前往北方冻土——乌萨斯流放感染者的地方, 为感染者而战。 霜星是他的部下,也是整合运动首屈一指的强力术师。在所有整合运动的山头里,爱国者与霜星是唯二想要通过暴力反抗乌萨斯当局对于感染者的压迫,认真思考过感染者未来的人。 爱国者的部队纪律严明,战术素养极高,有着接近乌萨斯边境驻军的战斗力,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虽是感染者,但同样保护普通人平民,对于放下武器投降的军警也不滥杀无辜,有上任皇帝统治时期的乌萨斯军队遗风。 从理论上来说,爱国者关于感染者的思考和他崇尚的秩序理应成为整合运动的行动纲领。 然而塔露拉并不加以约束部下,仿佛整合运动成为乌合之众才是她的期望,所以在整合运动这个狂飙的野兽里,理性的声音被狂热极端的情绪取代,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这是博士对于爱国者这支部队的感想,他尊敬这些人为感染者的平等事业做出的努力,也尊敬他们救护普通人的行为。然而,少数的善意无法掩盖整合运动绝大多数恶意,除非爱国者和霜星带领部队脱离整合运动的阵营,不然博士站在罗德岛的立场,无论与整合运动哪个山头相遇,他都不会手软。 这样的话,如果叶莲娜是霜星,罗夏的确有理由报复整合运动中的一员,同时她是感染者, 所以他也有理由救他。 “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罗夏问。 “长生者可以留在漫宿之中,这可以被视为一项特权,因为漫宿已经超越了五重历史,成为独立于物质世界之外的存在。” “五重历史?” “很难理解吗,从我的角度来看,泰拉从有生灵活动到现在,已经演化出五条相似但不同的时间线,就像一个游戏的五条线路在有的时间线上,因为某个人物致命的一票反对,阿米娅没能通过救援你的提案。整合运动在切城的阴谋展开,沉睡在石棺中的你成为切城遇难者的一员,而那个人为投出的反对票而后悔,最终为你殉情; 有的时间线上,先于罗德岛你被整合运动的座主塔露拉找到,你成为她的压寨夫君并最终睡服了她,整合运动换了主人,你又毫不犹豫的睡服了弑君者、W、霜星,赶走了梅菲斯特,而整合运动在你的改造下也变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反抗组织,共有一百零八位头领,上书一面大旗“替天行道”,和乌萨斯打的有模有样; 有的时间线上,你根本没有参与创建罗德岛,而是留在龙门教书,阿米娅和你一起。不少女学生为了你争风吃醋,你和阿米娅过着平静而幸福的日子。只不过……” 罗夏一时间难以接受,他心乱如麻,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只不过?” “死亡、绿林、教书匠都只不过是你作为凡人对时代微不足道的抗争。唯有这条时间线, 在这条世界缓慢衰亡的时间线,泰拉最为动荡,你遭受了最多挫折,因而病态的追逐着崇高又邪恶的智慧,希望它为如何结束泰拉的动荡作答。 你几乎得手了,可惜……你被迫放弃了它们,忘记了过去,又重新回到原点。” “我过去到底追逐着什么?” “我第二次的回答你,这是需要你自省的问题。不要着急,答案就在你的记忆里。”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通过其他时间线遇到霜星,因而知晓她的身份可以解释的通。 我想知道的是,在我身已死线、山大王线、人民教师线、我所处的无形之术线之外,应该还有一重历史,那段历史里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问,五重历史之间并不互相干涉,你们是独立发展的。” “我只是想看看其他时间线中罗德岛与整合运动的故事,看看其他线的我是如何选择。 “罗 夏挠了挠头,“老实说,我还是感觉你在讲故事,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多重历史的设定。” “等一下,我去看看。” 挽歌儿小姐的身影从画框中消失,罗夏屏息以待,片刻之后具名者回来了,她脸上带着奇妙的笑意。 “怎么了?”罗夏问。 “在那一重历史里,你仍然是博士,但你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剧情,而是以‘……’的形式表示自己的存在感,罗德岛的行动由阿米娅主导。” “我想看看,不,请让我看看!”罗夏站了起来,“挽歌儿小姐,你想听哪首唢呐曲子,我现在就吹给你听!” “我答应当你的顾问,回答你的疑惑是我的责任,然而出力办事就要额外收费。 “具名者在 唇前竖起一根手指, “你很上道,然而还不够。霜星有一颗寒冰源石,我要你去摘下它。那时候, 我将教会你延命之法。” 提到延命,罗夏第一个想到了凯尔希,他抬起头来问:“延命之法对所有人都有效吗?” “对。” 即便知道挽歌儿小姐撒出的是甜美的诱饵,罗夏也只能张口吞下。因为他知道,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他就要失去凯尔希医生了。 罗夏闭上眼睛,唯独今夜他只属于他自己。具名者造访了他的梦境,随之涌入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当办公室的窗棂被晨曦点亮,博士的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他睁开眼睛,发觉留声机奏响了一曲只有他能听到的挽歌,臂弯着似乎还残留着怀抱已死之人的触感。 他对着看不见的命运轻声说:“好,现在轮到我们来斗一斗了。” 博士比以往都要早的出现在甲板上,彼时,杜宾教官还在保养鞭子,看到博士的时候她打了个招呼,得到了对方冷静而冷淡的回应。 在现存的干员里,杜宾加入罗德岛的属于较早的一批,但她对博士的了解仍然要从阿米娅等人的回忆开始,在元老们叙述里,过去的博士就像一轮骄阳,他比现在的诺亚·罗夏更加明亮——非是更加温暖,但那时他的光芒含有罗德岛众人后来再无从见得的色彩。 “在卡兹戴尔内战的时候,玫红极光与蓝青电光争夺着天空,无夜晚亦无黎明,只存在于即将胜利的时刻和取得胜利的时刻。我们每个人都向天空射下的金针敞开心胸,一切色彩在博士映照下皆显得更浓。”阿米娅说。 杜宾教官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光景,她来的时间点微妙。而现在,她在默默锻炼身体的博士身上看到了阿米娅所形容的影子,尽管只是一部分。 责任与爱好驱使她举起保养得体的鞭子,手腕一抖,鞭声在博士附近炸响,好让他锻炼的更充分一些。 教官女士爱的鞭策让罗夏迅速回到了正常的状态,自从做了那个梦,他就被异样的情绪所支配,每当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的身体总会以迥异的、截然不同的行动加以实现。 充满欲望的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彻底变成了恐惧,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受害者便是暗索,于幽暗中发动的无形之术让卡特斯少女的耳朵向前竖了起来,她脸色煞白,一边后退一边做出向后蹬腿的动作,仿佛看了一夜的恐怖片后又在现实里目睹了不可名状之物。 她尖叫着冲进了厕所,不久之后里面传来了她气急败坏的声音,混杂了龙门粗口和在罗德岛新学到的俚语。博士冷静的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发出一声悲鸣。 “开门,暗索。” “不开不开我不开!你死也别想进来!” 我连在自己私人住房里上个厕所都不行了吗?他想。 罗夏把惯偷小姐吓得够呛,心里也产生些许后悔的情绪,他不希望恐惧主导他和干员之间的关系,所以才避开所有人来到甲板,并被杜宾教官阴差阳错的恢复了正常。 “谢谢你,杜宾教官。” 罗夏朝对方竖起大拇指,杜宾不明所以,以冰冷的表情和挥舞的鞭子作答。 “博士的谢意我收到了,鞭策你锻炼是我份内的事情。经过了一周的适应,我想博士可以加量训练了。” 杜宾教官,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罗夏为自己辩解道:“我是文职人员,不需要有那么强健的体魄。” “可是博士,古往今来健全的头脑都要靠野蛮的身体来承载,力学源石技艺大师伊萨克·牛顿被苹果砸中之后自创十三路力场拳法,詹姆斯·瓦特沐浴水壶中的热水而面不改色,之后改良纽科门源石蒸汽机。 而博士你,比我们中的任何一员留在历史中的可能性都大,可是你的力气连和夜莺五五开都做不到,这可不行。” “夜莺以前力气小是因为她下肢残疾发不上力,她好歹是个萨卡兹人啊,在源石技艺上天赋点满,只有稍微用心琢磨增强自己力量的源石技艺,哪怕是暂时的,她也肯定比我强。” “正因为如此,博士在力量达到夜莺——辅助她行走的装置还生效的状态,能够和她五五开的话,我就认可博士可以结束训练了。” 罗夏搬出了最后一个借口:“可是,我还要办公。” “我已经拜托过星极去帮助夜莺提高自己的办公能力,星极是个好老师,夜莺也是个好学生,她用自己的努力增加了博士一个半小时的锻炼时间。” 干嘛要在迫害我的方向那么努力啊?! 罗德岛是个相互迫害的大家庭,罗夏捏捏鼻子认了,决定今天摸夜莺头发的时间增加三倍。 杜宾教官很严厉却不会真正伤害她手下的学员,博士更是在她这里得到了优待:有三名医疗干员在旁边就位,随时为博士提供医疗服务,其中就包括锡兰。 黑抱着手臂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里,她负责在博士运动后按摩,帮助他消除疲劳。她一边揉一边说:“不是我自愿的,你别多想,我对你不感兴趣,过去说过的玩笑话你就忘了吧。” 彼时,博士像只咸鱼一样瘫痪在甲板上,看着阳光照亮了天空,泰拉的冬季悄然到了尾声, 空气不像以往那样寒冷,这也要归功于天灾让附近区域温度不正常的升高而导致的异常天气。 “你们的培训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有兴趣来我的队伍吗?”他问。 “你的队伍?做什么?” 我在梦里看到霜星和罗德岛有着相似的理念,她和博士聊了过往,比在鬼屋时增添了许多细节的过往,还让博士喂她吃了糖。 在最后她也认同了罗德岛。可是在加入的瞬间她的生命也走到尽头,那时候另一个博士能做的是抱着她的尸体送进焚化炉,以防止她的尸体造成二次污染。 所以,我要抢在霜星生命耗尽,或者龙门的人杀死她之前,要把她抢回罗德岛搬砖。 罗夏在心里诚实作答,不过告诉黑的时候却是另一套说辞,黑看上去很不情愿的样子,锡兰却主动说道:“博士,我就把黑借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待她啊。” “我会负责的。”罗夏郑重的回答。 “小姐!” 锡兰抓住保镖的手晃了晃: “黑,在结束训练后我会转入医疗部门工作,为攻克源石病而努力,而你最为出色的才能是保护要人,罗德岛最重要的要人就是博士。只有在博士身边,你才能发挥应有的价值。” 罗夏总能克制锡兰,锡兰又克制黑,黑对罗夏也总是占据优势,最后黑勉为其难答应了, 她把罗夏翻了过来,一边按摩他的后背一边说:“最早我后天能来你这里报道。” “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在给博士按摩的时候,黑吞了口口水,她总觉得博士身上有股香香的味道。最初她以为自己闻错了,后来觉得博士像个娘炮一样喷了香水。很快她推翻了自己的两个猜测,确定那就是来自博士身上的味道。 奇怪了,是我嗅觉出了问题吗? 锡兰小姐的咳嗦声让黑回到现实里,罗夏的手臂突然闯进她的视野里,黑目光下移,突然意识到她抓着罗夏的手臂在闻,样子活像一只宠物猫。 她急忙松开了手,后退到两米开外站住,脸上出现一丝尴尬的红晕。 罗夏不知道黑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给对方找了个台阶下,开口说道: “谢谢,我手臂不疼 了。” 关于霜星这件事,作弊玩家无法和任何人述说。黑补上了阿米娅的缺,让他能够直接动用的人数恢复了满编小队的水平。在武力之前他要考虑如何制造进入龙门的借口,而在借口之前他要考虑时机。 无论什么借口,最佳的时期都是春节,炎国传统历法最隆重的节日,从除夕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这一狂欢会持续十六天之久——理论如此。 他不准备搞事,只是寻人。 “罗德岛的博士按捺不住对龙门节日的好奇,带着干员们来参与其中”这理由十分合理,不容易引起怀疑。 诗怀雅和他透露过自己在春节的安排:除夕夜值班,并利用她的职务之便搞一次活动,活动内容她没有说,想来不会简单。大年初一到初五她轮休,之后从初四一直上班到正月十四, 然后正月十五元宵节放一天假。 她那么说是暗示罗夏“在我得闲的时候陪我玩”,不过那时候的博士只是记在心里,心想如何婉拒她。而现在,变化的条件让罗夏洗完澡后回到办公室拿起了电话。 桌子上摆放着几张纸条,那是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每张纸条都记录着一个号码,这是龙门的相关人士交换联络号码时递给他的,并迅速被他遗忘了。 幸好我的衣服是干洗的,他想,如今也只能一个一个打过去了。 这时候,夜莺的犄角与头巾从沙发靠背钻出来,她不露面的问道:“罗夏要打给谁?” “龙门的人。” “谁?” “诗怀雅。今天你对这些小问题很有兴趣啊,上个星期你从不过问。” “因为我想独占博士呀。” 罗夏笑了笑,罗德岛的宠物女孩率直的可爱,如果换做别的女孩子来那么一句,他肯定心跳加速,产生“她喜欢我”的错觉了。不过夜莺嘛,那么纯洁的好孩子,她肯定没那方面的心思,只是想让他多陪陪她罢了。 在书桌旁,苍翠的环杉枝叶微微晃动着,仿佛为博士趋于零的情商而叹息。 罗夏拨打了第一个号码,一声凌厉的“谁”把他吓得差点扔掉话筒,他张嘴想要表明身份, 结果对面说道:“博士啊,我在睡觉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事吗?” 话筒里传来陈 sir 的哈欠声,这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小女人似的慵懒,让罗夏完全无法想像这是铁血女汉子发出的声音。 其实没什么事,我忘了你们的号码,所以一个号码一个号码试过去,总有一个是诗怀雅…… 如果这样回答,下次陈 sir 遇到他的时候一定会痛打他,之前无形之术的事情曝光,她对他的好感已经下降了一截。如果继续下降的话,恐怕又是一次罗伯斯庇尔降临他身边。 罗夏十六世很忙,忙到连上断头台的时间都没有,他急忙问道: “还是上次关于惊蛰小姐的 话题,我有点不放心,她最近在做什么?” “最近,她在审核龙门最近一年的报告,魏长官的计划必须通过炎国的许可才能实行,而钦差大臣是审核的第一道程序。” 陈又打了个哈欠,接着说: “我想你不必担心她找你麻烦,她还夸过你的指挥能力,说你像是评书里的白衣秀士王伦。” “我书读的多你不要骗人,王伦这个人疯狂作死,最后被人火并,丢了自己的寨子连命都送了。”罗夏哭笑不得,“我这是被小姑娘小瞧了吧。” 陈也有些愤愤不平: “那种家境出身的小姑娘,白、富、美、权、能,样样都占,天生就有一份傲气。和善些的自上而下俯视你,脾气坏些的就能鼻孔瞧人,习惯带有色眼镜看人。” 陈 sir,最初你和罗德岛打交道的时候,明明也摆了一张臭脸啊! 罗夏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和陈 sir 建立友谊,就是因为糟糕的最初印象产生的隔阂。破冰之旅始于上个月共同追查邪教徒案件的时候,陈 sir 为罗德岛据理力争奖金的行为感动了他—— 其实他也无法区分陈 sir 的努力和陈 sir 送来的龙门币哪个给他的感动更多一些。自那之后,他和陈 sir 的关系从认识的人→熟人。 陈 sir 对惊蛰有点小小的怨意思啊,难道惊蛰小姐也得罪了她?他想。 罗夏不知道,他和对方寒暄两句挂断了电话,掏出手机输入号码,在后面备注了一个“陈” 字。 接着,他拨打了第二个号码,对方精神满满的声音传来:“博士,找我有什么事吗?” “星熊?你那边有点吵,在做什么?” “我在……以前的帮派……聚一聚。” 星熊警官那边被嘈杂的环境干扰,让她的话断断续续传到罗夏耳朵里,听闻这位干员以前是帮派分子,后来魏长官筹建近卫局的时候,不拘一格的提拔人才,把星熊羡招募进来。 星熊那边挂断了电话,罗夏也松了口气,撒谎撒的太多,被当事人们相互对峙的话,很有可能触发攻打巴士底狱事件,之后不单单是罗伯斯庇尔,而是罗伯斯庇尔为代表的公安委员会降临他身边。 “我总不至于运气那么差吧。”他嘟囔道。 罗夏记录了星熊的号码之后,捏起第三张小纸条拨打号码,对方接的很快,问道: “魏尔斯 特拉斯函数处处连续但是不可导?” 罗夏愣了一下,然后凭着记忆回答: “没错,它是赫尔德连续的,并且处处不可导。它是一个分形函数,如果你对这方面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讲一讲。正好,我的办公室还有一块谢尔宾斯基地毯,我们可以从它开始谈谈分形之美了。” “……。不,是我唐突了,我刚才正在做题。”林雨霞的声音传来, “请问罗夏博士有什么事 吗?” 罗夏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他只看过办公室藏书的三成,换而言之他只有过去博士的三成知识水平,却好为人师开始教授别人,这样不好。 他亦真亦假的说道: “是这样的,我有些关于……‘那个东西’的疑惑,想要向你讨教一下。” “你可以说的光明正大一些,这里是我的专线,听你的语气,我差点以为罗夏博士要向我走私违禁品。” “其实还真有,我从汐斯塔弄到了黑曜石开采的份额,已经出手了一部分,你有兴趣吗?” 对面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在作奸犯科这种事上,罗德岛这家制药企业竟然如此专业。 “明天时间方便的话,我会登门拜访罗德岛,博士想要讨教的问题,博士想要做的生意, 我们都可以谈谈。“鼠王二代目说。 “好,不过你的身份方便出来吗?” “除了经营帮派之外,我自然有可以在白天出现的身份,罗夏博士不用担心,我会准时出现在你的办公室里,喝喝茶,聊聊分形学。” 你这是变相嘲讽罗德岛的安保情况吗?罗夏想,很好,五成功力的锡兰红茶可以安排上了。 而在表面上,他愉快的答道:“好,明天下午两点钟,我在办公室等你。” 放下电话后,眼前的纸条只剩下两张,其中一张是诗怀雅的,可是另一张又是谁的呢? 他想来想去,龙门也没有第五个能给他塞纸条的人,好奇心让他迅速捏起一张打过去,里面传来一个他没有印象的女声。 “你是谁?”对方问。 “啊抱歉,可能是我打错了。” “你是王伦?” “抱歉,我不穿白衣。以及打扰了惊蛰小姐,我先挂断电话了。” 罗夏这时候确定对方是惊蛰了,在通气会上给他留下惊艳印象又被他迅速遗忘的美少女, 同时回想起的还有对方的身份,不拿血统说事,单单是她大理寺监察司的官职,就足够让他敬而远之了。 然而,惊蛰却不依不饶的问道:“等一等,这件事让我理清头尾: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现在又为何要急匆匆挂掉。” 小姐,我们又不是在演《少女惊蛰天》、 《大炎监察官》或者《神探狄惊蛰》,糊涂一回不好吗? 不过,理由倒是现成的,罗夏回答: “今天检查衣服的时候,我的口袋里有一张纸条,我好奇这是谁的号码,所以打了过去。” “把我当成了应召女郎?” “绝无此意!” “我知道,我开玩笑的,不必紧张。关于这件事我有些眉目了,你也是无辜被利用的那个。 我不好对你讲某些人的坏话,所以别担心,我对你或者罗德岛都没有恶意。” “那就好,那我挂电话了。” “好,有缘再见。” 恐怕是再也不见吧。罗夏腹诽道。 在给诗怀雅打电话之前,罗夏伸了个懒腰,他站起来给自己接杯水,背后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他回过头来,看到夜莺趴在沙发扶手上歪着脑袋看他,裙摆与金发一起在沙发上铺散,浅色的阳光与深色的阴影把她分割。周围的文件散落一地。 他放下水杯,来到沙发附近蹲下来把文件收拢整齐,几秒之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转向夜莺的方向,萨卡兹姑娘的另一只手臂遮掩了她的口鼻,用猫儿一般的眼神打量着他。 罗夏对她笑了笑,文件上的字迹表明夜莺很认真的完成了工作,这本就是耐心胜过机敏的工作。似乎是从博士的笑容里感受到鼓励,萨卡兹姑娘的手沿着他肩膀的线条滑动,来到脖颈, 轻轻抚摸着他的喉结。 “别,被摸那里怪别扭的。” 罗夏偏过头去,夜莺趁势捏住了他的脸颊,轻轻拉扯,她的嘴角噙着笑意,就连碧色的眸子都比以往明亮了一些。正如她的指甲在他的脸颊上刺出一个浅窝,这个笑容也在心里留下印记。 “它也很喜欢罗夏呢。”夜莺说。 “它?” 罗夏看向自己的肩膀,夜莺的手做了个抚摸的动作,眼神专注。可是他只看到了一片空气, 随着夜莺指尖催动的力量扭曲着,不久之后,琉璃之鸟的虚影矗立在他的肩头。 “这只琉璃之鸟是我的宝物,它总是从外面飞来告诉我远方的消息,而在梦里我变成了它, 自由的飞翔在天空里。” 她的眼眸低垂,用轻柔的声音说道: “最近它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了,它是不是就像灰姑娘的宝物一样,某一时刻也会失效呢?做梦的灰姑娘终会醒来,漂亮的衣裙,和王子浪漫的回忆, 南瓜马车和水晶鞋都会统统消失不见。” “你说的不错,午夜一过,灰姑娘会失去她得到的一切,然而她并非孤身一人。” 罗夏俯下身来,亲了亲夜莺的额头,后者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他,他拍着胸口说道: “还有 我这个后妈呢,可怜的灰姑娘要给我干活,你可别想逃。” 夜莺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坐起来环住了罗夏的腰。罗夏摩挲着她的头发,眼中常含泪水, 因为萨卡兹姑娘的犄角扎的他深沉。 还差 136 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灰姑娘(10) “丽兹,你努力工作想要从我这里索取些什么可以理解,但千万别突然抱上来了。”罗夏说。 “不喜欢?” “只是两肋插刀的滋味一言难尽。” 罗夏捂着自己的腰回到人体工学椅上,给诗怀雅打过去电话,后者几乎是秒接,欢快的声音从话筒里涌出。他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给诗怀雅听,不出所料,后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我会带着博士体验春节氛围,给你包一个大红包。”诗怀雅说。 “红包这个习俗很有意思,但那不是大人给小孩子的东西?” “博士失忆之后等同于婴儿,之后度过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你还是个孩子,当然要给啊。” 虽然收下这种红包未免有承认自己是巨婴的嫌疑,但诗怀雅想必会给的很多,所以罗夏屈服了。他很快又没节操的想到,是不是可以用类似的理由找认识的小富婆要钱? “博士?” “嗯,我在想哪一天我去找你合适。” “大年三十这天吧。” “那不是你上班的日子吗?” “是,但是当天晚上留守近卫局的大家会包饺子,做年夜饭,毕竟就连犯罪者也要回家过年。除了不能喝酒之外,在近卫局里也挺热闹的。” 罗夏想问“你为什么要在近卫局里过年”,但他突然想起诗怀雅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大小姐大概不会回去了,所以才会在团圆的日子留在近卫局加班。 “你们近卫局的人内部联欢自无不可,但我毕竟是外部人士,出现在那里不合适吧。 “他说。 “也是,博士可以在大楼对面的饭店和我们吃顿饭,然后我推荐几个地方游玩,之后等我轮休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出来玩。除夕夜大家可是彻夜不眠的,无论哪个地方都很热闹。” 她的建议暗合罗夏心意,当即答应下来。两人又聊了两句,诗怀雅挂断了电话。罗夏抬起头来,对夜莺说道:“我想送给诗怀雅一份礼物,你觉得什么好?” 夜莺想了想说:“锡兰红茶可以吗?” “你和她多大仇啊,”罗夏摸了摸头,“某件事我心中有愧,想要给她一份礼物作为补偿。” “罗夏你也给她打理一次头发?” “不,她不是罗德岛的干员,我不能随便摸的,万一让她误会了怎么办?” “误会什么?” “误会我可能对她有想法。” “难道不是吗?罗夏总是惦记着她的龙门币,哪怕诗怀雅小姐是 300 公斤的肥宅美少女, 看在钱的面子上,你也会把她自行 P 成盛世美颜吧。” 你嘴巴好毒,但这确实是我会做的事! “丽兹,那一天你会去吗?”罗夏问。 “我是你的助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不过我们可能要在龙门呆一夜,所以在前一天的白天,还请脱下你的水晶鞋,给夜晚留出空间。” 夜莺点了点头“好。” 罗夏投入了工作之中,直到傍晚才抬起头来,沙发那里静悄悄的,他以为夜莺睡着了,蹑手蹑脚的过去,看到夜莺又在倾听那只停在她手背上的琉璃之鸟。 由于闪灵不肯给他开放夜莺的档案权限,罗夏只能推测,那只大家隐约能看到,却只有夜莺能自由交流的琉璃之鸟,是夜莺在无意识之中用源石技艺勾勒催动的东西,它是夜莺潜意识的体现。 夜莺想要和其他人一样自由的行走在外面,但她的残疾之身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所以取而代之,一只可以自由飞翔的琉璃之鸟作为她的耳目完成了她的愿望。 夜莺说琉璃之鸟最近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这大概是因为夜莺借助机械已经在限制时间内自由活动,与外界环境和人物接触越来越多,那只琉璃之鸟的工作她自己就能完成,自然那位动物伙伴消失不见了。 夜莺为琉璃之鸟的消失而惴惴不安,罗夏倒觉得这是好事。不过,要从根源上让琉璃之鸟与丽兹合二为一,还需要解放夜莺的鸟笼,由忘却的记忆里蕴含的苦难与沉重构成的鸟笼。 对自己过去记忆害怕的不止是夜莺,罗夏也害怕如果在夜莺的记忆里,过去的博士是作为加害者存在,他和夜莺会变成什么关系,这个单纯的姑娘又会变成什么样。更好与更糟的概率一样,而现实不是游戏,他无法通过读档来回避概率学的惊喜。 或许,我可以向挽歌儿小姐问一问,在其他四重历史里,夜莺究竟是什么样……不行。 罗夏意识到一个问题,纸片人小姐姐提供的信息都是单向的,他很难加以验证。而且供求关系几乎是单向的,以泰拉的方式无法解决的问题,他需要向对方寻求泰拉世界之外的智慧, 也就意味着他是言听计从的按照挽歌儿小姐的意图行事。 她真的只是为了解闷才关注他的吗?而且一个信奉沉默与死亡之道的具名者却表现的如此活跃,如此……充满欲望,实在令人疑惑。 和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一样,只有在我实在无法解决又到了关键时刻的问题,我才去寻求她的帮助。 罗夏沉思心中的尺度,夜莺倾听幻影的声音,两只呆头鹅沐浴在夕阳之下仿佛古典油画的模特,直到寂寞的肠胃发出鸣叫,才把他从静滞的状态里唤醒,而夜莺依然在发呆,好像一具人偶一样。 他叹息道:“别人总说照顾我的时候心情像个妈妈,如今也轮到我体会这种心情了。” 第二天下午,林雨霞孤身一人出现在博士的办公室,今天她穿着浅紫色字母卫衣+灰色长裤,戴着遮阳墨镜,把自己打扮成了即将走向社会的学生妹。 单凭这份勇气就让罗夏点赞,他让夜莺端来了五成功力的锡兰红茶,林雨霞看了一眼,茶色不错,但她心头有些不安,看着博士喝下去之后她才抿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头。 “见面就说这个有些不礼貌,但我想,黑心制药公司的代表和地下帮派代表没必要客气。 我想问的是,罗德岛的财政有那么差吗,以至于连招待客人用的红茶都如此……极致。” 罗夏也很惊奇,五成功力的锡兰红茶简直是大杀器,多少干员的骄傲与定性都折损在这杯红茶里。在此之前,能抗下五成功力锡兰红茶的只有他和夜莺。 “人不可貌相啊。”他喃喃的说。 林雨霞平静的放下茶杯,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回答: “如果这是下马威,那么你太小看我了。 或者说,你太小看炎国第九大菜系了。” “九个?我听说炎国有八大菜系,恕我孤陋寡闻,第九个是什么?” “大学菜,学生食堂热情的师傅们总是能够开动他们的智慧,创造大量新式菜品,只有少数有值得一吃的价值,而剩下的则成为学生的血泪。” “比如?” “比如番茄炒鸡蛋,只有番茄没有鸡蛋。” 罗夏惊奇道:“那不是炒番茄吗?” “但是你在吃这道菜的时候,仍然能在盘子底部找到鸡蛋的残渣,入口西红柿的时候也混有淡淡的蛋味。” “还有呢?” “黄瓜炒大葱,听起来它很正常,但是厨师细细的剖开葱白之后,却和整根黄瓜一起爆炒。 任何女生点了这道菜,其他男生都在笑,很猥琐的那种笑容。” 罗夏脑补了一下,明白那些人为什么笑了。还没等他回答,林雨霞接着说: “类似的还有米 椒炒月饼,葡萄菠萝炖大头鱼,水萝卜炒米饭、干煸苹果、拔丝小黄鱼。” “是挺辛苦,不过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可以品尝一下我的营养餐。嗯,只尝一口,我打包票你一定不会想吃第二口。说起来你到底是用什么身份进来的。” 夜莺的声音从更远处传来:“博士,访问记录显示的是林女士提出本人是博士以前的学生, 现在来探望老师。执勤的干员给博士办公室发了认证信息,我点了接受,林女士完成辐射测试与安全测试后就来到这里。” 罗夏哑然失笑:“我的学生?这倒是真是个好借口。” “不全是谎言。” “嗯?” 林雨霞拢了拢头发: “任何关注源石病这个领域的人,都会关注博士你,至少在天灾学,你是无可替代的,有些年轻的学者甚至把你当做偶像一样崇拜,我的确想过在你这里学习。” 罗夏丝毫没有感到心动,荣誉的冠冕、那些赞誉者的眼神都属于过去的博士,与那个传奇人物比起来,他愚蠢且天真,就像一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侏儒,他能看到的风景取决于巨人, 而非侏儒。 在林雨霞眼里,博士异乎寻常的冷静,联想到她掌握的一些讯息,这倒也不难理解。 “寒暄的时间过去了,我想我们该谈谈正事了。”她说。 罗夏颔首,他看向夜莺,说道: “去找星极或者读书会认识的朋友们玩一会儿吧,或者在甲板上散散步也不错。” “好。” 来访者回头观望,直到夜莺的身影消失后才说道:“还有一个人。” “让她也回避吗?” 林雨霞摆了摆手: “不,让她在那里算了。我有我的立场,而她作为见证者可以帮我证明。” “其实我有三件事要和你说,我们先来谈谈黑曜石生意。” 单单第一件事,罗夏就和对方谈了两个小时才勉强达成了意向协议,最后以净利润五五分——林雨霞享有罗德岛剩余黑曜石储备的独家购买权,而罗德岛则拥有市场定价权。 这桩生意双方都不会亏,因为龙门接纳的大量感染者都属于黑曜石矿的潜在客户,林雨霞索要独家购买权确保的是自己的利益,而罗夏占据定价权,是为了不给感染者再添一笔沉重的负担。 黑曜石没有明显抑制源石病的作用,但病人们需要希望。同时,罗夏也不希望感染者为了一块无用的石头倾家荡产,所以从源头控制价格。 同时他很冷静的认识到,这只是一种伪善,罗德岛拥有的黑曜石不足以满足龙门感染者的需求,那么黑曜石的价格必定会在转手之时成倍,乃至于数十倍的暴涨。 罗夏略喘了口气,他一口气喝了两杯锡兰红茶,痛苦瞬间扫空了他的疲惫和倦怠,维系了他的思考能力。 “第二件事,是我希望你在龙门帮我找一个人。”他说。 “谁?” “她叫叶莲娜,乌萨斯人,今年二十三岁,鼻梁上有一道伤疤,有着一头银灰色的头发, 种族是卡特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住在贫民窟的感染者。” “对,在我和你见面的那一天,她也出现在鬼屋之中。那时候我对她没什么感觉,但现在, 她的形象强烈的存在于我的心中,让我寝食不安。 我想再见她一次,想要把她的命运纳入自己的掌控,最为合理的方式就是把她招募到罗德岛。然而想要找到她,我可能要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如果你的描述都是真的,那么找到她不难。容我问一句,你找到她之后打算怎么做?” “我会尝试说服她,如果不成的话我会动用暴力手段,无论如何,我已经在罗德岛为她预留了一个位置。” 林雨霞狐疑的看着罗夏,罗德岛的博士如此反常的渴望一个人,让她对那位叶莲娜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以及一份模糊的猜想。不过,只要不涉及龙门的底线,也不涉及她的底线, 鼠王二代目根据老爸的教导,很乐意和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做交易。 “看在你和诗怀雅熟识的面子上,我可以坦诚告诉你,我会把叶莲娜调查的清清楚楚,之后才决定要用什么代价把她交易给你。”她说。 罗夏叹了口气,偌大的龙门他想要找到霜星,只能借助龙门本地人的帮助,然后再以交易的形式把她和她的人弄到罗德岛。 “不过,你究竟要我支付什么代价呢?”罗夏问, “我总要有个心理准备,不然你索要的时 候我拿不出来就尴尬了。” 欠林雨霞这样的人一个人情是非常恐怖的事,罗夏退而求其次,决定现在就欠下一个有明确范围的人情,阻止对方漫天要价。 他有想过直接用黑曜石换霜星,但想来个性认真死板的林雨霞不会答应,只好把商业的事情和私人的委托分开来谈。 林雨霞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现在兑换博士的人情吧。” 罗夏变得严肃起来,做了个手势说:“请说。” “我要去你追求惊蛰,没错,就是炎国来的那位监察官。” 还差 136 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灰姑娘(11) (136→135) 罗夏沉默片刻后回答:“如果我不是红茶喝多,喝出幻听的毛病来了,那么就是你疯了。” 林雨霞沉稳的回答:“你没有幻听,我也没有疯,我们都冷静的谈论着这件事。” “那么说来,果然我是魏长官在笼络惊蛰小姐计划里备胎的备胎啊。” “博士有些话真不好懂,就像我不知道你所要找的叶莲娜小姐可能还另有足够判她一百次死刑的身份。” 淡紫色的眼瞳对上乌褐色的眼瞳,心照不宣的秘密无声息的交换,罗夏渴望得到霜星,而魏长官想要对大理寺监察司的高级官员施加影响,他们都有需要彼此的理由。 同时这也意味着,魏长官之前安排的成功人士们已经失败了。 罗夏为了霜星可以支付不超过他心理底线的代价,他的心理底线是不会因为拯救一条生命, 而让罗德岛更多的生命为了他的私欲牺牲。所以他立刻答应下来,对惊蛰的愧疚之情很快就消散了,他开始踌躇起来,因为惊蛰这个女人是如此棘手。 “她是一座君士坦丁堡,而你恰好是乌尔班巨炮。”林雨霞说。 鼠王二代目的形容让博士感觉怪怪的,而且用败仗庭作比喻不太好,诚然君士坦丁堡最终沦陷,但乌尔班巨炮之前已经炸膛了。 “我不保证我的追求能有什么效果,她和你一样,以事业为优先。”罗夏说。 能够和惊蛰这样的大人物在别人的话语里并列,对鼠王二代目来说是种荣誉,她也以淡淡的微笑回应,既是回应罗夏的“不保证”,也是回应他隐含的恭维。 魏长官应该是在惊蛰那里遇到了些麻烦,毕竟他是大奸大恶之人,遇到一身正气的监察官小姐相性不好,所以急于动用后手牵扯住惊蛰。 所以,就算他知道叶莲娜是霜星,也会拿霜星和她的人与罗德岛做交易——前提是罗德岛自己有能力吃得下,毕竟整合运动的一个干部和少量部队只能在龙门掀起小打小闹,而惊蛰的威胁却是实打实的。 这些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事情,以措辞含糊的形式签进保密协议里。这样,博士只是一时兴起去追求炎国大理寺监察司的高官小姐,而罗德岛从龙门那里引进的感染者基于之前的交流协议,完全合理合法。 看到罗夏熟练的拟定合同,自己找自己汇报、签字、画押、回执,高材生略带着好奇问道: “博士的手法很熟练,难道平日里都在文书工作?” “没错。” “于你的才能而言是种浪费。” “必须要有一个办公人坐镇办公室,在所有人里,我坐的最稳,做的也最好,所以我理所应当的出现在这里。让一个人放置在他最适合发挥的领域,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然而太理想了。 现实不会娇惯任何人,我敢保证,就算是那位惊蛰小姐也必定吃过一番苦头。所以,比起摆放到合适的位置,我更关心如何激发位置上的干员发挥五成功力。” “只有五成就够了吗?” “现实里大部分人只发挥了三成功力就停滞不前了,五成的功力足以让人脱颖而出,毕竟惰性、疲惫、享乐的欲望是一道道强力的束缚。 而且人在自己和他人身上总是践行着双重标准,他们自己本能的厌恶繁重的工作或者学习, 却希望享受别人工作带来的成果,因而催促别人进行繁重的工作,工作的人与催促的人立场不同,口径很难调和——当然,这里面有更复杂的要素,我就不一一说了。” 林雨霞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的父亲和博士你有着类似的想法,在接手帮派的时候,我一度质疑过他的管理,想要引入现代更高效的管理机制,但他说我错了。” “这无关对错,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 “或许吧,但和你的谈话总是愉快的,怪不得诗怀雅会……” “会怎么样?” “都已经过去了,”林雨霞摇了摇头, “如果她知道我撺掇你去追求惊蛰,大概当场会和我绝交吧。” “我会尽量保守秘密……奇怪了,你笑什么?” “依然是那件让我耿耿于怀的事情,我们约好考同一所大学,她却背着我出国。如今,我也背着她和博士有了秘密,这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她们两个的恩怨情仇罗夏不好插嘴,他转而说道: “惊蛰小姐是个棘手的人物,你有什么建 议吗?” 林雨霞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不可能见过她。不过,我听说她并非每时每刻都能保持严肃认真,在她做错事、说错话,或者事情没按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时,也会露出平凡人的一面。” 和星极有些像啊。罗夏想,或许,这是认真又喜欢规划未来的人共同的特性。 感谢星极温柔和善的性子,罗夏在她身上积累了一些心得体会而不至于招来冲突,他突然对自己又有些信心了。 你不是叫我白衣秀士王伦吗?穿白衣的不止是王伦,还有吕蒙,我要度过金角湾奇袭荆士坦丁堡。他想。 林雨霞稍稍放松了一些坐姿,不再把身体绷的紧紧的,这时候罗夏才认真打量起她的装束, 她身材很纤细,又酷爱穿贴合身体线条的紧身衣服,更觉得小巧玲珑。不过,她也有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人的特征,比不得诗怀雅或者陈,与星熊更是相去甚远,但也称得上平均水平了。 林雨霞没能留意博士眼里一闪而逝的欲望,她的注意力全在博士的办公室里。准确的说, 以博士的办公桌为中心,数个不凡的气息萦绕着他,让被包围的博士更觉神秘。 “博士,你在和谁做邻居?” 林雨霞的问题让罗夏感觉莫名其妙,后者耸耸肩膀不再说话。只是晚餐之后,她拒绝返回办公室,而是另找地方相谈。罗夏追问,只得到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的回答。 他只得和对方漫步于甲板之上,月亮被云层遮掩,只余下一片微红的轮廓,舰桥上星点的光芒点缀着一片黑暗。在不远处,龙门像是黑暗中的太阳,并不温暖,但带给人一片虚幻的希望。 这段时间昼夜温差很大,当风呜咽着从黑暗里涌出的时候,罗夏逐渐增强的视觉看到林雨霞不自觉的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出于绅士风度,他主动脱下自己的外套,林雨霞摆了摆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顿时,冰块一样的触感在他的肌肤上扩散。 “这里没有监视者,也没有纸笔与座椅,那么看来我们讨论的不是分形。” 林雨霞看向罗夏,她的眸子里聚敛光明,仿佛有明灯点亮。这光芒似乎洞穿了他的心,唤醒了人天生对于光明的渴慕。 “人必先噬人,然后人噬之。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必定是进食了别人,然后自己才会被别人进食。我看过费擎的尸体,那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博士,你进食了他吗?” 林雨霞的问题让罗夏胃部产生了不适,他清晰的记得自己如何运用过去博士的遗产——只是微小的一部分,使用加键唢呐一下又一下击打着费擎的灵魂,待敌人虚弱到无法还手的时候, 他吞了口口水,匍匐在脚下的敌人变成了美味大餐。 撕咬,咀嚼,然后和着口水一起吞下,虚无缥缈的灵魂不具备血肉的质感,但如同血肉一样美味。感受寄存在其中的力量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时候,罗夏的肠胃欢快的蠕动着,他听到了狂笑声,那神经质的、沙哑的笑声来自于他自己,他的双手在脖颈和胳膊上抓出道道血痕。 蠕动是欢愉,狂笑是欢愉,血痕亦是欢愉。所有癫狂的表现,都不过是在表达幸福感,关于满足血肉饥渴的幸福感。 当他把敌人的灵魂吃的干干净净,他心满意足的躺在一道纯白的大门前,激情之后的倦怠让他昏昏欲睡,很快进入了真正的梦乡,直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以噬人的方式精进了自己的力量。 “是,但他想要吞噬我的灵魂来补完自己,然后完成飞升,我只是行使了自卫权。”他说。 “你以为我在追究你的责任吗?在这条邪恶的道路上,吃人或者被吃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可以说,吃的人越多,你的力量越是强力。” “我不会主动去吃人的,”罗夏摇了摇头,“这挑战了我的底线。” 林雨霞冷淡的回答: “我不会吃好人,但对坏人也不会手软,让他们活着只会危害社会,只有他们死掉才能为社会做出贡献。而用他们生命取得的力量,我将会用来维护龙门另一面的秩序。” 罗夏再度摇头,杯增强了他的食欲,如果他像林雨霞那样放开手脚,大概率会变成好人坏人一起吃,就像老饕不会在乎盘子里的家鹅够不够狠,相当于几只宅男的战斗力,他也不会在乎灵魂的善恶。 他转而问道:“在我们的世界之外,是否会有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有着相同的面孔, 却做着截然不同的事。” “我不知道,就目前来说,我专注于凡人的事物,无形之术是一种力量,我把它看的和源石技艺一样。它会让我变强,更强的我能够在龙门发挥更大的作用。” “所以,你不打算飞升?”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飞升是我个人的解脱,但对龙门众生没有丝毫帮助。”林雨霞摇了摇头,“不过,关于博士的问题,我倒是有一两个间接证据,你想要听吗?” “请说。” “在神话传说里,世界曾有大洪水,而圣贤建造方舟,庇护泰拉最后的生灵。在方舟起航之时,他与四人立誓,而当灾难过去,方舟停摆之时,他重新与十二人订立誓言。 与圣贤订立誓言的人被称为先民,根据不同的理解,先民有十二人或者十六人两种说法, 然后先民在大洲开枝散叶,我们皆是先民的后代。” 罗夏接话道: “神话是历史的同人作品,所以其中必定包含着被艺术加工的事实。根据现有的线索可以推断,在很久之前,泰拉气温持续的升高,使得冰川融化,海平面升高,进犯那些沿海土地甚至深入到内陆当中,所以才留下了人们对于洪水的恐惧。 圣贤的真身可能是史前文明占据优势的种族,而先民是他们的仆从或盟友,圣贤们建造了方舟以此度过灾难。他们把先民部落接上船只,前后一共接纳了十二个或者十六个部落。当灾难平息之时,他们全部消失不见,余下被他们拯救的先民在海水褪去的大陆上开枝散叶。” “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不过考古界还没有挖到决定性的证据。不过在此之前,先民数个遗迹已经被挖掘出来,更珍贵的是一批纸质书籍,它们被封存于真空环境中。 虽然内容大多是圣贤中雌性的写真,但幸运的是,学校课本与这些写真放在一起,并且有我们现在的通用语言与圣贤语言的双语字典,让人们得以一窥史前文明的生活。 在圣贤的课本里,他们提到了在一个叫英格兰的国家率先开始了工业革命,他们用和源石截然不同的能源烧水,再用蒸汽推动机器作业。” “我知道。”罗夏回答。 感谢凯尔希,她每年都订购了各个国家新发行的权威书刊放在博士的书架上,只要阅读这些,罗夏就能对当今时代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在考古学的进展也是一样。 “可是在我知道的另一本关于圣贤的史书里,英格兰在 15 世纪就开始了工业革命,并与一块叫欧罗巴大陆上的大国们开战,最终战败,他们的首都伦敦也沉入水底。 类似自相矛盾的记录比比皆是,比如应该灭亡的罗马帝国却依然延续下去,比如被斩首的路易十六世秽土转生,把公安委员会送上了断头台,比如项羽击败刘邦,第二次一统九州,比如李建成在玄武门身负七重伤疤而不死,乱军丛中取皇弟首级……” “你想说,这些记录上的矛盾和混乱并非人为失误,而是每个人都忠实的记录里自己经历的事件,但如果这份记录流落到别的世界里,就有可能给后人造成记录混乱的错觉。” 林雨霞点点头:“所以这只是间接证据。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话题?” “因为阅读藏书的时候,我同样感觉到了违和感。” 罗夏没有撒谎,只是他的回答并非对应着林雨霞的问题,鼠王二代目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轻声说道:“没想到我们竟然是一类人。” “如果是在无形之术的领域,我和你保持着相似的观点,它是一种力量,掌握它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然后去完成自己的事业。除此之外,我们的观念可能差异比较大。” “比如说?” “比如魏长官向你下令屠杀龙门的感染者,你会困惑,你会不解,但你会忠诚的执行命令, 把危害龙门的不安定因素以最残忍却也最高效的方式解决掉,但我不会那么做。” 林雨霞皱起眉头: “你看起来在讲天方夜谭般的故事,但不得不承认,如果面临类似的抉择, 我会服从魏长官的命令这一切都是为了龙门……你笑什么?” “白天的时候你见过我的助理夜莺,她是不是非常乖巧可爱?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哪怕我毫无理由的说我要摸摸你的头发,她也会安静而顺从的转过身去,让她的长发出现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 而我认为这样并不好,人凡事要有自己的主见,仅仅是恭顺的回应别人的指令,只会招来轻蔑、优越感和俯视的目光,哪怕得到了爱,也不过是主人对宠物的爱。” “我有这个觉悟。” “用大义说服自己?可你又不是士兵,在龙门如何变得更美好这件事上,难道魏长官真的事事是对的,难道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的指令和你的认知之间产生矛盾,每回你是不是都要扑灭自己的想法? 在我看来,你只是在逃避责任罢了,不用思考,而是作为执行者的话,做对的事你与有荣焉,做错的事你完全可以推给魏长官,毕竟工具又有什么错呢?” 罗夏温和的指责只让林雨霞动摇了不到两秒钟,这样固执的女人很难改变自己的念头,不过他可以确信,一颗抗逆的种子已经埋在林雨霞心里。 在挽歌儿小姐为他展示的另一重历史里,魏长官故意引诱整合运动攻入龙门市区,在明面上打出近卫局这张牌抵抗攻势,而在暗中他也派出了林雨霞麾下的黑蓑衣对贫民窟进行屠杀, 把一切罪行都推给整合运动,高效的“清洁”了龙门市容,减少了社会不安定因素,方便他之后把贫民窟改造成下城区。 罗德岛在这中间被耍的团团转,当阿米娅领悟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她除了无能狂怒的表示要终止和龙门的协议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魏长官这个大奸大恶之人是主谋,而林雨霞则是帮凶,但又不是无可救药。罗夏不想同样的经历二度上演,他摁不住魏长官,至少要在下水道里的粉毛老鼠这里想想办法。 给林雨霞布下抗逆的种子,既是为了修正她的三观,也是为了报复魏长官。诚然,林雨霞不大可能背叛魏长官,但当她开始思考的时候,作为武器就开始锈蚀了。 与陈一模一样。 结盟的乐趣就在于对盟友背刺,看着客人带着迷茫离开的模样,廉价的快乐短暂的占据了他的心灵,他回到办公室,手刚刚摁在把手上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摁住了他。 他回过头去,看到头发与尾巴一样蓬松的临光严肃的看着他,睡衣纽扣之间的衣缝随着她的呼吸开合,湿润的气息带着她肌肤的味道钻进罗夏的鼻腔里。 比起临光来找他,罗夏更震惊于临光只穿着印花睡衣睡裤来找他。女骑士那样正经的人, 怎么会用如此轻浮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临光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她问道: “今天我没有任务,在宿舍里阅读从博 士这里借来的书籍。下午的时候夜莺回来了,我问她,她只说博士让她回来的,然后就坐在那里发呆,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宠物一样。” 罗夏熟练的举起双手说道: “我可没欺负她,而是真的有事。那时候要和客人讨论一些不方便对她说的话题,所以我让她去找读书会的朋友们。” “在读书会里,她只是一个看客,基本都是大家主动问她,她才怯生生的开口回答。如果没人主动说话,她能在那里安静待一整晚。她已经习惯了等待和被动的接受好意,你让她主动去找朋友玩,真的太难为她了。” 罗夏摸了摸头:“好吧,我会注意。” “既然不是博士的错,那我就不叨扰了。我这边也会多加注意。夜莺……丽兹她很信任你, 她生活正发生改变,是你带来的变化。” “可是真正照顾好夜莺的是你和闪灵,而不是我。骑士大人,拜托你继续守护我们可爱的灰姑娘吧。” 临光给予罗夏一个真挚的微笑,这份笑容里并不具备以往的英气,只有柔和,让罗夏呆了一下。 女骑士转身,尾巴扫过他的手背,痒痒的感觉传来,他下意识的抓在手里,只瞧见临光一个哆嗦,她浑身颤抖着,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回过头来给了罗夏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 罗夏急忙松开了手,临光深呼吸,好几秒眼神才恢复了平静,她带着责难的语气说道: “不 要随便从后面摸我的尾巴,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如果我没有克制住自己,可能一脚把博士和后面的门一起踹进办公室里。” “啊,那可太糟了,艾丝黛尔撞穿的那扇门还在办公室里放着当纪念,如果我再用类似的理由申请一扇门,凯尔希医生会嫌弃我败家,她抽人可疼了。” 临光又气又笑:“比起大门,你倒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啊!” “我没事的。” 上次在废矿场,正常来说足以让罗夏摔成粉碎性骨折的高度,他落地之后却变成了脚踝挫伤,临光用了个治疗法术就好了。罗夏由此得知这具身体可能不能打,但基础却是一流的,他积极参加晨跑与晚上的健身,也有试着开发自己身体,让自己吹奏加键唢呐的事业更上一层楼的想法。 临光深吸了一口气,她推开办公室的门,俨然把自己当做了这里的主人,以忠诚的名义要给上司提出谏言。 这时候,罗夏做了个歉意的手势说: “抱歉,说教能留到以后吗?我和塞雷娅还有约,她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 “是吗?那么博士先和她履行约定吧。” 临光平静下来,罗夏总觉得她情绪不像表面上那样安稳。女骑士没有留给他问出来的机会,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 T 形路口。 十分钟后,他在训练室里讲述这件事,但塞雷娅只是抱着手臂,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为什么在笑啊?”他郁闷的问。 “我没笑,我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 像是掩饰一般,塞雷娅啪啪的打着拳袋,把罗夏听的心惊肉跳,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做塞雷娅的老公,塞雷娅个性要强又严肃,如果真动起来手来,那个倒霉蛋绝对要吃大亏。 “塞雷娅,杜宾教官从昨天开始增大了我的运动量和锻炼项目,证明她认可了我锻炼的成果。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学一些实用的格斗术啊,或者学习兵器。” “我和杜宾教官的初衷都是为了让你拥有强健的体魄,不至于在关键时刻体力不支掉链子, 而不是让你冲在前线和敌人肉搏,那样太蠢了。” 塞雷娅擦拭了一下汗水,想了想说道: “如果你真的想学什么的话,就练习跑步吧,这样你跑路的时候更方便一些。” 你是哪来的失败主义谋士啊! 罗夏死缠烂打,但塞雷娅就是不松口,博士不禁怀念起训练室的另一组常客:黑刚国际的雷蛇、芙兰卡、杰西卡与香草,她们大概还要一周才能回来,那几个姑娘都不藏私,如果有人请教她们,她们很乐意教授给别人。其中最好学的就是杰西卡,小富婆会掏出手枪告诉你,撒币就完事了。 不过,一般人也学不来。 罗夏又等了两天,他打听了惊蛰小姐一些情况后,便换上蓝毒给他搭配的衣服前往龙门。 申请离舰的理由是今年是炎国历法的腊月二十二,入乡随俗,他要去买糖果点心,明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三和干员们分享。 他对炎国的习俗有所误会,比如这糖果点心一开始是祭祀神灵,后来又改为祭祀现人用的, 好在行政部的人也不懂,他们批准了博士的申请。 随罗夏出行的只有夜莺和黑,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再没有走到一起,把罗夏夹在中间, 搞得他发际线压力山大。 根据下水道的美人鼠提供的情报,惊蛰大概率会留在龙门过春节,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节日,没人愿意在大年二十九到正月初五之间还有劳累奔波的经历。 她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据说过去这样的官宦人家过春节,都是从腊八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才结束,让罗夏好生羡慕,一边叹息着一边让史都华德这样的基建干员多搬几块砖。 惊蛰把魏长官分配给她的人打包送了回去,她并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或许只是讨厌魏长官的人监视她罢了。这也意味着,她要采购过年的物资只能亲力亲为。 所以这一天,罗夏出现在距离惊蛰住的地方最近的售卖糖果点心的地方。半条街道都蔓延着香甜的味道。夜莺瞪大了眼睛,看着冬天仍然赤身挥舞铁铲,在一口大锅里翻炒栗子的壮汉, 看到了用玻璃罩笼住的冰糖葫芦,看到烤地瓜的火炉,看到用手摇动的爆米花机…… 哪怕是黑也生出三分好奇,这一切宛如新世界一般出现在她们面前。罗夏掏出钱包,在店主热情的招呼声里迷失了自我,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什么都想吃一点,直到排到了一家驴肉火烧店的门口。 他在排队的时候侃侃而谈: “据说,有的食物在加工的时候只能让女人触碰,因为男人手心温度高,据说会破坏食物的味道。所以你看,这家店是女人在切肉,往火烧里夹肉。” 夜莺恍然大悟,黑不屑的笑笑,她觉得罗夏又在胡说八道。罗夏发挥了绅士风度,让她们离开队伍在人少的地方等着,他一边排队一边观察周围,看有没有运气直接碰到惊蛰。 所以,他全程没有注意切肉的老板娘,忙碌的老板娘也没有抬头看他。轮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观察周围,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几份?”老板娘问。 “三份。” 觉得声音熟悉的不止是罗夏,老板娘也是如此。两人同时打量对方,罗夏看到了一个鲁珀族女人,脸上铺着面粉般厚实的妆容,一头灰发挽成马尾扎在脑后。 尽管她想把自己伪装成菜市场大妈,但罗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费尽心思也想入手的女人竟然在这里卖驴肉火烧,真是说不出的滑稽与荒谬。 说好的苦大仇深呢?你不应该像个悲情戏里的女主角一样一边苟延残喘一边等我拯救你, 然后留下热诚的眼泪说出那句“我愿意加入罗德岛”吗? 即便如此,罗夏也认为活着的霜星比死了的霜星更美好。只是人与人的感觉并不相通,当博士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的时候,她的心中却是无比警惕。 不过在表面上,她仍然平静的做好三个火烧递给罗夏,罗夏付了钱转身离开。他们心绪不平,但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还差 135 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灰姑娘(12) “博士?” 从遇到霜星开始,罗夏有些魂不守舍,以至于呆头鹅夜莺都察觉了他的异常,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罗夏“清醒”过来,给予夜莺一个鼓励的微笑,下意识的就要摸她的脑袋,中途的时候又收回了手,毕竟是在外面,他这样是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不过,夜莺歪了歪头,双手逮住罗夏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头顶轻轻蹭了蹭,别人且不说, 黑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菲林族女人皱眉眉头,用口型说“花心男”。 罗夏不是那种人尽可妻的角色,像几乎依附于他的夜莺,他只当罗德岛的宠物女孩养。 另外,因为某种难言之隐,他必须找门当户对,也就是尺寸匹配的女士才行。可是那种事他问出口的瞬间,最有涵养的女性也会负气离开,可是如果随便交往的话,型号不匹配仍然是一场悲剧。 夜莺挥了挥手,看博士眼神发直又在发呆,她用头上的角刺了他手心。罗夏回过神来,揉了揉掌心说道:“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来着?” 黑抱着手臂,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头扭向一边不想和罗夏说话。其实,她借此机会自然的视线转向霜星的方向,那个菜市场大妈可以伪装形体面容,但眼神是藏不住的。 怪不得那个男人会在老板娘面前变容,黑想,他看人倒是有一手。 菲林族女人按照现实逻辑,脑补了一系列阴谋论,最终每条结论都得出了罗德岛的博士狡猾又残忍,残忍又狡猾,却不知道真相只是具名者的机械降神。 如果没有挽歌儿小姐的指点,罗夏已经把偶遇的叶莲娜淡忘了,他的生命里没有罗德岛以外的女人。 夜莺从包包里翻出手账本,之前星极培训她的时候,特别叮嘱要把博士的吩咐记下来,不然他自己会忘掉的。 手账本第一页上面写了“教育计划”,表明博士最近一阶段的战略目标就是迫害,不,是提高罗德岛干员们的文化水平,从速成班和扫盲班开始做起,而这些项目的基础又是编撰一本合适的教材,然后培训老师,先以小班制招收学生,这一部分主要针对罗德岛收留的难民感染者。 其他的,等扫盲完成再说。 从第二页开始,就是夜莺视角博士琐碎的日常,这类似写日记,不过是以博士作为主角。 夜莺往下翻动,找到了最新一条记录,念道:“博士说要过炎国节日,给干员们买糖果。” “啊,迷失在炎国美食里,差点忘了正事。”罗夏说,“关于糖果点心,我偷吃……不是, 我对此不甚了解,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这话倒是实话,罗德岛生产的糖都用于工业中,博士偶尔会去生产线拿一点,以至于小姑娘们总喜欢绕着他转,趁着她们讨要糖果的时候,他好摸摸她们的头。 他显然问错了人,夜莺与黑对零食没有太多的欲望,所以罗夏最后只好观察买糖果点心的人群,哪里排队多他就跟风去哪里。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是这条街上,博士感觉民众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他见过的干员的数量,他被人群挤得不知所措,特别是大妈大爷们,这些退休之后没事干,为了每斤便宜三毛钱的鸡蛋可以排半小时队伍的存在,在这里堪称一霸。 为了避让他们,罗夏后退,他碰到了后面的人,顿时浑身颤抖起来,过电般的触感在他的身体中扩散……不,他是真的被电到了。 双方一触即分,罗夏回过头来,看到一位年轻姑娘,金色的长发在犄角上挽成圈,又有一束被分出的发丝绑上了红色的绳结,那束发丝垂到胸口,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顺着额发梳理的脉络,罗夏看到一张严肃的面庞,淡紫色的眼眸里藏着一抹歉意。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惊蛰小姐? “抱歉,我出门之前已经去除过电荷了,没想到还是电到了你。你没受伤吧,博士?” 罗夏摇了摇头,他摸了摸自己被电的乱翘的头发,回头看向两位同伴,黑耸了耸肩,夜莺翻找了一会儿做出无能为力的手势。惊蛰叹了口气,从腰包里掏出梳子。 “我做的事自然由我来承担后果,你别动,我马上就好。” 惊蛰一只手压着罗夏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梳子在罗夏头上滑动,她的身高(171cm)让她做这件事毫不费力,而暧昧被她严肃的表情和身份扼杀在摇篮里。 反正魏长官只是让我去追她,又没说一定要追到手。何况她这样的人又看不上我,应付一下差事得了,最重要的还是把霜星弄到手。罗夏想、 在一个女人面前想着另一个女人,博士已经有了非常丰富的经验,罗德岛两位干员旁观这一幕,黑想的是惊蛰也应该是个好手,从她纤细的体型和电到博士的动作来看,这应该是个雷电系的术师。 博士身边的奇怪女人又增加了。夜莺记在了小本本上。 罗夏被电之后的发型和随后惊蛰出乎预料的举动让他感觉压力山大,他购买了糖果点心, 每样只要了一点,但最后仍然变成巨大的分量。黑知道,这时候轮到自己出场了。 “刚才谢谢你了。” 在附近的小区长椅上休息的时候,惊蛰突然对罗夏道谢,后者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她解释道:“我拿你当了挡箭牌,有人在追求我,很烦。” 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被惊蛰误认为友军是很好的开始,罗夏说:“啊,我就说呢,刚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没让你的女朋友误会吗?”惊蛰看了黑与夜莺一眼, “如果有的话我会道歉,对她说‘你 的男朋友真棒’。” 你是道歉还是拱火啊?! 罗夏捂住了额头,经验告诉他,这种老实认真的女人最可怕,比如他的恐惧之源凯尔希。 “不,没有女朋友,单身,老实说最近先后有两个下属已经和我谈过结婚的问题了。”他回答。 惊蛰颔首:“你是罗德岛的头领,你的婚姻是一件公事,她们忠于职守,你应褒奖。” 你也是个管家婆? “那种事对我来说还太早了,我眼下专注于别的事物?” “什么事?” “教育。” 罗夏把即将在罗德岛实行的教育计划告诉惊蛰,后者听的频频点头,对于别人来说昏昏欲睡的内容,对于事业心强的惊蛰来说格外有趣。 她结合在炎国的经历,给予了他一些建议,有些让罗夏豁然开朗,他兴之所至的朴素赞美, 未加任何修饰,反而发动了惊蛰,让她也露出了微笑。 “有些人告诉我,罗德岛是可疑的黑心制药企业,只谈奋斗不谈工资,压榨青训干员,每天 007,罗德岛的博士,也就是你还喜欢用红茶与数学迫害别人,以欣赏干员们搬砖为乐趣……” 为什么现在造谣的人都那么爱说实话?! 罗夏就是这样的屑博士,他惴惴不安的看着惊蛰,后者沉稳的回应道: “别担心,我不会根 据流言判断一个组织或者一个人的品格,而是在切实严谨的调查之后才会下结论。” 小姐,你调查完了肯定加入公安委员会把罗夏十六世送上断头台啊! 怕什么来什么,惊蛰接下来说: “我能否去罗德岛叨扰两天?在龙门,已经有几个人从不同立场评价过你们,基于隐私权,我不会透露那些人的名字。” 罗夏笑道:“希望不是些难听的话。” 惊蛰摇了摇头:“那我不说了。” 小姐,可以更委婉些吗?! 夜莺在这样的场合手足无措,宛若在家自闭二十年的网瘾少女第一次离开家门,黑更是一言不发毫无存在感。这时候,惊蛰重复了她的问题说:“我可以去罗德岛叨扰两天吗?” 罗夏急中生智,惊蛰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凯尔希医生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让她们两个去斗智斗勇好了。 所以他一脸难为情的说: “很抱歉,这件事上我说的不算,人事的调动需要凯尔希医生批准, 我负责别的工作。” “啊,那就没事了。”惊蛰掏出自己的手机,显示给罗夏, “凯尔希医生已经同意了。” 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凯尔希? 罗夏万万没想到,凯尔希医生竟然会同意一位炎国高级官员入驻罗德岛,这和被龙门雇佣不同性质不一样。 像是看出了罗夏的担忧,惊蛰进一步解释道: “在上个星期天的晚上,和博士相谈之后我就 动了来罗德岛的念头,所以我从魏先生那里要了罗德岛的联系方式:凯尔希和你的。 为了避免他误会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所以我联系了凯尔希,经过一番不友好的讨论,我们达成了有限合作协议。” 罗夏忽然想起上星期天,他和阿米娅还有夜莺站在一起的时候,看到惊蛰孤零零的玩手机, 还为她孤身一人而心生同情—— 同情个锤子呀!恐怕那时候惊蛰正在网络里和凯尔希相互重拳出击,充实的不得了,哪有时间感受空虚寂寞冷,完全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想到这里,罗夏脸红的发烫,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了?”惊蛰问。 “那时候我还觉得你一个人挺孤独的,心想要不要过去和你说话,然后我又想到和你并不熟悉,纠结一番始终没去找你。” “无礼的妄想,我像是心灵脆弱的那种人吗?” 惊蛰前一句话很严厉,说完之后她却扭过头去,小声说道:“不过,谢谢你的关心。” 小姐,你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罗夏的心情好像被乌萨斯的皇帝陛下发配到北方荒原种土豆,结果上路的时候,钦差大臣又骑着马大声说为了庆祝陛下手游出货,今天大赦天下,所有犯人罪减两等,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情复杂无语凝噎。 当事情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语气会突然变软,性格变得乖巧温顺的性格让罗夏想起了天火:同样都是在特定领域独当一面,都是优等生,都自信心爆棚,都在吃瘪的时候性格会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星极也有变化,但星极的变化反应在面部表情而非性格上。所以看到惊蛰,不知道为什么天火的轮廓重叠在上面,让罗夏越看越觉得古怪。 “如果你们当晚就谈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罗夏问。 “其一,凯尔希医生要我保密,等下次和博士亲口见面的时候,给他一份惊喜;其二,还有一件优先度更高的事情等我处理。” 这还真是份惊喜啊,凯尔希医生,咱俩到底多大的仇,过去的博士给你戴过二十顶绿帽吗? 罗夏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不过,惊蛰小姐公务在身,去制药企业恐怕有些不妥吧。” “没事,在来龙门之前我已经给上面发了报告,我被改成了外派状态,所以待在罗德岛也没有问题。我知道,我的身份公开会给罗德岛带来麻烦,所以凯尔希医生让我伪装身份。我思考之后,决定了自己的新身份,这件事也和博士有关。” 罗夏指了指自己:“我?” “没错,我想要扮演博士的学生,听闻博士在罗德岛后,因为仰慕你而选择跑到罗德岛千里迢迢的追随你。当然,这只是一个提议,如果博士觉得冒犯到了你,我可以收回这个人设。” “凯尔希医生同意吗?” “她让我自己斟酌,阿米娅小姐也对我表示欢迎。” 既然那两位实权人物都那么说,罗夏反对了没什么用,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没什么意见。” “我知道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我会凭实力扭转你对我的偏见。” 罗夏在惊蛰眼里看到一种坚定的信念,他在不顾其他干员反对吹唢呐的时候也有类似的神情,到底是什么驱使惊蛰来到罗德岛? 送葬人好歹有问必答不会说谎,而惊蛰的话,恐怕饿她三天三夜都不会说吧。 还差 135 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灰姑娘(13) (135→134) 叶莲娜,或者霜星在罗夏离开不久之后就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副手。她的小店与后门之间, 有一条黑暗的走廊相连。 水流声响起,毛巾与衣物摩挲肌肤的声音接踵而至,后门打开的时候,菜市场的鲁珀族大妈消失不见,鼻子上有一道伤疤的卡特斯姑娘沐浴着午后的阳光,视线转向罗夏,或者说罗德岛博士的所在。 虽然仅仅见过一面,博士还是给霜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令她想起数年之前,她还跟着爱国者在北方冰原四处打游击,袭击乌萨斯劳役感染者的废矿场,解放同胞。 那段日子并不好过,霜星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她的手下亲切又尊敬的叫她大姐—— 虽然那时候她还是小姑娘的年龄,坚信在她的手下什么也不用怕。然而,霜星本人不那么想, 越是胜利,她越明白与乌萨斯这样的巨人缠斗的艰难。 付出一百个感染者的生命救回一百五十个感染者,然后发现两百个感染者的尸体随意的堆砌在焚化炉旁,这就是霜星的日常和胜利背后的辛酸。 在法律与公义皆不存在的荒蛮之地,乌萨斯士兵在暴风雪的封锁里精神逐渐变态,发展到最后以杀人取乐。在国家机器的宣传之下,感染者生来低人一等,活着都是一种恩赐,他们被当做了异常、公敌、远坂时臣和本泽马,背负这个世界所有的锅。 这时候,一个叫塔露拉的女人找到了这支游击队,火焰如同地毯在她踏过的雪原铺散,她目光如炬,气场凝结的利刃能够让最坚定的人也为之屈膝。 塔露拉带来了未来和希望……霜星一度这样认为,爱国者与她欣然看着名为整合运动的组织发展,壮大,为了感染者的权益向乌萨斯当局抗争。 然而路过某个村庄后,塔露拉变了,霜星当时在外面指挥战斗,等她带着解放的同胞和物资回来的时候,发觉塔露拉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冰冷,手段更加残酷。 霜星有了疑惑,但没有人能够给予她解答。当外国代理人加入整合运动的时候,她说服自己这是为了感染者的大义;当毫无底线的佣兵们加入整合运动的时候;她说服自己他们缺乏兵员。 然后,她目睹了感染者的反抗变成了极端的仇视,许多普通人和反对激进路线都被杀害了。 这一幕上演到高潮的时候,便是发生在切城的惨剧。 为什么这座拥有一百二十万人口的城市会被整合运动轻易渗透,破坏动力系统等关键设施? 为什么驻守在这座城市的军队在天灾之前调动离开了城市,以至于当整合运动暴起发难的时候,余下的少量军警竟然连舰炮都来不及操纵? 为什么塔露拉敢把所有主力投入充满风险的城市战中,多点开花拉长战线? 这三个问题很好解答,塔露拉变了,为了感染者权益而建立起的整合运动已经沦为她个人野心的道具,她甚至和乌萨斯人达成了默契,与他们各取所需。 处于霜星的位置,她想要看清这一点很容易,然而希望蒙蔽了她,让她下意识的为塔露拉辩解,直到冰冷的事实又把她最后一点希望碾碎。 如此,我牺牲的兄弟姐妹们,我透支的生命又是为了什么?只换来一场可笑的闹剧吗?! 霜星愤怒但理智的接受了这份结果,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因而内心坚硬如铁。她悲痛,同时清醒的认识到她与直属的雪怪小队荣辱与共,这些人都是最早一批和她并肩作战的家人。 大鲍勃带领自己的兄弟们脱离整合运动回哥伦比亚种地的例子启发了霜星,整合运动已然不能代表感染者的利益,她又无力肃清组织,最好是和爱国者带着队伍跑路,吸纳那些有志之士继续未竟的事业。 然而,爱国者的身体已经垂垂老矣,这个侍奉过乌萨斯两任皇帝陛下的老兵不愿意老死病死,而是渴求一场光荣的终末之战,这是他身为军人最固执的坚持。 霜星无法说动他,另外她自己谋划出路的计划也很不顺利,乌萨斯把感染者当奴隶,其他国家则把感染者当做二等公民,有些国家,比如莱塔尼亚,感染者的病情进展到一定程度就会被安全机构抓起来处决,送进焚化炉以防止源石病的蔓延。 而剩下对感染者勉强抱有善意的国家又距离乌萨斯太远,想来想去,霜星把目光瞄向龙门, 炎国的城邦之一,它曾经接受过切尔诺伯格幸存的难民。 霜星没对龙门抱有希望,所以她从塔露拉那里领受任务,带领精英小队潜入,在贫民窟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这是一座被黑与白的相谐秩序统治的城邦,然而里面没有感染者一席之地。 她原本的任务是利用源石技艺破坏龙门建筑,与外面的整合运动里应外合,一场天灾却把她的人手和主力分割。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甚至连蛰伏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她手下的人要吃饭。 于是,曾经令乌萨斯闻风丧胆的雪怪小队化整为零,乔装打扮之后进军餐饮业,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乌萨斯人粗犷豪放的风气,这份工作竟然给了她带来了辛苦却安稳的收入,足以养活她自己,也养活她的兄弟姐妹们。他们终于能够吃饱穿暖,喝不会中毒的冰镇兑水二锅头, 甚至可以在黑市换好点的武器护甲。 然而霜星清楚,龙门调查到自己只是迟早的事情,她没有特别约束自己的部下,就是为了让他们死前过一段好日子。奇怪的是,龙门却默许了他们的存在。 霜星把这个归咎于龙门的复杂政治斗争,她是一只钻进陷阱的兔子,猎人们没有立杀她不代表以后也是这样,感染者最后都会被清算。她逃不出去,又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一点一点步向终点,迎来必然会到来的杀戮。 这让她内心颇受煎熬,知晓行刑者的存在却不知道日期,令她压力累计,有时她噩梦中惊醒,有时她整夜都睡不准,有时她忧伤的从一条大街漫步到另一条大街,产生自毁的念头,寻求一场光荣的终末之战。 她想要活着,想要和雪怪小队的家人一起活下去,活着回到他们的家乡,那风与雪包裹的土地,她无比热爱的地方。 这时候,罗德岛闯入了她的视野。 无论是对于整合运动还是她,罗德岛都是个陌生的名字。塔露拉在切城攻击中立的罗德岛的行为,在整合运动内部没有引起骚动,除了爱国者发出了悲凉的叹息。 “罗德岛不是我们的敌人,但现在我们在进行着无谓的对抗,直到流尽感染者之血方能平息。” 霜星觉得老头子有些危言耸听,整合运动不尽是乌合之众,它千人千相,它目盲耳聋,它不受创伤,它不容违抗。它的领导者皆如极年迈的老人一般狡诈。 但是,碎骨连同他的突击部队被罗德岛联合近卫局无情的消灭在废矿场的时候,霜星第一次重视起这个对手。碎骨是那些仇恨着普通人的感染者暴徒的一员,但还不是无药可救,且极具战斗天赋。 整合运动的下一代干部就这样死在无名的战场,死在无名的敌人手下,令霜星稍感遗憾。 随后罗德岛与整合运动的一系列交战则改变了霜星对于罗德岛的印象。 通过调动属于稀缺资源的源石无人机,霜星捕捉了罗德岛交战的影像,她在情报分析室里和培育出来的数个军官一起对着影像分析,最后不约而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罗德岛,按照组织的标准相当年轻,而按战争的标准相当老成。它的作战人员皆是刚被招募的新干员,其作风有一种野蛮的力量。 “有一位你的同族披坚执锐,以理想为灯,以纯粹之光凝聚双臂双足; 有一位外表年轻,心却已经垂垂老矣的国王,以医术铸炉,以受控之火塑造躯干; 有一位已醒的长眠者,他溺于杯中,他追逐辉光,他的躯体不见七重伤疤。他愚笨又睿智, 纵欲但节制,狂热且冷漠,欲望与能力构成了这颗头脑最主要的矛盾,也是他的悲剧起源。” 当霜星提交了关于罗德岛的报告,并强调在交战中运用各种手段斩首博士的时候,回应她的时候只有一片冷漠。然而,神秘的佣兵 W 却找到了她。 W 对罗德岛的情况有一些了解,她却以猜谜的方式的告诉霜星情报。霜星认真思考了一下, W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罗德岛有三个核心:理想主义者的阿米娅负责提供战力和制订组织前进的方向;威权主义者的凯尔希负责保障后勤和维护组织的稳定;切尔诺伯格名宿则是罗德岛的头脑。 只不过,W 的话里仍然有一些未解的谜团,其中最大的谜团来自于罗德岛的博士,霜星看着眼前的萨卡兹人,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心境,她总觉得两人密会的房间十分寒冷。 “你的话简直像是在说,罗德岛不惜赔上高阶战力也要营救出的博士是个精神分裂者。 “她 说道。 “即便博士也能分裂,尽管他要求由凯尔希亲自动手。” “不要打无谓的哑谜,”霜星捏紧了拳头,“碎骨就是被你怂恿去对罗德岛的博士发动斩首活动,兵败被杀。如今你又想用我作为新的碎骨为你探路吗?” “不,新的碎骨另有其人。”W 的红眸里满是狡黠, “你不觉得我们都需要另谋生路了吗?” “罗德岛?不可能,它没有承载感染者与世间不公命运抗争的器量,这只是一个在大国的夹缝里苟延残喘的小型组织罢了。” “罗德岛不值得托付,但罗德岛的人未必,比如那位博士,如今他好像叫诺亚·罗夏,已遭分裂的他不如过去强力,不过变得有意思多了。” “你想……投奔他?” “不,我可能是泰拉最熟悉他,也最想让他死的人。如果当今泰拉的动荡真的是神灵们对世间降下的诅咒,罗德岛的博士无疑是分量最大的一块,他光是活着就在污染这片土地。” W 的话里藏着对罗德岛博士的偏见与憎恶,仿佛她怀了博士的孩子还要自己出打胎钱,并被博士反手诈骗几十亿之后立刻抛弃了一样。 虽然是敌人,但霜星还能理性客观的看待罗德岛的博士,借由潜入龙门的机会,她想法设法搜集了罗德岛的情报,从不同的群体不同的阶层倾听了他们对于这个小型感染者组织及其领袖的看法。 总体来说,龙门民众被刻意封锁了情报,他们甚至不知道开着陆行舰与龙门郊外部分对接的组织叫罗德岛,哪怕是近卫局,也只知道对方是办事牢靠的感染者组织。 与龙门的陌生印象相比,罗德岛对龙门的渗透(在霜星看来是如此)更多。她在休息日看到罗德岛——龙门办事处的人挥舞着钞票和贵金属,从龙门源源不断的购入陆行舰不能自产的资源,乃至于感染者送到舰上。 而罗德岛的人员在周六周日甚至会出现在龙门街区闲逛,他们脸上安逸的表情与外面战火连篇的世界相互对比,变成了莫大的讽刺。 这样的组织真的有为感染者奋斗的觉悟吗?待在这样的组织里,哪怕博士是旷世良才,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霜星带着这两个困惑,开始了和博士第一次接触,之前她已经偷偷观察过好几次了。不知是博士的城府太高深,还是她看人的目光拙劣,她觉得诺亚·罗夏这个人比起当博士,更适合去牛郎店里当牛郎。 在如狼似虎的年纪又单身的富婆圈子里,这种人应该很受欢迎。他的外表有种阴郁的、颓废的美感,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暴露他的天真,性格随和不懂得拒绝,总是屈从于强力的意志。 他满是优点,却只显示缺点,这种人物最容易激发女性血脉里的母性,特别是个性硬朗又极富责任感的女汉子。当她们叹息着为他操心的时候,离沦陷就不远了。 他的火力想必在喜欢大舰巨炮的女军迷眼里变成加分项,最初霜星是不信的,但她目睹博士在“没头脑”与“不高兴”之间的切换,觉得这份流言可能没有夸张成分。 霜星没有谈过恋爱,但她丰富的经历让她对爱情有着独到的理解:寒冷而贫瘠的冰原容不得浪漫与温存,男女之间的爱激情如同火焰,他们以此相互温暖身心。 如果霜星爱一个人,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她会积极的发动攻势,不会特意恪守清教徒式的贞操观念。同时,她也容不得别人享用属于她的猎物,在感受到可耻背叛的瞬间,她会把那个男人和小三一起冻成冰坨。 幸运或者不幸的,霜星二十三年的生命里并没有爱情的位置,在经历寒冷、困顿、绝望的层层剥夺后,她仅剩的柔情就像一块玫瑰色的木炭,温和的炙烤着她的钢铁之心,却注定不能融化她。 正因为有如此自信,霜星与罗夏碰面,决定在近距离观察这个男人,解决她心中的疑惑。 彼时,跟随罗夏的蓝毒与夜莺对于霜星毫无威胁,她们一个身怀决心却犹豫不决,一个自卑又胆怯像个灰姑娘,而霜星自己则像是飒爽的王子,吸引罗夏这个恶毒的后妈简直像童话故事一样容易。 罗夏随后的表现印证了 W 的说法,他的确遭受过分裂,很有可能是凯尔希那个女人动的手, 因而在苏醒的沉眠者身上、话语与思考中,到处都是凯尔希打下的烙印。 同时在这个男人身上,霜星感觉到和 W 类似的气息,邪恶的、让人不快的气息,似乎他们掌握着同一类源石技艺,考虑到 W 对博士的熟稔程度,这并不奇怪。 事后回想起来,她和诺亚·罗夏的接触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她对他报上了真名叶莲娜, 那是她在废矿场劳役,一直到被爱国者的游击队解救并收养时所用的名字。当她觉醒了施法天赋,并决心成为战士的时候,霜星这个名字就覆盖在了叶莲娜上面。 她可以排出数十个乌萨斯女子的假名告诉罗夏,却偏偏报上了自己的真名。或许,现在这个博士在旁门左道的领域真的有一些本事,他很擅长打开异性的心,并让自己的存在变得无害, 可以信任,让自恃拥有坚定意志的她刺探情报的过程里,不知不觉间吐露了过往不需要守密的一部分。 他可以做朋友,但不能做领袖,我不能把雪怪部队和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 这是霜星得出的结论。 第二个错误,是她和博士分开以后遇到了夜莺,她应该无视这个萨卡兹姑娘,但与罗夏聊完之后心绪未平的她,被夜莺那股精致而脆弱的美丽打动,就像童话故事里被灰姑娘吸引的王子。 在交谈的第一分钟过后,霜星已经断定,夜莺与她格格不入,夜莺被命运主宰并习以为常, 而她渴望反抗乃至于征服命运;夜莺内心柔弱,她内心刚硬;夜莺可以乖巧的扮作宠物来等待某人的爱,而她如果去爱的话,一定是骑在上面的那一个; 她教导夜莺要坚强,看上什么就要发狠去抢,但从夜莺的表情来看,她的说教成效不大。 不幸是天才的进身之阶,信徒的洗礼之水,能人的无价之宝,弱者的无底深渊。而夜莺, 在霜星眼里就是十足的弱者,弱者只能做主人的笼中鸟,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自己的娇嫩,以期获得主人的宠爱。 可是,自上而下的宠爱终究是不可控的,男人可能爱养宠物,但不会动和宠物结婚的念头。 何况在霜星看来,罗夏也并非那种专一之人,同时他也是一个骑手很难驾驭的坐骑。 “你就像王子一样呢。” 夜莺对她满是憧憬,在这个柔软的姑娘眼中,想必自己一定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吧。但其实,夜莺羡慕她的时候,她也稍稍羡慕着夜莺的生活。 霜星不是天生战狂,在战斗的间隙,她也通过妄想自己身处安逸的生活在缓解压力,清洁的饮水,丰盛的食物,不用抱着武器睡着的柔软的床…… 笼中鸟渴望飞出鸟笼,外面的人却幻想自己进来,人们总是渴望着自己缺失的东西。 连朋友也没得做,观念差异太大,但如果在战场上遇到她,我会饶她一命。这是霜星对夜莺所下的结论。 钴蓝箭毒蛙小姐被霜星忽略了,很快,罗德岛与博士也在霜星心中淡忘,她和雪怪部队们换上了能在龙门地下黑市入手的最好的武装,吃有肉有蛋有水果蔬菜的饭菜补充营养,酒精饮料是这些人乌萨斯人为数不多的娱乐。 直到 W 和弑君者各带着一只队伍找到她。 霜星这时候还是忠于整合运动的,所以塔露拉的新命令下来的时候,她立刻着手执行,这命令正是她之前提议过的,在与罗德岛交手的时候应该优先斩首博士。 时过境迁,当她执行这条命令的时候内心竟然变得有些苦涩,但她是整合运动的一员,她别无选择。 当天晚上,假碎骨成功吸引了罗德岛的注意力,他们在南瓜战车的掩护下且战且退,霜星于此时现身,她看到了手中酝酿着死亡的同族术师,她看到了扑倒罗夏,并以身为盾的忠心骑士,她看到了武器如同面容一样端正美丽的星象师,还有那些相互配合的稚嫩少女们。 真好啊。她想。 然后,一只凶兽从博士的队伍里脱离,露出獠牙。霜星吃了一惊,她是严寒,而对面凭空塑造盾牌与巨剑的存在则是炽热,源石技艺在半空碰撞,冰与火之歌迷离了她的视野。 罗德岛里竟然有如此强力的存在? 霜星明白伏击失败了,她迅速撤退并回头看了罗夏一眼。失败的沮丧里掺杂着一丝庆幸, 感染者与感染者厮杀的戏码她已经受够了,至少今晚,她不用把罗夏冻成冰坨,然后捧着他脑袋装进木箱里埋葬。 那天晚上,当受了袭击的罗夏像是没事人一样在通气会上同情“孤独”的惊蛰时,霜星已经躺在冰冷的床上。每使用一次源石技艺她都会痛苦许久,汲取她生命的源石结晶越发茁壮, 她也变得越来越强。 睡不着的她掏出一枚护符,中间镶嵌着一颗寒冰源石,护符上的神秘纹路把源石能量转化成生命力持续的汇入她的身体里,就像在一个漏水的水桶里不停加水,勉强维持动态平衡。 一般感染者到她这种程度已经爆体而亡,霜星却表现的像个中度感染者,就是得益于爱国者爱国者从巫师那里求来的护符,她的养父为了她的命操碎了心,可是命运弄人,她有可能辜负他的希望,先一步离开人世。 霜星觉得自己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了,从上个星期天到这周三,她写了一封遗书,并安排雪怪小队的后路,交代他们如果无法和整合运动联络,他们可以自行投票选择是否加入罗德岛。 她也清楚,这些与她并肩作战的家人个个头脑顽固,哪怕她一息尚存,他们也会前仆后继的为她开路,只为了能让她看一眼爱国者。可是那样的话谁也跑不掉,龙门会成为大家的坟墓。 不过,死在一起也不错。她想。 想到这里霜星念头通达,她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可是好景不长,诺亚·罗夏,这个擅长旁门左道的男人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这一次,他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同情,并很快转化成了征服的渴望。 霜星感觉自己的秘密在被揭开,罗夏以特别的方式打开了她的门户,异样的入侵感让她警惕且困惑。 一个合理的推断是,罗德岛的博士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她的真实身份,捕获一位整合运动的干部有助于增长他在罗德岛的威信,所以他带着少量人手前来侦查。 反正他肯定不是馋我的身子。霜星想,我是个重度源石病人,不漂亮,脸上有伤疤,好身材被源石结晶吸到干瘪,现在毫无女人味可言。博士到底有多变态,才会对我这样的人产生欲望? 上一次陪伴在博士身边的粉毛替换成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黑毛(黑),那个黑毛比粉毛大了十岁左右,站位、观察力、身手皆属一流,看起来拥有丰富的保护要人的经验。 霜星在心里叹息,整合运动缺乏中层精英,把兵员整顿训练成像模像样的队伍;而罗德岛空有精英,财政却没法让他们维持较大规模的战斗部队。 如果两个感染者组织合作,各取所需,他们或许已经成为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一起作战, 一起喝酒吃肉,上书一面大旗“替天行道”,在一百零八个大小头领的带领下劫富济贫…… 只是当塔露拉攻击罗德岛开始,它就变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霜星换上常服跟踪了罗夏,她倒要看看罗夏怎么对付她。惊蛰的乱入和麒麟小姐绷紧脸庞为罗夏梳头的场景,让她更加坚信罗夏是来杀她的—— 这个牛郎已然攻陷了炎国派来的监察官,背靠一颗大树,有什么必要来追逐整合运动?必然是来借她项上人头一用。 不知不觉间,霜星尾随罗夏等人整整一个下午,她看到惊蛰自然而然的混入了罗夏的队伍, 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面露出爱操心的老妈子本性,嘴上毫不留情的指出罗夏的错误,每句话却以“哼,没有下一次了”收尾,并且身体正直的行动起来。 看起来,即便是大国的钦差大臣仍然是个颜值动物,如果博士脸色暗黄、满脸油腻,有着地中海头型的中年大叔,想必那么麒麟小姐有多远就会躲多远,更别提一起散步了。 霜星看到夜莺在一旁发呆,属于她的领地被天降系冒犯撒野竟然无动于衷,心想夜莺果然没救了,灰姑娘又怎么可能变成公主呢? 残阳挂在地平线上,血红的颜色仿佛骄阳伤口中涌出的血液,霜星看到罗夏与惊蛰挥手告别的时候,顿时意识到自己浪费一整个下午。 她遁入了小巷之中,踱步回去,借助变冷的空气让头脑恢复冷静。当残阳从地平线上消失, 而弧月升起的时候,在月光扭曲的小巷中,沉默的影子向着光芒延伸。 霜星停住脚步,月光点亮了阻拦者的双腿,黑暗则吞噬了阻拦者的上身。她捏紧拳头,沉稳的问道:“谁?” “我是近卫局的人,请配合我的调查。” 阻拦者从黑暗里现身,赫然是陈晖洁,古朴的长剑被她跨在腰间,剑鞘的缝隙里泄露出赤红的光芒。 霜星一只手背在身后,寒冷的空气在手心酝酿。她认得对方,塔露拉同母异父的妹妹,执掌名剑“赤霄”的近卫局扛把子。 “请问我犯了什么罪?”霜星问。 “我怀疑你与整合运动有关联。” “整合运动又是什么?” “别装傻,我知道你是整合运动的干部。告诉我,塔露拉在哪里?!” 霜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手心早已酝酿好的寒冰被她投掷出去,陈解下佩剑,连同剑鞘一起刺出,在冰锥与剑鞘碰撞的瞬间,她被震的向后滑动一步,冰锥硬生生的停在她的剑鞘上, 蛛网状的裂痕出现在冰锥表面,很快分崩离析,坠落在地面上。 霜星掉头就跑,她不想惹无意义的麻烦,然而陈却紧追不舍,并且跑的比她更快。最后, 陈把霜星逼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空气变得寒冷,抢在霜星的法术完成之前,陈小跑起来,黑色的影子却从后来袭来,陈勉强扭转身体,看到泛着寒光的匕首从她鼻尖上方划过。 陈停顿在原地,同时戒备霜星与她的同伙,这时候,伪碎骨提着榴弹发射器出现在了陈 sir 后退的道路上。 还差 134 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灰姑娘(14) “你的父亲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他同样也和我再无瓜葛,我不会在乎,他也不会。 你想离开这里? 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说些事情给你听。 ——其实我知道那个老人是谁。 但我很健忘,我会忘掉许多事——比如说那天晚上你和你朋友小小的冒险。忘掉这件事简直轻而易举。 这的确是我的错,没错。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我会忘记。 如果你想离开,我会把你送到很安全的城市,又富饶又安稳。你在那里会平静地度过一生, 很幸福。 而你将告别这里的一切。你厌恶的家,你讨厌的街道,你嫌弃的人。 只是,你将失去了解任何真相的机会,因为这些事实既隐秘又危险,我不能让无关的人被卷入其中。 生气?你生气了?你讨厌我? 嗯,当然可以。换作是我,也一定会讨厌这样一个无能的人。” 陈时常会回想起这段对话,年轻气盛的她挑战魏彦吾——龙门的执掌者,给予她出人头地机会的人,她最恨的人,也是她的……舅舅。 她以及塔露拉,都是魏彦吾权谋的产物,塔露拉报复的欲望强于探知真相的欲望,所以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她探知真相的欲望强于报复的欲望,所以踏上一条迷茫之路。 她所追求的真相位于水之缘,月之底,多年来锲而不舍,入手的资料却是寥寥无几。除了确定她们姐妹共同憎恨的男人在这一系列事中扮演的角色之外,陈什么都不清楚。 从表面上来看,她是市民们信赖的守护者,部下们尊敬的好上司,前途一片光明,名字注定要留在城市的历史中——毕竟她是龙门警史升职最快的警官,同时也是最年轻的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 不过,这还不够。 她完美的利用了每一段时间来工作,用有意义的事情填满一天中每一分每一秒。与魏彦吾交锋的惨败让她舍弃了天真的幻想,那不是一个可以用言语打动的人物,她必须用实力让他在刃下屈膝。 在外界看来,她疯狂工作的原因来源于她的性格,而真正的原因在于她对变强的渴望,变强又是为了追逐真相。 所以她要去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锻炼自己的身手与头脑,归来之后进入近卫局最危险的岗位,与形形色色的敌人交手。 她对工作中的自己毫不留情,直到某天她升的更高,足以与魏彦吾面对面,逼问出当年的真相;而兴趣爱好则是她这架机器的润滑油,让其运转越发顺畅。 周围的人曾担心这种压的人喘不过来气的生活方式会不会击垮陈晖洁,每次她都冷淡的回答“没事”。陈当然能感受到快节奏的生活带来的痛苦,只是作为生活里的强者,她能够忍受痛苦,并将之转化成进身之阶罢了。 她的生活很充实,内心却很孤独,追逐二十年前真相的秘密唯有一人知晓,可是那人躲在整合运动的阴影里,不肯与她见面。 星熊是可靠的老搭档,可是陈清楚,星熊与她对彼此都抱有无法言说的秘密,在私人事务她无法完全相信对方; 诗怀雅,陈至今搞不懂那个富家千金的脑回路,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惦记特别督察组这个危险的差事,她们时常吵架,但关系其实没那么差。相反,在吵架的过程里,陈把生活里积累的压力痛痛快快的宣泄出去,感觉十分清爽。 可是,诗怀雅是魏彦吾那边的人,她未必忠于魏彦吾,然而陈拿不出让对方背叛的条件。 因为诗怀雅的生命里存在三重诱惑:对警察职业的憧憬,让资本增值的本能,以及对罗德岛博士的欲望。 陈不准备让位给她,也不能让小富婆的钱增值,博士更不是拿来做交易的筹码,所以诗怀雅和她不是一路人。 孤独的人分三种:一种恨不得全世界和他一样倒霉;一种蜷缩在角落里,内心又渴望别人来慰藉他;一种则希望别人能够幸福,在守望着别人的幸福时,他也能够感受到些许温暖。 在陈每天醒着的十七个小时里,她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会变成第二种人,而剩下的时间她总是以实际行动守护别人的幸福,哪怕是与龙门无关的罗德岛。 在她心里,阿米娅和博士是一对,所以在羡慕阿米娅的同时,她和博士的相处里也不自觉的代入了阿米娅的朋友的立场,以防止博士出轨,对他十分严厉……这都是半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她现在也把博士当朋友。 陈一直在思考,如果她和魏彦吾单打独斗,面对老奸巨猾的政客胜算很低,所以她要物色一批忠实的朋友,或者让自己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协助她背刺魏彦吾。 博士是个理想的人选,首先,他并非龙门人,罗德岛过去和龙门没有太多牵扯,背景干净; 第二,在和他的相处里,陈能感觉到博士对魏彦吾感观不佳,他又是个情绪化的人物,所以暗地里和魏彦吾勾结的概率很低; 最后,他卖相不错,性格也随和,博学多识,认真起来的时候工作能力优秀,是个非常优秀的副官或者绿草角色,与她这样脾气不好、强势的人物合得来。 不过,朋友能否成为托付秘密的盟友,陈还需要进一步考察,一些要素让她心存犹豫:博士轻浮而她严谨;博士是大舰巨炮主义者的理想原型,而她讨厌怪人;博士站在感染者的立场做事;而她站在普通人的立场做事,尽管……她也是个感染者。 于是,陈在工作以外的时间悄悄拿出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博士身上,甚至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开始过分在意一个单身男人,甚至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所以,在她知道博士接触了无形之术后,才会如此恼怒。 时间让她慢慢冷静下来,于公,她不能用龙门的法律制裁罗德岛的博士;于私,她和博士只是交际圈边缘的朋友,罗夏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阿米娅会做出最妥帖的选择。 可是惊蛰又是怎么回事? 上个星期一,魏彦吾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却和他的夫人文月聊起家常,特别是罗德岛博士的婚姻时,陈本应该打断他们的对话处理公务,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家长里短上。 可是,一股奇妙的情感涌上心头,让工作状态的陈回想起自己原来是个女人。她代入女人的视角看待博士的婚姻,结果竟与警察或者朋友的立场得出的结论不同—— 对于博士的婚姻,她也不是那么赞同,如果他真的找到一位管家婆,恐怕以后再见他的时候,他的臂弯总会被另一个女人挽住。 想想还真是让人不爽,就像自己时不时去散心的公共建筑有一天成了别人名下的产业,自己再不能踏足其中。哪怕她不曾拥有过公产,嫉妒和缺憾还是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魏彦吾开玩笑似的说要把炎国来的钦差大臣的惊蛰介绍给博士,那位麒麟贵女,身段、容貌、家世、才华皆属一流人物,本应是联姻市场的抢手货,坏就坏在她的性格太过死板,嘴巴又严厉,有一次甚至把想要和她相亲的对象训斥哭了。 能和惊蛰这个级别的女性产生联姻可能性的,要么是社会精英,要么是贵族公子。前者以自己的才能为傲,后者以自己的姓氏为傲,当惊蛰的骄傲冒犯他们的骄傲时,故事的发展不会是《傲慢与偏见》,而是《苏城舞会》。 后来,惊蛰干脆以工作繁忙、恋爱自由为借口不再接受任何家族安排。她本人无所谓自己在联姻市场上不断贬值。然而在东方,魏彦吾却持续关注着她。低价买入,高价卖出也是婚姻政治学的普遍现象。 惊蛰贵为大理寺监察司的高干,不踏实做事积累功绩,却跑来龙门做什么钦差大臣,只要不是傻子一定有人看出这里面有问题。 陈看到魏彦吾笑呵呵的对她说:“我向老朋友打听了一下,钦差小姐的自我放逐是无害的, 而是她刻板性格的一种体现。 她那样的人物,如果就此成了老姑娘,不仅她颜面无存,就连我都觉得有些可惜。所以在她来到的时候,我准备让一些配得上她的年轻俊杰凑凑热闹。唔,把罗夏博士也算上。” “罗夏博士是罗德岛的人,我们插手不太好吧,万一人家有自己的规划呢?”文月夫人轻声说。 “如果那位厉害的医生在罗夏博士的婚事上真有心思的话,博士就不会今天还是单身了。 我对他感观不错,所以就让我当一回好人吧。” 老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陈低下头去,地板映出她愤怒的面容。魏彦吾名义上是替惊蛰的人生考虑,是想在博士那里做一回好人,但其实他只是想要通过婚姻施加自己的影响力罢了。 这个男人是婚姻买卖的个中好手,可以把自己的妹妹当做商品高价卖出,低价回购,然后高价二度卖出,献祭妹妹的人生换来了如今的荣华富贵。他玩弄陌生人的婚姻更不会犹豫。 陈想起了母亲的遭遇,那个懦弱的女人被她的兄长完全主宰了自己的人生,她的任务是替不认识的男人诞下子嗣,子嗣为魏彦吾占据。子嗣传承尊贵,尊贵交换价值,价值唤来权力, 权力流入他永不满足的心,带来一时的欢愉。 这件事绝对不会让你如意! 陈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决定破坏魏彦吾的谋划。在她的价值观里,为“外人”的利益而行动是一种“不义”的行为。青年人陷于不义,他断然不敢去照良心的镜子,而成年人却敢正视,并为自己附加一边倒的辩护,用谎言构建立场,又用立场遮掩不义。 陈晖洁自有她的手段,她表面恭顺按照魏彦吾的吩咐为大人们准备安保计划,只是一份文件不经意间落到了诗怀雅那里。 接下来她埋头工作,又在私人时间带着优越感看到诗怀雅心急的把这一切告知博士,果不其然,博士露出了抗拒的表情,他与惊蛰的可能性就此斩断了,这件事在她心里就那么过去。 三天之后,轮休的她出来买糖果点心以备民谣里的“二十三,糖果沾”。离的好远,眼尖的陈看到了博士的背影,他的背影两侧点缀着披散的金色长发与扎起来的黑色马尾。 博士是个长发控?陈捏着自己双下马尾的末端,后知后觉的想。 陈认得对方,金发的是夜莺,罗德岛的医疗术师,是只美丽而易碎的琉璃之鸟;黑发的那个是来自汐斯塔的黑,常年伴随赫尔曼身边,如今却跟了博士。 黑能够为博士提供专业保护,而夜莺则有男人喜欢的娇弱感,陈自觉没有插手的空间,然而博士的存在实在令人心烦意乱,当她再度看向那边的时候,博士恰好朝霜星投下了深情一瞥。 陈 sir 十分清楚,罗德岛博士是个花心男,但也不是个人就能坐上王座,所以那位鲁珀族大妈定有别的过人之处。 她回忆内心的资料,想起了整合运动的一位干部,又觉得有些荒谬,博士怎么可能喜欢她, 他们各自所在的感染者组织正进行着对抗,何况他们哪来的时间和机会发展感情? 尽管如此,陈还是选择放下手头的事物,她躲在后门附近的阴影中,看到鲁珀族的大妈消失,而卡特斯族的年轻姑娘出现在阳光下。 这就是霜星,她想,基于一些原因我无法逮捕她,但至少我要看住她,确保她不会暗害博士。 于是,霜星跟踪博士,陈又跟踪霜星,她们一同目睹了惊蛰混入博士的队伍,以严厉的口吻,善意的行动加深与他的关系。 陈略懂唇语,因而她比霜星知晓更多,当博士对着惊蛰微笑,并偷瞄对方的头发和尾巴时, 恼怒在陈心里产生,她感觉自己被博士背叛了。 还差 134 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灰姑娘(15) (134→133) 整个下午对于陈来说都是一场折磨,行者陈松看到霹雳火惊蛰为所欲为,在半天之内就和博士成为朋友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她和博士认识了半年才成为朋友的。 通过惊蛰,陈明白了一件事,像博士这样的男人,她根本不必顾忌规矩或者人情世故,有什么想法主动 A 上去就好。阿米娅不会介意她的直率,博士也不会,是她自己的矜持导致了和他们的疏远关系。 在霜星差不多察觉自己度过了一个无聊下午的时候,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霜星遁入月光扭曲的小巷时,陈毫不犹豫的选择跟随,在霜星身上,她还有另一个急切的问题寻求答案— — 塔露拉在哪里? 在整合运动席卷而来的时候,陈与塔露拉曾有过一番交流,那是她独力追击而被整合运动的首领埋伏的时刻。 这对同母异父的姐妹在荒野中对视着,彼此的武器上还残留着鲜血,陈握住赤霄,鞘中泄露的光芒染红了她的手指。 塔露拉以轻蔑回应,她平静的说道: “你拿着一把好剑,但它斩杀的仇人太少,锋利有余而饮血不足数。哦,我忘了,它的本质是是一把法杖,契合你独特的源石技艺,可谓世间最匹配你的武器……即使你拔不出来它。 这把剑十分名贵,每一任剑主都是炎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人可以死,但剑不会亡, 是魏彦吾把赤霄给你的吗?” “是,他在给这把剑的时候就说过,他不介意我用这把剑砍掉他的脑袋,前提是我做得到。” 陈回答。 “呵,我们共同憎恨的人倒是有自知之明。陈,哪怕你以 1%的概率凭着自己的实力走到魏彦吾面前,心怀‘天下’二字的你会放弃杀死他,而在你转身离开出走的时候,魏彦吾就会万箭齐发把你杀死。” “我可以出‘闪’。”陈回答。 塔露拉笑了笑,面对至亲的时候她的冷酷终于融化些许。随后,她透露了她在乌萨斯的一些发现,这些发现有效的动摇了陈对于魏彦吾的忠诚,但为了龙门,陈依然选择与塔露拉为敌。 “你会明白的,感染者无法与普通人构建相谐的秩序,要么他们奴役我们,要么我们把他们当做牲口驱使。你曾是龙门的英雄,但如果你隐瞒的病情公开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转眼就会忘记你做出的牺牲,对于你欺瞒的愤怒,对于你感染者身份的恐惧会把你剥夺殆尽,那些用口舌赞美的人转变到口舌杀死你的群体并不会太久。 他们是个笑话,你也一样。” 塔露拉伸出手来:“最后,大家还是要靠家人,源石病消除了我们最后一点隔阂。” 陈后退两步躲开了塔露拉的手,说道: “不,当知道你在切城的所作所为时,我们的隔阂更深了。” 一丝失望之色出现在塔露拉脸上: “好吧,我只能承诺,在将来我们交战的时候,我不会亲手杀了你。” “我也一样……但是我们都没得选。” 弑君者的匕首撕裂回忆,像是毒蛇一样抹向陈的脖颈,后者下蹲,飞扬的发丝被匕首割裂少数,又被急切升起的红色光芒上吹飞。 陈连剑带鞘一起挥出,命中弑君者的小腹,剑鞘传来空虚的触感,她的武器割裂了弑君者的残影。在远处,伪碎骨扣下扳机,三连发的子弹排列成品字形奔向陈的面门,让后者知晓伪碎骨的两把榴弹发射器里有一把是拉特兰长铳的伪装。 陈刚想移动,就感觉脚踝处刺骨的寒冷传来,她的身体僵在原地,不得用剑鞘挡下三枚引爆的源石子弹,转而举过头顶,清脆的声音响起,弑君者在她的头顶现身,匕首与剑鞘亲密接触,格格作响。 陈的膝盖弯曲又绷直,她手掌托着剑鞘把弑君者推了出去,做出缩腹的动作,霜星凝结的冰锥划破了她的衣服,白皙的小腹上出现一道细红线,血珠涌出,在小腹上勾勒花纹。 霜星,弑君者,假扮碎骨的大概是 W,放任三个整合运动的干部进城却无所作为,魏彦吾你在想些什么? 陈在心里只开了两秒甩锅大会,就被伪碎骨的射击打断。霜星控制她的移动范围和速度, 伪碎骨牵制她的动作,而弑君者在狭窄的地形里闪转腾挪,不断消失又重现,刀刀致命。 她们三个配合默契无间,陈则苦涩的看着自己的武器,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完全拔出它, 哪怕她全神贯注也只能把剑拔出一小截距离。 好在在开战之前,她已经打开了自己身上的定位器,近卫局的成员知道这是她请求支援的信号。在忠诚的部下们赶来之前,她要尽可能的拖住她们。 这时候,新的势力入场了。 蓑衣人从黑暗里涌出,他们身着黑色雨披,统一配置的源石剑点缀着昏黄的光亮。伪碎骨首当其冲,原本瞄准陈要害的拉特兰铳转而对准了蓑衣人。涌向她的黑色潮水分开了,脚步声组成的奇妙节拍让大地震颤,连绵的昏黄光芒变成了一道耀眼的轨迹。 “你们是哪里来的乌萨斯皇帝禁卫啊!” 伪碎骨吐槽一句,她抛出了手中的榴弹发射器,并在它接近蓑衣人的瞬间摁下按钮,残渣飞溅,火光吞噬了她的身形,等余火坠地的时候,她已然消失不见。 弑君者是第一个跑路的,霜星最后撤离,但在陈与她之间,一睹厚厚的冰墙已然成型。陈转而看向蓑衣人们,戒备的举起手中的武器。 “陈警官,我们只是路过的热心市民,你还有嫌疑犯要追,不快点行动的话她就要逃走了。” 蓑衣人中的一位用低沉的声音回应了陈,话语中毫无对她的敬意,就好像对友商幸灾乐祸的游戏厂商。说完以后,他们像是潮水一样褪去了,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重新面前那堵冰墙,她走近之后屏气凝神,赤红的光芒在剑鞘中更盛,但分断红光的却是一片乌木之色。 剑锋裹挟的力量震碎了冰墙,在其后霜星的身影早已不见。陈收剑入鞘,微微喘息着从口袋里掏出工具开始处理伤口,沾着医用酒精的棉花摁在小腹的细红线上,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伏击陈的行动只是整合运动三位干部临时起意,自然她们逃命的时候全无章法,很快在龙门宛如迷宫一样复杂的贫民窟里失散。 伪碎骨路过一家牙医店,昏黄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黑暗,用于镇宅的两位武将画像更觉狰狞。 她喃喃说道: “黑夜里的龙门本就是噬人的魔窟,在魔窟生存,拜祭几副画像又有什么用? 想要对抗恐惧,终究要让自身具备伟力……哪怕是偷来的。” 有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反驳她的话: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民众之强非显于刀兵,而在乎数量。他们的节奏即是世界的节拍,无休无止,与世同存。” 伪碎骨向着声音的源头开火,子弹进入黑暗中却再无声息。晴朗的天空忽然浮现一片阴云, 继而降下鹅毛大雪……仅仅限于这条街道。 雪花切割了伪碎骨的视野,寒风掀开了她的面具,然而风雪却无法触及她的身体,与林雨霞有着共同起源的力量保护着她。弯曲的犄角,银白的发丝。一对显现活力的红眸,嘴角轻蔑的微笑……陈所猜不错,这就是整合运动的干部 W。 不待林雨霞施展更多,大大小小的炸弹就被 W 投掷出去,火光瞬间吞没了她自身。萨卡兹佣兵故技重施,借助火光的掩护极速奔驰,却在下一个街口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条街位于上城区和贫民窟的分割地带,文明的灯火与野蛮的黑暗在此相遇,灯火传递着冷酷,而野蛮蕴藏着怜悯,它们在此相遇、交融,像是一道开放的门扉。 林雨霞从黑暗中现身,鞋跟轻快的点在地面上,黑色短裙之下交错摆动的双腿轻快的跨过光与影,如同跨越一道门扉。 弧月的光芒被包裹住她躯体的深色布料吸收,愈发深沉,而她的头发沐浴月光之下,愈发纯白。城市光影的门扉亦是她的门扉,而她的双眸比月光更灿烂——非是更加温暖。 “原来如此, ‘下水道的粉毛老鼠’……我窃听那个大小姐警察电话的时候听她如此称呼你, 你是这里的主人?” “黑夜归我管。” “那些穿着黑色雨披的人是你的人?” “是也不是,” W 抱着手臂叹息道: “他们和乌萨斯皇帝禁卫一样难缠,可惜你还没有完全驾驭他们的器量。 现在你的地盘上有数个有价值的猎物活动,而你却选择来抓价值最小的一个。 何况你也抓不住我。” “价值的大小取决于我,而非取决于你。 “林雨霞向前踏出一步, “你人为的扩散无形之术, 让许多不该了解这个秘密的人走上一条邪路,给龙门的秩序带来了危害,相比于你的同伙,我要先讨伐你。” W 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噗,这种一心为社会贡献力量的优等生言辞,竟然出现在一个帮派分子嘴里,原来社会最近变得那么有意思了吗?” 林雨霞一板一眼的回答: “在帮派分子之前,我是热心市民,市民为了自己出生长大的土地服务,是甜蜜的义务。” “所以你要扮演正义的伙伴来讨伐我这个邪恶女巫了吗?拜托,就算没有我,布尔杨的躁动不会消失,费擎不劳而获的渴望依旧,崛越耕平还是个没爹没娘在学院里被霸凌的孤儿。 他们本就心存黑暗,无形之术只是给了他们实现内心梦想的机会。他们用刀胡乱杀了人, 难道你要找到卖刀具的人,天降正义吗?” “偷换概念不可取。”林雨霞摇了摇头, “你散播无形之术,是为了测试罗德岛的博士诺亚· 罗 夏此刻的状态,不然你不会在布尔杨尸体的口袋里留下《忠实的麻雀教父》——关于复仇你童话。” W 轻轻笑了起来:“炎国有句谚语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应用于此刻十分恰当。就算我想否认,但我在废矿场假扮碎骨袭击他的事实,已经让你做出了判断。 看的出来,你是那种一旦认定某件事就不会松口的死脑筋。” “别人也那么说。” “然后呢,就算我想要干掉博士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博士是罗德岛的人。” 林雨霞摇了摇头: “博士困窘于案件的套娃故事里,感染者、邪教徒、报复社会的疯子…… 这些根本无关紧要,这个案件他真正该在意的是那个童话。 在童话里,麻雀诱使车夫的妻子杀死他之前先毁了他的生活。如果你是麻雀教父,而博士是车夫,那么你定然怀着同样的念头:你要先让博士亲手毁灭他生活里珍视的东西,再让亲近他的人杀死他。” “你要我再复读一遍刚才的问题吗?答非所问可不是优等生该做的事。” “这不是答非所问,而是答案的铺垫。你要谋害博士,而博士毫无察觉,那么就由我来消灭这份麻烦好了。我和他是朋友——背叛了共同的朋友,拥有了独特秘密的忠实朋友。朋友帮助朋友是理所当然的事。” W 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恍然抬起头来: “朋友?我差点被你骗到了,你与过去相差 甚远……不,现在的你在刻意的模仿你的偶像。 我真的不愿意回想起过去。在博士还不是博士的时候,他曾有一个阶梯教室的计划,物色天赋最出色的孩子,教授无形之术的知识,然后以自己的弟子为基础建立一个组织。 我那时候天真的相信他这样做是为了公义,跟着他来到了龙门做阶梯教室的考察工作…… 你是那批被选中的孩子对不对?那时候的你瘦瘦小小,自卑又懦弱,跟在那个男人的后边一言不发,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你,但你却以他的学生自居。” 林雨霞反唇相讥: “我也记得你,那时候的你天真的像个傻瓜——被男人宠坏的那种。博士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很重要的人,你却自以为曾拥有过他。” W 摊开手:“当我明白自己只是他为飞升准备的工具时,我就不再对他抱有天真的念头了。 取而代之,忠实的麻雀教父要向车夫复仇。 而你呢,碰巧遇到了失忆后的他,想必表面平静而心里觉得自己很幸运吧,过去的他虽然强大,但毫无仁慈而言;现在的他被剥夺了力量,人性却回流到他的身躯内。可是,他的分裂只是暂时的,凯尔希能压制他,可她又能活多久? 哪怕没有我,过去的博士也会再度聚合。你看,他多受欢迎啊,又背负着大家的希望带领罗德岛前进。为了回应期待,为了保护所爱之人,他必须强大,他必须理性,必须践踏一切道德与法律……那不就是过去的他在做的事?” “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心中尊敬的人,你不能拿过去的他做的事来预测未来的他。” 林雨霞说,“你想要伤害他,而我阻止你,这就是我们现在在做的事。”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啊。” W 一边叹息着一边使用拉特兰长铳朝着林雨霞扫射,下水道的粉毛老鼠像是商场的促销商品一般被热情的子弹客人们围住。 W 麾下的萨卡兹佣兵现身,她遁入身形高大的百夫长背后,冲林雨霞摆了摆手说: “近卫局 正在赶来的路上,你敢让你的黑色雨披们在他们面前现身吗?” 与此同时,最先逃离战场的弑君者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她的另外两位同伙不约而同的把自己的队伍安置在贫民窟里,以求藏木于林,但弑君者却把自己的小队安置在上城区,并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个合法身份。 整合运动的潜入部队因天灾而和主力分割,其中日子过得最舒坦的就是弑君者的队伍,她以各种身份出现,刺探情报,散步流言,对富人敲诈勒索,龙门的动荡里有她的一份。 炎国的钦差大臣惊蛰出现在龙门,于弑君者来说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够干掉惊蛰,炎国中央与龙门地方的矛盾就会扩大,魏彦吾无暇顾他,那么她就有机会转向真正的目标…… “你在找我吗?” 冷淡的声音在弑君者背后响起,她回转身体,匕首从袖中脱出朝着声音的源头刺去,视野却极速下坠,来自背后的巨力把她击倒在地并压在她身上。 她丰盈的胸脯被地板挤压成扁平的形状,痛的她眼泪都流了下来。在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了殷红的血和无力垂落的手臂,而在尸体的环绕中,她看到穿着草榴色连衣裙的白发女人坐在不远处。 弑君者红褐色的眸子有愤怒的火花迸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她可以杀死凯尔希一百次。然而,在她看不见的上方,压制住她的“什么东西”带给她巨大的恐惧。 凯尔希吩咐道:“红,就这样压制住她不要动。” 红乖巧的点头,她让弑君者的手臂脱臼之后,俯下身来嗅了嗅弑君者的味道,并把手探进她的裤子里,摸索片刻后抽出手来,迷茫的看向凯尔希,用困惑的语气说: “她不是狼,但她身 上有狼的气味,她从狼那里学过技巧。” 凯尔希回答: “弑君者曾被送到叙拉古,她的气味大概在那里沾染的。红,你怎么看这条不是狼的狼。” 红歪了歪头,用刀柄戳了戳弑君者的后脑勺说道: “红觉得她的身上有血腥味,却不是那种 心性不正常的人。我和外婆约好了,不正常的人皆是真正的狼伪装的,我会杀尽他们。” “可你还有和我的约定。” 红苦恼的皱起眉头: “和外婆的约定是第一位,凯尔希是第二位,博士是第三位。红想起博士,就感觉尾巴痒痒的,想要舔他的脸,想要用屁股蹭他。” “请忍耐你的躁动,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博士了。” “为什么啊?”红天真的问道。 “那时候的他已经吃牢饭了。” 凯尔希与红的对话让弑君者不明所以,里面存在太多她不知道的信息,她只知道自己在被这对混蛋主从羞辱。她不是狼,却是狼教导出来的孩子,狼对于红的恐惧传承到她的身上,却不如真正的狼那样强烈。 所以,对凯尔希的仇恨战胜了对红的恐惧,哪怕两条手臂都被红卸下,哪怕她痛的涕泪横流,多年来训练与战斗打造的本能使得她借助腰腹的力量开始反抗。 猎狼人拉扯下弑君者的兜帽,抓住她红色短发提了起来,又朝着地板重重摁了下去,她的另一只手摁住了弑君者的腰,只待凯尔希一声令下,她就可以让弑君者永远变成一个残废。 凯尔希没有对红下达新的指令,她只是走过来,蹲在弑君者面前,捏着弑君者下巴强硬的掰开了她的嘴巴,片刻之后了然说道: “怪不得你自带烟雾特效,原来你的发烟器官藏在口腔里, 神经指令性应激发烟。这是你在成为感染者以后,利用源石技艺开发出的源石技艺吧,柳德米拉。” 这个名字让弑君者浑身抽搐了起来,不亚于博士迫害并开发她的身体所感受到的痛苦…… 不,比那个深刻的多。 弑君者与博士的仇恨没有那么深刻,她甚至在那个人面前觉醒了被玩弄的乐趣;而对于凯尔希,仇恨是贯穿她们关系的不变主题。 “你还真敢说这个名字!”弑君者咬牙切齿的说。 “我为什么不能叫你柳德米拉?你的父亲伊利亚是我的学生,他时常在研究所帮忙,顾不得照顾你,所以他把你带到研究所里,由大家集体照顾,我还曾经抱过你。” “是啊,不仅如此,我还叫过你凯尔希阿姨,期望长大之后能成为像你一样伟大的人物, 我的父亲也尊重你这个师长,你可以为了你的研究所,牺牲与我这个亲生女儿相处的时间。” 弑君者顿了顿,用怒吼的声音轰出指责的炮弹: “可是凯尔希所长是如何回报信任她的学生 和部下们的呢?!一次可耻的出卖!包括我的父亲在内,研究所所有的人都死掉了,只余下两个叛徒,一个是你,一个是谢尔盖!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会知道当谢尔盖的儿子亚历克斯(碎骨)带着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绝望。他出卖了自己的同事换来荣华富贵,却在十几年后被自己的感染者儿子出卖,而复仇由被他出卖的同事的女儿来完成,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凯尔希怔怔的盯了弑君者一会儿,垂下眼眸说道: “当谢尔盖死掉之后,你认为叛徒只剩下 我了,对吗?这是塔露拉告诉你的?” “如果你想挑拨我和塔露拉之间的关系,那么大可不必!” “我不在乎你和塔露拉之间的关系,我只在意你,柳德米拉。你是伊利亚的骨血,我曾经最得意的学生的后人,他是个好人,也挺奇怪,曾在你五岁的时候给你看《正当与正义》。你也不是十足的恶人,我不想你的复仇被别人利用,白白送命。” 诗怀雅坐回了椅子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研究所成立的契机是我们在切尔诺伯格发现的遗 迹,我们管它叫石棺。为了研究遗迹里的奥秘,我召集了一些认识的科学家,经过一番辛苦的努力,我们解析了石棺的一些奥秘。 石棺的核心是动力机关,与现在泰拉的源石动力截然不同,它因一种奇妙的、但客观存在的原理不断的制造能源。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将整个系统逆向工程,开枝散叶,点出一条新能源支撑的科技树,造福泰拉。 我们没有成果的时候乌萨斯当局不闻不问,当我们取得进展的时候,他们却打算接收我们的成果,然后用于战争。哪怕是根据石棺已知的部分,乌萨斯人也能以石棺作为动力核心,组建以往只能停留在图纸上的战争要塞,那将血流成河,伏尸以百万计数。 为了避免战争,我和研究所的大家抢在当局之前封锁了石棺,然后转移到避难所。恼羞成怒的当局开始抓捕研究所的亲属,其中就包括谢尔盖的家人。 谢尔盖是我们中最软弱的,乌萨斯当局以他的家人作为威胁,他出卖了我们,以同事们的性命换得了家人的安全。我有理由不恨他,你也有理由恨他。 只是没想到,他不惜出卖同事也要保护的家人,最后会出卖他。我已经受够了命运的黑色幽默,我既不会喝彩,也不会恸哭。 顺带一提,在我离开乌萨斯的时候,是我按照伊利亚的愿望把你送到远离乌萨斯的地方, 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过平凡一生。那时候我的选择很少,叙拉古是离乌萨斯最远的地方。当你归来的时候,我知道我辜负了伊利亚。” 不过,这不是我最后悔的事情,你持刀谋杀了仇人,而我用爱谋杀了最爱的人。” 凯尔希低沉而平静的叙述熄灭了弑君者的怒火,她陷入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里,因为这和塔露拉向她讲述的“真相”不一样。 弑君者不傻,她不会完全否定凯尔希的话,也不会无脑相信塔露拉。怀疑与忠诚的念头在她心里同等程度的动摇了。 凯尔希吩咐道:“红,把她的手臂接上。” 猎狼人点点头,弑君者闷哼一声,感觉背上的压力顿时消失。她飞快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手中握着匕首戒备的打量着凯尔希与红。 “何必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如果我想要杀你,刚才直接命令红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你相信什么,你可以回到塔露拉身边,用自己的眼睛和智慧确认我和她究竟谁在撒谎。” 几秒之后,弑君者打破窗户逃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凯尔希坐回了椅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手臂向着壁炉的方向挥舞一下,火焰从壁炉中涌出,向着四周蔓延。 “走吧,红。” 猎狼人乖巧的点点头,她们沿着弑君者相反的道路离开,在背后,焰火冲天,周围尽是邻居们的哭喊与惊叫。 “这件事要告诉博士吗?”红突然问道, “红觉得那只不是狼的狼身上有博士的屈服刻印。” “不,暂时不好告诉他。待时机合适我会亲自和他说。” 本晚的最后一幕戏属于霜星,得益于两位同伴及时支援,她只消耗了很少一部分力量就摆脱了陈的追踪。 因为顾虑追兵,她不敢立刻返回住所,而是转移到她为自己准备的安全屋,也可以说是她准备的自杀小屋。如果有一天她不慎暴露,那么至少她还有机会替她的家人们把龙门的人引开。 这条路并不长,但霜星走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催动源石结晶换取力量带来了反噬, 她感觉到她的生命又流逝了一小部分,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你就像是王子一样呢。”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夜莺的话,不知道那个萨卡兹姑娘看到她如今狼狈的模样,是否还觉得她像个王子。 倒不如说她才是灰姑娘,源石病是她的魔法,在魔法还有效的时候,她强大的令人畏惧, 没有任何人敢在战场上忽视她,耀眼的就像穿着水晶鞋和漂亮裙装与王子翩翩起舞的公主。 而当魔法失效的时候,公主变回了灰屁股的灰姑娘,她狼狈、丑陋、弱小且无助,只能捱过难熬的黑夜,等待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童话里的灰姑娘有坟头树与王子相助成为公主,游戏里的灰姑娘有制作人玩家大力氪金成为偶像,她们皆能得到救赎。不过,现实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送给渣男王子自己珍视的宝物, 之后被原价卖回来,渣男王子拿着那笔钱去睡更年轻漂亮娇弱的小老婆,抛弃了灰姑娘才是现实的剧情。 靠着胡思乱想,霜星把一天里最难熬的时间混了过去。她有想过吃特制的糖……不,糖是战略储备资源,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动用。 霜星扶着墙,佝偻着身体慢慢向前挪动。几秒之后她的手臂就离开墙壁,身体重新挺直, 戒备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在她对面的黑暗中,男人的轮廓浮现,赤红的光芒在他持握的法杖表面铺散,勾勒出涌血圣杯的图案。他踏出阴影的范围,光芒从眼中滴落,又在皮肤上晕开,金色的雾点亮了他的轮廓。 罗夏说道: “晚上好,霜星小姐,我真不希望在这里遇到你,但当事实如此的时候,我感觉还不赖。” 还差 133 章。 本来想等一等 第一百七十章的官方剧情,想想算了。 20 年妇女节特别篇·W IF 壁炉里大火熊熊,在炎国八仙桌上,两只青花瓷茶杯对面放着,茶壶在旁冒着热气,正对着糯米酒一旁的加键唢呐。擦拭干净的桌子上被腾出一角,淡蓝色稿纸上满是灵感狂舞的痕迹。 W 从外面回来,手里抱着纸袋,纸袋里有酱香饼、广式腊肠、榨菜和鱼露。她身上穿着高中校服:白色长袖衬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羊毛背心,红格子长裙一直延伸到膝盖,而小腿的部分被灰色裤袜守护着。 她把手套、装着课本的背包和以及今天购买的食材放到椅子上,歪着头打量她的爱人—— 更准确的来说是同居人,弯腰歪着头偷偷亲了那人脸颊一口,看到男人露出茫然的神色,她甜甜的笑了起来。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博士?”W 问。 “下午六点左右,你三点放学,之后是两个小时的社团活动时间,购买食材外加回来又要一个小时。” 男人端起茶杯,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转向 W 说: “还有,别叫我博士,我只 是在攻读博士学位罢了,距离我取得这个头衔还有好几年呢。” “对我来说还挺有成就感的,出去的时候,我说自己是罗夏博士的人,总比自称罗夏学士要有面子的多。” “相信我,这种说法总有一天会给咱们招来警察。” 罗夏打量着 W,她的脸因为寒冷和运动的双重影响,脸颊上有着动人的红晕,银灰色的长发被头上的双角分开,自然的披散在背后,这是 W 为特意讨好他而精心打理的发型,她本人更喜欢爽利的短发。 W 的胸口在这身衣服下平平的,但罗夏知道并非如此。刚刚,女孩在亲他的时候,上身不经意间贴住了他手臂外侧,柔软的感觉扩散,他就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已经有不输给大人的尺寸了。 恍惚间,罗夏想起了他与 W 的相逢,那是在他大三的时候,暑假里去卡兹戴尔旅游,萨卡兹人对于源石天然的亲和力,使得这个种族的得病率相当高。 他打算以源石病作为自己的毕业论文,所以有些数据必须提前搜集。象牙塔里的大学生有一颗智慧的头脑,却缺乏生活的经验,因而他的暑假变成了一连串啼笑皆非的喜剧。 W 正是这次旅程的收获,他在路上救护了卡兹戴尔一个奴隶商人,那个商人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又不想破费,所以很鸡贼的把他手下一个营养不良的奴隶赠送给罗夏。 罗夏那时候大概是昏了头,他心想自己如果不答应的话,这个小姑娘很有可能在被奴隶商人卖掉之前就会死掉,再加上小姑娘红色的眸子宛如幼兽一般充满不安,激发了他的保护欲, 他就那么答应下来。 他把奴隶带回了龙门,这时候才发现这么小的孩子根本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龙门的孤儿院也不是那么令人信任。看着紧紧捏住自己衣角,躲在影子里看外面世界的奴隶女孩,他意识到自己要背负她的人生了。 他为奴隶少女取得了合法的身份,并在上课之余把她教化成一个文明人。三年过去,她已经适应了龙门的社会——适应过了头,她现在反客为主,俨然以女主人自居了。 现在的 W 和我捡回来的是同一个人吗? 罗夏有时会陷入这样的困扰之中,作为奴隶的 W,安静、怯懦、虚弱,就像还没断奶的小奶猫,他去哪里她跟到那里。皮肤尽是青黄之色,浑身脏兮兮。 他第一次给她洗澡的时候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洗干净,累的浑身是汗。然而这只是劫难的开始,他以为养一个小姑娘比养猫容易的多,然而并不是。 她比狗更黏人,更猫更善变。 开门的声音中断了罗夏的回忆,他回头看到 W 已经进了卧室,门没关,所以罗夏可以看到她对着镜子略略整理一下头发。 W 一边甜甜地对着自己微笑,一边用她纤纤十指的指尖和晶莹的戒指轻轻拍着自己犄角边的发丝。这戒指是她不久之前生日的时候她指定向他索要的礼物,他没有多想就买下了。 从迫不及待拆开包装戴在手上开始,W 就没有摘下过它,早晨罗夏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他掀开被子,总能在轻摁在自己胸口的手上找到这枚戒指;傍晚回来,她向他投下一枚轻快的吻时,他总能捕捉戒指闪亮的轨迹;沐浴之后的少女只穿着他的衬衣来请教功课的时候,那枚戒指也沾染同样湿润的水汽。 罗夏清楚,这枚戒指被 W 珍重的原因来自于她的欲念。从她一年多前初潮到来,以为自己要死了,哭着冲进他房间开始开始,她对他的兴趣就与日俱增。往日的温情在激素的影响下, 转化成了爱情。 他知道却没有当回事,初恋多半是激情的,而能够缔结恒久婚姻的爱情一定是理性的产物。 W 还太年轻,家人之爱与男女之爱,情欲与肉欲她还不能分清。 罗夏承认,W 极速发育的青春肉体让他产生了欲望,如果她也愿意的话,他不介意和她上床,他在学术上咀嚼到的苦涩滋味需要另一种低级却普遍的快乐滋味来冲淡。 他已立志献身伟大的事业,女人不过是消遣取乐的工具和情绪符号的投射,他需要用她们缓解疲惫、调剂口味、繁衍子嗣、充当助手。作为回报,他也会尽力满足她们在他身上索取的东西。 不过,他给自己定下一条标准,那就是他们所处的关系都在坦诚而开放的环境里,在法律允许的范围里,由他的成年伴侣自愿决定。 W 就倒在了成年的这一关,如果她三年之后向罗夏提出某种邀请,他会毫不犹豫的抓住她的手臂。而现在,他宁愿自己去厕所解决,或者在 W 不在的时候出去吃快餐。 似乎是察觉到同居人的目光,W 转身对着罗夏。她看了他几秒钟,好像有什么不便说的念头使她烦恼,因而有点犹豫。 最后她说了:“博士做完工作了?” 罗夏用眼睛审视着她,回答说:“只是中间换换脑子。” W 点点头,坐回了自己的坐位上。从手袋里掏出一袋黄油小面包,一边撕开一边说: “今天 我知道了一件事情,博士带着我从哥伦比亚来到龙门,是为了办一所学校?” “你听谁说的?” “阿米娅,你实在不能指望一个小姑娘能保守秘密。哦,还有一个总是跟着你屁股后面转的,她叫林……林什么来着?” “林雨霞。” W 撇撇嘴说道:“这是一场戏吗?” “不,我本来就打算在龙门置办一个阶梯教室,招收有有潜力的苗子,从小开始培养…… 怎么,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 W 回答道:“我亲爱的博士,坦诚来说,我今天的想法不再是去年的想法了,就这么回事。 我知道你有了凯尔希,一个你爱的情妇时,你就不肯像以往一样和我一起洗澡,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了。 我给你说过我的悲伤,这是第二次了。罗夏博士,你搞上了凯尔希,你让我心痛,你让我在你物色好的阶梯教室学生里成了笑柄,阿米娅、陈、塔露拉、诗怀雅、林雨霞、弑君者…… 她们都在背地里笑话我。 你答复了什么呢?唉!我算是明白了,比起我你更喜欢你的学生们或者助教们。我懂得, 博士,完全懂得,你只会对你眼里富有魅力的女士一往情深,对凯尔希爱的深沉; 可是从哥伦比亚到现在,从你大三到攻读博士的岁月,是我一直在陪伴着你啊。给你做早餐的是我,给你洗澡的是我,给你暖床的是我,帮你喝豆浆的是我……我几乎把自己交给了你, 甚至把剩下的交给你也无所谓,只是你不要。” W 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在想,你会喜欢凯尔希那种干巴巴的女人,就是因为她够坏够狠吧。” 罗夏意外的看着 W,她刚回来的时候还小鸟依人,而在五分钟之后提到阶梯教室的时候, 她竟然平静的发泄了那么多怨恨,如果不是她说出来,他甚至一件都没察觉。 “冷静一下,然后我们再谈谈。另外不要那么说凯尔希,她是个好女人” 青春期的女孩脾气总是反复无常,以前 W 和罗夏闹过几次,最后也都过去了,所以他还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他又不止睡了凯尔希一个,这件事 W 也知道,以往的时候她可没那么大意见。罗夏伸出手来想要摸摸 W 的头顶,后者拍开他的手说道: “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 W 了,我变坏了,这 都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但不要把仇恨集中在别人身上,她们是无辜的,这样会让你变得柠檬百分百。” “你说的对,我就是嫉妒了,凭什么那个哥伦比亚来的星象师都能睡你?就因为你答应给她们姐妹在阶梯教室里留下两个助教的位置?” “那不是,她们掌握着古老而神秘的占星术,是现在所有会占星术的人里传承最完整的。 星极让我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换,然后我们就交换了。” 罗夏的认真解释让 W 又气又笑:“见鬼,她是怎么坐下去的?” “其实蛮艰难的,她脚踝上有源石,活动不怎么方便。” W 哀怨的问道:“你想要和我交换吗?你就没有偶尔对我产生过冲动?” 罗夏走进房间,他来到 W 后面,在她颈后迅速地吻了一下。 W 一下子站了起来,瞪着他的眼睛说:“我替你打理这个家,像个妻子一样对你尽到忠诚。 我已经履行了妻子的义务,你却把属于妻子的甜蜜享受都给了外面的女人,我不想干了!” 罗夏这时候有些慌了,没有 W 处理生活中的琐事,他哪有可能如此潇洒快活的做学术,办教室,招学生,顺带和助教们加深一下友谊? 如果 W 走了,他潇洒快活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他陪着笑脸说: “别生气。我已经有不少时候发现 W 真迷人,比其他人女人好看多了。” W 抱着手臂回答:“再夸夸我,我不介意你夸我成熟。” “我发现你是迷人的,亲爱的 W,你的一双胳膊、脸色、双肩……” “不知你和凯尔希,或者其他什么人说过同样的话吗?” 罗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哪个姑娘像你一样迷人。” W 露出讥讽的微笑说:“你肚皮空了?” “嗯?” “我说,你肚皮空了。” “怎么说?” “当肚皮空了的时候人就饿了;在饿了的时候,人就决心吃在别的时候决不想吃的东西, 我是那盘子菜。一直被你忽视,直到你至于因为吃不到它而必须小心翼翼的时候……今天晚上。” “W,你从哪里学来这么说话的?” “从你打电话把你认识的库兰塔姑娘叫到家的时候。” 见罗夏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W 继续说道: “哪怕你和凯尔希立刻断了关系,只要你一个电 话,至少有二十个人立刻出现取代她的位置。如果你把每一个出现在你生命里的女人剪下一缕头发放在箱子里,恐怕能装满好几个箱子了吧。” “没那么多,”罗夏小声说,“也就三箱而已。” “你的放荡简直可以称之为拉斯普钦了,”W 苦笑起来,“从被你买下的时候,我就有成为一盘菜的自觉,哪怕我这盘小菜上不了桌面,但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你终有一天会怀念清淡的口味,然后想起我来。 可是,我拼命努力长大,拼命把我这盘菜送到你嘴边,你至多舔一舔餐盘,略微尝尝味道后就不肯行动了。” “好吧,我现在意识到你这盘菜的价值了,我非常后悔。”罗夏抓住 W 的手臂,“我们和好吧。” “那么你想……重新开始?” “是的,W。” “今晚上。” “没错!” “好,博士,我们商量一下吧。我们现在谁跟谁什么也不是,对吧?我是你的奴隶,但是你放弃了主张还我自由。我深深的感激你,并决定行使这份自由。 现在,你希求我的优惠照顾,我将就此作为另一方取得一个契约。我将满足你……在对等价格下。” 罗夏摇了摇头:“我不懂。” “我来解释,我是不是和你鬼混的那些荡妇一样好?请坦白说。” “嗯。” “和最好的一样好?” “对。” “好吧,那你在最近三个月里给最好的那个花了多少?” 罗夏摆了摆手:“我不再去那里了。” “我说,你最动人的情妇在三个月里共花了你多少龙门币,包括钱、手游氪金、化妆品、 防止怀孕的‘铠甲’等等全部款待,总共?” 罗夏心虚的移开目光:“我怎知道,我?” “你应该知道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来替你回答:每月五千龙门币,这该差不多吧。” “嗯,是……差不多。” “好吧博士,立刻给我五千龙门币,那样我在一个月里就归你,从今晚算起。” 罗夏吃了一惊:“你是疯了?” W 歪了歪头回答:“你这么看?那么晚安。” W 躺回她的床上,床上铺陈了一半,一阵淡淡的芬芳浮在空中,渗进了壁毯。罗夏靠在门口说:“这儿很好闻。” “真的?不过这儿没有变化过,我总是用的龙门产熏香。” “真的这很好闻。” “我接受了,但是你赏光走开,因为我要睡了。” “W!” “你走开!” 罗夏干脆走进来坐在一张椅子上,W 看了他一眼,坐起来说: “噢!这么样。好吧,你就待 在那里吧。” 她慢慢脱去校服,露出了白皙的胳膊。她举起手来在镜子前面解开发饰,罗夏望着她白皙的锁骨和温润的肌肤吞了口口水。 真奇怪,以前 W 投怀送抱的时候他视若无睹,但对方摆明抗拒他的时候,他又突然对 W 充满了欲望。他迅速地站起来,朝她走过去,毫不在意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W 警告道:: “别靠近我,否则我会生气!” 罗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设法去凑她的嘴唇。于是 W 很快一弯身,在梳妆台上抓了一杯漱口水,从肩上迎着她的同居人的脸倒过去。 罗夏后退一步,脸上直淌水,他皱眉说道:“这事办的真低级。” “可能是,但是你知道我的条件:五千龙门币。” “你在讲什么笑话?” “为什么是笑话?” “什么,为什么?明明我过去只要张开怀抱,你就会钻进我怀里,而现在我却要花钱来购买免费内容?” “你白嫖玩家当了那么久,就不能买张月卡吗?” “好吧,我重说,你是一款免费游戏,原本没有任何内购内容,现在那些免费的东西却通通变成了内购,你当我是氪金母猪,没事又肝又氪给游戏厂商剥削?” W 眼里充满冷意: “但你有一个免费游戏的时候,却拿着钱去给其他游戏氪金,花了更多的钱!别的女人有那么好看吗?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愿意当氪金母猪,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越是花钱的游戏越对你有吸引力,为了让你玩我这款游戏,我就把免费的东西通通改成付费好了!” W 坐在一张长椅上,她慢慢地将袜子翻转褪下去,像蛇蜕皮一样。她淡粉色的腿从灰色裤袜里脱身,娇小可爱的脚放在地毯上,五根圆笋似的脚趾并排,晶莹剔透十分饱满。 罗夏略凑过去一点,柔声问道:“你那儿来的那个怪想法?” “什么想法?” “让我买月卡。” “再自然不过,我们互相是外人,不是吗?现在你想要我,又不肯娶我,因为我还没到合法的结婚年龄,所以我只好把自己做成内置氪金项目的游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包养我一个月五千龙门币就足够了。” 见罗夏心存犹豫,W 继续说道: “那么,你想想,这钱不是交到了另一个女无赖家里用来干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而是仍然留在我们家里,在你的家产里,只不过是把左手的钱放在右手口袋里,反正是我在打理这个家的财政。 而且,对于一个有收入的手游玩家,氪金养服务器不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吗?你出去偷腥, 面对不知根知底的女人会承受相当的风险,产生更多不理性的消费。 所以,为什么不把钱花到我身上呢?这具身体是在你的浇灌和抚摸之下发育长大的,她年轻、娇嫩、干净,且对你怀着深深的感激,梦想和你的结合。 你可以视为用这笔钱买来了助兴的道具,一种浪荡的气氛。看……你的身体很诚实呢。” W 妩媚的看了罗夏一眼,后者手忙脚乱的战术压枪,衣衫从少女的身躯褪去,她换上睡衣朝往盥洗室走过去。 “博士,你该做出决定了。” 罗夏十分纠结,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当 W 的热情转为冷淡,亲密转为疏离, 倒贴转为付费,他要为她花掉一笔钱,但这反而让他对她的欲火升腾起来。 “瞧,淘气鬼,这儿是七千五。”他把钱包扔了过去, “一个半月。” W 捡起来,慢吞吞的数了数,嫣然一笑朝他走过来。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花了钱之后,W 从头到脚竟是那么诱人。 “是谁教给你的?”他急促的说道,“你才多大啊,怎么像个三十岁的女人一样。” “因为指点我的就是凯尔希啊,她对博士还有许多个情人的事实不满。如果博士继续给她送钱,我这里倒是无所谓。”W 用指尖在罗夏的锁骨上划来划去:“不过,得加价,毕竟我要你花钱越多,我在眼里越是富有魅力难以割舍。” 通过出其不意的手段,W 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结果,她终于不用独守空巢吃柠檬了。只是为了这个结果,她在之后立刻休养了两个月,又要博士出了一笔治疗费。 本篇的原型是莫泊桑的短篇小说《床边协定》。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灰姑娘(16) 罗夏曾以为惊蛰是座君士坦丁堡,走近观看的时候也的确如此,但当他开始攻城的时候, 发现原来君士坦丁堡的守卫并不充足,并且还留了一道小门。 想要和惊蛰对线,首先要有足够好的心态,因为惊蛰以真话为刃,陈述事实永远排在考虑当事人的心情前面,所以只要心存虚荣心,当众被拆穿的时候就会变得异常尴尬—— 不过,宛如如意棒一般的工具人博士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其次,切不可和惊蛰开过分亲近或者让人误会的玩笑,不然她就会电人——物理意义上的那种。为了自己的发际线考虑,罗夏用对待凯尔希的态度对待这位钦差大臣; 最后,和她说话的时候,能说实话的部分就说实话,不能说实话的部分就避而不谈。当她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可以坦然回答“没有”,当她问他对未来妻子有何期待的时候,他直接闭嘴微笑就好了。 勃士对妻子的期待是一个漂亮、能干且能包容他的人,这样他每天就可以不劳而获享受生活……如果说出来的话,这份又俗气又没有志气的期望肯定会被惊蛰鄙夷。 她天生要强,希望别人也能发挥十成功力。 正因为如此,惊蛰反而非常好懂,哪怕没有情商的罗夏,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摸索出应对她的方式。 傍晚分别的时候,惊蛰说道: “你是个说话让人愉快的人,不过你大可不必小心翼翼照顾我的情绪,明天我会来罗德岛报道,这边还希望博士帮我安排一下。” “你确定?没几天就是春节了吧。” “春节要和家人一起度过才有意义,如果孤身在外,反而是个让人伤感的节日,所以就没必要了。” 看起来,惊蛰关于自己的家庭也有难言之隐,不过这事不归罗夏管了。他朝对方摆了摆手, 转身带着两位干员离开。 “与这等机要人物会晤的时候最好别带上我,或者让我站的远一些不要听到你们的谈话。” 黑尽职尽责的提醒道: “我仍然是汐斯塔的一部分,是小姐转会罗德岛附带的添头,与罗德岛目前利益一致但立场不一致。你要防备我一些。”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黑你那么说,证明你职业精神很棒,我看人的眼光也有一手嘛。” 黑叹了口气: “万一我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故意这样说的呢?你怎么像小姐一样天真?或许这就是你们俩投缘的原因吧。” 说完之后,她紧紧闭上嘴巴,不再理会罗夏。专业保镖总是沉默而专注的,而锡兰或者博士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朝她搭话,她不想说话又不得不说,那两个人能吐槽的地方太多了。 “嗯,黑小姐说的有道理。在看着博士的这两周,我的确感觉到一丝违和感。” 夜莺看向罗夏, “那个神出鬼没的忍者小姐(白雪)是龙门的,那个经常盯着博士的背影流口水的跟踪狂(砾)是卡西米尔的,自称是博士卫士的那位(翎羽)是拉特兰人,还有她的同乡会在博士办公室埋地雷…… 博士应该由罗德岛的老资格干员们守卫更安全,也更符合常识吧。比如灰喉小姐,她信任博士而戒备其他人。” “谢谢你替我考虑,其实不止一个人关心过这个问题了。我信任凯尔希和阿米娅,所以信任她们指派给我的卫士。活着的我比死了的我更有价值,哪怕真有刁民想害我。” 博士和夜莺闲聊的时候,黑一直在警戒周围。领头的她突然停下来,猝不及防的罗夏撞在她后背上,他张开的嘴巴含住了黑的尾巴一截,然后夜莺撞到了他后背上,萨卡兹姑娘头上的犄角扎的他生疼,差点咬住黑的尾巴。 菲林族佣兵回头看了含住她尾巴的博士一眼,好像有点惊讶,不过也没说什么,挺大方的, 与天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次罗夏不小心碰到了天火的尾巴,后者一哆嗦直接捂住自己的屁股,转身狠狠的瞪他, 脸红的像是苹果。结果她情绪太激烈,头顶的消防喷淋系统直接喷水,害得他们俩都湿了。 对比黑的反应,罗夏得知,不同的菲林族尾巴的敏感度是不一样的。 “有人在监视我们。”黑说道。 “谁?” “她离开了,像是个卡特斯,头发是灰色的。等等,有个蓝头发、尾巴很大的人在跟踪她。” 根据黑的描述,罗夏自然想到了霜星与陈,心里一惊。哪怕陈不会逮捕霜星,她们俩如果遭遇,爆发战斗也是大概率事件。 博士不希望她们任何一个受伤,不然将来到罗德岛搬砖的时候会影响效率,他还要出医药费给她们看病。 所以他说道:“我们去帮帮场子。” 帮哪边? 黑觉得罗夏的眼神充满了二五仔的气息,他究竟帮谁可说不好。不过,她的任务是保护罗夏的安全,所以她立刻拉住了罗夏的手臂说:“别去。” “我就蹭蹭不进去。” 如果是平常的黑,她一定会断然拒绝,抱起罗夏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在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影响下,菲林族佣兵发现自己没办法抗拒他的命令。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是个任性的人。”她叹息着看向夜莺, “你也要陪她一起疯吗?” 夜莺平静的点点头,黑觉得这只美丽小鸟没察觉事情的严重性:在地形复杂的贫民窟,单靠一个狙击干员和一个医疗干员未必能保住博士的安全。 “博士,我必须提醒你,追踪她们存在风险,即便如此你也要去吗?” 罗夏郑重回答:“当然,黑,我不想未来会因为此刻的逃避而悔恨。” 黑看到博士从手提箱里掏出加键唢呐的时候,便知道他有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决心。她没见识过博士对敌人使用加键唢呐的场面,不过瞥见过他从背后抱着玫兰莎,指点她唢呐姿势和技巧的场面。 每每回想起来,她的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黑答应博士是一回事,如何执行又是另一回事。她在最前方开路,谨慎的选择了最安全的路线力图和陈汇合,给博士找一个肉盾。 当弧月升起的时候,夜莺法杖上的提灯散发柔和的光亮,驱散黑暗,童话一般的浪漫色彩驱散了寒冷与黑暗带来的恐惧。 黑浑然不觉,罗夏却回过头来,看了不明所以的夜莺一眼。她的光芒过去是清冷而孤独的, 如今却有了一些暖意,这让他十分欣慰,就像看见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一样。 最终,他们找到陈的时候,后者正在处理伤口,同时与整合运动三位干部交手有些为难还不能拔出刀的陈。看到罗夏他们露面的时候,陈才放下戒备,缓缓把手中的武器放在墙角靠近手边的位置。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罗夏朝夜莺比了个手势,后者挥动法杖,源石技艺覆盖到了陈的身上,细小的伤口立刻愈合。 “我的人看到了你在跟踪某个人,我有些担心,所以就来找了。”罗夏说。 陈看了黑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她转而看向博士: “谢谢,近卫局的人马上到,我派人安全 的把你们送出去。” “不,我要去追。” 如果霜星被近卫局的人抓住,他和魏长官的交易将变得十分艰难,毕竟近卫局是各路势力集中关注的地方。 陈看到博士反常的坚决,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再看他飘忽的眼神和不时浮现的担忧神色, 再结合罗夏的风评,陈有了一个猜想:博士惦记着霜星。 “你对霜星有什么企图吗?”她问。 罗夏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问题来的那么快。在答案脱口而出之前,陈已经从他的态度里得到了答案。 “真糟糕,你们每个人都瞒着我。”陈叹息道,“她的手上沾满了乌萨斯人的血,你收留了她和她的人,乌萨斯人不会放过你的。” “乌萨斯并不关注她,乌萨斯只是想所有感染者死而已,大象并不会分辨脚下的蚂蚁。现在只是感染者抱团取暖的时间。” “你有把握说服她加入罗德岛吗?” “我尽量,能够用脑袋和唇舌解决的事情绝不动用暴力。如果有必要,我也会动用暴力把她抢上罗德岛,整合运动不该是她这种有理想也有行动力的人待的地方。” “感谢你的坦诚,”陈摇了摇头,“我也坦诚的告诉你,这里是龙门,我不可能放任你们行动而无所作为……不过,这里是贫民窟,不在近卫局的辖区里,我只能以热心市民的身份选择报警,并且因为天太暗,我没有看清你们的身份。” 在罗夏诧异的眼神里,陈拍拍身上的尘土说: “不过,如果你们的行动——包括那个感染者, 造成了普通人的伤亡……” 陈拔出了一小截赤霄,锋利的剑芒裹挟着空气,在罗夏身前的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斩痕, 黑架起驽具,准星对准了陈的额头,夜莺的源石技艺也在法杖端头酝酿。 “我会负起责任,也知晓你的立场。”罗夏说,“如果你为了这件事向我举起武器,我不会怨恨你的。” 陈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她说道:“即便这样,你仍然欠我一个人情。” “呃……没错,不过这个人情的价值取决于我能否实现我的目的。” “如果你完成了你的目的,那么你欠下的人情可以让你为我杀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 罗夏困惑的看向陈,这不是他了解的陈晖洁的发言……不,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以外的陈 sir。 “很抱歉,我不能承诺,因为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如果是那种作恶多端的人,我应该不会犹豫;如果是无辜的人甚至是我有好感的人,无论我立下多少个誓言我都不可能实现它。” 出乎罗夏的意料,陈并没有什么表示,她只是拍拍罗夏的肩膀,提着赤霄走掉了。她的背影孤独又陌生,让罗夏看不懂。 他只是明白一件颇具讽刺色彩的事:陈 sir 是感染者却选择以普通人的立场而战;他是个普通人,却一心一意的为了感染者的未来考虑。 黑架起的驽具一直指向陈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野里之后才回过头来说: “整合运动不是 你们的敌人吗?” “整合运动是敌人,但整合运动里的人未必是,霜星的部队没有和我们交战过。而且,她和罗德岛理念更贴近。感染者的血已经流的足够多了,我要团结所有能团结的感染者,先解决主要矛盾,再去管次要矛盾。” “你的说辞说服我足够了,但看得出来,你还有需要说服的人:身体虽小,头脑依旧灵活, 去哪哪死人的小姑娘;还有凶巴巴的、为罗德岛把心神耗尽的人。” 罗夏想起了挽歌儿小姐抛出的关于延命之法的交易,态度越发坚定,他回答: “哪怕是为了 她们,我也要那么做。” 黑耸了耸肩,她的追踪技术发挥了效果。半个小时之后,罗夏已经远远瞧见霜星走向路灯照亮的范围,犹如飞蛾被灯火吸引。 此刻,霜星显得异常虚弱,这一切落到夜莺眼里,她在霜星身上寄予的对王子的憧憬破灭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惨的人。 即便如此,夜莺没有幸灾乐祸或者心生同情,萨卡兹姑娘依然对霜星充满了憧憬。哪怕是灰姑娘,霜星也在顽强的挣扎着,痛苦可以击倒她,但不会打败她。 如果说,夜莺用自己的人生在画布上描绘了琉璃之鸟,那么霜星就是自己的生命创作了冰原——寒冷,孤独,残酷,但不缺乏抗争的灵魂。 或许,灰姑娘想要获得幸福的生活,魔法、王子以及自身的心态都是不可或缺的。 有所触动的夜莺推了推罗夏,说道: “或许,在我的故事里博士是恶毒的后妈,但在另一个灰姑娘的故事里,博士说不定是一位王子。去吧,童话故事里也是王子把灰姑娘追回来的。” 还差 133 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灰姑娘(17)(133→132) 夜莺自己都不知道,她脸庞上僵硬的线条被打破了,重新组合为起伏的情绪符号。罗夏将之理解为触景生情,他摸了摸夜莺的脑袋,向着霜星迈出脚步。 黑跟着他走了几步,被他留在了黑暗之中。忠实的菲林族佣兵四下环顾,找到一个适合射击,也能够及时救援罗夏的位置灵巧的攀爬过去,只余下夜莺留在原地,她双手捏紧了法杖, 罕见的为罗夏担心起来。 虚弱的霜星不知道远处发生的故事,她只是看到抓着加键唢呐的博士从黑暗里现身。 她的目光变得冷冽,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一种巧合,他就是冲着她来的。想要猎取她的项上人头,想要把她送进焚化炉,或者更惨一些,像是弑君者那样被迫害。 尽管霜星没有使用任何源石技艺,罗夏还是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冰冷了。他酝酿一下台词,开口说道:“从某天开始,我一直期待着这个画面的出现。” 霜星以为罗夏说的是在鬼屋的相遇,而罗夏想起的却是另一重历史里,他抱着轻盈的尸体回到罗德岛的场景:白色的云朵相互争夺天穹,硝烟眷恋着横陈于地的尸体。他向着光芒而行, 陆行舰在天际线的掠影如梦似幻。 近卫局的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抱着一具尸体踉跄前行,罗德岛的干员同样困惑,不过他们本能的跟着博士,让一次普通的回归变成了一场葬礼。 想到这里,罗夏的目光越发坚定,这反而让霜星误会的程度更深了。 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罗夏说道: “叶莲娜,或者霜星小姐,我无意与你开战,感染者的血已经流的够多了。我秉持诚意向你发出邀请:比起整合运动,罗德岛的理念和你更为相似, 我希望你的人能加入我们。” “可以啊。”霜星回答。 “我知道你很抗拒……等等,你答应了?” 罗夏被霜星的回答打乱了步调,他原本设想说服软硬不吃的霜星要费好大的力气,但对方一开始就答应了,就好比是他作为新郎参加一场婚礼,恶魔女仆弗里希艾尔还没说出“新郎给新娘麦莉爱娜戴上戒指”,新娘已经屈服刻印 3 级,MBCVA 五项感觉已经通通 20 级了一样。 霜星冷淡的回答: “我是个战士,所以我有话直说:我的人有自行决定未来的权利,整合运动或者罗德岛。不过,雪怪部队只有有器量的人才能驾驭,我不看好你。” “器量?你应该能猜到我的身份,在鬼屋那天你对我的认知、反应,乃至于我们的接触, 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你在认识我的基础上派生的。” 罗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知道雪怪部队那种不讲道理的源石技艺真正的奥秘,我知道他们的渴望,甚至能叫出其中几位的名字。我了解你,比你设想的还要多。” “罗德岛从很早以前就在关注我的人?” 罗夏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仅仅是我更热心罢了。通过查看整合运动各路山头的情报,我发现你和爱国者领导的部队是军纪最好的部队,恪守交战原则,不对平民出手,道德的下限和武力的上限都很高——在梅菲斯特的映衬下。” 霜星冷冷的回答: “梅菲斯特,我已经好几次想把他干掉了,他和他的部队全都是人渣,还是埋在地里当肥料比较好。” 正巧,罗夏也恶心梅菲斯特的所作所为,他心中的好感+30,他接着说: “我在切城看到过 梅菲斯特的人屠杀平民取乐,当时觉得整合运动就是一个恐怖组织。 现在,我仍然没有改变看法,尽管这个组织里还有你和爱国者先生那样清楚自己是在为感染者的不公地位而战,但更多的人在干什么? 烧杀抢掠,把更多普通人变成感染者,或是杀死他们。没有指导纲领,没有计划,得过且过,像是在狂欢的群氓!你们这样的人只会被群氓的节奏吞噬,而不能引导他们走上正路,因为你们的首领塔露拉表现的太奇怪了。” 霜星点点头: “对于这一点,我同样抱有疑惑。接手整合运动时的塔露拉与现在的她几乎是两个人,如果她能像过去一样的话,我们与罗德岛根本不会处于战争状态。” “我想说,整合运动已经无药可救了,霜星小姐,你的愿望不能托付给恐怖组织来实现, 你的家人为恐怖组织卖命也是不值得。” 一抹讥讽的微笑出现在霜星的嘴角,她说道:“所以投奔你们更好?当整合运动倒下之后, 罗德岛就是下一个整合运动。你搞错了一件事罗夏先生,恐怖组织的定义不取决于你们自己, 而是强权们的定义。 当整合运动倒下,罗德岛在它的尸体上大快朵颐接收遗产之后,大国们会发现他们要重新树立一个万恶起源来转移国内矛盾,而感染者组织是最好的靶子。” “至少不是现在,整合运动倒下,罗德岛并不能在其中捞到多少好处,或者说,罗德岛无法拯救太多感染者。” 罗夏看向陆行舰所在的方向: “罗德岛陆行舰长 700 米,宽 180 米,高 150 米左右,常规情况下能够容纳一万人,不过实际上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因为我们粮食没法自给。 船票有限,我们能吃下的分量有限,‘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我们罗德岛大方向上的策略,哪怕整合运动完蛋,低调的我们也不会立刻成为目标,这样就争取了发展的时间。” (罗德岛的尺寸是根据停机坪来换算的,人口容量参考的是黄蜂级两栖攻击舰,因为陆行舰的功能和投放兵力的方式与两栖攻击舰而不是航母更相似) 说完之后,罗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看着霜星说道: “我为雪怪部队留了 门票,为了感染者的未来,你们应该活下去。” “这是一种傲慢的说法,没有谁应该活下去,而谁不该活,死或生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光荣。” “还有可能是暗耻。”罗夏忍不住插嘴。 霜星白了罗夏一眼,她接着说:“即便他们答应,雪怪部队中也不包括我。” “你在开玩笑,”罗夏露出忧愁的笑容,“非要逼我说出来吗?雪怪部队的核心是你,你一人成军,他们只是负责把你储备着你力量的源石埋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动用源石技艺催化, 以营造铺天盖地的寒冷来击溃敌人。 没了你,雪怪部队只是一支普通的术师部队,就好像你点了一个牛肉汉堡包,把中间的牛肉饼抽走只余下面饼,它仍然可以入口,但食客并不期望如此。” “你的胃口真大,不过你应该看到了,我这块牛肉饼已经快要过期了。” “罗德岛的防腐技术可是一流的,”罗夏自嘲的笑了笑,“我在切尔诺伯格当名宿,几年之后出来仍然生龙活虎,你还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哪怕只为了你自己考虑,你也应该加入罗德岛。” 霜星困惑的看向罗夏:“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我?” “因为我认识了另一个你,在另一重历史里你和我一起被活埋在废墟下,我们暂时休战, 你向我倾吐了自己的身世,随后我们在龙门再度开战,你的心终于松动了,但只有我们击败你, 你才肯加入罗德岛。 我们知道,你自知命不长久,与其在病床上死去,不如像战士一样死在战场上;我们也知道,你以战斗胜负加入罗德岛的条件只求速死。 我们期待着击败你之后,你依照诺言加入罗德岛,然后奇迹再现。可是我们击败了你,奇迹却没有发生,你死在了我怀里,只做了几秒罗德岛的干员。” 霜星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把罗夏的叙事当做了故事。罗夏叹了口气,离奇的故事因为不符合逻辑被排斥在现实之在,然而现实本身并不需要逻辑。 所以,他只能继续说谎,并把责任心安理得的推给了霜星,毕竟他已经说过实话了,可是她不信。 “我很欣赏你,你是那么美,我怎么会忽视这份风景?”罗夏说。 “从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美丽。不知道是大众的审美有问题,还是你口味独特, 或者你只是拿我找乐子。” “除了颜值和身材之外,美丽也取决于气质还有经历,特殊的经历与伤疤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仍然有机会变得美丽动人。” 霜星有些看不懂罗德岛的博士了,想要合并雪怪部队她可以理解,如果她是罗德岛的博士, 她也会在雪怪部队遭难的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争取做一笔好买卖,过去她在冰原上火并其他队伍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 可是,博士对她本人的执着就不可理喻了。哪怕他是个花心男人,光是他今天带来的那两位,有身段,长相也挺漂亮。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 她摸了摸鼻子,罗夏的喜欢没有让她更高兴,相反她越发警惕对方,警惕他想把她骗到罗德岛上做一些猎奇的事情。 “如果我不同意呢?”霜星问,“言语很难让我对你,对罗德岛产生认同。” “那么我就会透过战斗这条道路来到你身边,当你输掉的时候,你就会承认罗德岛,也承认我了吧。” 罗夏表情严肃,声音掷地有声,欲望和无情同时混合在他眼瞳的火焰里,纵使矛盾又邪恶, 他仍然赢得了霜星的尊敬,因为所有成大事的人,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执念。 霜星露出浅笑,争斗对于战士是一种欢愉,她说道: “我会啊,但是别小看我。这不是 RPG 游戏,而是以命相搏的战斗,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理解。” 罗夏提起手中的法杖,霜星觉得那东西有点像唢呐,不过又多了一排按键。可是博士不可能拿着唢呐当法杖和她战斗的,她还没有见过谁能拿乐器施展有杀伤力的源石技艺。 她很快推翻了自己基于“常识”的想法,因为她看到加键唢呐上赤红的颜色越发浓烈,带着流动的质感,仿佛有赤红的液体储存在其中,正随着罗夏的动作缓慢流动着。 霜星心中升起浓厚的危机感,感觉罗夏未必是她遭遇过的敌人里最凶恶的,但一定是最古怪的,她完全无法想象罗夏会用奇怪的法杖编织什么源石技艺。 这个男人虽然奇怪,但他毕竟是罗德岛的博士,想来身手不凡。她在心里说。 罗夏看到霜星周围酝酿的寒气,知道他夸张的表现吓住了对方,使之不敢轻举妄动。事实上,他一个文职人员对上霜星,哪怕是刚刚技能 CD 好,但 debuff 还没有消失的霜星,他也不可能打得过。 他的依靠是藏在暗处的黑,以及不知道在哪里的白雪,夜莺则为他的性命提供了一层保险, 萨卡兹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在罗德岛的战地医生里却是一把好手,她掌握着数个源石技艺,能够吸引仇恨,吸收伤害、增加法术抗性和法术闪避,都是非常实用的能力。 现在看来,霜星与陈的遭遇战并非尽是坏事,不然罗夏哪有机会捡尸。 当他把唢呐凑到嘴边,霜星手中出现晶莹的冰柱,黑的弩具准星套准了霜星,夜莺也把源石技艺捏在手里,白雪持握手里剑随时从黑暗里现身。这时候,罗夏旁边的墙壁被击碎了。 罗夏看向声音的源头,土块与砖头分割了他的视线,两个窈窕的影子在其中交错。其中一人的视线与他交汇,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发动,无形之术没入那人的眼瞳中却像是陷入了一潭死水中。 罗夏乌褐色的眼瞳对上敌人的红瞳,那人脸上露出怀念又寂寞的表情,转而被仇恨取代。 “W?” 罗夏对这位整合运动干部的印象还停留在切城,W 卡在了罗德岛逃亡的线路上却没有与之作战,那时候她的言行举止无不表明她认识过去的博士,并且是被骗财骗色那般的仇恨关系。 W 改变了目标,她借着坠落的势头,抡起枪托向罗夏身上砸去。杜宾教官的铁血训练在罗夏身上有了效果,在捕捉到 W 动作的瞬间,罗夏抬起手臂,加键唢呐与枪托碰撞,两柄武器的表面擦出火花。 武器上传来的力道迫使罗夏后退了两步,W 调转枪口,三连发的子弹出膛奔向罗夏的身体, 鸟笼从天而降,子弹撞到金色的笼网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黑朝着 W 射出一箭,W 就地翻滚,她原来待的位置被弩箭命中、炸裂,她刚想站起来就抱头蹲防,手里剑十字的阴影投射到她的背脊上。 紧接着,一根注射器扎进她膝盖前的泥土里,注射器里的液体颜色带来不详的预感,她见过被这种猛毒杀死的人,它会迅速溶解人的身体,恶心又恐怖。如果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看到同伴如此惨死的模样,甚至会被活活吓尿。 刚才那个男人换做任何一个狙击干员,我大概就凉了。W 想。 W 被罗夏煽动起来的仇恨在惊吓里消失了,骨子里的投机和明哲保身又蠢蠢欲动起来。当林雨霞从后方喘着气赶来的时候,W 想要以一个艺术的爆炸作为退场,却发现自己的装备已经在和林雨霞的交战里耗尽了。 W 转而看向她从来没有信任过的同伴: “霜星,我刚才可帮过你咯,你要对我见死不救吗?” “你的人呢?”霜星问。 “我的人带着帮派分子们和近卫局的人兜圈子。”W 耸了耸肩,“搞不好我们斗来斗去,最后便宜了近卫局的人,他们终于有借口进贫民窟行使执法权了。” 罗夏也看向霜星,后者面容平静,动作却很迟疑。他理解霜星的纠结心情,就像他和塞雷娅就伊芙利特的青春期教育认真讨论尺度的问题,却被赫默撞见,他对这两个人都有好感,然而那两位立场对立,他被迫要做一个选择—— 是作为妈妈和塞雷娅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是作为爸爸和赫默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 即使理解,罗夏有罗夏的立场,在霜星答应加入罗德岛之前,她将作为敌人被对待。 博士卑鄙的说道: “霜星小姐,正好我们说到你在整合运动里有看不顺眼的同僚,我们做笔交易吧,你不如做一回霜冬马,作壁上观,看我们重拳出击消灭 W 雪菜好了。” 他知道,霜星不是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人物,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离间两位整合运动之间的关系。果不其然,W 狐疑的看了霜星一眼,又和他对上视线。 “那么多年过去,你说谎的本事还是没长进。”W 叹息道,“想离间我们?手法未免有些拙劣。也难怪,毕竟你失忆了嘛。” 罗夏有些急切的问道:“你对我过去的我很熟悉?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W 伤感的回答: “当然很熟悉啊,毕竟我和你睡过啊,你总是强迫我穿着高中制服。有时候我早上不得不穿着自己的衣服去学校,有时候我的校服一天要洗两遍,有时候我又必须穿着昨天没洗的…… 哎,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反抗你呢,半个学期之后,我的校服洗的都发白了。” W 的发言没给现场带来骚动,哪怕对罗夏最陌生的霜星,也知道博士和 W 的型号很难匹配, 何况博士这种体格,哪怕是 JK 时期的 W 想要摁住他也很容易吧,所以他怎么可能强迫 W,被 W 强迫还差不多。 尽管如此,霜星还是感觉心里怪怪的。这个男人刚才还口口声声夸她漂亮,惦记她的身子, 转眼就和别的女人有着说不清的过去。 与其说是博士馋谁的身体,不如他这种人连海豚都不会放过,连江豚都能下手,甚至虎鲸也能将错就错。果然,她可能把雪怪部队托付给他,却不可能把自己托付给他。 “真差劲。”她嘟囔道。 罗夏感觉自己有些冤枉,他只是想捕获霜星而已,谁知道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卷进来, 说着他不懂的恩怨情仇,他哪里知道过去的博士做过什么?每回都是他背锅,来承受苦主的怨恨。 博士急切的转移话题:“投降吧,W。就算霜星小姐站在你这边,我们仍然占据优势,你的牌已经打光了。” W 笑了起来: “你真的这样想?这只粉毛老鼠在和我打不假,但她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行动, 想着抓住我之后从博士这里换取她看重的大宝贝。如果她在这里协助你把我们抓住了,她还能得到什么额外的好处呢?” 罗夏看向林雨霞,粉毛老鼠抱着自己的手臂,以沉默作答。他倒没生气,林雨霞是合作伙伴又不是罗德岛的人,何况他们之间的协议只涉及到霜星与雪怪部队,在 W 一事上收取额外的报酬很正常,换他也会那么做。 只是,他究竟有什么大宝贝被林雨霞惦记上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雷光点亮了他的视野,W 笑的更愉快了,向罗夏投来一个妩媚而湿润的眼神,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的欲念时而分离成爱与恨,时而又合并,变成每个生物都具备的冲动。 罗夏被各种各样的目光招待过,但那么大胆又热辣的目光还是第一次。考虑到 W 还恨着他, 如果落到她手里,她大概会穿上高中校服和他重温旧梦,在满足之后再用锯子把他寄存着王之力的部位来回切割,磨蹭的来回拖拽,直到他翻着白眼疼晕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王之力已经泡在福尔马林里了。那时候他能做做什么呢,只能抱着罐子恸哭,叫着“啊啊啊,我的王之力!”了。 男人似乎存在一个天然的弱点,哪怕他们仅仅想象自己的要害部位被铁围栏刺穿,被狠狠踢了一脚,或者在调教自家小猫的时候被狠狠咬了一口,都会感觉手脚发软,严重的人甚至会感到疼痛。 罗夏物理意义上的蛋疼了,他看到 W 故作无奈的说: “哎呀,炎国的钦差小姐奔着她勾搭上 的相好来了,我只是让我的人勾引她一下,她就率直的冲了过来。 这种自信又率直的大小姐在外面独立行走,没被渣男骗财骗色最后一无所有,想来她身手不凡,或许只是运气好,没碰到把她吃干抹净的人。” 你们看我做什么?! 罗夏有些尴尬,他似乎被所有人都代入了 W 语境里那个渣男,夜莺怯生生的说道: “你们不 要污蔑他,博士是罗德岛的公有财产,有凯尔希医生、阿米娅还有其他干员盯着,博士连私人空间都没有,哪来的机会去威胁别人呢?” 丽兹,你是我这边的人吗? 霜星也点点头:“我不相信他的人品,但相信他的体格。” 罗夏眼角流下一滴悔恨的泪水,心想之后一定要和塞雷娅学打拳。 最难为情的是黑,她只有一个人,一具弩,然而霜星、W、林雨霞乃至于正在接近这里的惊蛰,她们代表了不同的立场,可能和博士做朋友,也可能成为敌人,她应该把弩具对准谁? W 抱着手臂: “我说,我是不介意在这里聊会儿天,但是钦差小姐很快就要来了,她如果看到感染者们在这里聚会,一定不会觉得是王子大人招开舞会,而我们是舞伴吧。” 引入外部打击这招很无赖也很实用,如果惊蛰赶到这里,按照她的个性,六亲不认的可能性十分大。惊蛰自己也就算了,可是她代表着炎国,如果在龙门的地盘出了什么事,魏长官一定会把今晚的当事人作为替罪羊一网打尽。 等惊蛰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下一连串朝不同方向扩散的脚印,以及一只鞋。她把鞋捡了起来,发现发现装饰着水晶。 林雨霞在附近有一间秘密的居屋,它是用双面的公共电话亭改造的,十分狭小,以至于刚才还在敌对的人们,在共同的威胁面前不得不放下成见,挤在一起。 罗夏双臂下垂,紧紧贴在大腿上。他左臂贴着黑的后背,手腕处有混合着弹性的柔软感觉扩散。他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但如果向右挤的话,他已经陷于夜莺怀抱里的右臂势必会和夜莺有更亲密的接触。 唯有此刻他希望丽兹胸口和她小腹一样平,那样蹭上去也不会觉得尴尬。 他与林雨霞背靠背,粉毛老鼠小巧玲珑的,贴在他身上轻盈却温暖,就像盖上羽绒被。前方则对着霜星,霜星不肯把背后留给他,两个人面对面,每当她的胸口因为呼吸起伏的时候, 罗夏总是能感觉到她轻轻顶到了他,又飞快的分开,周而复始。 不过,这不是什么美好的提议,罗夏左右后三个方向在升温,而他正面却抱着一个冰块, 夏天的时候他会十分欢喜甚至想舔几口,但现在是冬末初春。 寒意穿透皮肤在胸口扩散,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浑身轻颤着,靠的太近,霜星面部的细节在罗夏视野里展现,她长而密的睫毛守护着灰色的眼珠,那里面只有死水般的平静,已经失却了对生活的希望。 横亘于她鼻梁上的伤疤陈述着苦难,双颊消瘦而苍白,紧绷的线条却显现她倔强而坚毅的本色。她已然走上末路,却要进行最后的抗争。 房间幽暗,他正好对准了霜星的眼瞳,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发动,撞到霜星的心灵门户上就像撞到一堵墙上,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 嘴炮得不到的东西,罗夏期望无形之术能够入手,相比以命相搏,针对霜星的精神攻击是最温柔的征服。 罗夏越战越勇,每次失败都让他头疼,征服她的欲望更加强烈。但霜星的意志是如此坚定, 在他攻城锤一次次的撞击里,她岿然不动,最后罗夏败下阵来,他头疼欲裂仿佛一口气吃了一箱老冰棍。 罗夏站立不稳向霜星的身上倒下,又被霜星伸手托住。他看到霜星摁在自己胸口的手,视线沿着卡特斯女人手臂向上,发觉霜星的脖颈和面颊有淡淡的红晕扩散,就连眼神都变得有些迷离。 还是有些效果的。他想,霜星也有些晕头转向了,我捣了她那么多下,她只要不是木头总归有些感觉。她是一只牡蛎,撬开她心灵的壳后就能发现里面柔软多汁的肉,用嘴巴吮吸一口, 滑腻而咸鲜的汁水就涌入口腔里。 等霜星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嘴唇嗫喏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化为愤恨。她右手平摊在罗夏胸口的五根手指蜷缩,仿佛要借此把他的心抓出来。 白雪吊在天花板上,看到底下的博士满脸写着“Help”无动于衷,她在监视被林雨霞隔开的 W,W 有机会跑掉却选择尾随博士,意图不明值得警戒。 惊蛰在附近搜索了好一会儿,钦差小姐距离最近的时候,罗夏甚至可以听到她法杖点在地面上的声音。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手指变得冰凉,然后两只手被人抓住。 一只被夜莺,一只被……霜星? 罗夏低头看了一眼,霜星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镇静一些。他悄悄回握住霜星的手,后者的手粗糙而冰凉。 霜星没有挣扎,也没有特别的表示,她只是平静的看着罗夏,这回轮到罗夏去躲她的目光了。他还没从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发动的副作用里缓过来,现在头还很疼。 夜莺注视着博士与霜星的互动,心中怅然若失,是她鼓励博士去拯救霜星这个灰姑娘的, 但博士真的与对方亲密接触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喜悦。 她握住博士的手微微收紧,好从博士那里汲取更多的温暖,另一只手放在胸口,感觉那里发涨。 还差 132 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灰姑娘(18) 锡兰抱着枕头在床上无聊的打滚,在她旋转的视野里,天花板与墙壁连绵成一片简约的灰色。 墙壁上光秃秃的,她原本塞在行李里用于装饰的东西,到了最后只有她和黑的照片挂在墙上,其他挂饰品的风格和宿舍硬朗的线条与简约的风格都不搭。 她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不过罗德岛的条件比她想象的还要差一些。因此,第一周注定难熬,她整晚整晚的失眠,第二天起来又要接受杜宾教官的魔鬼训练,回去之后什么也不想做, 直挺挺的倒在床上。 训练、伙食或者住宿情况还在其次,最令锡兰难以忍受的是她冲泡红茶的才能难以施展, 罗德岛只能为她提供平均品质以下的红茶,导致她的手艺施展不开,至多可以达到七成功力。 平常的时候,她招待其他干员都使用三成功力,招待博士的话偏心一些,会把功力提高到五成,每次博士都深受感动,握着茶杯的手颤抖着,有时候还会偷偷别过脸去抹眼泪,想必是感受到了她的特别优待。 男人哭哭啼啼可不好,不过看见博士感动的无法自已,锡兰心里也是暖暖的。比起红茶的滋味,她更想捕捉饮下她红茶的客人露出感动表情的瞬间。 在汐斯塔,她已经介由博士的那只旅游小队对罗德岛有了大致的认识,上舰之后,她很快找到了营养师兼治疗干员芙蓉,两人探讨之后发觉她们对于红茶与营养餐的追求有着相似之处。 “如果我做的营养餐配上锡兰小姐的红茶,在罗德岛的食堂成为常驻菜品就好了。” 芙蓉带着憧憬说道, “可惜,目前为止营养餐的受众仅限于博士和少量人士。啊对了,博士还会让我给俘虏做营养餐。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对俘虏都那么讲究人道主义精神。” 锡兰沉吟道: “说起来他也请求过我给俘虏冲泡红茶,莫非这是一种攻心战术?通过好吃好喝的招待来感化俘虏,从而得到情报。唔,我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以前我以为他是喜欢迫害别人的那种男人。” 芙蓉双手合十: “博士为了罗德岛操劳很辛苦呢,我很乐意陪他……虽然他总是被比我更优秀,更美丽的干员环绕着,没有我的出场机会。 但凯尔希医生教导过我,话语无法传达的感情,就通过食物来传达。在凯尔希医生的鼓励下,我会研发更健康更美味的工作餐招待博士。” 人们的温柔孕育了怪物,芙蓉与锡兰对自己得意作品的真实评价一无所知,快乐且浑然不觉的迫害着友军与敌军。 自然,罗德岛也有锡兰喜欢的优点,比缺点更多,排在她心中第一位的就是这里不歧视感染者,黑终于不会因自己的源石病而受到无端的羞辱; 其次,罗德岛的住宿与伙食条件很寒酸,但在医疗领域却是专业的,不亚于锡兰参观过的一些大公司。他们虽然不能治愈源石病,却能控制病情,使之得到一定程度的减缓。 可能拉普兰德是个意外,那个凶暴的鲁珀族拒绝配合治疗,每次都要博士在旁边念诵神圣经文《数学分析中级数求和方法的研究》,外加红撸她尾巴,她勉强才能安静下来; 最后,这里的人很和善也很会玩,有人画画,有人会唱歌,有人踢足球,还有不少干员玩音乐。最独特的就是博士了,一手加键唢呐专治各种不服。 锡兰花了些时间适应这里,并找到了独特的乐趣,比如罗德岛的公共澡堂分为前后两段, 前半段是双排的淋浴间,干员们可以一边在单间淋浴一边隔墙聊天,洗干净之后可以去冷温双浴池泡一泡澡,是干员加深感情的首选。 现在是晚上 8 点,锡兰摆弄了一会儿她从汐斯塔带来的小玩具,不久之后面色红润的在水槽里清洗一番。她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很快又放了回去。紧接着衣柜被打开,她又试了几件衣服,又兴致缺缺的放了回去。 罗德岛加班之风盛行,医疗部门加班简直成了保留节目,但她只是个刚刚转入部门的新人, 又偏重于学术型,所以正式工作之后显得十分清闲。 她原本还有几件能做的事,但最后懒懒的躺在床上一件也没有做。黑不在,她就像一块充电宝,保证了锡兰的续航。当黑不在的时候,锡兰顿时感觉一切都少了几分滋味。 “不知道那两个人顺利不顺利啊,”锡兰喃喃的说,“多半是黑冷着脸,博士一脸讪笑的向她搭话吧。嗯,还有夜莺的话,可能博士更在意夜莺吧。” 这时候门响了,锡兰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到黑的身影后憨笑道:“黑!” “嗯,小姐我回来了。”黑举起手中的袋子,“博士今天买了很多龙门小吃,我们解散的时候他分了我一些,你要吃吗?” “好!” 锡兰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昂扬的情绪让她的肠胃也雀跃。她手脚并用的爬到床尾,黑却把袋子放到桌子上,无奈的说道:“下来吃。” 锡兰剥着糖炒栗子,看着黑急匆匆的翻出洗浴用品放在浴盆里,不时扯扯裤子,一副不适的模样。 她好奇的问道:“黑,你今天玩的开心吗?” “呃……还可以。” “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锡兰双手做了个揉捏的动作,“比如博士的手不小心碰到你的尾巴啊屁股啊之类的。” 大小姐只是开个玩笑,但黑的身体却颤抖了一下,菲林族佣兵的尾巴一下子竖了起来,仿佛受到了惊吓。 “黑?” “不,没什么,大小姐。这一天我都在给博士当护卫,买了一些吃的,然后……等我洗完澡回来再说吧。” 黑抱着自己的换洗衣服连同洗浴道具匆匆离开了,锡兰奇怪的看着黑的背影,喃喃说道: “黑以前有那么爱洗澡吗?” 黑的古怪于罗夏同样是一个谜,他只记得霜星松开了手,却不知道对方为何松开。 他的视野里不会出现夜莺微微鼓起的脸颊,以及碧色眸子传达的幽怨视线。霜星却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松开了口。她把夜莺的表现理解为护食的行为,毕竟那个女孩依附于罗夏, 主人的爱对她来说是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东西。 可是,夜莺性格柔弱,就连护食也只是停在生闷气的程度,她多半自己都没察觉。这样的弱者如何能够排除竞争者,尽可能多的占据罗夏的心呢? 霜星干脆低下头去,把双手背在身后,罗夏的右手失去了归宿,自然回落到他右腿与黑所在的缝隙里。 惊蛰的脚步声向着黑的方向接近,黑紧张的把弩具对准门口,身体微躬做出战斗的姿态, 罗夏的右手顿时被沉重又富有弹性的感觉包围。 他当时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胡来的右手做了什么,只是当惊蛰的脚步声远去,而他理智重新上线的时候,看到黑哆嗦了一下,她急切的离开自己身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踉跄一下。 “黑,你腿麻了?” 罗夏是好心关心黑的身体,黑却回头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面颊羞红,眼角似乎还有一滴泪。她第一个离开居屋,当罗夏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平静了……不,变得比以前更冷淡了。 回去的路上她不时扭动腰肢,一副非常别扭的模样,就好像淋雨之后把湿衣服穿在身上那般。 黑的奇怪表面只在罗夏脑海里存在了几分钟,他在淋浴间里让花洒的温水不断冲洗身体, 当白雪往手上倒沐浴露的时候,他做出一个拒绝的动作,女忍者旋即出去了。 他回想今天发生的事,主要任务采购糖果点心完成了,他工资卡里数额直接少了一位,即便如此,他也只够和熟识的干员分一些礼物。 随后他遇到陈,陈猜出他想做什么却没有阻拦他。他欠了她一个人情,不知道她会让他做什么来还。 然后,他遇到了状态不好的霜星,一番谈判后最后还是要用武力解决问题。霜星之前和陈打过一场,她状态不好而他这边人多势众,正是把霜星手脚绑在木棍上扛回去的好时机。 可惜 W、林雨霞还有惊蛰一个个乱入战场,最后他只能和霜星休战了。 他锤了一下淋浴间的墙壁,吓得趴着墙壁偷看他的砾滑了下去,摔倒在地。博士已经习惯被偷窥的日常了,有时是砾,有时是其他人。 最初他一脸尴尬的用毛巾捂住自己缩到墙角,后来慢慢习惯了,把她们当做淋浴间里的维纳斯雕塑就可以了。坦诚相待之后,他和部分干员信赖涨的飞快。 如果他能够身动如山移,出手如压顶,用力气掌控别人,用力量掌控自我,那么面对霜星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施展过肩摔或者关节技制服霜星。 可是,他已经年过三十,哪怕以格斗猛男为目标进行锻炼,成型之后恐怕也就是比普通人强的有限; 如果走源石技艺这条路,他的天赋全在指挥、思考与唢呐,这些都不能在正面交战时成为决定性的要素。 这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陈列在他书柜里的藏书,它陈述智慧,它挑战常理,它让他的感官变得饥渴,逐渐把他转化为非人之物。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仅仅是它以激情造就的结果里最微不足道的那一部分。 不,这条路的坑太多了。罗夏想,凯尔希医生在给我挖坑,挽歌儿小姐意图不明,W 期望我掉坑里,林雨霞指出这是一条恶人的道路,而陈 sir 不希望我涉足其中。 过去的博士不知是因冷酷而强大,还是因强大而冷酷。在挽歌儿小姐叙述的五重历史里, 只有人民教师线的他没有成为切尔诺伯格名宿的经历。 那样的人都走了歪路,如今掉回一级重新从新手村往外走的勃士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他已经不想再度沉睡,然后再让什么人为救他而牺牲了。 洗完澡之后他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回去的路上看到金色的花蕊在办公室门口逡巡不前,他走过去,看到了头发蓬松的夜莺。 “丽兹,怎么了?”他问道。 “博士,我可能做错了事,这件事会连累你,所以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夜莺提起自己的裙角,罗夏首先看到固定在她腿上的源石动力装置,在膝盖处的 LED 屏幕上显示剩余活动时间还有 1 分 53 秒。 “不是膝盖,是脚。” 罗夏的视线随着夜莺的提示下移,夜莺的小腿原本已经萎缩了,但因为最近有机械辅助行走的原因,她腿肚子上有了一点点肉,终于不是夏衍的报告文学《包身工》里对于女工们的形容了。 他看到夜莺的一只脚穿着水晶鞋,另一只脚却穿着白袜,不过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了。 他罗夏抬起头来问道:“你的鞋掉了一只?” “林小姐带着我们向居屋走的时候,它就从我脚上脱落了,很有可能被遗落到现场了,如果被惊蛰小姐找到,她会不会顺着这条线索找过来?” “有这个可能,当时你该说的。” “当时大家都在逃跑,我不好转身去拾鞋,更不能连累博士也停下,所以……” 夜莺小心翼翼的看了罗夏一眼,就好像犯了错的孩子等待家长训斥。当罗夏抬手的时候, 她还以为他要打她,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连手臂都不敢举起来保护自己。 罗夏怎么伤害她呢,这只可怜的琉璃之鸟已经被剥夺殆尽了,他只会赠予。而不是掠夺。 所以他伸手摸了摸夜莺的头,后者感受到温柔的力道,碧色的眸子写满了惊讶。 “罗夏……你不会抛弃我吧。”她怯生生的问道。 “你是我的助理、委托人,也是罗德岛的干员。笨蛋,你已经活在我的生命了。” “我可以继续在独处的时候叫你罗夏?” “可以啊,丽兹。”罗夏蹲了下来, “麻烦你抬起右脚,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夜莺顺从的答应了,她抬起右脚让罗夏帮她褪去了白袜。罗夏看到了一只光洁而小巧的脚掌,上面没有一丝伤痕。 “我忘了你是个医疗干员了,”罗夏尴尬的挠了挠脸颊,“我真的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丽兹。” 温热而湿润的感觉在他另一只手的手掌上扩散,罗夏抬起头来,夜莺低着头,金色的长发仿佛一片倒垂的杨柳,夜晚的露珠正从她碧色的双眸里汇聚、滴落。 “你为什么要哭啊。”他无奈的说。 “抱歉,我也不知道……” 这时候,后面的影子钻进罗夏的视野,他后背一片冰凉。博士回过头来,临光·罗伯斯庇尔已经居高临下,以失去光泽的眼神审判着罗夏十六世。 “临光,”他结结巴巴的说,“我可以解释这件事。” 还差 132 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灰姑娘(19) (132→131) 从临光的视角出发,她看到夜莺被迫提起裙子,正在无助的哭泣着,萨卡兹姑娘一只脚抬起,脚上的鞋子不翼而飞,脚踝被一脸淫笑的博士捏在手里。 这一幕强烈的冲击着她的视觉,血涌上脑门,她反射似的想要握住战锤,却发现自己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不过,处理这件事使用双手就足够了。 临光瞪着博士,她的胸膛急剧起伏着,青色的脉络凸显于她的肌肤上。她很愤怒,但美德、 素养和对博士的信任让她没有着急动手。 “博士来保护夜莺,而我和闪灵来保护你,这是我们曾经订下的誓言。是我对守护骑士这个概念产生了错误理解吗?原来做某人的守护骑士,可以正大光明的占保护对象的便宜啊。” 临光语气平静,但脸上一副吃人的表情。罗夏有种预感,如果他回答不好,就要被临光拖进办公室里生吞活剥了。 他小心翼翼的解释刚才的情况,夜莺擦了擦眼泪也小声为罗夏辩护。不知道为什么,临光看到这一幕有些压抑,就像压在她胸口的石头刚刚搬走,转眼就加了一块。 “你们关系那么好,真让人意外。”她用苦涩的声音说:“不过,也要注意场合啊。特别是博士,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想必富有常识的你肯定知晓,告辞了。” 她的愁苦写在脸上,罗夏急忙抓住他的手腕,他觉得自己不那么做的话就会失去一个忠诚的女骑士。 临光回过头来,看到嘴唇嗫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博士,苦笑道: “看,就连一句话都说不 出来。” 夜莺顾不得擦拭脸上已经变得冰凉的眼泪,临光落寞的背影触动了她的心。在前往罗德岛的路上,是临光和闪灵一直在照顾她,如今她也要回报她们的恩情。 夜莺急切的迈出脚步,然而辅助她行动的动力装置流逝了今晚的最后一秒,进入 12 个小时的冷却期。萨卡兹姑娘顿时感觉双腿无比沉重,她重重的踏在地上,身体倒向罗夏,脑袋上的犄角刺中了罗夏的后背。 罗夏全然没想到会被友军背刺,他疼的“嗷”的叫了一声,夜莺的撞击以及对后背疼痛做出的反应使得他像颗炮弹一样撞向临光。 女骑士本有机会躲闪的,但她心乱如麻失了分寸,而结果就是夜莺扑倒了罗夏,罗夏又扑倒了临光,三个人叠在一起。 “疼疼疼。”罗夏抱怨道。 强烈的心跳震动着他的耳廓,紧实又富有弹性的触感扩散,他呆呆的抬起头来,吐出一颗纽扣,那颗纽扣来自临光的胸口。 我正压在临光身上?! 他战战兢兢的看着身下的女骑士,他们俩的手臂交叠,他的左手和她的右手扣在一起,他的右手撑在临光脑袋旁边,而临光的左手则搭在他的腰上。 毛茸茸的尾巴从一侧钻出搭在罗夏的臂弯里,临光的长发在身下铺散,仿佛她枕着金色的毯子,罗夏看向她起伏不定的胸口。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临光穿了羊毛衫,脸颊残留的触感告诉它,女骑士穿了正常的内衣而不是运动款。 他的视线战战兢兢的向上,临光的吐息喷薄到他的脸颊上,带来一丝暖意。女骑士脸颊上因恼怒而产生的红晕还有大片残留,微微分开的双唇娇艳欲滴。 出乎意料的的是,罗夏没有在那对浅金色的眸子里看出任何怒意。临光与他对视了一眼, 缓缓闭上了眼睛,细密的眉毛颤抖着,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罗夏一开始以为临光想和他接吻,并且希望他主动,他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可笑的幻想。 他原本对临光的印象还停留在英气与大尾巴,而现在,他觉得临光像是其他二十一岁的姑娘一样,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年纪里。 哪怕这朵玫瑰是带刺的。 罗夏想要起身,无奈他身上背负着萨卡兹姑娘与动力装置的重量,他回过头来,夜莺回以抱歉的眼神,她抓住罗夏的肩膀,给他的脸颊留下一个湿润的亲吻,怯生生的问道: “这个算作 道歉可以吗?” 罗夏很想说“再来十次”,然而临光搭在他腰间的手猛然收紧,告诉他下面的人意见很大。 还不待他说什么,脚步声由远及近。 叠在一起的三明治看向声音的源头,星极站在不远处瞪大眼睛,吃惊的捂住嘴巴,表情好像在说“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与你们格格不入”。 还没等罗夏说什么,她已经转身走开,几秒之后又折返回来说道: “啊,不要操劳过度。凯 尔希医生让我告诉博士,明天‘那个女人’会来罗德岛,请博士穿着打扮正经一些。” 罗夏自然知道凯尔希医生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哪怕身重三明治的中间,他也找不到曾经的快乐。 “星极,帮帮忙。”他有气无力的说。 星极搀扶着无法自如行动的夜莺起来,又抓住罗夏,罗夏终于得到解脱,却没有注意到星极从他衣服上捏住了一根头发藏进袖子里。 他长舒一口气,神清气爽的伸手把临光拉起来,女骑士看上去有些意犹未尽,她起身之后立刻转身,用尾巴抽了他肚皮一下。临光动作不大,也没让罗夏感觉到疼痛,但他还是有些委屈,就连凯尔希都没打过他肚皮。 “夜莺,别担心。”他对表情晦暗的夜莺说,“就算惊蛰捡到了水晶鞋,她能拿着水晶鞋来这里一一对比不成?” 夜莺迟疑的点点头,表情舒展。第二天,惊蛰在约好的时间与罗夏碰头,她的变装是如此成功,以至于罗夏完全没想到她和戴着金丝眼镜、盘着头发的白领女性联系起来。 直到她开口小声说“2486”。 罗夏下意识到回了一句“3971”,这两串数字分别代表以 2、3 为底的幂的个位数字规律, 在数学考试里对应着“2019 的 2019 次方的尾数是什么”之类抖机灵的送分题。 对上暗号之后,普通干员打扮的罗夏开车把白领打扮的惊蛰悄悄接到罗德岛上,惊蛰惊奇道:“博士行事风格有些冒失,车却开的很稳啊。” 你就不能单纯的夸奖夸奖我吗? 罗夏解释道: “我在夏威夷学的。这辆载具类似全地形车,不过根据罗德岛的需求又做了特别处理。如果不是你这等贵客莅临罗德岛,我是没机会开出来的。 在上船之前我们在核对一下身份:惊蛰,今年 27 岁,是受聘于我个人的……税务师?” “是的,我仔细想了想,决定放弃与博士是师生关系的设定了,那样太违和了。” 惊蛰指了指自己的头脑,“我是学法律的,还是在自己相对熟悉的领域伪装比较可靠。” “税务师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是引申法律条款,为雇主提供做账等手段合法避税,然后收取佣金的职业吧。” “没错。” “我还以为惊蛰小姐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罗夏挠了挠脸颊, “没想到,你是如此……” “叫我惊蛰就可以了。”惊蛰回答,“法律学多了就慢慢丧失人性。法律面前没有柔情,就像辉光里谈不上怜悯。” 罗夏心里一惊,他装作好奇的问道:“辉光是什么?” “仅仅是一束光罢了。” 在惊蛰淡紫色的眸子里,罗夏没有捕捉到任何感情波动,他们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医疗部门的体检为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凯尔希有意为之,今天体检程序当值的医疗干员是嘉维尔,因其猛男都扛不住的治疗风格而有“兽医”的绰号。 惊蛰全无傲气,她配合语气严厉的兽医完成所有项目,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待着。 罗夏开口解释道: “每个入职的人员都要走那么一遭,有些人会隐瞒病情,可是源石病是拖不得的。” “了解。” 惊蛰正在翻开刚才护士发给她的宣传手册,里面简单介绍了源石病的感染来源、传播途径和如何控制病情,以消除普通人和源石病人之间的隔阂。 “挺有趣的科普,我问太医院的大夫们源石病人的事情,他们只会给我掉书袋。”惊蛰说, “不过,感染者是感染者,我是不会改变我自己的立场的。” “我也没指望通过这本手册改变你的偏见,事实上,绝大部分入职的干员在入职会上都拒绝和感染者握手。等慢慢相处下来,我相信惊蛰小姐会改变意见。” 罗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要喝点什么?” “桃汁。” 罗夏买回来递给对方,看到惊蛰从钱包里翻出硬币给他,他摆了摆手说道: “没必要计较到 这种程度。” 惊蛰回答: “如果我们是亲密朋友,我自然不介意,但我们现在的状态还在认识与朋友之间, 所以我不想欠下你任何东西。” 罗夏总算理解炎国才俊和魏长官的人为什么会失败了,到底怎样清奇的男人能和这样一板一眼的姑娘谈恋爱啊。 “你是不是在想我严肃刻板?”惊蛰打开桃汁喝了一口, “这是天命,也是我理所应当承担 起的责任。” 罗夏没懂她的话,这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嘉维尔在和他招手。他向惊蛰做了个手势, 来到嘉维尔值班的办公室,后者把新鲜出炉、散发着墨臭味的体检报告交给他。 造影检测结果显示,受验人员体内脏器轮廓清晰,未见异常阴影,循环系统内源石颗粒检测未见异常,无矿石病感染迹象,现阶段可确认为非矿石病感染者。 【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0% 很明显,没啥问题。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11u/L 指数很低,一看就不太碰源石多发环境。 罗夏扫了他一眼最关心的数据,惊蛰小姐果然很健康,不然她没法在炎国担任要职。 “这人是谁啊,脸上又认真又傲气,感觉是个棘手的人物。” 嘉维尔正在吃她的午餐麻辣兔头,她吃的津津有味满嘴都是油,还吐槽食堂师傅盐放的不够多。而在三十五分钟之前,她还拎着她的战锤巡视病房,嘱咐伤员们吃少油少盐的餐点,大有谁不服气就给谁来一下的意思。 罗夏敷衍道:“一个熟人。” 嘉维尔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说道: “你和凯尔希医生都是神秘主义者,每天都在捣鼓 我们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寻思,那个金毛姑娘身份应该不低,她又认真又傲气,这不是经典的职场大小姐形象嘛。” “喂,人家是我请来的税务师,有点职场气息很正常吧。” 罗夏闻了闻麻辣兔头的香气,双十合十,用恳切的语气说道:“能分我几块吗?” “博士,你馋嘴可别连累我。”嘉维尔抱走了自己的饭缸,“凯尔希医生管的那么严,你在我们这里讨个巧宗,回头挨骂的还是我们。” 罗夏也没想从嘉维尔这里抢吃的,老实说,自从被嘉维尔治疗过之后,他有点害怕对方。 现在和她说个,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罢了。 按照罗德岛的程序,体检单一式三份:归类于数据库里的电子档案、医疗部门保管的纸质档案,罗夏、阿米娅或者凯尔希这样的人也有资格拿一份。 原则上,这份档案他无权转交给受检者本人,只能展示给受检者查看其中的内容,再由他来解释。 罗夏对惊蛰履行了程序,惊蛰认真的读着体检单,就像在阅读记录案件的卷宗一样,她不时会请教罗夏问题,直到所有的疑惑全部解开,她确切“掌握”了体检单的情况,她那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罗夏小声说道: “鉴于你的特殊情况,人事部那边的流程就不走了,迎新晚会以及新手训练也取消。等下我帮你安排一个空房间,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和其他人一样就好了。”惊蛰说。 “可是,罗德岛的住宿条件并不相同,你要和哪一部分人一致?” “没有单人间吗?” “除了我这个阶层的有单间,其他的哪怕是精英干员也要住多人间,多人间是二到六人, 按照小队配属的情况进行分配。” 罗夏指了指天花板: “罗德岛还蛮大的,但它可以利用的空间终究有限,所以从开头就要节流。” “我理解,只要符合你们的规定即可。” “说起规定,配给你的物资里会有干员手册,上面写着罗德岛的规章制度。” 惊蛰颔首: “我会牢记于心,遵守你们的法则。当然,如果我觉得有不合理的条款,我也会通过正当途径反馈。” 罗夏侧身去看惊蛰的行头:折叠法杖、两个塞的满满当当的牛皮箱,还要跨在腰间的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丝带装饰的礼品盒系在牛皮箱的顶部。 两个人把她的行李暂时寄放到办公室里,然后去吃午餐。蓝毒看到博士身边有多了一个气质冷艳、身材高挑的美人时,她逐渐失去了笑容。 罗夏今天的午餐是芙蓉营养餐外加锡兰红茶,惊蛰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以为是罗德岛标配的工作餐,也跟着点了一份,端回来的时候,发觉罗夏的眼神正在躲闪。 “我猜,这个套餐一定很难吃,你预感我会露出痛苦的表情,所以非常同情,又掺杂着恶作剧得逞的愉悦。”她说。 “呃,是的。” 罗夏有些心虚,惊蛰说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在看对方背后披散的金发与毛茸茸的尾巴,顺带端起红茶,为她的黑丝而干杯。 惊蛰低头,用自己带来的筷子夹起菜叶送进嘴里,发出细碎的咀嚼声。几秒之后,她把初步加工的食物吞咽下去。 她对罗夏说道: “很难吃,也很用心。菜是好菜,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烹制手段也符合营养学,但调味的手段是如此糟糕,几乎把制作者的心意全都浪费了。你该夸奖厨师的用心,也该斥责他在调味上的错误。” “可是她好心好意的做给我,我却张口就来难吃,有些……” 惊蛰摇了摇头: “温柔会孕育怪物,你是罗德岛的高层,尺度与理性应该先于道德与人情成为你心中的,也是罗德岛实践的标准。” 罗夏指了指自己:“所以结论是我不做人了?” “谢谢你的幽默,但你可以更直接一点说‘我不同意你的意见’。” 博士笑了笑,回答: “如果罗德岛纯粹是一个公司,我会采取你的建议。但除了上下级关系之外,我们还是由一个个小家庭组成的大家庭。” “你给家人吃这种东西,是想表达家人是用来迫害的吗?” “不,除了我之外,营养餐+特制红茶最大的客户群体是罗德岛的俘虏。至多只要吃上三次, 他们就会被罗德岛的人道主义精神感化,吐出真言……咦,你在写什么?” 惊蛰不知从哪里掏出手掌大小的手账本,用钢笔记录起来,几秒之后就收起来,说道: “博 士提供了一个审讯犯人的好点子,不知道我不能见见那位厨师?” “我拒绝,你直言不讳会伤害她们的心。” 就像当初迎接锡兰一样,罗夏带着惊蛰参观了罗德岛,惊蛰时而惊奇,时而皱眉,手账本记得越来越多,让罗夏有些不安,担心罗德岛的机密事项泄露。 不过,间谍如果使用这种手段也太蠢一些了吧。 参观结束之后,罗夏陪伴惊蛰回到办公室去取行李,在踏入办公室的瞬间,一种安心的感觉扩散,他随口问道:“我看到你的行李箱上挂着一个礼品盒。” “对。” “这是送给谁的礼物吗,还是别人送给你的?” 惊蛰什么也没说,她打开礼品盒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罗夏当时在伸懒腰,看到她手里托着的水晶鞋后踉跄一下,差点闪了腰。 惊蛰,你还真的准备套玻璃鞋来认主吗? 罗夏庆幸夜莺不在这里,正因为考虑到这种情况,他给夜莺放了一天的假。就在他那么想的时候,夜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博士,我……” 夜莺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了罗夏身后的惊蛰,以及惊蛰手里流光溢彩的水晶鞋,她惊讶的捂住嘴巴。 “呃,不要误会,这只鞋不是我送给惊蛰的,也不是惊蛰送给我的。”罗夏急忙打圆场, “我 们俩什么都没有。” 惊蛰狐疑的扫了罗夏一眼,她的注意力被他带开了,转而猜测夜莺和博士之间的关系,昨天的时候她就觉得对方怪怪的。 “你好夜莺,如果让你产生不必要的误解我很抱歉。”惊蛰说, “啊,对了,有东西送你。” 惊蛰打开牛皮箱,从里面掏出一包糖果送给了夜莺,夜莺小声说了声谢谢。罗夏指了指自己:“我的呢?” 惊蛰转身说道: “送给异性礼物容易招来误会,如果我和博士有什么流言传开,喜欢你的人会有多伤心……你的表情有些奇怪啊。” “不,我就是觉得你过于严厉了。” 罗夏看向夜莺: “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事吗?如果不太重要的话可以推迟吗?因为惊蛰将作为我们的税务师工作一段时间。” 夜莺歪了歪头脑袋:“税务师,是负责偷税漏税的职业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我熟稔龙门法律,罗德岛与龙门之间的贸易往来中,已经缴税的那一部分我可以进行研究,巧立名目以合法的方式退税,而那些还没有实行的贸易,我也能找到办法避税。” 罗夏愣了一下:“不是,你来真的?我还以为税务师的身份只是个掩护。” “只是合乎我心中尺度的交易罢了,我来帮助罗德岛对付龙门税务局,而罗德岛也允许我自由的……咳,这件事会在你们证明自己可以信任的时候,我和你们透露一点点。” 罗夏把惊蛰送到她挑好的空置宿舍里,急匆匆的回来关上门。夜莺还坐在那里,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吓得夜莺身体抖了一下,又慢慢软下来,身体靠在沙发上。 “你弄疼我了,罗夏。”她小声说。 罗夏松开了手,他叹息着坐在沙发上,夜莺瞥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往罗夏的方向挪了一小段,身体慢慢的向着罗夏那边倾倒,头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 这件事萨卡兹姑娘做的小心翼翼,没让她的犄角划伤罗夏的脖颈。正在构思对策的罗夏感觉肩膀被点了一下,眼角的余光被一片金色占据。 “没给你带来困扰吧。”夜莺问。 “没,你怎么想做这个?” “罗夏让我想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可是这种事我怎么明白,从我有了记忆以来,大家都在同情我,指派我工作,总是说‘丽兹,你这样做就好’,‘辛苦你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那么,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没有,只是担任博士的助理之后,事情已经有了变化。” 夜莺的手轻轻捂住胸口, “我在梦中失去了那只琉璃色的小鸟,在现实里也很难找到它。但奇怪的是,我没有感觉难过或者空虚。” “因为你现在过得很充实,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不止因为这样!”夜莺的声音稍稍抬高了一些,“我想,我的改变是因为罗夏你。每次和你相处的时候,有时候会感觉很安心,有时候又很迷茫。我想做的事一定和你有关,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想做什么就是了。” “缩小了范围是好事情,别着急,我就在这里。” “可是,我觉得罗夏会随便跟什么不认识的女人跑掉,把我丢在原地……” 罗夏被她的妄想逗乐了: “噗,我现在跑的还没有你快,如果你发现我跑了,追上来把我放倒不就可以了。 丽兹,你想要做的事情最终要靠你的双手来实现,别人的帮助至多是助力,有时候助力也是阻碍。如果到了那个地步,你要凭着自己的决心毫不犹豫的跨过去。” “如果阻碍是罗夏呢?” “那就打倒我,不过,念在往日的交情上还请你下手温柔一些。” 夜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生命里的三个引路人都没有以自身做好示范作用,因而无邪的她成长的道路注定歪斜。现在,一些原始的、被知性排斥的欲望在她心中悄悄成长着。 “好,就算打倒罗夏,我也会让罗夏舒服的。” 夜莺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握紧拳头,她转而想起另一件事:“惊蛰小姐该怎么办?” “能瞒住她就瞒住她,如果瞒不住你就推到我身上。整合运动是龙门的敌人,她这个有私心的钦差大臣只会在整合运动主力攻入龙门市区这类危机时刻出手,我们还有的谈。” 未加遮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夜莺从罗夏肩头挪开,伸手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其实今天她过来,是因为闪灵给她买了一套新衣服,所以她穿过来听听博士的意见。 结果,不止博士成了星际玩家,就连夜莺自己都忘了是来给博士秀新衣服的事情,直到刚才才回想起来。 来的人是惊蛰,她看到博士与夜莺肩并肩坐在一起,夜莺的裙边甚至搭在罗夏的大腿上, 女孩的衣领与右半边的头发有折痕,很有可能是曾经偏头枕在博士的肩膀上。 她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爽,哪怕是男女朋友,白日宣淫也挑战了她有些过时的道德观。 不过,这种行为并未挑战罗德岛的制度法规,所以她没说什么。 “我们开始吧,博士。”惊蛰说。 罗夏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什么?” “履行我税务师的工作,我要了解罗德岛和龙门有多少笔纳税的交易及其明细……啊,你们暗地里那些不上税的交易,就不用告诉我了。” “可是你今天才入职罗德岛,又要安置房间、熟悉环境,不会太赶了吗?” “时间就是生命,博士。”惊蛰转向夜莺,“你是博士的助理夜莺小姐对吧,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些相关的情况。” 夜莺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管罗德岛与龙门的贸易。” “那么,这方面的负责人是谁?” “抱歉,我不知道。” “难道财政部门的报表不往博士这里送吗?” “抱歉,我能力不足,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件……”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夜莺,惊蛰的眉头越皱越深: “博士是罗德岛的枢机,你身为他的僚机一 问三不知,难道准备在这个位置上当宠物吗?” 罗夏站起来挡在夜莺身前,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萨卡兹姑娘紧紧抓住了。他反驳道: “喂,说 的太过分了!丽兹……夜莺也是有内情的,她已经取得了进步并一直在努力着,没人一开始就能杰出或者伟大。” 惊蛰叹了口气: “博士,我在和夜莺说话。如果她表示不满或者想要回击我,我想要听听她怎么说。她是有独立人格的人,表述自己的想法既是责任也是义务。” “如果博士想要的话,我就是他的笼中鸟。”夜莺抓住罗夏衣袖的手慢慢松开, “我也知道, 想要帮助博士光做一只笼中鸟是不够的。” 惊蛰什么也没说,她从罗夏办公室抱起一摞未处理的文件来到夜莺面前放下,夜莺瞪大眼睛,看到惊蛰说:“我来帮你,只要你肯学,我就肯教,你也不想被别人说是花瓶吧。” 夜莺看向罗夏,罗夏楞了一下,继而微笑着点点头。有嘴巴严厉但内心为他人着想的惊蛰, 夜莺说不定成长的更快,他这个恶毒的继母也到了交接棒的时候了。 惊蛰抱走的那摞文件是罗夏仅剩的工作。他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惊蛰和夜莺低声的交谈是最好的催眠曲。 橘色的阳光通过玻璃穹顶撒在桌面上,空调机的暖风吹拂着他的面颊。罗夏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当他闭上眼睛,视野里仍见朦胧的光亮。 只睡半个小时。他想。 和往常一样,等他醒来的时候,穹顶只见被稀碎的星空点缀着的夜幕。 还差 131 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灰姑娘(20) “看仔细,文书先以事项分类,再依轻重缓急时限排列,最后从近至远推进,这样处理起来最有效率!” 惊蛰的教育风格和她做人一样严肃,她以今日的工作为例,手把手教导争取让夜莺先学会举一反一。 在惊蛰看来,夜莺既不聪明也不愚笨,学习能力在她指点过的人里属于平均水平,不过学习态度能排进前三甲。 她自己也知道,很少有人能顶住她的严厉态度,而夜莺能做到这一点是不可思议的好脾气……不,不是好脾气,相对正常人来说,夜莺无论各方面的情绪反应都比较淡薄,这个女孩的自我意识处于弱势地位。 惊蛰觉得,夜莺比起为自己而行动,她似乎更乐意,或者被牵引着为强势的人而行动。就像此刻,萨卡兹姑娘为了成为能帮到博士的人努力一样。 惊蛰一边教导夜莺,一边因为职业习惯对夜莺进行侧写。讲完这一道“习题”后,她习惯性的去拿下一份文件,手指点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放置文件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转而看向夜莺: “等等,这些文书工作我似乎都 不小心完成了。这似乎......是你的工作?” “是博士和我的工作。”夜莺纠正道。 “比想象里要快啊,”惊蛰伸了个懒腰, “这算是日常的工作量吗?” 夜莺摇了摇头: “只有今天比较少,以往我会为博士分担两个小时的工作量,博士用这两个小时用来锻炼身体,其他醒着的时间都分配在了工作上。” “如果你能好好领会的,我估计你可以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帮他完成四个小时的工作量,这样你和他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就更多了。” 惊蛰摸了摸头上的角: “我倒是忽略了一个问题,在罗德岛的干员手册上,我没有看到你们每天规定的工作时长,我问问博士吧。” 钦差小姐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影让夜莺暗暗羡慕,有阿米娅(142cm)、红豆(142cm)、蛇屠箱(148cm)这样的干员做对照下,夜莺(164cm)在罗德岛不算矮,但与惊蛰(171cm)相比, 她就有些不够看了。 夜莺看到惊蛰皱起眉头,电光在发梢一闪而逝,让鎏金色的头发更觉闪亮……以及蓬松。 怪不得她那样严肃的人却顶着一头蓬松卷翘的长发,好像睡醒之后直接来上班一样。夜莺想。 夜莺也站了起来,顺着惊蛰的视线转向罗夏的方向,发现博士伏在案头睡着了,表情松弛。 盆栽淡白的影子覆在他眼睑上,被穿透玻璃穹顶的光芒点亮,犹如在晨曦中蒸发的朝露。 看见博士毫无防备的样子,夜莺捂住胸口,原本平静的心跳变得有力。她渴望做些什么, 但她渴望做的是什么呢? 她抱着文件走过去,放在半张桌子——属于办公室的国王领地的那一部分,另一半是被分割成了七个部分,分别属于卡西米尔、莱茵生命、乌萨斯、炎国(龙门)、谢拉格、维多利亚、 哥伦比亚的干员们。 莱茵生命是唯一一个不属于政治实体的势力,但这家公司在炎魔事件后清洗了事件的相关者,让罗德岛几乎以白捡的价格换来大量优质泔水,所以在规格上和其他国家来的干员并列。 罗德岛的干员来自五湖四海,上船之后自然会对同乡产生亲切感,以此为纽带形成社交团体。唯一的例外是卡西米尔,这个国家有内斗的传统:临光是封建骑士,砾是资产阶级弟,白金是骑士杀手。 临光不认同砾从奴隶爬到骑士的位置,砾和白金共同鄙视临光的过时传统,临光也和砾一起警惕白金这个老阴 O 下黑手。 夜莺放下文件后弯下腰,上身趴在桌子上,一点点靠近罗夏。罗夏均匀而鼻息喷薄到她脸颊上。根据闪灵的说法,博士应该算是个美男子来着,就连不挑外表的临光都委婉的表示过中意博士的长相——从女骑士摇摆的尾巴显现。 不知道为什么,夜莺看到醒着的博士感觉平平,而在他入睡之后,她却忽然来了感觉,欲念比之前胜过十倍。 萨卡兹感觉头蒙蒙的,心跳的很快,嘴里发干,就连胸口都鼓胀起来。她屏气凝神,伸出一根手指戳在罗夏的脸颊上,葱白的指尖在红润的面颊上留下一个浅窝。 她慢慢施加力道,睡梦里的博士“唔”了一声,皱起眉头,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夜莺哆嗦了一下,过电般的感觉在心中扩散,酥酥麻麻的,然后变成奇怪的愉悦感—— 和上次她在掰手腕的比赛里压倒性的击败博士,欣赏博士苦涩表情时产生的感觉一样。 “你在做什么?” 夜莺的背后响起惊蛰的声音,她从奇怪的状态里惊醒,起身看到惊蛰,后者手里抱着博士的外套。 “竟然连自己的身体状态都掌控不好......太懈怠了!趴在这里睡觉,难道还等着我给你盖上毯子吗?没下次了。” 惊蛰一边嘟囔着一边把沙发上的毯子盖到博士身上,动作轻柔,她在毯子上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就像是在标识领地一般。 “这个毯子是谁的?”她问。 “是推进之王小姐。” “报告里的格拉斯哥帮的头领?” “是她。” 惊蛰再看那块毯子,以及毯子包裹的罗夏,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站在博士身边,惊蛰环顾四周,复古风格的房间表明博士的审美取向,而最新型号的电器表明他仍然跟的上时代,而咖啡机、饮水机、小型冰箱这些最显眼位置的电器表明博士惯于享受生活。 占据一整面墙的藏书里,至少三分之一有挪动过的痕迹,惊蛰看了好几秒钟才收回目光, 地毯、盆栽、挂画皆散发着和藏书一样的气息。 “你在看什么,惊蛰?”夜莺问。 “博士的藏书很惊人,我家也有一个书房,里面的藏书量大致与博士相当。但有一半是历代先祖所著的书籍,或者他们对先人的书籍做出注解。” “注解?” “嗯,时间越早,古人们的书籍越是晦涩难懂,同时因为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的原则,古代书籍的记录晦涩难懂又掺杂叙事者的立场,所以后代们必须一遍一遍做阅读理解题,因此同一句话也可能产生不同的理解。” “惊蛰是小说里那种传承悠久的大家族出身?” “嗯,传承天命的家族。”惊蛰朝夜莺摆了摆手,“能带我熟悉一下罗德岛吗,我还有几个想看的地方。” 等罗夏晚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夜莺锁在了办公室里,几分钟之后夜莺端着餐盒回来,和博士一起享用了晚餐之后,把下午她和惊蛰的对话复读一遍。 “罗夏,惊蛰说的天命是什么啊。” 正巧,罗夏因为惊蛰研究过炎国的风土人情,他开口解释道: “具备雷电系源石技艺的术师 在炎国被赋予了特殊的权力和责任,他们的权力和责任合称天命。” “因为独一无二?” “不,这是炎国传承最完整的源石技艺体系之一。事实上,许多种成体系的源石技艺都有相应的传承系统:莱塔尼亚将之记录成乐谱,萨卡兹人将之固定成仪式……大家都在把在源石技艺取得的成果,通过不同形式传承下去。 在炎国,相较于其它源石技艺,雷电系源石技艺有着更深厚的官方背景以及更古老的神秘学基础,对使用者也有着相当苛刻的身份、体质要求。 它的传承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权力交接。雷法被赋予的源石技艺之外的意义, 包括权力的隐形立场、约定俗成的执法象征,甚至还有关个人的修养与精神层面的飞升。” “飞升,什么是飞升?” “从炎国的角度出发,就是凡人通过修炼,把自己提升到某种强度之后便舍弃自己旧的肉体来到仙境,再用仙境的力量重塑自己的身体,斩断凡世的牵绊,作为永生不死的仙人活下去。” “只有自己飞升的话,不会感觉孤独吗?”夜莺问。 “他们在下定决心飞升的时候,便已经舍弃了自己的感情。”罗夏耸耸肩, “那只是个故事, 你不要管它。” “嗯,那么,惊蛰的自尊、自傲来自于她掌握的源石技艺?” “我想,她能做大理寺监察司的官员也是因为她的雷电系源石技艺。毕竟在炎国,雷是天公的权柄,打雷劈死坏人、违誓者的故事屡见不鲜,所以雷代表审判、肃正、公义和平等,因而被引申到律法之中。” 惊蛰的到来没有在罗德岛引起太多的骚动,像是专注自己事务的梅尔根本不知道罗德岛新来了一个税务师,像是安塞尔满心好奇却硬生生的忍住,还有像是月见夜付诸行动却被惊蛰电回去的。 “所谓‘身在其位,当谋其政’,作为罗德岛的领头人之一,你的责任并不是......哎?发梢又翘起来了?稍等!容我先去、先去整理妆容!好奇怪,早上已经驱过一遍电荷了啊......” “无论我身在何地,我体内的电流都奔腾不息。雷电是公义的象征,它驱策着我,时时警醒着我......又有人投诉我弄坏了空调?无礼!怎么可能!开关空调,我甚至都不用遥控器!” “不必太顾忌我,除我来到罗德岛的目的之外,舰上的所有事情,我一概会当作不曾发生。 只不过,如果我门外的走道再发生爆炸,我就要让肇事者的头发竖上个两星期!” 几天相处下来,罗夏发现惊蛰意外的给他带来许多乐趣:惊蛰面容严肃的对他说教,然而头发卷翘的模样却让她多了几分滑稽和可爱,当他指出这一点时,惊蛰掏出镜子,面部表情瞬间僵硬,她捂着头慌慌张张转身就跑; 当惊蛰面容严肃的对他说教 x2,他掏出工程部寄来的报损单与维修单时,惊蛰为自己辩护却直白的把犯罪过程供述出来。后来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红着脸低声道歉; 当惊蛰面容严肃的对他说教 x3,却在中途转而发泄对受到地雷袭击的抱怨时,罗夏忍不住笑出声,他自然知道这是谁干的,毕竟那个呆瓜天使之前有在他办公室外埋设地雷的先例。 当傲气的惊蛰吃瘪,露出气恼、慌张或是无可奈何的表情时,罗夏觉得她特别可爱,心中浮现愉悦的感觉。 这一切被夜莺纳入眼中,她把博士当做引路人,优点与缺点一并学习。罗夏的行为无意之中赋予夜莺通过罗夏的轻微痛苦来获得愉悦的合法性,因为博士也是那么做的。 时间过得飞快,六天之后,于罗德岛稀疏平常的日子却是龙门一年里头等大事,就连宣称不过春节的惊蛰,也自己写了幅对联贴在门口。 她按照惯例来到办公室,教授夜莺处理文件的要诀,却发现博士的办公室非常热闹,阿米娅、夜莺、阿消、暗索和博士一起把白雪围在中间。 女忍者看起来有些可怜,她往常穿的忍者服已经被扒光叠放在一起,换了一身艳丽的唐装, 这是文月夫人送来并希望罗德岛的大家“帮助”白雪穿好这身衣服,带着她在龙门好好玩。 “不想去,”白雪抓着阿米娅的手臂说, “人多的地方,太吵。” 阿米娅微笑道: “白雪小姐为博士的安全劳心劳神,我想也该给你放个假了,这也是文月夫人和博士的意思。” 听到自己效命的两位主人,白雪隐蔽的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如果说博士是罗德岛万能的工具人,那么她就是博士万能的工具人,从安全到私生活,从上场打仗到涂抹润滑油都是她的工作,她也兢兢业业的完成。 文月夫人就更不用说了,结果,这两个没良心的还是把她出卖——尽管他们都觉得这是一种体恤。但对白雪来说,最好的放松便是独处,看着纪录片里海浪拍打海岬的模样。 还差 131 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灰姑娘(21) (131→130) “你们这是……” 惊蛰后退了一步,因为她感觉博士不太对劲。果然,罗夏看到她之后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来说道:“红包!” “???” “诗怀雅说,春节的时候人们会把钱塞进红包里,相互交换以图喜庆。” 罗夏从口袋里掏出递给惊蛰:“这是我的,请收下,然后红包拿来!” 罗夏玩的有些疯,全然忘了对方是炎国官员,而且也不是喜欢玩闹的性格。幸运的是,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惊蛰封印了自己,做回了普通的大小姐。 “我们那里红包不是那样交换的,”她捂着头说, “算了,就当入乡随俗吧。” 她从博士手里接过红包,又把红包递了回去,罗夏接在手里,顿时理解了惊蛰的意图,呆呆的说道:“就这?” “我来的时候没有准备,只能这样了。对于小孩子来说,每年春节是从长辈那里骗钱的好时候。但我们都是大人,有工作有收入,红包也就图乐子,总不至于幻想靠红包发财致富吧。” 抱歉我还真的幻想过! 罗夏的富婆快乐包计划胎死腹中,阿米娅无奈的笑了笑,对惊蛰说道:“今天晚上一起吗, 我们打算在龙门玩一夜。” “我就不……我去。” 惊蛰原本想说“不去”,但罗夏喜上眉梢的表情惹恼了她,仅限今天,她做回自己,官员的傲气被大小姐的傲气取代。所以她改了口,倒要见识一下罗夏要搞什么鬼。 当然,如果博士真的做什么,只要不违反罗德岛的规定与炎国法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装作无事发生过。 罗夏对惊蛰没有成见,至少这几天里,惊蛰都十分低调,她除了指导夜莺之外,就是做税务师的本职工作,研究申报如何向龙门退税。 他怀疑惊蛰的举动有更大的牵扯,但他不想问也不敢问,罗德岛可以站在巨人一边暴打侏儒,却不能卷进巨人们之间的争斗涡旋里。 他抗拒惊蛰的理由是因为他还惦记着霜星,六天前因为种种原因他没能把霜星赚到舰上坐一把交椅,这回他拖沓天王罗夏想加把劲,把霜星这座不甚坚固的曾头市打下来。 不过,这本就是一半靠算计,一半靠运气的工作,他赌的运气成分是没有更多的势力介入, 以及霜星的反抗不会加速她的死亡,她看起来像是宁可死在战场,也不肯在牢笼里衰老死去的人。 当天晚上,罗德岛的观光队伍抵达了近卫局对面的餐馆。意外的是,那里面不止有轮值的诗怀雅,就连陈也在这里。她今天穿着便服,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酒,脸上晕开了两朵红梅。 “博士!” 诗怀雅看到罗夏的瞬间尾巴竖了起来,她斟满了自己的杯子跑过来递给罗夏,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好像打字机一样清脆。 “你迟到了,先罚一杯!”她说。 罗夏接过杯子,手指都被诗怀雅轻轻捏住,他只当她是失误。他看了眼杯中乳白色的酒水, 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闻起来酸酸甜甜的。” “米酒,因为几乎不含酒精度数,也可以当做饮料喝或者做粥。” 罗夏喝了一口,尝了尝味道眉头舒展,他一饮而尽,朝诗怀雅竖起一根大拇指。诗怀雅接过杯子,看了看亮晶晶的杯沿,飞快的跑回去给自己倒上一满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朝罗夏展示杯口,表示一滴也不剩。 罗夏又看了眼陈 sir,小声问道:“她怎么在这里?” “我叫出来的,不然肠粉龙一个人在家过多没意思啊。” “她的家人呢?” “她最亲近的两个家人,一个死了一个跑了,剩下的要么讨厌她,要么她讨厌。” 罗夏赞道:“诗怀雅你真好,还有你们俩的关系果然很好啊。” 诗怀雅叉着腰说: “哼哼,夸奖本小姐就收下了,不过我和肠粉龙关系好?这几天休战罢了, 我们这里有种说法,过年生气吵闹的人,这一年运气都会很糟糕,所以仅限于这几天,我和她会友好相处。” 诗怀雅讲的一本正经,对玄学的说法深信不疑。罗夏哑然失笑,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她这样的有钱人越信这些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大概巨量的财富增加了他们的不安全感,而财富带来物质的极乐的同时,往往也意味着心灵的空虚。 科学没法让自己骗自己,而玄学能,所以它变成了治疗心灵空虚的灵丹妙药,乃至于变成一种人生追求。而在常人眼里,他们是疯癫的。 诗怀雅看了看罗夏周围,好奇的问道:“博士,就你一个?” “阿米娅和白雪去见文月夫人了,夜莺和暗索还在后边,至于我嘛……” 罗夏指了指,诗怀雅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原龙门消防员阿消拽着博士的衣角,一脸不满的看着诗怀雅。 “啊哈哈,阿消啊,你太矮了(135cm)我都没看见你。”诗怀雅光速掏出红包塞到阿消手里,“诺,这是你的。” 诗怀雅的撒币战术很成功,阿消露出笑容。她们俩交谈的时候,罗夏跑到角落里,他的影子覆盖到陈的手背上。陈抬起头来,她脸上带着某种期望,不过迅速又被自己掐灭,恢复了平静。 她说道:“我今天不当值,喝酒没问题,所以我没和他们坐一起。” “呃……我刚想问这个问题来着。” “我猜你的下一个问题是‘喝那么多没关系吗?’我的回答是撑得住。再下一个问题是‘要不要我陪着你喝两杯?’我的回答是算了,你的前妻不会允许你喝酒。” 酒精让陈的眉眼变得温柔,也让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罗夏知道她在放纵自己,对满负荷运转的陈来说,放纵是有益的。 他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前妻是指凯尔希医生?她更像是面对出轨的丈夫已经心死的现任, 各自过各自的就算了。” “哼,”陈的鼻子里喷出一股酒气, “像你这样的花心男,越是和你感情深的人越生气。” 罗夏沉默了一下: “考虑到罗德岛的现状,如果我选择专一,被剥夺职位,和妻子过着贫瘠的生活,然后在结婚纪念日被冻死的可能性很大。 罗德岛有人要害我,我不知道是谁。而众所周知,太太是不会害自己丈夫的,既然我无法在一群干员中找到凶手,只好换一个思路,把她们全都变成太太,提前把风险扼杀,那样就没有人害我了。” 如果平常状态的陈,这时候会把罗夏批判一番,但今天是好日子,她的思考又被酒精妨碍, 甚至觉得罗夏说的……有点道理。 抓刺客只是手段,根本目的是保护自己的安全。但如果有别的手段能把刺客转化成自己人, 就像肉包子打狗一样让她们通通有来无回,那么就不用抓刺客了,因为刺客已经变成老婆了。 “所以,你要用类似的办法对付整合运动的人,通过联姻合并对方带来的嫁妆。 “陈眼神朦 胧的看着罗夏,“是不是每个有权有势的女人你都想出手啊。” 陈 sir,82 年的茅台害人啊,看看你喝了之后都说了些什么! 罗夏露出苦涩的微笑回答:“我的问题是比较大,所以单身的可能性比结婚的可能性还要高。” “真有你的啊,竟然当众说这个。”陈瞄了罗夏穿的裤子一眼,把杯子送到嘴边,“也是, 能和你结婚的要么是没感觉的人,要么身具天赋能够包容你的人。” 罗夏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一提结婚我就有种焦虑。诺,陈 sir,这个给你。” 罗夏把红包递了过去,陈 sir 呆了一下,然后露出坦然的微笑,说道: “我的红包差不多也 要到了。” “嗯?” 几秒之后,罗夏收到邮件,里面陈代表近卫局向罗德岛祝贺春节愉快,并在后面罗列了赠礼清单,比他给陈 sir 的多的多。 “陈 sir!” 罗夏倒满了一杯米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总感觉忘了些什么。很快,背后的气氛突然变得冷清起来,他回头看到盘在双角上的金发时,才想起惊蛰这么一位人物。 看着和夜莺、暗索一起回来的钦差大臣,诗怀雅僵硬的立在原地,罗夏急忙跑过去介绍道: “你还不认识吧,这是我们聘请的税务师惊蛰。” “你好你好,听说税务局那边出现了一个劲敌,原来说的是惊蛰小姐啊。” 假笑的诗怀雅与面无表情的惊蛰礼貌性的握了握手,在分开之后各自找手绢擦了擦。诗怀雅翠绿的眸子向罗夏投射责难的目光,好像在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的锅。罗夏用眼神如此回应。 惊蛰眼珠转动,看见罗夏与诗怀雅眉来眼去的模样,她很想记到小本本上,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不久之后,阿米娅和白雪回来了,罗夏像看到救星一样贴了过去。阿米娅长得讨喜又是个小姑娘,哪怕脾气很坏的人也会在她面前收敛性子。 果然,在阿米娅面前所有的矛盾都收敛起来,餐厅里其乐融融,陈与惊蛰像是两个异类坐在角落里。不知不觉间,陈把酒换成了牛奶,和惊蛰一杯一杯喝着。 你们在做什么? 罗夏很想这样问,但医疗部门今天放开了对于他食谱的部分管制,因而诗怀雅显得格外热情。而阿米娅呢,不知是因为罗德岛的立场还是嫉妒,也为他用没用过的餐具夹了满满的菜。 罗夏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把希冀性的目光看向夜莺,夜莺歪了歪头,用叉子叉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在罗夏堆积如山的餐盘里。 诗怀雅坏笑着说道:“博士,不能剩下啊,不然这一年你的运气都会超差。” 这是你现编的,你以为我会信? 一个小时之后,罗夏吃完了餐盘里的东西,摸着肚子摆摆手,要立刻进行消食运动。诗怀雅追了出来,把红包塞进罗夏手里说道:“这是我们近卫局的心意,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罗夏愣了一下:“陈之前送了我一份,也说是代表近卫局的心意。” “啊,这个无药可救的人。”诗怀雅叹了口气,“那是她私人向博士赠送的礼物,非要找一个借口,不肯坦率的表达自己的好意,真是没救了。” 恰好,陈在外面散步,罗夏在在她那里得到了相同的回答,陈与诗怀雅彼此指责对方才是包藏私心的那个人,罗夏轻轻笑了起来。 “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他认真的说。 “谁和叉烧猫关系好啊,”陈看了罗夏一眼,“关于我和叉烧猫谁在说谎的事情,你不准备探求真相吗?” “这种真相毫无意义,因为我已经收到了礼物,而且真相会让你们其中一位蒙羞。我拒绝那么做,你们都是我喜欢的人……呃,我是指朋友的意义上。” 陈呆了一下, “朋友”的定义让她表情晦暗不明。酒精褪去了她虚伪的外衣,熔断了她克制的枷锁,这时候她才发现,和博士成为朋友并不能满足她的胃口。 她因孤独而寒冷,也因寒冷而孤独,她的心灵需要摄入卡路里,而这卡路里只可能来自她容许进入自己内心的异性,博士可能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 和许多女性一样,她胃口不大,比起许多人的一份,她更想要一个人的许多份。 我想要一个知己来寻求心灵的慰藉。她想。不是炮友,不是男女朋友,不是夫妻,而是心灵相通,灵魂的默契。 “那么,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喝“醉”的陈犹如“我蛮夷也”的楚武王熊通,放弃规矩的束缚之后念头通达。她忽然转身截住罗夏前行的路线,目光如炬,酒精让她多了一分女人的妩媚,让罗夏吃了一惊。 “什么事?”他问。 “你和那位钦差是什么关系?” “她是罗德岛的税务师。”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我从来没骗过你,你却总是在骗我。” 陈的声音混合着温和的责备和娇气的不满,罗夏越发困惑,感觉对方喝了假酒,他挠挠头说:“那你希望听到什么?比如我在和她谈恋爱?” 陈交叉手臂,用力的摇了摇头“我不准!你答应过我这件事,你是个体面人,不能言而无信!” 当一贯讲理的人喝了假酒,开始不讲道理、说胡话,还带着一点点娇气的时候,与之对话的罗夏感觉压力山大。不过,这也让他发现陈晖洁原来是个女人——心灵意义上的。 之前他觉得陈 sir 的眼神和作风过于坚毅,以至于一直把她当兄弟。现在,他把认知从“兄弟”转化为“女性朋友”之后,陈 sir 鼓囊囊的胸脯、丰满结实的大大腿,性感的尾巴就解除了战争迷雾,作为相互补充的立体映像纳入他的视野。 罗夏啊罗夏啊,陈 sir 把你当兄弟,你却把阿芙乐尔号的炮口对准兄弟,她又不是冬宫! 心里责备了自己一番后,罗夏回答: “至少现在我们还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未来怎么样还不好说。不过,如果发展到那一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那么阿米娅呢?” 罗夏愣了一下: “阿米娅?不不不,这个是犯法的,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我们是战友、知己和师生。” “我不是钓鱼执法,就算阿米娅和你真的有什么,只要你们别在龙门,我不会抓捕你的。” “陈 sir,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陈默默看了罗夏好几秒,嘴角浮现一抹愉快的笑容,她轻声说道: “这样的话,就不至于在 道义上对不起阿米娅了。” “???” “你会明白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陈走过来拍了拍罗夏的肩膀,“有人正在等你,我会帮助你拦住碍事的人,你又欠了我一次。” 越过陈晖洁的肩头,罗夏在远处看到一抹紫色的幽影,而当陈 sir 越过他向回走,他追逐着她的身影转身,又窥见了惊蛰的影子。 陈 sir 与惊蛰有些不大对付啊。罗夏想,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他更担心的,陈似乎有意让他欠下人情,若干个人情积累下来,她会要求他兑现什么愿望? 比如在他和周惊蛰结婚的时候要求他立刻离婚?或者她趁着杨怀雅离开的时候,把他罗志平招过来淫乐一番? 如果她要求兑现的东西超过我的底线,我宁愿赖账失去她这个朋友。但如果没有超过底线的话,我会尽力帮助她。罗夏想。 不知道陈 sir 用了什么借口,他从罗德岛带来的人一个都没有追上来。罗夏心中有些忐忑, 除了常规的加键唢呐+蓝毒特供毒药之外,他能依靠的只有随身携带的锡兰红茶,由锡兰亲手调配,运用了她从汐斯塔带来的珍贵配料,蕴藏着锡兰红茶技术的七成功力。 锡兰交给他的时候说,结合罗德岛的医学技术和芙蓉的营养餐理念后,她感觉自己得到了启迪,因而红茶之艺更进一步。如果由她来现场冲泡红茶的话,有望冲击九成功力;如果只是随随便便用开水冲开,那么至多只有七成。 绕是罗夏经常注射蓝毒的解毒剂,因而让身体充满了对毒物的抗性,但七成功力的红茶他至多只能喝一杯,而对于俘虏们来说,七成功力的红茶和吐真剂的效果差不多,只要一口他们痛哭流涕什么都肯说出来。 因此,罗夏把锡兰红茶当做毒药和吐真剂带在身边。毕竟,很难有人相信一杯色香味俱全的红茶里蕴藏里如此惊人的杀机。 林雨霞紫色的身影时不时出现在前方,指引着罗夏前进的方向。不知不觉间,他穿过了热闹的商业街、已经停止营业的食品街、满是在决赛圈准备吃鸡的情侣伏地魔,穿过一道人工河流,跨过光而来到影。 黑暗的贫民窟今天罕见的点了灯,喜庆的红色装点着每家每户,林雨霞在这里现身,她看着打量周围的博士解释道: “贫民窟的电是从外面偷接来的,只有这几天供电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边……他们怎么过年呢?” “别担心,贫穷中蕴藏着智慧,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人们的创造力是无穷的。在上城区,人们以家庭为单位过年,而在这里,人们是以街坊邻居,四到五户凑到一起过年……真奇怪。” “嗯?” “博士不是龙门人,却对龙门的民生疾苦投以超过必要程度的关心。” 罗夏回答: “三种单纯然而极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 “所以你是花心男、学者与工具人的聚合体?” 当你们感觉从我这里得到的比别人少的时候,“花心”常作为你们控诉我的第一项罪名。 罗夏想,可是实际上担惊受怕的是我这一边,欲望是难以填满的,而像你们这样的强力者具备强迫别人为自己欲望服务的能力,比如吃牡蛎之类的。 如果是阿米娅或者凯尔希的他倒是不介意,前者因为爱,后者因为愧疚,其他的人就容他拒绝了。 林雨霞默默走在前面,罗夏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与她并肩而行。大约了一个小时的路,罗夏来到了林雨霞在贫民窟中心的居所,对这个配备着现代化电器的农家小院,他印象深刻。 “过年的话,你运营的帮派也放假吗?”罗夏问。 “嗯,他们会自行聚会,不过会有十分之一左右的人数轮值,好方便我玩抽卡。” “抽卡?” “总有一些在龙门捣乱的人需要教育一番,”林雨霞点开 app,“根据不同的罪行。他们有不同的处罚方式,从社区劳动到灌进水泥当建筑材料不等,我抽卡确定他们在该项罪行中的强度。” “你不是以恶制恶吗?怎么充满了娱乐性……等等,”罗夏锤了一下手掌,“是博彩业,你为处刑开了盘口?” 林雨霞给予一个赞许的眼神,她打开空调的同时脱掉外套,贴合身体的毛衣让她显得娇小玲珑,不过该发育的地方分毫不差。 她给罗夏倒了茶,后者低头看到了一连串的信息,都问他一个人要不要紧。他少不得要一一回复,忙完之后茶也入味,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苦涩之后是一片甘甜。 罗夏喝茶的时候发现粉毛老鼠直勾勾的看着他,哪怕双方目光接触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幸好这里足够明亮,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不会随便发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变得越发尴尬,罗夏为了打破寂静,他问道: “今天是团圆的日 子,你不和家人一起过吗?” “家父与老友会面,下午就出发了,他明天晚上才会回来。所以我们做什么都不必担心, 没人回来的。” 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罗夏不敢多想,他又喝了口茶,继续说: “诗怀雅今天在近卫局当值,真辛苦啊。她本人倒 是不在意这一点,和一帮部下胡吃海塞,自得其乐。” 林雨霞露出一抹微笑: “也仅仅是自得其乐罢了,她想和博士说话,漫步于龙门的街头,欣赏龙门的夜景,而现实是她还在近卫局大楼加班。你同情她吗?” “想想我在罗德岛的工作量,我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 “那么惊蛰小姐呢,我看到她和你们罗德岛的人一起。” 一提到惊蛰,罗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惊蛰算是他和林雨霞——魏长官的代理交易的一部分。 他说道: “她认为自己拥有代行公义的权柄,所以生命里没有爱情。有次我无意间和她讨论起这个话题,她的头发当时就噼里啪啦的放电,怪吓人的。 只是,她在罗德岛专注于其他事务,我不知道她想来罗德岛调查谁,但她看起来打算在罗德岛住上一两年的样子,甚至可能更长久一些。” “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稳住了惊蛰?” “这取决于魏长官需要多少时间,以及他的动作大不大。” “十五天,十五天之后无论惊蛰留在哪里,她对龙门都不再是威胁。” “十五天的话……我可以保证。” 林雨霞颔首,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了过去,罗夏打开发现这是贫民窟地图 3.14 版本,上面有一条细红线从林雨霞的居所出发,曲折拐弯延伸到另一端。 “上个星期你放走霜星之后,她和同伙转移了住处,就算他们反侦查能力再高,乌萨斯人在贫民窟里总是显眼的。等等……” 林雨霞拽住站起来的罗夏:“你要去哪里?” “去找霜星谈一谈。” “单枪匹马?” 罗夏冷静下来,他转而问道:“弑君者和 W 呢?” “前者的小队集体死在了据点里,又被袭击者用火点燃了据点,尸体难以辨认,不知道她在没在里面。后者的话目前还没有下落。” “那么,我能邀请你散散心吗?” “可以,但是代价呢?”林雨霞说, “我们私底下算是朋友,但想要雇佣我的话,光是友谊可不够。” “那么你想要什么?” “你的藏书,我希望能够得到阅读博士每一本藏书的权利。” 罗夏苦笑道:“你简直是在直白的提示我,我的藏书里蕴藏着足以雇佣你的价值。” “就算我不做交易,博士迟早也会发现你拥有的财富,它在追逐你,你跑不掉的。” “它很危险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要看一看。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的话,就请博士好好负起责任来。” 看书又不会怀孕了,你干嘛用这幅看打胎不给钱的渣男的眼神看着我? 罗夏与林雨霞完成了新的交易,他摸到口袋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掏出一份红包递给林雨霞说:“祝你春节愉快。” 粉毛老鼠接过去,轻声说: “这是我节日期间收到的第一份红包,谢谢。作为交换你可以向我许一个愿望。你还有一分钟做决定,之后愿望就会过期。” 我需要用藏书来交换你的护卫,但一份装着 100 块龙门币的红包却能得到一次许愿的机会? 罗夏真不懂林雨霞怎么想的……不,哪怕单纯如夜莺,他都不曾完全进入过对方的内心。 “那么我希望你能向霜星的人提供生活物资,他们很困难。”罗夏说。 “可以倒是可以,但这样真的好吗?他们生活越是困顿,迫于生计和平的加入罗德岛的概率越大。” “比起雪怪部队,我更想得到霜星的心。而为了得到霜星的心,必须让她芯服口服。这时候耍弄奸滑的手段,只会让人离心离德。” 林雨霞摇了摇头: “那么,你终究要和她一战。那个人的心虽然不是冷的,但她的意志如同钢铁,需要蛮力才能弯折。 对于你们男人来说,征服这样自带温泉的冰山堡垒是种荣耀……但是太危险了。如果你今晚出现意外,我想那些与你亲近的人里,肯定有人想把我骨灰在你坟头扬了。” “噗,没想到林小姐还挺有幽默感的。”罗夏摆了摆手,“与惊蛰相比,霜星就像曾头市, 只是个小堡垒罢了。” 林雨霞引着罗夏绕开了雪怪部队的哨兵,悄悄翻进了他们的居所。在黑暗里,罗夏与林雨霞分开了,后者为他引开了居所内的哨兵。 一股冷冽的香气指引着他在黑暗里前行,罗夏循着味道来到尽头的房间。多谢暗索平日里的指点,他只用一根铁锁就撬开了门锁进入,轻轻掩住房门。 房间一片漆黑,月光点亮了淋浴间,而毛玻璃上则浮现黑色的影,里面传来霜星的质问: “谁?” 罗夏不知道自己是倒霉还是幸运,他没有回答,但沉默也没有用。很快他眼前一花,重重摔在床上,等他视野恢复正常的时候,发觉霜星骑在上面压制出了他。 还差 130 更。 第一百七十七章 灰姑娘(22) 霜星的灰色长发被月光勾勒出轮廓,温热的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流淌,划过脸颊,在下巴汇聚,滴落到罗夏脸上的时候已经冷却。 他被摆弄成了人字形,冰块做成的沉重镣铐把他的双手固定在一起。双腿被迫分开,他的脚踝上分别拴着一个冰球,霜星坐在他小腹的位置,一只手卡住他的脖颈但没有发力,另一只手并指为刀抵住了他胸膛上的位置。 考虑到霜星是在数秒之间完成了压制并禁锢他,罗夏不得不在内心称赞对方源石技艺运用的炉火纯熟,招揽她的决心更为坚定。 在幽暗的环境里,他乌褐色的眼瞳与霜星的灰眸对视着,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在三秒之后发动,霜星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她没有挪开目光。 罗夏想要闭上眼睛,但霜星的双手挪到他眼皮上的部位发力,强迫他睁开了眼睛。骑在他身上的女人像是无底洞一样,榨干了流淌于他身体上的欲望和眼眸里的辉光。 过多发动无形之术的副作用让罗夏头晕目眩,他的身体瘫软下来。霜星胸口的肌肤出现一丝玫红色,从未有过但在此刻出现的情欲让她身体燥热,与原本的寒冷中和,变成了温暖的感觉。 她麻木的灵魂恢复了知觉,而僵硬的肌肤变得松弛和柔软。罗夏不会想到,他用以征服异性的无形之术,竟然成了让霜星暖和起来的取暖器。 霜星本能的想要得到更多,就在她伸手想要强迫罗夏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敲门声传来, 瞬间惊醒了她。 外面的男人低声说:“大姐,有点不对劲。” 霜星低头看了看瘫软的罗夏,他的衣服出现数个深色的斑点,那是她身上水珠浸润的结果, 再看看裹着浴巾披头散发坐在他身上的自己…… “我这里没什么。”她说。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归于寂静,罗夏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就看到霜星从他身上下来,解开浴巾,柔软的白色占据了他的世界。 毛巾妨碍了罗夏的呼吸,他不得不更加用力的吸气,霜星出浴的味道传入他鼻腔里。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表明,霜星在离他很近的对方换衣服。 寂静让布料摩擦肌肤的声音格外明晰,黑暗又增强了罗夏的听觉,松紧带被手指勾住,松开之后弹在肌肤上的“啪嗒”声让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罗夏脑补了一千字长度的霜星穿衣剧情,感觉自己从“不高兴”向“没头脑”的状态转向。 不行不行,这时候正是用脑的时候! 罗夏拼命回想锡兰憨笑着递来红茶的模样,他的手与茶水表面的颤抖同步。当奇怪的味道在口腔爆炸,他抬起头借此掩饰痛苦的时候,锡兰正幸福的微笑着; 他又想起芙蓉递过来营养餐的模样,他本想开口拒绝,但少女眼中的憧憬和手指包裹的创可贴把他的拒绝堵回肚子里。她的心意在伤口和精致的饭菜上体现,而他不得不强颜欢笑接受这份好意; 他第三度想起的是阿米娅,他的天使,当她微笑着用推车推来早餐与文件的时候,当她用可爱的声音说不工作完不能休息的时候,罗夏总觉得这个天使的双翼一定是黑的; 最后,他想起了凯尔希,他本能的感觉愧疚却不知道该如何补偿的女人,她总是平静、疲惫或者恼怒的面对他,却不曾对他笑过。她是他人生的主宰,他至今为止所有的活跃都符合她的期待。 回想凯尔希用尾巴抽他时那种粗糙而冰冷的触感,罗夏怀疑她是用腰带固定了一条假尾巴, 以便在需要的时候抽他。 四份迫害,四种痛苦,罗夏的理智一下子回复了。此时,他脸上的白毛巾被抽开,霜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夜袭是非常赌人品的行为,”霜星说,“如果我们是本地人,你还有几分机会得手,但乌萨斯人又不过春节,你等于把你自己的性命交到我手里。” 罗夏拼命抬起头来寻找霜星的身影,床铺左侧凹陷,发出吱呀的声音。他偏过头去找到了霜星,她仅仅穿着睡衣,外面又罩了一件厚外套,显得异常苗条。 霜星被无形之术唤醒的欲望已经熄灭了,她的肌肤呈现病态的苍白色,而更多的部分—— 比如领口和袖口裸露的肌肤上,罗夏看到了霜星的源石结晶。 根据他阅读罗德岛的病历积累的知识,霜星这种感染程度就算爆体而亡都不奇怪,究竟是什么在维持她的生命? “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罗夏苦笑道。 “难道你想和我上床?”霜星眸子里传来冷冽的视线,“我除了要鄙视你的变态口味之外, 看来还要用行动纠正你的认识,我不是你的玩物或者奴隶,你想睡我?做梦!” “不,其实我只是心血来潮散散步,然后……该怎么说,很好奇你的生活,于是就进来看看。你跑的太快了,我珍惜每一次和你交谈的机会,所以我才贸然翻了进来,和你谈谈之前我的邀请。 等等,你在做什么?!” 罗夏的眼睛又被霜星的浴巾蒙住,冷香又一次钻进他的鼻腔里。他的无形之术又被封印起来,紧接着霜星的双手探进他的衣服里,像是两条蛇游走过他的身体,让他打了个寒颤。 她才刚刚洗了澡,身体怎么会那么冷?罗夏想。 入侵体表的寒冷让罗夏更“不高兴”了,霜星把他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再看看博士的裤子,露出啧啧称奇的表情。 “比起在博士,你倒是更适合去罗德岛公关部当牛郎。有人告诉我,就连大国的官员都被你笼络了。也是,你是火力优势学说的忠实信徒,在诺亚·罗夏号装备的 40mm7 倍口径单管主炮面前,众生平等。” 罗夏僵住了,他迟疑的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霜星诚实的回答: “我想很多人都知道,我从情报贩子那里购买这条情报的时候,他还以我是第一百位购买这条情报的客户,附送我‘罗德岛的博士在男女情爱的领域被控制着’的情报。” 拖沓天王晁夏夜袭霜头市不成,反倒在败走的时候中了一箭滚下马来。霜星抽开毛巾,看罗夏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又补刀道: “生殖崇拜还在泰拉普遍存在,你可以在某些群体里获得海量的基础加成好感。” 看到罗夏生无可恋的表情,霜星露出愉快的笑容,尽管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上一次她那么清爽的笑出来还是她满怀希望的加入整合运动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从心灵到身体都是小姑娘:像小姑娘那样快活,也像小姑娘那样轻易受了塔露拉的蒙蔽。如果当初向她伸手的是博士而不是塔露拉,她和她的人一定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吧。 不,说不定更惨一些,比如她被无耻的博士诱骗给他接连生了三个孩子,他不仅不掏一分抚养费,还把娇滴滴的金发萨卡兹姑娘带回来,堂而皇之的三人睡一张床上。 霜星摇了摇头,她明白自己没有把罗德岛的博士当成敌人,哪怕他做出夜袭那么过分的举动。就算他说是来睡她的,想必自己也不会多生气,这个男人有一股奇妙的魅力,让人至多一时怨恨他而不会永远把他当做敌人。 她低头检查从罗夏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首先是加键唢呐,霜星好奇的打量着罗夏的法杖, 一周前与罗夏对峙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结果罗夏就是拿着乐器。 霜星试着放在嘴边吹了口气,唢呐有气无力的发出朦胧的声音,并未有博士展示过的特效。 她兴致缺缺的放在一边,拿起手枪根据上面的字母确定这是雷神工业出品的一把枪。 枪体经过改装变得更轻了。她卸掉弹夹发现里面不是子弹,而是密封药水的注射器,一共六发,五发紫红色药水里混合了一发青色药水。 霜星慎重的放到一边,再看博士剩下的东西:两块糖、五个红包、一小把瓜子、一包餐巾纸、一包红茶、一把多用途折叠刀和黑曜石护符,黑曜石护符的顶部和底部都写了她看不懂的文字。 霜星掏出了自己镶嵌着寒冰源石的生命护符,确认毫无能量波动的黑曜石护符就是一个手工艺品后,她把它放下。 卡特斯女人随手一挥,拘束罗夏手脚的镣铐碎裂,但受了心灵打击的罗夏毫无起来的意思。 他翻了个身,把枕头拿过来枕在脑袋下,给自己盖上被子,身体蜷缩成一团。 “麻烦关下窗户,谢谢。”他说。 霜星楞在原地不知所措,她随手关上窗户,还往火炉里添把木柴,用打火机把报纸点燃放进去,因为罗夏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不对,这里是我房间啊。”霜星喃喃的说。 她拍了拍罗夏,后者的回答是用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十分自闭的模样。霜星不擅长安慰别人,她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强硬的塞进罗夏嘴里。 “唔!” 辛辣的感觉在罗夏舌尖扩散,他一下子弹了起来,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小声问。 “糖。” “你管这个叫糖?” 霜星解释道: “我的味觉因为源石病的原因退化了,我只能在那些更强烈的刺激里找到味道的感觉;其次,施展源石技艺有时候会让我失温乃至于昏迷,我必须要靠什么东西让自己精神起来。” “这里面都加了什么啊?” “辣椒粉、盐、伏特加和糖。” “既然你能扛得住这种味道的轰炸,不如试试我带来的红茶。”罗夏说。 正好霜星点燃了自制的取暖壁炉,她顺带用行军锅煮了一壶热水,冲泡罗夏带来的红茶。 因为她味觉变得十分迟钝,七成功力的锡兰红茶只带给她一成功力的感觉。 霜星问道:“你干嘛要用看大自然的奇迹这种眼神看我,莫非你下了毒?” 罗夏原本打算用红茶放翻霜星,扛回罗德岛坐一把交椅的心思落了空。他笑了笑: “是你给 我下了毒,让我失去理智,嗅着香气不顾一切找到你。” “轻浮。” “然而我们现在坐在温暖的火炉旁,一起分享我带来的红茶,不是挺浪漫的吗?” “浪漫只存在相爱的男女间。” “即便不浪漫,应该也不妨碍我给你一份礼物吧。” 罗夏把红包递给了霜星,霜星接过去,摇了摇头说:“我可什么都回报不了你。” “你什么时候打算睡呢?” “我这一夜都不会睡。” “那么我有荣幸邀请你,在龙门的午夜漫步吗?今夜无人入睡,到处都很热闹。” 看到霜星怀疑的眼神,罗夏补充一句: “我没有埋伏五百个刀斧手把你绑回去的意思,我想要你芯服口服的加入罗德岛。” 霜星摇了摇头,她在罗夏面前褪去了外套,解开了睡衣的纽扣,内衣也很快坠落到她两脚之间的地面。 似乎为了让罗夏看清楚一点,霜星以诞生的模样坦然走到罗夏面前,罗夏屏住呼吸,感觉心跳快得厉害,在月光之下,霜星苍白而消瘦的肤色与不规则的黑色源石结晶交错的分布在体表,异常狰狞……只不过是站在常人的角度考虑。 “现在,你还想和我约会、乃至于上床吗?”霜星问。 旋即,她愕然的看到罗夏眼中升腾起明亮的火焰,比他翻进来赶上她洗澡的时候明亮的多。 他的欲望不尽是情欲,霜星甚至觉得他是把她当做女体盛来看待。 罗夏裤子上的纽扣崩坏,弹在霜星的肚皮上。他迷失在急切的食欲与情欲中,霜星体表的源石结晶是如此诱人,他不禁按住霜星的肩膀,拥抱对方,脑袋偏过头伸出舌头舔舐对方锁骨上的源石结晶。 被抱住的瞬间,霜星以寒冰凝结的冰刀已经抵在罗夏肋侧,她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却迟迟没有下手。 为什么?是男人温暖了她?是她被当成女人而喜悦?还是震惊于罗夏的癖好无法反应? 罗夏柔软的头发蹭着她的胸口和下巴,专注的舔舐着源石结晶,仿佛一只大狗冲进了她怀里。一阵暖流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传送过来,送来了珍惜的热量——她生命里缺乏的东西。 霜星沉默了一会儿,她发出一声叹息,丢弃了手中的冰刀,也回抱住了罗夏。 还差 130 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灰姑娘(23) (130→129) 迷失在欲望中罗夏面前仿佛摆放了一席以凉菜与冰沙为主题的饭菜,冰冷而甜美的感觉在口腔蔓延,当他的食欲得到满足,欲火褪去的时候,理智回归他的大脑。 罗夏的脸色变得苍白,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玫红、纯黑与苍白之色上面覆盖的粘稠痕迹, 他失智造就的结果摆在他面前。 出乎意料的的是,霜星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带着他的味道转身,倒出行军锅里剩下的热水——此刻已经变成温水,去淋浴间擦拭身子。 片刻之后,她利索的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空气里激情的气息变得淡薄。罗夏也借用针线缝好了扣子,喷洒了香水,并用报纸吸收了地板上的水分,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里。 霜星挑了挑眉毛问道:“很熟练,惯犯?” 罗夏心虚的移开目光:“算是吧,有些干员的热情我无法抵挡。 “有些?” “呃,具体的数量我不知道,因为我怀疑在无知觉的时候,似乎也有过……” 罗夏无奈的笑了笑:“罗德岛的博士不被允许男女欢爱——为了阻止新生命的诞生。所以, 为了远离罪恶行径,有欲望并渴望发泄的他总会有一些秘密。” 梳妆台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圆镜缺了一大块,剩余的部分则把镜子里人割裂成数块,木头腐朽的味道传来。罗夏看过星极、锡兰、安洁莉娜打扮自己的场所,与她们相比,霜星真的像灰姑娘一样,从生活到精神皆是如此。 “你会编头发吗?”霜星问。 “会的。” “罗德岛长发的干员挺的多,看起来她们中有一些人成为你练手的经验包。” 霜星坐直身体,用温和的口吻说道:“帮我编一个适合出门的发型吧。” 莫说博士是个头发控,刚才他可是占尽霜星的便宜,出于愧疚和补偿之情,他顺从了对方的意思,拿起梳子为霜星梳起头发。 “我很抱歉……”他一边梳一边窥探着镜子里的霜星, “我对源石有非同寻常的嗜好——充 满食欲的那种,你的源石病非常严重,因此你在我眼里变得格外美味。” “怪不得我觉得你看我的眼神不全是情欲,莫非你招揽我上舰,是把我当成了储备粮?” “我说过真正的理由,但你觉得太过荒谬不肯相信。” “另一重历史你和我发生的故事?虽然你和你描述里的博士不太一样,但我的结局倒是差不多。” 罗夏笃定的回答:“不,你不会死,我有救活你的延命之法。” “用舔的?说起来我身上的源石结晶比之前少了一些,这些东西带给我力量,我榨干了我的生命力。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一刀阉了你吗?你的行为虽然变态,但于我确是必不可少的,源石结晶赋予了我强大的力量,也源源不断的吸取着我的生命力,让我像个四处漏水的木桶。 你的举动让一些缺口缩小了,我的生命相对来说拥有了更多活力——虽然以力量的折损为代价。为了家人们,我还要坚持一些时间。” 霜星露出淡淡的笑容,她为了与死神赛跑竞争出的时间而喜悦,喜悦自己又有一些时间安排家人们的归宿。想必在被源石结晶覆盖全身之前,她一定也是个性格爽朗的女子吧,只是这饱藏苦难的力量把她塑造成一个悲剧人物。 可是,光凭进食源石结晶是治不好霜星的,这至多算是给她做了体表的源石结晶切除手术。 它会不断汲取霜星的生命长出新的结晶,早晚有一天会拖垮霜星的身体。 这正是罗夏要对抗的东西,而罗德岛对此无能为力。 罗夏的手停顿了一下,他固执的说道: “你不会死的,你的身子、你的身子被我看光了,然后你、你抱我的时候手也不老实。我要对你负起责任,你也要对我负起责任。” 霜星回答: “如果我不用手的话,大概你很迫切的想要攻破我的门户,把致命(导致孕育生命,简称致命)的实心弹打进来吧。 你的身躯很温暖,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觉得临死之前应该把所有女人应该体验的事体验一遍,这样即便死去也没什么遗憾。” 罗夏态度殷切的回答: “呃,我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我服务态度一流,如果你有这个愿望我倒是可以……” 霜星打断了罗夏的发言: “然后我想了想,有些东西——比如贞操还是带进坟墓里好了。说不定你会因为没得到我而念念不忘,让我永远活在你的记忆里。” “如果你这样绝情的话,我只好订制一个霜星 exdoll 在你坟头快活了。那个未来很恐怖吧, 所以别轻易寻死,给我好好活下来。” “我不信,你太平凡了,既做不了圣人也做不了恶人,你只是个变态。” 霜星说, “我的全身表面几乎都有一层源石结晶,某种意义上,它就像一件硬质紧身衣一样包裹着我,我自己觉得都不好看,也不觉得你舔源石结晶是对我的冒犯。 但你却兴奋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女,让我觉得‘啊,我还是有魅力的啊’。” “如果你治好源石病再摄入足够多的热量的话,我觉得你会成为一个体态丰满、性格活泼的美人……当然你现在也很美,只是有些病态。” 在两人低声交谈的过程里,罗夏已经把霜星一头长发编织为马(法式)风情编发,从外表来看,就好像把一束编好的头发挽在胸前。 “你的手艺挺好,”霜星赞叹道,“你可以去发廊当托尼老师了,摆弄完头发还可以做兼职牛郎,提供一条龙服务。” 两人从窗户里翻了出去,在霜星的指引之下罗夏更轻松的躲开了岗哨,看到雪怪部队巡逻成员穷苦的模样,罗夏小声说:“说不定会有一批支援你们的物资会很快抵达。” “你弄来的?” “我用一个红包换来的。” “谢谢,尽管我没什么可回报你的了。” “如果我要用恩情胁迫你,就不是这种小恩小慧的程度了。”罗夏摆了摆手, “在天明之前, 你是叶莲娜而我是诺亚·罗夏,让我们用普通人的身份享受这个美好的节日吧。” “就像灰姑娘穿上水晶鞋?” “如果你认为我是王子的话。” 罗夏伸出手来,叶莲娜迟疑片刻,她放下了高傲和矜持,把手迅速递到他手里。她的手仍然冰凉,但至少属于人的范畴。 这时候罗夏想起了林雨霞,他掏出手机,对方即时的发出一张照片,照片一片漆黑,唯有他和叶莲娜牵在一起的手被路灯的光芒点亮。 他悬着的心放下,如果林雨霞和雪怪部队的人打起来,将来他把他们引入罗德岛的生产车间还要掏医疗费治伤,如果不幸出现死亡,那么劳动力缺口就更大了,所以他在这件事里是个和平主义者。 两人漫步于贫民窟,从黑色网格状的玻璃窗中,他们窥见了贫穷但是温馨的一幕,家家户户团聚在一起,而那些孤独的人们在社区的大房间里聚集,脸上同样洋溢着笑容。 叶莲娜出神的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 “怎么了?”罗夏问。 “罗夏,你是怎么和罗德岛的人成为家人的?” “家人?我应该算是随波逐流的那种人吧,醒来之后被一位天使握住手,她告诉我这是罗德岛,我曾经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大家都是我的伙伴。 我对他们一无所知,但他们都很尊敬我,并用自己的生命艰难的为我在切城开路的时候, 我明白自己的生命不完全属于我自己,而是连带着他们一起活下去。” 罗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数十条性命换回了我的性命,如果我不创造出价值,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博士失忆的事情在叶莲娜这里不是什么秘密,而至于整合运动的其他干部是否知晓这一点, 她就没法给出答案了。 只是,叶莲娜回想起刚才罗夏做过的事,比她自己深夜发电的时候更加娴熟,更加从容, 让麻木的她也品尝到了快乐。显然,她享受了前辈们一系列失败的例子后总结出的红利,也可以说,头汤早已被人瓜分殆尽,她享受的是加过水的劣等品。 她不免心生嫉妒,讥讽的说道:“然后你就对他们的女战友们开炮了?” 罗夏浮现一丝尴尬的神色,他摆了摆手说: “呃,这只是我和特定的干员们加深感情的一种 特殊手段。我……是被引诱的,同时也承认这种不道德的关系加深了我们的关系。 而对于更多的干员,我和他们之间并肩作战、一起吃饭工作的经历加深了我对罗德岛的认同。” “最有分量的是那只小兔子吧。” “你是说阿米娅?嗯,她是我把罗德岛从制药公司转变成家的关键人物之一。首先,她用巨量的工作让我最短的时间里熟悉了罗德岛是怎样运作的,我关于这家公司所有的疑问都在工作里得到了解答。 其次,她会见缝插针的和我聊一聊,一个大男人却被小姑娘支撑着心灵,听起来有些没出息对吧,但对刚刚醒来,对外面一无所知的我来说,阿米娅就是如此重要。 最后,在讨伐碎骨的战斗里,阿米娅杀死第二位碎骨的时候,她揭开对方的面具,对着尸体难过了许久。 那是个阴沉的天气,我忘了有没有下雨,但我记得阿米娅半折下来的耳朵,她看起来很可怜,拼命努力想要挽救一条生命,最终却不得不杀死对方的时候,我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这样的悲剧了。” 罗夏对着夜色叹了口气: “她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承担起重任,那么我们大人呢,总归也要为这个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前行。大概是那时候开始,罗德岛又被我重叠了一层理想,所以罗德岛的人就变成了家人。” “然后你们相互迫害?” “迫害是增进友谊的高级形式。” 不知不觉间,两人漫步出了贫民窟,来到两个城区之间架设的桥,黑色的河水被桥梁上装饰的彩灯点亮。 钢架桥连同的两个街区没有任何路障,然而就像光影相隔,社区文化、收入比路障更为有效的封锁了同一座城市两个部分之间的交流。 只有不属于龙门的他和叶莲娜从贫民窟来到上城区,又走过一条街之后,在来时的路上, 公园决赛圈里伏地吃鸡的情侣已经换了好几波,当一对情侣潜伏在草丛里发出声音是羞耻的, 但许多对情侣潜伏在同一片区域的时候,他们便失却了顾忌。 叶莲娜和罗夏的关系已然触碰了禁忌——尽管他们还没有发展到罪恶行径,但霜星听到这交响曲的时候还在尴尬的转移了方向。 他们原本打算穿过公园去一个观赏位置绝佳的地方看烟花,现在转入了另一片街区,这里正是罗夏采购糖果点心,再往前一条街就是叶莲娜曾经卖驴肉火烧的地方。 每每想到她伪装成鲁珀族熟练的挥动菜刀把驴肉剁碎的模样,罗夏都忍不住想笑。 如今,这附近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只有两个摊位还点着昏黄的光芒。那是一对夫妻,丈夫售卖冰糖葫芦而妻子售卖烤地瓜,他们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捂着热水袋,用围巾裹住了自己的脑袋,时不时的对望,不知里面有没有幸福。 他们的身影在冷清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孤独,罗夏动了恻隐之心,他买下了所有的烤地瓜和冰糖葫芦好让这对夫妻早点回去,然后对着自己买来的食物愁眉苦脸。 叶莲娜开口说道: “我知道他们,他们有一个读大学的儿子,那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出息。尽管如此,他们俩还是对他心怀希望,把辛苦赚来的钱投入到学费和生活费中。 这是小人物的日常,为了多赚一些钱,他们必须得忍受更多苦难,在狂欢的节日里品尝孤独。你救不了他们,我也救不了,这不是力量或者少量金钱能改变的东西。” “你觉得我像个伪善的傻瓜吗,叶莲娜?”罗夏问。 “自信点,把‘像’去掉。” 叶莲娜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罗夏怀里,拿出一个烤地瓜。她连皮都不撕,苦涩粗糙的外皮与香甜的瓤一起在嘴里咀嚼着。 罗夏被她豪迈的吃法吸引了,他也撕下来一块直接放进嘴里,甘甜与苦涩的感觉几乎同时在口腔里扩散。 “你学我做什么?”叶莲娜问。 “我再想,如果重现你的部分经历,能否体会到你的心情,我渴望和你相互理解,而不是等找到真正的你的时候,你已经……” “你又在讲故事,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凄美的结局。按照你的说法,我和你被困在同一片废墟的时候定下约定,这份约定最终在我们再度相遇的时候实现。 你找到了我,而我也加入了罗德岛,我们都没有负约。你抱着我的尸骸——想必那时候我十分轻盈,向着罗德岛进发,而我就像睡着了一样……” 叶莲娜垂下眼眸:“就像一只被苦难束缚的鸟儿,终于从牢笼里解放,飞向天国。”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么我宁愿你当我讲了个故事。”罗夏说, “我已经讲过我的故事了, 那么你也来讲讲你的吧。” “我在鬼屋和初次相遇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那时候你讲的十分笼统,现在我们关系已经……不太一样了,很亲密。” 罗夏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就好像两人刚刚成为恋人,结果双方的单亲家长结婚,重组为再婚家庭后,恋人变成了兄妹关系一样。” 叶莲娜歪着头打量着罗夏: “你是在和我发生那种事后,还想让我叫我‘哥哥’或者‘兄长’?” 罗夏脑补了一下,叶莲娜一脸冷淡却又无可奈何叫他“哥哥”的场景,他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心动。他哄红豆叫他哥哥的时候,同样感觉心神荡漾。 “我没有什么哥哥,你大可以去和其他愿意和你睡的干员调情,就算让她们叫爸爸叫哥哥或者叫儿子都无所谓。” 叶莲娜冷淡的回答:“乌萨斯以战争立国,前任皇帝与现任皇帝都热衷于以战争达成手段。 而区别在于,前任皇帝懂得让国家休整,他总是利用战争红利发展民生,等国家修养生息之后, 他在合适的时机再发动下一场战争。 而现任皇帝的战争往往是漫长的,农民被征召到了前线,在该做农活的时候仍然被拖在战争之中,土地荒芜,粮食减产。大部分优质土地把持在统治阶级手中,而把沉重的赋税派发给农民。 农民纷纷逃跑,更多的土地被抛弃,粮食减产,于是赋税对于没有逃跑的人变得更加沉重……这是我的父母得出的结论,他们向当局上书阐述自己的反战意愿,结果被当局送到了矿场,连同我的祖母一起。 乌萨斯的矿场与别处是不同的,都是当街树立一座磨坊,每次开工便做足一星期的面包。 被流放做苦役的犯人们吃的是发酸的黑列巴,不过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他们吃掺了麦麸、 木屑和燕麦——喂畜生用的低等粮食,制成的所谓营养面包。 普通的守卫吃白列巴,而领导矿场的军官们的白列巴里又加了葡萄干。若肯多花一些钱, 红澄澄的罗宋汤、烤土豆乃至于小牛后腿肉都会从厨房里端出来。 厨师们可能是平等观念最为浓厚的人,他们只为金钱服务,能拿的出钱便可以去隔壁房子里慢慢吃饭,他们还附送一杯格瓦斯,而没钱的人,只能站在长柜前匆匆吃喝。 我是在矿场出生的孩子,矿场的士兵不知因为太过无聊,还是觉得养那么多感染者始终是个拖累,所以他们发明了一种游戏:根据矿场感染者的数量制造签筹,按比例混入黑签,每年一抽,抽中黑签的感染者即被处决。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的父母抽中黑签被处决;在我十岁的时候,我的祖母抽中黑签被处决; 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我抽中了黑签,不过爱国者,也是我的养父和战友带着人攻破了矿场,把我解救出来。” “原来你和爱国者还有这一层关系。”罗夏说。 “我们现在算是冷战期的父女,因为在感染者的未来上,爱国者和罗德岛抱着同样的理念, 而我比他激进一些。但是,现在我离罗德岛比较近,他却只可能和整合运动同生共死,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叶莲娜叹了口气:“等我们信赖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爱国者的故事。而现在, 我们回到我的故事。 在加入了爱国者的队伍后,他收养了我,教会我在雪原生存的本领。十六岁的时候,我为了拯救自己的战友觉醒了天赋,以‘冬痕’——我的源石技艺大范围的冻结了敌人。从此,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队。 杨格、大熊、佩特洛娃……他们有些是其他小队的幸存者转入,有的是我拯救的感染者, 有的是从其他地方逃出来,加入了为感染者而战的伟大事业。 在一场场战斗里我们同生共死,变成了家人一般的关系。”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正因为是家人,所以才要为他们谋一条最有可能活下去的道路。 或许我该感谢你这样想,不然你今晚不会让我占了那么大的便宜。“罗夏说。 “你现在还想得到我吗?”叶莲娜问。 “比刚才还要想!” “甚至想要和我做完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呃,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是因为喜欢才这样做吗?” “当然!” 叶莲娜摇了摇头,其实她对罗夏有一些纯情的憧憬,憧憬他像白马王子一样挑中作为灰姑娘的她,两个人长相厮守幸福的活下去。 然而,她这个灰姑娘比王子都能打,而王子呢,又受制于他严厉的监护人,被后花园里漂亮的小姐们迷离了眼睛。 “请如实回答,你怎么看你的助理,就是金发的萨卡兹女孩。”她问。 “很喜欢。” “那么近卫局的陈呢?” “很喜欢。” “陈的对头,有钱且张扬的大小姐呢?” “很喜欢。” “炎国来的钦差呢?” “很喜欢……呃,这个不敢喜欢。”罗夏挠了挠头,“她电人很疼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原本预定的位置,而怀里的食物也消灭了一半。这是龙门最繁华的区域之一,彩船、花车、舞龙舞狮与绽放于天空的烟花让节日显得热闹非凡。 罗夏与叶莲娜的眸子被五彩的光芒点燃,一支支队伍汇入其中,变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四面八方陌生的气息让两人越发靠近,他们的手紧紧贴在一起,共享欢乐时刻。 叶莲娜似乎张嘴对罗夏说了什么,但周围太吵闹以至于罗夏没有听见,于是她露出亲切的微笑,让罗夏感觉如同冬去春归。 一夜的欢乐海洋在黎明之时退潮,人们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回到家里,酣然入睡,醒来之后与家人们讨论这一夜的快乐回忆。 而罗夏与叶莲娜却要在此刻分别,不知不觉间,罗夏怀里已经空空如也,他和叶莲娜的嘴角上都粘着糖衣橙黄的痕迹。 “到了最后呢。”罗夏说。 女人伸了个懒腰:“嗯,这一夜玩的很愉快,我已经好久没做回叶莲娜了。” “如果方便的话……” “不,只有这一晚是例外。” 叶莲娜打断了罗夏的话,一夜没睡的她脸庞看上去有些憔悴,以往晦暗的眸子里倒是聚敛了明亮的光。 “我和我的小队成员已经商量过了,他们原则上不反对加入罗德岛,而决定权在我。于私人感情来说,我有些喜欢你:你第一个称赞我美丽的男人,渴望征服我的男人,尝试让我活下去的男人,把我作为女人看待的男人,抚摸我全身每一处的男人,带给我快乐的男人,送我红包的男人…… 我的心还没有冷却,你有太多的第一次,我对你偏心是当然的。嗯,请不要误会,喜欢和爱还是有区别的。你不是战友,你不是家人,不是恋人,不是朋友,不是敌人,不是陌生人, 你……只是有些特殊的那一个,我无法把你归类。” 在说“有些喜欢你”的时候,叶莲娜苍白的脸上涌现一抹绯红,她大胆的注视着罗夏,不慌张也不逃避,口齿清晰的阐述罗夏在她心中的地位。 短暂的错愕之后,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那么,你打算加 入罗德岛?” 叶莲娜摇了摇头: “叶莲娜对你的好感不足以压倒霜星对罗德岛的态度。五天之后,你可以带着人来这里,我们用战斗来决定胜负,而以胜负决定归属。” “战斗是不可避免的吗?” “罗德岛宣称为感染者的未来而战,我总要亲自确定你们的分量。” 罗夏叹息着,他的眼神被霜星感染,也变得坚毅起来。他用郑重的口吻说道: “那么,我会 战胜你,让你心服口服的加入罗德岛。” “诚然,失败对我更为有利,但战士让我全力以赴。罗夏……不,博士,提醒你的战士, 这是以命相搏的战斗。” “我知道,你输了就是加入罗德岛,那么我输了呢?” “我的队伍缺少一个头脑。” 霜星说: “如果你们输了,你就嫁给我,然后我们一起杀回整合运动,火并塔露拉,整合运动将竖起新的战旗。在我被源石病吞噬之前,一起杀回乌萨斯夺了皇帝的鸟(双头鹰)位,完成最壮丽的事业,或者死在一起。” 除了火并塔露拉,这不是挽歌儿小姐展示过的山大王线的剧情吗?罗夏想。 “你期待的这一幕是凡人对世界微不足道的抗争,有种绝望的凄美,但不符合我的预想。” 罗夏顿了顿,接着说: “辉光是一个疑惑,我现在还不能作答。但迟早我会给出自己的答案——关乎我自己,我身边的人,罗德岛,感染者乃至于整个泰拉的答案。 哪怕更多的人会因我而死,哪怕满是不幸和苦难,哪怕它现在还位于镜中花,水中月,我会找到并走上这条道路。” 晨曦尚在地平线上,罗夏的身体却流淌着光芒。这光芒没有仁慈,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味道。叶莲娜中意充满欲望的罗夏,而霜星则尊敬这份冰冷。作为个人与作为领袖,她的期望终于合一的机会—— 如果作为勃士的罗夏和作为博士的罗夏能够合一的话。 两人的目光争斗了几秒之后,彼此的表情又渐渐松弛下来。于罗夏来说,霜星的决心使得事情变得简单,在她生命耗尽之前击败她,把她带回罗德岛就是他给自己下达的挑战。 这是他迄今为止最乐意接受的挑战,智慧与欲望难得达成共识,共同以征服为目标,而一切的征服又从刃开始。 就在这时候,夜莺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她走路别扭,声音沉重,灰姑娘的魔法大概又要进入冷却期了。 罗夏看向夜莺,夜莺也迷茫的瞪大眼睛,看到霜星用力把博士一拽,打断了他们的视线接触,重新让罗夏对准了自己。 “霜星?” “别的女人就那么好看吗?”霜星低声说,“这是红包的谢礼。” 下一秒,霜星柔软的唇瓣覆盖到了罗夏的嘴唇上,几秒之后,她不满足纯情的亲吻,粗暴的撬开罗夏的牙关侵入,又示威性的瞟了夜莺一眼。 在弱者面前光明正大的夺走她的猎物是一种征服,然而夜莺呆呆的表情让霜星入手的胜利也变得索然无味。 她松开了博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掉,一刻也不曾回头,落叶在她和博士之间飘落。博士沐浴晨光,而她则向着黑暗进发,这是一条孤独的道路,但她知道,她并不孤独。 霜星念头通达,罗夏却战战兢兢的看向夜莺,夜莺回过神来,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用哀怨的语气说道: “我、我因为担心博士找了很久,结果在我找到博士的时候,却看到你和霜星小姐在接吻…… 她、她把舌头伸了进去,吸的那么用力,博士十分享受的样子,明明嘴唇都被吸肿了。” 说完之后,映着晨光的泪水从夜莺的眼角滴落。 还差 129 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灰姑娘(24) “夜莺……丽兹,”罗夏唤出萨卡兹姑娘的名字,“这不是什么值得哭泣的事,我都被强吻过好多回了,不差这一次,” 夜莺瞪大了眼睛,她双手捂住脸庞哭的更厉害了。罗夏恨不得给自己一下,霜星的亲吻让他切换成了“没头脑”的状态,再加上接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大脑缺氧的情况他更容易说出真心话。 在绝大多数时候,真心话都是伤人的。 他走过去想要安慰一下夜莺,他的手触及夜莺头顶的瞬间,一下子被她拍开了。她十分无助的看着罗夏,碧色的眼瞳里夹杂着一丝怨恨。 “我找了你三个小时。”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罗夏心中的愧疚更甚,只不过,夜莺的软弱和对他的依赖,让他心理上处于较为优越的地位,类似面对宠物发脾气时的主人,他真的在乎宠物的感受吗?不,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感受哄哄宠物罢了。 罗夏也是这么做的,他揽住夜莺的肩膀,小心避开萨卡兹姑娘头顶的角拥抱了她。 果不其然,夜莺对博士的温存毫无抵抗力,她很快停止了抽泣,僵硬而抗拒的身体慢慢瘫软下来,柔弱无骨的贴在罗夏身上。 罗夏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却被她又一次拍开了,夜莺抬起头来小声说道:“不给摸。” “那就等你原谅我了再摸。”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可是我得了不摸丽兹的头发就无法工作的疾病。” “博士并没有这种疾病。” “讲道理……丽兹,我知道你是讲道理的姑娘。 “罗夏说,”实际上我是被强迫的那一方, 是受害者。然后,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夜莺松开了罗夏,用手帕擦擦眼泪: “我的确说过让博士拯救灰姑娘的话,但是我想象的是童话那种拯救,而不是这个。 她太贪婪了,故意向我做这个动作,表明她要完全抢走博士,一点也不肯给我留下。明明…… 博士身边也是我的栖身之地啊。” 她轻轻推开了罗夏,萨卡兹姑娘曾经与世无争,幻想自己只要当一只乖巧的宠物,获得博士的怜爱就好。 只是,闪灵曾教导她斗争是生物的天性,博士只配强者拥有;临光教导她要有自尊和自信, 不然空有一张漂亮脸蛋,却只是别人心灵中的花瓶;霜星认为感情是征服战争,哪怕爱着某个人,也要做居于上位的那一个…… 而博士呢,他总是乐于承认既有事实。他是个功利主义者,只要别人快乐的同时也让他快乐,他就不在乎别人在这件事里所用的手段。 于是,熟识之人一项项教导在夜莺心里回想,她又想起闪灵用胸闷晕博士之后给她上的生动形象的生理课。她在毫无知觉的博士身上探索,愈加放肆。当博士问询而她选择撒谎的时候, 她就学会了欢愉。 夜莺碧色的眸子还含着泪光,但她的眼神截然不同,变成一个萨卡兹——每当红豆在喜欢的时间喜欢的位置,对罗夏做出喜欢的亲密接触时,眼神和现在的夜莺是一样的。 罗夏却没有注意身边另一位灰姑娘的变化,因为阿米娅的到来,因为惊蛰危险的眼神,因为陈竖在唇边的手指,因为把他的心思搅乱的霜星。 先睡一觉再说。罗夏想。 可是他心里装了太多事,这些都会妨碍他的睡眠质量,所以他回到罗德岛之后直奔调香师的培育室而去。狐狸小姐很热情的接待了他,只是在他昏睡后不久,她压抑不住的愤怒声音从里面传出—— “怎么少了那么多!” 罗夏经历了五个小时的高质量睡眠,于下午醒来,他的头脑很清醒,身体却感觉被掏空了一样。莱娜伏在一边睡得香甜,额发凌乱,外套的扣子胡乱扣在一起,可以从缝隙里窥见里面的白衬衣,白衬衣又映出内衣的轮廓。 罪过罪过,莱娜这样的好女孩,如果对她产生非分之想太失礼了。他想。 罗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按照他和调香师的约定,治疗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澡。恰好白面鸮也在那里,她抱着换洗的衣服靠在墙边睡着了,罗夏不得不叫醒了她。 半个小时后,神清气爽的罗夏出现在凯尔希的办公室里,在他之前的客人则是星极。看到他出现,星象师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旋即露出温婉的笑容,和寻常一样。 “那么我先告辞了,你们聊。” 星极离开房间,带上门,罗夏的目光落到她的后背,准确的说是落在她臀部的位置。长发的末端点缀着燕尾般分叉的裙摆,美则美矣,只是罗夏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坐下去的。 “想必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我,”凯尔希说,“什么事?” “我和一位整合运动的干部谈过,她和她的队伍有加入我们的可能性——以五天之后的战斗作为决胜条件。” “霜星还是 W?如果是后者,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罗夏捕捉了凯尔希情绪里的一丝怨恨,他心中疑惑,不过另一个疑惑占据了他的心头,他问道:“你想都不想就排除了弑君者,她和她的人是你杀的吗?” 凯尔希淡然回答:“弑君者没死,她活着对我更有用,也对你更有用。” 罗夏知道凯尔希指的什么,尴尬的挠了挠脸颊,他转移了话题说: “是霜星,五天之后我们 约好在她藏匿的地点有一战,如果我赢了,那么就代表罗德岛接收雪怪部队。” “如果你输了呢?” “她说她会娶我,然后带着我一起去清算塔露拉,重新在整合运动竖起战旗。” “那么你可以先认输,等和她入手了整合运动之后,再一脚踢开她带着整合运动回来和罗德岛合并。整合运动丰富的人力资源将填补罗德岛有框架而无实质的尴尬。” 你真的把我当做联姻工具人啊?! 凯尔希看了罗夏一眼,继续说: “很意外吗?过去的你可是……不,是我失言了。博士,你有不择手段也要完成的理想吗?” 罗夏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有,而且迫不及待的要去做,这是为了阿米娅,也是……为了你。” “我也有,为了阿米娅也为了你,所以有些事只能我来做。” “那么说来,我们是相互理解的咯。” “告诉我,你和那只白兔子做到了哪一步?” 罗夏想过说谎,但在凯尔希面前,他只有预备说出的实话和藏在心底的实话。于是他硬着头皮回答:“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霜星,外表冰冷内心却炽热至极的女人,她会想要锻造你,而锻造你的权利仅属于我。” “是的,毕竟我是罗德岛的工具人。呃,问一个可能会惹恼你的问题,如果我和霜星干柴烈火犯下‘罪恶行径’该怎么办?” 凯尔希语气冰冷的回答:“那么,我只能把你逐出居屋。” 在这个动荡的时刻令干员怀孕,或者令女人怀孕再令其成为干员确实是一种罪恶行径,但罗夏觉得凯尔希提防的罪恶和伦理道德上未婚先孕的罪恶不太一样。 当门外的医疗干员敲门提醒凯尔希医疗部门的会议快开始的时候,博士和凯尔希结束了交谈,他得到了为五日之后的战斗组建一只小队的授权。 “我得好好想一想人选。”他自言自语道。 晚上的时候,被博士特别选中的干员:灰喉、煌、赫默、塞雷娅、临光、红、拉普兰德、 夜莺、安洁莉娜、推进之王、闪灵和阿米娅聚集在博士的办公室里。 “诸位,我希望你们把自己的力量借给我。”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罗夏简短进行了说明、说完之后,煌迫不及待的说道: “我跟你干,博士,谁让咱们是最佳拍档……等等,阿米娅你的眼神有点恐怖啊。” “博士的最佳拍档是我。”阿米娅不悦的说道。 拉普兰德颤抖着把手放在圆规剑的剑柄上,红想要撸拉普兰德的尾巴,又顾忌是在博士的办公室里,两个人根本没听见罗夏说什么。 同样的尴尬在塞雷娅和赫默之间上演,塞雷娅不止因为伊芙利特,还有最近与博士拉近而对赫默心存愧疚,赫默原本就因伊芙利特的事情对同窗好友抱有怨恨,现在更不可能理会她。 使徒三人组站在一起,临光问道: “三个医疗干员和一个掌握治疗技术的重装干员,霜星很强吗?” “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我多带几个治疗者,也是为了减少意外。” “十二个打一个?”闪灵问。 “她的源石技艺是区域性的,理论上可以同时和十二个人交战,那样赢了她,她也很难心服口服吧,不过我必须赢。” 夜莺没有说话,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罗夏。推进之王耸耸肩,她对出战没有异议,转而看向靠在窗边,对感染者摆出戒备姿势的灰喉——罗德岛根正苗红的青训干员,小时候就在罗德岛生活,和阿米娅是同龄人,但身材却是大人级别的。 “我没有意见。”灰喉说, “我会贴身保护博士。” 贴合身体的服装勾勒出灰喉前凸后翘的体型,配合稚嫩的面容,让她有一种背德的诱惑。 再加上她因为讨厌感染者而特别亲近博士的策略,使得一些人对她投射了不善的视线。 罗夏急忙说道:“能拜托你和推进之王一起行动吗?” 推进之王亦是非感染者,灰喉看了维娜一眼,免为其难的点点头。最后,罗夏看向安洁莉娜,JK 小姐微笑着说道: “我没问题的。” “霜星是个术师,法术攻击对她效果不太好,安洁莉娜,如果霜星有帮手的话,你将在对付她帮手的时候派上用场。还有,记得多穿一些,霜星释放源石技艺的时候整片区域都非常冷。” 阿米娅补充道: “还请大家回去调整自己的状态,同时对其他人保密,哪怕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也一样。” “龙门那边的态度呢?”推进之王问。 罗夏承诺:“我来协调,必要的时候,我们要和整合运动之外的目标交战。” “胜算几何?” “只有霜星一个人的话,我们是不可能输的。”罗夏回答,“本次的难点不在于击败霜星, 而在于如何打败她的同时却不至于让她衰竭而死。” 维娜爽快的回答:“那就带我们走向胜利好了,博士来制订策略,我们来执行。” “嗯,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还有其他疑问吗?” 拉普兰德尖叫道:“有,你能让这个总想撸我尾巴的跟踪狂离开吗?!” “红不是跟踪狂,只是想摸摸你的尾巴。” 罗夏看向拉普兰德的方向,后者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红抱着她的尾巴在脸上蹭来蹭去。他再看向另一边,塞雷娅和赫默冷战升级,两个人能不能配合好是个问题。 然后是使徒三人组,她们之间是亲密的,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微妙,让人怀疑她们背地里在图谋些什么,把他拐回宿舍里打一顿替夜莺出气?还是像上次一样,闪灵用 34F 闷晕的方式来羞辱他? “啊,还有一件事。”煌举起手来, “博士,能出来和我散个步吗?我想单独和你说。” 罗夏看向阿米娅,后者点点头,他起身追随煌的脚步,路过夜莺身边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手指被勾了一下。他看向夜莺的方向,后者却低头不语,于是罗夏跟着煌来到外面。 “什么事?”他问。 操着一口炎国腔的煌总是快乐的,但此刻,欢乐喜锯人的脸上却有一丝忧郁。 “博士,那个炎国来的女人可能是冲我来的,如果她问起我的事情,你就说不知道好了。” “毕竟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就好,”煌松了口气, “在此基础上,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摆脱她吗?” 罗夏无言的指了指煌的背后,菲林族姑娘转身,看到惊蛰严肃的表情时,她的尾巴一下子竖了起来,戳在罗夏的裤裆上。 抽了 60 发才把风笛抽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 灰姑娘(25)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惊蛰看了罗夏,以及几乎贴在罗夏身上的煌一眼,她转身走掉了。煌回头说道: “蛇屠箱在 和我们招手啊,那个迷糊的小个子怎么和这种奇怪女人混到一起……”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罗夏像蒸了桑拿一样湿的通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煌的源石技艺是把空气加热、塑型然后一口气爆发,借此释放能量造成破坏。它在档案被形容为像术师那样,还被某位玩火的优等生怒斥了一番。 罗夏带上煌,当然是馋她健美的肉体……不对,是馋她的源石技艺。他认真思考过,霜星抬手上霜冻新星的话,极速变冷的空气将让己方队伍出现技术动作变形和非受迫性失误的概率增加,妨碍他的思考,进而妨碍他微操干员们。 在常规的保暖手段之外,用升温的源石技艺对抗降温的源石技艺就成为必要手段。只是他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煌一个人身上,他对自己也寄予了希望。 2 月 5 日,炎国传统历法的新年第一天,罗夏是在星极温柔的拍打声中醒来的。他一度把星极当做闹钟摸了上去,当星象师脸庞柔软的触感指尖扩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是真人。 星象师自称只是顺路,但忠诚的护卫白雪在她走后现身,告知罗夏她带走他掉在床上的头发。 奇怪,带走我的毛发做什么?罗夏想。 这个疑问只在他脑海里存在了很短一段时间,今天是惊蛰推着文件和早餐堆积的推车来到办公室,罗夏戴上了橡胶手套啊,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以为我会给你端过来吃吗?等等,别这样拿,会洒出来的!你真是让人不省心啊,还是我来端吧。” 惊蛰一脸埋怨但体贴的把早餐端过来,她随便找了本藏书坐在沙发上看,不一会儿,夜莺来到这里,她站起来对夜莺说:“还记得吗,要送交的文件根据类型不同贴上不同颜色的标签, 备份档案务必在规定时间内全部送到。 记得给博士做时间规划表,督促他在各自的时间段完成既定的目标。我请教了罗德岛的营养师,你们两个能吃的零食和夜宵我已经放在小冰箱里,回头把钱给我就行。 啊,对了,虽然大部分食材都能生食,但为了保证口味和卫生,你们还是加热一下……等等,我是税务师对吧。” 罗夏低头对着自己的裤裆微笑,惊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她因为太过认真常常会闹出一些笑话——例如此刻。但她给他的压力比欢乐更多,毕竟他还要束缚这位大佬十四天的时间, 以完成与魏长官的交易。 话说,魏长官到底做过多少大奸大恶的事情,需要花那么长时间才能摆平麻烦? “说起来,夜莺小姐你的鞋挺漂亮的,能撩起裙摆让我看一看吗?”惊蛰问。 因为夜莺遗忘在现场的水晶鞋,罗夏有了鞋 ptsd,惊蛰不是喜欢打扮的女子,她无缘无故的问鞋必有缘由。果不其然,在夜莺揭开裙摆的瞬间,惊蛰已经掏出了水晶鞋。 夜莺朝惊蛰撩起裙摆,目光却始终看着罗夏,罗夏屏住了呼吸,心想穿帮之后他该如何向对方解释。 惊蛰看了一会儿,举起手中的鞋子说道: “我这里有一只鞋子,挺漂亮的,要不要试试看?” 夜莺驯顺的点点头,她脱掉自己的鞋子,把脚套入水晶鞋中,却怎么也挤不进去,最后无辜的眨眨眼睛。 “看起来你与这只鞋没有缘分啊。”惊蛰说。 不仅是惊蛰,就连罗夏都露出困惑之色,因为那一天是他亲手为夜莺穿上了水晶鞋,鞋子是完全合脚的。 等惊蛰离开之后,罗夏急切的来到夜莺身边说:“你是怎么骗过她的眼睛的?” “我没有骗啊,只是现在我的脚塞不进去了而已。” 罗夏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性,他半跪下来,撩起夜莺的裙摆抓住她的小腿,轻柔的褪去鞋袜,夜莺红肿的脚面纳入他眼中。 “早上的时候我看到惊蛰小姐拿着水晶鞋,就知道她要发难。她那么厉害,其他伪装被她看穿,所以只好对我的脚使用暴力。幸好她没有褪下袜子,不然一下子就穿帮啦。” 罗夏抬起头来,夜莺的影子覆盖到他的面庞上。萨卡兹平静的面庞慢慢靠近,他乌褐色眼瞳里的光芒被阴翳一点点吞噬,在那对碧色眼眸里,他找到了同样的阴翳。 “丽兹,你在伤害你自己?” “这称不上伤害,博士,我的腰椎以下已经失去了感觉,就算用力砸也不会感到痛,辅助我行走的是灰姑娘的魔法,而现在……” 柔和的光芒在夜莺手中聚拢,转眼间,夜莺的脚面就恢复如初,只余下红色的印记。 “我的治疗能力就连医疗部门的同事们都称赞过,一些小伤口我自己就能治好。”她满不在乎的说。 尽管如此,罗夏还是觉得满不在乎的破坏自己身体部分的夜莺有些可怕。说教的台词脱口而出之前,夜莺伸出一根手指摁住了他的嘴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想听。”她说。 “呃,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夜莺扭过头去:“我没有生气。” “你现在不是和我闹别扭吗?” “没有闹别扭,和平常一样,博士总是被奇奇怪怪的女人包围着。” 你不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罗夏偏过头去,看到夜莺鼓起的脸颊,萨卡兹姑娘偷偷瞄了过来,视线相遇的瞬间她又飞快的躲开了。 罗夏轻声问道:“那么,我做什么能让丽兹开心一些呢,毕竟你是那么可爱。” “比霜星如何?” “你比她可爱……我换一种说法,与你相比,她一点都不可爱。” “实话?” “实话。” 罗夏说的是实话,不同的经历为两位灰姑娘塑造了不同的气质,尽管霜星和夜莺差不多大, 但人们定位两个人时,常常觉得其中一个已经年过三十,而另外一位还在十几岁的年纪。 夜莺没有想明白重点,她只是对忽然开始掠夺博士的霜星抱着警惕心——从她把霜星定义为灰姑娘开始。 王子只有一个,玻璃鞋只有一双,能够改变自己人生的童话故事只有一次,她几乎已经舍弃了琉璃之鸟,翻开新的一页为自己的人生作画,作色彩明亮、驱逐所有苍白和空虚的画。 退让的话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夜莺决心向前迈出脚步。 这是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的结果,同室的两位室友能够感受到夜莺的思考与痛苦,从长远来看,这种痛苦是有益于她的人生的。 临光私下里对闪灵说: “尽管站在我们的角度,夜莺只是把鸟笼打开,踱步进入名为博士的鸟笼。博士的鸟笼比夜莺的鸟笼更舒适,更宽敞,更明亮,夜莺甚至可以在其中飞舞一小段距离…… 但我们都清楚,这不是自由。自由是凭靠自己的力量,无拘无束的飞舞于天空。我甚至有些担心,夜莺在新的鸟笼里住的太舒服,将会失去决心,甘心成为博士的附庸或者宠物之类的……这样并不好。” 闪灵沉思片刻回答: “我们都清楚,在使徒里,你和我都是凭靠自己力量的人,我们都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信条,通过自己走出的道路来的罗德岛。 可是夜莺不是,她是听了我的话才被我带到这里来的,她为罗德岛做事是模仿你我,做助理是运气,现在做事则是博士的吩咐。 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只是换个更舒服的鸟笼,在我看来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她从随波逐流回应别人的意愿,到了现在拥有自己的朦胧的意志,学会了思考。 只有拥有了自我,尝试思考,理解自身的处境,她才有可能去追求一些更高级的东西。” “万一一辈子都不出来呢?” “可以接受,毕竟她被人害的如此凄惨,如果能找到博士托付下半生,我们将来就可以毫无顾虑的从罗德岛离开,继续自己的事业。” “离开罗德岛……” 临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怅然,闪灵理解这种感受,罗德岛是个温暖的大家庭,只需住上三个月,就能对这里产生归属感。 耀骑士在罗德岛有家人,有地位,有公义,有荣誉,有胜利,罗德岛的生活与骑士理想的生活相差不大——除了这里没有临光年迈的祖父和年幼的妹妹。 “不想回去的话就不要回去了,”闪灵说,“把你的祖父和妹妹接来,你在这里同样可以得到幸福。” “我在卡西米尔失去的东西,我只有在卡西米尔才能夺回来。” “临光,沉湎旧梦意味着你要抛弃现在的一切,你能做到念头通达吗?” “我……做不到。” “对,因为你在这里有了在意的人,你在卡西米尔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却在这里得到了。” “???” 看见临光不明所以的表情,闪灵微笑起来,临光的严肃和正直常常夸大了她在别人眼里的年纪,可她才二十一岁,不适合称为小姑娘,与真正的女人相比,又缺乏一定的智慧。 “曾经,为了加速丽兹的觉醒,让她品尝嫉妒和不安的滋味, 体验更复杂细腻的感情,让她更贴近我们眼里的‘常人’,我想撮合你和博士。” “我和……博士?”临光脸上升起两朵红晕,“开什么玩笑?” “以前我只是‘感觉’,现在我确定‘的确如此’。你和夜莺在他身上寻求着同一种东西, 那就是爱。”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只是像守护骑士一样保护博士罢了!” “像砾那样恨不得把保护对象吃干抹净的骑士?咱们住同一间房子,你做过什么我很清楚……不必害羞或者愧疚,欲望是人们合乎情理的感情。” 临光摇了摇头:“我对博士不是那样想的。” “如果夜莺想和博士结婚,你会反对吗?” “当然!” 临光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尊重她,但博士的结婚对象必须符合罗德岛的利益。” “可是此刻在你脸上出现的不是公义,而是嫉妒。”闪灵说,“现在我改了主意,在你和她之间,我不会偏袒任何一个。” “那么你呢?” “我?我和博士不是同路人。” 这段对话发生在夜莺睡着之后的时间,两位早起的室友在清晨进行的一场交谈。尽管她们躲在盥洗室里,压低了声音,但一夜没睡的夜莺还是听到了同伴们的交谈。 她明白,自己可以信赖的支援力量变成了路人乃至于竞争者,为什么会是临光?临光不是对博士从来没有好脸色,这也算一种爱? 夜莺只能依靠她自己,想要把王子大人从另一边的灰姑娘那里吸引来,她就必须做些令博士印象深刻的事情。 所以她伤害了自己,摆平惊蛰手中的玻璃鞋带来的隐患,为自己善后。同时,她开启了自己的创口,也开启了通向博士的门扉,重新进入他的心。 “我想和博士约会,”夜莺吐出了内心的渴望,“她陪伴了一整个晚上,就让我占据博士的白天好了。” 罗夏什么都没想,他也以为夜莺什么都没想,所以他非常自然的答应了。 “这三天我会召集大家进行封闭训练,以增强这支拼凑出来的小队的默契,临战之前放一天假自行调整状态,所以 2 月 8 日如何?” “好。” 夜莺对这个结果心满意足,在博士所有的觊觎者里,她胃口不大,心灵的需求远大于肉体的需求,这是自然的,因为她腰椎以下就没什么感觉。 罗夏同样满意,因为夜莺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重新称呼他为“罗夏”,之前因为目睹霜星强吻他的事,她的称呼改成“博士”了。 另一件事,她又肯让他摸她的头发了。当他迫不及待的享受夜莺的时候,她安静而乖巧的坐在沙发上,膝盖并在一起,用猫儿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裙边在沙发上铺散,垂在背后的金色长发被罗夏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今天本该加更的,但因为沉迷合约危机,所以只是正常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灰姑娘(26) (129→128) 接下来的三天,被罗夏点名的干员们都聚拢在特别的训练室里,观看罗德岛用无人机拍摄霜星在战场上的罕见影像。 “我必须要承认,她可能比塔露拉弱一些,但她仍然是个劲敌。”临光说,“看这里,就连甲胄都被她冻结了。” 临光曾经拼死硬抗过塔露拉的一击,切城的遭遇令她记忆尤深,耀骑士心目里目前最高的战力单位就是塔露拉。现在被她拿出来,足见对霜星实力的敬意。 煌举起手来说: “事先说好,你们别指望我的源石技艺能够中和霜星的寒冷,根据影像里她的战斗力,我至多可以把温度降低到不会很快死亡的程度……至多也只能撑五分钟左右。” “杀死或者制服一个感染者只需要几秒钟。”灰喉说。 煌瞪起眼睛: “喂,感染者这个措辞是多余的!要不是博士和阿米娅宠你,我早就要揍你了!” “停一停,停一停。”阿米娅不得不介入两人中间,“煌,不能动手打自己人,给灰喉改变看法的机会。还有灰喉,你在罗德岛生活了好几年,你应该更清楚,这里不分普通人或者感染者,大家都是一样的。” 灰喉默默坐了回去,坐在了推进之王的身边,她虽然和维娜不熟,但推进之王不是感染者, 这点令她异常安心。 “嘿,阿米娅小姐,对她说教可没用。”拉普兰德抱着手臂说,“她听博士的话,可不听你的。” 推进之王悠悠的问道: “拉普兰德,博士过去常利用你的源石技艺制裁各种会特殊能力的单位,比如弑君者,那么同理可推得……” “想法不错,但我做不到。”拉普兰德摊手回答,“我能制裁敌人,并不是我多么灵巧的源石技艺,而是我的感染者程度比较高,大力出奇迹罢了。 从博士那里知道,这个叫霜星的女人感染程度比我高的多,我用蛮力堆砌的技巧怎么可能打赢更强大的蛮力?” “找过博士啊。” 阿米娅看到拉普兰德的女仆装若有所思,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反正拉普兰德又塞不进去,而且她目前执着的还是德克萨斯。 拉普兰德之所以能够在现场活跃,和红的缺席不无关系,红总是独来独往,把单人玩家的路线进行到底,无论什么画风的行动她都能玩成刺客信条。 “我想,霜星小姐肯定会利用她的源石技艺破坏地形,以完成复数敌人的分割,逐个击破, 对于被她扩散的冰环冻住的目标,她的伤害程度似乎会提高许多。” 阿米娅看向塞雷娅、赫默、临光、闪灵和夜莺,两个拥有治疗能力的重装、三个医疗干员, 这支小队在续航力上是可观的。 “不能杀人这一点有些棘手,因为对方可能会加入我们,所以连伤害都要控制。 “塞雷娅皱 起眉头,“说到底,她是整合运动的干部,我十分怀疑她的立场。” 阿米娅点点头: “我曾经也有这样的疑虑,但现实是整合运动潜入龙门的这些人已经被逼入绝境,他们必须为自己找一个出路:死,放下武器,或者作为战士为另一个组织服务。罗德岛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选择。 据我所知,霜星小姐一开始打算以死明志,博士在她态度转变里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我们的博士究竟怎么做到的,你们也懂得吧。” 阿米娅干笑着,大家都能猜出博士是怎么“说服”霜星的,有的耸了耸肩或者吹了声口哨, 有的无动于衷,还有的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色绯红。 塞雷娅属于气的脸色绯红的那一派,她嘟囔道: “怪不得谈判的结果如同过家家一样,这算 什么,花花公子和小老婆之间的打情骂俏?” 推进之王属于无所谓的那一派,她和罗夏只是单纯一起睡觉的关系,就算罗夏结了婚,也不妨碍她有空去他办公室小憩一会儿。 她问道:“除了我们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干扰要素存在吧。” “龙门和整合运动,他们非常有可能插手这件事,我们不可能瞒过他们。”阿米娅指了指门外,“以及……” 她没有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但大家都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诚然,那个女人上舰八成是冲着煌来的,但被她看到罗德岛和整合运动的干部勾勾搭搭,非常不利于罗德岛的形象。 哪怕惊蛰上舰第一天就说,她会保守在罗德岛见过的一切秘密,但承诺这种东西终究是不可信的。惊蛰又有大国背景,罗德岛这样的制药企业根本不敢动她。 阿米娅说: “我会让财务部门稳住那个女人,同时行政部门也已经做好为雪怪部队注册新身份、伪造履历的准备,让一切变得合法。” “说起来,到目前为止咱们讨论的都是以我们赢了作为前提吧。”煌举起手来说,“如果我们输了呢,恐怕不止是招揽他们的计划泡汤那么简单吧。” 阿米娅的视线游移不定,她小声说道: “博士和我说过代价,如果输掉的话他就嫁给霜星当压寨人夫去了。” “荒唐!”临光说。 “霜星是个意志坚定的女人,又是因为博士而改变主意,在她眼里罗德岛匹配她和雪怪部队效劳的筹码就是博士的所有权。” “博士会答应我不奇怪,但凯尔希医生会批准吗?阿米娅小姐也不会同意吧。”推进之王说。 “凯尔希医生原则上并不反对,而且他们俩做出决定后才知会我,我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不需要接受,”塞雷娅说,“我们可以派出更多的队伍作为 plan B,赢了什么都好说,输了的话……” 拉普兰德耸耸肩:“我更喜欢塞雷娅的计划,说到底,有必要对敌人讲信义吗?” 安洁莉娜看着训练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特别是阿米娅说出输掉以后的代价后,大家的干劲比刚才更盛。 她和始终没有发言的夜莺相互对视一眼。走过去小声问道:“罗夏呢?” 这个称谓让夜莺又多看了安洁莉娜一眼,她平静的回答: “罗夏去火神那里了,说是要调整 自己的武器。” “奇怪了,罗夏有什么武器需要调整吗?”安洁莉娜想了想,脸色变得煞白, “不是吧,莫 非是加键唢呐?” JK 小姐猜的没错,罗夏的确提着加键唢呐来到了火神的铁匠铺,火神正在铁砧上锻造,每一次捶打都有从铸炉里带出的激情火花飞舞在空气里。 罗夏敲了敲门,铁匠直起腰板,转身的同时用挂在脖颈剑的毛巾擦了擦汗。 “博士,什么事?” “你之前问过我有没有想要打造的兵器?” 火神困惑的摸了摸角:“之前?” “去年团建活动,你们把我当战利品抱来抱去的那一次。” “这是将近一百天前的事了吧。” “这个不是重点,我希望你能为我打造兵器。” “什么兵器?” 罗夏拉开手提箱,加键唢呐和改造成发射毒药的手枪陈列在里边,他说道: “我希望你能帮 我改造两件武器,使得加键唢呐镶嵌更多的源石,镌刻更多能量输送的槽,增幅它的威力; 第二件,我希望你改造我的手枪,使得其兼容一种特殊的子弹,它是一种法术,命中目标之后,以目标为中心,令效果范围里的所有人听觉感受增强。” 根据罗夏的要求,火神不免脑补这样一副场景:博士首先对准倒霉蛋开一枪,源石子弹破碎,里面的法术激发增强倒霉蛋所在区域内的听觉,然后他抄起源石加键唢呐就嘟嘟的吹…… 这是个魔鬼般的战术。 因为是区域杀伤,且音速传播的很快,所以在混战的时候博士甚至不需要刻意对准敌人, 必要的话他朝着敌人最近的自己人射击也是一样的。 “我拒绝,”火神咬咬牙说,“你必须先向装备部申请。” “你把我卖给了诗怀雅 x1!” “我现在没有空。” “你把我卖给了诗怀雅 x2!” “做工匠也是讲良心的。” “你把我卖给了诗怀雅 x3!” 火神犹如被唐长老念了茎箍咒的孙悟空,她抱着脑袋说道:“好吧,后天来拿。” 达成和火神的交易之后,罗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的下一个拜访对象是蓝毒,按照他对她的了解,蓝毒应该还没去食堂帮忙。 蓝毒宿舍所在的区域被外勤干员包围着,大家常年在外,自然这里格外冷清……这只是照顾蓝毒感受的说法。真实的情况是蓝毒之毒的传说在罗德岛太过深入人心,所以大家纷纷避开了她,不愿意和她住在一起。 他敲了敲门,感觉猫眼里传来窥探的视线,门猛的打开,蓝毒带着喜悦的心情说:“博士你……对不起,我没注意。” 罗夏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鼻子,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蓝毒把他搀扶到屋里,让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扒开他的手凑近瞧了瞧,松了口气。 “鼻子没有骨折也没有碰破,只有一个红红的印记,你用冷水洗洗吧。” 箭毒蛙小姐离得很近,她说话的时候,薄荷味从她淡粉色的嘴唇里钻出,渗入罗夏的鼻腔, 清凉的感觉扩散。她的呼吸喷薄在罗夏的脸颊上,睫毛的颤抖、鼻翼的张合、唇瓣的闪光在罗夏眼中清晰可见。 他慢慢靠近了,蓝毒呆了一秒,以为博士想要强吻自己,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但乐于看到这个未来。所以她闭上眼睛,颤抖的更厉害了。 “你用了漱口水?”罗夏问。 少女可怜兮兮的睁开眼睛,眼瞳里升起朦胧的雾气。她捂住嘴巴,两束垂下来的粉红发辫胸口摇晃着,后退了两步,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振作起来说: “博士的鼻子意外的很 灵敏啊。” “因为蓝毒离得我很近,而且味道很好闻啊。” 肉眼可见的,蓝毒的背影怂拉下来,好像她刚刚在生产车间搬了一天的砖。 “鼻子很灵敏,脑袋却不太灵光。”她嘟囔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想起她和博士的第一个吻:不知是因为高速飞行还是撞到了罗夏的嘴唇,她从钴蓝箭毒蛙变成人形。 当着阿米娅的面,她骑在博士身上,品味着初吻的血腥味——她和博士都撞破了嘴唇。变回人形的喜悦和对阿米娅的愧疚分享了她的注意力,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她在变成钴蓝箭毒蛙的时候丢失了自己的衣服,那么在变回来之后…… 博士被撞的晕乎乎,再加上遇到了阿米娅,他也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姑娘非常不妙,但他的身体很诚实,让蓝毒印象非常深刻。 “骗人的吧。” 蓝毒在罗德岛女性干员里身高算是中位数(157cm),她在获得博士的资料后,像是被一盆凉水浇的通透。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了与博士的结合。 调香师对博士所用的精油里,也有蓝毒提供的另一种药物。作为回报,她能和调香师共享睡美男,莱娜不介意分享,但蓝毒实在怯于在别的女人面前脱下衣服。 蓝毒拍拍自己的脸颊,刺痛的感觉传来,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后她才重新转向罗夏说: “博 士今天有什么事吗?” “上次我和夜莺一起拜访你的时候,你说你能制的药物有三种,一种普通的毒药,一种是深紫色的猛毒,另一种是什么?”罗夏问。 “诶,啊,那个……是让人变得友好的药剂。” “作用于神经的迷幻剂?” “对对对,是迷幻剂!真不愧是博士啊,一眼就看穿我了。” “不好意思啊,迷幻剂上次我走的时候拿走一瓶,是淡青色的那瓶对吧。” 蓝毒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她嘴唇嗫喏的问道:“淡青色的药剂……你用过了吗?” “还没有。” “那么一定要慎重的挑选对象使用。” 蓝毒小声说道, “博士注射的解毒剂也是提取我身体上的物质做成的,所以我制作的每一种毒药,都对博士没有影响。我想在罗德岛,没有比博士毒抗更高的了。” “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有了,某人能够轻松喝下一壶锡兰七成功力的红茶而不倒,这已经不是毒抗高能形容的了。” 罗夏说到霜星,想到决战日期将近,他急切的说道: “你能再多给我几根猛毒药剂与迷幻剂 当弹药吗?” 蓝毒一脸为难,因为羞耻,血涌上她的脸颊,让她圆圆的脸红的像是苹果。她的手被罗夏牢牢抓住,心跳快的厉害,又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于是,缺氧和极速分泌的多巴胺让她产生了幸福感,人处于幸福之中的时候,通常是软弱且弱智的,所以蓝毒傻乎乎的答应下来。 只不过,她提了一个要求:“博士,戴上耳机听歌,直到听完之后之前不许摘下来。” 罗夏没有想太多,他以为毒药的制作是保密配方,所以连接蓝毒的随身听,戴上耳机。 “The way, if it's all predetermined, (如果这条路早已注定) And the way I should go all my life. (是我毕生的轨迹) I swear to go whatever will be.那么(无论如何,我都将前行) 'cause there'll be something to see and to find. (因为有东西值得驻足,值得探寻) 空灵的声音传入罗夏耳中,她抬头看了眼蓝毒挂在墙边的吉他“浅海”,罗德岛物质贫乏但人们始终对生活保持一颗热忱之心。音乐,娱乐自己也娱乐他人,以强大的渲染力与共鸣性质成为罗德岛娱乐活动的主流。 罗德岛最主流的乐器是吉他,而最武德丰沛的乐器是他的加键唢呐。每位伟大的乐手,或者以伟大乐手为目标的人,都习惯给自己的乐器起一个独特的名字,以使它们和自己的生命连接在一起,而博士却选择遗忘。 乐器是乐手的心灵之窗,双方共享同一种心灵法则。博士的人生已经被剥夺殆尽,连名字也不曾记得。那么作为博士的乐器,它理应被同样对待,成为无名却不可忽视之辈。 蓝毒看博士老实的沉迷在音乐当中,有些担心她喜欢的音乐不能合他的口味,人与人的感受并不相通,这是常有的事。 博士喜不喜欢她听的音乐无所谓,但他万不可因厌倦中断。这时,他能看到手执让人会心一笑的小道具的她,看到拿着采集瓶的她。靠的再近一些,他将听到厕所门后的愉悦。 愉悦是人的本能,但愉悦切不可被人知晓,它将在伦理观上对人构成巨大的挑战。何况, 蓝毒现在要做的正是有违伦理道德的事情,哪怕这是博士要求的,也无法赦免她的罪行。 罗夏从镜子里注意到蓝毒去了厕所,此刻的他专注于歌曲之中,并未察觉背后的禁忌。四首歌的时间过去,蓝毒面色红润的出来,踉跄着坐在椅子上,愉快又疲惫,她的眉眼温柔了许多。 她略喘了口气,就翻身回到厕所里,又过了一首歌的时间才回来。然后拿着收集瓶去里面的实验室,对罗夏宣称的迷幻剂尽是在这里生产出来的,从来没有在医疗部门报备。 凯尔希医生或许不知道,或许知道了却懒得管。总之,蓝毒拥有了产出稀少、效力强烈且能自由支配的药物,全得益于她对自己体型的悲观,罗夏才不至于发现自己突然爱上蓝毒。 十首歌的时间之后,蓝毒把一管淡青色的药剂和两管深紫色的药剂交给他,玻璃试管上还残留着些许温热,他凑到瓶口想要闻闻,却被蓝毒抓住了手腕。 “博士,至少别在我面前别表现的像个变态一样啊。”蓝毒小声说。 这句话软绵绵的,对罗夏毫无杀伤力,他站起来说道: “辛苦你了,多喝点水,便秘确实不 太好受。” 蓝毒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几秒之后她想明白了,手反射似的捂住屁股,原本平静的脸庞又泛起绯红色。而这时候,罗夏的脚步声正在走廊里回荡。 “或许真的该接受莱娜的建议……”她嘟囔道,“蹭蹭总是可以的吧。” 除了装备之外,罗夏苦练射击技术,不厌其烦的检查保暖设备,分析霜星的漏洞。时不时的,他会产生跳跃性的联想,于是呆滞的脸上露出痴笑。 如果被夜莺看到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轻轻捏一下他的脸颊,就像宠物猫给半睡不醒的主人来一爪子,以确定他是醒着的还是在做梦。 “罗夏,不许想她。”夜莺交叉手臂说。 “如果我是在想你呢?” “很好啊,因为我也在想你。” 在她单方面认为的“竞争对手”面前,夜莺变得格外积极,这种积极不止是闪灵,也是罗夏喜闻乐见的。夜莺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越来越完整,从一开始的琉璃之鸟,到后来的灰姑娘, 再到布偶猫似的撒娇精,而现在……她正变成丽兹,独一无二的丽兹。 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和闪灵或者临光商量一下,假装和她们中的一个谈恋爱好了,那样夜莺会不会觉醒的速度更快一些? 罗夏想,不行不行,临光如果当了真,会一辈子追我到天涯海角逼我履行诺言; 而闪灵呢,明明是那么冷淡而神秘的女人,却有一副火热的身体。更重要的是,她毫不避讳的利用了这个轻浮的优点,以至于他现在还能想起在温热的黑暗里,柔软而沉重的感觉在脸庞扩散,以及随之带来的窒息感。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光是想想他都有点头晕。 罗夏抬起头,视线对上夜莺的胸口。幸运的是,闪灵不会成为夜莺的坏榜样,因为丽兹的营养没有集中在那里。 “罗夏,你在盯着我的胸口看?”丽兹低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来说: “你喜欢大一点的还 是小一点的?” 罗夏诚实的回答: “因人而异,如果我喜欢对方的颜值,那么无论大小都可以;如果对方的颜值不合我胃口,那么我还是喜欢大一点的。 喂,别那么瞪我,就算瞪我你也不会变的和闪灵一样大……等等,这是个玩笑,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能够开这种程度的玩笑啦。” “罗夏,果然还是在惦记闪灵和临光吗?”夜莺幽幽的问, “比起我这种当洋娃娃坐在那里 的人,她们更有活力,更符合常人的审美,更让你快乐对吧。” “丽兹……” “我很感谢她们,也珍视与她们的友情……尽管如此,我也不想让!”夜莺抬起头才,“罗夏又是怎么看我们的呢?” “都喜欢。” 自然,夜莺嘟起嘴来,又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她看的出来,罗夏在有意调侃她。 “丽兹,你不必担心你的容身之处被夺取,因为凯尔希医生不允许我做出‘罪恶行径’。” 他说。 夜莺困惑的问道:“什么是罪恶行径?” “那是男女相爱之后自然会做的事情,我宁愿你不知道。” “为什么男女相爱之后自然会做的事情是罪恶的?” “因为这将导致更大的灾难。” “什么灾难?” “我不知道,但这是一场灾难。” 罗夏就此事曾问过他的神秘学顾问挽歌儿小姐,后者给出的回答是模糊的笑容。他突然想到之前的时候,冬相的挽歌儿小姐明明践行着沉默与死亡的准则,而她却一反常态欢欣的教导他追求那些愉悦之事,一度让他以为赤杯派了个二五仔混进了悼歌诗人的队伍里。 而现在来看,挽歌儿小姐撺掇他修行无形之术,为的是让他在女人身上寻求欢愉,他的激情将带来子嗣,诞下子嗣正是挽歌儿小姐真正期待之事。 凯尔希阻止他诞下子嗣,挽歌儿小姐期待他诞下子嗣,她们的立场决定了她们在这件事里不同的态度。但毫无疑问,诞下子嗣本身就具备特别重要的意义。 泰拉因为战乱,根本没点避孕这项科技,在有限的选项里,对女性身体负担小的选项成功率没有保证,成功率有保证的对女性身体负担伤害很大。 所以凯尔希医生最后和他约法三章,他可以和任何干员自由“浇流”,但他必须远离罪恶行径,否则他将被逐出居屋。 在谈到“罪恶行径”的时候,凯尔希甚至有些恐惧,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愧疚的感觉在罗夏心里蔓延,就好像他过去曾有机会做父亲,只不过他对自己尚在形成途中的子嗣做过什么冰冷无情的事情一样。 不知是怜悯还是最后一丝信任,凯尔希没有选择阉割他或者给他结扎,放任他继续过不完整但快活的生活……只要能远离罪恶行径。 只是,挽歌儿小姐还和他有约定,关于他向她献上霜星的寒冰源石,而她教授他延命之法的约定,这里面又有什么坑在等着他呢? 挽歌儿小姐不是慈善家,她一定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才接近并指引他。 罗夏的心里微妙的动摇起来,但在表面上他神色如常,继续工作、锻炼、和干员们研讨战术。2 月 8 日的早晨,当打扮了一番的夜莺找到他时,他也穿戴好了衣服。 “我们先去火神那里。” 罗夏在铁匠铺拿到了改造后的武器,他的加键唢呐上镶嵌的至纯源石已经变成了三块,以三尖门的造型刻在乐器的喇叭口处。 罗夏握住的时候,一股不凡的力量在他手中汇聚。一瞬间,铸炉的火焰被压低了一截,而窗户尽皆蒙上灰白的霜花。 “你做的?”罗夏问。 火神回答: “不,我只是按照天火小姐提交的,关于术师所使用的源石法杖规格理论重新锻造了博士的加键唢呐,引发这股寒意的是博士自己。” 罗夏目前掌握的源石技艺或者无形之术里和冻结没什么关系……不,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关于他这股寒冷力量的来源。 他转过身来问道:“夜莺,你能让我舔一口吗?” 夜莺歪了歪头:“舔?” “字面意义上你理解的那种舔。我有个想法,你能让我舔你体表有源石结晶的部分吗?” “哦,这样啊。” 看见夜莺在罗夏面前若无其事的脱衣服,而罗夏搓手一脸兴奋的模样时,哪怕火神这样冷淡的人也看不下去,她出声提醒道:“两位,注意场合。” 罗夏愣了一下说道:“也是,回到办公室让我舔吧。” “不管什么场合都不能舔!”火神摸了摸头上的角,“夜莺小姐你是个女孩子啊。” “我知道,可是我已经立志将此身献于博士。” “这句话只有在男人对你说出同样的誓言时才有效。”火神转而看向罗夏,“博士,你对她的许诺又是什么?” 罗夏被源石结晶煽动的情绪慢慢冷却下来,他冷静的回答: “我许诺身边有她一席之地。不, 夜莺,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夜莺点了点头,她做助理最大的好处就是像布偶猫一样驯顺——尽管最近多了些小小的叛逆,但她对于他是忠诚的。在这个疑心暗起,自我怀疑的时节里,她的忠诚来的格外重要。 与霜星的约定临近,既然稳定自己的状态,带领强力的干员们就能堂堂正正的打败对手, 任何无法掌控的改变都是在增加己方的败因。 从火神那里脱身之后,罗夏与夜莺来到检查口,夜莺落在他半步之后,手臂悄悄抬起,准备挽住罗夏的时候,一个珊瑚红色的身影却出现在夜莺眼中。 “安洁莉娜?”她喃喃的说。 JK 小姐一脸抱歉但毫不犹豫的贴住了罗夏的另一边,把两人的约会变成了三人行。她们俩同时向后面探出身子,视线在罗夏的背脊上交锋。 身为波兰代表,罗夏只好苦笑着装作没有看见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灰姑娘(27)(128→127) 信使小姐会加入这支队伍,还要追溯到昨天晚上,彼时罗夏提前做好明天的工作,准备休息的时候安洁莉娜却敲开了他的门。 安洁莉娜穿的工工整整,就连以往爱裸露的大腿都包裹在长裤之中,用她的话说,这是提前适应被束缚的感觉。 同时,这也抵消了罗夏心中微不足道的幻想,幻想她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要来和自己一起睡什么的。对于这样纯情又能干的 SSR 级 JK,他多少抱有一些兴趣。 至于兴趣里有多少是友谊,有多少是肉欲,有多少是爱情他就不清楚了。只是每当透过穹顶窥视头顶黑暗的天空时,陌生的星空唤来恐惧,而安洁莉娜珊瑚红色的影子总能带给她一丝温暖。 罗夏一边起身一边说:“喝点什么,牛奶,蜂蜜柠檬水,还是单纯的纯净水?” “不,我是临时想起来才跑过来和罗夏说的,”安洁莉娜摆了摆手,“博士和那位整合运动的女干部约定好的赌斗地点,我以前去过。” “去过?” 少女点点头: “嗯,这是我要向你坦白的另外一件事,我是黑暗骑士……不许笑,我是认真的!”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罗夏捂住嘴巴的动作,以及指缝里泄露的笑声。在此之前,他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的笑意。 安洁莉娜提子红色的眼睛投来不悦的目光,罗夏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他说道: “黑暗骑士, 我知道,曾经活跃于龙门的义警,却在活跃的最后一夜杀害了包括一名检察官、两名警察和三名帮派分子在内的六个人,随后销声匿迹。” “我没有杀过那些人,我只是为了保住那个检察官的形象,他已经走向穷途末路,并开始疯狂的复仇。他堕落了,而民众需要英雄,需要英雄唤醒他们的勇气来对抗邪恶与黑暗,所以我和陈警司合力创造了英雄, 我们曾经通力合作一起打击犯罪,只是命运弄人……到了最后,我们通力说了谎,我扛下所有罪名,就那么消失在黑暗中,龙门已经不需要黑暗骑士了。” 安洁莉娜叹了口气: “我在龙门做黑暗骑士的这段故事,有机会我会详细说给博士听,但眼下更为重要的是后天的赌斗。” “场地有任何问题吗?” “问题很大。” 安洁莉娜从怀里掏出草稿纸递给罗夏,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他忍不住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安洁莉娜拍了他的大腿一下。 “别闹,罗夏,我现在很严肃。”她说。 从你一本正经说自己是黑暗骑士的时候,我就感觉再也严肃不起来了! 安洁莉娜的作图符合其 JK 的身份,罗夏花了好一会儿辨认出这是他与霜星赌斗的地点的地下结构。令人惊讶的是,那里复杂如同怪物的巢穴。 “走投无路的贫民、帮派分子还有其他在龙门历史里存在过的势力,把这座城市人为的割裂了,一半活在阳光下,而另一半则潜入黑暗中。” 安洁莉娜说: “为了追击逃犯,我曾经深入过这些地方。可以想象,在我们与霜星交手的第一秒,她就会尝试破坏地面,让我们坠落到这些巢穴里,随后她就可以各个击破。 如果只是霜星利用还好,近卫局、帮派分子甚至整合运动也知道的话就不妙了。” 两个人对着 JK 小姐手绘的图纸不可能再研究出什么了,于是他们决心第二天去现场勘察。 这意味着夜莺将会为之牺牲,他对她的承诺作废了。 安洁莉娜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从罗夏的眉宇间看到了些许忧郁之色,轻声问道: “罗夏 明天有约?” “我原本答应陪夜莺出去玩,恐怕我要违背约定了。与个人相比,还是集体比较重要。” “呃,我不知道这件事。” “不必愧疚,这是我该负起责任的时候。”罗夏捂住脑袋,“看见她的脸,很难把辜负她心意的话说出口啊,我已经让她失望过一回了。” 安洁莉娜心情复杂,看到博士如此牵挂另一个年轻姑娘,她心里不免泛起酸意,而另一方面,她也同情夜莺。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独自战胜人生的困难,而夜莺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 萨卡兹姑娘浑身尽是苦难的痕迹。 嫉妒与同情交织在一起的结果是,安洁莉娜竟然在今日的视线交锋里败下阵来。来到龙门不久之后,她就向博士提议分头行动,没等罗夏答应,她就跑开了。 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目睹一个珊瑚红色的影子在大街上尽全力奔跑着,拐入小巷中。 仅仅是两个多月不见,安洁莉娜还不至于在龙门迷失,尽管白天的龙门与晚上的龙门几乎是两座城市。 她在无人处卸下背包,从里面掏出雨披、戴上头盔和变声器,熟练的翻进地下通道的时候, 折叠式源石法杖也在她手里舒展,亮红色的火花环绕着杖尖,既是保护自己的手段,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黑色的地下通道错综复杂,她时而能听见风呜呜刮过的声音,时而有老鼠成群结队的经过, 时而能听到潺潺水流声。不久之后,她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安洁莉娜紧张的举起法杖,如果不速之客对她表现出敌意,她就用发动源石技艺充分行使自己的自卫权。 几秒之后,一具凹凸有致的躯体踏入 JK 小姐照明的范围里,安洁莉娜看到对方佩戴在腰间的古剑赤霄时,便知道了来者的身份。 “陈警司,你怎么在这里?” “追捕逃犯。”陈的手慢慢从剑柄上松开,“你呢?黑暗骑士又为何出现在龙门?” “现在我不是黑暗骑士,只是一个好奇的路人罢了。”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想要去的那片区域已经布置了源石和炸弹,威力不大,但足够给那片区域里所有站在地上的人一个惊喜。” 安洁莉娜勉强笑道:“你在说什么啊?” “难道博士没有告诉你吗,在某位白兔子身上,他已经欠了我两个人情。” “两个人情?是陈警司强行卖人情给博士吧。”安洁莉娜警惕的打量着对方:“你很少采用这样的手段,也就意味着你想把博士拖进很严重的事件里。” “我不否认是这样。” “陈 sir!” 陈总冷静的语气说: “安洁莉娜,和你一起合作打击犯罪的时候很开心,你为正义而战,而我为龙门的秩序。秩序有时候和正义相似,但它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龙门发生了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你也可以把这件事向博士说出来,寻求他的帮助, 而不是硬把他拖下水!” “你确定要关心我的事情?比起这个,你最重视的人明天就将面临一场战斗。” “唔。” 安洁莉娜的确无法兼顾两件事,而在心里,博士和罗德岛更重要。她抬起头来问道: “你会 妨碍我们吗?” “或许是你们妨碍我,罗德岛有罗德岛要做的事,我有我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寻觅一个真相。” 陈与安洁莉娜擦身而过的时候,JK 小姐感觉到她的肩膀被陈轻轻拍打了两下。她很想回头, 但理性告诉她回头也没用。像是陈,像是凯尔希,像是阿米娅,她们都是被执念塑造的人,是不会在刃下屈服的。 “你们有你们要做的事,我也有。”安洁莉娜轻轻拍打脸颊,“加油,安洁莉娜,除了罗夏那种木头,其他有什么难倒你的呢?” 她再度振奋起来,提着法杖向着更深处走去。 安洁莉娜虽然离开了,但她的存在感却没有从罗夏心里离去,以至于臂弯里有另一份柔软的时候,他偶尔却在想,放安洁莉娜单独离开的举动是否轻率。 不同于其他即插即用的干员,安洁莉娜能够改变物体的重量,这是相当罕见的天赋,因而就连教材都十分稀少,安洁莉娜只能靠自己的感觉摸索,而她又太年轻。 随手释放的源石技艺威力不足,而那些能让她跻身博士常驻队伍里的源石技艺又需要她专注精力编织,在此期间她就像思考者一样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需要队伍的成员给予掩护。 想到这里,罗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偏过头来,夜莺把一杯珍珠奶茶递给了他。 罗夏想了想,珍珠奶茶似乎不在他食的限定范围里。自从他开始健身之后,有杜宾和塞雷娅美言,他被准许获取更多的热量——前提是与消耗平衡。 他和夜莺手里的颜色不同,吸了一口,桃子的味道在嘴里扩散,里面木薯粉做成的粉圆被他囫囵吞枣。 夜莺直勾勾的看着这边,追踪她的视线,罗夏发现她在看自己这杯,于是递过去问道: “尝 尝看?” 丽兹挽了挽耳边的头发,金色的发丝在指尖流淌,罗夏觉得她这个动作特别有女人味—— 更正一下,所有长发飘飘的女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能让他产生类似的感觉。 奶茶杯的表面映出映出两瓣接近的粉嫩嘴唇,夜莺的嘴巴张开一条黑色的线把吸管含住, 她白皙的面颊微微干瘪,让粉色桃汁和黑色粉圆从吸管中不断涌入口中,积聚到一定分量咽下后,她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怎么感觉怪怪的?罗夏想。 夜莺把自己手里的递到罗夏嘴边,罗夏吸了一口,觉得喝对方饮料的动作有点傻,但珍珠奶茶店附近本来就有许多这样做的情侣,藏在一群傻 x 里,他看起来就没那么傻了。 “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罗夏对夜莺的回答不抱期待。以往的时候夜莺要么不说话,要么扯住他的衣角,或者敷衍的回答“随便”,最后还是由他来决定。 毫无疑问,这是一句废话,但生活需要仪式感,而仪式感就体现在这些细微之处,甚至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识到。 出乎意料的是,夜莺这一次却十分坚定的说道:“美术馆。” “美术馆啊,可以……嗯?” “罗夏,怎么了?” “丽兹以前从来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吧,所以这一次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做决定。嗯,我能知道你想去美术馆的理由吗?” “只是想去其他人都没有陪罗夏去过的地方罢了。初雪陪罗夏去过图书馆,白金和罗夏去过游乐园,还有其他许多游玩的都被大家独占了。” 夜莺平静的看着罗夏:“我也想和罗夏制造独一无二的回忆。” “很高兴你能自己做出决定,那就去美术馆好了。”罗夏伸出手来,“今天,就让我这个不可靠的后妈为灰姑娘保驾护航吧。” 夜莺歪了歪头: “认真说起来,在灰姑娘的魔法还生效的时间,我的战斗力比罗夏高。今天, 就让我这个不可靠的灰姑娘为后妈保驾护航吧。” 她握住了罗夏的手,罗夏想要抽开却被她更用力的拉住。当下的时间,罗夏不可能与萨卡兹人比力气,哪怕红豆那种小不点都能轻易压制他。 “丽兹,给我留点面子好吗?”罗夏小声说, “你能像别人一样小鸟依人,满足一下我的虚 荣心吗?” “过去我正是这样做的,用怯生生的语气和你说话,凡事都听你的,总是在你面前安静又乖巧……可是罗夏说那不是真正的我,希望我更有主见一些。 我花了好久才变成如今的样子,你说我更有主见了,却又怀念我过去无条件黏你的样子。 我在想,罗夏究竟是期望我做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还是一个听你的话的人偶,你需要我乖巧的时候我就乖巧,需要我独立的时候我就独立。” 夜莺不懂人情世故,因而她的直率发言直击罗夏的心灵,他想起了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心想自己是否和那个十足的伪君子海尔茂一样,也从未平等的注视过夜莺。 答案是肯定的。 “我很抱歉。”他说。 夜莺摇了摇头:“我知道,平等不是施舍或者乞讨来的,而是要自己争取。以前你同情我, 同情是能吃饱的人、有安全感的人、朋友很多的人、被大家尊重的人、实现了自我价值的人对尚不能实现以上情况的人最温和的优越感。 所以我会努力,争取做到上述一切,不让罗夏再同情我。” “原来你一直想了很多事。”罗夏说,“我曾以为你什么也没想。” “我一开始也是空空如也,只是每天发呆,自从接手了你的助理工作够,我就变得忙碌起来了。罗夏很擅长压榨干员,大家休息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罗夏狂喜:“什么,原来我还能进一步增加工作时间压榨大家?” “罗夏,你这样是要被吊路灯的。” “那么吊死我的绳子我要压榨出 3000%的利润……开个玩笑。”罗夏摆了摆手, “罗德岛是 我的家人,家人自然是用来迫害的,怎么可以爱呢?” “嗯?” “啊,不小心说了真心话。” “我没有太过谴责罗夏的意思,因为罗夏也不过是打工仔,被更上面的老板压榨每天加班……咦,为什么你看起来如此疲惫?” “心累。” “我想说,我很感激你,通过罗德岛各个部门汇总来的文件,我对生活有了更充分的理解: 它是平凡而琐碎的,很忙碌,很疲惫…… 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是当我思考的时候,我才发现生活可以分解成那么多的步骤,审视并实践这些步骤,让我感觉生活充实了起来。” “所以,要不要去生产车间体验两天搬砖的生活?你看人家史都华德为了赚上大学的钱, 在那里搬砖搬的多勤快啊。我都忍不住多安排他工作几个小时,好让他早点赚足学费。 看他挥汗如雨的模样,我心里也是暖暖的。” 夜莺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好像在说“你干嘛要迫害我”,罗夏摸了摸她的头。两个人手牵手向着美术馆进发,罗夏漫步在建筑的阴影中,把阳光留给了夜莺,她很喜欢晒太阳,而罗夏则喜欢她镀光的金发。 美术馆最近没有什么大师的作品展览,因而显得十分冷清。罗夏觉得冷清是艺术的常态, 因为艺术是取悦自我,表达自我,而人与人之间不是那么容易相互理解的,正如他吹唢呐的时候无人为他喝彩,正如他此刻猜不透靠在他肩头的姑娘的心思。 夜莺停在一幅无名的画作前,那幅画里,骷髅头与死去的婴儿环绕着红色的壳,壳已经半碎,露出侧身少女的半身,没有双臂,一丝不挂,黑发黑瞳宛如一滩死水,皮肤像是蜡像一样白。 “壳之少女。”夜莺说。 “有什么感触吗?” “作画人追求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美,而画中人则在寻找真正的自我。所以壳已经破碎, 而她却还在壳中。” 夜莺看向罗夏:“还记得我给你的委托吗?” “ ‘请找到真正的我’?我一直没有忘。不过,我觉得即使我忘记了,你也一定能够独力把这件事完成。” 夜莺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和罗夏贴的更紧了,罗夏不想破坏美好的气氛,但夜莺的角扎在他锁骨上,很疼。 有硬角的干员时常会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在被扎的领域,罗夏也算经验丰富,伊芙利特那个熊孩子的撞角给他的老腰造成了不少伤害,有段时间他甚至考虑过穿防刺衣。 夜莺在那幅壳之少女的画像面前停留的最久,因为太过出神,她挪动脚步的时候还摇晃了一下,罗夏及时充当了她的肉垫。 “丽兹对画画有兴趣吗?”他问。 “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 “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试一试,你那幅琉璃之鸟挺好看的……虽然很悲伤。现在你眼中纳入了其他风景,应该有想要画的事物了吧。” 夜莺捏着下巴,想了想:“闪灵。” “还有呢?” “临光。” “除了你的两位室友呢?” 夜莺摇了摇头:“没有了。” 罗夏有着失望的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我见过更好的,自知现在的画技还胜不过她,所以我不会画罗夏。这样也挺好,我如果把内心所想的罗夏画出来,人人都能看;如果我把内心所想的你藏在心里,那么罗夏只属于我一个人。” 罗夏无奈的笑了笑:“你可以这样想,但别对当事人说。” 夜莺歪着头看着罗夏,罗夏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于是夜莺绕着罗夏转,追求正面看到他的角度,而他也竭力躲开,不让她看到正脸。 两人像是孩子一样玩了一会儿,沿着分开绿地的鹅卵石小道散步。有时候这条道路的尽头会打开水阀,让它变成一条浅浅的溪流,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犹如光在林中巡回。 绿地里有一台做成地动仪造型的直饮机,不过出水口是向上的。夜莺拧开阀门,水压让清澈的水流向着前方喷射一小段距离,然后流入地上的凹槽。 她俯身张嘴,晶莹的水珠窜入嘴中,兴之所至,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像是猫在喝水。罗夏笑了起来,于是她伸手让水流在手心聚拢,向着罗夏泼去,传达清凉的问候。 罗夏狼狈躲闪的样子带给夜莺欢愉,她的心跳加速,好心情持续到目睹远方灰色的身影为止。就像春天闯入一团极寒的气流,让复苏的万物又归于死寂。 霜星,夜莺以为的王子大人,但其实是另一位灰姑娘。灰姑娘有两位,而王子却只有一个。 当在龙门传统新年第一天的晨光里目睹霜星强吻罗夏的样子后,夜莺就对这只白兔子抱有强烈的竞争意识。 因为“爱屋及乌”,萨卡兹姑娘就连食堂的套餐都换成了兔肉,几个卡特斯族的姑娘也在她那里受了冷遇。足见霜星强吻罗夏的行为在她那里造成的影响。 “丽兹,发生了什么?” 罗夏看到夜莺的神色变化,从一开始的阳光灿烂到蒙上一层阴影,然后又变得阳光灿烂。 只不过,那对碧色的眸子不复平静,充满了强烈的执念。 如果和他约会的是临光或者闪灵,罗夏一点都不意外,但夜莺的话……他顺着夜莺的目光想要回头,却被夜莺抢先一步拉住了手。 “丽兹?” “不尝尝看吗,这里的直饮水挺好喝的。” 萨卡兹姑娘看似给了罗夏选择,但她的做法却是牵着罗夏的手来到直饮机旁边。罗夏心有疑惑,他拧开水龙头学着夜莺的样子张嘴让水柱涌入嘴中。 下一秒,夜莺俯下身来,她的面庞在罗夏视野里极速扩大,柔软的感觉穿过水流,印在罗夏的嘴唇上。罗夏想要抬起身子,夜莺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他们的舌头一起分享直饮水甘甜的味道。 直到夜莺汲取了足够多的水分她才松开罗夏,望向他的身后,霜星冷冷的看着她,夜莺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心中充满了欢愉。她想起了在鬼屋初遇时霜星说过的话,如今她也算贯彻了对方的教导。 霜星很快消失在夜莺的视野里,一秒之后罗夏转身,他就像犯罪片里的警察一样迟到了, 什么都没看到。 他又回头看向夜莺,萨卡兹姑娘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罗夏,你还口渴吗?不够的话还 可以继续喝。” “不,我已经好了。” “那么我们去吃点什么吧,然后再计划下一个去处。” “想吃什么?”罗夏问。 “满汉全席。” “那么我再补充一条,是我钱包承受范围之内的。” “想吃兔肉。” 夜莺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惊蛰小姐听说我要和博士约会够,她嘴上说‘玩物丧志’,但给我推荐了几个地点,其中就有以兔肉为主题的餐厅。 到了那里之后,顾客可以亲自挑选兔子,如果有兴趣还可以观摩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如何变成香喷喷的兔肉大餐。” 夜莺说到这个份上,罗夏不可能拒绝她。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卡路里,得出自己可以吃的结论。 他陪着夜莺欣然前往惊蛰介绍的地方,夜莺挑了只灰色的白兔子,罗夏又点了小菜和米饭,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和夜莺大眼瞪小眼,刚才夜莺俯身和他分享同一股水流的回忆浮现。 她神色坦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罗夏下意识的抚摸自己嘴唇的时候,她的脸有些红。 “我的技术还好吗?”她期期艾艾的问。 你是和我接过吻的人里技术最差的一个。罗夏立刻在心里回答。 实话总是伤人的,所以他回答:“呃,刚才你突然袭击,我脑海一片空白,应该挺好吧。” “罗夏你被亲吻过很多次了吧,”夜莺认真的数着指头,“一,二,三……不行,就算两只手都用上也数不完啊。” “呃,你说的没错,我能问问理由吗?” “罗夏喝水的时候感觉很诱人,让我怀疑真的有那么好喝吗?所以我又品尝了一下,感觉的确比刚刚好喝了一些。” “我是否可以大胆的假设,你是因为爱而吻了我?” “爱?我不太懂这个。” “那么,我换个问法,夜莺你是因为想到我而产生亲吻的冲动吗?” 夜莺诚实的摇了摇头,因为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向霜星示威的念头。 罗夏略感失望,把夜莺亲他的动机归结为萨卡兹姑娘的不谙世事,他也庆幸夜莺的回答是这个,不然他必然要负起责任,可是这件事不归他说的算,也不归夜莺说的算。 “要不要再来一次?”夜莺怯生生的问, “刚才没尝出滋味的话,只有再尝一次就可以了吧。” 我又不是猪八戒,你也不是人参果! 罗夏挠挠头,夜莺身体前倾,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根本不给罗夏逃避的机会。 送上门来的肉不吃白不吃……抱着这样的心态,他的手捧住夜莺的脸颊,柔软的肌肤和柔顺的金发两面夹攻,让他差点去亲吻夜莺的头发。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迟疑,夜莺又补充一句: “如果罗夏想亲我头发的话,我就剪下来送给你, 让你亲个够。” 罗夏心痛的看着恐怖分子夜莺掌握的头发人质,迅速贴在夜莺的嘴唇上,品尝了唇膏的味道,一触即分。 夜莺捧着自己的脸颊,老实说她没有感受到小说里女主角接吻时的心路历程,所以这个游戏她放弃了,转而对兔肉美食抱有期待。 “啊对了,”她掏出手机, “我要把今天的事和临光说一下。” “临光?” “嗯,罗夏和闪灵去汐斯塔的那段时间,是临光照顾我,她每天代理博士的位置,工作结束后又要陪我去读书会。 有时候我们会睡在一张床上,在被窝里小声聊天,我的年龄可能比临光大一些,但对我来说,她就如同姐姐一样。所以那时候我就和她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在喜悦的时刻要传达给她。” 罗夏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具体说了什么?” “把我和罗夏接吻两次的事情告诉她,不知道我的心情有没有通过文字传递过去呢?我想临光现在一定很快乐吧。” 她快不快乐我不知道,但罗伯斯庇尔真的要降临我身边了! 罗夏忧愁的想象一会儿临光提着战锤兴师问罪的场景,他隐约感觉到耀骑士最近特别在意他的事,尤其是发生在他和夜莺之间的事,她非常不希望他和夜莺之间有什么。 果然是因为临光讨厌我吧,罗夏想,她那样正直严肃的骑士看来,我这样散漫花心的人作为领导肯定不合格。 随后端上来的兔肉套餐抚平了他心中的忧虑,当他和夜莺结账的时候,老板一边说他女朋友很漂亮一边赠送他两个兔脚玩具,据说能够带来好运。 罗夏并不相信运气,但他承认他希望在概率事件里他处于有利的一方。老板的好意他收下了,分给了夜莺一只。 自然,夜莺又给临光分享了新的讯息。她抿着嘴对着屏幕微笑,而在罗夏心里,他想象的临光给自己施加的处刑从断头台升级为五马分尸。 第一百八十三章 灰姑娘(28) 把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当安洁莉娜突袭博士的办公室时,与此同时霜星也在赌斗场地的地下通道里加紧施工,把源石和炸药埋设进去。 叶莲娜已然被形式逼到穷途末路,但身为生活的斗士,她仍然抓紧一切机会战斗——去赢得和罗德岛的战斗,去争取一个较为有利的结果。 看上去赌斗的结果决定了两个不同的未来:她在罗德岛战斗,以此成就博士的未来;或者博士为她战斗,以此成就她的未来。然而凯尔希或者阿米娅是不会允许博士被挖走的,就算她赢了,也不过是博士作为禁治产的工具人替罗德岛接受整合运动的财产,然后完成合并。 说到底,罗德岛在武力和形式上占据决定性的优势,干嘛要特别遵守规则?道理很难说服别人的心,但刀剑却能让人的身体屈服。 古往今来,一切征服都始于刃。 所以,胜利或者失败不影响霜星和她的人被“预定”加入罗德岛,霜星并不排斥这一点, 罗德岛未必是最优解,但的确是她想要的选择。想到罗夏的时候,让人恐惧的博士和让人欲求的勃士让霜星心情难以平复。 她要在赌斗里做的是证明自己和雪怪部队的价值,以胜利者或是失败者加入罗德岛,在未来领导者眼里的评价可是不一样的:弱小者被当做炮灰,而强力者则得到晋升……这是霜星的脑补。 她只是通过罗夏和罗夏身边的干员们——如此狭窄的视角来定义罗德岛,把罗德岛脑补成了与事实南辕北辙的模样。 人必先噬人,然后人噬之。博士贯彻了伟大母亲的教导,他先以十一小时工作制压榨了自己,以锡兰红茶与芙蓉健康餐锻炼心智,再去用同样的手段平等的迫害自己的家人们。 霜星暂时不知晓这一点,她正在为胜利做着准备工作。对于这场赌斗,她认为罗德岛至少会出动一支标准人数的小队和她战斗,她这边可用之人很多,但都是辅助性角色,能够战局关键的只有她自己。 为了胜利,霜星不择手段,她相信博士也是不择手段。两人亲密接触的回忆让她知晓罗夏是在规则的边缘疯狂游走的法外狂徒,他看似是忠厚老实的背锅侠,实则大奸大恶的炼酮大师(@本泽马)。 这是个必须集中精力小心应对的人物,霜星勘察过赌斗场地附近的地形,发现因为前人们胡乱挖掘,地面的厚度被削减了很多,后来他们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急忙修筑了承重柱支撑。 只要同时炸毁这些承重柱,整片场地就会被破坏,所有人都会跌进下方的地道里。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死亡——主要是担心罗夏,霜星在安置炸弹与源石之余,她还准备了防护措施来避免孕育着的厄运。越是临近赌斗的日期,她心中越是感觉不安。 “我就说附近有些吵,原来是你在作妖。” 懒洋洋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围绕在霜星身边的几个部下立刻转身,一人在霜星身边架盾, 一人丢了根冷光照明棒过去,另外几个人举起手枪、驽具对准了蓝色光芒勾勒出的模糊人形。 霜星握住铁矿镐,她头上带着有照明灯的矿工帽,脸上抹的黑一块白一块的,看上去有些滑稽,让不速之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在乌萨斯的矿场做过苦役吧,如今算是再就业?” 霜星队伍里超过半数的成员都有在乌萨斯矿场被劳役过的悲惨过去,不速之客的说法被视为挑衅,更多的人举起武器对准了不速之客。而不速之客呢,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W,你为什么来这里?弑君者呢?”霜星问。 被道破身份的不速之客耸耸肩: “弑君者?那个孩子的人被罗德岛杀光了,就连她自己也精神失常。 据说,罗德岛有个叫凯末尔或者凯尔特的医生拷问了弑君者,第一个小时她们相互威胁, 第二个小时她们相互承诺,第三个小时她们交换秘密。 医生向弑君者道出某些惊人之语,令弑君者不得不思考一些从未想过的事情。结果,她回去之后在塔露拉面前摧毁了自己的武器,以此完成对塔露拉的抗逆。” 说到这里的时候 W 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弑君者怎么想的,她摆脱了塔露拉的控制,却在塔露拉释放源石技艺的五秒之后就被击败了,囚禁在高塔上,好像莴苣姑娘。” “那么,你呢?” “塔露拉几乎也要杀了我……哎呀,在切城我和罗德岛做交易的故事还是被她知道了。但她最终明白,她还是需要我的。” W 狡黠的笑着: “我被安排了新的差事,再一次回到龙门向你传达她的口头指令,她有一个计划能够摧毁龙门,届时我们将在龙门的废墟上分享胜利。” 霜星怒喝: “胡闹!感染者的血将为感染者的公义而流,而她在干什么,想要制造又一个切尔诺伯格?这已经背离了她当初承诺过的东西!” W 怜悯的看了霜星一眼: “你不会真的相信过她吧,那种野心家不过是借你们的怨恨、屈辱和对公义的渴望完成她自己的野心罢了。 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复仇火焰堆积在胸膛里的人,考虑到她对龙门如此执着,要么龙门有什么人物她怨恨至极,要么就是……魔鬼附身。” “你是指科西切的传说?”霜星眸子里迸发冷意, “小时候我曾经被这个故事吓到过,但它 终究只是个故事罢了。你要用故事为塔露拉洗白?” “现实又不需要逻辑,说不定真相就是这样呢。”W 轻浮的回答,又看了看周围,“你要暗算罗德岛吗?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霜星摇了摇头:“不需要,你想让诺亚·罗夏死,而我则希望他长命百岁。” “他是你的新靠山?” “我和他睡过了。” 霜星用平静的口吻轰出一发令人震颤的炮弹,让 W 愣了好几秒,之后才迟疑的说道: “你…… 塞的下?” “我有必要向你描述细节吗?” “看来是没塞下,”W 笑了笑, “15 岁的时候,我因为这个养了两个月的伤。” W 的这一发炮弹也震撼了霜星,W 对博士的熟稔甚至超过了罗夏对过去自我的认知,让霜星隐约感觉这两个人应该认识,只是她想不到 W 和罗夏竟然……如此亲密。 不,说不定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又在说谎。霜星想。 因为两位女士对话的内容太过劲爆,雪怪部队的人自觉放下枪口,离得远远的留给她们私人交流的空间。 W 似乎读出了霜星内心所想,无奈的摊手说道: “信不信随你,但作为过来人我要给你一个 忠告:不要为他诞下子嗣,不然你将目睹有违常理却又符合真理之事。” “我没有心思和你打哑谜。” “这里面并没有解谜的环节,我不妨说的再直白一些,如果你不幸‘中标’的话,还是早点去流产比较好。” 霜星本想怒斥 W 一番,但她想起罗夏最激情的时刻,也始终记得他要远离“罪恶行径”。结合 W 的言论,罗德岛或是博士这摊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我会亲自查明真相,你可以离开了,我还有现场工程,没有时间送你。”她说。 “但我要听到你的回答,在整合运动和罗德岛之间,你究竟要如何选?” 霜星坚定的回答:“我选择加入罗德岛,他们虽然弱小,却是在为感染者的明天而战。” “那么爱国者怎么办?他是你的养父,就不怕塔露拉在两军阵前支起一口大锅,说霜星你再不投降我就把你父亲下锅炖了?” “那么我会回答:我们曾经情同姐妹,我的养父也是你的养父,弑不弑父随便你,到时候还请分我一杯肉羹。” “爱国者听到应该会很伤心吧。” “他在教导我成为战士的时候,让我把握愤怒且舍弃仁慈,愤怒是战士的力量,而仁慈是战士的束缚。何况,他并不渴望以生老病死作为结束。 如果事情真的变成那样,他大概会回答‘向我开炮’,在杀死自己或者杀死敌人的时候,他都不会手软。我会伤心,但我下手的时候不会犹豫。” “看来我无法改变你的意志了。”W 叹了口气,“我会如实向塔露拉回复,并把你的决定告诉爱国者。” “那是他应有的权利。” W 躲进自己制造的烟雾里,让原本想要杀死她灭口的霜星垂下手来,她对部下吩咐道: “检 查周围,看有没有 W 埋设的炸弹。” W 推开井盖,回到某处藏身地点的时候,她的背后被一截锐物抵住了。佣兵小姐举起手来, 被袭击者推进屋里,打开灯,她带进龙门的手下都鼻青脸肿的被绑在椅子上。 她忍不住骂道:“萨卡兹的部落都是废物!” 她背后的袭击者回答:“幸运的是,作为女王的你也一样。” W 被绑在了最后一把椅子上,看到袭击她的人穿着黑色披风,带着面具。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黑暗骑士?不对,你没有黑暗骑士内味。那么冒牌货小姐,你想做什么?” “关于黑暗骑士,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真货与冒牌货的?” “众所周知,黑暗骑士的胸脯像龙门大道一样平坦,而你……你别告诉我你胸前那两坨是大号布丁。 陈警官,你演不了平胸角色,而且剑谱排名第四的赤霄杀气太重了,你驾驭不了它,反而暴露了你的真实身份。” W 说到如此地步,黑暗骑士的模仿者也不再隐藏,她的手伸向脑后,准备从左右分开面具把它脱下来。 这时候,W 手下的一名萨卡兹百夫长暴起,他挣断了绳索,向着陈扑来。猩红的线在空中一闪而逝,把风声与百夫长的影子一起撕裂。剑锋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绽放一朵红梅,百夫长的尸体轰然倒下。 “黑暗骑士可不会杀人。”W 说。 “同样的,她也不用冰球护肩。” 陈把剑送回鞘中,跨过尸体来到 W 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说:“塔露拉在哪里?” “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区。” “她要做什么?” “毁灭龙门。” “你潜入龙门的目的是?” “和我方干部霜星联络,再通过她联系罗德岛,作为内应为我方的攻略提供帮助。” “你是把谎言当做武器用的人,但你的谎言太脆弱了,脆弱到我不屑于亲自揭穿它。” W 笑了笑: “哦,真的吗?龙门与罗德岛亲密无间,作为屠龙的勇士一起打倒邪恶的整合运动,从此大家幸福和平的生活……童话里大概会那么写吧。 而现实是,龙门、罗德岛或者我们都心怀鬼胎,为自己的利益谋算着。你可能记得博士的好,却忘了罗德岛不是他说的算。凯尔希可是追逐利益的冰冷生物,我们这边和你这边也一样。 有利益的话,大家为什么不能坐下谈一谈呢?或者,我们重新划分立场,将之分为感染者与普通人,整合运动或者罗德岛站在感染者这一边,而龙门则代表普通人,谁是主要矛盾,谁是次要矛盾呢?” 陈冷淡的回答: “哪怕加上罗德岛,你们也休想撼动龙门,这只是感染者最微不足道的反抗。” “说的好像你不是感染者一样,陈警官。” “……” “好吧,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大概会被你杀掉。那我们换个你更感兴趣的话题。罗德岛的凯尔希医生曾向我方的弑君者透露一个关乎背叛的巨大秘密,弑君者的反应相当有趣。” W 抬起头直视陈的眼瞳: “现在,我将效仿凯尔希医生,向你透露一个关乎背叛的巨大秘密。 你不觉得奇怪吗?处于前线的龙门,附近最大的城邦之一为何安保力量会变得如此稀疏,以至于我们就像在自家后花园一样随意进出。” 陈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魏彦吾。” “没错哦,所有的事都因他而起,一切的转变都在为他邪恶而高尚的计划服务。” 第一百八十四章 灰姑娘(29) (127→126) 陈已经预想了拷问 W 的种种计划,然而她还没用力,W 就把一切都招了,顺利的让人以为 W 在耍她。 特别是当萨卡兹佣兵言及关乎背叛的巨大秘密时,陈警官罕见的在俘虏面前失态了。如果W 说的是真的,她甚至就是在魏彦吾……她的舅舅面前拔剑也无妨。 “我已经说了那么多,你也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W 笑吟吟的看着陈,“你是如何拔出这把古剑的?之前和你交手的时候,你至多只能拔出一小段距离。” “我反复的从愤怒中汲取力量,赤霄认可了我的实力,仅此而已。” 陈没有说谎,只是忽略了细节:之前她邀请博士参与邪教案件的侦破,博士在审讯室吹奏加键唢呐把嫌疑人折磨到精神崩溃时,没有注意到审讯室里还有录音装置。 陈想要弄懂博士是如何折磨嫌疑人的,半是好奇,半是出于责任感,她调取了录音聆听, 哪怕她做好了心理准备,那恐怖的唢呐之音让她之后做梦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肢体在震颤。 这是什么? 博士的唢呐唤起她的恐惧,一度让陈逃避了一段时间。后来,当她对着无法出鞘的赤霄在灯下沉思的时候,唤起恐慌的唢呐再度纳入她的视野里。 她把博士的唢呐之声当成了磨砺战士心性的试炼,于是再度打开了录音机。最初她只能在博士的攻势下坚持三分钟,就软趴趴的伏在案头,身体轻颤着,汗水浸透了衣衫,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强烈的执念让她反复尝试容纳博士的唢呐之声,时光流逝,她在博士攻势下能支撑的时间越来越长。到了现在,她已经能够支撑半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如愿拔出了赤霄。 这仅仅是个开始,拔出赤霄不等于驾驭这把古剑。陈的试炼还在继续,她有预感,当她能够扛下录音全程的唢呐独奏而神智不损,就是她完全掌控赤霄之时。 罗夏博士对他的唢呐十分自信,真想看看我在唢呐声中屹立不倒时他的表情。陈想。 她不知道她聆听的唢呐之声只是博士用 1.0 版本的加键唢呐吹奏的,这恶魔般的武器还有大量的升级空间和潜力可以挖掘,而且博士已经尝试利用罗德岛的资源挖掘,由火神小姐打造匹配他器量的名器。 总之,她拔出了赤霄却准备保守这个秘密。不是她贪心,而是博士的演奏太过可怕,像是叉烧猫这样的富贵小姐在博士的凶器下,估计一分钟就要哭爹喊娘了。 人在失去希望的时候很容易尝试那些旁门左道,希望自己是被选中的人。如果公开唢呐的秘密,总会有人按耐不住好奇心尝试在其中寻求力量……然后悲剧重复发生,炎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陈对着 W 说道: “如果你还知道什么最好快点说出来,这样你在看守所里可以吃猪排饭,而不是稀饭与白菜。” “如果是稀饭白菜倒是挺好的,毕竟我和博士也过了段苦日子,这算是所谓的忆苦思甜了吧。” “博士?”陈的眉头舒展, “看你提到那个男人时咬牙切齿的模样,以及竭力要把事情牵涉到他与罗德岛身上……你是被他抛弃了吧。” W 的表情僵住了,丰满的胸脯急剧起伏着,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抑制住自己粗重的呼吸,重新戴上微笑的假面。 “天底下的舔狗,总要被自己追求的对方掠夺到一无所有。我是从医院支着虚弱的身体出来,转眼间就发现我已经为某条陆行舰支付第一期工程款的时候,才明白这个道理。看在我自揭伤疤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大家是怎么看待‘那个男人’的?” “你说是亨德森吗?” “我还汤姆里德尔呢!” 陈回答:“‘那个男人’是个受欢迎的人,他或许还不能回报人们对他的全部期望,但他尽力在做,至于其他的我无可奉告。” “你和他是朋友吗?”W 问。 “这不关你的事。” “那么你最好再靠近一些,瞧瞧罗德岛,瞧瞧他是什么样子。” “出于责任,我会好好看到底的,不劳你费心。 “陈顿了顿接着说:”谢谢你的合作,你证 明了我违反 14 条规定在此审问你的价值,现在我会把我的行为合法化……风笛!” “在呢!” 门外一个活泼的声音响起,提着骑枪的红发姑娘出现在窗口,她对里面的俘虏挥了挥手, 发丝在手臂间跳跃,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陈说:“告诉星熊,他们可以开车来抓人呢。” “陈陈,我该怎么解释你逮到这些人呀,你知道我不擅长撒谎。” “就说他们打麻将输急了眼,声音太吵被我逮住了……还有,别在外人面前叫这个外号!” “这不是我们关系好的证明嘛,你不能总是发脾气,这样对皮肤不好……好好,我不说啦。” 风笛摆摆手从窗口离开,陈不由的叹了口气,这位瓦伊凡姑娘是她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留学时的同窗好友。如同所有的大学同学一样,她们俩在校感情要好,毕业之后却多年没联系过了。但当最近风笛找到了她时,她们俩的友谊迅速升温,又回到了近卫学校的时光。 风笛说是要尽身为维多利亚军人的责任,在追寻一个真相,因而放弃进入维多利亚第二集团军做军官的机会,四处旅行中。 看她那么可怜,陈暂时收留了她,晚上听风笛讲述旅行的故事,其经历之丰富足以写成一本《风笛历险记》。 风笛无意在龙门停留太久,她要继续在世界环游。陈不忍老友继续风餐露宿,向风笛提到了罗德岛,这是一个在世界巡回的制药公司,并且即将从龙门起航开往下一站。风笛想了想, 决定“考察”一下罗德岛再说。 在此之前她就在陈这里住下,养精蓄锐,同时给陈在私人事务上打下手:包扎伤口,做饭, 打扫房间,缝衣服,如果不是陈制止,她还打算在陈公寓附近荒废的绿化带区域种菜。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在皇家近卫学校的时光,只不过在那里风笛种的是土豆,这位身手不凡的瓦伊凡姑娘对土地有一种朴素的热爱,就连形容自己头发颜色的时候,她都亲切的将其称为“红麦色”。 陈曾经问自己的朋友: “你这么喜欢土地的话,去读农业学校然后去置办农场不是更好吗?” 风笛天真的回答: “可是妈妈说过,现在能打的女孩子在结婚市场上最受欢迎,我是怀着新娘修行的觉悟在学校习得了一身好本领。” “然后呢?” “那些想和我结婚的男人完全打不过我,所以我至今还是单身。” 类似的对话在生活场景里随处可见,陈心里与好友重逢的喜悦渐渐被生活琐事积累的烦恼取代,距离产生美,她和风笛过于亲密反而会妨碍彼此的感观。 再加上风笛总是不分场合的叫她“陈陈”,这个外号让她辛苦多年建立的威严满满的形象迅速崩塌。当诗怀雅也阴阳怪气的叫她“陈陈,妈妈怕”的时候,她决定不仅要把风笛送到罗德岛,还要联络博士给风笛安排搬砖的工作。 打发了风笛之后,陈转过身来对 W 说: “如果你还要什么要求可以现在提,等进了看守所就没机会了。” “我别无要求,”W 笑了笑,“六者已逝,五位源自岩石,一位源自光,现都归于虚界。但他们的回忆仍具神力,而现在我要拜请这股力量。” 在 W 被缚的双手双脚之间,冰刃骤现割裂了绳索。陈拔出赤霄,细红的线在 W 视野里炸裂, 猩红的死亡在触及她的身体之前,就被冰霜包裹、震碎,犹如玫瑰凋零。 “啧,”陈皱起眉头, “冬克刃。” W 大笑道:“万物皆有终结,我则思忖耐心胜于蛮力的道理。” 交手一瞬间,她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性质,W 恰好具备克制陈的力量。陈一击不成便掏出手枪,她朝着 W 脑袋的方向开了一枪,W 低头躲过子弹,猛踏身下的地板,一把拉特兰长铳从机关里飞出,被 W 握在手里对准陈的身体。 陈右手的赤霄磕开长铳,左手的手枪再度击发,W 后仰身体的同时,左手袖口有飞镖滑入手中,她轻抖手腕,飞镖直奔陈的面门,后者躲闪的时候,W 的长铳瞄准陈的脑袋开火,被陈用赤霄挡下。 在两人战斗的同时,冰刃无声息的割开了萨卡兹佣兵们的束缚,他们站起来去角落里拾取武器,有个性急的人赤手空拳朝陈冲过来,打算报刚才的仇。 “陈陈莫怕,我来助你!” 高亢的女声伴随着锐利的流风加入战团,风笛向前奔跑着,硕大的骑枪上闪烁着能量的光彩。一名重装佣兵转身,他只看到了跳跃的棕红色和黑灰色的死亡。他反射似的用手里刚捡到的盾牌去挡住风笛,骑枪与盾牌相遇的瞬间静滞了一秒,蛛网状的纹路在盾牌上蔓延、碎裂, 萨卡兹佣兵也是如此。 W 挑了挑眉毛,而陈的攻势则越发猛烈,风笛在战场上是可以把后背托付的人,而陈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信任她。 红麦色头发的姑娘击倒了拦路之敌后,径直朝着 W 奔去,枪身从陈的肩膀上方的空间穿过, 直奔 W 的面门而去。 W 后退一步,冲下属们做了个手势,萨卡兹佣兵们交替掩护后撤,她从怀里掏出起爆器按下按钮。火光在屋顶蔓延,坠落的瓦砾与飞舞的灰尘组成幕墙分隔了双方的视野,他们就此脱离接触。 “好脏啊,一言不合就制造空气污染。”风笛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抱怨道:“我今天刚配好的衣服都弄脏了。” 陈收剑入鞘:“未必是坏事,你现在有机会换一身衣服,老实说你的审美糟透了” 风笛挠了挠脸颊:“真的有那么糟糕吗,我还以为挺美的……啊,你没受伤吧,陈陈。” “要关心的我请一开始说!” “因为陈陈你很强,我根本不担心嘛。在学校的时候我每回给你缝好伤口之后,你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几句对话过后,烟尘散尽,已然成为废墟的房屋纳入她们眼中,新月微弱的光芒从所剩无几的屋顶涌入。陈沐浴于月光中,犹如剧院里只存活于光中的女演员。 陈对着同伴吩咐道:“跟上我,风笛,我们夜间的散步还得持续一会儿。” “喂,那些人可是佣兵,战斗力且不说,跑路的本事一定是一流的。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追的上……等等,别丢下我啊,我去就是啦!” 风笛虽然跟了上来却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深知她脾性的陈说道: “作为答谢,我告诉你一 个秘密吧,关乎罗德岛的秘密。” “什么?” “那是一家黑心企业,每天工作十一个小时,还有人会时不时用营养餐和莫名其妙难喝的红茶来迫害你,那个迫害你的妖僧身怀凶器,还会用管乐器制造精神攻击。甚至,一不小心你会发现自己不仅是当干员,还可能是来他当小妈妈的。” “噗,陈现在特别爱开玩笑了,”风笛笑的天真,“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公司,就算有, 它也早就因为离职潮倒闭了吧。” 陈无限同情的看了风笛一眼,她说的是尽是实话,然而她的好友只把她的忠告当做笑话。 在这件事里她已经尽到了朋友的责任,接下来只需要把这个古怪的朋友丢到罗德岛,距离会维持她们的友谊。 “还有一件事,”陈严肃的说, “不许在别人面前叫我陈陈。” 风笛嬉皮笑脸的答道:“好的陈陈,没问题陈陈。” 决定了,我会在向罗德岛推荐你的文书里添加“爱喝红茶”、 “什么都吃”、 “喜欢唢呐”这 三个设定,自然会有人好好招待你!陈在心里想。 两个维持着奇妙友谊的姑娘又追寻了 W 半个小时,她们吃了一次诡雷,让陈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后,不得不中途折返。 对于女性来说,爆衣几乎削减了一半的战斗力。 这也导致了第二天下午,罗夏陪着夜莺在商场漫无目的转悠的时候,偶遇穿着便服的陈, 以及穿着陈衣服的红发姑娘,看到陈与对方打招呼,她也热情的挥了挥手,露出爽朗亲切的笑容。 这是……邻家姑娘的 feel! “真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博士。”陈上下打量, “只有你和夜莺吗?没妨碍你们的约会吧。” 罗夏的目光转向陈身后的风笛:“没有没有,话说这位是……” 风笛向前探出身子,自我介绍道: “风笛,来自维多利亚,陈陈叫你博士的话,你就是罗德岛的那位博士?” “正是鄙人。” “久仰久仰,我住在陈陈家里的时候听她说起过你。” 风笛非常热情的握住了罗夏的双手上下摇晃,让罗夏的身体以同样的频率晃动。红发姑娘的喜悦透过强有力的肢体动作传递给了他……不,这不是喜悦而是折磨,因为这家伙的手劲太大了! 夜莺看了过来,风笛虽然大大咧咧但她不傻,很轻易的从对方的眼神中解读出怨念。她略显尴尬的松开了罗夏说:“啊,不好意思啊,我早就想和博士见一面了。 “没事,风笛小姐真是个妙人。”罗夏回答。 如果以食物比喻,夜莺是美观多过实用的造型菜,陈是多汁饱满,需要好胃口来消化的硬菜,而风笛则是朴素的麦粥,清淡而温和,更具生活的气息。 他们寒暄一会儿就分开了,罗夏还能听到风笛向陈抱怨“为什么不告诉我博士有男朋友的事”,直到风笛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夜莺从踱步过来。 “这个人太热情了,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夜莺直勾勾的看着罗夏,”相反,博士很 喜欢这样的姑娘吧。” “我如果回答‘喜欢’呢?” 夜莺什么也没说,她只是低头亮出头上的角,轻轻刺了罗夏手臂一下。正因为是好脾气又缺乏常识的夜莺,罗夏才敢捏软柿子发表 DD 言论。 傍晚的时候他们,恰好碰到了正在偷懒的初雪,看到牵在一起的手,圣女大人一下子就不困了,她舔了舔嘴唇,眼神火热。 当罗夏一个人的时候,她感觉博士索然无味,而他身边有女人陪伴的时候,她感觉对方像是猪油一香甜可口。 罗夏没注意到圣女大人看他的目光再度变得贪婪起来,他心中默念“不要遇到临光”,当念到第十七遍的时候,预感不幸成真,临光仿佛回应了他的咒语降临到他面前。 “从天色来看,你们没在外面吃吗?”临光问。 “明天就是和霜星赌斗的日期,我要回来再做些准备工作。” “相信在博士的带领下我们会取得又一场胜利,”临光转向夜莺,“你呢?” “我也很好。” “考虑到明天的事情和辅助你行动的装置长达 12 小时的冷却期,你要算好时间。丽兹,对你来说能够行走的每一分钟都很重要,但我恳请你今天暂且牺牲一下,以大局为重。” 临光虽然是在对夜莺说教,但她却始终瞄着罗夏,当耀骑士在“大局为重”这几个字上加重语气的时候,罗夏明白对方的意思—— 缓期执行,等这件事结束我会问个明白。 这对罗夏是个利好消息,他认为临光对夜莺怀着老父亲般的情感,所以看到自己这头拱白菜的野猪时不免会恼怒。如果双方调换立场,他辛辛苦苦浇灌夜莺却被临光泡走,那时候他会怎么办呢? 大概会对临光说“你让我失去了一个女儿,作为补偿你来给我当女儿让我日日浇灌好了”。 不过,临光总不至于采取和我臆想的一样的报复措施吧。 罗夏想,那可是耀骑士,铁血女汉子,二号人造钻石,塞雷娅接班人,临光的人生被“归乡”、“荣誉”、“家人”这几个概念填充的满满当当,怎么可能对我出手? 遵照临光的嘱托,夜莺回到了她熟悉的轮椅上,让辅助自己行走的装置“灰姑娘的魔法” ——最初只是夜莺对它的形容,但最后大家都如此称呼的名字,得到充分的修整。 挂念着安洁莉娜的罗夏径直来到对方的宿舍,他推门而入,首先看到散落在床上、带有少女风格的内衣,然后是坐在床边的安洁莉娜,她正把铺散在背后的长发扎起来,犹如拉开了一道红棕色的窗帘,些许光芒落到她背脊的肌肤上,调和成柔和但充满诱惑的光彩。 安洁莉娜回头,看到罗夏的瞬间呆住了。老实说她已经数十次幻想过她与罗夏坦诚相对, 发出哔咔哔咔的声音。然而梦想实现的时候,她还是慌张的随手抓起枕头丢了过去……附赠一条换下来的胖次。 这两样东西挨得很近,安洁莉娜抓过去的时候没有仔细分辨。罗夏做了个歉意的手势,然后点了个赞。他把枕头还了回去,却把另一件东西塞进口袋里,若无其事的准备离开。 安洁莉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关上门,把我的……我的衣服还回来!” 罗夏关上了门,安洁莉娜迅速穿上衣服,从他口袋里翻出她的东西拿回去,忍不住投来责难的视线:“罗夏……真变态呢,你要用我的东西做什么?” “我以为这是你给我的。” “谁会把这种东西送人啊,这种事太变态了,请别再对别人做了。何况比起物品,还是本人更……啊,我什么都没说了!” 安洁莉娜用力摇了摇头:“罗夏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对于场地的探查结果如何?” 安洁莉娜换上严肃的表情:“霜星在那里布置了许多源石和炸弹,还有充当缓冲的材料。” “考虑到地面的厚度,她肯定不是直接感应源石,而是使用电子产品起爆,那么我们需要一台能够屏蔽信号的无人机……还有别的吗?” 安洁莉娜摇了摇头: “那里有雪怪小队的人员施工,我没有靠的太近。另外,我在潜入地下通道之后遇到了陈警司。” “陈 sir 怎么会在那里?” “她说她有自己的目的,并且态度十分坚决,她会不会掺和到这件事里?” “可能会,如果她是敌人的话,我们不得不击败她。” 安洁莉娜嘴唇嗫喏着,最后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陈警司是个好人,我一点都不想和她敌 对。在做黑暗骑士的时候,足够我了解她的为人了,她……藏着很大的怨恨,但我相信她能够克服怨恨,心向光明。” 陈的怨恨?怪不得她会强卖给我两个人情。罗夏想,恐怕陈筹备的事和她的怨恨有关吧。 想到这里,他说道: “这件事和她是好人坏人无关,除非她是我们自己人,不然总是有我们不得不兵刃相向的时刻,盟友就是用来背刺的,好聚好散是一种奢侈的结局。” “那就把陈警司变成自己人!”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安洁莉娜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陈这样担负要职的人物怎么可能加入罗德岛,这又不是私人感情能决定的事情。 她转而问道:“罗夏也曾背叛过什么人吗?” “或许吧,不然无法解释为何会有干员提醒我小心罗德岛内的非常之事,为何会有一些人, 比如整合运动的 W 对我怀有恨意。” 罗夏故意逗安洁莉娜: “你说,如果我失忆之前是那种连自己孩子都不会放过,为了追求力量不惜计划献祭成千上万人的人渣,最后却失忆了,把自己曾经的罪行忘得一干二净。 而后,现在的我对过去浑然无知,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然而对受害者们来说,就算我失忆了,罪行并不会因此消失我还是那个必须诛杀的人渣。 当他们找上我,宣称要进行正义的审判正义的复仇时,安洁莉娜会怎么选呢?因私情而保护我?还是因公义把我交出去?” “我……” 人们的漠不关心,唯有戏剧性的逆转才能唤醒,所以黑暗骑士必须是正义的符号,她永远不会被打败,永远正气长存。然而组成黑暗骑士的却是名为安心院安洁莉娜的血肉之躯,很容易被忽视,被摧毁,心中有一杆歪斜的天平。 她清楚,在罗夏所描述的场景里她是不可能把罗夏交出来的。倒不如说,她很有可能会拿起武器,用最拿手的源石技艺为他进行武力辩护——她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叙拉古的血,那里的人们更习惯用刀剑和枪炮审判一个人的罪行。 怀着私情的她去打击因私情而进行的犯罪,这里面真的有什么公义可言吗? 看安洁莉娜纠结的模样,罗夏很没良心的笑了出来,JK 小姐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小声说: “我为你而烦恼你却在笑……没良心的。” 这句责备软绵绵的,倒像是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罗夏看向安洁莉娜,幽暗的环境里他的无形之术发动了——尽管他一无所知。 对于几乎单恋着罗夏的 JK 小姐来说,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只会唤起她的情欲。原本她的火炉里只有余温尚存的火种,罗夏无意识的举动把她的火焰煽动起来。 她的双腿相互蹭着,双手扣在一起低头不语,低下头来吞了口口水,她感觉身体有些发颤, 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支配着。作为一个含蓄的女孩,她更希望由罗夏,而不是由她这边挑明两个人的关系。 先上车再补票的念头在安洁莉娜心里诞生,这是过去她不屑于做的浮浪之举,而现在蠢蠢欲动。从一个立场转变向另一个立场,比想象里还要容易。 想想同族的调香师,安洁莉娜像吃了柠檬一样充满酸意,大家都是沃尔珀,凭什么你能吃的那么多? 她猛的抬起头来,手叠在罗夏的手上。罗夏的视野里忽然出现安洁莉娜娇艳欲滴的面庞, 眼神妩媚。 “安洁莉娜?” “让我好好看你……” 安洁莉娜慢慢靠近,罗夏注意到她的眼神虽然妩媚却不容置疑,仿佛下定决心要完成某事。 她贴在他的手臂上,柔软的感觉铺散。 T2 水平。对非欧几何有着丰富经验的罗夏在心里迅速给出评价。 这时候门关传来响动,安洁莉娜飞快的从罗夏身边抽身,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普罗旺斯欢快的身影纳入两人视野里,她也看到了气氛奇怪的两人,尾巴突然变得很痒。 “我先告辞了。” 罗夏借此机会起身离开,如果不是普罗旺斯,他很有可能对安洁莉娜犯下“罪恶行径”。JK 小姐青年的肉体充满诱惑,既是肉欲,也是食欲,毕竟安洁莉娜腿上的源石结晶很是显眼。 在他心里,霜星来罗德岛坐一把交椅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不想在霜星入职的第一天,就被对方看到自己囊中羞涩的尴尬一幕,他仗义疏财慷慨解囊的行为未必能在霜星那里落得好名声。 回到办公室后,罗夏掏出明天所需要的一切道具:1.1 版本的加键唢呐;两发青色迷幻剂、 两发增幅范围内生物听觉的弹药、三发紫色毒药,总计七发备弹的改装手枪;热感润滑油…… 等等,为什么会有润滑油? “白雪?” 罗夏唤来了他的隐秘护卫,拿起润滑油问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你需要。” 罗夏想了想,没有浪费白雪的一番好意,把它放在盒子的角落里。当他拿出加键唢呐吹奏的时候,忍者小姐不见了,只余下打开的窗户和摇曳不止的窗帘。 “艺术果然是孤独的。”他嘟囔道。 一分钟后,办公室传来的恶魔之音穿透了墙壁,让隔壁、楼上楼下的住户战栗起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灰姑娘(30) 名义上,罗夏在行政部申请的人员调动只有 12 人,但那只是罗德岛公家派给他的人数,罗夏自己又去拜托了某些干员,为他的行动提供助力。 “从今天早晨开始,龙门就在与罗德岛对接的区域增设了拒马与栅栏,并布置了警力。” 2 月 9 日一大早,黑就翻进窗户和罗夏汇报她的观察情况,她是那些不走行政部审批、私下提供协力的干员。菲林族保镖的能力足以让她成为罗夏队伍里的一员,但因为她的所属权还在汐斯塔,是汐斯塔租借给罗德岛的干员,所以无论如何要避免在龙门作战的情况,以免给大奸大恶的魏长官落了口实。 博士总有办法巧立名目压榨自己的干员们,这或许可以称之为智慧,黑在正面战场排不上用场,他就在野外插她,照亮战争迷雾。 黑对这件事没什么感想,罗夏让她去侦查龙门检查口的情况,她就找个合适的地方整夜潜伏在那里,用观测设备观测龙门武装力量的一举一动。 “理由是……有人举报……说是恐怖分子……要搞袭击……就在我们……去龙门的……必经之路上。” 另一位侦查员狮蝎在一旁吞吞吐吐的说话,黑的侦查靠二十年的战斗经验,而她纯粹靠着不起眼的天赋,只要她不动手,哪怕是业内行家也很难察觉她。 狮蝎解开纽扣,罗夏不自觉的瞟了一眼,感觉白色配那对圆润的非欧几何有些素了。黑飞快的瞪了他一眼,脸上又恢复了专业人士的冷漠。 狮蝎把夹在胸口的图纸拿出来。在龙门的平面地图上,她已经用红蓝铅笔标识出警力的位置,蓝色代表普通警察,红色代表近卫局,举报者宣称的情况使得近卫局派出警力, “恰好”挡 了罗德岛的路。 “看起来,我们大摇大摆的进去是不可能了,那条路现在肯定很紧张,我们全副武装的过去一定会被当做恐怖分子对待。” 罗夏叹了口气: “哪怕是和我们合作过的龙门近卫局,他们也只是肯定罗德岛的战斗力,然后对我们感染者组织保持忧虑。” “我们……又没有……破坏龙门。” “涉及感染者与普通人的问题,立场一定是先于道理的。感染者的问题不仅仅是传染病的问题,它已经变成了一个社会学的问题,是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投射的情绪符号。 在相当多的普通人看来,感染者的存在就是社会不安定的要素,他们手中的武器是否用于自保还是加害并不重要,他们的战斗是为了守护还是为了破坏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感染者们拿起了武器,准备战斗,这就足够普通人朝他们宣泄憎恨、恐惧、歧视与愤怒了。最初只是口头上,然后放任不管的话情绪的表达会变得越来越激烈,最后变成一种极端化的表达。 乌萨斯在处决感染者,但不止是乌萨斯在处决感染者,大家都在做这些事,只不过一些人偷偷做的时候,顺带着还指责另一些国家违反人权。”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夏轻轻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无力的、讥讽的微笑。 “感染者的人权,只存在于能够作为攻讦他国内政的时候。事实上,即便是感染者的家人们也会疏离自己的血亲,玫兰莎一直在往家里写信,最近一年她可曾收到家乡的来信?” 黑冷漠的说道:“你的演说结束了吗?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接下来,我会通知我的小队在这里集合。至于你的话……两个任务。”罗夏说,“第一件事,请把自己打扮成度假的模样;第二件事,帮我把黑钢国际的实习生香草叫过来,我迫不及待的想和她亲密交流一番。” 狮蝎误会了罗夏的意思,她以为罗夏要进行魔幻现实主义爱情动作电影里凌辱实习生系列的剧情,脸红的像是苹果一样。 黑翻了个白眼,从窗户里翻了出去。等一脸懵逼的香草进门的时候,罗夏从她身上闻到了香水的味道,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香草不好意思的说道: “抱歉博士,你找我的时候我还在锻炼,出了很多汗,所以在衣服上喷了香水。” “不,不是你的错。”罗夏摆了摆手, “最近普罗旺斯掉毛了,我鼻炎又要犯了。可恶,早知道就不玩她的尾巴了。” 香草还在消化博士话里信息的时候,博士突然站到她面前,她下意识的后仰身体,却被罗夏扶住肩膀。 “仔细看的话,你和我差不多高,多穿一件衣服的话身材也合适。”罗夏满意的点点头: “香 草,有个任务我要交给你。” 很快,龙门接到了自称热心市民金先生的举报电话,说是距离检查口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和一群武装人员在鬼鬼祟祟的搞些什么。 检查口附近的警力调动大半,果然在那发现了罗德岛众人,双方爆发了冲突,以至于最后变成了武装对峙,使得另一部分警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检查口的封锁变得极为薄弱,一辆大巴车悄悄驶来,却被赶来增援的警察逮个正着,在巴士上逮到了真正的博士和他的人。那些警察以妨碍公共安全的罪名把博士以及追随者逮捕,开车送进了龙门。 等行驶的离检查口足够远之后,罗夏的手铐被打开了,他转而致谢:“谢了。” 提供了警察制服和车辆的粉毛老鼠摇了摇头,回答:“但愿你别怀疑是我打的举报电话就好。” “我觉得你嫌疑很大,在龙门刻意封锁的前提下,我只能找你想办法。而你迅速准备好了制服和车辆,把我们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抓’进龙门,怎么看都像蓄谋已久的样子。” 林雨霞摇了摇头: “我只是知道打举报电话的人是谁,然后提前做了准备。那个人第一层意愿是破坏你和霜星的赌斗,第二层意愿是破坏我和你之间的交易,第三层是想制造龙门与罗德岛的不信任感。” “你说的是 W 呢?” “是她。” “我真的不明白,过去的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对我怀着如此仇恨。” 林雨霞嘴角抽动了下,但她迅速捂住口鼻做出打喷嚏的动作遮掩了这一点。 “我该如何回报你的帮助?”罗夏问。 林雨霞没有回答,直到下车的时候罗夏才收到她的短信,上面写道:如果你和诗怀雅结合的话,请不要令她诞下子嗣。 这已经是第三个人——如果挽歌儿小姐还保留人籍的话,警告他不要诞下子嗣。罗夏重重叹了口气,他的激情似乎可以成就平静或者灾厄的未来,而他对比一无所知。 恐惧、好奇心、责任感试图让他弄清诞下子嗣如何导致人们恐惧之事发生,然而每一个知情者意志都无比坚定,她们既不会在刃下屈膝,无形之术也不能征服她们的心。 罗夏看向自己的手提箱,1.1 版本的加键唢呐就躺在里面,他已经为他心爱的乐器规划了四个阶段的升级计划:2.0 版本的重生之境、3.0 版本的苍穹禁域、4.0 版本的红莲狂潮,5.0 版本的暗影逆焰…… 火神按照他的要求重铸了他的唢呐,尽管她将之称为魔鬼般的武器。工匠的评价增加了他的信心。在他周围,罗德岛的干员们一边前进一边检查手中的武器。在这个天气渐暖的时节, 他们都穿的有些臃肿,以牺牲机动性为代价换来保暖性的提升。 灰喉、夜莺、闪灵、安洁莉娜、赫默率先离队,她们寻找适合投射力量的高点并将之占据, 塞雷娅提盾身先士卒,拉普兰德、推进之王与临光位于她身后不远的位置,煌与阿米娅一左一右把博士夹在中间。 “其实你在视野开阔的高台更适合发挥,”罗夏指了指身后的自建房的楼顶:“现在那里还没有人,我们分开的话还可以分散风险,霜星喜欢搞范围伤害,太多人聚拢到一起反而不利。” “可是博士属于稍微有一段时间不在视野里,就能搞出事端的人。比如这次招降雪怪部队的事,我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阿米娅戳了一下罗夏的腰:“我就这么不值得博士信任吗?” “你也瞒着我和凯尔希有许多秘密啊。” “我们是为了你好,但博士冲着霜星去,就是因为你馋她身子吧。” “她是个卡特斯,而因为某位可爱独立大方的女性,我对卡特斯族的兔子们很有好感。” 阿米娅对罗夏露出无奈的笑容,看的出来罗夏的奉承没有让她感到心动。她还想说些什么, 从对面吹来的寒风就让她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罗夏也深吸了一口气,他走到队伍前列,塞雷娅在他身前架盾,被他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他看向对面,霜星立在阳光之下,她惨白的肌肤和一头白发融入金色的光辉中,让他无法细查纹理。他在打量霜星的时候,霜星也在打量他。 “你一个人?”他问。 “我的人已经在周围布置好阵地,顺带防备非常之事,我们的赌斗不止关乎我们自己,正因为如此,我们应该专注于自己的战斗。” 霜星的生命几乎被源石病剥夺殆尽,但她仍然以符合战士的气势怒喝: “来,罗德岛,为了 感染者们共同的抗争,这场战斗会证明我自己,你们的成色也将展示在战斗中!” 霜星只有一个人,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罗夏深吸一口气回到阵中,强迫自己进入莫得感情的博士模式,明亮但冰冷的光芒从他的眼中溢出,在肌肤上流淌,他的意志顺畅无阻的接通了每一个人。 他冷酷无情的声音在现场每个干员感知里清晰回荡:“各位,霜星展开她的源石技艺之后, 我们在她的‘主场’里活动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霜星身后升起黑色的浮冰,白色的雾气扩散,沿途所经的地方尽染冰霜。链锯剑在罗夏耳边訇然作响,受热后极速膨胀的空气遇到了极寒的气流。 寒意被情热削弱却无法阻挡,罗夏切实感受到了何谓“如坠冰窖”,从身心到思考,感官变得越来迟钝,越来做疲惫,自我意志随时都可能被这白茫茫的荒原压倒。 霜星迟滞了罗德岛地面队的行动,她从口袋里掏出起爆器摁下,但地面没有崩塌,然后她又摁了第二下和第三下,直到灰喉射出的弩矢划过起爆器,落到她身后的位置,她才把目光转向对面的高台位置。 赫默专注操控什么的模样让霜星看向天空,无人机正在盘旋,她顿时明白了炸弹没有引爆的原因。灰喉的射击稳定的命中了她的身体范围,但霜星随手一挥,那些弩矢包裹上冰晶无力的坠落到地面上。 看到霜星把起爆器丢到一边,塞雷娅才确信赫默操纵的无人机成功干扰了对方的信号。她迈步向前,拉普兰德在她身后甩出一道剑光,擦着她的手臂直奔霜星而去,浮冰在霜星身前化身为盾,挡住了拉普兰德的攻击之后旋转 90°,变成投矛奔向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吹了声口哨,她的愉悦既是因为红的消失,也是因为敌人的强大。她追求着游走于生死之间的刺激感,唯有如此才能让麻木的心灵获得一丝刺激。 “德克萨斯做的到吗?!” 面对奔向自己的冰矛,拉普兰德并没有试图躲闪,而是架起手中的圆规剑打算硬吃这一击。 然而,她兴奋到扭曲的面容被一片灰蒙蒙的身影遮掩,塞雷娅架盾,临光与推进之王从两侧挥出钉头锤,被两次击中的冰矛在空中裂开。 饶是如此,冰矛撞上塞雷娅的时候还是让她上身出现了明显的后仰。 近战干员们一边缓慢推进一边被霜星敲打的场景落到罗夏眼中,没引起他丝毫波动,他带了足够多的治疗干员,甚至塞雷娅和临光本身也有治疗能力,这是一场消耗战。 第一百八十六章 灰姑娘(31) (126→125) 罗夏看向安洁莉娜与阿米娅,两位术师——准确的说,一位辅助干员和一位术师干员才是他的指望。安洁莉娜的法术需要较长时间但威力不俗,而阿米娅,她那不祥的黑色源石技艺总能唤来死亡。 就在这时候,霜星掏出了第二根起爆器。在明知天空有无人机不断屏蔽信号的前提下,她掏出起爆器代表她有手段突破这种限制。 这不在博士预想的作战里,但他沉稳的下达了命令,于是闪灵对霜星使用了源石技艺,蓝色的能量壳包裹住了霜星,既阻断了外界对她的攻击,也阻断了她手里的信号向外界传达。 “真让人意外,保护友军的源石技艺也能够作为封印敌人的手段。”霜星自言自语道:“但这有何意义,护盾终有结束的时间,结果是一样的。” 她又看了塞雷娅一眼,后者已经被不断聚合又投射的冰矛钉在原地,作为掩护功能的重装干员停滞不前的话,身后那些更具威胁也更脆弱的干员便无从施展。 冰矛并不只奔向前排,其中一些抛射到了后方,博士抬起头来,冷漠的看着奔向自己的冰矛被链锯剑击碎,被侧翼飞来的弩矢改变方向,在他的身后坠落激起一片尘土。 闪灵的源石技艺结束的瞬间,湛蓝的颜色褪去,隐秘的杀意从头顶入侵了霜星的领域。她抬起头来,一抹赤红的颜色纳入视野。 在霜星眼中,袭击者的短刃分割了太阳,银色的轨迹切向她的脖颈。她侧身躲开,同时一拳击向袭击者的小腹。袭击者却在空中抓住了她的手腕,以此为支点灵巧的转身,飘扬的发丝与尾巴组成灰色的幕布,寒光骤现,短刃笔直的奔向她的心脏。 霜星举起手臂,短刃割破布料,并在其上留下一连串的火花。凹凸不平的源石结晶迟滞了袭击者的攻势,她伸腿与袭击者对了一脚,震退了袭击者的同时自己也踉跄着后退。 她和袭击者拉开了距离,终于可以摁下起爆器,然而按下之后并没有反应。她低头看到起爆器凭空被戳出一个空洞,再抬头去看袭击者,另一把短刃就藏在那人的鞋尖。 霜星终于有机会打量罗夏派来的队伍里最后一名成员,袭击者是个鲁珀族的姑娘,身体已经成熟,眉宇间却透着稚嫩与天真。 “真年轻啊,年轻且致命。”她轻声说。 霜星动作停滞的瞬间,塞雷娅与临光掀开拼接在一起的盾墙,一口气向前推进,袭击者赤红的身影消失在其中。 拉普兰德的狂笑与她的源石技艺一起奔向霜星,霜星则以扇形发射的冰矛回应。推进之王一跃而起躲开了投射的冰矛,临光在落地的地点抬起盾牌,在维娜落到盾牌的瞬间把她向前推了出去。 当拉普兰德从七点钟方向进攻霜星的肋部区域时,推进之王的身影也在三点钟浮现,她的钉头锤上闪烁着光辉,砸到霜星用于防守的冰矛时火花四溅。 灰喉的狙击来自十一点钟,医疗干员们的支援也来自于此。红于一点钟方向再度现身,六点钟的方向则集中了两位重装干员,酝酿着强大法术的阿米娅与安洁莉娜,以自身的源石技艺为同伴们中和寒冷的煌,还有沉稳指挥、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博士。 霜星闭上眼睛,四面八方的围攻和致命的杀机让她喜悦,仿佛饮下一口烈酒,辛辣过后自有甘甜。 罗德岛以组织的标准尚显青涩,以战争的标准相当老成,其成员皆为被招募不久的新成员, 其行事有股野蛮的力量。 霜星想起了她还在整合运动时对罗德岛做出的评价,如今看来分毫不差。她已经心满意足, 但仍想看看这些年轻人,特别是博士的极限。 “彭!” 有一秒,推进之王武器发出的闷响主宰了霜星的感官,拉普兰德的剑尖距离她的喉咙只有三公分,灰喉发射的弩矢像是云雀穿行在山林中,红的短刃把朝阳反射成漫漫寒光。 罗德岛似乎对于群殴精英单位有着丰富的经验,拉普兰德从正面进攻,摧枯拉朽足以吸引她的注意,就算应付了这条灰色的疯狗,还有推进之王蛮横凶狠的第二波攻势。 远处高台的单位负责治疗和牵制,这支小队里有半数掌握着医疗技能的人物,在叠加的治疗效果下,近战干员们受的伤几乎在瞬间就治愈了。 霜星同样没有忽略身后的情况,红同样是个不可忽略的威胁,再加上罗夏留在手边正在酝酿源石技艺的术师与不断加热空气中和寒意的煌…… 博士认真的想要把我纳入麾下,为此制订了针对性的策略,准备了精兵强将。 在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霜星心中涌现一丝甜蜜。作为战士或者女人,她都希望被别人重视起来,尤其是她重视的人。 作为对罗夏这份认真心意的回答,她编织的源石技艺也酝酿完毕。寒冰以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周围扩散,被激活的“礼物”化为冰山拔地而起,转眼之间就布满了整个场地。 “怎么可能?” 高台上的夜莺瞪大了眼睛,她转而看向赫默:“博士的结论是她做不到这种程度……” “单凭她自己的确做不到,”赫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夜莺你看,她在场地上挖了许多洞,里面埋设了源石和制造冰矛的材料。 她在这块场地做了两手准备,我们阻止了她引爆地下的炸弹,但对浅地表能够直接激活的源石无能为力。现在博士的小队已经被分割了,受制于视野……” 赫默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叶笛,几秒之后,她感觉脚下的地板剧烈的颤动起来, 周围的高台正在被逐一爆破、坍塌,灰黄色的烟尘席卷。 “夜莺,捂住口鼻蜷缩身体,我们要被埋一会儿了。”她说。 霜星接连用出了她的杀手锏,她操纵浅地表埋设的源石使得使得罗夏小队地面的部分被冰矛的丛林分割,而清脆的叶笛则是她命令雪怪部队引爆炸弹的信号。 她之所以放弃高台,就是把其当做甜蜜的陷阱。罗德岛没有时间排查建筑,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所以此刻,高台上的干员也因为被爆破的建筑埋入地下。 这两件事消耗了她许多体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过去能轻易做到的事,如今变得如此艰难。那个夜晚之后,她和罗夏建立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现在这份默契超市出罗夏的所在。 霜星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挣扎着向着罗夏的方向前进,行动不加掩饰,仿佛棋盘上已经升变的士兵,正要完成刺王杀将的事业。 “让开!” 面对挡路的罗德岛干员们,霜星发出怒喝。然而忠诚的干员们绝不允许敌人染指她们尊敬且投射欲望的博士,哪怕她们已经被分割,孤立无援只身面对整合运动里力量仅次于塔露拉的强力术师。 霜星赞赏这份勇气,下手的时候也毫不留情。她逼退了推进之王,狮子的王者之心并不能让维娜多坚持一秒;她逼退了红,猎狼人的威慑对卡特斯没用;她逼退了拉普兰德,总是沉默别人的拉普兰德现在也陷入沉默。 煌的干劲十足,但这位菲林族近卫干员之前为了同伴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失去了同伴们的输出后,两位重装干员也被她的法术冻结。 霜星单独面对罗德岛任何一位干员时都占据绝对优势,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阿巴顿)。然而她在被消耗,在通向博士的道路上不断被消耗。 通向博士的道路很短,但这段旅程却格外漫长,当她最终抵达终点的时候,看到罗夏与一个红棕色长发的沃尔珀少女站在一起,那位少女的杖头酝酿着绯红色的光。 “让开,他是我的!” 为了雪怪部队为了自己,霜星都要在此刻把罗夏占为己有,她与安洁莉娜进行了最后一次法术对抗,火花四散,安洁莉娜撞到一块冰矛上,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引导地上的碎片刺向霜星。 霜星竭力躲开,她的状态比安洁莉娜强不到哪里,后者减重的源石技艺让她现在还感觉轻飘飘的,浑身使不上力气。她艰难的回过头来,发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身体。 “我是最后的门关,虽然我是捡便宜的那一个,多少有些胜之不武。叶莲娜,你输了。”罗夏说。 霜星垂下手来:“据说博士已经经历了诸多战争,指挥干员作战已经成为你的本能。” 罗夏诚实的回答:“其实,绝大部分都是村庄械斗。” “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享受碾碎敌人的快乐,与自己人分享胜利与荣耀的感觉如何?你俯瞰风景衣袖飘飘,不沾鲜血也不沾死亡,每个人都拼命保护你……” 霜星看了眼罗夏身后,被分割的干员们使用武器在冰矛做成的森林里开辟一条路前行,而阿米娅则带着临光与煌去解救剩下的干员们。 红最先抵达罗夏身边,尾巴和衣服上满是冰霜残留的痕迹。她用力的甩着自己尾巴,想要把上面的冰块甩掉,满脸写满了不高兴,甚至有变得狂躁的趋势。 罗夏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确定红没有攻击的意图后摸了摸她的头,红的表情变得舒缓, 眯起眼睛享受这个时刻。狼是可以被驯化的,猎狼人亦然。 霜星接着说: “战争变成了你头脑的艺术,甚至是一种美学。因为你以旁观者的角度立体的推动了战场上的故事,但你始终只是一个旁观者。冰冷的、不带感情。 我想问,你为你的智慧和旁观者立场而喜悦吗?” “从来没有,但大家需要我那么做。” “你在战场上杀过人吗?” “我杀过人但不是在战场上。” 几个问答下来,塞雷娅也赶到罗夏身边,把手中的射钉枪对准霜星。安洁莉娜挣扎着爬了起来,源石技艺重新在手里酝酿。 霜星败局已定,但在她放下武器亲口承认自己的失败之前,罗德岛的干员们不会放松警惕。 霜星环顾四周,对罗夏赞许的说道: “这份警惕心不错,刚才我和你说那么多废话就是为了夺取你的手枪,反过来挟持你做人质。” “夺过来手枪也没有,”罗夏退下弹夹,“这些特制的紫色弹药对我没用,蓝毒给我的毒药和解毒剂都是她用同一种材料制作的,我注射过许多次解毒剂,已经产生抗性了。” “那么弹夹里的青色药剂与银色子弹又是什么?” “青色药剂是致幻剂,银色子弹能够增强一定范围内的人的音感,所以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对友军甚至我自己发射银色子弹,反正是区域范围。” 霜星困惑的眨了眨眼:“增强……音感?” “为了配合这个,”罗夏从手提箱里取出了另一件武器,“增强了音感之后,战场上的人们就能更加清晰的欣赏我的唢呐艺术了。” 霜星从来没听过罗夏吹奏唢呐,但她敏锐的观察到周围的干员们变了脸色,红已经消失不见了,塞雷娅且战且退,安洁莉娜无处可逃干脆抱头蹲防,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唢呐在罗夏手中抬起,三颗至纯源石以三尖门的造型镶嵌在喇叭口处,罗夏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个音节,霜星眼前一黑,仿佛一发炮弹落在附近的震撼感使得她身体摇摇晃晃,最后跌坐在地上。 她身体虚弱但意志过人,所以从加键唢呐带来的惊喜里苏醒的很快——准确来说,是目前有幸聆听博士唢呐吹奏的人里恢复速度第三快的。 第一名是陈,第二名是闪灵,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霜星有着复杂的过去,但她这个人却非常简单,所以此刻她抓住罗夏的手站起来,爽快的回答: “我输了,作为失败者,我和 我的人加入罗德岛,希望一起为感染者的未来抗争。” “是感染者和普通人的未来。”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或许对罗德岛和整合运动来说,这都是被值得记录一笔的大事件。雪怪部队残存的成员从今天开始脱离了整合运动,转而加入了罗德岛。 虽然雪怪部队相对巅峰时期人员锐减,但这些残存下来的士兵里有不少跟随霜星在冰原上辗转的老资格。以他们为士官,在感染者中募兵的话,大概用不了几个月就能恢复雪怪部队的编制。 目前,比运用雪怪部队更重要的事是控制他们的源石病,让这些宝贵的精华孕育新的价值, 至少要超过治疗他们的医疗费用…… 这场战斗博士未必赢得光彩,毕竟他研究了霜星好几天的录像,与挑选出来的强力干员们一起制订战术,以完好的状态去对抗生命正步入倒计时的霜星,甚至为此改造了赫默的无人机。 霜星没有战术分析中心、缺乏补给品、连一张安稳的床都没有,对罗德岛的干员们更是两眼一抹黑。她在这场不对称的较量里竭尽全力,最后走到了他面前,甚至有 7%的反杀概率, 就算输了也可以昂首离开。 霜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她也认同了罗德岛。罗夏筹谋多日的计划过程平稳,结局令他欣慰,但这只是一个开始,雪怪部队是宝贵的战力也是麻烦,最大的麻烦来自于霜星。 毕竟,没有挽歌儿小姐引诱他,展示别的世界线里霜星加入罗德岛却含笑赴死的结局,雪怪部队的选择和他们最终的悲剧,博士抱着霜星的尸体向着和光芒中的罗德岛而行…… 如果没有这些画面,霜星在罗夏眼里只是一个名叫叶莲娜的、曾在鬼屋相遇的路人,他很快就会忘了她。而挽歌儿小姐令他对霜星执着、入迷,又以“延命之法”作为交易,让他产生拯救她的朴素愿望和功利动机。 如果站在外人的角度,他几乎是突然发疯一般执着拯救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这个愿望完成了一半,霜星已经加入了罗德岛,但她的生命所剩无多。 挽歌儿小姐一定在等待着他把好消息带回来,那时候具名者会做些什么? 解除了莫得感情的博士状态后,罗夏习惯性的思维发散想到了许多问题。在现实里,就变成他抓住霜星的手紧紧不肯松开。而霜星呢,也没有提醒罗夏的意思,她就那么任由罗夏抓着她的手,平静的看着他,灰色的眸子里潜藏着一份温和的笑意。 “嗯?”安洁莉娜警觉的抬起头来。 在场之中年纪最大的塞雷娅心中柠檬指数开始稳定上升,安洁莉娜只是怀疑,但塞雷娅几乎已经断定这两个人必有奸情,再考虑到阿米娅之前谈及博士“说服”霜星时的尴尬表情…… 塞雷娅正要板着面孔让博士做个体面人,红却钻进两人之间的空间,抓住罗夏和霜星握在一起的手分开。她径直抱住罗夏的腰,翘起尾巴,冲霜星呲牙。 “这是你养的狗吗?”霜星问。 罗夏开玩笑说道:“比较像是前妻寄养在我这里的孩子。” 霜星对红的威胁不以为意,她问道: “博士,接下来我们该怎么从塔科夫区撤离,回到罗德岛?我们加在一起人数不少。” “我在龙门有帮手,今天也是她帮忙把我的人弄进来的。” “她?” 霜星给了罗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集合队伍,有了几十位生力军——准确的来说是五十四位中等程度的感染者,废墟的发掘工作加速,一个小时之后剩下的干员们重见天日。 罗夏也没闲着,林雨霞那边是包接包送的服务,他来龙门的时候是伪装成被警察逮捕的犯罪嫌疑人,回去的时候摇身一变变成了施工队的包工头,以承建罗德岛工程的理由准备出发。 “为什么没找企鹅物流的人?”临光问, “我们与企鹅物流合作过多次,博士和她们私人交 情也很好。特别是你制裁拉普兰德的消息传到企鹅物流之后,你就在德克萨斯那里获得了巨量好感。” 罗夏看向安洁莉娜,JK 小姐做过黑暗骑士,对龙门的内幕有些了解,她小声说道:“企鹅物流表面上看起来无法无天,在陈代表的近卫局,以及林雨霞为代表的帮派那里声望都是负数。 然而,魏长官有一个私人俱乐部,企鹅物流的老板大帝、还没有完全退休的鼠王以及其他在龙门有话语权的势力头领都在这个圈子里。 龙门黑白两道看起来泾渭分明彼此纷争不休,但这是做给外人、以及普通市民看的假象, 这些黑白道的大佬有着相谐的秩序和惊人的默契,所以……” 罗夏说出了结论: “罗德岛是外人,当龙门与罗德岛立场不一的时候,企鹅物流一定会站在龙门这一边,她们不能被信任……尽管我和她们私人关系很好。” “林雨霞值得信任吗?” “她不值得信任,正因为如此才能和她做算清账的交易,别担心,我会付清款项。” 塞雷娅皱起眉头:“肉偿?” 三十岁的女人说话就是那么直接,罗夏尴尬的摆了摆手:“这是一桩机密事,我不能说。” 他的确不能说,至今为止他要支付给林雨霞三份报酬:确保惊蛰在元宵节之前不会妨碍魏长官;开放藏书供她自由阅览;如果和诗怀雅发展到男女关系的话,他不能使诗怀雅受孕。 三份报酬分别对应了龙门的利益、自己的利益和好朋友的利益。粉毛老鼠嘴上对诗怀雅淡淡的,身体却十分为了好朋友着想,这大概也是一份深厚的友谊。 就在这时候,罗夏的裤裆动了一下,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意味着一桩不幸事即将发生。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感觉身体向下坠落,爆炸的隆隆声闯入他的感官。大概在眨眼之间, 或许过了两三秒或许更长的时间,他重重的摔在一堆沙土与布片的混合物上。 他的视野里出现红与灰喉的脸庞,两人伸手把他拉了起来,罗夏抬头,看到天空被圈禁在发亮的环里,周围皆是黑暗。 “我们这是在地下?”他说。 “半分钟之前我们所在的地方发生了爆炸,我和红距离博士最近,所以我们三个掉在同一个地方。” 灰喉比了个手势:“博士,这是几?” “3。” “1+1 等于多少?” “2。” “二维拓扑多面体的欧拉示性数怎么计算?” “X=F-E+V,F、E、V 分别代表面、边、点的个数,特别有,对于所有和一个球面同胚的多年体,有……等等,这个问题是不是和前面一个问题跨度有点大?” 灰喉松了口气: “博士刚才是脸着地的,我真担心博士直接……后来我看博士有呼吸,身上也没有开放性骨折的痕迹,又担心博士脑震荡或者封闭性骨折。” “不,我很好,只是有点懵,就像围观悲观主义者和乐观主义者起劲的谈论某个问题时, 我甚至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样。” 脸着地而毫发无伤,罗夏对自己的体质有了新的认识,看起来过去的博士给他留了一具虚弱的身体,和残疾的夜莺掰手腕五五开,无数次在自说自话骑上来的干员们身下流下羞愧的泪水……但似乎,想要通过寻常手段杀死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他的物理耐受不错。 红拽了拽他的衣袖,指了指他的裤裆问:“博士,尿裤子了?” 罗夏低头看向自己裤子上深色的阴影,本能的后退一步,他确信自己没有尿裤子,但这种时候总是尴尬。 旋即,玻璃瓶的残渣纳入他眼中,他的箱子不像他这样结实,在落地的时候里面收纳的东西四散,他的唢呐还有备份的毒药都没有事,反而是青色的致幻剂泄露出来。 “奇怪,不是用一种规格的玻璃瓶收纳的吗?” 罗夏捡起碎片看了看,发觉青色药剂的玻璃瓶比紫色瓶子薄的多,这或许是唯独它碎裂的原因。 他抬头解释道:“不是我尿裤子了,是药剂瓶破裂,里面的药剂撒到我身上了。” 红没有理会罗夏的解释,她凑到罗夏面前闻了闻,罗夏按住她的肩膀,她顺势抓住罗夏的手包住了自己的脸颊。 “红,你的脸颊这么烫!” 罗夏吓了一跳,他想要抽手摸摸对方的额头,察看有没有发烧的情况。红松开了罗夏,转身趴在地上,她轻咬自己的手指,轻轻摇晃着屁股,尾巴的晃动与屁股同步。 她娇声娇气的说道:“红的尾巴很痒,想让博士摸了摸。” “灰喉,红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灰喉?!” 另一位与他相伴的干员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体颤抖着,也像害了病一样。听到罗夏的呼唤她抬起头来,快步接近,娇艳的面庞在罗夏视野里放大。 “博士,你不觉得这里有些热吗?”灰喉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我来帮你把衣服脱掉吧。” “你正常一点!” 受到罗夏的训斥之后,灰喉不再试图解开罗夏的衣服,相反,她把手伸向自己制服的纽扣, 黑色的外套像伤口一样绽开,门关之内是白色衬衣,已经被撑起一片滚圆的轮廓。 灰喉流了很多汗,可爱的内衣款式印在被汗水浸润的布料上。罗夏吞了口口水。似乎是受到了博士目光的鼓励,灰喉把手伸向衬衣,抢在她干出更惊世骇俗的事之前,罗夏急忙躲开。 开什么玩笑,如果灰喉或者红已经成年了,那么他假装体力不支乖乖躺好欣赏她们的表演就好了。但她们还是未成年,又是一副要和他发生“罪恶行径”的模样,不管是他扑向她们, 或者她们扑向他,最后都是他要上手术台被凯尔希阉割五分钟。 “这个真的是致幻剂而不是 O 药?”罗夏嘀咕道,“冷淡未熟的灰喉和红变成这样,恐怕300 滴都能让斯卡蒂疯狂发情吧。” 这的确是能让敌人丧失战斗力的利器,但下药挑战了他的道德底线。所以他拔腿就跑,后面灰喉与红呆了一秒,彼此对视一眼追了过来。 罗夏漫无目的的穿行在地下通道里,他很快遇到了临光,耀骑士公义的形象深入人心,让罗夏怀着信任凑了过去。 “临光,听我说,灰喉与红的状态有些奇怪……呃。” “我在听,博士,灰喉与红怎么了?” 罗夏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你的脸有点红啊……” “我刚刚激烈运动过。” “你的眼神……湿漉漉的。” “这是敬意的目光。” “你的尾巴晃的很厉害。” “这是锻炼。” “那么,”罗夏低头看向临光的手臂,“你为什么要摸我的锁骨?” “我在检查博士有没有受伤。” 临光的声音很平静,但她的表现却很可怕。罗夏干笑着后退两步,绕开她跑向别的方向。 不幸的是,接下来他遇到的干员都以颠覆性的形象对他倾吐内心兽性的渴望。 于是,罗夏身后多了八个追逐者,中途的时候他看到闪灵、阿米娅与安洁莉娜结伴而行, 他本想过去,又怕闪灵拿胸闷他,所以终究没有出声。 命运如此弄人,他为追逐霜星这只猎物耗尽心血,在一帆风顺拿下猎物的瞬间,他就戏剧性的变成了猎物,被罗德岛的干员们追逐。 但他能怨谁呢?蓝毒给他的那一发迷幻剂安全的躺在他的弹夹里,碎裂的是他上上次从对方房间里偷拿的一瓶。 “罗夏这个样子,简直像是时间快到午夜的灰姑娘急匆匆回家一样,你的玻璃鞋丢了吗?” 夜莺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罗夏停下脚步,他不希望还在发挥功效的药剂影响夜莺,以及夜莺在他心中纯洁的形象。 “丽兹,停一下,你听我说,因为一些原因我有些不妙。”他说道,“不要再靠近了,不然会有可怕的事发生。” 夜莺果然停住了,但罗夏感觉到她的视线短暂聚焦在自己身上,然后向后挪移。他转过身去,看到灰蒙蒙的影子浮现。 霜星堵住了他来时的路。 抱歉,因为右手手腕疼,后面一直断断续续的写,现在才写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灰姑娘(32) 夜莺与霜星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再前进一步,夹在中间的波兰代表罗夏被冷冽的气场包裹着。 两位灰姑娘各自在对方面前强吻过他一次,她们都有着悲伤的过去又得到解脱,现在都渴求着他……如此多的相似之处足可以把她们划分为一类人。 属性相似就意味着竞争,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至少在领域中处于优势地位。从她们对峙开始,罗夏的裤裆就像清晨的星极闹钟,一直在动。这是危险来临的预兆, 并且是极为危险的那种。夜莺或者霜星不可能伤害他,所以危险来自其他地方。 罗夏看了看周围,通道里黑漆漆的只有裂开的水泥墙壁。他掏出手机,却发现屏幕显示没有信号。 “如果你想联络周围还是省省吧,”霜星说,“城邦与城邦之间的战争,始于防区最高处搭载的舰炮对敌人进行视距范围内的打击。有些恪守传统的城邦甚至会在进军的全程保持沉默, 直到用撞角撞击敌对城邦的时候,才会在零距离一口气发射所有的炮弹。 所以对城邦来说,如何减少炮弹飞入市区带来的损失十分重要。考虑到大部分国家的炮弹都没有点延时爆炸这项科技……” “也就是说,炮弹的杀伤范围仅仅停留在浅地表。”罗夏看了看周围,“这些深层的通道其实是附近居民的避难所?” “你以为我哪来那么多源石来应付和你们的战斗。这是一个完整的防护体系,不仅有避难所,食物饮水,甚至还有用于自卫程度的武装。 大概是因为这片城区集体搬迁,此地成为荒地,所以下面的防护工程和储存在里面的东西也被人遗忘。我们找到这里的时候,发现食物饮水已经被污染,但武器弹药却保留甚好。” 罗夏顿时有了捡破烂的心,罗德岛的军工还没有实现独立自主,大部分干员们的装备要么自带,要么自掏腰包从某个国家的兵工厂订购,剩下的都靠装备部用爱发电,用很低的效率和很高的热情打造品质优秀但无法做到量产的装备。 现在,有一批无主且罗德岛需要的货物就摆在他面前,他想了想,对霜星说: “能带我去那 个地方看看吗?” “我有必要提醒你,博士,我们还在遭难中。”霜星说。 “这是脱离困境之后的工作,”罗夏回过头来,“夜莺,记得小本本上,如果那批封存的装备成色不错的话,我们就和平接收了。” “那样的话惊蛰小姐会有异议吧。”夜莺说。 “那就用她在罗德岛的工资支付好了。” 当然罗夏只是开玩笑。如果实地考察之后那批装备不错的话,他会和陈商量这件事,晓之以理动之以精,争取用一个超级优惠的价格买下来。 夜莺把他的玩笑话记录在小本本上,又在霜星的部分重重添了一笔。博士几乎没有犹豫, 就选择和不久之前还是敌人的霜星开口商量要事,把她晾在一边。 夜莺已经无数次被排斥在交谈之外,直到最近她才觉醒了“寂寞”这种情绪。面对这类情形,闪灵与临光是她唯二可恕之人。 她们是夜莺人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只要博士的心,博士的身子于下肢残疾、感受不到丝毫乐趣的她无用,她可以大方的让出去。到时候趴在床边,好奇的看女男女如何从这件事里发掘快乐,顺带用手指戳罗夏的脸颊。 想必那时候,罗夏的表情会非常窘迫,他的窘迫是她的愉悦来源。 检查武器库是罗夏决定下一件要做的事,他当前的要务是摆脱困境。在药效失效之前,他带来的罗德岛干员里有八个人已经成为他暂时的敌人,如果不幸被抓住,将导致“罪恶行径” 的发生。 凯尔希说过,当“罪恶行径”发生的时候,她会把他逐出居屋,也就意味着罗夏将失去博士的职位,失去他的办公室只有寄居在狭小简陋的房间里独立生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享受过那么多博士这个职位带来的特权之后,罗夏已经无法想象他做回普通职员的日子,那意味着白雪不再暗中保护他,暗索不会给他充当柔软的抱枕, 星极不会叫他起床,拉普兰德不会穿女仆装侍奉他,红豆不会帮他处理积累起来的豆浆,他无法观看干员们在生产车间挥汗如雨,没法再让史都华德多搬两块砖,迫害别人用的小教室、锡兰红茶与营养餐将从他的生活里永远删除…… 霜星身后的通道传来叫喊声,临光与塞雷娅爆发的争吵隐隐传入她的耳中。她看向罗夏, 罗夏尴尬的解释道: “我的致幻剂泄露了,她们不幸中了招。虽然还保持着大部分认知,但剩下的部分变得很糟糕。” 霜星挑了挑眉毛说:“想和你上床争夺肾杯?” 你说的那么直接我怎么回答?! 罗夏尴尬的摸了摸头,霜星刚想用恢复了一些的力量把通道封住,转而想到这等同于向所有觊觎罗夏的人广播坐标,所以她收回手来。 “你的人在内斗,这大概是你能从她们手上逃脱的原因,接下来该怎么办?”她问。 “我躲一下,如果她们来到这里,你们就说没看到我。” “我的感官因为源石病变得十分迟钝。但我依然能嗅到味道,让我的心跳快了一些。 “霜星 说,“如果不是我们还在遭难,我倒是想和你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了。” “这药剂有那么厉害吗?” 罗夏转而看向夜莺,夜莺神色如常呼吸均匀,她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他的举动。 罗夏感觉自己被治愈了,夜莺的乖巧与天真宛如一股清风吹进他的心。大概因为夜莺对他没有男女意义上的那种情欲,所以闻到了挥发的药剂后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馋他身子,但他仍然不敢靠近她。 “霜星,你知道怎么回到地面上吗?”罗夏问。 霜星摇了摇头: “我探索过几个地方,不行。有人引爆了我之前埋设在地下、被你们阻止引爆的那批炸弹,我埋设炸弹的目的是为了把你们各个击破,不可能给你们留回到地面的机会。 结果,它在我期望的时间没有发挥作用,在我遗忘的时间完美的发动了。” “霜星,没人因为这件事怪你。” 通道右边的声音迫近,罗夏、夜莺与霜星保持距离,向着左边前进,他们边走边说。夜莺说道:“还有人没中招吗?” 罗夏回答:“阿米娅、闪灵、安洁莉娜,之前我看到她们没有贸然靠近,想来她们没事。”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后续的危机。”霜星说,“首先,根据你说的情况,打举报电话到引爆炸弹大概是同一伙人,我认为是 W。 前天晚上她曾经找过我,带来了塔露拉的新命令,希望我作为内应为整合运动的攻势铺路。” “我很荣幸你选择了罗德岛,选择了我。”罗夏说。 “你觉得 W 会坐视我和我和人顺利合并到罗德岛里?她一定会想法设法破坏我们之间的赌斗,打举报电话、引爆炸弹是她能干出的事情。 关键是接下来,我们陷入地下之后,她的人会不会从黑暗里现身把我们各个击破?或者再打一次举报电话,把龙门的执法力量招来,把留在地面上竭力挖掘的雪怪部队带走?” 霜星停顿了一下,说道: “如果她真的引入了龙门近卫局,借他人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到时候博士就把所有罪行都推给我。只要我承认我是整合运动的干部,那么与整合运动敌对的罗德岛就是安全的。 希望博士安全之后,能把雪怪部队的成员捞出来。感染者的血流的实在太多了,能少一个算一个。” “霜星,我不可能放弃你。” “可是,你不止是诺亚·罗夏,你还是博士。” “正因为你的价值超过整合运动所有人之和,所以在利益的天平上承重的话,你这位肥宅美少女非常重(重量 5 级),重的罗德岛的特种干员们使用源石技艺也推不动你。弑君者视罗德岛的特种干员为一生之敌,而你则被罗德岛的特种干员视为一生之敌。” 哪怕霜星对自己的体型并不介意,她也快步走上前来给了罗夏一记手肘,罗夏跌跌撞撞的向前,夜莺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回头,原本保持的安全距离被打破了。 罗夏本人还没有察觉,他接着说道: “之前的时候,我在龙门的那个交易对象说 W 狙击我有三层目的:第一层是破坏我和你的赌斗,第二层是破坏罗德岛和雪怪部队的交易,第三层是破坏龙门与罗德岛之间的信任,你的分析和她相似。” 霜星抓住了罗夏的手: “W 知道你很多事,在整合运动的时候她说过许多关于你的话题,晦涩难懂,像是神棍一样的呓语,你要小心一些。” “我会的,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会问问我和 W 发生过什么?” “首先,我知道你们俩过去认识,你过去做了什么导致她对你怀着极大的怨恨;第二,我知道你失忆了,对过去一无所知,问也没用; 最后,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更想和你一起携手,分享见证有无限可能性的未来,分享彼此,让我们合为一体然后燃烧自己,这就是来自冰原的爱情。” 霜星坦率的“告白”让罗夏无法回应,叶莲娜于他可以做到忠诚,但他的爱却不可能仅仅属于她。霜星的灰眸就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作为 DD 的他。 夜莺的脸颊鼓了起来,她也小声回答: “博士是我的鸟笼,我不会让他被你点燃的,我们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我倒是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对手。”霜星嘟囔道, “但愿以后我们不会被分配到一个房间。” 考虑到目前的形式,夜莺与霜星彼此怀着诸多不满却没有发作,罗夏把手枪给了夜莺,这样遇到突然情况她能有自保之力,至于他自己有唢呐就足够了。 走着走着,罗夏感觉到了流风的存在,这意味着他们走的路存在一个通风口。怀着希望他们一直走下去,最后捅开井盖回到了地上。 信号刚刚回来的瞬间,他的手机就被各种各样的讯息轰炸了。罗夏少不得一一阅读,发现阿米娅她们早已经回到了地面,并在林雨霞的接应下把人分批转移了出去。 “近卫局的人果然已经包围了现场,W 还是动用了举报电话。 “罗夏对霜星说, “万幸的是, 我们的人都已经以工程队的名义转移到了罗德岛,他们安全了。” “除了我们。”夜莺说。 “是的,但我们三个目标小,比较好隐藏。林雨霞又联络不上,我们自己想办法出去吧。” 他的两位同伴没有发表意见,他们又饿又渴,罗夏给阿米娅报了平安之后找了附近的饭店补给一番后才重新出发,结果他熟识的每一重门关都有警察在巡逻,入夜之后,他不得不重新回到贫民窟。 因为夜莺今天行走的时间耗尽了。 萨卡兹姑娘神色晦暗,她不想在情敌面前表现出如此软弱的一面。更尴尬的是,因为罗夏抱不动她,所以她最后落到了霜星怀里,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事先说好,我没有和你搞好关系的打算。”霜星说,“你这样的娇弱你,还是乖乖躲在角落里等待别人来宠爱你就好了。” 夜莺擦了擦眼泪: “同感,博士的籽种浇给你这样的人也孕育不出什么花朵,回归你的冰原去钻木取火不好吗?” 她们以眼神进行着激烈的交锋,每当罗夏回过头来的时候,夜莺天真,霜星凛然,她们虽然称不上和气,却十分和平,让他欣慰。等他扭过头去,她俩又开始用险恶的表情中路对线。 罗夏在贫民窟里找到一家相对干净的旅店住下,管事的大娘刚要热情的给他塞硬纸片,就看到一个冷艳的灰发美人抱着另一个柔弱的金发姑娘。 大娘会意的笑了笑,她以市民朴素的善意和八卦心,用“房间只剩一个”为美借口,把三个人安排到同一个房间。 第一百八十八章 灰姑娘(33) (125→124) 贫民窟的旅馆都是民家的自建房,罗夏刚进房间就看到发黄的墙壁上一副海报被贴在那里, 画里的一对男女煽情的亲吻着。 罗夏有些尴尬,但夜莺好奇的看了一眼就打量房间的其他摆设,霜星平静的看了一眼,她抽出一把军用匕首,小心翼翼的推开里边的门。 几分钟后,待夜莺坐在床边枕在罗夏肩头的时候,霜星出来说道: “淋浴间和厕所是一体的, 淋浴有热水,里边没有摄像头。” “摄像头?” 夜莺与罗夏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见两只无知的雏鸟,霜星无奈的又把房间各处检查了一遍。 “有些店家会安装摄像头偷拍,剪辑之后卖出去,供窥阴癖的人欣赏,然后……” 霜星做了个拤的动作,夜莺不明所以的看着罗夏。一位灰姑娘的动作让他想入非非,另一位灰姑娘柔软的肢体则填充了细节,让他两颗脑袋压力都很大,所以他找个借口去厕所冷茎一下。 等到罗夏关上门后,霜星的动作停下了,她对夜莺的天真表情不屑一顾,小声说道: “你还 真是懂得用你的天真欺骗和取悦男人。” “天真曾是我在生活里最诚实、最朴素的一面,后来我发现,天真是我能够回报对我抱有善意的人最好的方式。” 夜莺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她的脸庞仍然天真纯洁,碧色的眼眸里却蒙上一层阴翳: “我什么 都没有说,只是你们擅自把我定义成某种人,并因此展开活动。怪我咯?” “那称得上是爱吗?只是一只小鸟在讨主人的宠爱罢了。” “过去我的确是罗夏的宠物,多亏了亲切可爱的叶莲娜小姐,我已经学会了抗逆。小鸟想要达到更高的成就,必须亲手摧毁自己的鸟笼,如此它才能展翅高飞或者进入她钟爱的新鸟笼。” 夜莺的手张开又合拢,拇指与食指圈住一个环,做出拤的动作,说道: “这才是博士的器量。 喜欢一个人却连他的大小也记不住吗?” 霜星的神色出现一丝变化,而夜莺的脸上天真的神情不变。 “我倒是小瞧你了,我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结果你懂男人啊。”霜星说。 “我只是懂博士,睡着的他特别可爱,反应又很正直,很好玩。你一直是我的敌人,从你在龙门新年第一天在我面前亲吻博士开始。” 霜星反唇相讥:“你不也在我面前亲了那家伙吗?” “看到你和博士接吻,我感到心痛;但是你看我和博士接吻,却无动于衷。” “在冰原上,头狼优先享用猎物,你只是在吃我的残渣剩羹罢了。” 夜莺微笑着说道: “要论接吻,不好意思我排在你的前边,我确定在我前面还有十五人左右。 我们都是吃剩饭的,这一点你不应该对我抱有优越感。” “我们的区别在于,我会改变这种情况,而你只会屈从于既定事实。” “罗德岛很复杂,我不认为你能成功。” 罗夏出来的时候夜莺坐在床边,翻开一本破旧的杂志,霜星则站在窗前,揭开窗帘窥视外面的夜景,沙沙的雨声与寒意穿过窗户的缝隙,让房间多了一丝凉意……并且无事发生。 罗夏自觉的坐在椅子上:“这里只有一张床,你们俩凑合一下吧。” 不知是因为椅子处于坏掉的边缘,还是因为他的体重属于不可承受之重,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后开始崩坏,罗夏急忙站了起来,看到名为椅子的残骸后说道:“不是我太重!” “博士,没人说你重。”夜莺小声说。 霜星抱着手臂问道:“现在你睡哪里呢?” “地板?” 夜莺扯了扯罗夏的袖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她的意图很清楚,在选择词条“禁止睡椅子”、 “禁止睡地板” 、“霜星与夜莺不可在接触的情况下共存”、“夜莺必须要睡在床上”、“不可冷落霜星”的词条后,罗夏在危机合约里唯一的选择就是充当隔离障碍物,好让夜莺与霜星在同一张床上和平共处。 罗夏脱掉了外套躺在中间,望着天花板,霜星与夜莺在无声的视线交锋后达成妥协。夜莺睡在最里边,霜星则睡在外侧,当她们脱掉外套的时候,柔和的香气与冷冽的香气从左右袭来。 哪怕横过来,这张床也只是勉强容纳三个人并排躺在一起。罗夏的手臂蜷缩在胸口,夜莺与霜星紧紧贴着他。当霜星关上灯之后,黑暗遮蔽了罗夏的视觉,却让其他感官得到补偿。 纤细的手臂传来的温软感觉,呼吸声,胸膛起伏让被褥发生的规律震颤,发丝在肩膀和脖颈留下的触感,好闻的气味……这些让他干渴的诱惑交织在罗夏的感官里。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子里凉意更浓,寒冷带来了孤独,从四面八方逼迫着罗夏蜷缩在这狭小的、黑暗的、温暖的、安全的小窝里。 拥有类似感受的不止是他,夜莺的头悄悄靠在他的肩膀上,抓住他一只手臂。她的吐息撩拨着他的锁骨,她身体的柔软在他手臂上铺开,伴随着因寒冷带来的颤抖一起。 而另一边的霜星更为直接,她已经占据他的一条腿,源石结晶的颗粒摩挲着他的脚踝。常人敬而远之之物于罗夏来说充满诱惑,就好像霜星把奶油涂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并且不介意他伸手舌头去舔舐一样。 或许是因为灰姑娘之间的竞争,或许只是黑暗封闭的环境褪去了道德与规矩的外衣。夜莺与霜星几乎在同一时间行动了起来,大胆、热情、忠于欲望,且容不得罗夏的反抗。 罗夏没有反抗,这事于他有利……只要他能掌控事态发展的话。 真正的自我在褪衣声里展现,金与灰的长发赢得亲吻,湿润的吐息汇入耳道,舌尖在肌肤制造发光的河流,手臂被丰饶的果实包裹,生诞的门关噬咬着来访者。 欢愉的仪式不尽于此,却止于此。罗夏记得凯尔希的警告,他不想被逐出居屋,所以他克制了自己……这理所当然的破坏了她们的希望,所以他被留下了牙印与吻痕。 他知道她们渴求着他,渴求他把钥匙插入门锁、转动,以此打开门关,从生诞之路回溯, 终至生命的故乡。这股渴望因雨夜,因孤独,因对温暖的向往变得更加干渴。哪怕他已经对她们说过“罪恶行径”,但她们个个胆大包天,凯尔希的威权并不足以让她们抑制自己。 人必先噬人,然后人噬之。为人噬者不可逆,如人之诞世不可逆。 伟大母亲的教诲在罗夏心里回响,先是他对她们抱着欲望,想要吞噬她们,然后招来了充满欲望的她们来吞噬他。天真的小鸟、悲情的战士内心的欲望一旦被唤醒,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就像生命穿过门关来到世间,便不可能回到母亲温暖又黑暗的子宫中。 他又等待了一会儿,等待开启自我却没有满足的床伴们慢慢平静下来。为了转移话题,他问道:“我们明天该怎么离开?” 霜星钟爱平衡,身为女人的叶莲娜和身为战士的霜星是她双面的自我。听到罗夏的问题, 她让自己从叶莲娜的状态回归霜星,沉吟片刻后回答: “我在龙门住了一段时间,听这里老一辈 的居民说,龙门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是魏彦吾和他的小伙伴们到来,重铸了龙门所有的道路和门关。 龙门一共有十道通向外面的门关,其中有一半掌握在魏彦吾手中。在上一辈人的只言片语中,其他五道门的线索浮现,我推测有一道门隐藏在环绕城市的防风林中,一道门藏在公共墓地中,一道门被旧日的废墟遮掩,一道门在城市的边缘新铸,最后一道门我尚不知晓它的线索。” “原来如此,在你还是整合运动的时候,你们是通过魏长官没有掌握的五道门关进来的吗?” “我走的是旧日废墟的那条路,并且肯定其他整合运动的干部和我走的不是一条路。” “是谁指引了你们?” 霜星沉默片刻后回答: “塔露拉,我怀疑她尽知龙门十道门关,所以她才敢制订进攻城邦的计划。” “塔露拉必须对龙门有相当程度的熟稔才有可能知晓这些机密事,她的身份不简单,极有可能与龙门高层有很深的牵扯,那么她当初找上整合运动,然后找上你们的时候……” “不,那时候的塔露拉和现在的塔露拉之间的差距,就好像失忆前后的博士。过去的她是让人为王者着迷的军事家、战士、领袖。” “她还有变回来的机会吗?” “我不知道,但她现在变回来意义不大,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了。”霜星的声音充满痛苦, “那 么多人……白白的死在无意义的争斗里,我曾经承诺过我的兄弟姐妹们建立自己的家园,如今还剩下多少呢?只有被罗德岛收留的 54 人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不,哪怕传说里的神明也无法全知全能,你可以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无法改变,但不能说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罗夏摸了摸霜星的脸颊:“如果不是这些错误和意外,我怎么可能遇到你呢?” “或许遇到博士才是我此生最大的错误。”霜星幽幽的说道,“看到博士之前,我以为我会死,看到‘博士’之后,我认为我会死……另一种意义上。” “咳。” 霜星开起车来也是很快的,而且她喜欢开越野车。罗夏心虚的看了眼夜莺,后者迷茫的瞪大眼睛。他突然想到,夜莺没有痛觉,是否意味着她可以接纳他而毫无负担? “我的苦难也是为了和博士相遇吗?”她问道。 “嗯,当然。过去可能是一道伤痕,但伤痕有着凄然的美,这让你们更加富有魅力。” 罗夏这么说只是希望她们能放下过去,变得开心一些,爱笑的孩子运气不会差。 “我想我需要道歉。”霜星幽幽的说。 “嗯?” “爱国者有一个秘密,尽管他是我的养父,但为了罗德岛,为了感染者抗争的事业,我需要舍弃心中养女对养父应尽的义务,把这个秘密公开。” “什么秘密?” “这正是我要道歉的事,这件事我仅仅能告诉知情者,只有知情者才能理解这件事有多么严重。” “如果想要隐瞒的话,为何此刻又告诉我?” “你很重要, “霜星掏出挂在胸口的寒冰源石,”它维系着我的生命,这是乌萨斯宫廷巫师的制品,我的养父曾忠于乌萨斯,这是他忠诚的奖赏……虽然以他儿子的生命作为代价。” 霜星讲述了一个忧伤的故事,博卓卡斯替,爱国者的真名,他是萨卡兹人,属于温迪戈族。 “漫宿的司辰共有二十一位,萨卡兹人共有二十一个部落,这并非巧合,而是萨卡兹人受宠于司辰们的证明。每个部落都选择一位司辰敬奉,将他们视为司掌威权的神明。萨卡兹人的神明亦是泰拉的神明。 司辰并非全知全能,但对于泰拉世界的凡人们而言,神明理应如此。当居于漫宿的司辰上校与狮子匠进行着传奇般的对抗,赤杯与铸炉发生爆烈的争吵,漫宿的争斗从梦中进入泰拉世界,演化成了萨卡兹人对世界犯下的无可饶恕的罪行。 卡兹戴尔内战——你们的世界如此称呼这场改变了历史、自身也成为历史的大事。只是, 司辰们可以消解不可能之事,歌颂可能之事,将纠缠交错的已成之事细密编织如金色般的未来, 万事落定。 然而,萨卡兹人对于泰拉的暴行却属于例外,他们不被原谅,他们不被饶恕。所以赦罪师应运而生,企图效仿崇敬的司辰们行事,编织属于萨卡兹人的未来。” 多谢挽歌儿小姐的科普,让罗夏知晓萨卡兹人中名声最差的是血魔族,他们以狂纵、宴会、 剥皮、阉割和血祭的暴行来敬奉群山之母,因而臭名昭著。 群山之母正是他研究杯之准则时必然涉及的伟大母亲,这是同一位司辰“赤杯”的不同称谓。 温迪戈在名声方面和血魔族也不遑多让,他们敬奉着一位名为“上校”的司辰,狡诈、谋杀、战争是温迪戈的拿手好戏,只是他们这一支属于萨卡兹人的少数民族,所以名声不如他们的同宗显赫罢了。 作为乌萨斯境内温迪戈的一员,爱国者因先皇的宽容政策得以加入军队施展自己的战争才华,从列兵做到大尉。 然而先皇驾崩之后,新任皇帝的政策激进且充满了狭隘性,爱国者的晋升之路到此为止。 更不妙的是,他那时候得了源石病。 他忠诚的部下们、有过命交情的同僚们帮助他隐瞒了病情,使得他安全的回到国内。之后接到皇帝陛下的命令去镇压抗议高压政策的感染者们。 爱国者以武力镇压示威人群,到头来却在尸堆里发现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一直在为感染者的地位而奔走。 他领受了宫廷巫师赠予他的维生护符,这枚护符可以一定限度内将源石转化为生命力反馈佩戴者,以此延年益寿,是上层人物们常常赠送的实用礼物。 爱国者接受馈赠却没有接受奖章,他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失败的父亲。之后他带着他的部下们去北方打游击,霜星就是十一岁的时候被他救下的。 “在我觉醒施法天赋,并令身上的源石结晶迅速扩张的时候,爱国者已经预见了我衰亡的那一天,把维生护符赠送给我,并改造成适合我的寒冰源石……尽管他的身体比我还差。他是那种把集体主义贯彻到底的人,哪怕整合运动已经变了性质,他仍然留在那里不肯回头。” 对于这位从未见过的“岳父”,罗夏只有叹息。霜星成功错开了话题,他并不知晓她隐藏着的、要对罗德岛述说的秘密是什么,只是从她的表情来看,恐怕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整合运动的其他干部呢?梅菲斯特、浮士德、弑君者、W,还有已逝的碎骨。你对这些人有什么了解?”他问。 霜星反问道:“你的好奇是把他们定义为敌人,还是定义为陌生人?” “我想……两者皆有,我和整合运动的人一直交手,目睹了事实,目睹了结果,却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你想要拯救他们吗?” “我只是想要吸取教训,在我力所能及的时候为人们提供帮助,以避免又一个梅菲斯特的诞生。” 霜星努力的回忆道:“整合运动不是一个团结的组织,是各路山头聚拢在一起的妥协之物。 我和爱国者是一个阵营,我们主张用暴力夺回感染者的地位,让其和普通人平等相处。 然而,只有我们这么想。梅菲斯特与浮士德来自同一座城市,前者是医疗术师,后者是狙击手。他们经历了很悲惨的事,所以前者暴虐,容不得普通人的存在;后者忠诚,始终守护在梅菲斯特身边。他们败坏了整合运动的名声; 弑君者是最晚加入我们的成员,但她与塔露拉已经有了几年的交情,从叙拉古归来后就作为塔露拉的亲信活跃于隐秘的战场。 和 W 一样,她对罗德岛怀着仇恨,而她俩的区别在于:W 恨你胜过恨罗德岛,而弑君者恨罗德岛胜于恨你,有时候提到你的时候,她还夹紧双腿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你做了什么?” 这么说的时候,霜星无耻的进犯他的腹沟股挟持人质,视情况而定人质可能不堪重负的吐了、平安无事或者就此进入充满马尔福林液体的容器中。 “博士?” 夜莺察觉了罗夏的僵硬,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面庞,然后搂住了他的肩膀。领土遭到瓜分的波兰代表一动也不敢动,小声回答: “为了从弑君者嘴里拷问出情报,我做过一些超过道德许可范围的事情。” “比如?” “给她吃营养餐。” “比如?” “强迫她喝豆浆。” “比如?” “不小心让她的比目鱼肌和内收肌拉伤。” 霜星心想这也算惩罚,但她瞄到另一边偷舔博士锁骨的夜莺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心想大概罗德岛的营养餐和豆浆威力非同小可,颠覆性的重新定义了这一名词,就和博士的唢呐一下。 想到这里,她接着说: “碎骨是个渴望证明的战士。他几乎还是个孩子,是乌萨斯感染者中被迫害的典型。在整合运动里他做事还算有条理,属于有救的那种人,结果……他死了,和他一直想要找回的姐妹一起。” “我十分疑惑,找回米莎仅仅是碎骨的私人愿望?”罗夏问, “如此的话,整合运动未免太 大张旗鼓了。” “不,米莎只是一个幌子,整合运动有自己的目的,并且他们得手了。”霜星转移了话题, “你最关心的还是 W 吧,她很神秘,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但她警告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要避孕。” 罗夏感觉夜莺揽住他脖颈的动作多了两分力道,哪怕无知的她也知道孕育生命的神圣意义。 他尴尬的回答: “从目前来看她是对的,我不能和你们孕育生命,那会导致一桩不幸事发生。” “W 还提到过去她和博士发生的一些生活碎片,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你和她应该有很深的交情,甚至……她可能怀孕过,但孩子并没有出生,真是人渣呢。”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没什么可辩解的,也认可她对我的复仇。只是我还不能死,罗德岛还需要我。不过,如果我死在她手里,我倒是没什么怨……唔。” 夜莺伸出手指戳在罗夏脸上,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让博士死的。” 罗夏熟练的举起手来,这一动作的熟练程度仅次于桃金娘。罗德岛的工作环境和过于强势的女性们,使得他在巴普洛夫与狗之间摇摆不定。 他转移了话题: “还是说回塔露拉的真实身份吧,即便我们知晓了真相,罗德岛能在这件事里能做到有限,我想把爱国者的人从整合运动的泥潭中捞出来。” “别对这件事抱太大希望,爱国者是个老顽固,他会和整合运动同生共死。再说,你攻略女人很在行,攻略男人却不太行。” “我没有那方面的嗜好。”罗夏急忙发声,“所以,我们是要从你所熟知的隐藏在公墓里的门离开吗?” “那道门一定会被 W 或者塔露拉的人埋伏,罗德岛……我们没有类似的渠道吗?” “如果真的有什么人知道,我想只有凯尔希医生了,她是个能够掌控全局的女人。” “并且和博士的人生牵扯甚深。”夜莺酸溜溜的补充道。 “凯尔希医生和我是老相识,不过我们关系微妙。她很熟悉我,但她把我定义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我们之间是绝对没可能做朋友的。” “因为你们是夫妻嘛。”夜莺小声说。 任何谈到博士的话题,至核心处都不免涉及两个人物:凯尔希与阿米娅,凯尔希正把她的影响力让位给阿米娅,但她仍然是罗德岛无可争议的国王。 霜星说:“凯尔希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也是像 W 那样有杀子骗财之仇吗?” “感觉有点像又不太像……”罗夏摸了摸脑袋,“我有种错觉,就好像我过去给她戴过 20 顶绿帽一样。” 霜星沉默了片刻回答: “你能活到现在不止是医学奇迹,还是社会学的奇迹。我本来想说‘呸, 渣男,赶紧去死!’。但是你太大了,所以我觉得杀掉你有些……” “有些?” 罗夏想听霜星说出不知羞耻的话,但霜星的回答是手指收紧,冰凉的压迫感让罗夏皱起眉头,受制于人的他活动了一下,与夜莺贴的更紧了。 夜莺虽然不明所以,但她对罗夏的态度表示欢迎。罗夏这时候多么希望夜莺是个平板,这样他还能做到清心寡欲。但夜莺不是,所以他在冰火两重天里茎不自禁。 对于象征欲望的杯之准则的钻研不仅强化了罗夏的感官刺激,也让他在其他人眼里变得甜美多汁。夜莺还好一些,霜星这只卡特斯的表情正直的体现了她想把罗夏生吞活剥的欲望。 如果她的眼瞳能够自由的改变形状,那么霜星此刻眼瞳已经变成了心形。罗夏急忙坐了起来,以尿遁为借口进入厕所。 他知道他必须远离罪恶行径,所以不得不用另一种方式解决。雨声越来越大,为他提供了很好的掩护。这时候,他想起了他忠实的护卫白雪递给他的热感润滑油,如今它还陈列在他手提箱的角落里,但愿不会被他的床伴发现。 罗夏的腰被人戳了一下,他习惯性的伸手,一个软软的东西被塞进他手里,他定睛一看, 挑了挑眉毛。 “EXE 的奶瓶萌妹二代?” 比起手中的单身男人好伴侣,罗夏更在意的是白雪,他忠诚的护卫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就算他想要抓只海豚回来细品,白雪也会忠诚的去为他寻觅海豚吧。 白雪淡蓝色的眼珠盯着罗夏,把她曾给他的热感润滑油也交了出去。罗夏不以为意,他已经被对方看光很多次了,于是专注于自己的事。 不久之后,门外传来了夜莺担忧的声音:“博士,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吃坏肚子罢了。” 罗夏速战速决,白雪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罕见的忘记自己的本职。身为文月夫人的侍女, 她也是见过些风浪的,但博士这个风浪,她不管几次看了都觉得骇人。 【他身上的伤口其数为七,居屋之门其数为七,司辰的次级性相其数为七,性相启凌驾其上,正因蚁母乃是救恩之母。】 白雪在心里默默念诵着《撒该福音》——一本异端之书,记录着启之司辰蚁母与一个将死人转化为半死的僵尸的秘仪。 龙门总有一些事不能由人去做,所以取而代之,唤醒尸体,操纵半死未死之人就成为取巧的选择。死过一次的人便被开除了人籍,泰拉的道德仅仅适用于还活着的一切。 白雪此刻没有发动仪式的打算,只是借助背诵启之准则带来的伤口绽开的痛苦,来对抗杯之欲望。 文月夫人派她来协助博士,现在被证明有超出预期的价值。最大的发现在于,博士在杯之准则的道路上走的无比顺畅,他有一具适合发挥追求享乐本能的身体,而他身边的人们明显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影响。 未来会怎样呢?白雪不知道,她只是默默观测并为博士提供协助,并对抗他散发的、越来越强大的诱惑。她只是知道,凯尔希医生是因为爱而企图封禁博士的“罪恶行径” 主仆两人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却忽略了雨夜里窗边细微的响动。先是一只惨白的手, 然后长着犄角的脑袋映在雨流狂落的窗口。 神秘来客看不清窗内的情况,她轻轻捅开了窗户而没让其发出一丝响动,看到一个男人一个娇小的姑娘背对着她面对墙壁发呆……不,男人的手臂好像在动。 她认识这两个人,心中的警惕消失了大半。她又冷又饿,冰冷的雨水把她浇的通透,衣服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这一切驱使她手臂一撑,腿登着管道发力,翻进窗户里。 这一次,她佩在腰间的剑鞘与窗框碰撞,湿漉漉的跑鞋踏在地板上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让面壁的两个人回过头来。 罗夏当时处于最紧要的关头,开窗后涌入的寒意在他的激情面前不值一提。当他听到响动吃惊的转身,小奶瓶咕噜一声掉在地上,40mm7 倍口径单管主炮向着敌人开火,精准的命中了敌人的舰桥。 如果可以后悔,罗夏这艘前无畏舰一定为了敌前转向而后悔,但除此之外,他对清理弹药库的行为是快乐的。 重创目标的同时,罗夏脑袋一片空白。在他悠悠转醒之后,恐惧抓住了的心。他对着矗立的黑影说道:“陈、陈 sir,你怎么会在这里?!” 抱歉,群里讨论海豚的话题很起劲,然后我看的也很起劲,耽误码字更新晚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黄历 “陈陈,我翻了翻这边的老黄历,今天不宜出门啊。” 2 月 8 日的清晨,当博士为了前往龙门而和警察们斗智斗勇的时候,陈正在享受她的假期。 早上七点半,她像台精密的机器一样从睡梦里醒来,穿着短裤背心来到客厅的时候,讨厌的称谓“陈陈”和一抹跳跃的红麦色映入眼中。 风笛,她暂时的同居女友,在寄人篱下的时刻自觉承担起家务工作,把陈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后又弄得妥妥帖帖,让陈一边感激风笛,一边恨不得给罗德岛的博士发短信,每一封短信的主题都是“加大力度安排”。 厨房的门打开,穿着格子围裙的风笛端着盘子,边唱边跳,踏着故乡风格的圆舞曲节拍来到陈面前,做出“请”的动作。 陈刚想捏一块培根,餐盘却忽然远离了她,风笛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交叉手臂说道: “先刷 牙!” 陈感觉自己的血压立刻拉高:“那你把餐盘递过来干嘛?!” 风笛露出明快的笑容:“馋你一下,给陈陈展现一下我的成果嘛。” “……谢谢。” 陈只用了几分钟就把自己收拾干净,风笛已经把围裙摘掉了,露出下边不伦不类的搭配, 看着陈的眼神,她不明所以的憨笑一下,说道:“吃啊,你看我干嘛,我又不能吃。” 你对你的打扮就没点自觉吗?! 陈本人算是不会打扮的职场女汉子,经常在衣着上被叉烧猫抓住打靶。自从风笛来了之后, 她就在这一点找回了自信——至少她还懂得把自己打扮成女人,而风笛只能勉强把自己打扮成人。 真真糟蹋了她的漂亮脸蛋和好身材。 不止一个人对残念系美人风笛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陈真的想不明白,风笛能把农田里的庄稼或者某个住所打理的井井有条,下到做菜和女红,上到指挥作战、战场救护样样精通,为什么她就学不会打扮自己呢? “陈陈,陈陈,在听我说话吗?”风笛在思考的陈面前挥了挥手,“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怎么了?” “喂,好好听人家说话啊。”风笛漂亮的淡紫色眼瞳里传达责难之意,“人家不是说过了, 今天老黄历显示不宜出门。” 陈有些好笑的说道:“你是维多利亚人,还信这个?” “我还做了塔罗牌占卜和花瓣占卜,结果进一步显示,别人出门尚可,陈陈你这个类型的人出门一定会面临大灾难。” “老实说,从我出任近卫局特别督导组的组长以来,我什么风浪没见过。”陈云淡风轻的享受自己的早餐, “再糟,能糟过在公交车上看见持械歹徒,本想见义勇为,没想到包包里没装 T 形警棍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吗?” 风笛捧着自己的脸颊,一脸无聊的说:“这件事你都和我说过三次了。” “因为你太爱说话了,第一天你恨不得把这些年的故事全都告诉我,第二天你从我这里了解我的故事,然后第三天我们就彼此干瞪眼睛发现无话可说!” 风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抱歉,我以后会收敛一些。”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像我这样的无所谓,有些时候你在职场上会遇到一些怪人,你知道他馋你身子,但是你就是讨厌不起来他,甚至当他偷偷摸摸看过来的时候,你还改变姿势, 让你在他眼里变得更美一些……” “我懂,我懂。”风笛认真的点了点头, “以前家里种盆栽,植物因为趋光性也是弯来弯去, 挺好玩的。” 咱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那罗德岛的博士岂不是成了太阳? 陈想要委婉的提醒风笛,别对博士敞开心胸,不然他会馋你身子的。一想到风笛边唱边跳, 踏着圆舞曲的节拍转到博士的办公桌前,捏住一片干酪含在嘴里,然后嘴对嘴的喂给博士的场景,她就感觉闷闷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风笛身负使命,又是奉行“打得过我,我才是你的人”的奇葩恋爱观, 不伦不类的打扮又拉低了她在脸蛋身段上的优势,似乎……也不用那么在意? 两个小时之后,陈在开辟出来的训练室撸铁——她在自由时间里的固定模块之一。陈根据自己的情况,把不工作的时间分为头脑风暴、意志训练(聆听唢呐) 、力量训练和休闲时间,力 量训练是她进行头脑风暴或者意志训练之后的调剂,休闲时间又是力量训练的调剂。 她听到了电话声,于是用挂在脖颈处的毛巾略微擦拭后就回到客厅,看到风笛愁眉苦脸的对着小型拖拉机使用与维修手册。 如今,农业种植离不开机械的帮助,热爱在土地劳动的风笛不可避免的要和这些生产机械打交道。可是,风笛会开拖拉机却不会修理,她有心想学,每次看的晕晕乎乎反而成了助眠神器。 果不其然,陈通话用了五分钟,放下电话的时候风笛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陈把沙发上的外套拿过来,轻轻盖在风笛身上。 近卫局,特别是身负要职的督察组遇到突发情况,中断休假提前返回岗位是时常有的事情, 身为组长的陈更是以身作则。 她直接换好制服开车到现场与部下汇合,这里位于贫民窟,近卫局想来到这里执法明面上没有任何问题,但实际操作起来问题却很大。 不同于上城区的龙门市民,贫民窟的龙门人对魏长官为首的领导班子和他最有力的武器— —近卫局抱着不合作不抵抗的态度,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管理模式,就像龙门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独立王国,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 近卫局没有采集到任何有效的人证,只是看到倒塌的危楼、凹陷下去的地面,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冰矛。她来晚了,这里只余下战斗的痕迹。 从夸张的造型来看,交战的其中一方是整合运动的干部霜星,而另一方……可能是罗德岛。 她没有在现场找到指向罗德岛的证据,但清晨发生的骚乱和假冒近卫局抓捕嫌疑犯两起事让陈感觉罗德岛必然牵扯其中。 再考虑到博士对那只白兔子的痴迷,陈推测这场战斗是罗德岛为了得到霜星而发生的。罗德岛虽然受雇于龙门而反对整合运动,但他们都是感染者,迫于压力,为了整体利益,认同共同的理念而选择联合并不奇怪。 她是第一批下到地下通道里探查的人,细心的她发现部分泥土十分湿润,那些湿润的泥土以点状排列,有时又混入其他的点,似乎有人一边滴着特制的液体一边前进。 这大概是在地面标识路线的手段。陈想。 沿着这些滴水的印记,陈最终在另一个洞口重见天日,她似乎看到了阿米娅的身影,于是撇下部下追过去,却在半途被撑着自动伞的粉毛老鼠堵住。 陈皱起眉头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散步。”林雨霞回答。 “能请你让开一下吗?” “不能,我恰好要在这里晒晒太阳。” 这条道路仅容一人通过,林雨霞站定之后再无通过的可能,于是陈明白林雨霞也参与到这件事里。她和粉毛老鼠的人际关系隔了只叉烧猫,彼此不熟……不,粉毛老鼠对她很清楚,而她对粉毛老鼠很陌生。 “你和罗德岛做了什么交易?”她问。 林雨霞回答:“仅仅是生意罢了。” 陈拔出赤霄,猩红的光芒划过林雨霞的自动伞。自动伞面的空气发生不自然的扭曲,把赤红的光芒偏转,击中了旁边的建筑。 灰尘遮掩了陈的视线,直到流风拂过她的脸颊,她反射似的抬头,用剑击落了一枚飞向她的弩矢。 “你该看看黄历的,”林雨霞的声音在她头顶回响,“今天你不宜出门,不然你会倒大霉。” “你说的倒霉事是指遇到你吗?” 林雨霞没有回应,陈感知到她的气息消失了。陈大步向前,艰难的穿过瓦砾的障碍物后, 发现现场只剩下轮胎印,而轮胎印向前延伸了一小段距离就消失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感觉很糟糕,所有人不约而同把她排斥在外的孤独感萦绕在心头。当部下追过来的时候,她勉强平复情绪对现场进行了处理。 报警人用的是匿名,没有人员伤亡,周围居民拒绝提供目击证词并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就连她手下的人也对这里不太上心,想要处理之后赶紧回家。 陈把握了部下的心态后,迅速处理了案件,脱离大部队试图追踪罗德岛。龙门与外界来往的只有五座门关,罗德岛出城势必要经过那里。 令人失望的是,整整一个下午,五座门关反馈过来的消息都是“一切正常”。陈陷入了茫然的情绪里,这个下午她可以做许多有意义的事情,然而却可耻的浪费掉了,既没有工作,也没有学习,就连享受都没有。 街上刮起寒风,天空变成一片铅灰色,昭示着入夜之后的雨。陈萌生了归去之意,风笛那个闹腾的家伙给她添了许多麻烦,却也让她的居所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居所。 我把那家伙当成了家人吗?陈忍不住想。 陈的思考只持续了五秒钟,看到博士之后,风笛这个“家人”就被抛到脑后了。她迅速跟了上来,听到博士用悠闲的语气讨论海豚的奥妙。 陈很想弄清楚罗德岛的博士在这里做什么,也想弄清楚诺亚·罗夏在这里做什么。她看到博士的同伴有两位:一位是他的助理夜莺,一个娇弱的萨卡兹姑娘,在给世人留下好斗、血腥印象的萨卡兹人里,夜莺绝对属于异类; 另一位是鲁珀族的姑娘,陈觉得很假,因为鲁珀族的精髓是她们毛茸茸的尾巴表达肢体动作,而这位的尾巴连动都不带动的,这必然是其他种族的女性做了变装。 她跟踪了一会儿,那位变装姑娘似乎发现了她,很快让自己一行人消失在陈的视野里。 到此,陈已经有理由怀疑那个鲁珀族女人其实是霜星。霜星之前有改扮成鲁珀族的经历, 而且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反侦查能力很强。 这时候,她裤兜里震动了一下。陈掏出手机,看到诗怀雅发了张黄历的截图,嘲讽她今天的坏运气。陈回了句龙门粗口,然后把诗怀雅拉黑了。 可恶的叉烧猫已经是第三个和她说她今天运气很差的人了。陈不大相信这些东西,她更相信结果是由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运气导致的结果。 结果,像是验证黄历带来的预言,入夜之后天空开始下雨,陈迷失在贫民窟的雨夜之中, 黑暗是牢笼,而雨幕则是执鞭的狱卒,不断的惩戒着她的轻率错误。 从一个错误到另一个错误,陈发现今天尽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她本可以回到温暖而充满生气的家里,一边忍受风笛的逗比行为一边享受她带来的温暖,撸铁,洗澡,看电视,和风笛闲聊,直到困得睁不开眼睛便把自己扔到床上。 现在她又冷又饿,浑身被浇的通透,甚至不知道找到博士有什么意义。她会逮捕他吗?不, 她还有事情需要他帮忙,所以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她会庇护他; 她会弄清楚整件事的答案吗?且说不说博士会不会开口,这个答案对作为督察组组长的陈和复仇者陈都毫无意义。 陈把借口一一否决,到了最后她发现,目睹博士的身影之后让她迈开脚步的时候,仅仅是想要见他一面的心情,以及混合了些许妒忌罢了。 她不想要一个爱人,她只想要一个知心人,可惜知芯人总是陪在别人身边,他们在温暖的房间里亲吻相拥,而她在外面沦为落汤龙,而且汤不热。 事已至此,行动的沉没成本逼着陈贴着外面的管道爬了上去。谁知道,她看到了劲爆的一幕,也以劲爆的方式和博士完成了相遇。 看着从胸口大片的污渍,陈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第一百九十章 风笛的千层套路(124→123) 如果心情能够转化为文字出现在人的视野里,那么罗夏此刻视野中必定写满了“危”字。 在他的视野里,见过大风大浪的陈完全被他这记台风拍傻了,僵硬的站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剑柄被她握住又松开,似乎在思考吃罗夏刺身还是罗夏 BBQ。 陈穿的轻薄又被雨水浇的通透,让情况更觉尴尬。她嘴唇嗫喏,手指哆嗦着指向罗夏,无声的指责着他。 罗夏很佩服陈 sir 此刻还能保持镇静……或许也有寒冷的雨让陈的思考与感受变得麻木的原因。换做他认识的那些女性,此刻要么把他打一顿,要么骑上来打一顿才是常规反应。 比如红豆,他的豆浆不小心撒在她引以为傲的红色长发上的时候,她就直接把他摔在沙发上,骑上来用挠胳肢窝之刑处罚他。 如果非要追溯这件事的源头,就是罗夏想要同伴获得快乐的朴素想法使得他产生了罪恶行径的风险,为了规避罪恶行径,他又只能去……不对,谁能想到夜里会有人从窗户里爬进来, 这又不是午夜胸铃。 罗夏觉得这件事的责任他至多只有一半,而剩下的就是眼前这位受害者了。他可以这么想, 说出来的话恐怕他的作案工具就要被受害者没收。 受害者因为受到伤害而天然具备了一种道德许可,道德许可使得他可以向加害一方做任何事作为“报复”——哪怕报复超过了对等原则或者做人的底线。 罗夏深呼吸,莫得感情的博士上线,他提上裤子,无视了不停颤抖的裤裆发出的危机预警, 用如沐春风般的语气说道: “洗个热水澡吧,小心感冒。我不会跑掉的,等你出来之后我们可以慢慢谈。” 罗夏打开门离开,趁着陈的神智还没上线赶紧开溜,霜星与夜莺几乎以同步的频率抬起小半个身子,看到厕所里浑身湿透的女人。 自然,陈也看到了两位穿着贴身衣物的美人。她脑袋一片混乱,人混乱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依靠一个可靠的人,而莫得感情的博士那镇定的态度,平稳又磁性的男低音,再加上他于幽暗处从眼睛射出的两道光,让陈下意识的听从了他的指示。 陈脱掉了湿掉的衣服站在花洒之下,博士炮弹传递的温热唤醒了冰冷的肌肤,并带来痒痒的感觉。她拧开花洒,就连凉水也比雨水温热,也给了陈适应热水的过程。 温热的水流在健美的躯体上流淌。唤醒了陈麻木的知觉,一起恢复的还有思考能力,她算是见多识广,可这个场面她真的没见过,因而混乱的抱住脑袋,让水流从背脊流过。 罗夏暂时逃过了一截,但他出来之后,两位灰姑娘的目光变得非常雅各宾,仿佛在思考如何对待落入她们手中的罗夏十六世。 刚才陈给她们造成的冲击比她们给陈造成的冲击大的多,因为她们清醒的看到陈,也看到了不该存于其上的污渍,所以她们消解了次要矛盾,审判主要矛盾。 罗夏解释道: “这是个意外,白雪是我的证人。我不想伤害你们,为了避免罪恶行径……你们知道我在做些什么,然后她就从窗户钻了进来,一桩不幸事发生。” 博士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件事情,在他的认知里,连他自己都是被物化的工具,根据同理心, 别人在他眼里也不过各具功能:有的适合战斗,有的适合放松,有的适合充当助手,有的适合使用。 但是,他知晓这样的认知既违背了人性里利己的本能,也违背了道德与规则里利他的要求, 所以他演绎了一个诚惶诚恐的勃士,可惜他不完全是谨小慎微的诺亚·罗夏。 在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博士捕捉到夜莺与霜星脸上的错误,理解自己犯了错。他立刻让感情回流到这具躯壳,可惜已经太晚了,夜莺或者霜星与他亲密接触过,能够分辨哪些是真心, 哪些是假意。 作为博士说谎的惩罚,她们同时伸出手来,纤细的手臂和覆满源石结晶的手臂分割了他的视野,然后钝痛的感觉从脸颊上传来。 “这又不是惩罚去女澡堂洗澡的小孩子。”他吐槽道。 “绝知此事要宫刑?”夜莺问。 “躬行。” 罗夏纠错之后,露出绝望的表情: “你让我怎么办啊?谁知道陈 sir 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我的面前。这件事我道歉了实锤我是禽兽,讲道理显得我更禽兽,不讲道理显得我禽兽不如。” “根据对等原则,也让陈警官自己在厕所舒服,等她好了的时候就浇博士胸口一次?这样你们就扯平了吧。”夜莺说。 “这算什么对等?”霜星冷笑道, “博士浇的比她能浇博士的多,而且博士还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不能体验那种迷茫、恼怒、不知所措的心情。” “所以……我们要把博士绑在椅子上,戴上眼罩,这样博士即便已经预知他要被雨浇湿, 但他在黑暗中不知道雨声来自何处,就能体会到迷茫、恼怒、不知所措的心情?” 霜星捏着下巴: “那个女人经历了寒冷之苦,而博士经历了绑缚之苦,这一点勉强也可以对等。” 你们两个的思考有点奇怪啊?! 罗夏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位灰姑娘把南瓜马车开到高速公路上,并且还在逆行,他不由得出声说道:“停一停,停一停,我们能在正常范围里,以和解为前提讨论这件事呀吗?” 夜莺小声说: “博士应该庆幸,陈 sir 大概是被大雨浇傻了,不然以她的身手,在你施展变态行为之前,她就拔剑轻轻一抹,永远的消除这个威胁。” 霜星补充道: “我和那个女人交过手,她的源石技艺是把能量聚拢为极锋利极薄的气团,那把剑既是帮助塑型的工具,也是迷惑对手的手段,你看似不在她的攻击范围里,但她剑尖之前还有看不见的剑,一下子就能把博士的作案工具切下来。” “陈警官很厉害,大概可以一手拍照一手挥剑把博士的作案工具切割吧(@亚瑟·戴恩)。” 王子大人听到灰姑娘们认真的讨论他的佩剑时忍不住夹紧双腿,这幅表情落到夜莺眼里, 立刻让她忘掉了陈带给她的那点不愉快,毕竟她从来没想要过博士的籽种。 萨卡兹姑娘伸手抚摸罗夏的脸庞,把他揽进怀里,想要复刻闪灵闷晕博士的行动,可惜她胸不够大,所以罗夏感觉……还挺舒服的。 霜星知道,这个脆弱的联盟结束了。夜莺不在乎的东西正是她不想拱手让人的东西,哪怕博士的籽种会导致罪恶行径。 “她所为何事?”霜星问。 罗夏回答:“这正是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当厕所里的水流声停下来的时候,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罗夏忽然想到,那里边只有一条毛巾,勉强能够擦干身体,却不能解决陈的穿衣问题。 “你们有多余的内衣吗?”罗夏问。 “难道博士打算让她只穿着内衣出来……在我们面前?”夜莺问。 “似乎不…咳,不行,我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罗夏一脸遗憾的放下手机,“我可以贡献我的外套,可我提供不了里边的衣物。” “要下药吗?”白雪指了指罗夏的手提箱,“十滴青色药剂,足够了。” “你带摄影器材了吗……不是,刚才那句话不是我发自内心说的。” 罗夏摇了摇头: “如果我这样做了,就不是她衣服脏掉,受到羞辱的问题了,而是她到了第二天早上思考怎么杀掉我最解恨。回到正题,你们有谁能为陈 sir 提供帮助吗?” 遗憾的是,这次连能干的白雪都无能为力,所以博士只得让白雪拿着他的外套敲了敲门。 几秒之后,门闪开一个缝隙,光溜溜的手臂伸了出来把白雪手里的衣服扯了过去。 很快房门打开,湿润的水汽和浓厚的沐浴露的味道扑面而来,可以推测,陈很用力的清洗了自己的身体。博士的冲锋服被陈 sir 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一直覆盖到膝盖以下。赤霄的剑柄被她抓在右手中,斜指着地面。 罗夏的裤裆一直发出危险的信号,但他知道如果他缩在后面什么也不做,那么陈就会直接反发刻印 3 级,顺从降为 0 级并取得“叛逆”的素质,想要刷回来会变得很难很难。 游戏可以读档,而现实不能重来。所以罗夏鼓起心中的勇气,忙不迭的把打来的热水送过去,补充道:“夜莺的杯子。” 被征用了物品的萨卡兹姑娘委屈巴巴的看着罗夏的背影,罗夏暂时顾不得她。因为陈死死的盯着他递来的杯子,脸颊上满是恼怒的羞红。如果愤怒可以转化为建设国家的能量,那么陈的愤怒可以让阿妹你看 great again。 她的胸口急剧起伏着,红色的眼瞳里满是怒意,夜莺抓住了床边的法杖,白雪偷偷取出了青色药剂,霜星表情冷漠,但她藏在背后的手悄悄勾勒着源石技艺? 反倒是身处涡旋中心的罗夏最为平静,他与陈对视着,无形之术不断在幽暗的环境里发动, 像是攻城锤一样不断撞击着陈的门户……可惜没用。 他的算盘打的很好,哪怕是极为坚强的人物,例如黑与霜星,银色妖僧拉斯普钦重复使用的话也能令前者屈服,令后者回想起身为女人的欲望。陈的意志与前两者相当,所以无形之术能够对她施加对他有利的影响。 然而,他不知道陈同样是无形之术的修行者,已经达到了通晓者的等级,并且已经在他唢呐声的鞭策里完成了精英化。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是陈 pro 版。 几秒之内,他朝着陈冲刺了几十次,他累的发喘然而被动迎合着他的女人不为所动,仿佛她是无底的泥潭,把他的精力榨的一丝不剩。 感受到博士的冒犯,陈怒极反笑,仿佛老师看到学生用拙劣的谎言掩饰自己的错误。她没有行动的原因是她处于远比罗夏窘迫的境地里:她的衣服没干,如今身上仅有的一件衣服还是罗夏的外套。 她又不可能叫人来送衣服,不然她光溜溜的披着男人的衣服的姿态就会被看到。而那堆湿衣服她用力的洗了又洗,却还是下意识的感觉罗夏存在的痕迹,让她抗拒重新穿上它们。 我应该听从风笛的建议,好好待在家里。 她在洗澡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那么想,然后用力的拍拍脸颊,让这些无用的思考从脑袋里剔除。 当一个人经历过更大的羞辱之后,面对较小程度的羞辱总能想办法克制自己。洗完澡后的陈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但她清楚,为了自己的尊严与体面考虑,她必须表现出极为愤怒的情绪,等待对方做出反应,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我很抱歉,我并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我会负起相应的责任。”罗夏说,“站在我的角度说可能有些奇怪,但这种小概率事件,我们当事人的立场、能力与意志都无关紧要,仅仅是命运弄人罢了。 这件事我会保密,因为不仅是我看见了你的羞耻事,你也看到了我的羞耻事,也就意味着我们相互捏着对方的把柄,谁也不会出卖谁。” 陈看向夜莺与霜星,前者茫然的眨眨眼睛,后者一言不发宛若雕塑,最后她看向白雪,白雪摇了摇头:“我会保密,夫人一直想要调解你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忠诚的女护卫树立起魏彦吾这块靶子,成功帮助罗夏转移了陈的部分仇恨。陈勉强说道: “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罗夏急忙点头:“对对对,陈警官只是来避雨。啊哈哈,我们只是偶遇,真是缘分啊。” 陈陷入自闭当中,罗夏体谅她的心情。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已经被他坐坏了,所以他让陈坐在床边,和人畜无害散发着纯洁气息的夜莺为伴,而和霜星站在墙边罚站。 霜星大部分时间低着头,偶尔会看向罗夏,仿佛在用眼神问他“天明之后该怎么办?”。罗夏心中自有计较,天明之后他就去买几件衣服,好让陈能够体面的回家,之后他们便能体面的回到罗德岛,给霜星和她的雪怪部队开欢迎会。 阿米娅还没有睡,以每隔半小时的频率给他发一次讯息。在所有掉进下方通道的罗德岛成员里,似乎只有他和夜莺、霜星最为不幸,其他人都很快找到了上面的通路。 阿米娅说她们制止那些因为青色药剂而变得异常的干员并不难,因为闪灵出手了,她指如疾风势如闪电,把八个干员一一点倒在地,捆到车上运回罗德岛,在医疗部门接受治疗。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们陆续恢复了平静,生理上的异常消失了,但羞耻的回忆涌上心头让她们浑身不自在。所以阿米娅又安排她们在调香师那里接受了心理辅导,出来的时候个个如释重负面色红润,不复之前的羞耻,显然已经念头通达。 罗夏一贯很信任调香师的能力,他不由自主的看了陈一眼,如果陈是罗德岛的干员,那么发生在他们俩之间的尴尬就能通过调香师来化解。 阿米娅提到,雪怪部队也进行了体检和入职测试,两方面的结果都不甚理想:体检显示他们的感染程度十分严重,光是今晚医疗部门就要为其中七位做体表结晶切除手术,剩下的也被录入重症名单隔离起来,以防止他们爆体而亡(尽管这个概率很小)的时候造成二次污染。 入职方面的测试表明,他们只听霜星一个人的话,如果没有霜星以身作则,那么他们很难信任罗德岛,融入到环境里……除了煌,她已经拿着掺水的二锅头和今晚不做手术的雪怪部队成员去喝个痛快。 罗夏把这段记录给霜星看,霜星看到她的家人们成功抵达罗德岛,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她的笑意被荧幕点亮。后边阿米娅还建议霜星在治疗之后编入博士亲自指挥的小队,好加速雪怪部队与罗德岛的融合。 霜星看着罗夏,用眼神在说“这只小兔子很上道”。正巧这时候阿米娅发来了新的消息,那是人事部和财政部初拟的报表。一口气吃进 55 名成员刷新了罗德岛的入职记录,让很多部门都在加班。 看着这些信息,罗夏心生感动又愧疚,当初拯救霜星他是因为私人感情,之后才考虑到了罗德岛的利益。结果,大家都要为了他的私心而行动起来,甚至到现在还在加班。 尤其是阿米娅,他原定下午回到罗德岛,晚上处理剩余的文件。现在,这些文件显然归了阿米娅,可是她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反而叮嘱他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可他又做了什么呢?只是对着午夜胸铃的陈子开炮。 屏幕上的文字也向霜星传递温暖的感觉,互帮互助的罗德岛正是霜星希望看到的感染者社区,心中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罗夏看着屏幕,霜星看着罗夏,夜莺与陈相互打量的同时也看着墙边的那一对。任谁都看得出来,霜星与罗夏之间存在着无言的默契,她看他的眼神十分柔和,寒冷的冬天从霜星身上离去,她的春天正在到来。 陈不知道夜莺怎么想,她感觉……十分微妙。霜星不久之后还是恐怖组织的干部,两人还打过一场。如今恐怖组织的干部却和她中意的盟友亲密无间,真是令人羡慕……不,真是令人不解,博士就那么喜欢感染者吗? 明明……我也是个感染者啊。她想。 不久之后,房间外传来敲门声,罗夏与霜星对视一眼,低声问了句“谁”。外面敲门的声音沉默了几秒,然后把门敲的更响了。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这个时间拜访房间的人十分可疑。罗夏做了个手势,白雪把他的唢呐丢了过来,他放在嘴边侧身打开了门,同时把唢呐凑在嘴边。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休息了。” 红麦色的身影闯入众人的视野,跳脱欢快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与罗夏有过一面之缘的风笛收起雨伞,她外边套着一件半透明的雨衣,内里是维多利亚风的校服和运动长裤的奇妙组合。 风笛打量周围感叹道:“你们人好多啊,只有一张床怎么睡呢?” 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罗夏带上了门,对周围的人介绍道: “这位是风笛,陈 sir 的朋友,我和夜莺曾经见过她一面。” 风笛了然的点点头:“嗯嗯,我也认识博士和夜莺,这两位是……” “霜星,白雪,罗德岛的干员。我们今天出来玩准备在龙门住一夜再回去,结果天公不作美,而且旅馆今天人异常多,我们只好在一个房间凑合。” “哦,这样啊。” “风笛小姐,你有什么事吗?”罗夏问。 风笛回答:“我来找陈陈。” “陈陈是……陈 sir?” “嗯嗯,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我就那么叫她了……啊,她不喜欢这个绰号,还请你们保密。” 风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笑容拉近了她与陌生人们之间的距离。罗夏回答: “我们当然 会保密。” 尽管陈就在现场,她必然知晓了风笛的话,但罗夏还是拿已经没有效力的承诺换来风笛的信赖度 up。看到风笛不伦不类的装束,他就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再看风笛顿感亲切。 何况,风笛和陈是同学说明她也就读于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那里出来的无一不是精英, 风笛的实力可以期待。何况她身段和脸蛋还不错,让罗宝玉产生了“风笛要是我家干员该多好” 的念头,可惜没有一个陈袭人来怒斥他。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围,视野范围之内没有陈的身影。陈又不会隐身术,她要么藏在被褥里,要么躲进了厕所里,所以他安心的回应道: “我们今天没见过陈,或许你该去别的地方找 找她。” 风笛纳罕的摸摸头,掏出手机递给罗夏:“现在的电子器械可真难懂啊,陈开了位置共享, 我就是沿着这个追到这里来的。是我理解错了意思,还是机器出了毛病?” 陈,是你把风笛引来的? 罗夏的裤裆震动一下,这不是危机预报,而是手机来信的提示。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看到陈发了个“?”(@阿布) 他飞快的回复“!” (@安切洛蒂),把手机塞了回去,抬起头来解释道: “可能是天气影响了 精度,或者软件本身出了什么差池。你和陈本人联系过了吗?” 风笛摇了摇头:“联系不上,傍晚的时候她没头没脑和我发信息说‘今晚不回来了’,这让我很担心。” “或许陈在执行保密任务,所以不得不保持静默。”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会关机而不是把位置共享给我,并且最后停在了这里。” “这或许是陈的失误。” “陈陈那样的人不会在细节上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她又不是那种笨蛋小姑娘。” 罗夏犹豫了一下,说道: “或许真的是意外呢?在偶然要素驱动之下,她决定跟踪什么目标, 结果专注到忘记了这等小事?恶劣的天气会让最慎重的人也犯下错误。” 风笛摇了摇头, “你说她不回家的理由是一时兴起做了某个决定,又专注目标所以忘了自己定位没关?不不不,我们说的是陈陈,不是哪里来的陈姓痴女,现在又不是春天,就算是动物也不会发春呢。 更正一点,陈陈就算当痴女,也不会卑微到用这种没效率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标。她的脑袋不是装饰,而且身手强悍,达成目标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那么多年来我就服她一个人。 总之,陈陈是最优秀的女子,她做警察就是最出色的警察,她做痴女就是最出色的痴女。 当着我的面说她的坏话,或者小看她的本事,我这个挚友可不答应。” 明明你这个挚友说她坏话说的最多! 罗夏对风笛肃然起敬,不亏是陈 sir 的挚友,这刀子捅起来又快又狠,而且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捅刀子。原本陈 sir 因为他的炮击产生的仇恨估计一大半都转移到风笛自己身上。 “风笛小姐,你和陈 sir 的关系很好吗?” 风笛干脆的回答: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她那里听说过你们,她还偷偷给我写了一个什么推荐书,说你们罗德岛红茶、营养餐和乐器演奏技术业界一流。” 霜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槽点,她喝过七成功力的锡兰红茶,虽然觉得有点难喝(味觉迟钝),但那东西还挺讲究的,想来一定是高档货。但对罗夏与夜莺来说,风笛的话就好像在说“凯尔希是个甜美可爱的小姑娘”或者“斯卡蒂善解人意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开什么玩笑?! 罗夏尴尬的笑了笑:“风笛小姐,我觉得你对罗德岛存在一些误解。” “当然是误解啦,”风笛说,“陈是因为偏爱你们,所以才把红茶、营养餐和乐器演奏的评价抬高了一些,你们是制药企业,又不是搞美食搞艺术的。 但是陈陈又着重提了这些,经过我的推理,我认为是陈陈喜欢罗德岛的红茶、营养餐和乐器演奏,又不好意思开口。也罢,就让我做这个好人吧,改天你们能不能邀请陈陈一次,给她端上锡兰红茶和营养餐,在她吃的时候再给她来个乐器演奏?” 罗夏吞了口口水,他虽然疯狂迫害自家干员,却没有丧心病狂到让三种恶魔武器梦幻联动, 因为那样说不定会发明出一种无法控制甚至反噬自身的终极武器。 陈又没得罪过他,就算要用也是给塔露拉这类大奸大恶的人。 他勉强笑了笑: “我觉得这种事要和陈本人商量,我们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谈这种话题不合适。风笛小姐,你不是要找陈 sir 吗?” 风笛竖起食指摇了摇:“你们看到我在给陈陈向你们讨要礼物(第二层),却以为我在和你们闲聊(第一层),其实我是知道她在这里,和你们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让她收敛的气息发散,从而找到她的位置(第五层)。 就在刚才,我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她一定就藏在这个房子里!” 罗夏大茎失色,没想到大大咧咧的风笛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风笛看到他的表情更加肯定, 于是径直奔向床边,发现被子下没人后又去了厕所。 霜星看向罗夏,后者摇了摇头,结果风笛一脸纳罕的出来,又去窗边看了看,满脸困惑的表情,喃喃说道:“咦,是我判断错了吗?刚才明明感受到陈陈的气息啊。” 她给房间里的人又道了一次歉,顺手交换了联络方式,并约了一顿饭,其社交能力之强令人瞠目结舌。罗夏目送她离开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空气说道:“陈 sir,她走了。” 一只苍白的手抓住栏杆,罗夏慌忙过去帮助陈翻了进来,在钦佩她的反应速度之余,他也知道她需要再洗一次澡,更不妙的是,已经没有衣服给她穿了。 罗夏只好站在窗前欣赏白色的雨幕,他听到脚步声在厕所消失,也听到脚步声在厕所重现。 陈出来的时候,能够看见她身体而不必受到责备的几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罗夏知道她们为什么沉默,在褪去衣物之后,陈展现了真正的自我,谁能想到龙门近卫局的希望之星,市民们尊敬的守护神陈晖洁会是一名感染者? 相同的是,他作为为感染者的利益而战的罗德岛博士,却是一名普通人。因而,他可以说这种情况是荒诞的,却不能否定其存在。 结果,事情和罗夏想的有些不一样。他听到夜莺用迟疑的声音说道: “陈警官……小姑娘?” 因为改变作息,现在肠胃功能有些紊乱,从下午四点到八点几乎没能码字,所以更新晚了许多,抱歉。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将死之人 “小姑娘?” 罗夏没明白夜莺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陈的身材凹凸有致,思想成熟战法犀利,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社会人,和小姑娘扯不上关系。 可是,他只是把夜莺的话复读了一句,就骤然感到杀死戳着他的背脊。博士的裤裆疯狂报警,他熟练的举起手来说道:“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陈没有回答,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到天亮。罗夏席地而坐靠在床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歪在夜莺腿上,看到陈正把半干的衣服穿回身上。 窖藏的口子窖酒的风光让他明白为何陈 sir 是小姑娘,他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口子窖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小姑娘也一样。 晨曦的光亮渗入罗夏闭合的眼眸,为他黑暗的世界里增添了朦胧的光亮。当陈的脚步声在他身边响起,又在他身边结束的时候,朦胧的光亮被另一片黑暗取代。 罗夏可以想象,一定是陈的影子覆盖在他的身上,她带来的冷意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不敢睁开眼睛,屏气凝神,感觉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发出叹息。 这声叹息十分柔和,是一个即将滑入深渊的女人,面对最深的困苦所发出的最轻的叹息。 他知道陈与柔弱无缘,但说不定这个被执念与苦难锤炼的无比坚硬的女人,心中还残留着柔软的一角。 当陈离去之后,晨光重新回到罗夏的视野里,他慢慢睁开眼睛,睡梦里的夜莺把他抱的更紧了,他的头枕着她的小腹,她的温暖带给他力量。 “早上好。” 霜星的面庞忽然占据了罗夏的视野,等她离开的时候,她唇瓣带来的微凉感觉才在罗夏嘴唇上扩散。罗夏心虚的看了夜莺一眼,后者尚在睡梦中无所察觉。 早上 7 点的时候,灰姑娘的魔法结束了冷却期,夜莺又恢复了行走能力。在此之前,她还必须花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固定机械装置。 这是一项比她梳头穿衣还要耐心细致的工作,一只笼中之鸟想要自由的选择鸟笼就要付出如此代价。 虽然常年坐在轮椅上,但夜莺的双腿有她的两位室友帮忙按摩、保养,所以她的腿看起来非常漂亮,没有萎缩的痕迹。当罗夏为她套上长袜,手指在她光溜溜的双腿滑动的时候,以亲身感受证明夜莺的腿与其他女孩摸起来是一样的。 “哼。” 霜星用冷水洗了把脸,看到夜莺坐的笔直而罗夏在后面打理金色长发的模样,她不屑一顾又有点羡慕,幻想自己的头发闪闪发亮犹如绸缎,被喜欢的人宠溺轻柔的打理着……那不是她的风格。 他们回到龙门的旅程顺利的不可思议,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检查、阻拦或者突发情况,以至于罗夏和霜星面面相觑,他们都觉得阴魂不散的 W 会继续搞事,而现实异常平静。 “或许 W 没有刷存在感,是因为她酝酿着更大的阴谋。”霜星在上舰的时候对罗夏说,“她拥有强烈的执念,冷酷的心肠,未被道德加以约束的智慧。她要么是一个天生的恶棍,要么有人给为她树立起通过作恶成功的错误示范。” 罗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高,因为 W 似乎与过去的他关系亲密,而过去的他又做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到现在都被人提防着。 “如果她再出现,你有什么想法?”霜星问。 “想法?” “原谅、拘束或者消灭,你总不能任由这个纠缠着你过去的人威胁你的未来,那么在与她相遇之前,你就要下定决心。你会犹豫但她不会,我可不想看到你死在我前面。” 霜星的声音冷淡,但她的关心传达给了博士,他认真的回答道: “在不会威胁我们的生命安 全的前提下,我想尽量把她完整的带回罗德岛,好好和她谈谈。我欠她的我会补偿她,她做错的我会惩罚她。” “归根结底,博士还是想要她。”夜莺小声说。 “我不否认,我对任何有能力的漂亮姑娘都存了一分心思。” 雨后清晨湿润的空气带来清爽的感觉,迎着太阳射下的金针,罗夏敞开心胸说道: “罗德岛 需要认可我们理念的人才,可是我们与国家、城邦甚至其他企业的竞争里优势很少……而我就是为数不多的优势,我可以用我的长处打感情牌。” “博士,一脸清爽的说出人渣的台词啊。”夜莺吐槽道。 罗夏肯定的回答: “喜欢就是喜欢,我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对于优秀的女孩子,产生爱慕之情是对她们优秀之处的肯定,这份感情我会藏在心里,不会给她们带来困扰。” “可是博士一开始就很喜欢玩我的头发,送我各种各样的礼物对我嘘寒问暖。”夜莺小声说, “哪怕你没有说什么,但大家都看的出来你对我有想法,我也因此受了些困扰。” “呃,夜莺,作为助理你能别拆我的台吗?” “唔,如果这是你期望的。” 夜莺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眨眨眼睛示意自己的无害。罗夏转而对霜星说道: “因此,如果 她们对我表白好意的话,我就会照单全收。” “那么,一个身高 200 体重也 200 的干员对你表白呢?”霜星问。 “我当然会接受啊,”罗夏平静的说, “爱和美丑没有什么关系,她那么爱我,在生产车间为我 007 顺带减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博士归来之后,自然有人指引霜星办理手续。他回到办公室,看到阿米娅伏在他桌子上睡得香甜,旁边还有她处理完的文件。 罗夏忽然想起了《爱的教育》里那位为父亲分忧,半夜偷偷起来抄写的小男孩,他摸了摸阿米娅的头发,又轻轻的把她抱到自己床上。 阿米娅应该在发育的年龄了,可她瘦的令人心疼,带给罗夏的尽是骨头的触感。其实她中途的时候已经醒了,大概是因为害羞,她还一直装睡。 罗夏体谅了阿米娅的心情,他为她褪去外套脱掉鞋袜,只留下贴身衣物,然后盖上被子。 最后的工作是在阿米娅的额头和鼻尖注上一吻,说了句肉麻的话。 阿米娅脸红了,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罗夏觉得她这样子很可爱。只是他吃不准阿米娅的年龄,所以凡事要适可而止。 罗夏接下来去做博士应该做的事,他去杜宾教官那里协商培训事宜,却发现雪怪部队里有一小半人不在现场。 他询问之下得知煌她们玩的比较嗨,在喝光了一周的酒水配额后,又偷偷拿出用玉米、地瓜、甘蔗等私酿的烈酒出来喝,结果因为酿酒工艺不过关,通通进了医疗部门体验生活。 杜宾教官说:“我决定在这些人痊愈之后,和禁闭室续约一周,再分配 72 个小时的社区工作作为惩戒手段。剩下的则在我这里开始新手培训。正巧博士也在的话,能给他们树立一个好榜样。” 罗夏被教官大人抓了壮丁,一脸苦逼的跑圈。出乎预料的是,雪怪部队有许多未成年的孩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沧桑和警惕,苦难催熟了他们。 不过,当罗夏偷偷把口袋里的糖递给他们的时候,还是非常容易的拉近了他们的距离。这些人生活之困顿超出了他的预料,就连糖被都当成了治病的灵丹妙药。 在甲板上休息的时候,罗夏进一步了解了他们的生活,这些人几乎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做四则运算——这还是霜星强迫他们学习的结果。 他们理解学习的意义,但根本没有渠道学习,生命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运动、战斗、休息和找补给的过程里度过。当罗夏倒出一些水,用手指蘸着在甲板上书写的时候,这些孩子露出了敬畏的表情,就好像看巫师在书写咒语。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罗夏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他对周围的少年人保证道: “我会 尽快让你们具备义务教育程度的通识知识,这样你们的大姐也会高兴起来。” 提到霜星,最厌学的孩子也不敢说个不字。霜星的管理偶尔会上拳头,所以熊孩子们都很服她。 结束了少年人们的交流后,按照规定他去调香师那里接受精神检定和后续的治疗,莱娜最初很高兴,但等罗夏醒来的时候,她又变得不高兴了。 或许是亲戚来了?他想。 正因为调香师不高兴,罗夏没敢问他身上为什么会多出几种味道,他推测这是调香师使用了新型复合香料的结果。 短短一天,罗德岛就产生了变化,他甚至在食堂看到了打哈欠的星极,想来对方是熬夜观星或者职业病复发,不然肩膀上不会用一块护颈垫把衣领撑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他去医疗部门调阅了霜星的检测结果,闪灵的眼神充满怜悯,仿佛为他调阅的是病危家属通知书。 “以罗德岛目前的医疗能力,我们对病患无能为力。”闪灵说,“看,她体表的源石结晶已经深入肌体中,而心肺影像和血管中的源石颗粒含量都符合重症病人的标准。” “她本人知道吗?” “没有,既然是博士引荐的人,我想和你说一声,再由你和她说比较好。” 罗夏沉默了一下回答:“她有知情权。” 闪灵诚恳的说道:“博士,除了奇迹之外,这件事里我们可能还要依赖你的智慧。” “我的智慧?”罗夏指了指自己,“谢谢,但是你高看我了。” 罗夏拿着检测报告去找霜星,霜星和雪怪部队的人住在同一片区域,并与其他地区相隔甚远。这不是最终的结果,待新人们与其他人相熟之后,住宿地点会进行外分配。 霜星没有行李,罗德岛分配给她的东西就是她房间的全部,她面对不止一次被干员们吐槽寒酸的宿舍却显得异常高兴,试用着每一件设施,直到她从方形舷窗上看到博士的影。 “我们这里住宿条件有些寒酸,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和我说。”罗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酒精饮料不行,你这种情况不能喝酒。” “那我的生活要失去一种乐趣,因为现在我还能尝出滋味的东西不多了。那些家伙刚来罗德岛第一天就出了岔子,真抱歉,回头我去揍他们。” “不,杜宾教官已经帮助他们和禁闭室签约了,罗德岛惩戒人的手段比较文明。”罗夏说, “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霜星摇了摇头: “这里已经很好了,坚固、安全,能够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和我们在龙门的日子相比简直像天堂一样……真好呢。” 霜星的声音有些感伤,大概是想到了她死难的兄弟们。几秒之后她抬起头来说: “你的表情 有些凝重……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是的,我认为你有权知道。” 罗夏把报告递了过去,霜星看不懂术语但能看懂结论,之后她异常平静的回答: “我对这一 天早有预料。” “叶莲娜……” “我虽然已经加入了罗德岛,但整合运动所犯的罪孽里有我的一份,如果能如此自然的死掉的话,对作为战士的霜星是一种侮辱,但对作为女人死掉的叶莲娜是一种幸运。” 霜星深吸了一口气说:“凯尔希医生为你订下罪恶行径是为了防止有干员为你孕育生命吧。 既然如此,我们结合似乎就不会导致悲剧诞生,将死之人来不及生下孩子……你想得到我,而我也想明白男女的欢愉,我们似乎都能从对方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 霜星解开了衣服外套的第一颗纽扣,罗夏摁住了她的手腕,她反过来抓住他,揽着他的脖颈给了他一个煽情的亲吻。几秒之后,罗夏推开她又抱住她,把自己的嘴唇狠狠压在她的唇瓣上,双手在霜星身上探索着。 待他们唇瓣分开的时候,罗夏后退了两步,略带着喘息说道: “你的身体完全没有兴奋,你 只是破罐子破摔罢了。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有时间细水长流。” 霜星用悲哀的眼神看着她:“别骗自己了,罗夏。” “不,我就是要证明这一点!” 为了不被霜星抓住吃掉,博士飞快的跑开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对着空白的画像说道: “挽 歌儿小姐,该履行我们的约定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银色之秘(123→122) 罗夏最担心的就是他千辛万苦把霜星追到手,结果发现挽歌儿小姐是在骗他,那样他不仅救不了霜星,也将失去救活凯尔希的希望。 幸好,挽歌儿小姐如约出现了,她一言不发,但她的嘴角慢慢地、一分一分的向上弯起。 罗夏意识到他从来没有看到她开启双唇……不,这件事不是重点。 他深呼吸,压抑的感情让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挽歌儿小姐,霜星已经来到了罗德岛,而我 对她有莫大的影响力,建立了信赖关系……” “干的不错,噤声书局的图书管理员将醒时世界发生的大事作为可能性之一记录的时候, 他在其中提到了你的名字。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裁定记录是否可以作为未来继续延伸发展的司辰们没有关注你……暂时来说。” 从挽歌儿小姐科普过的知识来说,这些几乎与神明概念等同的司辰们人人有些邪气:有的背信弃义,有的滥交,有的窥阴癖,有的爱制造怪物,有的乐于算计别人,有的反复无常,有的则是纯粹的疯子或者怪物…… 司辰们“以身作则”,他们底下的具名者与长生者自然也不会干什么好事,再向下延伸到渴求飞升的通晓者们,杀人、亵渎尸体和吃人更是常态,似乎杀人越多、吃人越多、亵渎尸体越多,他们就能变得越来越强。 杀人在泰拉世界常见,而亵渎尸体和吃人已经严重挑战了底线,以至于霜星还在整合运动的时候,看到梅菲斯特亵渎尸体的场景就想宰了那个混蛋。她也承认,雪怪小队对梅菲斯特的部下打过黑枪。 罗夏同样不想和这群邪神扯上关系,但是他没得选,过去的博士变得冷漠且疯狂的神秘, 他从石棺里被唤醒的神秘,他能够用眼神压服别人的神秘,他身体羸弱却不死的神秘,凯尔希对他隐瞒的神秘,令 W 恼怒且报复的神秘…… 他甚至怀疑,自己那杆令人畏惧的主炮也是萦绕他人生的神秘带来的改变。漫宿的神秘从梦中向醒时的世界扩散,即便他表明抗拒,他总会渴求智慧,希望改变、奋起抗争、唤来终结、 执着存续,纵情享乐、心生渴慕,拆解未知……作为人的欲望大抵如此。 那么智慧(灯)、改变(铸)、抗争(刃) 、终结(冬) 、存续(心)、享乐(杯)、渴慕(蛾)、 拆解(启)的神秘就会找到他,诱惑他,让它们成为他的一部分,也让他属于它们。 就像此刻,他不得不和一位冬相的具名者进行交易,聆听她将要告之他的神秘。 “寒冰源石呢?”具名者问。 罗夏一脸难为情的回答: “如果我取下来,霜星立刻就会死。我能否预支部分报酬,确保她不会死后,再把寒冰源石给你。” 挽歌儿小姐没有立刻作答,色彩在她的肌肤上游走,像是电,像是油,令罗夏感到头晕目眩。他看到对方洁白的牙齿像是珍珠一样排列,可是挽歌儿小姐从未开启嘴唇。 他确定挽歌儿小姐正试图对他施加影响,就像他使用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对一系列受害者施加影响。 他裤裆抖的厉害,对身体主人发出急促的警告。罗夏无法动弹,他恐惧她,也为她着迷, 当她从画中伸出手来的时候,他几乎要握住那只手。 显然,他的居屋不允许一幅画把诺亚·罗夏独占,于是书架与藏书发出低沉的颤音;涌血圣杯的地毯发出光亮;环杉盆栽在墙壁勾勒变换的影;海之双生子的画像凝结一滴泪珠;玻璃穹顶完好无损,一小块玻璃却奇异的从上方坠落,切开罗夏的衣服,让他的手臂绽开伤口,犹如绽开一道门关。 罗夏清醒了过来,他拍开了具名者的手掌,拒绝了她来到平面世界的邀请。挽歌儿恢复了温和的气场,平静的说道: “刚才接受我的邀请来到二次元(平面世界)成为纸片人,说不定才是最好的选择。” 罗夏心有余悸的拱手说道:“二不起,二不起。” “你和二次元的相性不错。” “你更二,你更二。” 罗夏知道挽歌儿小姐始终惦记着他的唢呐技艺,坚信他能在她侍奉的冬之司辰悼歌诗人那里成为一位伟大的乐手,从出生吹到头七,哪里有红白喜事去哪里。 具名者不是慈善家,给予他的指点和帮助有她自己的目的。无论她邀请他多少次,他都会拒绝。 因为在那里他没有做 DD 的机会,也没法享受迫害干员的乐趣,没有蓝毒、白金、安洁莉娜和砾,没有艾雅法拉、红豆、塞雷娅、夜莺、临光、星极和白面鸮,还有其他不可胜数的女孩子们。 “真让人难办,那么我只能介绍几种能够延续生命的方法,而不是直接确保她能够延续生命,你明白其中的偏差吗?”挽歌儿小姐说。 罗夏回答: “成功率不再是 100%了,这样也好,我至少能自己把控全过程。告诉我方法也行。” 他拿起纸笔准备记录,结果听到挽歌儿小姐说:“方案 I:双修,舔舐她体表的源石结晶, 让你的籽种进入她体内,至少每九天进行一次。通过银色之秘仪式把你的生命力转化为她的生命力。” “请正经一点,挽歌儿小姐!你是冬之具名者不是杯之具名者!” 作为甲方的罗夏否决了乙方挽歌儿小姐的第一份提案,在他看来这种方法更像一个玩笑。 哪怕它真的有效,它也会让凯尔希医生训诫的罪恶行径发生。 而且一旦他没了弹药或者状态不好,霜星就会失去补给,源石病还是会迅速耗尽她的生命。 这个方案治标不治本、不确定性和风险太高,他还想听听更好的选项。 挽歌儿小姐似乎对提案被否决并不奇怪,她平静的说道:“方案 II,你可以让她踏上修行的道路,当她成为长生者的时候,旧的肉体撕裂,漫宿的能量将会为她打造一具适应她修行准则的新身体。” 罗夏苦笑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成为长生者,霜星绝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吃人,更不会亵渎尸体,如果我如此提议她会做在整合运动没做的事——把我这样做出超出底线之事的人清理门户……而且她的时间也不够了。” 具名者问道: “你已经摄食过人类的灵魂,也摄食过人类的源石结晶,这两者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既然你已经食人,何必又装作清白无辜呢?” “这不一样。” “不,这是一样的,你进食了你的同类的部分身体,以此成就自己。常人难以接受的方式被你轻易实践,常人难以接受的食物在你嘴里成为无上美味……你已经证明了自己异常的食欲, 进而证明了自己的异常。” “我吞噬那个灵魂是自卫还击,而舔舐源石结晶有利于缓解病情,我可以以世俗的道德为自己进行辩护,但是单纯食人的话是损人利己的事情,我不认为它们适合放在一起讨论。” 挽歌儿小姐没有和罗夏过多纠缠这个问题,她继续说道: “方案 III,由你来成为灯之长生 者,以此照亮黑暗,获取智慧——关于如何挽救被源石病摧残的生命。” 罗夏摊手: “就算我有这个意愿,我晋升的速度也不可能比她凋亡的速度更快,而且霜星不会允许我修行如此邪恶的力量。” “方案 IV,有一种名为圣雅纳略真血的物质,得到它,让霜星一饮而尽,她的源石病将从‘必死无疑’降到‘可能会死’的程度。” 罗夏喃喃的说道: “如果降低到可能会死的程度,罗德岛的医疗技术就有办法延续霜星的生命,争取时间……那瓶血在哪里?” “斯卡蒂的故乡。” 罗夏又一次失望了,斯卡蒂的故乡距离罗德岛甚远,而且斯卡蒂正被神秘组织追杀很难回去。他记下来,准备找个机会问问她。 “方案 V,你介意让你的女朋友……” 罗夏纠正道:“女朋友之一。” 纸片人小姐姐更正了自己的措辞:“好吧,你介意你的女朋友之一变成别的什么东西吗?” “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 具名者说道:“那么你可以把她变成抽芽行尸,一名借助林地的力量维持活着的感觉的行尸……尽管很难说是复活,但她至少能够作为伴侣留在你身边。” “呃,你能描述一下抽芽行尸是什么样子吗?” “好的。” 挽歌儿小姐满足了罗夏这名难缠的甲方的要求,像是朗读游戏文本一样念道: “林地中的植 物覆满了这具尸体的器官,缠住了它的心脏,在它的颅骨中胀大如一颗匏瓜,。它的双眼散发狡诈之气,动作仿佛一抽一抽的提线木偶。他的骨头是腐木,很快便要扎地生根。” “我明白了,”罗夏点点头,“我拒绝!” “刚才你不是还说爱一个人要爱她的全部吗?” “可是抽芽行尸又不算人!” “方案 VI,借助一些仪式,你能够召唤来自漫宿的生物,如果你召唤的是抽芽行尸、原生先知、擂击者或者杯之具名者‘第二干涸伊泽姆’和灯之长生者特蕾莎女士的话。 与他们交谈,他们将会给你一种名为‘推迟行刑’的法术,使得霜星的生命在耗尽之前会借助这个法术延续一会儿生命,就是那位名为费擎的通晓者使用的法术。” 罗夏对费擎印象深刻,对方从梦里进攻他,使用“推迟行刑”从将死之人变成生龙活虎…… 然后被他稀奇古怪的打败,进食了灵魂,化作养分让他得到成长。 可是, “推迟行刑”仍然是饮鸩止渴,它不能真正意义的治好霜星的源石病,只能作为最后的备用手段。 他不好意思的抬头问道:“还有其他方法吗?” “方案 VII,利用仪式进行‘铸炉的赦罪’,你有概率把霜星的状态从‘必死无疑’转化到‘可能未死’的状态。” “需要什么仪式?” “首先,你要找到一个可用的仪式,根据仪式的要求行事,铸炉的赦罪需要铸之力与杯之力,其中铸之力需要一定的强度,而杯则不做要求,只要有就可以了。” “还有别的方法吗?” 挽歌儿小姐的微笑击碎了罗夏最后的幻想,她看似提供了许多选择,但那些选择要么不具备可行性,要么需要时间,都需要配合饮鸩止渴的方案来拖延时间,直到他找到“圣雅纳略真血”或者完成“铸炉的赦罪”。 而在饮鸩止渴的两个方案里, “银色之秘仪式”需要男女交合,而“推迟行刑”需要他召唤具备“抗病大师”属性的漫宿生物。 他对后者一无所知,乍看起来最便捷的手段是执行银色之秘仪式为霜星拖延时间,然后筹备治疗她的仪式,可这意味着他将增加诞下子嗣的风险。 “我终于明白了,你用霜星引诱我,就是为了让我和什么女人诞下子嗣。”他喃喃的说。 “无论在醒时的世界还是梦中的世界,被禁止的事物都拥有力量,从来如此。”挽歌儿小姐说, “想要将必死之人拗转,拉回生者的世界,你必须要支付代价,你必须要触碰禁忌,以此来获得力量。” “让我再想想……在此之前,你能把银色之秘仪式告诉我吗?” 挽歌儿小姐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具名者的身影旋即消散了,只余下一小片油墨重新排列成文字,上面写道:聆听,注视,旧日的投影将覆盖新生的你。 “玄之又玄,然而毫无意义。”他喃喃的说。 这时候门打开了,一个身影不客气的来到他的居屋中,犹如来到自己家中。骤现的气场强势的压迫着罗夏和他周围的环境。 能让博士产生如此感觉的人物只有凯尔希一人。他抬起头来,看到憔悴又阴沉的凯尔希站在那里,她双手抄着口袋,一头白发短发乱糟糟的,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草榴色蕾丝边超短裙套在她的身上。 罗夏遭受的冲击不亚于他看到星极坐了下去,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呃,今天这一身很漂亮。” “谢谢,这是干员柏喙给我做的,我不想辜负她的好意。” 罗夏对柏喙印象不深,仅仅在人事部看到她登记为罗德岛干员的记录。这还是罗德岛完成危机合约的时候,她主动找到外勤人员而加入了罗德岛。 柏喙的数据面板非常普通,比起战斗更适合缝纫。行政部没有给她指派作战任务,而是让她留在这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缝制衣服,在这一方面她是个中翘楚。 罗夏对柏喙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是个温柔腼腆的白发姑娘,胸很大,身体发育的不错,偶尔会羞怯的拦住什么人,低声问能不能让她为其做件衣服。 不过,即便没有梁 O 茹给她勇气,接受过大小姐教育的柏喙在感染源石病后,仍然能做出离家出走来到罗德岛治病的惊人之举……只是没想到她会把主意打到凯尔希这里。 勇士,光凭这一点你就可以在罗德岛坐一把交椅!罗夏在心里给柏喙点赞。 柏喙的手艺很棒,罗夏的裤裆抖了起来,这不是危机预警,而是他在给作为设计师的柏喙和模特凯尔希鼓掌。单单一件衣服就让凯尔希年轻了十岁,贴合腰身的设计衬出了她的身材, 如果凯尔希医生肯花时间打扮自己的话,她对他仍然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似乎是感受到了罗夏炽热的目光在她胸口和大腿上扫来扫去,凯尔希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说:“你那么喜欢柏喙的服装设计的话,我可以叫她来给你设计一身。” 她似乎才注意到罗夏的穿着,皱着眉头说道:“不是冲锋衣吗?” “一个多月之前,我去汐斯塔之后就不总是穿冲锋衣了。” “花里胡哨的。”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不,你喜欢就好。”凯尔希摆摆手, “准确的是,是小姑娘们喜欢就可以了,最近博士相当受欢迎。” “是凯尔希医生严格要求的功劳。” 凯尔希坐在了人体工学椅上,正对着博士卧室敞开的门,她侧眼看到阿米娅睡的香甜,身上的睡衣和睡裤翻卷,露出草莓色内衣内裤的边缘,再看向罗夏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尖锐。 罗夏好奇的看了眼,替阿米娅把被子盖好,出来的时候带上门,紧张的说道: “我想我可以 解释……” “我知道你和阿米娅没什么,我只是来听听你关于那位整合运动干部的解释。” “你说霜星?” “嗯。” 罗夏看凯尔希并不是心血来潮来转转,而是认真要和他谈谈。他给自己和对方都倒了杯水, 拖了个椅子过来和她面对面。 “博士……” 惊蛰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罗夏和凯尔希一起看向她,麒麟小姐捂住嘴巴,做了个歉意的手势替他们带上了门。罗夏隐约听到惊蛰在外面还和人什么说“博士有要事,暂时不方便见客。” 罗夏自然而然的问道:“关于霜星的……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看上了她哪一点,但你似乎很为她着迷。”凯尔希喝了口水,“如果我检测你睾酮的话,想必含量会非常低。” “我承认我很喜欢她,但至今为止,我小心翼翼的守着你定下的底线。” “我比你更清楚你的为人,博士,你是自由的,说不定是全泰拉最自由的男人。” 罗夏摊开手来:“不知我是不是对自由有什么误解?我在罗德岛实践着 11 小时工作制,每天被红茶、营养餐和工作迫害,没有人身自由,食谱被限定,隐私权从不存在,甚至就连分泌睾酮都要被你管!” “自由在乎心性,而非行动。即便我和罗德岛的大家努力为你附加了那么多束缚,我仍然没有想到你能逃出罗德岛的牢笼,为罗德岛引入一个不确定性的要素。” “你是指霜星?霜星不可称之为好人,但罗德岛用人从来不问善恶,只要守这里的规矩便是好干员。我可以以我的信誉担保……呃,我好像没有信誉来着。” 凯尔希漫不经心的回答: “是的,你还不如拿你的性欲担保,至少那个真切的存在于你身上, 并且对你至关重要。” “我有没有信誉不重要,重要的是霜星和我们理念相同,她本人也是我见过的首屈一指的术师,把她招揽到罗德岛我认为没什么不妥。” “她是整合运动的人。” “我们同样从整合运动招募了伊桑。” “伊桑在整合运动是个小人物,没人知道他,但霜星杀过很多人,在乌萨斯在龙门,你都能在通缉名单上看到她。 人们会把整合运动整体的罪孽扔到整合运动任何一位干部身上,现在整合运动的一位干部带着她的部下来了,于是轮到罗德岛来承担战争罪行。” 罗夏手臂交叉: “当雪崩发生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闯天涯。个体的责任与集体的责任我们应该好好划分,而不是一股脑的推给个人或者集体。 至于舆论?见鬼,龙门和乌萨斯民众根本不知道我们这等小组织的存在,就连和我们合作过的近卫局,都把我们当做值得提防的对象……多霜星他们或者少霜星他们,有任何区别?” 凯尔希的小拇指摩挲着茶杯: “至少我们和龙门或者乌萨斯的关系明确转入敌对之前,我们不能投入霜星。” “当然,因为她要治疗源石病。” “关于这一点,我看过她的检测结果,很严重。你就算用舌头舔麻了对她的病情也无济于事。” 罗夏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舔过?” 这回轮到凯尔希惊讶了,她看向罗夏的眼神更加嫌弃: “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真的 舔了?” “我不只是觉得源石结晶可口美味,你看……” 罗夏平坦手掌,进食霜星的源石结晶带来的力量让他完成了一朵冰玫瑰,他递给凯尔希, 半途的时候玫瑰就崩坏了,化为冰晶坠落到桌面上。 凯尔希说道: “好吧,至少能让你面对敌人时制造更多的惊喜,尽管在你被迫面对敌人的时候,就是罗德岛作战的失败。 说回来,即便霜星可以成为战斗力,但她首先要形成战斗力。我已经治疗过很多源石病人, 可以肯定,以现在常规的医疗手段,我们可以帮她延续些时日,但她再施展力量将导致最坏的情况发生。” “那就用非常规的方法,罗德岛的医疗干员也有许多野路子,在这方面只要有效就可以了。” “听起来博士恰好掌握着这样一条‘野路子’。” 在凯尔希湖绿色的眸子逼迫下,罗夏吞吞吐吐的说道: “关于‘罪恶行径’的事,如果是为 了拯救某人,那么我能够触犯它吗?” 凯尔希摇了摇头: “抱着拯救一人的态度,你犯下罪恶行径,会害至少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正是你要拯救的人。” “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去,而什么都不做?” 凯尔希冷淡的回答: “你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人太多了,Ace 难道不是你目送奔向死亡的吗? 我们都很痛心他离开我们,但生活仍然在继续,不会为已经失去之人和即将逝去之人而停留。” 罗夏回答: “或许我见识了足够多的死亡之后,我能做到像你一样置之度外,但现在……我想试一试。 我没能救到 Ace,现在又一个人在我面前即将死去,而她的死亡并不是绝对的,我还有机会却什么都不做的话,岂不是在我从切城醒来到现在的时间里,没有任何改变?” “当初我们都做错了事情,如今我们交换立场重复对方的错误。哪怕活了那么久,我还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件事。”凯尔希说。 “我是为了救霜星,也是为了救你。”罗夏看着凯尔希的眼睛,“你的身体散发着衰亡的味道。” “对这一点我有安排,医疗部门各司其职,阿米娅足以独当一面,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罗夏越过桌子抓住了凯尔希的手:“别那么绝情凯尔希,没有人希望你离去!” 凯尔希的手如此粗糙,但她有一股罗夏不及的热度,这是生活充实、信念明晰,意志坚硬如铁的人有的温度,而凯尔希始终用这样的温度锻造着他。 凯尔希闭上眼睛,旧日的幻影覆盖日上,她想要执起这只手贴在她脸颊边,然后硬生生的忍住了。 “我很高兴你学会了珍惜别人的性命,但为了拯救某人的性命而触碰禁忌的话,你就会走上过去的老路。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想必那些蛊惑你踏出这一步的人已经告诉你这种说法。” 她喃喃的说: “我更正我的说法,你不是自由的,你总是逆反的,把我预想里的未来撕个粉碎。当我期望你作为凡人安稳的度过一生的时候,你却无情的想要身具伟力去做非凡之事;当我期望你以非凡之身做非凡之事的时候,你又多情的溺于平常的烦恼中。” 当握住凯尔希的手的时候,罗夏感觉自己充满激情,思维的火花点燃了他的身体,让他的话语在慎重与畏惧阻拦之前,脱口而出—— “凯尔希,关于这一点我恰好有感而发,我这段时间一直照顾夜莺,我为她规划了人生, 期望她按照我预想的方式走出鸟笼,展翅飞翔,而结果……” 罗夏摇了摇头:“她激烈的摧毁了自己的鸟笼,以此完成对自己和他人眼中的夜莺的抗逆, 然后选择了我这个新鸟笼,我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捧起我的脸颊吻下去。” 凯尔希挑了挑眉毛:“你连夜莺都不放过?” “夜莺头发那么漂亮,我怎么可能放过她……咳,这不是重点。” 罗夏激动的摁住了胸口,他觉得胸口又弹又软,但他没在意。他对罗德岛的国王大声说道: “凯尔希,我不是你的人偶。就算你再怎么规划,我一定会与你的期望相背,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你让我放弃你?做不到!虽然你对我又严厉又冷淡,但我能感觉到,我们的人生在过去是交融的。诚然,现在的博士并不完整,他是分裂的,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让自己重新聚合。 我们回不到过去,但我们可以一起分享未来。人如果没什么执念是干不成大事的,你不让我做,我偏要试试看,就让咱们俩来斗一斗! 如果我们之间的关系非要有一个对另一个屈服。好,即便我们非要这样,那么为什么总是我屈服你,而不是反过来? 我会让你活下去,让你一脸无可奈何但十分享受的活下去!道德、规则、别人的意见…… 不,这件事我说的算!” 被凯尔希压抑了那么久之后,罗夏迎来了爆发,把往日积累的压力一口气宣泄出来。他略微喘息着,仪态虽然称不上威严,凯尔希的视线却不敢与之交锋。 “你忍了很久吗?”她轻声问。 “是,在你开始管我的时候我就一直积累的想法,今天全都说了出来。 “罗夏的声音有些沙 哑,“我们过去关系应该挺好吧,我做错了事,我应该和你早点坦诚的。” “如果坦诚有用的话,那些背叛之事,悲伤之事,追逐神秘之事,分裂之事就不会发生。” 她重新抬起头来说:“罗夏,你一定不懂吧。” 罗夏叹了口气: “你不是朝仓凯尔希,我也不是井上罗夏。如果你不说,我又怎么可能懂? 你千方百计的阻挠我犯下罪恶行径,那个罪恶行径到底是什么东西,将会导致怎样的恶果?” “我不信任你的作案工具,所以我不说。你尽管去做吧,但是当罪恶行径导致的恶果发生的时候,我一定会把你逐出居屋。” 凯尔希低下头去,看着按在自己胸脯上的手说: “还有,把你的手拿开!从你宣泄压力向我 说几段话,不自觉的把手摁上来开始,你已经摸了五分钟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睡美人(1) 凯尔希与博士的距离感在这次激烈的争吵中消弭了大半,他的手从凯尔希胸口移开,柔软和弹性却还萦绕着他的手心。当他不再害怕凯尔希的时候,凯尔希也只是平均水平身高(162cm) 的女人罢了。 博士那时候昏了头,竟然对凯尔希发情,绕过桌子想要去强吻她。而凯尔希呢,她似乎没有预料到博士的举动,当他揽住她的腰时,她的手推着博士的胸膛,抵抗的意志却不甚坚决。 于是他的双臂在凯尔希背后合拢,让她紧紧贴在他自己身上。凯尔希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 她的身体轻颤着,并热得发烫。 当他低下头去追逐她嘴唇的时候,她躲开了,奶白色的头发扫过博士的面庞,带来痒痒的感觉。让博士的亲吻落到了她的侧脸上。 博士沿着人体的脉络,依次亲吻了她的耳垂、脖颈、肩膀,最后埋首于凯尔希的胸口。他的手也不老实的勾住了女人连衣裙的吊带,企图把它从肩膀上拽下来。 他几乎得手了,但凯尔希在最后关头冷静下来,她的头顶在博士的下巴上,趁机脱离了他, 整理衣服离开了。 惊蛰一直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她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其中大半是博士的声音,自从她来到罗德岛,还没见过博士如此生气的样子。 十几分钟后,凯尔希出来了,她脸上还残留着吵架的红晕,她的头发和衣着都略显凌乱。 看起来双方不止是吵架,还伴随着某些肢体动作。 惊蛰的尾巴摇晃了两下,这表明她在思考中。罗德岛流传的关于凯尔希医生与博士是老相好的流言在惊蛰心头浮现,过去惊蛰不太信,看到这一幕则将信将疑。 同事或者朋友,很难吵到这种程度吧。惊蛰想。 凯尔希无视了惊蛰,心高气傲的惊蛰自然也不可能和凯尔希说话。有了凯尔希作为衬托, 性格和善、总是包容她的博士就显得可爱了许多,就像……就像她童年的时候摆弄过的玩具锡兵。 骄傲的人只有和不会折损自己骄傲的人友好相处,不然非要争出个强弱高下才肯罢手,就像《傲慢与偏见》里达西先生和性格和善、缺乏主见的宾利先生做朋友,而和同样骄傲的伊丽莎白在乡下舞会相遇的时候,他们俩个谁也不肯主动邀请对方跳舞,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 惊蛰又给博士留了五分钟的时间,才敲敲门,里面传来博士沙哑的声音。她打开门,看到罗夏疲惫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左边抽屉里有润喉糖。” “嗯?” “我放的,博士沉迷工作的时候经常一连工作几个小时,不补充水分,你的嗓子出现炎症的概率很高,所以我就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 罗夏回答:“谢谢,你有什么事吗?” “夜莺用来辅助行走的装置正在检修,她正好也进行由闪灵医生主持的身体检查,就此卸任了助理工作。关于新的助理人员,博士有什么意见吗?” 罗夏想了想,他和魏长官的约定还有十天才完成,在此之前他要看好惊蛰,所以回答道: “我希望由惊蛰小姐来担任,只不过这件事不归我管吧,不是抽签决定的吗?” 惊蛰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因为夜莺还没有正式向人事部提交报告,所以在形式上她还是博士的助理。我已经说服她不正式辞去职务,而是在保留空衔的情况下以转让书的形式,将助理所附加的正常工作让渡给我。” 惊蛰在“正常工作”这几个字上咬的很重,她看到博士摸夜莺的头发,也听说过博士喜欢撸人尾巴。而她恰好头发很长尾巴也很蓬松茂密,撞在了博士的好球带上。 为了避免职场性骚扰,她想和博士提前打好招呼。而博士呢,现在心里想着霜星和凯尔希的事情,对于惊蛰的说法只是淡淡应和着。 知会了博士后,惊蛰立刻开始准备工作,她争取助理的位置有自己的私心:炎国有一桩发生在十多年前、涉及许多隐秘的无头案,当时的调查不了了之,卷宗封存在大理寺的库房里。 惊蛰阅读往年来的卷宗时,偶然关注了这个案件。出于责任感,她开始着手调查。当同僚们知道的时候,他们对她发出了善意的劝告,以惊蛰的身份和地位,她应该不会神秘的消失为无头案再添一笔,然而等待惊蛰的仍有可能是流放。 惊蛰没有退让的打算,不久之后同僚们的预言应验,上面需要从大理寺监察司派出三个人手去监察龙门的情况。 朝廷一直对那边不太放心,派出钦差大臣倒也算顺理成章的事情。惊蛰知道其中必定会出现自己的名字,索性她向上级打了报告,以调查案件为由,申请长期外派。 她调查到了无头案还有当事人的后代流落在一个名叫罗德岛的组织。为了遮掩自己真正的目的,她还故意把自己的婚姻问题炒热,这样就为真正的目的附加一层合理的借口。 就这样,她“逃婚”到了龙门,与魏彦吾短暂交锋。魏彦吾是个中老手,其奸诈老道在朝廷里也是出了名的。毕竟,魏彦吾只是借助家族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围绕自己的妹妹做婚姻买卖,竟然带着一帮不入流的货色赶跑了龙门的前任统治者,在乌萨斯大名鼎鼎的“不死的科西切”。 不仅如此,借助妹妹和炎国、维多利亚的尊贵血脉配种,魏彦吾还收获了一些微妙的宣称权,他又与东国公主联姻,在那里扩张了自己的影响力。他以自己的履历证明了他是玩家,而非棋子。 她勉强凭借炎国钦差的权势与魏彦吾打个平手——这也是迷惑外界行为的一环,然后与罗德岛“偶遇”,对其产生兴趣之后潜入了这个小型感染者组织。经过 12 天的寻找,终于找到了无头案当事人的后代—— 罗德岛的精英干员,煌。 她观察过煌,了解煌是个洒脱甚至可以称之为脱线程度的人,而在煌洒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敏感的心,煌一直放弃追查过去的线索,而这也是惊蛰想要完成的事业。 只是,煌是一只菲林,与菲林族的友谊从菲林亲人而不是人亲菲林开始,这个种族多少有些傲娇,并且喜欢掌握人与人交际的主动权。 想要从煌那里获得线索就要成为朋友,想要成为朋友就要取信于煌,想要取信于煌就要获得合理的和煌接触的职位,而对于惊蛰来说,助理是所有满足条件的职位里最好的一个。 之前的时候夜莺占据着这个位置,所以惊蛰一直在忍耐着,当夜莺有事的时候,她就第一时间出现,在罗德岛规则允许的范围里把自己送到了助理的位置。 之前惊蛰指导过夜莺如何处理公务,因而她驾轻就熟的接管了工作,把今天下午新的文件分门别类,待她把文件按照轻重缓急处理好送到博士面前的时候,发觉他在发呆。 惊蛰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发呆的博士有些可怜,凯尔希医生是他很重要的人,他却和她大吵了一架。 这里面有个美丽的误会,罗夏的确在发呆,然而他回味的是凯尔希的感觉。诚然,凯尔希摸起来不可能像少女一样,但成熟的女人自然也有她的韵味,异常亲切,仿佛他过去曾爱不释手的抚摸过凯尔希的每一寸肌肤一样。 这份韵味在罗德岛是稀缺资源,让她就死掉不符合罗夏的感情,也不符合他的美学。他一定要拯救她,然后更多更长久的占有她。 凯尔希不再年轻,但岁月的相隔铸成了博士对她的激情。想来她也是如此,不然她不会在双方亲密接触的时候,身体颤抖起来。 罗夏胡思乱想,却被惊蛰误以为悲伤。她敲了敲桌子,把博士从沉思中唤醒,说道: “博士 该工作了。” 罗夏忙不迭的抓起笔:“啊,好,谢谢了。” “有需要可以叫我。”惊蛰转过身去, “刚才博士在发呆,身为罗德岛的牌面人物之一,你在工作时间不好好做出表率可不行……嗯,我是想问,你身体还好吗?” “还好。” “嗯,你的私人事务我不会插手。别勉强自己,效率在工作里也很重要。” 说完之后,惊蛰头也不回的来到沙发坐下,让沙发靠背彻底遮掩了自己的身形。 这是在关心我?罗夏想? 之前惊蛰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没关系,她毛茸茸的尾巴和鎏金色的头发足够让他赏心悦目。 等阿米娅揉着脑袋起来的时候,罗夏已经把工作完成。当她从敞开的门看到博士与惊蛰交接工作,再低头看看被子和床单的花纹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缩在被窝里紧紧抓住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窥视着这边的情况。惊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转身离开。趁此机会阿米娅掀开被子,把叠在床尾的衣服飞快的套在自己身上。 “博士,我走了!” 阿米娅从罗夏身边飞快掠过,罗夏从她的残影上窥见一抹红晕。他走过去把自己扔在床上, 那里还残留着阿米娅的余温和味道。 “阿米娅”治愈了博士,他爬起来规划之后一段时间内的头等大事,他要把霜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即便要从被禁止的事物里获取力量也在所不惜。 首先,他要以银色之秘仪式把自己的籽种转化为霜星的生命力,延长她的生命,利用这段时间了解如何进行“铸炉的赦罪”以及找到“圣雅纳略真血”。 其中后者还好办一些,因为挽歌儿小姐说“圣雅纳略真血”就在斯卡蒂的故乡。 罗夏在私人笔记本上书写一番后,决定先找斯卡蒂打听“圣雅纳略真血”的情况。可是, 找到深海猎人并不是容易的一件事,晚餐时间外加几乎整个晚上,罗夏在罗德岛跑来跑去,终于在一片游泳池里找到了斯卡蒂。 彼时,斯卡蒂穿着竞赛泳装和幽灵鲨、清流等干员一起游泳,罗夏坐在池边看了一会儿, 直到斯卡蒂注意到他。 他招了招手,斯卡蒂游到他身边,双臂扶住池边爬了起来,水花从她滚圆的手臂、性感的锁骨、鼓囊囊的胸口和健美紧实的双腿倾落。 她的头发塞在泳帽里,黑色高叉竞赛泳装的表面泛着水光。贴合身体的泳装勾勒出斯卡蒂健美的身材。她平常那一身禁欲系的装扮就很诱惑,当水珠在肌肤上滑动,她摘下泳帽让一头灰发倾洒的时候,罗夏吞了口口水。 “要摸吗?”斯卡蒂轻声说。 这句话让罗夏心跳加速,下意识的把手伸向斯卡蒂的胸口,中途的时候又折向她的头发。 斯卡蒂屁股挪动,大腿贴在他的大腿边沿,小腿则伸进泳池里让脚丫带起一朵朵晶莹的浪花。 她拿来一条毛巾擦拭身体,还微微扭动身子,调整角度好让罗夏更好的抚摸她。罗夏一边抚摸着斯卡蒂的头发,一边称赞它。斯卡蒂对自己的一头长发很是得意,如果他不夸够她,她虽然不会恼怒,却会一直盯着他看,持续的给他压力。 斯卡蒂的头发十分柔软,罗夏沉迷其中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旋即又被高叉泳衣露出的大腿和半个屁股吸引,常年的锻炼让斯卡蒂的大腿结实紧绷,像是雌豹一样散发着野性的美丽。 当然,最吸引他的还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风景,从正面看的时候他感受到斯卡蒂山脉的壮阔,而侧面他则感受到斯卡蒂山脉的陡峭。 又过了好几分钟,罗夏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他的手停止动作,斯卡蒂回过头来,她还维持着眯着眼睛享受的表情。 “斯卡蒂,你知道圣雅纳略真血吗?”罗夏问。 斯卡蒂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我不知道,清醒的深海猎人不该知晓这些秘辛,因而博士期望的答案只能在疯狂中寻觅。” 第一百九十四章 睡美人(2)(122→121) “疯狂的……深海猎人?” 罗夏提取了斯卡蒂话里的信息,他看向泳池里的幽灵鲨,早就盯着他的幽灵鲨露出微笑, 那笑容诡异、惊悚、令人战栗。 即便在水里,幽灵鲨也穿着那身修女服,她的长袍在水中飘散,露出里面被比基尼包裹的躯壳。看起来幽灵鲨与常人的常识有共同之处,也有异常之处。寻常之人可不会穿那身修女服, 但幽灵鲨好歹知道穿泳装遮住要害,没有真空出镜。 幽灵鲨爬上岸来,裹着湿衣服坐在罗夏身边,她对着罗夏笑了笑,说道: “你好,在你询问 我什么问题之前,请稍给我一些时间,用于祈祷的时间。” “好。” 征得了罗夏的同意后,幽灵鲨的表情变得虔诚肃穆,她低声说道: “慈悲的使者,请守卫我 的睡梦,保护我的心灵……” 罗夏在一边同情的看着她,罗德岛接收幽灵鲨的时候,后者还是很正常的,声称自己从被囚禁的地方逃难至此。等她将言及关乎深海猎人、阿戈尔人的巨大秘密时,她却突然开始撕扯身上的修女服,再也说不出成线性逻辑的话语……她疯了。 为此,接收她的干员、双方对话附近的环境都被细致的调查过,排除了有人在现实里对幽灵鲨使用源石技艺或者投毒,摧毁她的精神以防止秘密泄露。 “除非有人通过梦境进攻了她,”当时一位医疗干员写道,“但这只是个笑话,泰拉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随后,幽灵鲨的体检显示她的神经系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感染,这或许可以解释她的疯狂——那些认知障碍、记忆障碍和情感障碍的综合,源石病摧毁了深海猎人幽灵鲨的人格,把她塑造成了疯狂的修女。 赫默出具的报告透着困惑,她无法把幽灵鲨的精神异常归类于器质性或者功能性的。这份报告依然躺在档案库里,分类在“罕见案例”里,它的邻居就是星极姐妹的血脉感应并发案例, 这足以说明幽灵鲨病例的古怪。 不过,在现在的罗夏看来,导致幽灵鲨疯狂的凶手或许是存在的,泰拉众生无法做到的事情,对于漫宿生物来说却轻而易举。挽歌儿小姐甚至能从平面的世界进攻立体的世界,以恐惧扰乱他的心智,以炫惑令他入迷。 想到这里,罗夏和幽灵鲨对话的兴致更高了。在他开口之前,幽灵鲨结束了祈祷,转向他问道:“博士,你觉得我们的祖先是什么?” “是先民。”罗夏不假思索的答道。 当然,我认为我自己不属于先民的传承。他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幽灵鲨摇了摇头,用悲怆的声音回答: “我们都是先民的后裔,先民皆是介壳种的后代。在遥远的第一大陆,我们的祖先诅咒神明连带诅咒自己。” “介壳种?” 罗夏看向斯卡蒂,斯卡蒂仍然沉默不语,幽灵鲨的呢喃还没有结束,她说道: “我们皆是先 民的后代,先民是同鳞的蠕虫,先民是共羽的飞鸟,先民皆从光中来。 而如今,光之神的尸身上繁衍的蠕虫成了我们的敌人,潜入我们的城市,钻入我们的肌肤, 控制我们的大脑,做蠕虫该做之事。” 罗夏看着幽灵鲨,然而幽灵鲨一点都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又眼巴巴的看着斯卡蒂,斯卡蒂受不了他的眼神,就如同人类受不了猫咪卖萌的眼神。 斯卡蒂轻声说道: “在故乡,我和幽灵鲨都对抗着远比我们体型巨大的敌人。从某一时刻开始,幽灵鲨把它们称为世间的蠕虫。” “深海猎人对抗的巨大生物很像蠕虫吗?” 斯卡蒂认真想了想,摇摇头对罗夏说:“像是海鲜过敏症的人眼里的海鲜。” “……是挺恐怖的。那么幽灵鲨话里的介壳种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真正的深海猎人从不关心大敌之外的事情,我们日复一日作战、休憩、唱着纪念已逝之神和期待将至之神的歌谣。” 斯卡蒂看向幽灵鲨: “她是不一样的,长老说,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我想,幽灵鲨一定是拥有了被禁止的力量才变得疯狂,或是她的疯狂让她拥有了被禁止的力量。” 幽灵鲨没什么反应,罗夏看到她的白发弯曲成战栗的角度,呆滞的红瞳给人以不安定的感觉,仿佛一条赤蛇蜷缩沉睡其中。湿透的修女服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衣服的褶皱描绘着怪诞离奇之物,仿佛一条条在衣物下蠕动的蠕虫…… 罗夏裤裆抖动了几下,下午与挽歌儿小姐对峙之时,从完好无损的玻璃穹顶降下的碎片让他的手臂绽开了一道伤口,犹如绽开了一道门关。在具名者消失之时它已经闭合,却在此刻再度绽开。 血从门关里涌出,疼痛让博士清醒过来,他再看向幽灵鲨时,修女服上蜿蜒的布料再不能令他恐惧。在他的注视下,幽灵鲨活了过来,她伸出指头蘸着博士伤口中涌出的血液放进嘴里, 然后震惊的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什么怪物。 修女小姐,我这样平平无奇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把我当成怪物的地方呀。罗夏想。 深海猎人有太多的秘密,罗夏并不想拆解他们竭力隐瞒之事,开启他们不愿回顾之事。疯人世界观里的物种起源问题可以放一放,他又不是达尔文。 于是他强制进入主题问道:“你知道圣雅纳略真血吗?” 不知道是不是罗夏的错觉,尝了他的血之后,幽灵鲨面对他的时候变得更冷静乖巧了。她竭力回忆道:“真血……啊,我想起来了。阿戈尔人里曾有一人被称为雅纳略。 他向神明祈祷永生,神明回应了他,将他的皮剥下,将他的四肢抛却,将他的血收敛于心脏中。神明许诺雅纳略永世同存,许诺雅诺略的心跳加入世界跳动的节拍。 至此,在历史上每一位称为雅纳略的阿戈尔人都受到神明剥皮敛血的加护。阿戈尔人将之敬奉,冠以圣雅纳略之名,期望神明的恩赐降临,让自己的心脏和圣雅纳略一同跳动。 饮下圣雅纳略的真血,凡人可将衰老拗转,焕发新生。” 听到幽灵鲨描述的效果,罗夏知道圣雅纳略真血正是他需要的,他急切的问道: “那么我可 以在哪里拿到圣雅纳略真血?” “在逃离故乡的时候,我带出来一瓶。” “Nice draw!”罗夏忍不住打了个响指,“这瓶血还在吗?” “还在,来到罗德岛之后它已经对我没用了,陆地上的敌人太弱小了。博士想要它吗?” 罗夏点了点头:“要的,要的。我该怎么回报你?” “不需要回报,毕竟你是……博士啊。” 幽灵鲨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以她的性格,露出这样纯真的笑容反而是异常的。但那时候的博士大喜过望,如果穿着护膝的话他甚至想用滑跪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没有注意幽灵鲨的异常。 幽灵鲨表示自己要换件衣服,罗夏自无不允,他看疯狂修女的背影生出了几分亲切可爱。 斯卡蒂对罗夏说: “博士,我从没有见过幽灵鲨有携带类似的东西,而且她看到博士的时候过于平静了。不行,我一定要跟着你。” “那就麻烦你了,斯卡蒂。” 即便斯卡蒂不说,罗夏也会邀请她一同前往,和幽灵鲨单独相处实在太危险了,疯狂修女的思考和行为无法用常理定夺,她没有把自己当做干员,也没有把他当做博士。她的疯狂逻辑里为他们的关系做了新的定义,只是罗夏还不得而知,而未知里总是充满危险。 在等待的时间里,罗夏一脸无聊的对斯卡蒂说道: “你难道准备穿着竞赛泳装陪着我去见幽 灵鲨?” 斯卡蒂看了看周围,这附近除了博士只有清流了,于是她推着博士让其转过身去,对他说: “我的衣服在包里,不要看。” 罗夏乖乖转身,褪衣和穿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转向水面,那里模糊的映出斯卡蒂的身形。失去了泳装的束缚后,斯卡蒂山脉失却了几分陡峭,却显得更加壮阔。 这自由只存在了几秒钟,就被新的束缚拢住了。 虽然是黑色,但是款式很朴素啊。罗夏在斯卡蒂抬腿套上小裤裤的时候想,大概是因为经常在水域作战的原因,斯卡蒂果然把不必要的东西剃掉了。 罗夏双手贴在大腿上,同时竖起手指向斯卡蒂的好身材致意。等斯卡蒂换好衣服后,她又掏出一根红色的橡皮筋,罗夏自觉帮她扎好头发。他们又一起等了十五分钟,可是幽灵鲨还没有来。 “幽灵鲨……鸽了?”罗夏说。 “她又不是鸽子,疯狂没有改变她的守时。”斯卡蒂从墙角拿出武器,“情况有变,博士, 跟在我身边。” 斯卡蒂护着罗夏来到更衣室,幽灵鲨的修女袍拖在地上的水迹尚未干涸。他们追踪水迹来到淋浴间,淋浴间寂静无声,其中一扇门打开着。 斯卡蒂让罗夏站在门口,她拖着巨剑,剑尖在地板上划出火花。罗夏摸了摸身上,他的唢呐没有带在身边,只余下一把手枪防身。 斯卡蒂小心翼翼的接近了那扇淋浴间,小心翼翼的检查一番又对罗夏招招手。罗夏过去, 看到幽灵鲨躺在那里,温水不停的浇在她的身上。 “她怎么了?”罗夏问。 斯卡蒂解释道: “昏过去了,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没有毒,没有机关…… 奇怪了。” 罗夏叫来了医疗部门和作战部门的人,医疗干员把幽灵鲨收容在单间中,而作战部门老练的猎人们则负责勘探蛛丝马迹。 两个部门的检查最后归类于同一个结果:幽灵鲨是自己在淋浴的时候倒下的,而她倒下的原因则是源石病对于神经系统的感染。 “她上一次体检是在两天前,与那时候相比,她的感染程度突然加深了。”赫默指着 CT 影像对罗夏说,“博士,她最近受过什么刺激吗?” “可能就在今晚。” 罗夏把今天的事情隐去细节和赫默分享,赫默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幽灵鲨留在单间观察。 从医疗部门出来的时候,罗夏看到斯卡蒂抱着巨大的武器等在那里。 “你在等我?”罗夏问。 “博士应该很需要那瓶血吧,我们先去幽灵鲨的房间。” “当事人还在昏迷,我们去她的房间不太好……算了。 “罗夏咬咬牙抛弃了自己所剩不多的 底线,“光是等待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去幽灵鲨的房间找找线索。” 他们来到幽灵鲨的房间,打开门的时候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散发着海的味道。罗夏开灯, 却发现按钮的位置已经被破坏了,只余下凹凸不平的印记,断掉的线还电了他一下,让他的手掌产生酥麻的感觉。 斯卡蒂越过他,在房间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充电提灯和一个手电筒,让黑暗的房间有了光,却也让某些藏在黑暗里的狰狞之物露出轮廓。 罗夏反射似的架起手电筒和手枪,地板上留下手臂交叠的十字倒影。他很快垂下手臂,发现自己警戒的只是某种生物的标本,它看起来像是某种昆虫,但和罗夏常识里那些昆虫截然不同。 介壳种。罗夏忽然想起了幽灵鲨曾提及的名字。 他不是昆虫学家,对眼前的昆虫标本无能为力。端详了几秒后,他就转向幽灵鲨的床铺, 疯狂修女的衣物在上面散乱的摆放着。 品味不错。他想。 疯狂的幽灵鲨贴身衣物十分性感,而拥有 nice body 的斯卡蒂衣服却朴素的让人失望。博士虽然不擅长给自己搭配服装,但他已经品鉴过很多干员贴身衣物了,也就无师自通学会了为干员搭配贴身衣物。 最后,他们找遍了幽灵鲨的房间,除了疑似介壳种的神秘昆虫标本之外,幽灵鲨的房间杂乱但“合理”的超乎想象,没有匹配疯子形象的墙壁涂鸦,没有记录在纸页上晦涩难懂的咒语, 没有阵法、仪式或者密传,仅仅是一个有些邋遢的姑娘的房间。 罗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幽灵鲨神秘的陷入沉睡,她允诺的圣雅纳略之血毫无踪迹。当太阳重新升起之时,他的斗志将重返躯体,鼓舞他解决此事。而在此刻,他向黑暗寻求仁慈、 平静且安稳的睡眠。 果不其然,第二天当金色的光线穿过玻璃穹顶,穿刺肌肤,把罗夏从黑暗的庇护里唤醒的时候,他昨日的沮丧一扫而空。 显然,圣雅纳略真血于他而言是必须的,幽灵鲨作为罗德岛的干员于他也是必须的,他必须先把睡美人从睡梦里唤醒。 在吃过早餐以后,他来到医疗部门,那里的人已经换了一批,白面鸮带着罗夏来到幽灵鲨的房间,后者的睡颜平静,眉眼之间透着楚楚可怜的柔软感。如果幽灵鲨没有疯掉的话,这才是她在罗德岛应有的样子。 “博士,你听说过一个叫睡美人的故事吗?”白面鸮问。 罗夏知道这个古老的童话故事,它从诞生之日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个世纪,拥有众多的版本。而罗夏最近看过的版本来自《厄德堡手稿》里的《玫瑰公主》。 《玫瑰公主》讲述了国王与王后诞下子嗣,邀请人类与仙子前来庆祝,其中没有邪恶女巫的名字。当邪恶女巫知晓此事后,她把自己恶毒的咒语混入其中,诅咒公主在被纺锤机的纺锤刺破手指时立刻丧命。 幸好当时还有一位仙子没有为公主献上祝福,身具法力的她偏转了邪恶女巫的咒语,让诅咒变成公主在被纺锤机的纺锤刺破手指时,会立刻陷入沉睡,直到王子的亲吻与交合把她唤醒。 为了对抗邪恶女巫的咒语,国王下令禁止使用纺锤,然而在公主十六岁的时候,邪恶女巫化作老妇人在织布机器旁工作。公主漫步其中,当她好奇的询问邪恶女巫这是什么的时候,邪恶女巫用纺锤刺了她,她立刻昏倒沉睡。 由于仙子遗留在公主身上的咒语,邪恶女巫无法立刻杀死公主。于是,以公主沉睡之地为中心,她令黑暗的林地焕发生机,让寻访者被迷宫一样的地形捉弄的精疲力尽; 她令亡者的世界绽开一角,与现境连接,以此剥夺寻访者的言语,与亡者同行,被渴慕生命的亡者撕咬、冲撞,剥夺殆尽; 她令只余头颅的怪物横亘道路,又令道路布满刀刃的阶梯,又令阶梯下藏满渴求鲜血的半生未死之物。唯有解开怪物的谜语,寻访者才能从怪物口中通过,而后因刀刃的阶梯变得鲜血淋漓,以身饲灵; 她令古塔从平地升起,成为公主沉睡之地,想要开启古塔,必以人命献祭。古塔之中四通八达,琥珀色的欢乐和白色的欢乐和蓝色的欢乐诱惑着来访者,强欲且炽热的女神用她锃亮的手指触碰来访者,将其熔化、锻造; 她令下一道门藏在镜中,丑陋的蠕虫将来访者劝退,赤红的教堂又让来访者迷失方向。唯有意志最坚定者方可前行,穿过古塔最高层的那扇门, 于是,在其后若干年里,来访者络绎不绝,只是下场大多凄惨:有人被林地缠绕吞噬,成为埋在落叶下的一具行尸;有人被亡者拖入死亡的大军,加入沉默的行列;有人解不开怪物的谜语,或是在刀刃阶梯上流尽鲜血;有人抗拒献祭人命,因而永远被拒之门外;有人在蠕虫与教堂之间迷失了方向,忘记了对公主的憧憬…… 后来,有一人克服了这些困难,他穿越了古塔最高的三尖门,看到了被辉光环绕的公主, 公主的衣物已经腐朽,但她的美貌不减当年,赤裸的她是一颗诱人的果实。 对公主的憧憬让来访者失去控制,他亲吻沉睡的公主并与之交合。公主醒来,忆起仙子的秘法,她欢欣的进食了来访者。于是爱人的血成为妆点她白皙胴体的玫瑰,于是她得以升到更高处,维持不朽的美貌,从此拥抱爱人的骸骨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么看来,幽灵鲨的确和睡美人的故事有几分相似之处,罗夏也怀疑是幽灵鲨的精神失常和沉睡都是同一个组织召唤漫宿生物,从梦中进攻幽灵鲨而导致的现象。 就像邪恶女巫对公主下手一样。 童话故事里的来访者用亲吻与交合的方式唤醒了沉睡的公主,罗夏不可能与幽灵鲨发生罪恶行径(再说也塞不下),所以他只还原了亲吻。 罗夏俯下身来亲了亲幽灵鲨的嘴唇,见没有效果后,他又亲了对方另一张嘴。他用手帕擦擦嘴巴,优雅的就像刚吃过生蚝的绅士,然后抬起头来对白面鸮说道:“童话都是骗人的。” “变态。”白面鸮说。 “蓝毒、蛋糕、桌子、我和你。” 当罗夏说出这几个关键词的时候,白面鸮的脸红了,她当即当机楞在那里。该说是兴趣使然,还是一时头脑发热犯下的错误,白面鸮自己促成了一幅名画的诞生,每次回忆起来的时候, 都令她产生混乱。 罗夏摸了摸白面鸮的脑袋,离开病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场,惊蛰皱着眉头正把文件分门别类,林雨霞则阅读他的藏书,她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 惊蛰把文件交给他的时候,他们的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于是罗夏的头发顿时变成了爆炸头。惊蛰愣了一秒钟,沉稳的从口袋里掏出梳子,重新打理他的头发。 这件事不止发生了一次,可是罗夏没有在口袋里备一把梳子的习惯。每当他要表示自己来的时候,惊蛰都表示她的错误由她自己来弥补。这个要强的姑娘在他面前张开手臂的次数多了, 让他对她光溜溜的腋下有了些许在意。 “这位客人是博士邀请来的吗?”惊蛰小声问。 “是我,在龙门我欠了她一个人情,她要求用开放藏书阅读来偿还,真是个热爱学习的人啊。” 惊蛰紫罗兰色的眸子满是狐疑:“就算再爱学习,也不至于一大清早就来到这里看书吧。” “听说现在的大学生不是凌晨五六点就在图书馆门口排队了吗?” “那是少数人,绝大部分都是睡到八九点才起。我听说男寝那边甚至会半夜才睡甚至熬个通宵。” “惊蛰读大学的时候是哪一次边呢?睡懒觉的一边?在图书馆排队的一边?” 惊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不睡懒觉也不排队,图书馆里的藏书还没有我家里多呢。” “……” 罗夏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致敬蓝衣 boy,露出魔性又沙雕的笑容,不仅仅是掩饰内心的柠檬,也是为了掩饰心猿意马的感觉。 惊蛰戒备林雨霞,所以和罗夏说话的时候贴的很近,白丝袜包裹的纤细双腿不自觉的贴住了罗夏的大腿,视觉上的冲击带给他的冲击比视觉上的还要强烈。 惊蛰抿着嘴,她想笑又不能笑,监察司的官员不能露出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她白了罗夏一眼,转身离开他,漂亮且茂密的尾巴扫在罗夏脸上,些许毛发从他的指缝里穿过。 惊蛰清楚林雨霞的身份,她期盼博士做个正派人,因而对他有这样的朋友,并邀请这样的朋友侵入她的工作环境有些不快。 不过,她知道这里是博士的地盘,所以尊重博士的意志。只不过,当博士过去和林雨霞交谈的时候,她礼貌的避开了,心里莫名其妙产生的焦躁却化为电弧,把门把手电的噼里啪啦。 罗夏对惊蛰的焦躁有所察觉,但为了核心目的,他必须解救幽灵鲨。他推测幽灵鲨遭受了来自漫宿的攻击,精神的受创进而影响到了身体,她发疯是这样,她沉睡也是这样。 而对于涉及漫宿的知识,林雨霞要比挽歌儿小姐可靠一些,因为林雨霞是凡人,有自己在乎的人,有喜欢和讨厌的事物,那就意味着存在可以威胁的弱点。 林雨霞最大的弱点在于她保护城市的决心,其次便是诗怀雅。前者罗夏无能为力,后者便可以大加利用……除非是危机时刻。诗怀雅是个好女孩,她对罗夏犹如龙门币一样有吸引力。 罗夏的目光落到林雨霞此刻阅读的藏书《为王着迷》上,这是一本他没有阅读过的书籍, 光是他漫不经心的一瞥,就看到书中令人作呕的描写—— 关于一只野猪如何在墓地招开的宴席前受刑,在受屠宰前野猪会被加冕为王,然后经受剥皮敛血之刑。 这段描写总让罗夏想起幽灵鲨描述的圣雅纳略经受剥皮敛血而被神明加护的故事。而林雨霞穿着的改良旗袍勾勒的两瓣桃臀冲淡了他的不适。 他问道:“我有一个朋友……” 林雨霞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那个朋友不是我自己!我想问,有没有可能通过某些不可描述的秘术,于无声无息中让人发疯或者陷入沉睡?” “如果是我知道的那种‘不可描述的东西’,前者是可以做到的,越是高明的老手成功率越高。而后者应该是一种间接手段,通过秘术给受害者制造麻烦,让其被困在梦境中。” 罗夏急切的摁住林雨霞的肩膀:“有办法唤醒沉睡的人吗?” 林雨霞不动声色的把罗夏的手拿开,回答道: “可以,只要进入梦境把那个人解放出来就可 以了。” “哪个梦境?” “人一生至少有一次会到访漫宿外围的林地,这是我们共通的梦境。”林雨霞说,“至于入梦之法,非常简单。只要你在梦中释放你的激情,并记住特定准则的知识就可以了。” “激情?特定准则的知识?” “根据书籍的痕迹来看,博士应该翻阅过《厄德堡手稿》许多次吧,我隐隐能感觉到这本书散发着不凡的气息,是混沌与渴慕的气息——蛾的气息。 那么你可以根据这本书记录的知识得到进入林地的途径,然后进去漫宿。” 林雨霞的提示到此为止,因为惊蛰回来了。听闻这个秘密后,罗夏一直跃跃欲试,直到中午的时候他才有“午睡”的借口。 惊蛰奇怪的看着罗夏听着他自己的唢呐演奏录音,怀抱着《厄德堡手稿》睡的香甜。这么多年来,博士还是第一个能在唢呐演奏里睡着的人。 而对于罗夏来说,唢呐演奏与美人都能唤起他的激情,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还是用唢呐唤起的激情入梦更安全一些。唢呐的声音嘹亮,他却飞快的坠入梦境。 他梦到了一条盘在山岭之顶的道路,银亮色的大气遮掩了去路。现实里的《厄德堡手稿》 化为一只通体斑驳的飞蛾,于他的颅中振翅。 于是,他发现了一条钻进林间的小路,飞蛾苍白的翅膀在树林深处飘动。他追随着白色的幻影踉跄前行,一路猫着腰以避开低矮的枝桠。月亮从黑色树叶的背面经过,手指的触感在他的眉心扩散,他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罗夏睁开眼睛,看到被光芒点亮的办公室,看到正在饮茶的惊蛰,以及盖在身上的衣服。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醒来,而这距离他入睡不到五分钟。 刚才的梦境像是活物烙印在罗夏的脑袋里,他即兴拿起铅笔,描绘了一条被月光照亮的林地之路。接下来,只需要再播放一次唢呐,他就能进入林地中,进而进入漫宿寻找幽灵鲨。 然而在此之前,惊蛰在照顾他和催促他工作方面表现出了同等程度的贴心。罗夏醒来之后不到一分钟,他的桌子面前就重新堆满了文件。而惊蛰的话语更让人绝望—— “这是下午博士需要处理的文件,晚上另说。” 罗夏悲愤的用口型喊了句“Why?”,惊蛰挑挑眉毛解释道: “博士和凯尔希医生吵完架后很 伤心,考虑到你心情不太好,我认为应该用工作填满你的时间,好让你没心思伤心。” 还真是谢谢你啊! 罗夏就像捷克代表一样敢怒不敢言,他心里幻想强迫让惊蛰穿灌满他牛奶的白丝袜的场景, 心里好受了一些。 童话我自己魔改的,不必当真。 第一百九十五章 睡美人(3) 在惊蛰“善意”的安排下,罗夏过上了充实的生活—— 6:30,有时是喷洒赤霞橘光的闹钟用星极的录音叫他,有时是本尊亲自前来把他唤醒。 7:00,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他已经出现在罗德岛的甲板,接受罗德岛职业鼓励师杜宾教官爱的鞭策(物理),顺带给雪怪部队提供扫盲服务。 8:30,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早餐与处理公务同步进行。中间要处理林雨霞与惊蛰的冷战, 关爱若干来到办公室寻求帮助,以及蹭吃蹭喝蹭他本人的干员。 12:30,午餐时间,他会播放自己的唢呐录音进入梦境,钻入林地探索未知的世界。 13:00,惊蛰会用微弱的、有助于他身体循环代谢的电流电醒他,他继续处理公务,关爱前来办公室寻求帮助,以及蹭吃蹭喝蹭他本人的干员。 18:30,晚餐时间,这段时间主要在闲聊中度过,用以增进和干员们的感情,饭后散步去看望霜星。 19:00,继续工作,为自己的工作收尾。 20:30,出现在训练室,在塞雷娅的指导下锻炼身体,放松头脑,之后去看望幽灵鲨。 22:00,洗漱之后研究抽取一本藏书当做睡前读物,和暗索进行减压活动。 23:00,入梦,进行第二次梦境的探索。同时嘱咐白雪在他入睡之后立刻关掉播放器。 日期表偶尔会有变动,罗夏会抽时间去调香师那里治疗。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身上沾染的气味越来越多,当他就这一点问调香师的时候,莱娜愉快的回答:“博士是我的志愿者。” “志愿者?” “我在研究一种复合香料,预计将涉及两位数的原料进行混合,所以分批在博士身上展开实验。博士既然能闻出来的话,我顺带问问博士对这几种气味的喜好吧。” 罗夏配合了调香师的工作,当他提到自己中意类似焦糖味道的气味时,调香师的尾巴简直像装了小马达一样高速摆动着。他只知道她的心情变得很好,甚至主动抱了他一下。 另外一些时候,比如周六周日,干员们来找他玩的概率很高。他能拒绝大部分邀请,而对其他的部分则无可奈何。如果拒绝的话他要么能看到泫然欲泣的表情,要么是看到熊孩子在办公室里搞破坏,要么是被干员撒娇,直到他答应为止。 这时候,惊蛰总是嘟囔着“没有下一次了”,把他电出办公室,然后坐到他的位置上替他工作。 这位炎国姑娘嘴巴强硬而内心柔软,如果他脸皮够厚的话,说不定能令她像红豆一样,戴着材质丝滑的丝绸手套,一脸无奈的拢着鬓发低头喝掉他的豆浆,甚至……可以期待她柔软的腰肢在他身上起舞。 博士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十一小时工作制,只不过最近,阅读藏书不再是消遣娱乐的环节, 而是必要的研究,他希冀从不死的记忆里得到需要的知识。而原本安逸的梦境,也变成了辛苦的探险之旅。 或许惊蛰的做法没错,他每天忙的像个陀螺,也就没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尽管时间紧张, 他每天还是要抽出时间去看看霜星和幽灵鲨,看到霜星仍然存活在罗德岛上,他内心总能产生自豪的感觉,而看到幽灵鲨,他又产生行动起来的决心。 “你笑的真傻。” 霜星总是那么说,但她鼻梁上的伤痕也变得柔和起来。在罗夏早上利用训练休息的时间给雪怪部队上课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晨曦的光芒点亮了她灰蒙蒙的身影。 罗德岛先进的医疗技术让她奔向死亡的过程减缓了一些,在死亡面前,霜星少了些戾气和自暴自弃的情绪,她开始认真思考最后一段人生做些什么,犹如只剩三天光明的人做些什么。 而幽灵鲨,罗夏总会在相熟的人值班的时候去亲吻她的嘴唇,企图唤醒睡美人。中途的时候他甚至尝试现场演奏唢呐,但沉睡的幽灵鲨毫无反应。 没有个性强硬、认真负责又与他私交一般的惊蛰督促他,没有相熟的杜宾教官和塞雷娅开发他的身体,没有暗索每天给他减压的话,罗夏很难在这样的生活里坚持下去。 所以他不管哪个脑袋都深深的感激她们,想要做些什么来回报这些可爱的人。只是时候未到,他暂且记在小本本上。 以罗夏初次对林地的见闻,他脑补那个黑暗的森林里应该藏着许多恐怖的猎人,随时等待别人露出破绽,好公布坐标召唤林中妖魔鬼怪们的打击。 出乎意料的是,黑暗的林地意外的和平,而且并不寂静。飞蛾在林地中飞舞,覆满青苔的树皮与石块上雕刻着他可以看懂的秘密。 那是泰拉众生生活琐碎片段的记录,大部分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故事,有些则涉及纯爱或者牛头人,以及纯爱与牛头人之间永恒的对抗。 剩下的则是普通人对于感染者的偏见,以及感染者对普通人的偏见。普通人与感染者的分歧对立从醒时的世界蔓延到梦境的世界,让罗夏不禁更加好奇漫宿在这件事里的立场。 除此之外,林地里徘徊着许多梦游者,面容呆滞,罗夏触摸他们的时候能感受到生者的温暖。在少数情况下,被他触摸的人会“惊醒”,和他聊一聊自己的事情,聊天内容在罗夏醒来以后就遗忘了。 大部分人对罗夏的触摸没有反应,于是,当梦游的熟人出现在罗夏梦境里的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异常有趣—— 有次柏喙出现在那里,罗夏认真的对其上下其手一番,等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在走廊偶遇了柏喙。柏喙没有与他在林地相遇的记忆,但当他在自己胸口和大腿各画了一个正字的时候, 柏喙突然跌坐在地上。 可怜的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博士做出古怪的动作之后,酥麻的感觉从胸口扩散到大腿根,朦胧的情欲迅速激化为汹涌的热流淹没了她。当博士“好心”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的身体仍在他怀里痉挛着。 罗夏这一阶段的课题便是对梦境中中对无意识的灵魂施加影响,该影响能否反馈到现实中, 还原度如何。他在柏喙这里开了个好头,本着严谨的学术探究精神,他又对更多林地里遇到的熟人出手。 样本不断扩大之后,罗夏有了设置实验组和对照组的余裕,于是以前不爱学习的干员突然变得热爱学习,以前不爱工作的干员在生产车间里自觉加班……这些事成为罗德岛怪谈的一部分,并迅速被人遗忘了。 而作为幕后黑手的罗夏,看到这一幕欣慰的笑了。 这个课题只是罗夏探索林地的调剂品,他的主业是为了进入漫宿。他先后找到了林中之井和转轮之寺,前者为他提供了神秘学的知识,后者为他提供了幽灵鲨的线索。 具体来说,林中之井永不干涸,却也不会清澈,杯之司辰赤杯与心之司辰丝绒的名字出现在井边的顽石上,这里是她俩共同的圣地。 林中之井的水位总是潮涨潮落,定期吐出一些东西,像是著名的魔物娘养成游戏 Arpara 会定期更新卡池一样,每期的卡池都有随机性和蕴藏的规律。 罗夏这个白嫖玩家就来这里免费十连,他心态佛系,不指望从这里能弄到什么东西,所以收获到任何关乎神秘学的事物都令他喜悦。 而转轮之寺名为寺庙,却是一块突兀孤立的巨石,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佛跳墙里没有佛,红烧狮子头里没有狮子头一样,属于标题欺诈。 有幸到过转轮之寺的人里,总有没素质的人在石头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痕,有人留言介绍转轮之寺是六位已逝司辰之一的转轮的圣地;有人留言龙门贵妇重金求子,不过时间是在两百多年前;有人留言同性交友;有人留下组队开黑的房间与密码…… 最无聊的属于刻下“xxx 到此一游”的人,罗夏在其中看到了幽灵鲨的名字,心想等找到她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她—— 刻字也就算了,她用手里的电锯刻字就很离谱。转轮之寺哪怕只是一块破石头,至少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这种破坏文物古迹的行为令人心痛。 无论如何,找到幽灵鲨的字迹让罗夏感到振奋。第一个星期他搜遍了林地,在找到转轮之寺后几乎立刻找到了纯白之门——区分林地与漫宿的大门,它就在转轮之寺的后面。 正如老婆饼里没有老婆,纯白之门也不是什么大门,而是一座居屋的小门罢了。纯白之门的门缝里泄露光亮,散发着如同月亮一样柔和的光芒。 他的梦到此为止,那座小屋有一股力量把他推了出去。他不服气,第二天卷土重来,这次他反复记忆自己唢呐的音色,记忆火神给他的设计图纸,在梦里顺利重构了唢呐——他最强大的武器。 纯白之门是亡者进入漫宿的门关,罗夏目睹许多亡者涌入亡者之门,有些拥抱彼此,有些相互吞噬,有些则就此消散。无一论外,他们都陷入了永远的沉默。 冬是死亡与沉默的准则,罗夏在这一刻灵感汹涌,从三尖门造型的喇叭口中涌出的白事名曲《大出殡》,被赋予了狂暴的力量。 博士以源石技艺轰开了纯白之门,他喘着气穿过门关踏入居屋中,路遇的亡者纷纷绕行, 不知是畏惧他本人,还是畏惧他的唢呐。 踏入居屋之后,罗夏想要发出一声感叹,却发现自己失却了声音。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在那曾为嘴巴的部位,只剩下光洁的肌肤,他的嘴巴像是伤口一样愈合了,再不能发出声音。 失去了嘴巴,加键唢呐也就失去了吹奏的意义,亡者们又渐渐靠拢过来,他们彼此吞噬, 并企图吞噬罗夏。在他们苍白的世界里,罗夏就像一轮还沉睡在地平线上的太阳,散发着微弱的、但让人充满向往的光流。 罗夏把加键唢呐当做狼牙棒,在亡者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他来到灰色边境的一顶大帐篷前,帐篷上装饰着蓝色丝绸,一位留着时髦短发并戴着墨镜的神秘女士接待了他。 女人说道:“My name is Teresa Galmier(特蕾莎·加尔米耶),What’s your name? ” 罗夏回答:“My name is Noah Rorschach。” “Nice to meet you.” “Nice to meet you,too.” “How are you?” “I’m fine,thanks,and you?” “I’m fine,too。” 这段对话由特蕾莎所说,由罗夏所想,他的想法清晰的传达给她。特蕾莎解释说每位穿过纯白之门的学徒都会失却言语,但她不是通过纯白之门来到漫宿,所以保留了说话的能力。 自称特蕾莎的女人把罗夏迎入帐中,她为罗夏斟了一杯金色的酒水,说道: “这酒存在于想 象之中,但酒杯不是,尝尝看。” 罗夏想要喝一口,然后想起自己没有嘴巴,于是可怜巴巴的看着特蕾莎。特蕾莎轻笑,解释道:“你须以想象的方法来饮,如此你方能在漫宿中找到道路。” 罗夏沉默的把一满杯酒倒入他的唢呐里,唢呐是他的分身,给唢呐饮酒相当于他自己饮酒。 于是想象里的酒水被想象里的唢呐饮干,他愈合的嘴里有了酒水的味道。特蕾莎呆了一秒钟,轻声说道: “几天之前,有位来到这里的客人做了差不多的事,她把酒水撒在了自己的电锯上。” 罗夏急切的抬起头来,在心中问道: “她是否白发红瞳,身着一身修女服,说话疯疯癫癫?” “是她,她自称幽灵鲨,是个深海猎人……你的朋友?” “对,幽灵鲨是我的朋友,我们的友谊像牡蛎一样滑腻但美味。请告诉我,幽灵鲨在哪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睡美人(4)(121→120) “看你如此急切的表情,那位叫幽灵鲨的小姐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人吧。”特蕾莎问。 罗夏点头:“对。” “她是你的恋人吗?” 罗夏郑重的回答: “是恋人候补,大概在候补里排到十名左右,但我必须夺回她,她关乎着两条性命。” 特蕾莎迟疑的说道:“你们非法同居,她还怀的双胞胎?” “才不是!我们就是牡蛎朋友。” 听到罗夏的回答,特蕾莎的墨镜边缘泛起冷冽的金色光芒,灿烂夺目。罗夏试着遮掩,不过遮挡也没有用。金色光芒穿刺他的肌肤,唤醒了他心中纯净的光流。 特蕾莎眯着眼睛看了罗夏好一会儿,仿佛看到弟弟在卧室里对着寂静岭护士相位猛冲而悄悄带上门的姐姐。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笑容让罗夏害怕又心虚。特蕾莎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女人经历了风风雨雨,体验过男女之事的妙处和磕磕绊绊,心态和二十多岁的女人截然不同。 罗夏也算的上身经百战,然而他打的合约危机最高也是 18 级低保,而特蕾莎这类女人都是25 级往上,没有又肝又氪的练度,没有灵活的指头和对微操技术,对上特蕾莎他只是自讨苦头。 何况,他是个长发控和尾巴控,看到特蕾莎这样短发又没尾巴的人,他实在很难提起兴趣。 结合特蕾莎可以住在漫宿中又两眼冒光,罗夏推断特蕾莎定是一位灯之长生者。这时候, 他突然想起挽歌儿小姐提过的几位具备“抗病大师”属性的漫宿生物里,就有这位灯之长生者的名字。 能让一位具名者记住的长生者,定然不可小觑,罗夏谨慎的避免与特蕾莎对抗,何况对方还掌握着幽灵鲨的行踪线索。 特蕾莎摆摆手说: “别紧张,我没有害你的理由,我们又没有利益冲突。我可以告诉你幽灵鲨的行踪,可以告诉你发生在隐秘中的历史,分享秘密。嗯,我多问一句,现在还有防剿局吗?” 在挽歌儿小姐那里吃过一次亏之后,罗夏便明白漫宿生物是不可信任的。他们或许曾经为人,但他们终究不是人,嘴上说的很好听,其实还是诱导他去做符合他们期望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的回答: “真是太感谢你了。关于女士你的问题,或许有吧,但在一个叫龙门的城邦他们更名为近卫局,比过去还要暴力。” “龙门……冬之长生者‘不死的科西切’所统治的城邦?” “不死的科西切已经死了,这听起来挺像黑色幽默。”罗夏摊手,“来自炎国的贵族魏彦吾击败了科西切公爵,把他赶回乌萨斯,使龙门成为炎国第十九座城邦。” 特蕾莎皱起眉头: “我似乎有些印象,之前科西切公爵召唤过漫宿生物企图刺杀魏彦吾,结果被对方轻而易举使用源石技艺击败了。” 罗夏吃了一惊:“原来魏长官年轻的时候那么能打?!我还以为他是全堆智力的。” 特蕾莎露出不善的神色:“ ‘魏长官’,你是他们的人?” “不不不,我和魏长官合作过,也见识过近卫局如何阻止通晓者们成为新的长生者。看起来近卫局的工作卓有成效,特蕾莎女士关于龙门的消息已经严重滞后了。” “防剿局的人不敢到我这里,我和我的丈夫特里斯托弗都是莱塔尼亚人,莱塔尼亚你知道吗?” 罗夏点点头: “我知道,是以学术氛围浓厚著称的国家,我有一个又热又小……我是说关系火热、身材娇小的女性朋友就来自莱塔尼亚。” “我和克里斯托弗年轻的时候都是学者,我是地质学,而他是考古学,那时候我们试图从各自钻研的领域解释源石病的起源这个困扰泰拉的难题。” 说到这里特蕾莎发出一声叹息: “我们那时候有些神经质,认为源石病突兀的出现在我们的世界,并永远的改变我们世界发展的方向,这里边必有阴谋。所以我们做了一件突破底线的事情——我们偷掘了古代帝王的墓。 我们的疯狂获得了巨大的回报,带来了灾难:那位古代帝王是一名死去的长生者,他的肉身不腐,同时也是一位源石病人。他死去的时间比泰拉官方历史上源石病出现的时间要早 1500 年左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罗夏喃喃的回答: “源石病与泰拉的历史相伴相生,我们所知的源石病的起源,只不过是源石病扩散之后呈现在世人面前的结果。” 特蕾莎的鼻孔喷出一股热流: “是的,我和克里斯托弗本该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但我们震惊于长生者死后犹存的力量,转而探究起无形之术的秘密。我还好,克里斯托弗被防剿局迫害的很深。 所以我讨厌所有的防剿局成员,他们不敢来我这里。我也会帮助所有被防剿局迫害的人…… 哼哼,我可是很记仇的。” “呃,我为你丈夫的去世表示难过。” 特蕾莎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我什么时候说他死了,他只是和我很难见面。算啦,时间不够了,欢迎你下次再来拜访这里。” 特蕾莎一边说一边接近,她贴在罗夏耳边,呼吸令他感到阵阵瘙痒。她言说了一个门关的秘密,罗夏瞪大眼睛,钝痛的感觉让他从梦中醒来。 他褪下衣物,发觉手臂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度绽开,血珠涌出。罗夏抬起头来,看到穹顶的云朵分离,看到办公室的墙壁震颤。他不由得摁住了额头,花了好几秒才让他的感知恢复正常。 “博士,这里是公众场合,你在一位女士面前褪去衣物实在是……你受伤了?” 一如既往的,惊蛰的说教进行到一半就发生了偏转。她迈开脚步小跑过来,鞋跟与地板碰撞,摇晃的尾巴把“哒哒哒”的声音甩在身后。 她靠近办公桌的时候停下脚步,想要伸手帮忙又缩了回来,蜷缩在胸前,害怕自己电到罗夏。罗夏满不在乎的穿回衣服说道:“没事,它自己会愈合的。” 惊蛰的眉毛拧动:“博士,你是医学博士……” 罗夏纠正道:“准确的说是源石病专业的医学博士。” “谢谢纠正,我想说的是你不怕感染吗?为了你的健康考虑,你必须去医务室。” “可是我的工作……” 惊蛰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来处理!” 有位责任感太强的助理未必是好事,罗夏开始怀念前任,如果夜莺在的话她直接用医疗法术把他治好。退一步讲,夜莺不会质疑他的决定,也不在乎这些小事。 想到这里,罗夏去看了夜莺,彼时她坐在轮椅上看书,旁边加班了一夜的临光与闪灵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强势的女骑士,混入治疗者中的剑圣睡颜十分可爱。 她们的睡衣更可爱,屈伸外翻的肢体无形之中显露出某种渴望,这是青春期以后的女性应有的欲望,醒来的时候有理智压抑,而入睡之后只剩下本能。某种意义上,她们睡着之后比醒来的时候更诚实。 有夜莺在的话,罗夏不敢多看,夜莺对亲密同伴们的醋劲很大,因为她不馋他的身子,她只要他的心。罗夏推着轮椅带她出去转了一圈,夜莺什么也没说,享受着静谧的时光。 “丽兹,你身体还好吗?”罗夏问。 夜莺合上书本回答:“灰姑娘的魔法暂时失效了,别担心,雪雉承诺她会给我做个更好的。 更强劲的性能,更短的冷却时间……那么多苦难我都忍受过来了,这一次我也会好好忍耐下去。” 罗夏开了个玩笑:“那我岂不是永远不可能在掰手腕上赢过你?” “我可以放水啊。” “放水的胜利可不是胜利,那是你让我的。” “可是,在灰姑娘的游戏里,罗夏早已经大获全胜了。”夜莺伸手贴住了罗夏的手背,“你已经赢了那么多,就没必要在细节上计较吧。” “嗯?” “总之,我不是过去的我,我也不会把现在的罗夏当成过去的罗夏。就像罗夏天天去霜星那里,我也没有闹别扭啊。” 罗夏歪着身体想要看夜莺的表情,夜莺却扭过头去,从她鼓起的脸颊来看,想来她是安静的闹别扭了,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夜莺的头发。 “真的没有?”他问。 “没有!” “那么我可以放心的去找霜星,喝她喝茶、聊天、接吻……” “涩情禁止! “夜莺手臂交叉,”罗夏如果实在忍不住的话,我可以贡献我的头发……嗯, 要在事后帮我清洗干净啊。” 罗夏的裤裆动了,两短一长的频率表明他因为夜莺的描述兴奋了。看着夜莺漂亮的金色, 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俯身亲在上面。 结果,夜莺的脸颊鼓得更厉害了,她在吃自己头发的醋。罗夏想要在脸颊上补一个吻,她却捧着他的脸颊,嘴唇对嘴唇的把他吻到眼前发黑。 “就当是……就当是补充罗夏能量好了。”夜莺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湿润的嘴唇,“以后都要定期补充罗夏能量才能站起来。” “这是新的医学发现吗?”罗夏喘息着问道。 “对。” 于是,他们的唇瓣再度重合,在他们忘情亲吻着的时候,没看到旁边懒洋洋晒太阳的初雪尾巴兴奋的竖起来,没看到白面鸮面无表情的拿着摄影器材偷拍。 罗夏又和夜莺厮混了一会儿,夜莺外表有些冷,却很喜欢与人亲密接触——对她信任的人来说。她撇了罗夏手臂一眼,说道:“博士,需要我帮你治疗伤口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感觉到。” “不需要,伤口是门关,是疼痛,也是恩赐,这一道伤口令我不受幻觉困扰。” 夜莺歪了歪头:“奇怪的说法。” 罗夏犹豫了一下,回答: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给你讲一个故事,关于一个醒着的世界和睡梦里的世界互为表里,光影交替的故事。”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故事,我会等博士和我说。” 无论何时,夜莺总能治愈他。罗夏变得心情很好,尽管他的工作有惊蛰顶替,但他不准备消遣惊蛰太久。在半路上他看到了星极,原本他只想与星象师擦肩而过,对方却回转身体抓住了他的手。 “博士,你进过那道门对吧。”她小声说。 “什么门?” “那道又窄又小,让许多白色的东西涌进去的那道门。对于博士来说,那道门应该不太好进吧。” “啊,还好,虽然它紧紧闭合着,但我用暴力强行分开门关挤了进去,然后就变得沉默…… 声音无法通过纯白之门,但我能。” 星极是通晓者,若不是她那无可动摇的原则,恐怕她已经飞升。罗夏无意对她隐瞒,隐瞒也没有用,他的变化她一眼就能看穿。 他解释道: “我怀疑有人从梦中进攻了幽灵鲨,她的精神受创。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的问题让她再度遭到攻击,所以她的问题也必须由我来解决。” “这很危险。” “我在梦中重构了我的唢呐,”罗夏比了个秀肌肉的动作, “我用它打跑了一打亡灵。” 星极露出担忧的神色: “漫宿里没有什么人会主动为难一个学徒,我担心的是别的东西。博士难道没发现吗,你最近已经有一些变化,你变得……更从容,更像个博士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星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既然凯尔希医生都没有说什么的话,是我失言了。” 星极的表情有些难过,罗夏曾记得两个月前的时候,星极曾立下誓言不会帮助他进行无形之术的研究,她就是如此憎恶这种邪恶的力量。 而他则越陷越深,甚至主动拥抱这份力量来完成拗转生死的奇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步过去博士的后尘,但他知道如果不走这条路的话,霜星和凯尔希都会加入沉默的亡者,踏入纯白之门。 想到这里他说道: “星极,如果我真的变成危害罗德岛的疯子,比如要把你们统统献祭来获得力量之类的。那时候别犹豫,杀了我,多补几刀,你知道我的命可能比普通人顽强了一些。” 星极讶然,她因为恼怒涨红了脸:“我怎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朋友?!” “我只是为最坏的结果提前做好止损方案罢了。因为是朋友,所以我才能把这差事托付给你。” 说到这里罗夏洒然一笑:“毕竟,已经没有石棺让我沉睡,等待多年之后的访客了。” “如果这是悲剧,在发生之前我会把你拉起来。 “星极悲伤的笑了笑,”即便我劝你不要走 这条路,博士也不会听吧。” “没错。” “毕竟我们只是朋友啊。”她感叹道。 星极立在原地,她的手捂住胸口,看着博士渐行渐远。她咬着嘴唇,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会想要把博士强行拉住,调转方向,永远不接触那边的世界。 可是不行,这不是朋友能做的事,也不是干员能对博士做的事情,她无法凭借蛮力改变博士的意志。或许凯尔希医生有这个权利,但凯尔希却保持诡异的沉默……明明博士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被博士的保护者纳入眼中。 星极想起曾经读过的童话故事,睡美人因邪恶女巫的计谋沉睡在塔顶,而王子为了拯救公主向塔进发。塔中有着超越常识的美和力量,所以登塔的王子与沉睡的公主都在塔中迷失了自己。 王子历经艰险唤醒了睡在荆棘中的公主,这本该是 boy meet girl,一个关乎爱与勇气与幸福的故事。然而塔中的法则替换了凡世的法则,登塔的王子与沉睡的公主皆在塔中成为非人之物。 于是王子与公主交合,令后者诞下子嗣,而公主与王子交合,令口中塞满王子的血肉。直到最后他们仍然相爱,但欲望凌驾其上。公主最终胜出,她令死去的爱人成为自己的影,向着更高处飞升,这便是饱含血泪的爱情故事。 在星极眼里,登塔王子与沉睡公主的童话故事正在现实里重演,博士义无反顾向漫宿进发的模样和登塔的王子如出一辙。谁会是沉睡的公主呢?反正不可能是幽灵鲨,博士拼命的样子明显是为了他更亲密的人。 星象师锤了一下墙壁,喃喃说道:“我该怎么让博士避开最坏的结局?” 博士能令星象师困扰,星象师却无法让博士动摇,这就是他们的不同。回到办公室后,假装处理好伤口的博士继续工作,惊蛰看了他一眼两眼三四眼,关切的话语就在嘴边,直到她的脸涨成淡淡的粉红色,她都没有说出来。 罗夏今晚第二次进入漫宿来到特蕾莎的居所,身为路痴的他却对漫宿里的道路轻车熟路, 只要走过一次就绝不会走错。 “在我还需要眨眼的时候,我每个星期至多进入漫宿两次,而你似乎每天都来两次,你的精神撑得住吗?”特蕾莎问。 她令两名亡者挥舞宝剑格斗,冷冽的圆弧在半空骤现,亡者和他们挥剑的声音都寂静无声。 罗夏用唢呐啜饮着梦中的酒水,沉稳的回答:“我很好,倒不如说回到这里就像回到家一样。” “甚至比你在泰拉的家更好?” “不,两者没有可比性。罗德岛我有很多关系亲密的朋友,但那里不是家。而在漫宿我孤身一人,但这里处处都透着亲切的味道,在这里我很放松,没有十一小时的工作,没有红茶与营养餐,没有鞭子的鼓励……” 罗夏看着酒杯中黄橙橙的酒水:“重要的是,我可以不用微笑,不用亲切,不用善解人衣, 不用倾听别人的烦恼,我的面孔由我自己决定。” “就像一只飞出笼中的小鸟?” 罗夏摇了摇头: “不,我是笼,小鸟们被笼束缚,小鸟们也在束缚笼。漫宿里没有罗德岛的小鸟,因而笼也得到了暂时的自由。” 这么说的时候,罗夏身上有光流动,微弱但纯净。这光明并不仁慈,但它一直在照明驱暗, 指引前路。 特蕾莎同样能看到,光芒与赤红平分了罗夏,而在他的唢呐上,赤红的颜色更胜一筹。哪怕特蕾莎是一位长生者——异于常人之物,也觉得被她招待的“某个东西”太过异常。 “你认识挽歌儿小姐吗?”罗夏问。 “挽歌儿,她是冬之司辰的具名者,也是他的工具人,怎么了?” “我和她接触过,我来到这里也有她的功劳,她以我无法拒绝的事物(霜星、凯尔希)诱惑我来到这里。我想弄清楚她是善是恶?” 特蕾莎轻轻笑了笑: “在漫宿没有善恶,她只是完成自己的使命。童话里的王子总能在公主落难的时刻挺身而出,而在现实里我们会面临一些尴尬,比如公主已经沉睡,王子却和外面的小姑娘玩的快活,丝毫没有意识到公主落难。” “这么说来,我就是那个童话里准备献祭给公主的祭品王子?” 特蕾莎摇了摇头:“倒也未必,只要公主和王子不相爱,那么就能避免最不幸的结局。” “因为男女结合会诞下子嗣?” 灯之长生者惊讶的说道:“你知道?” “因为现实里有人希望我诞下子嗣,而有人禁止我诞下子嗣。” “那么,前者是期许你在事业上更进一步,而后者是期许你能够获得身为人的幸福。” “你一直居住在这里吗?”罗夏问。 特蕾莎回答: “不,这里的主人原本是一位名为圣贤骑士的长生者,不过他已经前往更高处成为具名者。在龙门近卫局还被称为防剿局之时,圣贤骑士就是防剿局背后的赞助人。” “长生者利用自己在世俗世界的影响力阻止新的长生者诞生……听起来很符合逻辑,所有的长生者都在那么干吗?” 特蕾莎点点头:“竞争总是越少越好,不是吗?” “多亏了如此,如今的泰拉世界充斥着源石病、天灾、动荡和隔阂,人们已经遗忘了无形之术,在有限的生命里专注于争斗。” 特蕾莎狡黠的笑了笑: “这才是你真正想问的问题吧。你已经理解了梦中的世界可以干涉现实的世界,所以你想弄清楚困扰着泰拉世界的源石病和这里有没有关系。” “那么答案呢?” “答案是肯定的,源石病并不适用于医学分类里的疾病。它也会做梦,而且梦境与泰拉众生截然不同。” 特蕾莎拍了拍手, “比起这个,你有更想要知道的事情吧,比如你在寻找的姑娘幽灵鲨。” “你终于肯告诉我了吗?” “听起来你有些小小的怨意,但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因为她去了光之果园。” 罗夏挑了挑眉毛:“光之果园?原来漫宿里也种植经济作物吗?” “光之果园是一项恩赐也是一项挑战,我之所以要在这时候告诉你,是为了规避风险。” “什么风险?” “有两位司辰会去光之果园漫步:残阳和弧月,他们皆是光之司辰,在司辰中相当亲密, 一起散步,共享圣地……” 罗夏满脸震惊:“德国骨科?!我就知道邪神们不会干什么好事!” 特蕾莎无奈的捂住额头: “怪不得你的杯相胜于灯相,赤杯麾下的长生者们人人都是脑补怪。 总之,如果你被这两位光之司辰纳入视野的话,寻常人会死,而你的结局比死更可怕。” 比死还可怕? 罗夏不敢多想,对他而言最恐怖的事不是未知,而是基于已知的想象。根据特蕾莎所说, 这时候光之果园没有司辰经过,他可以安全的前往去寻觅幽灵鲨的踪迹。 从骑士小屋到光之果园,罗夏又遇到了沉默的亡者们,他执起唢呐与这些拦路怪对抗,一路杀到光之果园。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之果园中满是雾气,发亮的果实在其中闪耀。果实散发着甜美的诱惑,罗夏想要摘下一颗尝尝,又觉得这是一种偷窃的行为,因而束手束脚。 不过,有一位盗贼比他更大胆,他攀上果树,从上面摘下果实丢给罗夏。罗夏接住之后咬了一口,梦里的果实甜美多汁,汁水有金色的光芒流动,他三两口就吃进肚子里,看到空空如也的手有些怅然。 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他囫囵吞下之后感觉这滋味是薛定谔的,像是吃到了又像是没吃到。 于是那人又丢给了罗夏一颗,他自己也从树上下来,两人对着果实大快朵颐,像两头闯入果园的野猪。 盗贼先生外表是个中年人,长着讨人喜欢的脸蛋,看起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种。他舔着指尖的汁水,口齿清晰的说道:“我叫克里斯托弗·伊利奥波里,你呢?” “诺亚·罗夏,你是《夜漫游记》系列丛书的作者吗?” “是我。” “久仰久仰, “罗夏的心中带着些兴奋,”我收藏了你的著作,在一堆涉及无形之术的书籍里,只有你在说人话。” “其实我的夫人特蕾莎所著的《锁匠的梦境》系列也不错。你是从她那边过来的吧,没要个签名吗?” “你们干嘛不住一起?” “在漫宿之中,男女的情爱会导致罪恶行径,我和特蕾莎相隔已经十年不见,或许我们终生都不会再相见,这就是长生者的爱情,饱含血泪。” 罗夏对这个话题还没有太深的感想,毕竟他在罗德岛虽然无法进行“罪恶行径”,却总有干员总有方法让他快活起来,他已经被干员们开发的十分熟练了。 “你见过幽灵鲨吗?她白发红瞳,穿着修女服,拿着电锯,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他问。 克里斯托弗擦了擦不存于额头上的冷汗:“见过,那个女孩为了吃到水果把整棵树锯断了, 真是暴力且毫无留情,她是你的女朋友?”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你们夫妻都爱问同样的问题。幽灵鲨是我的女朋友候补,排名十名左右的那种,而她关系到我的女朋友会不会-2,所以我必须找回她。 再说了,她是因为我的过错才被困在这里,带回她是我的责任。我又是她老板,手下员工突然翘掉工作,属于她的那份砖我找不到人搬。” 克里斯托弗能分清罗夏的想法里哪些是笑话,哪些又是肺腑之言,他回答: “责任?年轻人 ——尽管你不再年轻,但在这里,责任会让你充满弱点,卑劣反而能让你处处高升,发掘无形之术的秘密。 无形之术就是这样,和治疗源石病一样代价不菲且收益低下,和走私未经处理的原生源石一样毫无道德,而你扮演登塔的王子去拯救沉睡的公主,最终成功的概率和在赌场转动轮盘一样。不幸的是,我们别无选择。” “伊利奥波里先生,你是在劝我放弃?” 克里斯托弗点点头: “我知道这话不好听,但还是凡人的时候,我就是个和防剿局唱反调的角色。登塔的王子没有好结果,童话不尽是骗人的。” 罗夏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忠告,但我必须去找回我的同伴。” “如此,我尽到了对陌生人应有的善意,接下来的路便是你自己的。”克里斯托弗对罗夏摆了摆手,“这是最后的问题,罗夏先生,辉光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是自博士接触无形之术以来,就一直被追问的问题。他抬起头来,漫宿的至高处有一道冰冷但令人向往的璀璨光芒。他曾以为辉光即是智慧,然而看起来辉光并不止是如此。它是如此令人向往,如同孩子渴求回到母亲的怀抱。 先民是同鳞的蠕虫,先民是共羽的飞鸟,先民皆从光中来。 幽灵鲨的呓语被罗夏想起,他突然觉得疯狂修女的话有了说服力。于是他回答: “辉光是一 个疑惑,现在的我无法作答。” 明天是个非常严肃的日子,所以没有番外篇。 明天正文的更新会在 4 月 5 号 0:10 左右,4 月 5 日的更新照常,以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睡美人(5) 听到罗夏的回答,克里斯托弗愣了一下,他说道:“这可不算是回答。” “我对天穹里那束光无从知晓,怎么可能给出回答。” “不,罗夏先生,你迟早会作答的。来到漫宿的有两种选择,一条路向上去往漫宿最高处, 至少沐浴一次辉光;一条路向下,遁入漫宿最底层的林地,与蛾为邻,分享黑暗里的慈悲。” 克里斯托弗的眼中泛着冷冽的光芒: “然而,你是追着同伴来的,当你的同伴决定登塔的时候,你也不得不做同样的选择。” “你和幽灵鲨说过什么?” 克里斯托弗摊手回答: “可能在你们罗德岛那里,修女小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在这里她像贤者一样,是正常人里的正常人。毕竟,异常的观念在匹配异常的地点就变成了正常。 她很强大,不愧是与……你们知晓表象却不知晓本质的东西持续战斗的深海猎人,她的精神和身体都是无可挑剔的。” 罗夏竖起两根手指头: “但是她被来自漫宿的什么东西攻击了,两次。第一次令她疯狂,第二次令她沉睡。漫宿实在太危险了,我来到这里也有永绝后患的意思。” 克里斯托弗摇了摇头: “杀气?从幽灵鲨小姐和我的谈话内容来看,这未必是什么来自漫宿的攻击,只是某个存在于你们世界的人令幽灵鲨小姐看到了某些画面,光是凝视就足以浑身发寒的画面。 即使如此,被困于梦境中的她还是在我提问‘辉光对你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迅速以肯定作答。她选择了一条向上攀登的道路,作为睡美人却比王子还要坚决。” 罗夏回答: “我也觉得我和幽灵鲨的角色换一下比较好,我来扮演沉睡的王子,她来扮演登塔的公主挥舞电锯披荆斩棘。但我似乎没得选,我是为了登塔的人而登塔,与我家干员相比, 漫宿什么也不是。” 克里斯托弗笑了笑,侧身让开,指着一条通向远方的路说: “那么请你继续登塔吧,幽灵鲨 小姐想要升到漫宿最高处,以解开心中的疑问。只要你继续向上,迟早会遇到她,一切答案尽在塔中。” 罗夏心中尚有一些疑惑,但幽灵鲨更重要。所以他和克里斯托弗告别之后径直向着漫宿的更高层进发。克里斯托弗目送来访者消失后,看向另一个方向,光之果园浮现炽热的影,飘零的树叶在半空被点燃,化为灰烬。 他说道: “漫宿的最高层是一道美丽的辉光,这是为这辉光着迷的公主,与追逐公主登塔的王子的终结与开始的故事。你觉得这个未来怎样,凯尔希医生?” “不合格。”火焰中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克里斯托弗耸耸肩: “这话可真是绝情,你看,罗夏先生那么拼命登塔去追女孩子,哪怕我和特蕾莎都警告过他,他也为登塔之人而登塔。我想,他和那个叫幽灵鲨的姑娘不是那种关系, 他究竟为了什么而拼命呢?” “谁知道?” “不……你知道,只是你爱他,而爱是杀人的武器,所以你不想再杀他一次罢了。你在泰拉的身体想必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说不定这是他拼命的原因。” 克里斯托弗的话让燃烧的女人沉默了,她燃烧着周围一切可以燃烧之物,甚至焚烧不焚之物。 她说道: “在置闰博士之后,我阅读过他的手稿,发现我搞错了一件事:如果他不把罗德岛当做薪柴燃烧,那么就会有什么东西把整个泰拉当做薪柴燃烧。他是用一个坏结局避免最坏的结局” 克里斯托弗摇了摇头: “他的努力毫无意义,因为这条正统历史线没有未来,他只是保证世界多延续一会儿罢了。先民如何取代介壳种,蠕虫也会如何取代我们,时代交替,权力易主, 我们的泪水只能温暖我们自己,而世界从不落泪。” 火焰中的女人径直消失了,克里斯托弗吹了声口哨,他知道燃烧的女人想要做什么:她一度从博士那里夺取的东西,这一次她都要还回去。 王子为登塔的公主而登塔,却不知道在某些人的眼中,他亦是登塔的公主,等待着命运之人的相识与相食。 从光之果园的道路向上,亡者变得稀少却更加强力,他们不再像那些徘徊在纯白之门的同类一样看到他立刻恶狗扑食,而是谨慎的打量着与他们同行的生者,准确的说,是看向他手里的加键唢呐。 罗夏示威性的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武器,所及之处亡者无不退让。喇叭口处仅存于想象中的源石沉默着,但他的唢呐仍然具备力量,似乎比现实里还要强。 现实里的加键唢呐受到十二平均律的束缚,而在漫宿里常识已经颠覆,那么他能用加键唢呐制造何等音色,他自己都难以想象。 特蕾莎教会他一件事,存乎想象的事物在漫宿具备力量,他没有嘴巴却可以饮下梦中的酒水,基于同样的道理,他没有嘴巴也可以演奏加键唢呐,这想象的旋律就是他的力量。 他不知道漫宿历史上有没有依靠一根加键唢呐登塔的王子,但考虑到他追逐着一位用链锯开路的公主,用加键唢呐这件事也显得不那么怪异了。 不知过了多久,罗夏看到一道门,那是他看到的第二座门关,牡鹿之门。它是一道几乎可以容得下罗德岛通过的宽大门关,在道路前拦着一支血痕道道的兽角。 门关已经相当老旧,上面存在破损的痕迹。门旁的凹坑里横卧着一个硕大的、受了伤的金色头颅,它的尺寸极大,能够吞下好几个罗夏,令他想起童话里给登塔王子出题的怪兽。 只剩头颅的怪兽对涌入牡鹿之门的亡者们视而不见,罗夏混入队尾企图蒙混过关,但怪兽却非常双标的瞪着他,威严的视线令他停在原地。 “借过?”罗夏说。 怪物用洪亮的声音回答:“不行!” 交涉就此失败,正如用《大出殡》轰开了纯白之门,罗夏有些想要尝试给这怪兽吹吹唢呐, 但他忍住了。毕竟不是每个漫宿生物都有挽歌儿小姐那样的音乐鉴赏能力,万一他没能用音乐撂倒格里比,说不定就要反受其害,一辈子都无法通过门关。 怪兽先生不知道自己差点多出一件兽生阴影,他用冷淡的、空虚的,一看就是 007 加班过度的社畜语气说道:“你可以称我为格里比,想要通过牡鹿之门,就必须回答我出的谜题。” 罗夏心中有所准备,这怪兽想问的大概是“什么东西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的时候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脚走路”,那时候他就信心满满的回答“有特殊癖好的可 S 可 M 的无名少女 A,早上是抖 M 奴隶在地上爬来爬去,中午装成正经人,晚上变成抖 S 女王戴上助兴道具。” 他有信心用这个答案震撼格里比,退一万步讲,哪怕怪兽先生刷新了题库。幽灵鲨都能通过(因为此刻他看到对方拿链锯在门关上刻字了)的谜题能有什么难的? 然而格里比问出的问题比他想象里更刁钻。看到罗夏自信满满又有些紧张的样子,它那张社畜脸闪过一丝愉悦。 “何物会失去?”格里比问。 “什么?” 它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何处觅仁慈?” “What?” “是何话语使得献祭变得甘甜?” “纳尼?” 格里比每问一个问题,罗夏吃惊的表情都更胜一分,于是它的眼神里便充满得意,看的出来这个魂淡很享受用问题把人拒之门外的感觉,只是为了体面它强行忍住了笑意。 在它念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光斑点在罗夏肌肤上并使得他的轮廓发亮,他知道今晚梦中的探索到此为止。在他将要消失的时候,格里比突然抬起头和他说话—— “别回来,如果你不想像我一样后悔的话。” 怪兽的忠告取代星极闹钟让罗夏脱离梦境,他坐起来揭开睡衣,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再度绽开,这让他松了口气。 趁着对格里比的问题还有记忆,罗夏用纸笔把怪兽问过他的三个问题记录下来。星极来叫他的时候,他恰好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早上好,博士,你今天起的很早呀。” 星极的影点到他书写的手臂上,又迅速后退,随后她温和的声音才在罗夏头顶响起,伴随着香水的味道。罗夏抬起头来,闹钟干员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里罗夏不动声色的合上手账本,星极做了个歉意的手势: “我不想在这类小事上撒谎,我不是 有意看到的。” 罗夏打趣道:“难道大事就可以骗我?” “谁知道呢,想要一个人完全对你说实话,比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难得多。” 罗夏又想起那个尴尬又刺激的场面,他嘟囔道:“可能比坐下去简单一点。” 星极眨眨眼睛,发出一个鼻音:“嗯?” “没什么。我知道你的立场,所以我不会问你要这些问题的答案。”罗夏看向自己的书架, “只要有心,我自己也能找出来。退一步讲,还有人协助我。” 星极酸楚的说道: “是啊,这谜语难不倒你。踏入牡鹿之门,博士就将成为通晓者。许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来到的大门,博士仅仅用了九天。” “实际上,如果我不刻意在林地搜索,又在某对夫妻那里耽误了一些时间的话,我三天就能抵达牡鹿之门。我越是探索,越是感觉过去的博士……过去的我走过这条路,我只是故地重游罢了。” 星极咬着嘴唇,罗夏说的话很对,已经登过一次的塔,即便失去了记忆,王子的身体也会记住这条路。她敏锐的注意到在博士的语境里,过去的博士与现在的他之间区分不是那么强烈了,这代表过去的博士正在被认同。 或许,同样渴求奇迹,并期望亲手实现的心情让现在的博士做出和过去同样的选择。 “博士让我感觉有些危险,即便我重复昨晚的提议,博士也绝不会更改自己的意志对吧。” 星极说。 “没错。” “我为博士胡思乱想,一整夜都没睡好,但博士熄灯挨枕头就能睡着,对吧。” 罗夏挠了挠头:“呃,也花了几分钟。” 星极后退了一步: “那么我明白了,你和凯尔希医生都是固执己见的人物,我无法说服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星极?” “我已经不想迁就你们任何一位了,我也可以任性,并且任性起来也是很厉害的!” 星极给罗夏留下一句在后者看来莫名其妙的话语,心乱如麻的回到自己的居屋,她明白凯尔希把她纳入罗德岛的目的,有些不愿相遇的故人,有些不愿回忆的记忆,有些已经丢弃的使命在这一刻被星极召回自己的生命里。 这就是她的任性。 她来到凯尔希医生为她准备特殊房间,之前罗夏在卷入两位灰姑娘的情感涡旋中的时候, 与她曾有数次偶遇,那时候她总是匆匆忙忙,其实就是在准备这些东西。 星极拉上窗帘,关上灯,天花板、墙壁与地板皆是星辰转动的轨迹。她奉上祭品,深呼吸, 深蓝色的眸子与源石剑上流转着神秘。她倒转剑柄,剑尖刺向地面,月白色的星空一瞬间变成深红。 对抗感染者的最佳方式是感染者,对抗无形之术最佳方式是无形之术。星极抬起头来,视线对准天花板中央那颗深红的惑星。只手只脚拼合在一起的肉红色肢体撕裂惑星,如同撕裂她的视野。 星极召唤的怪物无声无息的坠落到地面上,它是由三手三腿拼接成的怪物,三条腿和三只手交错,位于同一个平面上,仿佛由手脚组成的转轮。 它通体赤红,白色的脉络覆盖其上。它既可以是雄性,也可以是雌性。而与星极打交道的这只“原生先知”,至少把它自己当做一位女士。 丑陋的怪物发出甜美的音色: “你好啊星极,你终于把你的好朋友露西召唤了出来。说出你的困惑,我知无不言。” 抱歉,今天更新不了 一直用手机 wps 码字,码到 3800 字的时候结果屏幕被我不小心摔烂了,码的字没来得及保存,在电脑上登陆 wps 也无济于事。 明天修手机这没来得及保存的 3800 字可能还在可能不在,所以我在电脑上还没法弄,只能等等明天修完手机,看那些字数在不在,再决定是是重头再写,还是能接着前边的续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睡美人(6) 漫宿生物中存在部分可以被召唤到醒时世界的存在,在这些生物中,原生先知绝不是最危险的,但一定是最惹人讨厌的。它喜欢说出蛊惑之言,从而扰乱召唤者及其随从的心智,按照自己的喜好摆弄他们。 星极认识的这一位原生先知尤为可恶,不过她也只认识这一位原生先知。那是星极八岁的时候所做的一场噩梦,她至今也难以忘却。 星极出身哥伦比亚古老悠久的星象师家族,她的家族在历史中并非最荣耀的,但因为衰退的速度不如其他家族快,于是在同行衬托之下也就成了当下最荣耀的。 星极以自己的家族为荣,她从小目睹父母用紫色墨水绘制星空,星辰周而复始的轨迹令她着迷;她看过童话里的绘本,想要看星星的公主向塔进发,而迷恋公主的王子随之登塔。 因此,在她心里星空是一种美,也是一种浪漫……尽管星极从未观测过星空,父母不让她那么做,那时候她想不到其中的异常之处。很快,在她八岁生日的时候,对星空美好的感观被撕裂了。 那一天,父母把她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他们要求星极在黑暗中保持静默。一时间,星极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小小的手蜷缩在胸口,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从地下室的最深处传来。 “不……” 在看到原生先知的瞬间,星极发出一声悲痛的呼唤,这三手三脚的怪物与美丽或者浪漫无关,它是天生的邪恶,像是童话里的怪物或者坏女巫。 这并非星极基于外形的偏见,因为原生先知的手脚分离,其中一只手点在星极的额头上, 随之侵入的还有神秘的智慧。 醒来的世界名为泰拉,而梦中的世界名为漫宿,原生先知给予她的正是漫宿的智慧。泰拉世界的每个人一生至少到过一次林地,最优秀的铁匠能够梦到纯白之门,而星象师则能抵达牡鹿之门,直接接受守门的具名者格里比的考验。 “开启这条道路前,必须先开启什么?” “不曾诞生的女王身在何方?” 星极面对格里比问出的两个问题一脸懵逼,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母亲的臂弯里, 柔软丝滑的丝绸睡衣穿在身上,头发有着沐浴露的清香。 记忆的苏醒唤来强烈的羞耻感,因为在目睹那可怕怪物的瞬间,温热的液体从星极裙下渗出,在两腿之间的地面汇聚成浅滩。她在黑暗里捂住自己的面庞,而母亲似乎理解了她的想法, 宽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它是怪物,面对怪物你表现出这样很正常。”母亲说。 “可是,我们为什么与这样的怪物来往?”星极埋首母亲柔软的胸口,这令她感到安心, “我们凭自己的力量,凭着预见未来的能力就能够给别人带来幸福。” “时代已经变了,星象师已经不能为人们带来幸福的预言了。所有的星象师家族都在近代衰退……除了我们,因为我们背弃了星象师的道路,与来自漫宿的怪物订下契约。” 星极鼓起勇气去问原生先知,原生先知对她有着莫大的兴趣,它任性的占据了她的房间, 饶有兴趣的阅读着她的童话绘本,不时就里面的内容发出恶意的嘲弄。星极看了它的身体一眼, 看着它鲜艳的赤红肢体上覆盖的白色脉络,只感觉一阵晕眩。 “尿裤子的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原生先知问。 星极气鼓鼓的回了一句:“我已经不尿裤子了!还有,你和我们家签订契约是什么阴谋?” 原生先知哑然失笑:“人类的幼体和成年体在智力上差距有点大,如果是你的父母和祖先, 哪怕他们心里对我咒骂一万句,在表面上仍然会笑脸相迎。不过,我喜欢你的诚实,毕竟物以稀为贵。” “不许小看我!或许我现在还不如你,但我将来一定比你强!” “那么在此之前,你先听我说。”原生先知的肢体指向紧闭的窗帘, “你可曾亲眼看过星空?” “没有,爸爸妈妈说要在我有资格的时候……” “抬头看位于头顶之物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权利,哪怕颈椎病人也一样。关于你的问题,在你看到星空之后就能得到解答。” 星极拖着天文望远镜将信将疑的来到窗边,她的手颤抖着,因未知而恐惧。但这个年龄的孩子还不懂得敬畏恐惧,因而她的好奇心凌驾于恐惧之上,打开窗帘,犹如打开一道门关。 “骗人的吧。”她喃喃的说。 在她的观测里,星空并不璀璨,浅黄色的云雾为夜晚涂抹了压抑的一笔。只有最明亮的星辰所散发的冷淡光芒能够突破云雾的封锁,传达给她孤独的感觉。 这是星辰的孤独,夜晚的孤独,亦是星象师的孤独。 “数百年以来,源石于泰拉像是双刃剑那般,一刃让世界焕发新生,一刃让世界饱受伤痛。” 原生先知说,“这是你们关于世界的看法,然而在我看来,源石是泰拉世界终结的号角…… 好吧,你也听不懂这个,小姑娘。我就用你那可爱的小脑袋能够听懂的方式解释吧。星象师通过观测星星,从而得到某些知识。人们从你们这里用钞票购买知识,你们家又拿着这些钞票过上幸福的生活。 你有一天换七次一个月都不重样的漂亮衣服,每一件都相当于普通家庭辛苦工作一个月的工资。你和你妹妹享受的食材虽说不是最顶级的,但 95%的泰拉众生一生都没法吃一次;你睡的床铺来自龙门,帐幔来自炎国,天鹅绒被子产自乌萨斯,瓷器来自东国,黑曜石饰品来自汐斯塔,油画挂画来自莱塔尼亚,你的天文器具来自维多利亚,而教授你识字读书的先生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一级讲师。 你不曾留意这些东西,你天生拥有一切,并且认为自己理应拥有一切。但这些东西都是靠金钱来维持的,而金钱来自于你们家的客户,客户需求的又是你们家密不外传的知识。 想想看,如果有那么一天,大气层里的源石颗粒切断你们与星辰的感应,光污染与大气污染让你们的直接观测变得困难,知识无法取得,自然无法转化成金钱,你们的生活该怎么办呢?” 星极反驳道:“就算没有这些,只要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我们就变得十分幸福了!” “现在的你可以这样说,是因为你没有直面过生活的另一面,通过劳动赚取金钱的那一面。 你不事生产,所以才能清高,才能把生活想的那么简单。与我订下契约的你的祖先,你的父母都不那么想。 看着周围星象师家族的衰落,他们心生恐惧。而我呢,想要在泰拉世界出版我的书籍,散播我的理论与研究……漫宿世界太无聊了,还是这里有意思。所以我和你的祖先一拍即合,我来负责提供知识,而你们家则负责把我的知识包装成星象学的研究向客户售卖。” “骗人是不对的!” “然而你的祖先,你的家族历代和我打过交道的成员都选择以谎言维系自家的繁荣。倒不如说,谎言是世界的一部分,是任何懂得趋利避害的生物所犯下的第一条罪行。小姑娘,星空并不美丽,你的富裕生活,你的骄傲与荣誉都建立在谎言之上,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论道德? 何况,你竟然和一位漫宿生物谈道德?” 原生先知的嘴炮堵住了星极所有话语,她气的跺脚哭了起来,怪物发出一声人类似的叹息, 分离了一只手臂把玩具锡兵递给她。星极把锡兵拽在手里,那时候暗自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家族摆脱对这只怪物的依赖,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繁荣。 家族背负的秘密让星极迅速成熟起来,冬天到来,云雀死去,转眼又是一片春意盎然。时间流逝的如此之快,让伏在同一个案头办公,使用同一种墨水勾勒星图,从同一个窗户中看到同样的森林风光的小姑娘,迅速成长为温婉的淑女。 星极践行了自己的誓言,她接管自己和妹妹的人生,努力观测着姐妹俩星辰的轨迹,做出最有利的安排。尽管她给予的答案不能帮助客户 100%的解决问题,尽管她家族的声望开始跌落, 收入开始减少,但她真诚的态度和发自内心的善意让她在业界享有盛誉。 她自己也十分满足,她的事业没有牺牲自己的良心……直到她和她的妹妹相继感染源石病。 这些年星极的天空时而晴朗时而阴沉,她对命运的解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终是有迹可循, 但这次她们姐妹俩的源石病除外。她在事发之前没有读到一丁点的预兆,她偏巧又用家当投资了一个项目,手头的流动资金很少,让她和妹妹更显得窘迫。这击碎了她的骄傲与信心。 “看吧,最后和你的历代先祖一样,你最后还是要依赖我。 “原生先知在这时候降临, “喂, 别那么快绝望,我还指望多享受一会儿你那闹剧般的人生。你可以去一个叫罗德岛的地方,那里可以治好你和你妹妹的病。” “罗德岛?” “嗯嗯,是一个小型医疗组织,不过学术水平很高,里面尽是友善之人……你的表情很僵硬啊,信不信在你,我只是看到了你在那个组织的未来而已。我想,你没得选吧,你妹妹的病恶化的很快,再不走就晚咯。” 星极别无他法,只能相信原生先知的指引来到罗德岛。尽管她很富有,治疗费用还是慢慢榨空了她的钱包,毕竟她大部分钱扔在项目里,又要支付两个病情严重的源石病人的治疗费用, 而家族里又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只能支援她们一部分。 尽管可以赊账,但骄傲不允许她那么做。星象师在博士那里出卖了武力,又在凯尔希医生那里出卖了神秘,仅仅把原生先知攥在自己手中。只要有原生先知,她就是罗德岛不可或缺的星象师、神秘学顾问,她和妹妹的生活都有保障。 而对外,她宣称是因她骄傲的星象学对源石病无所知觉受到打击,因而在罗德岛疗养精神创伤,这个借口合情合理,所有人都相信她。漂亮又和气的星极怎么可能骗人呢? 生活让星极做出了和家人们同样的选择,每一次借助怪物的力量后,看到妹妹元气的表情, 看到博士伸出的友谊之手都让她感觉良心不安。她立誓不帮助博士攀登漫宿这座塔,不仅因为塔中尽是污染心智的邪恶,也是提醒自己,不要沉浸于漫宿生物带来的便利。 然而有些事她没得选,例如此刻。星极心里一百个不情愿,还是召唤了原生先知,后者在落地五秒之后站了起来,另一个“星极”出现在正主的视野里:笑容迷人,亲切温婉,富有教养,就连身上的香水味都一模一样。 星极厌恶的皱起眉头,这只原生先知对醒时世界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甚至给自己起了简单好记的名字“露西”。只要这怪物愿意,它可以幻化成见过的任何人并很难看出破绽。 从小时候开始,这只怪物时常会幻化成星极的模样去找她的母亲与妹妹玩耍,星极的家人并不能分辨他们抱着的小姑娘是本体抑或怪物的幻化。于是,露西顶着星极的模样干了不少坏事,然后躲在暗处欣赏星极善后时一脸恼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为乐。 在星极开口之前,原生先知的手指虚点了眼前的地面,存乎想象的事物在现实里构建。转眼之间,它就坐在博士办公室同款沙发的椅背上,翘着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星极,眼神中充满鲜红的欲望。 “你能不能不要变成我的样子,”星极厌恶的皱起眉头,“这比你的本体还要让我恶心。” “我这是为了你考虑啊,小姑娘。等解决了你的问题后,我还要在罗德岛散散步。” “你疯了?!” 露西坦然回答: “我没疯,因为我‘看’到你将要提出的问题是‘我该如何阻止博士向着漫宿更高处进发’,而我的提案你并不乐意。正好我对那个男人有些兴趣,只好自我牺牲顶着你的形象去亲自实现计划咯。” “不要当谜语人!” “好吧,我慢慢解释。你的设想大概是某种强硬阻止那个男人,但是不行。就算他本人被你睡服,推动着他前进的幕后黑手们也不会就此罢手。” “凯尔希医生?” 怪物点点头: “那个人只是几股推力之一,你应该能看得出来,罗德岛这艘陆行舰到处都是不合常理的地方。” “最不合理的地方是博士的办公室。” “对,那是因为这艘陆行舰还停留在图纸上的时候,设计者就考虑对抗着未被泰拉所知的某种东西……不谈这个,登塔的王子殿下虽然还未被司辰留意,但具名者们已经先行一步给予他加护:挽歌儿给予他前往漫宿的指引,她令他身体沉默,心却可以在漫宿发声; 剧痛老母在他手臂留下永不愈合的伤口,以此开启门关,以此获得对抗幻觉的加护; 秘史之司辰浪漫旅人的未知具名者扰乱那个男人的命运,他的过去破碎,而未来扑朔迷离, 只有具名者级别的半神和启之长生者可以一窥天机。 提问,我的性相是什么?” 星极回答:“杯与蛾。” “是的,所以这件事在我的本职领域无能为力。 “顶着星极外表的怪物从沙发跳了下来,拍 拍正主的肩膀,“正因为如此,你所希冀的事情只能由你来完成。” 星极拍开了原生先知的手,当她感觉到对方手背的触感和她一模一样的时候,她的厌恶之色更重了。 “博士认准了某件事就很难动摇。”星极说。 原生先知手中具现水晶杯,殷红如血的酒水灌注其中。它轻轻摇晃着酒杯,赤红的水面动荡,它迈开脚步绕着星极旋转,星辰的轨迹从它的脚下出发,让地板映出浩瀚星光。 “‘很难’不代表‘不可能’,只要登塔的王子还有一颗凡人之心,他就可以被诱惑、被侵蚀、被束缚。”露西舔了舔嘴唇,“说说看,他是为了什么而登塔?” 星极回答:“他是为了追逐沉睡的干员,一位代号幽灵鲨的深海猎人而选择踏入漫宿。” 原生先知嫌弃的撇撇嘴:“没出息的。” “博士为了干员挺身而出,违背自己的原则,直面自己的恐惧根源。这未必称得上帅气, 但‘没出息’说的也太过分了!” “哦,为那个男人辩护的小姑娘有些帅气呢。” “我和博士是朋友,我应该为朋友的名誉辩护!” “可惜,在这件事里朋友什么都做不到。幽灵鲨是一位深海猎人,是对抗蠕虫,保护泰拉世界的守护者中的一员。罗德岛把如此重要的人物纳入手中并不奇怪。那个男人和幽灵鲨很好吗?” 星极摇摇头: “幽灵鲨小姐的精神不太好,她的武器也挺吓人的。再加上她喜欢独处,所以和博士的关系很一般。” “有人为会关系很一般的人赴汤蹈火吗?我想,那位幽灵鲨小姐一定牵扯出更深层次的理由,才引得那个男人跟随其登塔。” “更深层次的理由?” “名誉与自尊?” 星极回答: “博士不大在乎这个,被干员压在下面的时候也是乐呵呵的,也能和难以相处的干员增进友谊。” “力量与权力?” “智慧是他的力量,狂暴的唢呐与迫害人心的红茶是他的力量,光是视线接触就能让人屈服的无形之术是他的力量。而权力,他并不缺乏这个,我们每位干员都是博士手中的货币。所有人都暗中发誓奉献一切,而一些人已经完成了誓言。” “金钱和财宝?” “他被拥有金钱之人追逐,被视为财宝。为了罗德岛他爱财如命,但于他自身,钞票是他无聊时折叠的纸飞机。他既充满欲望,又清心寡欲。金钱和财宝不能动摇他个人。” “复仇?还是说超越了这一切的事物?” 这一次星极沉默了,原生先知愉悦的笑起来: “如果说博士真的是为超越这一切的欲望而登 塔,果然是为了爱吧。爱无论是在醒时的世界还是梦中的世界都有莫大的威力。” 直觉告诉星极,能让博士如此拼命的人只有凯尔希……尽管她不清楚凯尔希与幽灵鲨之间有什么关系。当她那么想的时候,淡淡的妒忌在她心中产生。 同样的话语我用真情实意说十遍,博士并不会听;而凯尔希医生哪怕用冷淡的语气只说一遍,博士也会乖乖照做吧。她想。 露西捕捉星极一闪而逝的表情变化,她慢慢靠近星极,一边说道: “既然王子是为了爱而登 塔的话,那么只要让他的爱不在塔中,而在塔外,那么王子自然会调转方向,你的目的就达成了。” “博士的爱就在塔……”星极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我?” “没错,这就是我的解决方案:如果你能让博士爱上你,他自然不需要再去漫宿追逐禁忌的智慧,他只看着你,为了你的幸福而行动,和你的肢体纠缠,共赴巫山,你的担心就烟消云散了。” 想象着原生先知描绘的那个画面,星极感觉口干舌燥,她的心跳快了一拍,胸口发涨,裙下的双腿不安的贴在一起又分开。她看着露西,看着顶着自己身形的邪恶之物,脸庞涨成淡淡的粉色。 她嘴唇嗫喏,细若蚊呐的声音钻出:“我和博士是朋友,我们不是那种奇怪的关系。这种事……这种事还太早了一些,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可是以你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你们的关系应该不止朋友吧。如果你不乐意的话,让博士随便爱上一个罗德岛的干员也一样。” “不可以!” 露西指了指自己,她的舌头在嘴唇上转了一圈,留下湿润的痕迹。它目光盈盈,几乎能够拧出汁水,让星极看的脸红心跳又有些恼怒,她可做不出如此挑逗的动作,用充满诱惑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那么只能我亲自出马咯,找个时间,弄点药物,你姿色身材气质都不错,那个男人应该很容易对你发情吧。”露西的手掌坐了个下压的动作, “然后坐下去,一切便万事大吉。” “不!你这怪物休想玩弄博士的感情!” 露西嗤笑道: “你自己上呢羞羞答答,别人呢你又不情愿,难得我好心想帮你一把,结果你反对的更加厉害。看起来,你想要维持现状,让登塔的王子最后被追逐辉光的公主吃掉。 那个男人的感情注定要被被玩弄,他有一颗凡人之心,而令他如此行动的人已经抵达非凡之境。所以,为什么不能在坏结局里选一个对你最有利的呢?其实你也想上他的吧,想的小腹发疼,胸口鼓涨,就连用电量都在激增。 喂,别脸红嘛。就像你小时候会因为我恐惧而尿裤子,现在因为喜欢某个人而表现出强烈的欲望十分正常。令你羞耻的是道德,但欲望可以凌驾其上。想想看,这么做会伤害谁?那个可怜的男人会变得安全,享受平凡的幸福。你也不用为了未来担惊受怕,连终身大事一并解决。 从泰拉的标准来看,怎么想都是一桩美事。” 星极不由得想起了八岁第一次用天文器材观看星空的那个夜晚,她被原生先知的嘴炮说的无能狂怒。现在,跺脚之后的麻木感覆盖了脚面,激愤让眼泪从眼角渗出,但她不再是小姑娘了,即便处在激烈的情绪里,她仍然维持着思考的能力。 “从我和妹妹得源石病开始,你的表现就很奇怪。”星极说,“罗德岛是个小组织,而你又是不常出现在醒时世界的漫宿生物,你是如何得知罗德岛的?你无法回答对不对,因为你的答案绕不开博士或者凯尔希医生,你就是为这两个目标,而把我送上罗德岛。 我与凯尔希医生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只有工作来往。和我相处比较多的只有博士,博士……有着被设下的禁制,他不能够诞下子嗣,而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这就是你诱导我和博士交合的目的,你想让我诞下博士的子嗣!” 露西愣了一小会儿,看着犹自喘息着的星极轻轻鼓掌:“大体上是对的,不过不仅是子嗣, 还有子嗣的子嗣。母体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是博士的子嗣就足够了。猜猜看,那位罗德岛的国王大人为何知晓这一点还是放任母体候补们接近博士?” “这是信任的象征!” 露西捧腹大笑: “信任?我可不觉得那个男人有什么值得信任,现在的他心中有着纯净的光流,而杯之欲凌驾其上。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情,博士才是童话里沉睡的公主,而罗德岛则是邪恶女巫筑起的塔。你们这些登塔的王子注定以交合的方式唤醒公主,然后成为公主飞升的养分。 不过嘛,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能从公主这里得到一些东西。” 原生先知瞬间挣脱了星极对其的束缚,刚才它长篇大论的同时一直在做这件事。它立刻跑向门口,然而一道锐利的星光逼迫它的手松开门把手,回头看去,星极已经拔出了武器,星光在她的剑上环绕。 “我说过,别把我当成小姑娘看!” 星极迈开脚步朝着原生先知逼近,她的仪态优雅,剑路却透着凶狠的味道。原生先知并不擅长战斗,也无法诱惑星极,面对汗水、时光与决心凝结的剑术只能暂避锋芒。 经过一番搏斗,星极把原生先知逼到角落里,她朝着它刺出致命一剑,然而剑尖命中的只有空气的触感。她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到凯尔希立在祭坛中央,而仪式已经被医生破坏,因而原生先知被遣返回到漫宿,躲过了致命一击。 “为什么?”她问。 凯尔希冷淡的回答: “因为它能够提供预言能力,你和它的组合罗德岛没有替代品。所以我不允许你受到它的支配,也不允许你杀戮它。” “你从什么时候在那里?” “一直都在,没人比我更懂无形之术,你召唤漫宿生物的气息瞒不过我。” 星极收起武器,她手中悬浮的天体仪也不再发光。星象师整理仪表,迅速恢复了温和优雅的形象,只是看向凯尔希的眼神多了一份冷意。 “就在刚刚,凯尔希医生否定了我作为星象师的价值。” “别误会,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凯尔希说,“观星的理论意义是存在的,但这与现代设备并无关联。能看见星星的日子终归远去了,现在的星星就连闪烁都让人刺痛。” “可我能怎么办,我学的就是这个。” “你可以观测星空,也可以做小闹钟。你本身具有才能,只要愿意总能找到你做的事情。” 说完之后凯尔希医生离开了,一秒也不肯停留。她总是风风火火,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比起好感,凯尔希医生更容易让人心生恐惧,她也乐意以恐惧统治罗德岛。 星极并不讨厌凯尔希,相反,她羡慕凯尔希能够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一边想着今天的事情一边收拾现场,原生先知的身形已经消失,而它的提议却蛊惑着星极。再加上从头听到最后的凯尔希医生并没有表示反对,她是否…… 星极慢慢蹲了下来,额头抵住自己的膝盖,伸手抚摸着脚踝处切除源石结晶留下的伤疤。 大胆的想法在心中反复表决,一次次失败,然而提案的代表却从不死心。 “唉,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做事可不能像个小姑娘一样犹豫不决啊。” 手机屏幕没现货,得七天才能弄好,所以今天重复劳动心情很糟糕,到现在才弄好。 今天的 8000 字是昨天+今天的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睡美人(7) 星极拍拍自己的脸颊,刺痛的感觉压抑了她杂乱的心绪。星象师知道在哪里能获得和博士独处的机会,所以她前往幽灵鲨的病房。在那里,斯卡蒂的巨剑横亘于帷幕与床位之间,虎鲸小姐正给自己削苹果。 看来不凑巧。星极想。 “正好,”斯卡蒂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星极,“有件事我想找你聊聊。” 星极的表情有些僵硬,斯卡蒂在她眼里可谓危险人物,而且不止她这样想。虎鲸小姐总是独来独往,与罗德岛友爱的氛围格格不入,那异常的武器,异常的战斗方式,异常的话语和异常的生活,无不让众人斯卡蒂产生警惕与畏惧的情绪。 经由与原生先知的交谈,星极敬畏斯卡蒂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斯卡蒂是深海猎人,对抗着世间的蠕虫。 星极没有逃脱的理由,她决定独立调查“睡美人”的事件,幽灵鲨与斯卡蒂同属深海猎人, 想要了解幽灵鲨,斯卡蒂是绕不开的。 所以她假装平静的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睡美人将斯卡蒂与星极分隔。当面无表情的虎鲸小姐看过来的时候,星极在那对提子红色的双眸注视下产生压力。 博士到底有多心大,才能和这样压迫力十足的干员谈笑风生? 星极一边想一边避开斯卡蒂的面庞,目光向下,虎鲸小姐丰满的胸脯被衣服兜出圆润的曲面,在修长的身材下这对沉甸甸的优点显得更为突出。而博士恰好是非欧几何学大师,不可能放过鉴赏这又大又圆的非欧几何的机会。 “有什么事吗?”她问。 斯卡蒂说: “幽灵鲨去了梦境,博士也去了那里,仅仅他们两个我有些担心。你拥有进入梦境的能力,我想让你为他们提供协助。” “梦境……嗯,让我确认一下,斯卡蒂小姐,你语境下的‘梦境’和我理解的梦境是同一种东西吗?” “阿戈尔人传承着这样一条知识:泰拉世界的每个人一生至少会到过一次林地,最优秀的铁匠能梦到纯白之门,而最优秀的深海猎人从不做梦。” “看来我们说的是一种东西,但是为什么最优秀的深海猎人不会做梦?” “因为我们对抗的敌人来自梦中,存乎想象的事物具备力量,因而梦不熄则怪物不止。” “蠕虫来自梦中?” 斯卡蒂摇了摇头:“你和幽灵鲨用了同样的说法,但我们持续对抗的怪物很高很大很恶心, 就像海鲜过敏人群眼里的海鲜一样狰狞,和蠕虫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像你这样的深海猎人无法进入梦中,而疯掉的深海猎人,也就是幽灵鲨小姐能够做梦。我有些好奇,你如果不能做梦的话,你哪里知道别人会做梦?”星极问。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别人会做梦?” “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别人会做梦,但你也不是别人,所以你同样不知道别人会做梦。” 斯卡蒂沉稳的回答: “请回到最初的问题,你的问题是我哪里知道别人会做梦。那么我可以回答‘就在幽灵鲨的病床旁边知道的啊’。” 星极捂住了脑袋,发觉她和斯卡蒂抱着两种对世界认知的方法,她出言不慎用话术置换了核心语境,而斯卡蒂马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诡辩对诡辩,结果就是争论不了了之。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博士究竟为了什么而行动?”星极问。 “你可以发誓保守秘密吗?” “我可以。” 斯卡蒂手臂交叉: “那么我不能说,立誓最快的人,一定是最反复无常的人。一时激情而铸就的誓言,也会在另一时刻的激情里应声碎裂。” 有虎鲸小姐这样头脑顽固的守护者在这里,星极知道自己没法轻易得到任何秘密。所幸所有的事物都是立体并客观存在的,当一个角度无法认知描述它的时候,换一个角度就好了。 星象师激活了自己的天体仪,今天气象条件良好,附近区域大气层的源石颗粒对她感应星空的妨碍较少,而沉睡的幽灵鲨灵魂又不受保护。占卜的难度不大,仅仅靠星极自己也能应付。 斯卡蒂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星极相信虎鲸小姐不是喜欢补刀队友的那种人——如果斯卡蒂把罗德岛的干员当成队友的话。她见识过斯卡蒂以高尔夫球剑法为罗德岛扫除敌人的身姿, 觉得在正面交战领域她不可能是斯卡蒂的对手,说不定一剑都接不住。 奇怪的是,理论上拥有强大力量的斯卡蒂却在博士那里没有得到重用,在博士亲自指挥的队伍里,银灰的出场率拍在第一位,他的强大毋庸置疑,拥有决定战场胜负的力量; 第二位是拉普兰德,这只受伤的狼常常因其可以短暂沉默别人的源石技艺,而被博士安排制裁各路特殊的敌人,她本人还能以自己的剑为媒介向射程里的敌人倾泻银色的能量气团,威力可观; 这两个人的位置相对固定,而在剩下轮换出场的近卫里,煌、幽灵鲨、宴、星极、玫兰莎各有特点,斯卡蒂与这些人的竞争中未见明确的优势。 于是,这造就一个尴尬的局面:人人都知道斯卡蒂很强,但斯卡蒂并没有拿的出手的战绩, 与格拉尼搭档的那次任务斯卡蒂在前半场甚至是减分项。 星极一边留心天体仪一边留心斯卡蒂的剑,当她完成定位的时候,斯卡蒂猛然挥动武器, 吓得星极闭上眼睛。 星象师听到了清脆的“叮咚”声,她睁开眼睛,看到斯卡蒂的武器以防御的姿态横亘在胸前,一只变形的吹箭滚落到星极脚边。 她想把吹箭拾起来,只听到斯卡蒂说: “别捡,上面有自动触发的撞针,针头涂抹的麻药足以让你睡一天。” 星象师缩回手来,离吹箭远了一些,她有些好笑的说: “医疗部门还没放弃研究你的念头啊。” 斯卡蒂转着手里的帽子,语气里罕见的有了不快的情绪: “没有,我向博士和凯尔希医生反 应过,但他们都管不了那群人……挺让人困扰的。” “这点我深有同感,某位血魔族的医生女士一直对我的血念念不忘。啊,幽灵鲨小姐被拦在了蜘蛛之门。” “蜘蛛之门,那是什么?” 星极回答: “那是梦境里的一道门,博士和幽灵鲨所登的塔一共有十道门关,有些门关是必选题,有些门关是选答题。必须通过的门关依次向上是纯白之门、牡鹿之门、蜘蛛之门、孔雀之门与三尖门。博士还在牡鹿之门,但很快就能追到下一层的蜘蛛之门,幽灵鲨小姐绝无可能通过此门。” “为什么?” “蜘蛛之门几近活体,它充满干渴。如果不满足它的干渴,它不会让任何人通行。所以每开启一次蜘蛛之门,都需要用一个活人献祭。” 星极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可能有些人觉得用人命换取知识非常划算,毕竟这世界上可以挥霍的生命那么多。但我不那么看,这种开门的方法让我非常恶心和愤怒,违背了我的底线,所以我拒绝重返漫宿。” “如果是罪无可恕的人渣或者罗德岛的敌人呢?” 星极摇了摇头: “如果是罪无可恕的人渣,那么应给予他审判然后处以极刑,如果是罗德岛的敌人,也只能对他施加不触及底线的措施。 在我看来,所谓献祭坏人只是一个借口,人首先的想到献祭,然后再为自己的献祭行为赋予看起来合理的借口,比如惩恶,但献祭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恶,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坏人献祭另一个坏人罢了。” 斯卡蒂捏着下巴思考: “唔,不管怎样,蜘蛛之门都需要至少两个人才能打开,其中一个是祭品。幽灵鲨一个人被蜘蛛之门阻隔的话,那么等到博士追上她就有了两个人。” 星极变了脸色:“你是说幽灵鲨小姐可能把博士当做祭品?” “相反,我更担心幽灵鲨被博士当做祭品。”斯卡蒂抚摸着自己柔软的灰色长发,“博士散发着一股让人亲近的气息,让我忍不住与他玩耍。他伸手抚摸我头发的时候,用头顶他的手掌感觉很舒服。我一直想要教他故乡的歌,可他学不会我们的语言。为了多留他一段时间,我只好让他每次摸完我的头发之后赞美我” 星极摆摆手: “呃,我尊重你们的隐私,这种事可以不用告诉我,也不用告诉别人,你们当事人知道就好。知道这种事总叫人尴尬,而且对博士的名誉……好吧,他没有名誉。” “我想说,博士偶尔会变得很可怕,和我战斗过的那些来自梦境的敌人一样可怕。梦境的敌人可怕,是它们要取代先民的后裔,这是生存权的斗争,只有你死我活;而博士偶尔表现的可怕,则来源于他本身。 他不是龙、黎博利、鲁珀、鬼、阿达克利斯、阿纳提、萨科塔、萨弗拉、萨卡兹、菲林、 瓦伊凡、德拉克、瑞柏巴、沃尔珀、杜林、札拉克、曼提柯、库兰塔、安努拉、埃拉菲亚、卡特斯、卡普里尼、匹特拉姆、依特拉、佩洛、丰蹄、乌萨斯、奇美拉、阿斯兰、麒麟、阿戈尔中的任何一种,他到底是什么?” 斯卡蒂历数泰拉已知的种族,然而博士和他们没有关系。这同样是星极的疑惑,她勉强笑道: “这世界这么大,总有我们未知的存在,或许博士就是其中之一。总之,无论幽灵鲨献祭博士,还是博士献祭幽灵鲨都很糟糕。” “是啊,是很糟糕,所以我们要去食堂。” “食堂?” “吃饱了才能睡好,睡好了才能头脑清明,想事情事半功倍。如果吃不饱睡不好,怀着焦虑的心情去思考,即便花了很长时间,也不过是徒然浪费时间罢了。” 斯卡蒂总能为人带来新思路,星极心里暗暗竖起一根大拇指,点赞深海猎人冷静的心态。 于是,这对全新的塑料花组合迅速抛弃了幽灵鲨,前往食堂,并在那里遇到了博士。 从博士又有后退趋势的发际线来看,他应该还没有突破牡鹿之门,这让星极松了口气。有了秘史之司辰浪漫旅人的未知具名者给予博士的反占卜加护,星极已经无从窥探博士的命运了。 除非……她选择成为启之长生者。 星极的预想没错,罗夏卡在了牡鹿之门的谜语。当他忙碌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天仅仅有二十四小时可以使用,而在宝贵的二十四小时里,吃饭睡觉加起来超过三分之一,他真正能够利用的时间不超过十六个小时。 既然时间有限,他就要对自己日常里各个项目所用的时间并作出再分配。他从自己的睡眠时间里挤出时间,大头来自午睡,吃饭的时间也被大幅度的砍掉,他看望霜星与幽灵鲨加快了脚步,以强吻代替言语,完成宽慰病人宽慰自己的使命。 这些边边角角的项目为他节约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而真真的难点是他十一小时工作制,碰巧助力又是惊蛰。她可以主动替他分担工作,但他绝不可能让她替他工作。 博士又想起了用硬币购买雪雉的身体所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只需要一枚硬币,一个馒头和一管炼乳,雪雉就能为他工作一整晚。可是不巧的是,后者在为夜莺制造灰姑娘动力装置 MK2 版,没有功夫帮他处理公务。 到了最后,他直面惊蛰,挑选一个惊蛰心情不错的时间向她提出交易。 “我最近有些事,希望你能够帮助我处理一部分公务。”博士向着严厉的助力双手合十, “为 此,我能够为你提供让你满意的报酬。” “博士,不是我说你……” 罗夏试着说:“你看我给你佣金如何?” 惊蛰不为所动:“这种事要自己做。” “漂亮衣服?美食?化妆品?” “推卸给别人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一个适合当你老公的优势男士?” “如果你推荐自己,我要电你一次;如果你推荐别人,我要电你两次!” 罗夏咬咬牙拿出了杀手锏:“你和煌绑定,从此你们俩一起值班。” 惊蛰迅速握住博士的手:“成交!” 就这样,煌在一无所知里被博士出卖了。 第二百章 睡美人(8)(120→119) 等到煌气势汹汹找上门的时候,博士正在享受难得的休憩时间。作为消遣,他盯着踩在扶手架上打扫卫生的惊蛰,准确的说,是盯着对方短裙下伸出的被白丝包裹的双腿与毛茸茸的尾巴。 当惊蛰努力踮起脚尖劳动的时候,抬升的裙裾让白丝上的光影发生变化,麒麟小姐双腿肌肉线条的凹陷起伏忠实的反应在丝袜上,再配合那微微晃动着尾巴……博士对着这裙下美景做出干杯的动作,敬这份昙花一现的美好,感叹短裙和丝袜真是个好文明,值得他在白日独酌。 惊蛰又不是木头,博士的小动作她有所察觉,只是因为博士把无耻表现的太过坦然,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应对,也就不去计较这些无聊的小事。 再者说,麒麟小姐穿白丝本来就是给博士看的,因为她知道他爱看这个。穿丝袜能让博士心情变好,心情变好就能更有效率的工作,因此白丝就成为她的标配。 她的心态很好,想着就算被看一万次她也没什么损失。像她这样才貌优秀的年轻精英吸引单身男性的注意才是正常的事,这就是优秀的代价。 不过,喜欢我的头发也就算了,女子蓄长发就是男性审美对其产生的影响,可见自古以来男性大多是长发控,但喜欢尾巴的理由我实在无法理解,尾巴有什么好看的?惊蛰想。 于是,她试着控制尾巴左右摇晃,从化妆镜里看到博士的视线也跟着左右摇晃。当她拨弄头发的时候,博士的视线却未见明显的移动。最后,她试着操纵尾巴做了个复杂的动作,听到背后猛烈的咳嗦声,博士的胸前洒满茶水。 由此,她得知博士爱尾巴胜过爱头发。 惊蛰的少女心态真的如昙花一般,待煌闯进来的时候她就迅速恢复严肃。她从梯子上下来, 看到煌想和博士拍桌子又硬生生克制住的动作,便知道她不用担心煌掏出链锯把博士阉割五分钟了。 “博士,为什么安排我和那个家伙一起值班啊。”煌问道。 “因为她对你是一个威胁。”罗夏说。 “你知道是个威胁还把我安排在她身边?!” 罗夏看了惊蛰一眼,后者做了个手势“你自己搞定”,并且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这应该是她给他的小小考验,于是对煌说道: “风笛从田野耕作之中考上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红云从荒野生存之中被发掘,可颂从小商小贩当中起家,风笛从荒郊野外被捡起,星极在隐居的地方得到启用,砾从奴隶市场赎买回来并成为卡西米尔骑士。 所以我如果要把重任交付给一个干员,一定先要使他喝下锡兰红茶,使他生产车间 007, 使他一日三餐营养餐,使他受尽用爱发电之苦,使他所做的事情颠倒错乱,用来使他的内心受到震撼,使他性情坚韧起来,增加他所不具备的能力原来没有的才能。 一个人,常常发生错误,这样以后才能改正;在内心里困惑,思虑阻塞.然后才能知道有所作为;别人愤怒表现在脸色上,怨恨吐发在言语中,然后才能被人所知晓。 如果一个组织,在舰内没有耐操的干员和足以辅佐博士的助理,在舰外没有来自国外的祸患,这样的组织,例如整合运动就常常会走向灭亡。 所以忧虑祸患能使人和组织生存发展,而安逸享乐会使人和组织走向灭亡。作为罗德岛的精英干员,我最默契的搭档(阿米娅不在场的时候),我很看好你啊煌,所以我要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激励你。” 煌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但她书读的少不知道博士是不是在骗他。罗夏反复强调“重视”、 “看好”、“期望”,这些空洞但有诱惑力的词眼满足了煌的虚荣心,让她心情愉快的离开了。 惊蛰关上门,轻轻鼓掌: “煌以武力为傲,肯吃苦又希望不断变强,所以你用契合她价值观的话术向她许下承诺:‘经历苦难的磨砺就能变得更强’。嗯,我个人对在博士你的语境里饰演反派有所异议。” 罗夏正色道: “这不仅仅是鼓励煌的,也是鼓励惊蛰小姐。谁都看的出来,惊蛰小姐从前途无限的大理寺监察司来到这里,一定发生了非同寻常之事,然后郁郁不得志。” “我没有这么多想法……仅仅有一点吧,我专注当下。” “很难说谎是惊蛰小姐的命门也是你的魅力所在,这一点你挺可爱的。” “别用那么轻浮的词汇评价我,我又不是小姑娘!”惊蛰的头偏向一边,小声说,“如果这是夸我好看的意思,我姑且还是说一声谢谢。” “尽管你终会回到故乡,但在此之前,我还是把你当做罗德岛的干员,我的家人,希望惊蛰小姐能在罗德岛过得快乐一些,最后能够创造性福的未来。” “家人……那种事情还太早了!” 麒麟小姐对罗夏的话有所误会,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她气鼓鼓的坐在一边处理文件,不时悄悄撇博士一眼,博士的无动于衷让她安心又不满,尾巴烦躁的在沙发上卷来卷去。 她的心乱了。 博士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即便知道也只会一笑置之。在他的头脑组成的议会里,下议院喜欢惊蛰这样能干又漂亮的姑娘,于是全票通过之后把议案送往上议院。而上议院考虑到惊蛰的身份,讨论之后给出“不,你不能想,否则会引发外交危机”的裁定,把议案打回下议院重新讨论。 现在,罗夏最大的挑战是过去博士从全世界搜集的诸多藏书,他需要的知识就隐藏在其中, 然而这等同于要从一片森林里寻找特定的几棵树。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过去的博士究竟是学者还是黑帮大佬,不然哪来的资金和精力聚集那么多的藏书。 罗夏没有量子阅读的本领,既然一个人挤出时间也在藏书的巨大数量面前无能为力的话, 那么找人帮助自己就可以了。 第一个被找上的是白雪,可惜她对无形之术的知识一窍不通,这是文月夫人刻意吩咐的结果,在这件事上女护卫能做的只是保守秘密,以及替博士护法,以防被人抓个现行,直接扭送到凯尔希那里; 第二个想到的人选是林雨霞,她常来这里蹭书看,又是个老湿姬,必然已经解开了牡鹿之门的谜语。只是和她打交道,最后非得以交易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罗夏扪心自问,林雨霞已经和他就龙门的利益、她自己的利益和诗怀雅的利益各自完成交易。林雨霞在乎的东西就那么多,他还有什么长处能够打动她呢?她还有什么漏洞等着他填补呢? “博士,你今天叹息的频率比以往要高。”粉毛老鼠合上书本,“是富家女又打电话来骚扰你了吗?” “如果我回答‘是’呢。” “那么我会让她得偿所愿,并在她得偿所愿的瞬间让你们俩分开,让她的期望落空。” 罗夏苦笑道:“你们的友谊还真是复杂。” “嗯,在她幸福的时候我会诅咒她不幸,当她不幸的时候我又会伸出援手,充当她忠实的朋友。不止是我,富家女和那个近卫局的女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大概是因为富家女的性格又讨厌又惹人喜欢,所以吸引了性格复杂又麻烦的朋友们。” 罗夏指了指自己:“包括我吗?” “嗯。” “诗怀雅在忙龙门下城区的改造,魏长官是个很有魄力的执政者,如果能按照他的蓝图完成城区改造,这绝对是值得龙门城邦史一笔的大事。话说,你不忙吗?” 林雨霞摇了摇头:“我很好,我们这样的人生存能力很强,无论时代变成我们总能活下去。 还是说博士或者某位助理小姐已经不耐烦了,所以对我下逐客令?” “不,这里没人要驱逐你,只是我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一个新的交易?” “对,你知道牡鹿之门的谜语吗?” 粉毛老鼠没有立刻回答,她左右看了看,尽管此刻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她还是走进博士的卧室,不客气的坐在床边。 “富家女坐过这张床吗?”她问。 “没有。” 女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令人愉快。” 罗夏带上门,狭小的卧室成为私密空间,他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多想,接着说道: “至于要在 这里说吗?如果被人看到我们躲在房门紧闭的卧室里,会有人说闲话的。” “正因为如此,才要在这里说。公开谈论这些东西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想想看,如果你是凯尔希医生,你在耕耘自家田地的时候希望邻居藤原拓海家开着手扶 86 拖拉机玩农田漂移吗? 有人真的发现我们,不过是损失些男女之事的名誉罢了。节操生长于博士的名誉之内,每个研究博士的人都知道,博士没有名誉。 至于我,我又不准备加入罗德岛,在这里让我损失名誉的流言反而能作为武器,去打击那些未来可能加入罗德岛的人。” 诗怀雅到底对你做过什么,让你怨念如此深重?! 罗夏打定主意,他可以得罪诗怀雅,因为诗怀雅是那种惹急了她,她会堂堂正正上门用钱把人砸死,然后带着仇人的骨灰玩漂移的人;而林雨霞,她的报复并不猛烈,甚至让人浑然不觉的经历了高考失败、复读被绿、毕业后一事无成、老婆一月双响两个孩子都不是自己的,中年秃头,老年被赶走,最后因为慢性毒药痛苦的死在养老院里,死后的坟墓还被装了定时炸弹, 按下按钮骨灰飞天,终于结束了凄惨的一生。 “你知道牡鹿之门的谜语吗?”他问。 “知道,守门的怪兽名为格里比,他是最初的通晓者,是当今存活于世的生物里,距离先民年代最近的人,可惜他不能像他的同伴那样晋升,并且对同伴们所行的叛逆之事心怀愧疚。 作为赎罪,他永远的镇守在牡鹿之门,筛选前往漫宿的旅人。” 林雨霞说了一些罗夏不知道的背景故事,吊起他的胃口,然而却刻意忽略了格里比的谜题及其答案,这才是罗夏真正关心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伸手指向自己说:“答非所问,我该支付怎样的代价,换取全部的答案。” “我已经没有什么想从博士这里得到的东西了,所以这一次由博士来主动报价好了。正好, 我想看看博士为了进入牡鹿之门能付出什么代价?” “我自己如何?”罗夏拍了拍胸口, “凯尔希教导我,被禁止的事物具备力量;星极启发我, 存乎想象的事物具备力量;你则暗示我,被隐藏的事物具备力量。我满足以上三个要素,也就意味着我具备力量。” “那又如何?” 博士以笃定的语气说道:“我经常被人担心情商,但也清楚接近我的异性,要么是喜欢我, 要么是我身上有让人喜欢的长处,你属于后一种。你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惦记着我的长处,我的力量,那么我就有与你做交易的资本。” “呃,你想的有点多。我来这里只是因为你的藏书里有许多孤本,我在外面找不到。不过, 你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你具备力量这件事。“林雨霞摆摆手,”所以我认可这桩交易,博士你以开放身体的通行权为代价,来获得牡鹿之门谜语的答案吗?” 粉毛老鼠的说法怪怪的,但罗夏觉得问题不大,这里可是他的地盘,他不是项羽,林雨霞也不是刘邦,断不可能让她在他的地盘还能绝地求生。 他允诺之后,林雨霞伸手把他床头的玩偶抱进怀里,抚摸着上面的绒毛一边说: “牡鹿之门 的谜语是从题库中随机抽取一道谜语作为对闯入门关者的考验,题库总计有五道题目。” “只有五道啊……等等,为什么那个只有头的反向巴麻美一口气问了我三个问题?” “可能因为博士是男的?” “还有性别歧视吗?” “谁知道呢,或许是它想要劝退博士吧。” 粉毛老鼠只是随口一说,博士却想起之前格里比的确劝他不要再回来,即便如此,他也不准备后退。 “说说看五个谜题的答案吧。”他说。 “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的清的问题,它实际是考验你对蛾、灯、杯、启、秘史准则之一的理解,需要你去看相关书籍才能对问题作出解答。” “我需要看什么书呢?” 林雨霞勾了勾手,罗夏从手账本撕下一页纸,她却不为所动。罗夏只得与她并肩坐在一起, 看到她向他靠近,柔软的身体沿着他的手臂向上滑动。 她的吐息令他的脸颊与耳垂温热,她的毛发瘙挠着他的耳廓,她的轻语钻入他的耳道里, 犹如她的舌头钻进他的耳道里,带来湿润的、让人发颤的快感。 她吐出的秘密和她一样充满诱惑,罗夏有些失神,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现实里,发觉林雨霞已经起身离开了,但她叙述的那些书名、她胸脯与肚腩在他手臂上的丝滑,她的桃臀在他的床铺上留下的两瓣印痕,都让他印象深刻。 等他走出卧室的时候,看到对方已经恢复了优等生的模样,仿佛他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有了粉毛老鼠的帮助,罗夏只需要在茫茫书海中找出九本书并通晓其内容,就可以解开牡鹿之门的谜语。 这花了他一星期的时间,幽灵鲨在此期间情况既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霜星的身体却出现了恶化。凯尔希亲自为她主持了手术,切除增生组织,并在之后为她进行透析,清除血液里的源石颗粒,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手术台上的霜星再一次强化了罗夏的动力,他在阅读完所有谜题相关的书籍后,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入梦。他在醒来的世界身心疲惫,在梦境的世界却精神抖擞,来到了格里比的面前。 “你为什么不听劝!”格里比有些生气的说。 “因为我必须前行,把登塔的人带回现实里。格里比先生,你可以出题了。” 格里比急切的把所有题库里的题目搬出,罗夏一一解答。当看守门关的具名者进行最后的尝试,对罗夏施展幻术的时候,它看到了博士手臂上的创口。创口绽开,犹如一道开启的门关, 但从伤口里涌出的不是血,而是一道纯净的光流。 这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给予博士加护,令他不受幻觉困扰。所以罗夏无视了格里比的挣扎,开启了牡鹿之门,格里比巨大的头颅目睹门关吞没罗夏的身影,它的眼中流下黄铜色的泪水,泪水腐蚀地面留下浅浅的印痕。 “等等,你不能就这么踏入其中……” 格里比的声音落在罗夏后边,它迅速的被罗夏遗忘了,因为一条壮阔的河流出现在他眼中。 河流从纯白之门旁发源,其流水有着蓝宝石的质感。 罗夏用手舀水,冰凉的触感在手心扩散,在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但当他举起手臂,让手心里的水流与河流分离的时候,河水忽然化为蓝色与金色的染料粉末从他的指缝里流逝。 一个爽朗的女声响起:“这条河是画上去,与本体分离就会现出原形。” 罗夏抬起头来,看到一艘扬起白帆的船只缓缓驶来,它的桅杆分开了低垂的云朵。帆船的航线是琥珀色的,水手们唱着抒情且忧伤的歌谣,利用仅在河流中存在的风起航。 船头立着一位奶油色肌肤的女人,当罗夏向她致意的时候,她也摘掉头上的三角帽向罗夏还礼。船长女士犹如图画里走出来的维纳斯,她的五官匀称,精致的仿佛艺术品,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对新麦色的绿眸。 罗夏总觉得对方有些亲切,船长的表情则直接变成了喜悦,想来这是过去博士的熟人。所以在船长招待他上船的时候,他抓住垂下来的缆绳攀爬上去,并立刻被邀请到了船长的房间。 他的画像……过去博士的画像赫然出现在墙壁上。过去到现在的他面容不曾变化,但眼神截然不同,犹如一只狼变成哈士奇。船长给他倒了一杯酒,两个人在博士的画像前碰杯,船长一饮而尽,而罗夏则把酒水倒进自己的唢呐里。 一个女人房间里挂着他的画像总觉得有点奇怪,罗夏欲言又止,不想又扯出一段孽缘—— 关于过去的博士如何用渣男行为骗吃骗喝偏色,榨取了受害者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后拍拍屁股走人的故事。 一个受害者无法让罗夏十六世召开三级会议,许许多多受害者联合在一起,就能把罗夏十六世送上断头台。现在的罗夏是过去博士的秽土转生,过去博士的罪孽理应由他继承、偿还, 但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你看起来和过去有些不一样。”船长说。 罗夏硬着头皮回答:“嗯,发生了一些事情,醒时的世界总是瞬息万变,不是吗?” “这倒也是。” “呃,你有见过我的同伴吗?她穿着修女服,银发红瞳,带着链锯,可能神志有些不太正常。” “看到过,她在我这里上船前往蜘蛛之门,用自己的链锯抵押了船票。” 船长指了指墙角,罗夏看到幽灵鲨的电锯沉睡在那里,一想到修女小姐赤手空拳在漫宿晃悠的模样,罗夏忍不住发生一声叹息。 “我该用什么支付船票?”他扬了扬手里的加键唢呐,“这个够吗?” 船长盯了他好一会儿,新麦色的眼眸从疑惑转为笃定后才重新开口: “你失忆了,也比过去 虚弱的多。” 就算撒谎也没什么意义,所以罗夏肯定了船长的猜想。后者耸耸肩膀,又给自己和罗夏倒了一杯酒。 “你可以叫我船长,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因为我们是画中之人,驾驶画中之船行于画中之河。” “画中?”罗夏想起河水变成颜料在指缝里流逝的场景,“是谁画了你们?” 船长解释道: “秘史之司辰浪漫旅人,她从未到过漫宿,却依靠记忆画出了故乡的河流。从此,这条河就联通了纯白之门到蜘蛛之门之间的空间。你看,河流下面那一大片金闪闪的地方就是光之果园,光之司辰残阳与弧月常去散步的地方。” “我有一个问题,”罗夏举起手来, “残阳与弧月之间是漫宿骨科的关系吗?” “你疯了?只有杯之司辰赤杯才期待司辰之间的结合……等等,你身上流转的杯之力是怎么回事?!” 船长的眼神仿佛吃瓜群众看待刚被抓捕的 91 罗先生,表情好像在说“这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了个老色批”。罗夏也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妥,于是尴尬的别过脸去。 “凯尔希女士现在还好吗?你是决定和她共度余生,还是把她变成一具尸体继续向着辉光进发?”船长问。 “她很好,也可能不太好。我来到漫宿的目的最终也牵扯到她。至于我们的状态,我们比较像丈夫出轨给太太戴了二十顶绿帽,然后夫妻冷战分局的关系。” “你确定你说的是凯尔希女士?”船长惊奇道,“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她过去是什么样?” “是个可爱又温和的年轻女孩,对未来充满向往,那时候你们好的像是一个人。我警告你们爱情是十分危险的,那时候她还抱紧你的手臂,用一种看偷腥猫的眼神看我,明明她自己才是炸毛的猫。” 罗夏摸了摸额头:“我这边才想说,那真的是凯尔希吗?” “过去的凯尔希与现在的凯尔希不是一个人,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也不是一个人,你们都重铸了自己。”船长自嘲的指了指自己,“而我作为纸片人,只能在作为画中之人驾驶画中之船行驶在画中之河上。” “纸片人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娱乐,我认为一位叫挽歌儿的具名者……你的表情怎么变了?” 船长一脸警惕的说道: “挽歌儿小姐是悼歌诗人的具名者,那位司辰几乎和浪漫旅人一样神秘,还是别和他扯上关系。不过……” “不过?” “悼歌诗人或许不是最仁慈的司辰,但他从来信守承诺,所以也不用过分警戒他。” 帆船向着蜘蛛之门进发,船长讲述了过去博士的历史:过去的博士并没有走林地-纯白之门-牡鹿之门的路线,他在浴缸里让自己假死,由此以中彩票般的概率从画中之河直接进入漫宿, 船长就是那时候和博士认识的。 后来,博士一次次前来,他渐渐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并在这条航线固定的帆船上搭伙, 不止获得了一个永久免费的位置,还在这里寄存了一些宝物。他寄存东西时表情甚是急迫,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 至此之后,博士就消失了,直到今天才重新踏足画中之河。 罗夏知道船长隐瞒了相当的细节,但他无心追问,而是关心过去博士寄存在这里的东西。 船长打开箱子,里面归门别类放着许多东西,可惜罗夏一件也不认识。 “我暂时放在你这里,等到我救出我家干员再来取。”他说。 当船抵达“港口”的时候,罗夏来到甲板,他眼中纳入一条发光的透明阶梯。他困惑的看向船长,后者解释道: “刀刃阶梯,光之司辰残阳与弧月共同的圣地,生者通过刀刃阶梯的考验, 有机会侍奉光之司辰守夜人,而亡者通过刀刃阶梯,则可以成为镜中少女,加入侍奉残阳的行列。” “原来这是一个垄断组织吗?生者和亡者都不放过?” “并非所有的人都能爬上台阶,也有其他的方法前往蜘蛛之门。” “爬?不,我要走上去,有加键唢呐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罗夏自信满满的朝着刀刃阶梯进发,手中握着发光的加键唢呐。刀刃阶梯并不是真的插满刀子预备把人做成牙签肉的屠宰场。它的路面由玻璃构成,而墙上插满刀刃,多看几眼就会让人得密集恐惧症与锐物恐惧症。 罗夏小心翼翼的踩上去,在挪动另一只腿的时候趔趄一下,他的手掌下意识的去扶住墙边维持平衡,结果他的手掌被刀刃贯穿。蕴含着金色光流的血液从伤口滴落,让阶梯发出嚎叫。 他忍着痛低头看去,透明的阶梯下有一群怪物——小半是男性,大半是女性贪婪的争夺着渗入阶梯的血液。他们是似人而非人之物,痛苦嚎哭,永不满足。罗夏无法在其身上产生任何“同胞”的共情。 他吃力的把手掌把刀刃里拔出,皱紧眉头,如此强烈的痛苦只在发色似火焰的萨卡兹姑娘, 笨拙的用力攥紧他的吸管,努力从里面吸出豆浆的时候感受过。 他看向手臂的创口,那里没有任何变化,证明他被刀刃贯穿的手掌并非幻觉。他握着不断滴血的手掌向着船长走去,船长替他处理伤口。他忍着疼痛,青色的血管在脖颈和手臂上鼓起, 黄豆大的汗滴从下巴处滚落。 “摩擦系数几近为零的楼梯和墙上布满的刀刃我能理解,阶梯下的怪物又是什么东西?” 他问。 “那是犯下罪恶行径的长生者及其后代。” 罗夏刚想要问追问“罪恶行径”的细节,他手臂上的创口绽开。他再度睁开眼睛,看到暗索被丝袜勒出线痕的大腿时,便知道自己回到了现实中。 他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没有伤口与血液,疼痛的感觉在脑海中残留。白雪从天花板上翻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罗夏看到他的窗户灰蒙蒙的。 明明是阳春三月,他的窗户上却被冰霜包裹。 第二百零一章 睡美人(9) 抢在星极或者惊蛰出现之前,罗夏和白雪迅速清除了这些冰霜,暗索揉了揉眼睛,自觉忘记了这些记忆,抱着余温尚存的被子睡回笼觉。 罗夏在中途就感觉自己在刀刃阶梯被贯穿的手掌吃不上力,他不得不拿一条冰过的毛巾镇痛,等到助理小姐到来的时候若无其事的执起笔来。 “唔,手腕有些疼啊,看来中午要去开些止疼药。” 他的自言自语被惊蛰听到,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混了过去。中午的时候他来到医疗部门,看到当值的是嘉维尔之后立刻失去笑容,就像麦哲伦看到斯卡蒂。 “博士,有什么事吗?” 嘉维尔抱着饭缸吃饭,今天她的午餐是羊肉胡萝卜炒饭,罗夏闻到味道有点馋。嘉维尔理解了他的渴望,看看周围小声说道:“要来一块吗?” “可以吗?” 嘉维尔扬了扬叉子:“只要不告诉别人的话。来,闭上眼睛张开嘴,啊~” 老实说,嘉维尔行医如兽医,做事风风火火比男子汉还要男子汉,长发飘飘的女孩子用餐具给男孩子喂食明明是颇具情趣的 play,但轮到嘉维尔来做的时候,罗夏感觉自己就像兽栏里被喂食的牲口。 看着嘉维尔粗壮的尾巴——她曾在其上装备锯齿刀刃,甩动尾巴割喉敌人的凶器不耐烦在半空里荡来荡去,罗夏吞了吞口口水,知道自己不从的话,后者很有可能用尾巴来一发死亡缠绕。 他闭上眼睛张开嘴巴,艾雅法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旋即他感觉到周围温度升高,表明艾雅法拉来到他很近的位置。 “你们在做什么?”艾雅法拉问。 “如你所见,在给博士喂食……咦,你也想吃吗?” “这个……” “那就伤脑筋了,干脆你们俩来抢吧。”嘉维尔说。 小羊虽然很可爱,但羊肉对博士的吸引力更大,因为他的营养餐里只有鸡肉与鱼肉,所以他奋力张嘴,碰到了一片柔软之物。 罗夏困惑的睁开眼睛,纹面的艾雅法拉纳入他的视野,他们的面庞贴在一起,让罗夏意识到他没有吃到羊肉却吃到了“羊”肉,这“羊”肉如此甜美、柔软多汁,并因为和他接触微微颤抖着。 罗夏慌忙后退两步,小羊身上花漾甜心的味道正在他鼻腔里彰显着存在感。艾雅法拉像一尊塑像那样立在原地,呆呆的瞪大眼睛,脸颊被鲜艳的桃红色填满。又过了好几秒,她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嘴唇,纤细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抖着。 艾雅法拉很生气啊。罗夏想。 嘉维尔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造成如此结果,她站起来干脆利落的道歉,罗夏也做了个歉意的手势说:“抱歉,这是个意外。” “嗯。”艾雅法拉低声应了一声。 罗夏不好再待,他手掌的疼痛已经让半个手臂都麻木了,于是他去找夜莺。可是夜莺的治疗魔法不起作用,因为博士手掌上并没有伤口给她治疗,所以他最后来到了调香师的植物培育室。 调香师不止对他负责,所以他今天看到了莱娜负责的另一位客人夜魔——人格分裂,一面胆怯驯顺,一面狂野叛逆的异色瞳菲林从培育室走出。 顺带一提,夜魔外表不起眼却是休学的女大学生,在罗德岛的源石病人里算是高学历。 看到他,异色瞳猫娘用怯懦的语气和他打声招呼,罗夏松了口气,在这位术师小姐的两种人格里,胆小的葛罗莉亚是本体,好战的夜魔是衍生人格。就价值而言,罗德岛需要的是夜魔, 只是夜魔是个不折不扣的愉悦犯,她曾戏言想要干掉博士,看看能给罗德岛造成怎样的混乱。 于是,夜魔就上了黑名单,不止是博士的,还有博士的私人护卫、与博士交好又担心他安危的干员的,在他们齐心协力安排下,夜魔几乎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每隔一段时间,当他和她不经意间偶遇的时候,博士才想起“啊,原来我们罗德岛还有那么一号干员”。 与之类似的,行动组 A4,行动预备组 A1、A4、A6 的各位——除了玫兰莎以外他也缺乏关心。讽刺意义的是,罗德岛的基石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干员们,反而是经常在他眼前转的那一批人,强力归强力,却只是罗德岛的雇佣兵而非自己人。 罗夏曾想过统统把那些人变成家人,但那是不可能的,例如惊蛰,例如推进之王,例如企鹅物流与黑钢国际,真相、安全、契约才是她们停留在罗德岛的理由,除此之外她们还拥有与罗德岛截然不同的人生。 想象终有分别的那一天,罗夏有些难过,这命运是无可更改的,他想要挽留她们的任性无法与她们自身的生活抗衡。 调香师原本有些疲惫,看到博士之后立刻精神抖擞起来。罗夏借口说自己有些精神压力兼手腕疼,希望她治疗一下。调香师答应了,她抓住罗夏的手掌细细抚摸着。 “博士应该还没就餐吧,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之后我会让博士做个舒服的美梦,这样博士的精神状况就应该能得到一定的缓解。不过那时候如果你手腕还疼的话,我可不会管你工作不工作,我会直接把你带到医疗部门检查。与博士的身体相比,工作根本无所谓!” “呃,谢谢。” 罗夏伸手摁住调香师的肩膀,莱娜有些过于激动了,他怀疑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话对方可能会亲上来。在培育室里吃午餐总有种他在郊游聚餐的感觉,和大自然的绿色是令人愉快的回忆。 一个半小时后,他从床位上醒来,从漫宿里带回来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天气正在变热, 罗夏起身看到调香师的衣服上有被汗水晕开的痕迹。不止如此,调香师明显换了一身衣服,因为在他睡着之前她穿的那身衣服丢在洗衣篮里,散发着一股让人感觉亲切的香味。 想来安抚我的精神是体力活,调香师出汗多情有可原,只是为什么连丝袜都换了?罗夏想。 他伸了个懒腰,发觉一根蓝黑色的头发与一根金色的头发分别黏在他小腹和肋侧,这让他十分在意,开口问道:“在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正在洗手的调香师停顿一下:“有啊,星极小姐来过问博士什么情况,我说博士是手腕疼, 不是腱鞘炎便是精神压力大。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除了她呢?”罗夏问。 “没有别人啊,我这里是个清净地方。” 调香师回过头来,看到两根不同色的毛发陈列在博士手心里,手抖了一下,很快又调整回状态笑着说:“博士……稍微注意一下啊,你又和谁鬼混了吗?”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如果不是博士和什么人亲亲我我的话,手上怎么会有两根毛发?” 恶人先告状这一招虽然可耻但有用,调香师保护了自己,不,该说是大家的秘密。罗夏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自己的右手,那残留的痛觉与痛觉造成的麻木感都消失了,而吗啡肽的影响仍在,让他感觉十分舒适。 刀刃阶梯给了登塔王子一个教训,有些危险光是凭他的加键唢呐是不够的。所以治好右手之后他立刻找到火神,沉默的工匠抬起头来,听到他说:“火神,能把你的名器给我看看吗?” 之后三天罗夏都没有再入梦,他的日常生活添加了火神工匠铺这个地点。装备部的干员偶尔能看到火神把装备拆开,对着图纸和博士讲解,而博士则拿着小本本记录着。 当他再次踏入漫宿,在画中之河与船长相遇。船长问道: “格里比曾经和你说过谜题之外的 话吗?” “说过,他劝我不要回到这里。” “他是对的,过去他做错了选择,镇守门关是赎罪也是服刑,他变成了那样子永远不能解脱,不希望你也如此。” “他做错了什么?”罗夏问。 “他们谋杀了教授他们智慧,给予他们力量的司辰。在旧司辰的尸体上,背信弃义的新司辰们意识到自己犯下无可饶恕的错误。” “格里比呢” “格里比也是背信弃义者中的一员,他们中最有良心的一位,他参与这件事更多是被裹挟。 所以他没有资格成为司辰,只能让自己漫长的生命在悔恨中度过。” 罗夏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在意?” “因为你犯下的错误和格里比的错误等重,它无法改变过去,但尚未确定的未来却在允许改变的范围里。” 罗夏有些生气的皱起眉头: “我只是想要找回我家干员,我认为自己不应该承受这份指责!” 船长冷静的回答: “不,你追求的是坳转生死的奇迹,你想要挽救本该死亡之人……霜星和凯尔希对吧。” 罗夏愣了一下,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纸片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作为回答,纸片人船长爆裂了。取而代之,披着维多利亚绅士打扮的鸟骨头纳入他眼中。 这个奇怪的生物身上被沉默与凋亡的气息笼罩,让他想起了挽歌儿小姐。 “你是谁?”罗夏迟疑的说道:“骨白……” 鸟骨头做出熄声的手势,罗夏强制性的陷入沉默,一个冷冽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借用 了你朋友的身份,别担心,她没事。” “为什么找上我?” “或许我是第一个对你投下目光的司辰,或许我不是最后一个。你如果执着于坳转生死的奇迹,那么迟早会来到通向死亡的门关,我会在那里等你。” 挽歌儿小姐侍奉的主人,冬之司辰骨白鸽把罗夏送到了刀刃阶梯,虽是有德(克萨斯)有能(天使)之人,但罗夏总觉得这份关注诡秘而危险。只是,他渴求霜星与凯尔希存续的欲望如此强烈,竟然超越了骨白鸽带来的寒冬。 虽然否定罗夏的欲望,但骨白鸽没有阻止罗夏登塔,而是沉默的立在船头。罗夏一步三回头,仿佛被抓去修长城的范喜良看孟姜女。 确定对方没有阻挠他的意思,罗夏务实的选择爬行的方式攀登阶梯,最大幅度的压低自己的重心来提高稳定性。 然而单单这一点是不够的,因为采取爬行的姿势之后,关在阶梯下的怪物对攀爬者的心理压力增加,外加体力消耗与注意力涣散,他必然会出现非受迫性失误,光滑的阶梯将让他的身体向着一侧偏转,那时候他就会纳入墙上刀刃的拥抱。 老实说,罗夏爬了三十个台阶就想爬回去,每前进一阶,这条透明的道路都在消耗他的体力与勇气。他是了别人而登塔,对心中所思之人的重视程度就是让他动起来的燃料。 对幽灵鲨的感情帮助罗夏向上攀登了五十层阶梯,那时候他第一次出现失误,身体不由自主的滑向一边。墙壁上的刀刃刺破他的衣服,痛苦的感觉席卷后背,让他痛的弓起身子。 存乎想象的事物具备力量,换而言之,具备力量的事物同样可以存乎想象中。没人告诉罗夏因果置换后这句话能不能成立,他只能赌赌运气。幸好,他顺利的想象出防刺背心并发挥了作用,免得他在这条阶梯上变成牙签肉。 然而,痛苦在防刺背心上具备特权,它清晰的传递给罗夏,这痛苦让人头脑混沌。罗夏趴在阶梯上喘息了好几分钟,自以为能够喝到鲜血的怪物们发出不满的嚎叫。或许,这些犯下罪恶行径的长生者们就是他的结局,但现在他仍然可以对他们露出轻蔑的微笑。 童话里登塔的王子历经千辛万苦可以来到沉睡的公主身边,罗夏相信自己也能做到。对幽灵鲨的情意耗尽之后,霜星又帮助他攀爬了一百多层,然后凯尔希取而代之。 尽管回想他和她的相处时,她或是冷淡,或是暴躁,或是恶毒,但想到凯尔希的时候,罗夏心中总能涌现激情,就像人们对火的激情。 不知过了多久,凯尔希这管燃料已经消耗殆尽,而他距离终点只剩几个台阶,当为了别人登塔的信念消耗殆尽之后,他发觉了自己登塔的信念,他曾以为他对漫宿无所需求。 他一边攀爬一边伸出手来: “或许未来我会犯下更多错误,或许我的任性愿望会伤害更多的人……凯尔希,我依然想要挽回你的心。” 罗夏停在了刀刃阶梯的最后一层,他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开始向着下方坠落。恍惚间他看到了凯尔希的幻影,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身边飞舞着火的精灵,如梦似幻。 凯尔希对他伸出手来,把他拉了上去。罗夏以为他在梦中做了梦,直到冰凉且坚硬的感觉在后背扩散,催促着他起来。 等他艰难的爬起来后,发觉自己已经抵达了终点。 第二百零二章 睡美人(10)(119→118) 委实来说,罗夏此刻形象不佳,即便他可以防住墙壁两边的刀刃,但刀刃阶梯本身仍然具备相当的锐度,于是他的四肢变得的破破烂烂,仿佛自残爱好者的无数次尝试。 当他受到伤害的时候,赤红的杯之力涌现修复他的伤口,但是愈合的地方变得十分光滑, 内里像是果实一样鲜红。甚至他的裤子都裂开一个大口子,尊贵的下议院被迫离开了黑暗而温暖的居所,在外面抛头露面,随着他的动作摇摆起来。 博士不在意这些,此刻“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充斥在胸膛中,这一路攀爬遭受的苦痛与疲惫被振奋的心情驱散,让他感觉他的选择、他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兴之所至,他用唢呐吹奏了一首《九州同》。壮阔的画中之河在他眼中变成细小的光带,无边的林地终于在他眼中变成可以掌握的黑暗,而刀刃阶梯就是他的鹿台,他的朝歌,并不会有西伯侵攻,逼迫他表演殷商烤肉。 他抬头看向天空,在天空的至高处是一道纯净的光流,但辉光并非漫宿天空的唯一。在左侧的天空他看到一轮太阳,太阳戴着破碎的王冠,表面被自身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淹没,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他又看向右边,月亮在钴蓝色的光芒中升起,像是舞蹈一般轻盈,像是少女一般优雅。他吞了口口水,面对日月同辉的壮阔景象,他却生出了诡异的食欲,仿佛老饕看到盛盘的佳肴。 多亏如此,他从刀刃阶梯带给他的虚幻征服感中清醒过来,转而寻找蜘蛛之门,在东北方向,他找到了这座门关。 漫宿里的门关都名不副实,蜘蛛之门也是如此。它的外表像是某种生物倒伏在地上的尸体, 当罗夏抵达那里的时候,发现入口是张开的大嘴。他握紧加键唢呐,唢呐的光芒更盛,从而充当了照明驱暗的道具。 蜘蛛之门内部像是迷宫一样复杂,差点让罗夏以为他在参加魔法界的三强争霸战。进入迷宫之前,他经过了一条长长的通道,墙壁上镌刻着狂舞的文字,彰显出书写者如痴如醉的状态。 罗夏大致了解墙上的内容后继续前行。在不远处,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立刻大叫道: “幽灵鲨!” 修女小姐回过头来,看到罗夏的面容时她讶然的挑了挑眉毛,旋即转化为沉稳的笑容。罗夏大步向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幽灵鲨反手搂住他的腰,用力提起抱着他转了一圈才停下。 “这一般是男性对女性做的动作吧……算了,我也抱不动你。”罗夏放弃抵抗轻拍幽灵鲨的后背,“你还好吗?” “我很好,就是在被卡在这里有些无聊。” “不用管什么蜘蛛之门了,你已经睡了接近三个星期,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你带回去,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但我们首先离开这里。” 幽灵鲨歪了歪头:“博士是登塔王子而我是玫瑰公主?” “你还记得这个童话啊。” “因为我我曾想过这件事,想我在深海猎人与修女之外应该过上一种怎样的生活。我想啊想,想到自己一直在扮演强者保护弱者,每天和蠕虫战斗,每天和谎言战斗,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我究竟是人,还是用来和蠕虫对抗的工具?” “幽灵鲨?” “所以,我想当一回弱者,变成娇弱的公主只要等待登塔的王子来解救我就好。公主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熬夜看电视、睡到下午起来,随便吃点外卖然后去打游戏,直到玩到凌晨才吃第二顿饭,去洗澡,然后钻进被窝看电视,顺带游戏库+1,再给手游氪金,擅自认定卡池里某个人当老公,然后把他抽出来为止。” 罗夏挠了挠头:“你不工作吗?” 幽灵鲨奇怪的看了罗夏一眼: “公主为什么要工作?难道公主的工作不是等待一个养她并且包办生活方方面面的王子出现,然后享受幸福的生活就好了?啊,公主还要为王子诞下子嗣, 那么将来等王子老了没赚钱的能力之后,公主还能靠子嗣养她。” 罗夏轻轻推开幽灵鲨,摸了摸她的头发说: “我能理解你在深海猎人 007 工作压力太大,所以产生逃避一切的幻想,并把幻想和童话混合。 回去之后我把你安排到生产车间搬砖,你干完自己的份再帮帮史都华德,让他早点凑出上大学的学费。这样你度过了充实的时间,浑身疲惫没有心思乱想,并且帮助了别人,这才是公主该干的事啊。 幽灵鲨,童话里的公主看起来什么都没做,但她们的原型,那些活在现实里的公主们要辛苦的多,从小到大是各种各样培育她们的私人课程,长大之后,她们又要为了保持身材烦恼: 每天竞走、骑马、击剑、单双杠、网球,坚持入夜之后用冷水洗澡,再用涂抹了苹果醋的布缠住自己的腰,甚至生育之后不能给孩子哺乳—— 公主的美丽或许是天生的,但想要把这份美丽保持到四十岁,她们必须日复一日重复着如此辛苦的日程,唯有如此她们才能保持好身材与紧致的肌肤;唯有如此她们才有体格穿上美丽但与铠甲等重的漂亮衣裙,和男士跳三个小时的舞。 童话不会讲这些,但美丽的公主所保持的美丽里饱藏血泪。美丽是一份上天的礼物,而保持美丽则是她们工作的酬劳。她们能吸引王子,正是因为她们足够努力。哪怕是干物妹睡美人也一样,在王子到来之前,她在精神的世界里与邪恶女巫,与孤独抗争着。 虽然我们都希望自己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渺小之人追求的渺小理想,伟大之人追逐的伟大目标,在最初的几步都是那么苦涩。” “苦涩……”幽灵鲨咀嚼着这个词汇, “可惜在变成弱者之前,我先疯掉了。疯掉的人没资格做公主,疯掉的人只能做坏女巫。” “够了,幽灵鲨!等回到现实里之后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现在——” 罗夏感觉幽灵鲨的气息乱了,虽然疯掉的幽灵鲨才是正常的幽灵鲨,但至少在这里,他希望幽灵鲨恢复理性——哪怕是邪恶的理性,好把她从漫宿里带出去。 他用上命令的口吻,同时幽暗的环境满足了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发动条件,无形之术立刻奔向幽灵鲨。后者踉跄一下,又恢复了平静,一边后退一边用梦呓般的语气说道: “不,我已经 如愿以偿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袭击我,但我知道自己被困在梦中,而博士一定会像王子大人一样来救我。” “呃,如果你不嫌弃像难民一样的王子,那么我就是。 “罗夏伸出手来, “和我一起回去吧, 要我给你一个醒来的吻吗?” “可是,这里不是塔的最顶层啊,我脑袋里的真理告诉我,我们还要向上闯过孔雀之门和三尖门才算登上漫宿最高层。博士,我们一起登塔吧,我有预感我的疑惑能在这里得到解答!” 幽灵鲨兴奋的颤抖起来,她的声音带充斥着快乐的颤音,同时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干渴如此强烈,竟然让她抗拒博士的命令,在罗德岛她虽然是个疯子,但领受博士命令的时候从来乖巧听话。 罗夏非常确定幽灵鲨的“真理”和他熟知的乌萨斯干员“真理”不是一回事,一个优秀的深海猎人应该像斯卡蒂那样头脑“空空如也”,身体正直的使用高尔夫剑法,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不被有害的思考干扰心智; 而爱思考的幽灵鲨则被她头脑里所谓的“真理”搅得一团糟。 罗夏觉得幽灵鲨变得越来越危险,尽管不想对干员动手,他还是在加键唢呐上施加了一些力道,让力量流转于唢呐之上。于是唢呐饰金着红,金色的灯之力与赤红的杯之力交相辉映。 他的预感是对的,幽灵鲨从黑暗里提起电锯,打开开关,旋转的锯刃在墙壁上留下一连串的火花。 罗夏吃惊的说道:“你的电锯不是已经抵押给船长了吗?” 幽灵鲨答道:“这是想象的电锯,比现实里更好用。” 罗夏心痛的看到,文物破坏者幽灵鲨又毁掉了一片颇具考古价值的、记录在墙壁上的文献——关乎漫宿视角下重新定义的泰拉历史。 墙壁上面描写了青梅系的铸炉和天降系的赤杯围绕逝去的亚撒西男主角骄阳所产生的爆裂的争吵,以及随后从漫宿蔓延到泰拉的战争。 铸炉的权势几乎可与骄阳匹敌,侍奉她的长生者和崇敬她的凡人,人人有着科学家的头脑和恐怖分子的手段,信奉爆炸就是艺术; 而不擅长战斗的赤杯长袖善舞,拉拢对铸炉不满的司辰们建立针对赤杯的包围网,总计有七名司辰被她说动,加入她的阵营。 铸炉和她的追随者们毫不畏惧,以一敌八,和针对她的包围网在漫宿和泰拉同时开战。对标现实里的历史则是维多利亚王权更迭。 铸炉与统治维多利亚的王族德拉克达成协定,授予他们中最高贵者受控之火;赤杯和她的盟友们蛊惑阿斯兰向维多利亚进军,允诺他们永生不死。 在惨烈的战斗里,不死的军团迎来死亡,受控的火焰解除掌控,德拉克与阿斯兰元气大伤, 被迫共享王权……直到最近德拉克理论上“绝嗣”,阿斯兰才完成了对维多利亚王权的完全掌控。 这是维多利亚教科书里没有提及的,罗夏一点都不相信德拉克会把王权主动让给外来户阿斯兰,反而是蜘蛛之门内这道墙上的说法更令人信服。 除了通用语之外,墙上记录的历史夹杂着不少其他语言,罗夏本有机会翻译它们的,但幽灵鲨的电锯让记录不再完整,就像现实里的历史一样残缺不全。 讽刺意义的是,如今罗德岛既收留了阿斯兰(推进之王)也捡到了德拉克(苇草),借此拿到了对维多利亚的弱宣称。在维多利亚发生过惨烈斗争的两大王族后裔,却在罗德岛和平相处。 罗夏至今不知道,凯尔希抓着维多利亚的宣称权是想做什么,她总不至于疯狂到插手维多利亚越来越明晰的大分裂与随之到来的内战吧。 “放弃吧,就算你想进蜘蛛之门也不可能。”罗夏叹了口气,“我从文献里了解到,想要开启蜘蛛之门,必以活人的鲜血满足它的饥渴。” 修女小姐一脸认真的回答:“一个人当然无法踏足蜘蛛之门,但我们这里有两个人。” 罗夏楞了一下:“你想要把我当做祭品?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把博士当做祭品是排在最后的选项,我想要和博士组队,去狩猎其他来到这里的生者, 以此开启门关” 幽灵鲨提着电锯接近,蜘蛛之门把她从黑暗里吐出,由影转向光。罗夏看到她的修女服萦绕着黑色的雾气,看到她的双眼变得猩红。 “不,幽灵鲨,你不能这样做,这是命令!” 幽灵鲨偏执的抗拒了博士的命令,她提起电锯向着罗夏冲过来,罗夏下意识的侧身躲开, 幽灵鲨从他身边经过却没有攻击她,而是径直朝着洞口外跑去。 显然,幽灵鲨准备去抓倒霉蛋来献祭给蜘蛛之门了。罗夏只要坐视不理,就能跟随幽灵鲨一起获得好处,并不用在道德的审判里承担主要责任,然而他在攀登阶梯时,与凯尔希的幻影一起想起的是他早已抛却的良心。 所以,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利益,选择阻止幽灵鲨袭击别人。他想象着握住手枪的感觉, 然而枪械作为一种他不熟悉且较为精密的武器,罗夏的想象在手中变成实体的时候就变成了呲水枪。 没办法,呲水枪结构简单,而且小火龙经常拿着来找他玩。真正的枪械他无法 trace on, 也只能“同调”呲水枪凑合用。 紫色的猛毒灌注到弹夹中,罗夏觉得用蓝毒的毒药对付自己人实在不妥,又用想象把里面的药剂替换成青色……这个更加不妥。 蓝毒以未知手法提炼的青色药剂,300 滴足以让斯卡蒂疯狂发情,上次和霜星的较量里, 他只是不小心压碎了一管,衣服上吸收了 15ml 左右的青色药剂,结果它挥发出来却让每个遇到他的干员都变成了痴女。 可是,他用手枪只发射过这两种弹药,正经的源石子弹反而一发也没有打过,所以他一脸纠结的让弹夹从紫色变成青色,又从青色变成紫色。 一些死去的亡者徘徊在幽灵鲨的道路上,幽灵鲨切碎他们花了些时间,让罗夏勉强跟上了她的脚步。他们一前一后一追到了蜘蛛之门旁边的一块荒漠地,一个穿着深蓝警服的背影同时纳入两人的视野。 幽灵鲨提起电锯朝着那人跑去,罗夏大叫一声小心,那人回过头来,与罗夏目光相遇之后同时楞在原地。 “陈 sir?” “博士?” 罗德岛博士与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对出现在视野的人抱着复杂的感观,他们关于彼此的猜测都在今天得到了证实。 幽灵鲨电锯的撕裂了空气,也撕裂了两人之间的气氛,陈拔出赤霄,猩红色的古剑与电锯碰撞,空气发出沉闷的声音。 幽灵鲨狂笑着双手握住电锯下压,火光同时点亮了她和陈的眼眸。陈咬紧牙关,手掌撑住剑面抵抗,然而疯掉的幽灵鲨与漫宿的相性比她更好,又是有心算无心,所以在力气的较量里幽灵鲨取得绝对优势。 电锯距离陈的身体越来越近,陈的身体向下倒去,同时飞起一脚踢到幽灵鲨的胸口,幽灵鲨踉跄后退,而她就地一滚,电锯划过她落地的位置,激起一片尘埃。 然而,陈的处境并没有因此好转,等她爬起来的时候,幽灵鲨已经完全被自身幻化的黑雾笼罩,化为不详的乌云直奔她而来,而她的攻击对幽灵鲨不起作用。 修女小姐因为陈的攻击而皮开肉绽,但她却始终保持着冲锋的姿态把陈撞进沙漠里,灰色的沙子像是蛛丝一样紧紧缠绕住了陈。 幽灵鲨关掉电锯单膝跪在地上,身体摇摇摆摆勉强支撑自己。她虽然狼狈不堪,却利用有利的地形和独特的技艺把陈逼入了绝境。 可以预见,等到流沙把陈吞噬到一定程度后,她会击晕无法抵抗的陈并把陈带到蜘蛛之门献祭。 “到此为止了,幽灵鲨!” 罗夏用加键唢呐对准了修女小姐,唢呐奏响了他心中的旋律, 《恋爱循环》这首歌以另类形 式被演奏出来,其中蕴藏的力量径直让幽灵鲨瘫痪在地上。 罗夏以为陈 sir 也会在这波无差别的攻击里被击晕,但是后者面色痛苦却仍然保持着清醒, 让他十分敬佩。 他一边靠近一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陈对他心存警惕,特别是看到罗夏破损的裤子里露出的下议院后,她的脸颊涨红生出几分恼怒。 “涩情狂,你能不能遮一遮啊!”她说。 罗夏低头看了一眼,脱掉上衣围在腰间,又努力想象长杆,很长,很粗,很硬的长杆,他对自己反复施加的暗示唤起了一些不必要的反应,不必要的反应又影响了他对于长杆的构建, 让他具现的长杆变成了下议院的等比例放大版。 罗夏感觉大事不妙,他想要重构长杆,但他构建的长杆比他本人更真诚,拒绝改变外形。 在慌乱之中,他让长杆的顶端戳到了陈的脸,当时两个人都呆住了。 完蛋了!他想。 陈被下议院模具戳了一下脸,这让她想起在一个月前的雨夜,她被博士的 40mm7 倍口径单管主炮轰击舰桥的场景。那份屈辱让她在许多个夜晚辗转难眠,或是从噩梦中惊醒。 同时,她不可避免的在噩梦里勾勒博士主炮——世间罕见的凶器的轮廓,幻想着那东西不是打空炮,而是采取撞角战术直接深入敌船,然后一口气释放所有炮弹的场景…… 在风笛睡着且不会打扰她的时刻,她那只胡来的左手被想象成了主炮,带给她自己欢愉。 等激情像浪潮一样褪去的时候,她又产生负罪感,博士的行为对她是一种伤害,她却从其中寻觅欢愉。 如今噩梦再临,陈把对自己的愤怒顺理成章的转移到罗夏身上,这是加害者应有的权利。 她拽着博士下议院模具的等比例放大版,一点一点用爬行的方式狼狈的来到岸上。 博士还没说什么,他的裤裆开始报警,只见陈一把捏碎长杆,让他浑身哆嗦了一下,后退两步举起唢呐,一脸警惕。 陈愤愤不平的说道:“你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之后,又开始扮演受害者了吗?” “我不是故意的,”罗夏又后退两步,“和那个雨夜一样……” “住口,亏你还有脸说!就算是最胆大妄为的罪犯,也不曾……也不曾让我受过如此屈辱!” 陈手背上的青筋鼓起, “阿米娅偏爱你,可是偏爱并不能塑造一个健全的人物,那么就让我用点粗暴的方式来矫正你吧!” 因为太过激动,陈的眼眶里涌出泪水,她的剑指向博士。幸好,幽灵鲨从晕眩中醒来,提着电锯重新站起,让陈不得不转向更危险的敌人。 至少对罗夏来说,这是一个三方平衡的场景:如果幽灵鲨取胜,那么幽灵鲨会带走陈去蜘蛛之门血祭;如果陈取胜,那么陈下一个清算的对象就是他。 所以当幽灵鲨和陈再度开战的时候,罗夏抄起加键唢呐为她们助兴: 《旋转吧,雪月花!》、 《禁绝的地平线》、《千本樱》、《极乐净土》、《威风堂堂》、《菊次郎的夏天》、《卡农》等曲子先后演出。 在他的“帮助”之下,幽灵鲨与陈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英雄惜英雄,她们认可了彼此的实力,再看嘟嘟嘟的吹唢呐的罗夏就显得尤为可恶。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不能让你伤害博士。”幽灵鲨说。 “也就是说,施加不足以称之为伤害的惩罚就可以了吧。”陈说。 幽灵鲨愣了一下,两人迅速达成共识,同时看向罗夏。罗夏的裤裆颤抖起来,抖动的频率和摩尔斯密码“SOS”的内容相同。 “危”字写满了罗夏的视野,当陈提着赤霄冲过来的时候,他反射似的举起呲水枪射击, 青色的水流从管口喷出,在尚未坠落之前就被陈一分为二,猩红的光芒逆着青色的水流前进, 最终停在罗夏的脖颈处。 罗夏变了脸色,不止是因为抵在自己脖颈处的古剑,也因为他胡乱发射的青色药剂有大半落在了陈的衣服上。尽管这药水是想象出来的,但在漫宿里,存乎想像的事物具备力量。 “陈 sir,我觉得你还是离我远一些比较好,你现在十分危险。如果你不想将来后悔的话, 最好照我说的做。” 罗夏的台词落在陈耳朵里像是一个威胁,所以罗夏后退一步,她就前进一步,让两人的距离始终处于一步一剑之内。她还没想好怎么矫正博士,容不得罗夏离开。 罗夏欲哭无泪的看着幽灵鲨,后者又在念叨飞鸟与蠕虫,可是这时候并不是关心先民起源的时候,如果不尽快做出干涉的话…… 青色药剂在漫宿挥发的速度和现实一样,陈最初以为自己脸颊发烫,心跳加速只是因为过于激动,但后来,当她眼部也像发高烧一样烧起来,从喉咙到嘴唇尽是干渴的感觉后,她意识到自己搞错了。 “你做了什么?!”她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说过了啊,要你离我远一点。” 罗夏欲哭无泪,他只能逃跑。观战的幽灵鲨看到陈拄着赤霄,弓着腰浑身颤抖,尾巴直直的竖起来像是在忍耐什么的时候,把她做成祭品的念头再次升起。 为了保护陈,罗夏只能再度折返,当加键唢呐吹起的时候,幽灵鲨果然被钉在原地,抱着头一副“博士你别再吹了”的苦难表情。 罗夏本想再接再厉,但他被一个火热的怀抱袭击了,柔软的感觉在他背脊上扩散,从后面伸出的两条手臂箍住了他的手肘,而尾巴则悄然缠住了他的大腿。 “陈 sir 你清醒一点,我没法吹唢呐了!” 博士拼命挣扎,然而论身体素质他不可能是陈 sir 的对手。很快,陈张开嘴唇在他后颈开始住草莓印,箍住他手脚的双手和尾巴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幽灵鲨有点惊讶,哪怕她是个疯子,也觉得这一幕太奇怪了。不过,疯子总是有超出常人的执着,幽灵鲨为了开启蜘蛛之门一定要找到祭品。 她抛到侧面,提着电锯朝着陈劈下,陈推开罗夏的同时向着另一边躲开,抓住赤霄与幽灵鲨对战,三回合之内就被击败。现在陈 sir 的身体发热发烫,感觉轻飘飘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罗夏意识到如果他再拿起唢呐,只不过是刚才剧情的重复,因为陈 sir 的欲望胜过对唢呐的厌恶。她会袭来,那么他无法吹唢呐,幽灵鲨又摆脱了控制。 同时,陈身上挥发的青色药剂也影响了幽灵鲨,修女小姐自身浑然不觉,但她的喘息比刚才更急促了,这证明青色药剂对她有效。 罗夏艰难的举起手臂,这是他必须负起的责任、解决的问题,他也不准备伤害幽灵鲨,所以呲水枪中迅速灌满青色药剂喷到了幽灵鲨的脸上。 幽灵鲨在原地呆立了几秒钟,她却没有罗夏脑补的那种失态表现,而是面向天空的辉光跪下,祈祷,口中念念有词。 罗夏非常好奇她想要干什么,所以他一边躲开陈 sir,一边看幽灵鲨。几分钟后,幽灵鲨结束祈祷站了起来,她还冲罗夏友好的笑笑。 这笑容让罗夏不寒而栗,他这只可怜无助的海豹被鲨鱼盯上了。他看法幽灵鲨的修女袍上同一块区域出现了深浅不一的颜色,所经之路尽是湿润的脚印。 陈从背后抓住了他,而幽灵鲨再未对她显露过攻击意图。幽灵鲨来到他面前之后,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混合着 19 号香水的味道。 原来幽灵鲨也会喷香水的吗?罗夏不合时宜的想。 幽灵鲨一头抵住了罗夏的肚子,使劲蹭了蹭,然后抓起罗夏的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低声哼唱着一首来自大海的歌谣,歌唱一对双生子心灵相通,身却相隔大洋两岸,饱受分隔之苦。 后来,她们被人献祭给大海,这对比翼鸟就如同她们期望的那样溺亡。 罗夏知道,幽灵鲨在模仿斯卡蒂和他相处的模式,但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当歌声停止之后,幽灵鲨抓着他胸口的衣服抬起头来,濡湿罗夏大腿的温热与她脸上的平静表情构成了当前她最主要的一对矛盾。 她踮起脚来,用手掌推开亲吻着罗夏脖颈的陈,平静的提子红眼瞳里欲望开始旋转,慢慢产生欲望的涡旋。 “斯卡蒂和博士接过吻吗”幽灵鲨问。 “没有,听我说幽灵鲨,我是为了……” 罗夏的话没说完,嘴唇就被幽灵鲨的手指封住了。幽灵鲨平静的说道: “太好了,刚才我心 中对博士生出不该有的欲念。于是向神祈祷,期望她塞进我头脑里的真理能给我答案。 然后我的头脑里响起声音,神肯定了我的欲望,并且对我们的结合满怀期待,她肯定我们会生下健康强壮的后代,或许有一天,这个后代会像狮子匠一样强大,那么我们就可以消灭蠕虫。” “不,这是一桩罪恶行径!我爬过刀刃阶梯,下面满是犯下罪恶行径,私自结合的男女及其后代变成的怪物!别被迷惑了,幽灵鲨!” 然而,幽灵鲨比起博士更相信弄疯她的神,所以她脸庞极速靠近,与罗夏嘴唇相贴……然后狠狠咬了下去! 第二百零三章 睡美人(11) 阳光明媚的上午,穿透玻璃穹顶的金针让办公室闪闪发光,惊蛰沉稳的声音响起:“博士, 这是今天下午你出席的季度总结会议的要略,议题的重点是军事预算支出的增加。” “……” “军事预算支出主要的增加在于火神小姐于去年提出审核并得到批准的工匠铺升级计划, 以及你招募的乌萨斯感染者的花费,那些人几乎只能用于战争,所以他们的一切开支都归类于军事预算。” “……” “我知道那群乌萨斯感染者是雪怪部队的成员,但处于炎国大理寺监察司或是博士助理的立场,我对前整合运动整合运动的成员没有恶意。 在我的家乡有句话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寓意环境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里展现的巨大影响力。我相信罗德岛的环境可以让他们改过自新。” “……” “除此之外,与整合运动的战斗让罗德岛……让我们获得了来自龙门的支援,但装备的损耗也比上一年同期大幅度增加。” “……” “好,作为助理我的汇报完成了,还请博士尽快浏览,为今天下午的会议做好准备。如果你表现不好,作为助理我也颜面无存。” “……” 惊蛰把文件夹递给罗夏后,像是卸下重担一样身体放松,片刻之后又绷得紧紧的,对罗夏说道: “下面容许我作为干员惊蛰发发牢骚。博士今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自我来到办公室,三个小时和你说了十四次话,但每次博士总是把省略号打在空气里。 如果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向你道歉;如果你心情不好,那么请不要让你的情绪影响工作, 在私人时间把事情解决。” “……” “即便如此,你也不打算和我说话吗?” 惊蛰虽然没有拍桌子,但她瞪人的模样和噼里啪啦的电弧表明她心情很不好。尽管如此, 罗夏还是沉默着,掏出笔来在纸上写下一段话,展示给惊蛰。 “嘴巴疼,没法开口说话……咦,是我多想了吗?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惊蛰察觉了自己的 失言,板正面孔说,“失礼了,能让我看看吗?” 罗夏无奈的摊开遮掩嘴巴的双手,惊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责任感驱使她绕过桌子来到人体工学椅附近,俯下身来更近的观察罗夏的嘴唇。 嘴巴不是见不得的人的位置,但被惊蛰那对漂亮的紫色眼眸持续盯着,罗夏还是感觉有些心跳加速。他的目光从白丝袜包裹的细长双腿和尾巴上扫过,抬头看到惊蛰胸口令人遗憾的曲线。 不过,她是个细长身的美女,胸部太大会破坏她整体曲线的协调感,盈盈一握刚刚好。罗夏想。 “博士,别低头。你都这个年纪了,没必要害羞吧。” 惊蛰误解了罗夏的意思,她带着绝缘手套的手托着罗夏的下巴,于是罗夏的视线从她藏在影中的脖颈向上,路过可爱的下巴与娇艳的嘴唇,最后与她鼻尖对视。 温热的吐息拍打在他脸颊上,仿佛春风拂面。罗夏不想和惊蛰对上视线,因为惊蛰的影子攀附在他身上,人为的制造一片幽暗,满足了无形之术的发动条件。 他的下议院一如既往的无论谁都爱,又开始全票通过用非常手段把惊蛰纳入家人的提案, 而上议院的绅士们则迟缓却坚决的否决了下议院的提案,打回重审。 两院的斗争让罗夏有些心慌,他闭上眼睛遮掩自己的混乱,而在惊蛰的视角里,抬头闭眼的博士就像在索吻一样,只不过那通常是故事里的女主角所做的行为。 太轻浮了! 罗夏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等他睁开眼睛困惑的抬起寻找时,发觉惊蛰已经退到了沙发的位置,正趴在沙发后面警惕的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交汇之时,惊蛰缩了回去,就像老兵察觉到危险缩进掩体里。 罗夏觉得这里面有所误会,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在表面上,他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嘴唇上却残留着疼痛的感觉,那是幽灵鲨带给他的伤害。 博士从切尔诺伯格名宿变身罗德岛博士之后,他的嘴亲吻过不止一个干员的嘴唇,也被不止一个干员强吻过,但她们都小心翼翼,善待他的嘴唇和舌头,好从中汲取欢爱的感觉。 而幽灵鲨不一样,她的亲吻是暴烈的,她咬破罗夏的嘴唇,蘸着从伤口里涌出的鲜血涂抹在她自己嘴唇上,又掀开湿漉漉的修女袍下摆,在肚皮上画下安洁莉娜私藏漫画里那种漂亮但奇怪的纹路。 “博士,分娩发生于欢愉与痛苦结合之时,在此之前,我们必先孕育子嗣。”幽灵鲨控制了罗夏的下议院, “博士,我会努力让你的籽种灌满我,我会为你生下好多好多孩子,然后我们一起招开真正生诞之宴。” 幽灵鲨完全不懂如何取悦男人,所以罗夏被剧烈的痛苦侵袭直接回到了现实里,手脚发软, 浑身是汗。等下议院的异样褪去之后,他的嘴唇又疼又肿,说不出一句话来。 尽管表面上,他的嘴唇完好如初,没有任何改变。 然后,他又忍不住担心陈 sir 和幽灵鲨的安危,两人的争斗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紧接着是沮丧感,他已经在蜘蛛之门前遇到幽灵鲨,最终却功亏一篑,好像在最终 boss 处被击败。 到了中午,罗夏撕下一张纸匆匆写下“有事”的字样拍给惊蛰,自己跑到外面给陈发了条信息,并很快得到回复。 “你想问幽灵鲨?我怎么知道那个疯女人去了哪里?在你消失之后,她就撇下我拖着电锯离开了。我捱到你喷洒的下流东西效果结束,回到了现实里。” 几秒之后又一条短信弹出:“你……真可恨!尽是给我留下屈辱的回忆!下流!卑鄙无耻! 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我很抱歉。”罗夏回复道。 “如果道歉有用,我就不会加入近卫局吃警察这碗饭了。” “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来补偿你?” 这一次陈没有回复,罗夏心里哀叹这份友谊走到终点,同时心中不可避免的抱怨起幽灵鲨来。 他在漫宿里治不了幽灵鲨,但躺在病床上的幽灵鲨总跑不了。为了惩罚她咬他嘴唇,为了惩罚她企图和他发生罪恶行径,罗夏本想拍一些留在手机里慢慢品味的视频和照片,但看到幽灵鲨消瘦的面容,他又心软了。 作为惩罚,他弹了幽灵鲨的额头几下,又亲自测量了幽灵鲨的非欧几何,就此罢手。 很快斯卡蒂与星极前来探病,罗夏惊异于这对奇妙的组合。她们对视一眼,却把围帘拉上, 幽灵鲨所在的病房成为浅蓝色的幽闭空间。 罗夏的裤裆没有报警,但他仍然觉得不大对劲,刚想要站起来就被斯卡蒂摁住,她摁住他的肩膀,身体靠近嗅着他的脖颈,又闻了闻他嘴唇的味道。罗夏想要偏过头去,斯卡蒂干脆伸出舌头舔了他嘴唇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又疼又肿的嘴唇被斯卡蒂舔过后顿时有清凉的感觉扩散,减轻了疼痛感。他不自觉的回应了斯卡蒂,斯卡蒂惊讶一下,便微微转动身体,两人像偷情男女一般小心翼翼的亲吻着,直到博士恢复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星极因为角度的关系没有看到这一幕,但斯卡蒂和博士贴贴仍然让她感觉胸口闷闷的,她郁闷的看到斯卡蒂健美结实的双腿和挺翘的屁股。别说是博士,就算是她也觉得这种身材很性感,令人心动。 一时间,对斯卡蒂健美身材的嫉妒充斥在星极心里,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斯卡蒂已经起身, 用手指抹去了罗夏嘴唇上的水迹,回头说道: “他的身上有股混乱的气息,又混合着大海的味道。” 星极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看看沉睡的幽灵鲨,再看看罗夏说: “博士,幽灵鲨小姐可是病 人,你怎么好意思对沉睡的病人做、做那种过分的事情!” 就算是生气,星极的表情也十分温和,声音绵软,罗夏无奈的说道: “我可没有犯下罪恶行 径。” “也就是说博士做了罪恶行径以外的事咯?” 罗夏坚决否认:“没有!” 斯卡蒂插嘴说道:“不是在现实里,博士应该是在梦里和幽灵鲨相会吧。” “博士去了蜘蛛之门?”星极吃惊的瞪大眼睛,“那么快?” 罗夏摸了摸脑袋: “还真是瞒不过你们,其实我在蜘蛛之门看到了幽灵鲨。她在那里异乎寻常冷静的践行疯狂之举,企图血祭路人来开始蜘蛛之门。别担心,我用唢呐阻止了她。” “漫宿还能吹唢呐?!” “存乎想像的事物具备力量,只要我怀着坚定的信念,那么我所思所想就能在梦中具现。 幽灵鲨也做到了具现她的电锯。” “那个路人是谁?”星极问。 罗夏心虚的撇头:“……不认识。” 斯卡蒂双手捧住罗夏的脸颊,强迫他的视线对准她丰满的、且因为俯身而微微下垂的胸脯, 她轻声说道:“博士你很喜欢这个吧,对着它发誓,你说的是真的。” 由此,罗夏发现自己存在的一个致命缺点,他无法对柰子撒谎。他拼命阻止自己吐出事实, 然而斯卡蒂抓着他的手让他感受她的非欧几何之美。在沉重且柔软的攻势下,保守的上议院不得不屈服于下议院的意志。 “认识啦,说谎是我不好……是陈警官,我和幽灵鲨在蜘蛛之门以西的边缘地带遇到她, 幽灵鲨想要献祭陈警官,我为了阻止她花费了好大的力气。” “幽灵鲨为什么想要开启蜘蛛之门?”星极问。 “在漫宿之中居住的司辰里,可能有一位把幽灵鲨弄疯的存在,她不仅诱惑着幽灵鲨前往漫宿的最高处,还蛊惑她和我……” “和博士做什么?” 斯卡蒂捧着博士的面颊,挺着胸口再次靠近,面对那择人而噬的深邃沟壑,罗夏吞了口口水说:“她企图和我犯下罪恶行径,甚至想要和我诞下子嗣。” 星极的脸红了,她嘴唇张开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自己臊的更厉害了,她扭扭捏捏的姿态让罗夏也不好意思起来。 斯卡蒂嗅到了空气里暧昧的味道,但她不为所动,冷淡的说道: “原来幽灵鲨是因为这个变 疯的啊,这可不行,博士你要帮帮她,帮助她重新变回正常深海猎人,那样她就不会再做梦, 自然不会受邪门歪道的影响。” “我很乐意那么做,但是……”罗夏摊手做了个无辜的手势, “幽灵鲨想和我犯下罪恶行径, 而我已经在刀刃阶梯那里看到过犯下罪恶行径之人的下场,所以我更不能去做。” 星极沉吟道: “也就是说,无论想要把幽灵鲨带回现实里,还是让她不再受邪神的干扰,都要以博士制服她为前提。” 罗夏耸了耸肩: “不止如此,幽灵鲨对深海猎人的工作有些抵触,我想就算她真的恢复正常, 也会去做干物妹小鲨。” “没有人想做深海猎人,突然钻出的巨大触手,攻击其会喷出又腥又臭的鲜血的怪物,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战斗……”斯卡蒂摇了摇头, “你们陆地上的人能过这么安逸的生活,说不定要 感谢我们。” “我代表我自己向你说声谢谢。” 罗夏摸了摸斯卡蒂的头,斯卡蒂露出享受的表情,而星极虽然还在温和的笑着,但罗夏总感觉她的表情有些变形,所以他朝星极伸出另一只手说: “也谢谢你星极,谢谢你在这件事上如 此上心。” “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星极的笑容终于多云转晴,她殷切的握住罗夏的手,摩挲着他手指粗糙的纹路。罗夏忧心忡忡的说道:“我该怎么把幽灵鲨带回来?” “幽灵鲨虽然强大但并非没有弱点,”斯卡蒂抬起头来,“从今天开始请博士空出时间,我们一起针对幽灵鲨的弱点进行练习。” 明天亲戚来了,大概更新会很晚。 第二百零四章 睡美人(12) (118→117) 斯卡蒂的说法让罗夏有些心动,与自家干员的正面较量里他还没有赢过一次,连败记录一直在刷新,以至于罗德岛的地下论坛“博士很好骑缚”的帖子成为日经帖,让罗夏甚是心痛并通通记到了小本本上,安排发帖人优先去车间干活。 如果他蒙斯卡蒂指点,能够漂亮的击败幽灵鲨,也就意味着他的连败记录得到终结,能够与女干员的交射里过得更多的主动权。 一想到干员们一脸崇拜的对他说“博士好强好厉害,人家受不了啦”之类的话,他的虚荣心开始极度膨胀起来。 “可是,斯卡蒂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斯卡蒂比了个秀肌肉的动作: “阿戈尔人分成若干个部落,在大敌的压力下我们之间的暴力冲突约束在了最低层度,我有好几次把幽灵鲨那个部落的人揍出满头包了,这游戏还蛮好玩的。” 你们的游戏这么狂野吗?! 罗夏和星极忍不住捂住额头,叹息深海猎人们的与众不同,罗夏转而看向星极: “为什么你 会知道我到了蜘蛛之门?” “因为我知道蜘蛛之门需要鲜血献祭,那是唯一能阻挡幽灵鲨步伐的地方。”星极说,“再者说,我是博士的朋友,自然对这件事很上心。” “我是博士的朋友”这个理由被星极堂堂正正吐出,罗夏觉得星极的说法特别有说服力。 他的眼眶湿润了,觉得有星极、调香师这样的忠实朋友真好。 “即便有斯卡蒂相助,博士去对抗幽灵鲨还是太危险了。”星极转向斯卡蒂,“幽灵鲨是会对博士出手的那种人吗?” 斯卡蒂回答:“我不知道,疯人的思维并非与常人相悖,而是不可揣测。” 罗夏叹息道: “唉,我想我并不能豁免。至少在此刻,幽灵鲨信任她头脑里的神胜于我,如果我想改变这个头脑顽固的修女,只能我来取代她头脑里的家伙成为她敬奉的新神吧。” “即便如此,博士也要去做吗?”星极问。 “当然,找回干员是博士的责任。” “是因为幽灵鲨小姐关系到什么人吗?” 罗夏以笑容作答,星极捕捉到他眼眸里一闪而逝的柔情,在“果然如此”的念头之后不免升起黑色的嫉妒。人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对博士十分上心,然而博士回馈她的却只有十分之一,这让她不由得握住了口袋里的香水,调香师给予她的香水。 最近,调香师拉着故事会的成员组建了一个新圈子,她把盛在玻璃瓶里的香水给大家闻了闻,众人都沉迷于那种香味,它是如此美妙,哪怕大家的喜好并不相同,却唤起同样的美好感觉。 准确来说,它是由二十六种欢愉和七种痛苦混合而成。女人极致的欢愉总是和痛苦结合在一起,犹如初潮到来,让每月一次的痛苦与血腥伴随花蕾成长的全过程; 犹如小龙女与龙骑士度过初夜,小龙女身体的纯洁被撕裂,而撕裂的心灵享受着纯洁的爱; 犹如怀孕的女性等待分娩的时刻,期待孩子生诞的喜悦,与孩子出生的持续阵痛混合在一起; 女人生命里经历的欢愉比痛苦更多,欢乐总是可以归纳的,而每一种痛苦都难以排遣,无法与他人叙说,且体验截然不同。 这些无法踏入第二次的河流令她们的人生焕发新生,因而女人经历的痛苦更加接近生命淳朴的本质,从初潮到初夜到生诞……每一个人生里的重要时刻莫不如此。 因此,调香师香水里的欢愉比痛苦更多,而它的本质却是痛苦,闻过的人无不产生干渴的欲望……渴望博士的籽种,求而不得正是一种痛苦。 好在这种香水唤醒的欲望像它挥发一样快,它并不会使人堕落成痴女,只是会让人思考, 自己除了在社会上不同分工所决定的使命之外,作为女人渴慕着什么。 在调香师调配香水使用的原材料里,有两种材料至关重要:一种提取自蓝毒的分泌物,因为可以理解的原因,蓝毒每两周供应调香师一瓶,换来她在某些时刻得偿所愿的机会; 另一种来自谁,只要闻到香水的人都知道。星极只是往身前喷了一点,与艾雅法拉相遇的时候,就被后者婉转的询问是否和博士抱过。 经过小羊这么一提醒,星极的确有种被博士拥抱的感觉,虚假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可是, 她不是安洁莉娜或者临光,喷喷香水就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她比她们年纪要大,因而渴慕更深。 在虚假的幸福感升起的时候,她的小腹也在发疼,这种疼痛与一种她知晓而尚未得到的欢愉相配。并且她知道,安分守己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博士只配强者拥有。 原生先知的建议又在她脑海中浮现,为了把朋友从悬崖拉回来,她可否贡献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强制把博士的人生并入她的轨迹? 那应该是种幸福吧,至少早上叫博士起床的时候,她就不用再辛苦早起梳洗打扮,穿过长长的距离,几分钟后匆匆离开。而是径直抬起头来,一边欣赏枕边人的睡颜一边叫醒他就可以了。 表面上星象师的表情仍然温和,恍惚间,罗夏觉得她笑的和调香师一样了。 因为想着斯卡蒂的提议,罗夏在下午的议会上忍不住走神,并且承受惊蛰相当的压力:早上的时候他不和她说话,下午的发言却清晰流利,怎么看都像是对她有偏见。 罗夏没法说实话,如果他告诉惊蛰这是斯卡蒂和他舌吻的结果,恐怕惊蛰真的要电人了。 助理小姐嘴上说不干涉他的私生活,但她比他的历任助理都要保守,理由在于沉湎男女情爱会影响工作效率。 当罗夏开玩笑问她为了工作要不要单身一辈子的时候,她想都不想就否定了并且充满了电他的欲望。 幸运的是,惊蛰每天平均产生十七次电博士的欲望,最终转化为行动的是最温情的一指, 适当的电击能够活化博士的身体,并且对压低他的体脂率有好处……并微小的增加了博士得心脏病的概率。 为此,惊蛰的口袋里还备了药物,以防止自己真的冲动到把博士电到去世。除此之外,她戴上了绝缘手套,闷热不透风的手套戴久之后,让她的手背感觉痒痒的,急忙涂抹了药膏预防皮肤病。 这些牺牲罗夏不知道,惊蛰也不打算和他说,她不是把牺牲奉献挂在嘴边,追求回报的人。 如果可以,她宁愿让博士只看到她严肃刻板的一面,可是这个漫不经意的男人总是在漫不经意的时刻用漫不经心的手段,让她也漫不经心的露出漫不经心的破绽。 结果,在会议结束之后,在她开口之前,博士又匆匆跑开了,留下惊蛰在原地鼓起脸颊。 似乎是察觉了惊蛰心情很糟,阿米娅尴尬的笑着说:“方便和我一起吃个晚饭吗?” “很方便,但你那边的立场呢?” “惊蛰小姐,罗德岛不是炎国的官场,我们不大在乎这个。” “也是,”惊蛰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来到这里知道的越多,疑惑也越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蒙学,先生教的东西……说远了,我们去吃饭吧。” 两人并肩而行,高挑的惊蛰(171cm)与娇小的阿米娅(142cm)相互映衬,让高挑的越发高挑,娇小的越发娇小,她们俩的组合也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惊蛰说起了她俩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 “博士最近很忙,我是指罗德岛摊派给他的工作之外, 他在私人时间仍然忙乱,每天我都看到他顶着黑眼圈,哈欠连天用茶叶和黑咖啡提神。” “博士在忙自己的事情。” “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对于你很重要吧,但是你似乎……没有弄清这件事的意思?” “因为我相信他啊。” 当事人的信任可以回答旁人一切质疑,看着战帅阿米娅的表情,惊蛰隐约生出羡慕的心情, 因为这世间没有一个人物能够让她全心全意的相信,监察司的工作让她时常思考,思考生疑惑, 疑惑生异端。 罗德岛与龙门的人才交流项目里引进了厨子,炎国的厨子很擅长利用简单的食材做出美味的饭菜,并且不拘泥于传统,能够利用各种新食材创制。 因此,惊蛰在罗德岛吃到了故乡的饭菜——尽管味道不合她口味,但她还是礼貌的称赞厨师的心意和饭菜的质量,因为她不懂得委婉,所以缺点干脆不提,只是沉默的咀嚼着。 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抬头说道: “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罗德岛的员工餐尚能入口,而博士的营养餐……恕我直言,它对于人的士气打击是毁灭性的,这算是一种意志磨砺吗?” 阿米娅苦笑道: “如果可以,我们也想让博士吃好,可是他的年纪注定喝口水都要发福。为了博士的个人形象,为了罗德岛的公众形象,博士都要控制体型。 锻炼与控制饮食是保持体型必不可少的两个环节,遗憾的是,罗德岛最懂营养学的医生里, 凯尔希医生不做饭,剩下的就是芙蓉小姐了。” 惊蛰挑了挑眉毛:“借口,我只看到有人用这种方式缓慢而恒久的报复着博士。” “可能是吧,但这种报复是对博士有益的,他们两个过去发生过许多事,让我无论帮哪边都会比较尴尬。我啊,看到三人都生活在一起便感到满足了。” 总觉得你在主张对博士的宣称权。惊蛰想,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真的没打算和博士缔结牢固的关系。 这时候,她的目光越过阿米娅,看到在不远处,伊芙利特搂着博士的脖颈和坐在对面的赫默与塞雷娅相谈甚欢。 距离产生了误解之美,在惊蛰看来博士是在做莱茵生命收割机,无论小的大的都不放过, 然而站在罗夏的立场上,他夹杂在这伙人的旧怨里,忍受着身体发寒的感觉。 从会议室出来之后他本想去找塞雷娅,说明最近一段时间他没法健身,取代健身时间的是斯卡蒂的战斗训练时间。如果他实话实话,塞雷娅表面上“哦,知道了”,可是不一会儿可怜的沙袋就会被她打的嘭嘭作响,让人听的心惊胆战。 就在他想着让人信服的说辞时,路上遇到了小火龙,学习班有其他有文化的干员轮流授课, 拉普兰德最近也成为学习班教师的一员,彬彬有礼的挎着两把圆规剑给学生们上课。她爱笑, 但学生们感觉压力山大。 用她的话说,如果非要满足博士的低级趣味穿一身职业装,穿教师服比女仆装更好,因为前者更好清洗上面的污渍,不容易留下发黄的痕迹,便宜,不用手洗。 坏女孩被罗夏用解析几何制裁的时候鬼哭狼嚎,轮到她用解析几何制裁别人的时候爽的她在博士的膝盖上留下一片扩散的温热,她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并且尾巴也像红一样, 开窍似的学会摇晃了。 小火龙在教师里特别中意博士,因而博士不来的话她闷闷不乐,好不容易逮到了他,不好好和他玩耍一番岂不可惜?当她知道博士是要去找塞雷娅的时候,两份快乐重叠在了一起,因为塞雷娅也是她喜欢的人。 小鬼难缠,罗夏只得和伊芙利特牵着手去找塞雷娅,女孩嘴里哼着一股古怪的歌,看起来心情不错。旁人看到这对“父女”散步纷纷露出温和的笑容,罗夏感觉有些尴尬。 他还没结婚,哪来的那么大的熊孩子? 塞雷娅还没找到,他先遇到了赫默。赫默结束了研究,满脸疲惫,揉着太阳穴打算去就餐, 小火龙兴奋的挥了挥手,邀请赫默加入他们的队伍。 我可是要去找塞雷娅,让赫默加入不太妙啊。罗夏想。 他希望赫默有事不跟他们一起,然而不幸的是,赫默满口答应,走在伊芙利特的另一边, 好像一家三口一样, 博士压力很大,他不止要担心遇到塞雷娅后,赫默对塞雷娅产生怒意;还要担心塞雷娅看到他和赫默分别牵住伊芙利特一只手的场景,对他产生怒意。 罗夏最后是在食堂遇到了塞雷娅,塞雷娅看到他原本很高兴,但看到组队的赫默与伊芙利特后变了脸色。同时,罗夏感觉赫默的手掌在他手臂收紧,像是铁钳一样紧紧箍住他。 “塞雷娅,在这里遇到你好巧啊。我想和你说,这段时间我有事,没法和你一起锻炼了。 就这样,我先走……” 罗夏干笑着想要离开,他的话还没说完,赫默和伊芙利特扯住了他,塞雷娅则沉默的挡住他的前路,博士就此被这伙人“挟持”到餐桌上。 四人里只有罗夏积极的和其他人说话,也只有伊芙利特努力应和,塞雷娅思考着他们四个之间的关系,心思复杂,因为排除伊芙利特,她、赫默与博士三人中任选两个都可以组成伊芙利特的监护人。 而看起来什么都没想的小火龙来说,赫默就像妈妈,塞雷娅像是爸爸,爸爸妈妈“离婚” 之后赫默又给她找了个后爸博士,她一开始很不信任博士,觉得博士会欺负赫默,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当她撞见几次干员欺负博士的场景后,就觉得博士无法主动欺负赫默,进而判断博士可以信任。 碳烤沙虫腿也在小火龙对博士的信任里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像猫一样馋嘴,无论看到别人吃什么都想分一份,等到如愿以偿之后,她又嫌弃的说“你吃的什么东西那么难吃啊”。 小火龙信任了博士之后,希望他帮助她修复塞雷娅与赫默之间的关系,博士一开始配合的不错,但汐斯塔之行后,她惊讶的看到塞雷娅和博士关系更近一份。 塞雷娅对她来说像爸爸一样,博士对她来说也像后爸一样,爸爸妈妈离婚,爸爸却和后爸搞在一起。和后爸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爸爸都像爸爸,偶尔也会变得像妈妈一样;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后爸大部分时间像妈妈,偶尔也会变成爸爸;但是像妈妈一样的后爸在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又会变回后爸……她到底有几个爸爸几个妈妈? 面对复杂的家庭伦理关系,伊芙利特迷惑了,她在纸上把关系图画成一团墨团之后去找人解惑。 首先是同班同学红与霜叶,伊芙利特管她们叫二月花,因为炎国有句古诗叫做“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里面有两位干员的代号。不知是哪个炎国干员开的头,大家都那么叫起来了。 面对伊芙利特的“薛定谔的爸爸妈妈”,红除了对博士的名字产生反应——摇了摇尾巴之外, 塞雷娅和赫默她都给予了冷漠的反应; 霜叶好一点,她和博士是酒友,准确来说是喝着热牛奶的博士看着喝醉的她大叫“我命苦” 的关系,她和赫默或者塞雷娅也不熟,但仍然诚恳的给出她自以为最好的解答—— 把他们三个灌醉之后送进一间房子里打架,等让博士吐白沫了,就不用计较哪个是爸爸哪个是妈妈的问题了,人人都可以是爸爸,人人都可以是妈妈。 伊芙利特脑补了一下塞雷娅和赫默把博士殴打到吐白沫的场景,她的脑补与霜叶想表达的东西南辕北辙。所以顿时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靠谱。 伊芙利特又去问几何剑魔拉普兰德,后者没事正在用圆规剑画常见的欧氏几何,拉普兰德眼珠子转了一圈,刚想假伊芙利特之手报复博士,结果德克萨斯的身影从门外一晃而过,她顿时尾巴直了起来,一脸痴态的去找德克萨斯玩耍。 伊芙利特最后一个参谋是白面鸮,如果赫默是妈妈,那么白面鸮就是小火龙的阿姨,这个阿姨呆呆的,很好玩,但清醒的时候会说很多小火龙听不懂的话,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结果,白面鸮给出(赫,塞,博)x(父,母)+(赫塞,塞博,赫博)x(父父,父母,母父,母母)+(赫塞博)x(父父父,父父母,父母母,母母父,母父父,母母母),总计 24 种排列组合。她自己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名字加了进去,看的小火龙头都大了。 “所以不要计较监护人的身份,”白面鸮拍拍手说,“伊芙利特选一种让你最幸福的方式, 然后追逐它就可以了。罗德岛也像是一个大家庭,大家没有把自己拘泥于某个身份,照样过得开心快乐。” 小火龙挠了挠脸颊: “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睡在中间的话,左右两边最多有两个位置…… 啊,我忘了上下还能叠两个人。” 白面鸮呆了一下回答:“你准备把我安排到哪个位置呢?” “我上面,因为白面鸮阿姨你很轻啊。” 小火龙看到白面鸮拿着一根卷尺,卡在了 28cm 的位置,然后让自己和她排排站,卷尺从小火龙两腿中间穿过,顶在了白面鸮的裙子上,令白面鸮满意的点点头。 “你在做什么啊?”伊芙利特好奇的问。 “一件很重要的事。” 白面鸮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到头来,伊芙利特发现大人和孩子一样不靠谱,最后只能靠自己孤身奋战。 在餐桌上,她可怜巴巴的看向塞雷娅,又看向赫默,可是这俩只和她单独说话,博士还在努力说着笑话,无人理会的单口相声异常尴尬。 最后,塞雷娅捱不住小火龙的眼神,对博士说道:“这段时间你要忙什么?” “呃,向斯卡蒂学习战斗技术。” “斯卡蒂,那个很厉害的深海猎人……”塞雷娅皱起眉头, “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教你战斗 知识。” “啊,这个是我让她教的,我想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一次干员,把干员压在身下,终结自己的连败记录。” 塞雷娅神情闪烁: “比起在下面,博士更喜欢在上面啊。这么说你会挑那种看起来柔弱的干员下手,因为看起来胜算比较高?” 罗夏摇了摇手指: “不不不,我要挑战的是一个个性强硬、让我吃过苦头、女子力不高但战斗力很强,并且令我深刻的女干员,我要在我们俩的关系里居于上位!” 听到罗夏的形容,塞雷娅原本微微晃动的尾巴一下子直了起来,她的叉子碰到餐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当伊芙利特和赫默的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她干笑着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啊。” “所以我才要找斯卡蒂,我一定要征服那位干员,让她再也不敢小看我!” 罗夏沉浸于一对一击败幽灵鲨的幻想里,一时间没留心到塞雷娅脸上的复杂表情。钻石小姐误解了博士的意思,她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打击他? 拒绝并非塞雷娅的本意,倒不如说,她就欣赏有干劲、有决心的男人为了目标拼命的样子, 何况她不讨厌博士。 祝福他? 塞雷娅不想这样说,因为这似乎是在婉转的告诉博士“快来征服我”,她不是软弱的女人, 倒也不是非要总是在上面,但塞雷娅喜欢掌握节奏——生活的节奏,人际交往的节奏,感情的节奏。 就算她真和博士缔结关系,也不希望缔结关系的契机来自一次暴烈的征服,而是从头开始, 相识相知,自己搓一对戒指或者金条当做定情信物,领证结婚,再在婚床上和博士把家长里短算清楚——最重要的是不允许他藏私房钱,之后就是夫妻之事。 可惜,她的纠结来自于她的误会,所以博士并不会为她停留。 罗夏兴冲冲的来到约好的地点,斯卡蒂等在那里,看到博士后摆了摆手。她从假山上跳下来,跨越路障一瞬间就出现在博士面前,携带的流风稍后赶到,轻轻吹拂起罗夏的衣角。 罗夏的手臂反射似的蜷缩在胸前做出保护自己的动作,在此之前,斯卡蒂的手臂已经穿过他的防御,指甲点在他的脖颈处带来刺痒的感觉。 “这还真是充满惊喜的欢迎。”罗夏说。 “如果幽灵鲨全力以赴的话,事情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博士会在瞬间失去抵抗能力。 “斯卡 蒂瞥了眼罗夏手里的唢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博士是靠这个奇怪的乐器里吹出的奇怪曲子与幽灵鲨对抗的吧。” 罗夏得意的回答:“对,并且效果不错,幽灵鲨一听到我吹唢就抱头不动。” 斯卡蒂解释道: “那是因为博士的攻击覆盖了幽灵鲨的弱点部位,她们那个部落里出来的人感官非常灵敏,尤其是脸上的部位。 吹奏特定的声音通过耳朵扰乱幽灵鲨的大脑思考是可行的,但博士只捏着这一点绝对无法取胜,因为吃过一次亏的幽灵鲨会瞬间杀到你面前,那样她就有了至少十七种杀死你的方式。” 罗夏慎重的点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倚重斯卡蒂小姐啊。” 斯卡蒂表面上淡淡的,但一瞬间加重的鼻息表明她欣然接受了博士的赞美。她撤下手臂, 对博士说道:“幽灵鲨最敏感的地方是鼻子。” “鼻子?有多敏感?” “博士见过喷泉吗?” 罗夏跟不上斯卡蒂的节奏,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喷泉?” “如果你能想办法刺激幽灵鲨的鼻尖,那么你就能看到喷泉。不止是喷泉,幽灵鲨还会翻着白眼晕过去,那时候博士抓住她就轻而易举了。” 罗夏想了想,大概斯卡蒂的意思。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对方,蒂蒂十分淡定,接着说道: “幽 灵鲨讨厌橙色,橙色会刺激她的视觉,令她感觉不适。除此之外,她还讨厌同类的味道。” “幽灵鲨讨厌同类?” “嗯,让人发疯的邪神扭曲了她的认知,她说闻到其他阿戈尔人的味道时会产生不同程度的不适,我这样的还好,和她出身一个部族的成员在她的嗅觉里有股恶臭味。” 罗夏想了想说:“这是为了把幽灵鲨这样疯狂的深海猎人与正常的深海猎人切割?” “是的,我们与大敌的正面交战里未落下方,而大敌们有迫不及待想要完成的雄心,所以战事每拖延一天,它们都会更加疯狂、不计代价的攻击我们。” 斯卡蒂低下头来:“然后,它们尝试从内部瓦解我们,因而开始尝试唤醒深海猎人的欲望, 欲望过于强烈的深海猎人会做梦,而做梦就会给那些邪神及其爪牙从梦里进攻我们的机会。” 罗夏想起了漫宿里幽灵鲨对公主的生活不恰当的期待,他试着说道: “幽灵鲨被唤醒的欲望 是怠惰?” “可能是吧,我只是目睹了她发疯的事实。幸好,疯掉的深海猎人仍然记得自己的底线, 所以他们不会杀戮同伴,但是他们信奉邪神,追逐欲望,不能成为对抗大敌的战力。” 说着说着,斯卡蒂的双手搭在罗夏肩膀上: “这件事我隐瞒了好久,博士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罗夏看了看头顶摄像头:“很抱歉,这条消息很快凯尔希医生就会知道。” “没关系,我相信博士,所以相信博士相信的罗德岛。” “谢谢,”罗夏郑重的回答,“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不,博士值得期待。我曾认为疯掉的深海猎人想要变回正常只能依赖奇迹,我走过千山万水,发觉博士就是唤来奇迹之人,所以我想要相信你,并为这份奇迹提供助力。” 斯卡蒂抓的罗夏生疼,由此也可见她的坚定。望着斯卡蒂的面容,罗夏十分严肃的回答: “来试一试吧,斯卡蒂不会让我失望,我也不想让斯卡蒂失望。说吧,我该怎么特训,我全都听你的!” “嗯,幽灵鲨厌恶我气味,所以就先从让博士能够理解这种气味开始吧。” 斯卡蒂把罗夏抱进怀里,双臂在他后背合拢,紧紧箍住了他。 第二百零五章 睡美人(13) 斯卡蒂大概把罗夏当成了等身抱枕,她抱起来满是宠溺以及……十分用力,以至于在特训的第一天,博士就找到医疗干员治疗挫伤。 他找的是“罗德岛最想让她穿上护士服投票比赛”的第一名,虽是男性却在投票里等于第二名和第三名之和的真男人安赛尔。安赛尔让罗夏脱掉上衣,用医疗绷带缠住罗夏受伤的位置再施加源石技艺,一边问道:“博士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罗夏讪笑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倒不像是摔了一跤,而是一个超级超级巨大的台钳从肩膀两侧夹在博士用力收紧…… 呃。” 安赛尔打了个哆嗦,抬起头来看到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银发女性扒着门框向内偷窥,她看起来很想隐藏自己,但她把门框握出龟裂的力气,口罩上“没有虎鲸”的字样和头顶蓝黑色的宽檐帽,无一不表明这是斯卡蒂本尊。 安赛尔还是一只处男怪,但不代表他对女性一无所知。罗德岛的公共澡堂里,爷们儿泡在一个大浴池里吹牛皮的时候,也有已经迈上大人阶梯的干员向小老弟们讲授人生的一点经验。 所以,安赛尔觉得博士的伤是斯卡蒂想要办正事的时候用力过猛留下的伤,基于这个判断, 博士撒谎、斯卡蒂监视的动机就非常好理解了。 安赛尔顿时对博士既不屑又尊敬,不屑的是博士这个花花公子总被女干员祸害,而尊敬的是他竟然敢招惹斯卡蒂,与斯卡蒂相比,博士的身体素质就像纸片人一样脆弱。 为了保护博士的隐私,为了保护自己不会被斯卡蒂物理意义上的灭口,安赛尔对博士说道: “博士以后走路注意一些啊,为了你的形象,我就不把它记录到档案里了。” “谢谢,下次有伤还找你。” 还来?!你们欲望那么强的吗?还是说花样比较多?莫不是博士喜欢狂野的……安赛尔想着想着就脸红了。 治好伤之后,罗夏和斯卡蒂结伴回到训练室,后者摘下口罩想要摸摸罗夏的肩膀,又硬生生忍住了,就像慕斯想要抱一抱小奶猫又生怕把它们弄疼。 “博士理解能够让幽灵鲨厌恶的味道了吗?”斯卡蒂问。 罗夏想了想回答:“我只觉得有股淡淡的香气。” “想要赢过幽灵鲨,博士必须把控距离感、颜色和气味,距离感和颜色都好说,但气味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所以需要博士亲身感受。” 说着说着,斯卡蒂一颗纽扣一颗纽扣的解开外套,脱掉它,她里面还穿着灰色无袖夹克, 因为失去了外套的遮掩,斯卡蒂的非欧几何看起来更动人了。 在注视非欧几何的时候,几何学鉴赏师罗夏很难说谎,这是他的致命弱点,所以他恋恋不舍的移开了目光。然而,斯卡蒂却张开怀抱,很难说清她声音的颤抖与非欧几何的颤抖哪个在前,或许是同时发生。 “既然我抱住博士存在让博士受伤的风险,那么博士来抱我好了。”斯卡蒂说。 罗夏不太想抱,倒不是他不喜欢斯卡蒂,而是现在他的下议院十分强硬,如果抱上去斯卡蒂也会感受到他下议院的强硬。斯卡蒂会怎么想呢?她看起来不像把他当做交配对象的样子, 而是像对待一只猫。 这个世界上哪有想要艹猫的人啊。 见罗夏不行动,斯卡蒂保持张开手臂的姿势主动靠了过来,发出一个“嗯”的鼻音,面对猎物面对博士,深海猎人表现出同样的执着。 罗夏只能轻轻抱住斯卡蒂,上半身贴近而下半身远离,双臂从她肋下穿过,在后背合拢, 女人柔软的头发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 “光抱着可不行,要理解味道。”斯卡蒂轻声说。 于是,整个晚上罗夏什么都没干,就是吸斯卡蒂吸了个爽,当他的鼻尖触碰斯卡蒂身体的时候,虎鲸小姐也露出享受的表情。 “博士理解了吗?”斯卡蒂问。 罗夏茫然的摇了摇头,好似吃了人参果的猪八戒,他鼻子并不敏感。斯卡蒂牺牲了自己, 结果他却一无所得,除了淡香味什么也形容不出来,让罗夏感觉十分羞愧。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继续吧。” 他向斯卡蒂如此提议,后者却径直回答“继续”,沉默不语的跟着罗夏回到他的房间。暗索已经换好了睡衣,看到有外人侵犯她和博士的私人领域后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里属于我!”暗索说。 斯卡蒂冷漠的回答:“现在归我了。” 她把暗索从床上扔了下去,后者刚想掏出绳索施展源石技艺,就感觉自己的额发被气流掀起,剑尖的轮廓在她眼中绽放。 暗索呆呆的看着斯卡蒂,又过了几秒,等她的感官恢复正常之后,立刻感觉到身下的温热。 她低头看了一眼,抬起头含着泪对罗夏大叫道:“博士你这个……傻瓜!” 暗索哭着跑了出去,罗夏想要去追,就被斯卡蒂放倒在了床铺上,他的视野旋转,斯卡蒂的身影与黑暗的感觉先后覆盖。很快,他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与斯卡蒂相对而卧,相拥入眠,他的鼻尖陷于斯卡蒂的胸口,毯子将他俩覆盖,带来一片黑暗与温暖。 “我很喜欢温暖黑暗的环境,”斯卡蒂轻声说,“博士喜欢黑暗吗?” “喜欢,但是我无法拒绝光芒的召唤。我们的……人们的心中皆有一道纯净的光流,众生趋于光,如同飞蛾向往火。” 斯卡蒂的手臂横亘于罗夏的胸膛,她轻轻抚摸着小小的点: “陆地上的人总是会思考些奇奇 怪怪的问题。” 一言不合就钻别人被窝的你哪有资格说这个! “在幽闭的空间里,博士能理解我的味道吗?”斯卡蒂问。 排除了诸多干扰感官的选项之后,被窝里的罗夏对于斯卡蒂的认知只剩下触觉与味觉,以此感受斯卡蒂的存在,勾勒她的形体,描绘她的感觉。 似乎是被罗夏弄得有些痒,斯卡蒂的呼吸失去了均匀的节奏,于是她加重加深的吐息拍打在他的脸颊上。 “深呼吸,博士,深深地呼吸,想象着一口气吸到底,让清新的感觉充满你的肺部和大脑, 然后慢慢吐出……” 斯卡蒂指引着罗夏,待他照做之后则低声哼唱起了歌谣,她总是重复着同一个故事同一首歌:在西方,海之双生子诞自两个子宫,两人一为公主,一为怪物。然而她们自降生起便彼此相爱,并暗中相会寻求结合。 统御那片土地的诸王试图献祭公主与女巫以终结大旱,于是她们横渡大海并最终绝望地淹死。而在叙事歌的最后,双生子成为珍珠之神,不可分离之神,不可触碰之神。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从这首歌中感受到了周而复始的潮汐声,涨潮与退潮总是在一个海洋的两条海岸交替进行。他的眼皮变得沉重,精神变得倦怠,似乎要遁入深海之中。 “深海猎人相信海之双生子的存在吗?”他迷迷糊糊的问。 “我们相信她们的存在,但我们并不相信她们。” “为什么?” “因为她们在禁忌之地行被禁止之事,而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大家都是那么说的, 我也会把对海之双生子不可信的警告传递给我的后代。” 斯卡蒂的后代? 罗夏想了想,虎鲸小姐陪伴着虎鲸小小姐在温室中读书玩耍的场景,如果在这个场景里把他和二十个数量左右的女孩子添加进去,那样会变得异常温馨吧。 罗夏没有进去漫宿,而是梦到了大海,在看到大海里虎鲸成群结队的从大海翻出的场景, 他福至心灵的坐了起来,“斯卡蒂的味道”从未知变成常识。 穹顶撒下一片金光,罗夏顾不得帮衣衫不整的斯卡蒂穿好衣服,他飞快的跑到培育室,调香师总是起的很早,所以他在那里找到了她。 “调香师,我需要你帮我配置一种香水,我来描述它的味道……” 听完罗夏的描述后,调香师略一忖思,觉得完成目标的难度不大。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博士要这种香水的原因,博士就像风一样的消失了。 搞定了气味之后,博士定制了橙色全套衣服并反复记忆它,与之一起记忆的还有工具箱, 里面装着驱鲨香水、电击枪、香辛料、强光灯、手铐脚镣与拘束用的绳索。 这个针对幽灵鲨设立的工具箱花费了罗夏很长时间记忆,除此以外斯卡蒂则扮演幽灵鲨, 来帮助他掌控距离感——与幽灵鲨交手里最重要的一环。 博士变得比以前更加奇怪,这是谁都能感受到的事情。在厨房帮忙的蓝毒就看见博士摇摇晃晃的把自己摔进食堂的座椅里,仿佛一只在生产车间 007 的丧尸。 “博士,你最近运动量很大的样子,是在减肥吗?”蓝毒把装着点心的盘子端过去, “如果 是的话,我就把点心端走了,不能让博士辛苦减掉的卡路里再回来。” 罗夏熟练的掏出解毒剂:“不,我没事,谢谢你的点心。另外,你给我的药剂很有用。” 蓝毒歪了歪头:“药剂?” 嗯,能够对陈和幽灵鲨产生效果,让我回收珍贵 cg 的青色药剂。罗夏在心里回答。 “不,没什么。”他说。 蓝毒靠在椅背上,她歪着头打量罗夏: “博士总是忙来忙去,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很疲惫,但是你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肯和我们说。” 罗夏口齿不清的回答:“因为射击到了裆湿人的银丝(因为涉及到了当事人的隐私)。” “你可以吃完再讲,对我们干员来说,博士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凯尔希和阿米娅不参加排位)……对于我来说也一样。” 罗夏分得清“我们”和“我”的区别,他看了蓝毒一眼,蓝毒正在偷偷打量他,目光相遇的瞬间她呆住了,露出得体的营业微笑,在目光持续的接触里她脸色越发红润,营业式微笑崩塌,最后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颊。 “别看了,我知道我脸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蓝毒轻轻锤了罗夏的肩膀一下,”博士, 盯着女孩子的脸一直看可不好。” 接下来的时间,罗夏狼吞虎咽,而蓝毒一脸幸福的欣赏着博士的吃相。她中途就离开重返工作岗位,当罗夏吃完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粘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加油啊”。 待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博士迫不及待的入梦前往漫宿,这一次真正的船长把他运到了蜘蛛之门前,当他问船长为何上次把他送到刀刃阶梯绕远路的时候,船长回答“希望你看看触犯禁忌者的下场”。 罗夏深以为然,透明阶梯下那些似人而非人之物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只是,为什么触犯禁忌者中大部分都是女性呢?气,冷,抖,就连他都想忍不住打拳了。 船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给了罗夏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罗夏讨厌谜语人,但他没有时间在船长这里寻求真相,因而当船靠岸之后,他飞快的冲上岸。 罗夏边跑边想象,想象他的橙色衣服,想象他的工具箱,想象他的加键唢呐。这些凝结了他辛苦付出的物品先后具现。罗夏打开工具箱,入眼处衣袖是一片鲜艳的橙。 “很好。” 检查完毕之后,他左手提着工具箱,右手则握住唢呐,谨慎的靠近蜘蛛之门。蜘蛛之门的干涸唤醒了他心中的干涸,让他感觉略不自在。他观察许久,都没有发现幽灵鲨的身影。 奇怪了,幽灵鲨去哪里了?他想。 与此同时,幽灵鲨在病房里睁开眼睛,旋即用手遮挡对她来说过于灿烂的阳光。她撞开了前来查房的医疗干员,回到自己房间里提起电锯,径直奔向博士办公室。 恰好,惊蛰因为复印机损坏,只能去别的地方复印文件。因而幽灵鲨顺利的进入办公室, 第一眼就看到了睡在人体工学椅上的博士。 第二百零六章 睡美人(14) (117→116) 星极在中午的时候会小憩一会儿,不过因为职业病,她只能以看上去有些滑稽的模样坐在博士同款人体工学椅上,仿佛一只即将上烤炉的田鸭。 她的睡眠通常无梦,以免她直接来到牡鹿之门,被那扇门背后的神秘所诱惑——比如为了得到博士,而借助漫宿的力量对他施加魅惑。 不过,她今天还是做了梦。这并非她的梦,而是梦的主人把她拉进了自己的领地里。星极看到另一个“星极”的瞬间,天体仪和源石剑在双手中具现。 罗夏想要在漫宿里构建物品还需要回想一段时间,但星极唤来自己的武器已经成为呼吸一样的本能。可笑的是,她的指导者还是眼前给自己起名露西的原生先知。 “等等,总感觉你的作风有些狂野。”露西害怕的后退两步,“我熟悉的那个温柔可爱的星极去了哪里,该不会你已经投入上校或者狮子匠的集团了吧。” 星极平静的回答: “我的生活本来就尽是抗逆与背叛之事,我想要抗逆命运,已经背叛了星象师这个职业,甚至……背叛了大家的期望。那么具备刃之准则应有的性格,行刃之准则应有之事也不奇怪吧。” 她的剑抵住了露西的脖颈,后者像人类一样举起双手,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星极皱起眉头,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对她这样笑的时候,她感觉特别恶心。 “好了好了,以人类的标准而言我的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你差不多也该消气了。” 原生先知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 “我呢,需要一个泰拉世界的代理人帮忙整理出版我的言论, 我的思考,尽管我在《西西日记》把九成的黑屁掺杂进一成的事实里,但谁敢质疑我,谁就是极左!我将以露西的名字在泰拉名垂青史,我的日记以史上最快的速度翻译出泰拉主流语言出版; 而你呢,又需要我的预言来维持你在罗德岛独一无二的地位。想想看,就如同铸炉会吞噬失败者,凯尔希也不会要一无是处的你。 你可能想,‘反正漫宿有那么多原生先知,我随便再召唤一个不就好了’。不,原生先知的欲望各不相同,我的爱好是倾诉,是教导,是指引,是方方圆圆,不代表别人也有那么和平的愿望。 你知道在神秘学的领域,以亲缘、学术、技艺为纽带连接的父代与子代,以及恋人之间的关系具备特殊意义,他们之间存在被禁止的事物,而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 所以,我的同类们行蛊惑与阴谋之事,让父子相残,恋人相杀,然后我们围着被禁止的事物所带来的力量大快朵颐。不止是我们,几乎所有漫宿生物都在那么干。” 星极一脸警惕的看向原生先知:“为什么你不这么做,或者说,你已经在我这里吃饱了?” “哎呀,你终于发现了。”露西用星极的模样露出亲切的微笑,“泰拉世界的星象师是通过观测星辰运转,感应星辰的变化以解析命运的职业。 于星象师来说,观测星辰以外的方式进行占卜是被禁止的,而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 猜猜看,这些力量都去了哪里?” “是你……” “没错,是我。多亏了你的家族持续和我签订契约,让我源源不断的从被禁止的事物里吸取力量,我在预见未来的领域才会变得如此强大。” “说重点,”星极的剑又近了一分,“反正这只是你的拟态,我这一剑下去也不会死,只会很痛。” 原生先知叹了口气: “傻瓜,我的提示已经那么明显了。既然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那么诱骗别人行禁止之事,就可以不支付代价的从中吸收力量。想想看,在你身边有人被立下被禁止之事吗?” 星极变了脸色:“博士……凯尔希医生,怎么可能?!” 原生先知解释道: “凯尔希医生爱着博士,博士爱着凯尔希医生,正因为如此,这个甜蜜的陷阱才能成立。凯尔希医生把博士当做睡美人,立下禁止交合的事项,设置重重障碍,吸引登塔王子们登塔与之交合。 她巧妙的利用了人们的逆反心理,在建设游戏里 ghs,在 ghs 的游戏里搞建设,从而让人们主动去打破禁令,触碰被禁止的事物。然后,她就可以从被禁止的事物里得到力量。” “我应该质疑凯尔希医生的目的,但我也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星极警惕的看着对方, “你想要我背叛罗德岛,阻止凯尔希医生的计划吗?” 原生先知摊手说道: “我承认我的确想那么做,因为我们俩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若不是她的炉火,让我差点以为她是弧月的具名者,毕竟弧月钟爱平衡。 而且,罗德岛这种组织只容得下一种声音,过去博士处处迁就凯尔希,和她保持立场一致, 所以罗德岛是团结的;从从霜星开始,博士与凯尔希医生便有了分歧,当他们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你决定追随哪一边呢?” “我……我视情况而定,是以对错而不是好恶来下判断!” “星极”嗤笑道: “得了吧,你保证你绝对会拉偏架的,因为你想睡博士,不想睡凯尔希医生。 我来举个正在发生的例子:博士现在正在漫宿追逐幽灵鲨,幽灵鲨却已经回到现实,用换家战术直接杀到了博士的办公室,她希望像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所做的那样,交合的同时摄食彼此,从而把博士拉到她那一边。 凯尔希医生不会阻止她,因为凯尔希医生期待着幽灵鲨与博士的交合,以此从被禁止的事物里吸取力量。你期待博士与其他人交合吗?不,你绝对会把幽灵鲨从博士身上拽下来,换成自己骑上去。” 原生先知的话臊的星极满脸通红,但她说的没错,她的确不希望凯尔希的计划如愿以偿, 而是希望能够独占博士……尽管她知道这是一个梦。 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回答: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请让我回到现实里,我要赶在幽灵鲨得逞之前去保护博士的贞操。不,从今往后我都会保护博士的贞操,所有人都不会给凯尔希医生提供禁忌的力量。想和什么人发生关系,应该由博士自己的意志决定。” 星极想了想,又补充道:“除我以外。” “我可以把你送到博士那里,但你曾经立下不再进去漫宿的誓言,所以你做好支付代价的准备了吗?” 星极坚定的回答:“与博士相比,这点不算什么。”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原生先知微笑着把星极送到了蜘蛛之门门口,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罗夏错愕的看到星极出现在门口。 星象师抓住博士的急切的说道:“博士,你被偷家了,幽灵鲨已经杀到了你的办公室。” 罗夏一脸警惕的甩开星极的手说:“先证明你的身份。” 星极叹了口气,吐出一些只有她掌握的隐秘之事,博士确认了星极的身份,他有诸多疑问, 而当前有件事排在疑问之前,他必须先解决幽灵鲨偷家的问题。 “能带我回到现实里吗?”他问。 “可以。” 星极一边回答,一边拔出自己装潢精美的源石剑施展源石技艺。罗夏瞪大眼睛,看到在飞舞的星光里,星极的佩剑应声碎裂。 “星极?” 星极摊开手掌,佩剑最后一块残骸横躺在她的手心: “狮子匠曾拜入上校门下学习,他立下 不与上校及其后裔为敌的誓言。若干年后,他违背了誓言,为此击碎了自己的佩剑以完成对上校的抗逆。 我曾立下不进去漫宿的誓言,为了完成对誓言的抗逆,我须效仿狮子匠亲手摧毁自己的佩剑,这就是违背誓言的代价。” 散落在地的佩剑残骸旋转着飞向天空,被染上星光的颜色。虽然没有任何一道门关开启, 但罗夏感觉到一股异常的吸力让自己从漫宿脱离。 博士看向星象师,眼中浮现愧疚之色,牺牲了佩剑的星极却微笑着摇摇头。她的眼眸和身体如同星光一样明亮。 在博士还在漫宿的时候,她主动拥抱了他,踮起脚在他额头留下祝福的一吻,然后深情的抚摸着他的嘴唇,笑容在她脸上绽放。 “不要屈从于任何人,无论博士在这里迷失多少次,我都会带你回家,因为我是你的闹钟, 把博士从梦里叫醒是我的责任与义务。“她说。 带着这句话,罗夏回到了现实中。 时间再向前推进一些,在登塔王子罗夏前往漫宿企图寻找玫瑰公主幽灵鲨的时候,幽灵鲨却径直醒来,双方的立场置换,罗夏变成了睡美人,而幽灵鲨变成了登塔王子。 对于他们彼此而言,罗德岛亦是一座塔,这座塔由巨龙(凯尔希)与女巫(阿米娅)分享权利,而博士就是那个诱人的陷阱,吸引干员们向上攀爬。 幽灵鲨提起电锯,她不准备杀死博士,甚至不打算害他,只是依靠践行神给予她的真理, 让她进食博士,也让博士进食她,当他们彼此存在对方一部分身体碎片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就连接在一起。 在漫宿里,引诱她的神向她展示了蠕虫,它们最小的如同毛毛虫,只能寄生到人类身上, 控制宿主的大脑做出有限的破坏,而最大的可以吞下一座移动城邦。 维也纳,一个五重历史里都存在的城市,在第二次蠕虫大战中被蠕虫摧毁,整座城邦都在蠕虫半透明的腹部沉睡。而里面的居民则一边成为蠕虫的养分,一边做着痛苦而永不解脱的噩梦。 在幽灵鲨看来,先民如何取代介壳种,蠕虫也会如何取代人类,时代更迭无法避免,唯有更残忍者才能不择手段,而不择手段则能带来胜利。 深海猎人为人类的延续、人类的天命持续对抗着蠕虫,可是她的同胞们并不明白自己在对抗着什么,仅仅以“大敌”的可笑称呼称呼着那些居于深海的蠕虫。 这不该仅仅是深海猎人的战争,为了先民后裔的存续,陆地上的所有文明都应该动员起来, 为了对抗必将到来的蠕虫。 可是,她脱离深海阵营漫游诸国,看着他们为了次要的目的竭力厮杀,却对先民历史终结或是存续的大灾难视而不见。 最终,她抵达了罗德岛,一个弱小但值得期待的组织,当她要透露这个重要秘密的时候, 捣乱的邪神却扰乱了她的心智,令她疯狂,令她迷失。 幽灵鲨知道,就算她坦诚相告,大家也会把她信奉的神祇当做邪神。真正的神祇渴望维持现状,而邪神意图颠覆统治,邪神们的存在是左右先民后裔与蠕虫战争的鬼牌。 但博士不一样,幽灵鲨肯定他能够前往众神居住之地,倾听死者的声音。当目睹追逐他而来的博士,看着他饰金着红、开启了自我的样子,幽灵鲨更确定了这一点。 博士是可以为发展为战友的人物,如果他能够领悟当前时代还有超越贫富、种族、国家、 城邦和感染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矛盾时,他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所以博士必须目睹蠕虫,必须了解蠕虫的危害,必须知晓隐秘的历史和隐约成型的未来, 这一切只能在居于泰拉上的漫宿才能实现。 让自己昏睡过去并不是难事,但幽灵鲨自忖一个疯掉的修女不值得博士冒险闯入漫宿营救, 所以她一直耐心等待着,而时光把博士送到她面前。 霜星就是令事态改变的要素,那是个强大但即将凋零的女性,而博士爱慕身具力量之人, 必不允许她逝去。所以圣雅纳略真血对幽灵鲨无用,却对博士至关重要。 幽灵鲨让自己昏睡过去,由此把博士引向漫宿,一些人物基于自己的立场,选择帮助博士登塔或者阻止博士登塔,使得幽灵鲨等待了很长时间后,才在蜘蛛之门前等到了博士。 她本想在那里向博士阐明世界的真理,然而爬过刀刃阶梯的博士却越发坚定把她带回去的信念,这与幽灵鲨的计划产生了偏差,她不得不在漫宿里思考新的对策。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 lan B,换家。 这是幽灵鲨思考的结果,尽管漫宿隐秘,但博士仍然可以动用相当的人力物力,而她没有盟友,这场非对称的对抗里非得制造一个她独自面对博士的机会,才有可能击败并完成摄食彼此的目标。 在一些偶然要素和必然要素的共同介入下,幽灵鲨顺利的入侵办公室,发现了睡梦里的罗夏。她锁上门,又把沙发拖过来堵住门口,而博士依然像是雕塑一样。 这是幽灵鲨第一次正经的打量博士的办公室,以往只有惊鸿一瞥。她发现自己喜欢办公室里萦绕的神秘,从玻璃穹顶到血杯地毯,从巨大且被填满的书架到环杉盆栽到背后的双生子挂像到空白的画作…… “原来如此,神明的使者们已经先一步抵达了吗?博士还真是受宠啊。” 幽灵鲨继续前进,撕裂空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偏头躲开,手里剑十字的影划过她的背脊,落到后方骤现的白雪手里。 幽灵鲨感知到背后杀气的瞬间,飞快的转身同时启动电锯,旋转的链锯划过白雪的残影, 她手臂上扬,单臂提起电锯弹开了回旋镖,而藏在回旋镖身后的是白雪的身影。 东国女忍者落地撞入幽灵鲨近身范围的同时,手里的短剑刺向幽灵鲨的手腕。在刺中的瞬间,“叮”的声音和坚硬的触感让白雪明白幽灵鲨佩戴了护具。 幽灵鲨捏紧拳头砸向白雪的脸颊,白雪后仰,抬起的、用以平衡姿势的腿一脚踹向幽灵鲨的手腕,幽灵鲨手肘下压,以小臂承受了这一击以免武器脱手。 紧接着,她挥舞电锯劈向身前的白雪,后者却径直跳跃起来,撑住电锯锯面不旋转的部分, 身体翻滚,再次撞进幽灵鲨的怀抱里。双方的身体发生激烈碰撞,各自的武器脱手,白雪抓住电锯横斩,又被幽灵鲨抓住手里剑挡住。 幽灵鲨的力气比白雪大,所以她扛着手里剑一点点把白雪向外推,并最终撞开了白雪。博士的面容纳入幽灵鲨的视野,在她的手里剑和博士之间,进攻的路径畅通无阻。 修女小姐可能有些疯,但她绝不傻,她知道白雪的首要责任是保护博士,攻敌所必救,只要她做出攻击博士的意图就会让白雪露出破绽。 果不其然,白雪回身拼命改变手里剑的角度,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但女忍者把自己的背后整个暴露给幽灵鲨。幽灵鲨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她抓住白雪,把她连同电锯一起狠狠摔在地上,把女忍者击晕。 她没有拾起电锯,跨过昏迷的白雪徒手接近博士,在她所经之路上,一连串深色的斑点扩散,被修女服包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为期待许久的仪式而兴奋。 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里在不久之后将灌满博士的籽种,为他孕育子嗣。她和他的子嗣是神圣的,将被作用于神圣的仪式以此达成神圣的效果,正如此刻他们交合并摄食彼此。 “我虽然沉睡但并非没有感觉,在我还是睡美人而博士还是登塔王子的时候,博士曾经很不老实的品尝过我吧。” 幽灵鲨一边说一边接近: “既然如此,我们的身份互换,轮到我这个登塔王子来品尝睡美人博士倒也不算过分。” 她朝博士伸出手,就在指尖距离罗夏的脸颊还有一厘米的时候,罗夏忽然睁开眼睛抓住了她的手。 双方视线交汇,博士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幽灵鲨则有些许意外,连带身体一起停了下来。 罗夏瞥了眼现实里工具箱所在的位置,立刻松开幽灵鲨一个腰子翻身(@摸鱼坊主)从桌子上翻了过去,幽灵鲨回转身体抓住博士的裤子,直接把博士绊倒在地。 幽灵鲨抓住罗夏的腿把他拖过来,一边说道: “博士,别害怕,我只是想和你生孩子,不会 疼太久的,众神都会祝福我们。”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罗夏没有挣扎,而是向口袋里摸索,幽灵鲨这个脱裤魔(tecmo)则已经把他的裤腰带解开, 露出了穿在里边的秋裤……橘色的。 罗夏趁势拉开了上衣拉链,里边的秋衣同样是橘色。幽灵鲨恼怒的叫了一声,她讨厌橘色, 扒裤子的动作为之一滞,罗夏立刻掏出防狼喷雾对准了她的脸。 幽灵鲨在最后时刻捂住了自己的脸,保护自己敏感的鼻子不受味道刺激。她对罗夏的压制减弱了,罗夏趁势从她身边挣脱,跑到了工具箱身边,顺势翻滚,幽灵鲨投掷出去的钢笔扎进墙里。 斯卡蒂的训练起了作用,罗夏在翻滚之后第一时间靠住沙发作为掩体,他拉开手提箱拔出蓝色药剂的瓶塞,一口气把里面的液体倒在自己身上。 调香师精心调配的蒂蒂体味香水扩散,罗夏站了起来,外套与裤子从他身上褪去,显眼的橘色让冲过来的幽灵鲨脚步停滞了一下。于是博士可以从容的掏出手枪对准自己,发射一枚增强区域音感的源石子弹,并以加键唢呐吹奏的《初音未来的消失》接继。 博士的办公室变成了活地狱,幽灵鲨则在他一连串的针对下变得晕头转向,她凭着身体素质硬抗唢呐声向前冲锋来到博士面前,向唢呐伸出的手却只命中了空气。 她停止动作,回头看向躲闪到一边的罗夏: “预判了我的动作,所以距离改变了……是斯卡 蒂教的你吗?” 罗夏略带喘息的回答: “没错,这是为了在漫宿里击败你所做的努力。不过,在现实里击败你也一样。” “在漫宿里你有可能击败我,而在现实里,存乎想象的事物不具备力量。” 罗夏摇了摇头: “有人为了我回到现实里击碎了自己的工具,有人为了给我争取时间拼死奋战,她们都在给我一个争取让我把控命运的机会,我不能辜负她们的好意。” 幽灵鲨的脸上浮现认真的神色:“即便这关系到泰拉的命运?” “我们两个太渺小,怎么能和泰拉的命运扯上关系?” “博士,你一定不懂吧。” 黑色的雾气笼罩了幽灵鲨,她发亮的双眼投射一片猩红的光芒。罗夏舍弃了自己的武器转身就逃,他目睹过幽灵鲨与陈战斗的样子,知道幽灵鲨现在不是他能击败的。 这招很厉害,但等结束之后幽灵鲨就会主动进入晕眩状态,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拖延时间。 因为出去的路已经被幽灵鲨堵住,所以罗夏干脆提着工具箱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 幽灵鲨不紧不慢的追逐着他,对于博士抗拒被她睡,她多少有些恼怒。动的是她,疼的是她,怀孩子的是她,生孩子的还是她,博士根本没有损失。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对她那么抗拒? 罗夏推着床铺来堵住门口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因为幽灵鲨技能结束之后处于晕眩状态,他把自己隔离在卧室里,等同于让幽灵鲨获得了安全度过晕眩状态的机会。 果不其然,幽灵鲨的存在感消失了一会儿,不久之后他听到电锯发动的声音,他下意识的离开了房门的范围。下一秒,木屑与火花就在半空飞舞,可怜的大门毫无反抗之力,被电锯锯烂,踢到一边。 “看来我能够免费换个门了。”他自嘲的说。 幽灵鲨跳进房门里,再一跳把博士摁在了床上,她骑在博士身上,褪衣声与呼吸声交替, 她展现了真正的自我,也准备也让博士展现真正的自我。 博士上议院辖地的橙色与讨厌的斯卡蒂味道被幽灵鲨远远的扔到一边,这让幽灵鲨舒服了许多,而到了下议院辖地的时候,罗夏的抵抗变得激烈,但幽灵鲨很快压制了他。 罗夏大叫道: “幽灵鲨,这是我最后一次善意的警告,我在你进攻的地方藏了一把枪,如果你执意让它暴露,某种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了!” 幽灵鲨愣了一下,露出猎手般残忍又兴奋的表情说: “这正是我的天命!来吧博士,让我们 合为一体,彼此摄食!我只是第一个幸运儿,你还要和很多的女子孕育不同的后代,我们要一起努力制造一支伟大的军团!” 即便博士再好色,在军团的数量面前也剩下敬畏。他知道,幽灵鲨或许真的会鼓励他和不同的女子生出一个军团,但眼下幽灵鲨打算和他制造的孩子并不在此列。 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怎样的父亲,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担负起责任,但他并不希望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哪怕是未出生的牺牲在幽灵鲨以大义为名的狂热奉献里。 “不,我拒绝!幽灵鲨,你的执念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邪神并不爱世人,世人只是他们消遣取乐的工具,他们承诺了许多,但他们又给予了什么?! 天灾、源石病……这些终归要靠泰拉所有人一起努力解决,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如果有人以这个头衔标榜自己,我一定打烂他的狗头!” 人与人的理念并不相通,罗夏的真心话并不能引起幽灵鲨任何波澜。在罗夏的哀叹里,幽灵鲨奋力撕烂了博士下议院的保护层,她愣住了,因为一把小巧的呲水枪藏在那里。 罗夏迅速握住呲水枪对准幽灵鲨的鼻尖发射,辛辣的液体命中了幽灵鲨最敏感的部位,让她发出一声尖叫,翻滚着从床上倒下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罗夏不想伤害自己的干员,但他非得用暴力说服幽灵鲨,所以他又从工具箱里拿出电击枪给幽灵鲨来了一下,后者的身体痉挛起来,却仍然可以把他再次击倒,颤巍巍的爬了过来,压在他身上。 “你就那么讨厌我给你生个孩子吗?!” 幽灵鲨因为痛苦而难以控制自己,她的泪不断打在他脸上,她高亢的声音震的罗夏头脑蒙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幽灵鲨的身体变得僵硬,然后软趴趴的倒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 罗夏看向门口,捂着自己脑袋的白雪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倒在地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 罗夏看到幽灵鲨背后的飞镖,大概是因为女忍者涂了麻醉药,所以才能顺利的放倒幽灵鲨,危机解除了。 “到头来,我还是依靠别人的帮助才击倒了幽灵鲨……天啊,这都是什么事。”他嘟囔道。 失去意识的幽灵鲨变得异常沉重,罗夏之前与幽灵鲨的搏斗里消耗了太多力气,一时间推不动他。这时候,门外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所有警匪片前期的剧情一样,正义的力量总是晚来一步。 星极第一个来到门边,她惊讶的捂住嘴巴,临光在一秒之后来到星极后面,她看见卧室里的场景便沉默了。 罗夏的下议院动了起来向上议院传递险情,不巧的是,幽灵鲨还趴在他身上,以至于罗夏的行为被向着更成人的方向解读,他的视野顿时写满了“危”字。 “我发誓我只是进行了自卫活动,是她袭击我的。”罗夏急忙辩解道,“我并不会对干员随便出手。临光,别担心,我对你没什么想法。” 博士的口不择言让女骑士越发沉默了,临光走到他面前,举起手里的战锤叹息道: “博士…… 你这个没出息的!” 罗夏害怕的闭上眼睛,他想象里的疼痛没有来,反倒是温暖的光芒撒遍他的全身,舒服的好像他刚刚经历了一次按摩。罗夏睁开眼睛,他身上一松,星极已经把他身上的幽灵鲨搬开了, 同时为他的下议院盖上了一块布。他尴尬的对星极一笑,转而看向临光。 女骑士的眸子里蕴藏着他不懂的情绪,但她眼里的阴翳清晰可见。罗夏嘴唇嗫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临光的手轻轻落到他脑袋上,上面施加的力道让他低下头去,他的头发被临光轻轻揉弄着。 “没出息的。”临光重复了她的叹息。 第二百零七章 睡美人(15) 尽管有临光看护,博士和白雪还是在医疗部门接受检查,排除身体留下暗伤的风险。在做完常规检查后,博士又被叫到凯尔希医生那里做了单独的检查。 检查的项目不言而喻,罗夏稍微感到有些害羞,凯尔希则一如既往的冷淡。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道:“现在这一切还在你的计划里吗?” “嗯?” “我是说,幽灵鲨能一路无阻的来到我面前,提出某些、某些过分的要求,正常情况下会被 S.W.E.E.P 拦截,但她们谁都没有出现,我不相信罗德岛的内卫建设是一片空白。” 凯尔希冷淡的回答:“合理的疑惑,但你缺乏证据。” “我怎么可能拿到证据,”罗夏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你是在两面下注,一方面,你通过为我设置‘被禁止的事物’而防止我变成刀刃阶梯下面的那些怪物; 另一方面,一旦有人突破了‘被禁止的事物’,那么它就拥有了力量,力量未必由当事人来吸收,如果操作得当的话,它可以转化为凯尔希医生你的力量。 这样,你或许不会大胜,但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甚至期望小胜。” 凯尔希略意外的看了罗夏一眼,她洗洗手,给罗夏和自己泡壶红茶,不是锡兰红茶而是普通的品种。罗夏吸溜了一口,与热气腾腾的感觉一起入腹的是幸福。 “你不必把你的事告诉我,我也不会把我做的事告诉你,这就是我们的法则,也是罗德岛的法则。每个来到罗德岛的干员,都实际上与过去做切割了。”凯尔希说。 “个人的事隐瞒还可以归结为隐私权,那么有件事我必须要问,幽灵鲨在袭击我的时候曾告诉我一些不妙的事:关于一个威胁着整个泰拉的势力的事情,这个势力与深海猎人们持续对抗的敌人有关。 更准确的说,深海猎人们对抗的是这个势力的一部分,可是斯卡蒂对此一无所知,幽灵鲨又不能全信,那个蛊惑她的神说的事情未必是真的……所以,事情到底怎样?” “别担心,世界不会因此而毁灭。退一步讲,哪怕是,罗德岛做不了什么,也无法号召别人行动起来,我们没有做旗手的资格,因为我们总归是一个感染者组织。相比起来,你不是还有更迫切要做的事吗?比如某只白兔子。” 博士察觉到,霜星的存在让凯尔希有些不高兴,大概因为这位卡特斯术师是不可掌控、不可改变的,这不对凯尔希的胃口。 同时,多亏了凯尔希的提醒,罗夏在忧虑更为遥远的事情之前,想起现在更为迫切的事情。 在离开医疗单间的时候,他回过头来说对凯尔希说: “幽灵鲨说想让我和许多不同的女子生许多 不同的孩子,这也在你的计划里吗?” “只是她的胡话罢了。” 博士看着凯尔希,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美丽动人,她的缺陷也突然有了可爱之之处,令他欲火难耐,渴望和她结合。 “其实我还蛮喜欢你的,现在也是,喜欢到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罗夏挠了挠脸颊,“我说,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将来有了孩子好上户口。” 凯尔希愣了一下,愤怒的焰火在草榴色的眸子里一闪而逝。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用发颤的声音说:“你被幽灵鲨搞得神志不清,我只当你说了胡话,请你离开吧。” 我是真心的! 罗夏想了想,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一边为了救另一个女人的命拼命努力,一边对凯尔希说“做我老婆,给我生孩子吧”,他的人渣力已经爆表了。但想想挽歌儿小姐给他展示过的,他把霜星的尸体送到焚尸炉的场景,他宁愿做个人渣。 离开医疗部门之后,罗夏径直前往禁闭室,幽灵鲨暂时被关押在这里,惊蛰认真的与她交谈……或者说,只是她单方面的质问沉默的幽灵鲨而已。 看到博士之后,惊蛰站了起来,她绷的紧紧的,比平常严肃十倍。对于心高气傲的麒麟小姐来说,在她眼皮子底下出那么大的事情,且她在这件事里无所作为,应该难以让人忍受。 自然,不难看出她也有对博士个人安危的挂念、对他隐瞒事实的抱怨和对罗德岛安保力量的质疑。但在诸多情绪下的左右下,惊蛰仍能够克制自己,平静的问道:“身体怎样?” 罗夏摆摆手:“无妨,白雪也没事。” 惊蛰松了口气,朝博士低头: “那就好。这件事我有失职,博士的安全也是助理的工作。如果我不在那个时间出门,那么我能和白雪一起抵挡幽灵鲨。” “这不是你的错,惊蛰。” “那么,需要我继续履行职责,协助博士查清真相吗?” 罗夏难为情的别过脸去:“其实我希望你什么也不知道。” “明白了。” 惊蛰深吸了一口气,收拾东西站在角落里,她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罗夏感觉自己的屁股被她尾巴抽了一下,他回过头去,惊蛰高挑的身影缠绕着怨念的阴影。 在理智上,惊蛰能够明白自己作为炎国官员被排除的理由,但在感情上,她可能对他的回答十分不满,所以才用尾巴抽他屁股作为报复。 比起缠绕电流的手指点在他身上的穴位,这等程度的报复还挺可爱的。博士不禁回忆起那蓬松茂密的尾巴扫过他身体的触感,感觉下议院又躁动不安起来。 罗夏坐在惊蛰刚刚坐过的椅子上面,上面还残留着女人的余热,他看向幽灵鲨,幽灵鲨也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旋即露出礼貌的笑容。 罗夏下达了对幽灵鲨的处分: “你就在里边关七天吧,好好在里面反思你的所作所为,然后杜宾教官会让你和新学员一起训练半个月,并进行累计 144 小时时长的义务劳动,这次你在办公室造成的所有损失由你的工资支付。” “比我想象的轻啊。” “因为你造成的影响和损失轻微,罗德岛又需要战力,不能让你坐太长时间的冷板凳。而且,对于你这样的狂信者惩罚的意义不大。” “对,我为博士诞下子嗣的目标并不会改变,我反思的只有达成目的的手段。”幽灵鲨说。 “你的神指引你那么做的时候,你就没有任何抵触吗?没人愿意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生孩子。” 幽灵鲨回答: “首先,她并没有指引我诞下子嗣,只是鼓励我追逐内心的欢愉。我的欢愉便是传承,因为对抗蠕虫可能需要持续几代人,所以每个人都有孕育后代的责任。 在所有我认识的男性里,我对博士的抵触最低,而且博士拥有吸引我的神秘和强壮的器具, 我认为和你孕育的后代们将变成合格的祭品,以及合格的战士们。” 罗夏摇了摇头: “这正是我拒绝你的理由。其一,如果你爱我,那么想要和我结合还能理解, 因为我也爱慕强大。但是你不爱,所以我必然不可能和你结合。结合是相爱你男女自然发生之事,爱是男女结合的润滑剂……” 罗夏闻到了一股潮乎乎的味道,他诧异的看着幽灵鲨消失在黑暗中又展现在灯光下的手指, 晶莹的痕迹表明,即便没有爱,幽灵鲨和他的结合未必是痛苦的; “其二,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问题是比较大……”他说。 幽灵鲨微笑着回答: “所有的深海猎人都可以控制自己的肌肉……每一块肌肉都是如此,所以我们可以为了伴侣而改变。” 罗夏吃了一惊:“斯卡蒂也这样吗?” “应该是吧。” 罗夏回想起塞雷娅与临光说过的择偶条件,斯卡蒂几乎契合每一条。她本人又有他喜欢的长发与好身材…… “她能坐下去吗?”他喃喃的说。 说完之后他心虚的看了墙角保护他的惊蛰一眼,害怕被她听到。惊蛰不明所以的看过来, 他松了口气继续和幽灵鲨说话,自然看不到惊蛰的神情变得游移不定,用手指在小腹上比划着距离,倒抽了一口凉气。 罗夏接着说: “其三,我不会为了力量而伤害自己的子嗣,这是底线问题,我不会退让半步。” “很坚决,但博士的意志在这件事里并不重要,如果没有她的默许,我没法进入博士的办公室,差一点就成功了。我想,她应该也是哪位神明的信奉者吧,不然怎么会如此熟练的在博士身上布置陷阱。” 幽灵鲨的笑声在禁闭间回响:“哈哈哈,博士,被当做鱼饵的感觉如何?” “不太好,但如果是凯尔希的话,我会接受。我过去似乎亏欠她很多,如果她要报复的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一直想和她打破隔阂,和她结合。” “原来如此,你已经决定献身于她啊。” “是的,这就是博士 X 的献身。幽灵鲨,圣雅纳略真血在哪里?” 罗夏还以为会得到“我不告诉你”或者“它不存在,是我骗了你”的回答,但幽灵鲨爽快的吐露了物品的藏匿地点,自称是战败者向战胜者献上的战利品。 罗夏走到外面,遇到了星极,他第一眼去看腰间,星极佩戴佩剑的地方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他脸上浮现愧疚的神色,而星极摇了摇头,说道: “我会去火神那里要把新的,博士可要替我报 销费用啊。” “算我的,算我的。” 罗夏知道星极是为了减轻他的愧疚才那么说,心中越发感激,说道:“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星极的手指点了点下巴,思考了几秒说:“博士先欠着吧,想好了我会和你说。” 星极值得信任,所以罗夏不觉得欠她人情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从幽灵鲨的住址找到了一个暗格,打开之后一瓶装着红色液体的瓶子陈列在其中。 他拔出瓶塞,小心翼翼朝手里倒出一点尝尝,腥咸的味道留在舌尖。罗夏等了三十分钟, 见自己的身体没有异常反应后拿着瓶子来到霜星的房间。 “这就是能够救活你的东西。”他向霜星如此介绍道。 “圣雅纳略真血?” “对。” 霜星看了那瓶子一眼,她选择相信他。按照罗夏的意思,她分三次把这瓶血饮尽,之后的半个小时,罗夏在她房间坐卧不安的等待着效果,直到霜星发出了一声慵懒的叹息。 她向罗夏形容道: “我感觉身上的虚弱感消失了,就像我是一个到处是孔的木桶一直在漏水, 现在所有的漏洞都被堵住了。我的生命力的流逝似乎停止了,虽然我的身体没有立刻变好…… 但似乎不会变得更糟了。”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罗夏轻轻抱住了她,察觉到霜星比以前温暖了许多,“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接下来你到医疗部门做一下检查,如果稳定的话就可以做体表的源石结晶清除手术,那么你就不必死了,你有很长的时间可活。” “那也意味着我的力量大幅度衰减,对罗德岛的价值缩水了。”霜星说。 “你活着才是最大的价值!” 霜星抚摸着罗夏的后脑勺,十几秒后轻轻推开他,说道: “你说要做体表源石结晶清除手术。” “对,如果你的感染没有进一步升高,而你的体质又能承受住的话,我想你很快就能迎接活蹦乱跳的人生。” “即便我恢复了健康,我也不会活蹦乱跳……这不适合我。”霜星笑了笑,“我的意思是, 要做体表源石结晶清除手术的话,不是还有一种更便捷的方式吗?我不大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身体。” 罗夏吞了口口水,女人从他身边走过,拉上窗帘锁上房门,在变得昏暗的房间里,霜星的白色衣裙像是奶油一样色泽温润。 “我是不会对你说‘谢谢’,而是以实际行动回报你。”霜星抚摸着身上的源石结晶, “你很 喜欢它们,对吗?” 第二百零八章 草驴(1)(116→115) 罗德岛的脚步不为某人而停歇,哪怕博士腰酸背疼不想起床,他仍然被散发着酸甜香味的本人和星极味的闹钟从睡梦乡里唤醒。 “博士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闹钟干员瞥了眼罗夏的裤子, “昨晚没睡好吗?” “不,睡得挺好的,就是做了几个实验来验证心中的疑问……你的剑做的怎么样了?” 罗夏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回答星极的问题,等他说到“实验”时,顿时住了嘴,因为这是他和霜星进行的不可言说的实验。 星极没有多想,她当时碎剑碎的果决,事后想起来却打着滚怎么也睡不准。这是家族传统的源石剑,倒不是说代代相传,而是每位星象师都有那么一把作为武器和仪式物品。 如果她和埃琳娜没得源石病,她手头阔绰不大在意这个损失。在眼下,每一份大数目的钱她都要忖思一番。博士已经承诺新武器的订制费用走他的账户,但星极不想浪费博士的钱。 在她潜意识里,浪费博士的钱就是浪费自己未来的钱——尽管她自己没察觉这一点,而是想到了更为现实的理由:为博士省钱可以让她捏在手里的人情更具价值。 所以,星极只想在火神那里选一把趁手又价格合适的成品作为暂时的替代品。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来到火神的工匠铺,也是罗德岛最现代化的工匠铺,罗德岛的顶尖个人兵器大半出自火神之手。 “嗯,有事吗?” 察觉了来访者后,火神站了起来,挂在脖颈处的白毛巾轻轻摇晃着。她满不在乎的拿起自己调配的营养饮料咕咚咕咚喝一大口——这可以理解,工匠是追求让不焚之物焚烧的职业,他们对于火有一种天生的干渴。 “我想要一把趁手的武器。”星极说。 “你原来那把呢?” “坏了,坏的很彻底,没法修复了。” 火神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 “那是一把好剑,如果我十次铸剑,至多有一次能让剑的品质匹配你的佩剑。它是怎么坏的?” 星极被说的有些难过,她轻声说道: “在破坏武器和拯救同伴之间,我选择拯救同伴罢了。” “那么它的牺牲是值得的。” 火神对星极的武器有些兴趣,但对星极本人没兴趣。匠人的模样、身世、性格、理念万欠, 但促使他们成功的都是同一种偏执,对工具的偏执。 火神在寻找武器的时候,星极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她听博士说过这里的事情。不久之后, 火神抱着四柄带剑鞘的剑出来。 星极接连拔出单手剑轻轻挥舞,留下铅灰色的轨迹和撕裂空气的声音。别看星极外表那样, 她在剑术上也有颇有造诣,攻防一体,进退有度,如果被博士看到这一幕,必然会被抓去学习《解析几何》以增强几何剑法的威力。 火神的眼光不差,她为星极挑选的四把剑后者用的十分顺手。然而,它们也因为同样的问题被全部淘汰:星极握住它们很难施展自己的源石技艺。 火神想了想说道: “我想,是因为源石排布的问题导致你的源石技艺很难发挥,这样的话非得订制武器不可。” 星极一脸为难的脸色:“这个……” “有什么难处吗,着急用?” “不,我手头资金匮乏。” 火神点点头: “这样啊,订制武器很贵,你偏向法术输出需要更多的源石,对源石排列有更高的要求。” 星极尴尬的摆了摆手:“那我就告辞了。” “不,你可以先赊账。我最近有一件装备订单涉及神秘学的知识,需要有人帮我解惑。众所周知,你是神秘学专家。” 于是,星极就以为火神提供神秘学建议为代价,换来她提供的订制装备支持。对罗夏来说这也是件好事情,意味着他自己对星极敞开钱包,却不必付一分钱。 “不过,火神需求的神秘学是什么?”罗夏问。 “根据她说,这是外地客户寄给她的订单里附带的要求,准确的来说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聪明的工匠,你一直往前走,会遇到一颗很高很大的树。树上有九只鸟在争夺一件外套, 开枪打死一只鸟,你就能捡到外套,获得极大的好处。” 罗夏听完皱着眉头回答:“这不是在耍人吗?” “我也觉得是,但客户实在给的太多了,所以火神就接下了。据说,客户给的预付款就是金条,如果解开谜团打造客户想要的道具,除了尾款之外那个人还会额外出一笔奖金。最重要的是,之前还没有一个工匠能把它打造出来,火神小姐在职业相关的领域十分好胜。” “给的太多了”这个理由让罗夏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上次他作为团建活动奖品被干员们抢来抢去的时候,火神从砾手里夺过他的控制权,转眼就因为诗怀雅摞起两摞的钞票出卖了他。 “我觉得有些可疑,隐约记得这似乎是某个童话故事的剧情,火神那边你就多留心一下吧。” 罗夏说。 星极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也小心。” “听起来真敷衍!” 星极锤了一下罗夏的小腿,自己先行离开了。 罗夏发现一件事,星极最初叫自己起床的地点是在门外,她不会进入他的房间;不知从哪一时刻开始,她自然的踏入房间而与床铺保持距离;现在,她已经可以对他的身体直接施加影响,出入好像在自家房间一样自由。 这算是我们关系变好的证明吧。他想。 博士的生活一如既往,不过教官阿宾(杜宾)、助理惊蛰、厨娘蓝毒、教练塞雷娅都发现博士十分虚弱,身体被掏空,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哪怕眼前有长头发大尾巴穿白丝的干员在他面前走过,他嘴上说着“我好了”,但其实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博士的眼神常充满欲望,这欲火是如此猛烈,几乎变成了第二辉光,使得察觉了他眼神的干员心生尊敬,甚至入迷。就像打哈欠的人会带动别人一起打哈欠,发涩图的人会引得大家一起在秋名山斗车,一些事只要有一人带头,就会自然而然的让反应连锁,变成群体的狂欢。 但今天,博士的眼神如此清澈,他像是一面无尘的镜子映出了他人,以至于最严肃的人也不禁怀疑博士是不是吃错了药。 而同时与霜星和博士有来往的人则可以看到霜星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这位冰冷的术师气质比以往柔和了许多,眉眼之间可见娇媚的色彩,她突然从冰冷的怪物变成了沉默但可爱的女人。 再联想博士的虚弱,大家都懂了,肥沃的田地和累坏的耕牛是古就有之的比喻,而且形象贴切。 博士花了好几天才恢复精神,同时霜星新鲜出炉的体检报告让他的精神更加振奋,她的体表源石结晶没有再增长,血液中源石颗粒浓度没有增加。虽然因为源石结晶对于脏器和神经系统的侵犯,霜星仍然被判定为重症病人,但罗德岛的医疗水平已经确保她不会进一步恶化,变成爆体而亡的结局。 他去找霜星庆祝,这个外表冰冷而内心如火的乌萨斯女人给他留下许多吻痕,他也是一样。 他破例允许霜星喝了酒,霜星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后忍不住嚎啕大哭,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与辛苦,被塔露拉背叛的痛苦,看不清感染者前路的绝望、死亡的阴影与回不去的故乡一起发泄出来。 罗夏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只到霜星哭累了为止。他坐在圈椅上,而霜星则侧坐在他大腿上,蜷缩身子靠在他的胸膛。 这具身体依然轻盈,但温暖取代了冰冷,人的生气取代了冰原的寒冷。他拨开霜星的额发, 轻轻亲吻女人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泪水。 看着睡着的霜星,罗夏感到无比满足,他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霜星已经收拾齐整,她给了罗夏一颗糖,罗夏吃下去顿时辣的流下眼泪,而她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罗夏一边揉着眼角一边问:“我睡了多久?” “半小时左右,你的工作没问题吗?” “惊蛰小姐会帮我处理……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个人想睡你吗?”霜星问。 你这人说话好直接! 罗夏摇了摇头: “她可是炎国大家族出身的小姐,本人执着于正义和她调查的案件。具体的东西我不能告诉你,只能说,她来罗德岛不是冲着我来的。” “你们罗德岛……我们罗德岛招收干员的标准令人迷惑,人事部是不是来者不拒?” “分两种吧,一类是身负一技之长,走正规招聘流程进来,你算第一类;另一类就是待在罗德岛无处可去,比如捡到的龟龟、苇草和泡普卡,已经许久不和家人联系的玫兰莎……” 说到这里罗夏叹了口气:“像玫兰莎这样的情况不是少数,炎国有句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这句话对任何一位家人都成立,如同卡夫卡的《变形记》,那个变成臭虫的男主也不是一开始就被家人抛弃的,但家人最后还是抛弃了他。 无意冒犯,对于许多家庭来说,得了源石病的家人和《变形记》里那位变成臭虫的男主差不多,毕竟它没有治愈手段,有传染风险,需要耗费许多资源,连带着整个家庭都会被社会歧视排挤。 成本最低的手段就是就是与得了源石病的家人进行切割。玫兰莎一开始来罗德岛的时候她家人还给她写回信,而现在……” “所以咱们只能抱团取暖,”霜星抓住罗夏的手,旋即露出古怪的表情, “我记得你不是感 染者吧。” “嗯,因为我所有重视的人都在罗德岛,罗德岛又是感染者组织,所以我站在了感染者这一边。” 霜星摇了摇头:“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馋源石病人身上的源石结晶才站在感染者这一边的。” 罗夏皱起眉头:“你在胡说些……等等,好像感染者在我眼里的魅力的确比普通人高些。” “除了我之外,你还吮吸舔舐过别人的肌肤吗?” 罗夏挠了挠头:“如果我说是呢?不过你应该是我覆盖面积最大的一个。” “你在面对其他人时也像小孩子面对哺乳的母亲那样吗?” “呃,有些条件不合适,有些性格不合适,至于剩下的……男人喜欢非欧几何有什么错!” 霜星伸手弹了罗夏的额头一下,尽管她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略感到不爽。在罗夏透露的人物之外,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物影响着男人的抉择。到现在,博士都没有和她以正常的方式交合过……只因那个女人将之定义为“罪恶行径”。 罗夏捂住额头,眼泪汪汪的说:“你还在吃这些糖吗?” “病情已经稳定住了,但我已经退化的味觉不会再回来,不必难过,我已经很庆幸了。” “如果我想要让你取回轻症病人能够体验到的生活,也就意味着……”罗夏犹豫的看了霜星一眼,“我们尝试用交合以外的方式进行银色之秘仪式,但似乎都没有效果。” “我宁愿交合也不能发挥你那个仪式的效果。”霜星说。 “啊?” “那时候,如果你的仪式真的奏效的话。你这头耕牛就不会仅仅耕耘我这里的田地里,光是罗德岛需要你耕的地就不少。 那个控制着你的女人会把你当做一件战略性道具,如果对社会有影响力或对罗德岛有极大价值的女性染病,你猜她会不会把你当做良药送过去。” 罗夏吞了口口水,他觉得凯尔希对他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既然她管不住他的下议院, 就让他的下议院导向最符合她利益的方向……尽管看起来有“我绿了,但我也变强了”的嫌疑。 凯尔希是一个有底线的魏彦吾,蛐蛐绿帽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在她生命里还有更重要的事。 因而,她在霜星设想的情况里,她很有可能为自己戴上帽子,也把博士变成射浇工具人派到病人身边。 想想各路妖魔鬼怪在他身上狂舞的地狱绘图,罗夏不寒而栗,霜星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轻轻摩挲着他的脖颈。 “至少此刻,我们两个还能温暖彼此。”她说。 罗夏总觉得卡特斯族的欲望比别的种族强烈一些,此刻霜星的脸颊绯红,她湿润的眸子和微微开启的嘴唇发出无声的邀请。 罗夏这头小耕牛颤抖了起来,在霜星的阴影笼罩他,并把他压倒之前,他伸手摁住了她的肩膀说:“呃,还有件正事。” “什么?” “你的寒冰源石在哪里?” “还佩戴在身上。” 霜星从领口把项链掏出来,罗夏伸手摩挲,上面还残留着非欧几何的温度与味道。 “这件东西对你很珍贵吗?”罗夏问。 霜星低头凝视,寒冰源石表面映出她的脸庞,她含笑说道: “这是爱国者给我用以维系生命 的东西,现在我的源石病得到控制,那么它就变成了一件装饰品,上面寄托着笨蛋养父对养女的爱。” “那么说来,它很重要咯?” “嗯,当然很重要。”霜星诧异的看了罗夏一眼, “怎么,你连他的醋也吃?” “不不不,我也十分尊敬这位前乌萨斯军人,感激他对你的抚育之恩。”罗夏吞了口口水, “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我们之间都已经坦诚相见过两次了,你还有什么心理负担吗?” 罗夏摇摇头:“这不一样,因为我想要你的寒冰源石,可能永远不会还给你。” “什么意思?” “其实我为你延命的措施,包括圣雅纳略真血,还没有实践成功的银色之秘仪式,都是某人提供给我的。作为代价,她要回收寒冰源石作为报酬。” “谁?” “抱歉,她太危险了,我不准备让你认识她。” 霜星看了罗夏好一会儿,才说:“也就是说,你已经踏入了危险的领域咯。” “不止如此,我能遇到你,也是那个人指引的结果。她为我展示了你,你的身姿打动了我, 所以我才决定追逐你。” “虽然你的说法让我难以接受,但如果以你的说法为前提回顾过去,那么我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能得到解答。 “霜星说着说着露出古怪的表情:”这算什么,我是游戏里的女主角,等着你去攻略?” “呃,其实你只是一个支线和配角……” “嗯?” “没什么没什么,”罗夏摆了摆手,“我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坦白告诉你。我不想这个秘密成为横亘于我们之间交流的障碍。” 霜星讥笑道:“你对我出手的时候,我可没感觉到你有什么障碍。” 房间沉默了一会儿,霜星解下项链,把它交到罗夏手中,罗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耸耸肩回答:“于情于理,这个代价都应该由我支付。” 向霜星坦白的秘密,使得她好感-20 而信赖增加 20,罗夏拿着霜星的项链回去,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召唤了挽歌儿小姐,纸片人在空白的画作上浮现。 “喏,”罗夏举起手中镶嵌着寒冰源石的项链,“按照约定我把它带来了。” “很好。” 一股寒风刮过罗夏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小段时间,因为他没看到挽歌儿小姐有任何动作,手中的源石项链却只剩下寒冰源石。 “我还以为你会一起拿。”罗夏说。 “源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项链,这里边还有一个故事,你要听吗?” 罗夏摇了摇头:“我拒绝。” “可惜啦,我还思考了一会儿怎么指使你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我只是不想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了。” 挽歌儿小姐微笑着回答:“你选择拯救霜星,就一定会踏上这条道路。因为你的胃口太大, 如果出现第二个霜星,第三个霜星……你一样还想救。 这次你足够幸运,圣雅纳略真血就在你身边。那么下次呢?还有你一直追逐着的睡美人幽灵鲨,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向她耳语关乎蠕虫的秘密,让她发疯发狂? 真相、材料、知识、欲望……你所欲求的一切都藏在漫宿里,我等的神已经向你投下目光, 他或许是第一位司辰,或许不是最后一位司辰。小心一些,在第二拂晓来临之前,没有任何人是你绝对意义上的朋友或敌人。” 罗夏用一根竖中指的动作欢送谜语人归去,在与一位司辰肩并肩之后,他手下的具名者看起来就没那么可怕了。 不过,凯尔希医生的寿命问题沉甸甸的躺在博士心头。那个固执的女人既然可以从被禁止的事物里获得力量,想来一定不缺乏延长寿命的手段。可是,她丝毫没有改善自己身体情况的意思,只是夜以继日的工作,执行除了她谁也不知道的计划,把许多事藏在心里不容许别人干涉。 既然如此,他只能强迫凯尔希来延长她的寿命,哪怕是她一定不会接受的银色之秘仪式, 他也要强迫她一脸屈辱但很性福的活下去。 要攻略凯尔希这道马奇诺防线,就必须先攻略比利时,阿米娅就是凯尔希的比利时,所以他必须攻略阿米娅。 可是阿米娅需要攻略吗?罗夏觉得她对他的好感一开始就是满的。 只是当他以“攻略”的眼光看阿米娅的时候,他的心态、他的认知、他看向阿米娅的眼神就变了。他相信如果他以男女关系来重新他与阿米娅之间的关系,阿米娅不会抗议,甚至可以接受更进一步的关系…… 不行不行,阿米娅才十四岁啊!罗夏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这时候对她出手,她会不会变成下个 W? 第二天,阿米娅用小车推着早餐及今天要处理的文件过来,她每天都会借助这个行动和博士闲聊五分钟。日久天长,这已经成为和锡兰红茶或者芙蓉营养餐一样的博士必备生活仪式— — 阿米娅在他打着哈欠,产生睡回笼觉的念头时,那句“博士,现在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现在还不能休息“的恶魔之语总会让他精神一振,开始辛苦的一天。 今天,阿米娅吐出那句恶魔之语准备离开时,博士却抓住她的手。这个突然的举动让阿米娅心跳快了一拍,又在转身的时候恢复往日的节奏。 “有事吗,博士?”她问。 “一起吃个早餐如何?” “好啊。” 阿米娅脸上绽放笑容,她本来就是把自己的早餐和博士的早餐一起带来,和博士闲聊几分钟后再带着自己的早餐离开,其实在这里和博士一起吃也是一样的。 可是,因为少女寻常可见的某种情愫,阿米娅放弃了她理所应当行使的权利,如今被博士邀请,“偶尔这样一次也不错”的借口迅速说服了阿米娅。 她手脚利索的为博士和自己倒了杯红茶,博士的那杯是单纯的红茶,而她的杯子里加入牛奶和糖调味。 阿米娅还在长身体的年纪,比之成年人的早餐配置受到了优待。罗夏无限遗憾的看了阿米娅一眼,哪怕是以 14 岁的标准,阿米娅也太矮了,而让导致她矮小的原因果然是…… 他的目光落到阿米娅手上,阿米娅每个手指上都戴着戒指,和她脖颈处监控源石病感染情况的装置有些相似。 阿米娅掌握着强大的源石技艺,当初她一击重创碎骨(一代)的战绩罗夏还历历在目,然而这会给她的身体带来很大的损耗,所以凯尔希医生为阿米娅加上了保险手段。 他不知道阿米娅的感染程度,但他观察了那么多病人后,可以合理的判断阿米娅的病情在“中度”和“严重”之间。 罗夏胡思乱想的时候,阿米娅有所察觉的抬起头来说道:“博士在想我的事?” 罗夏一惊,她忘了阿米娅可以被动的接收并翻译附近的人的情绪波动,显然,他刚才的情绪波动被她捕捉到了。 他敷衍道:“我在想阿米娅今天真漂亮啊。” “难道我过去就不漂亮吗?” 罗夏愣了一下,阿米娅苦笑着说道:“所以不要用这种说法糊弄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罗夏扫了眼阿米娅的身高,又扫了眼阿米娅的欧式几何,在她的欧式几何发育成非欧几何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承认阿米娅是大人。 阿米娅迎着博士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再抬起头来时,她察觉博士的目光里充满同情和温和的嘲弄,顿时涨红了脸。 “博士,你能不能用那么肤浅的方式识人?”她无奈的捂住额头, “从以前开始,你记住别 人的身体特征就是……” 说到过去,她的话戛然而止,罗夏做了个手势: “无妨,经历了那么多事,我觉得过去的博 士与现在的我之间没那么割裂了,我甚至……觉得我可以理解他,甚至想过如果我落到和他一样的处境里,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博士,你们原本就是一个人啊。” “是啊,既然是一个人的话,我认为我有准备,也有能力继承过去的博士和负债。阿米娅, 过去的博士曾向你承诺过什么或者亏欠你什么吗?” “呃,这个……博士倒是承诺过许多事,”阿米娅摸了摸后颈,“可是,我认为现在你没必要兑现。” 罗夏舔了舔嘴唇:“说说看阿米娅,万一我能做到呢?” “过去我和博士经历过一段贫瘠的生活,那时候博士承诺说,我们迟早会过上富足的生活, 就像童话里那块能招来财富的布,只要抖抖就能让金砖撒在我们脚下。” 罗夏的手指颤抖了:“具体来说是多少?” “十吨黄金左右。” “咕,杀了我。”罗夏悲痛的看了眼自己的钱包,还有别的吗?” “博士还许诺过一个幸福的家庭,你、我、博士的太太,还会再请一位厨娘兼保姆,由我们四个人组成幸福的家庭。” “这个倒是不太难,除了你我之外,厨娘可以选暴行,她是我们的老熟人,至于罗夏太太……” 罗夏挠了挠头,他无论谁都爱,选一个的话实在太难为他,所以他讪笑着看向阿米娅。阿米娅哼了一声,她身前的红茶泛起涟漪,罗夏急忙说道:“就没有一件我能做到的事吗?” 阿米娅露出难为情的表情,这对博士的打击很大。她愁眉苦脸的想了一会儿,说道: “或许 博士有一件能做的事。” “什么?” “我们曾在龙门居住过,博士那时候答应我去龙门的游乐园玩。可是那时候我们约好去逛的游乐园已经被拆除了,如今去的话,仅仅缅怀它最后的遗迹了。” “那就去吧,自从回到罗德岛以来,我还没有和阿米娅单独出去玩过。就在这周六,我想和阿米娅一起出去玩,你能空出时间吗?” 阿米娅想也不想就回答:“乐意至极!” 说完之后,她软乎乎的笑了起来,眼眸明亮,其中蕴藏着憧憬的光芒。比起她严肃又威风凛凛的常态,罗夏更喜欢此刻的阿米娅,一位十四岁的少女应该具备天真的权利。 尽管阿米娅并不天真。 虽然是博士的提议,但阿米娅要积极主动的多,一个早餐的时间,她已经敲定了游玩的路线、备选项目、携带的饭食(因为包含野餐环节)和穿着。 于是,惊蛰前来上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快活的小姑娘——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阿米娅,她诧异的看向博士,指了指他的嘴角。 博士的嘴角还残留着混合了牛奶的红茶,他用手帕抹去。惊蛰一边整理文件一边问道: “阿 米娅看上去很高兴?” “我们周六一起出去玩,这是我许久之前答应她的事,我想在这周六兑现。” “真好呢,算上在罗德岛的时间,我已经在龙门附近待了两个半月了,可是也没什么人邀请我一起……” 她的话戛然而止,飞快的看了博士一眼。博士心思全在阿米娅那边,没把惊蛰的话放在心上。于是不久以后,伴随着文件一起降临的,是惊蛰带电的一阳指。 罗夏无辜的摊开双手问道:“Why always me?”(@巴洛特利) 麒麟小姐抱着手臂回答:“我只是让博士头脑更清醒一些,珍视当下罢了。” 第二百零九章 草驴(2) “博士,你喜欢吃什么呢?” 阿米娅对周六出门这事热心过头,当天晚上,博士阅读不死的记忆,也就是过去的他留给自己的宝贵遗产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他把阿米娅放了进来,后者没有丝毫铺垫,掏出笔记本直接进入主题,罗夏想了想说: “源 石。” “正经人谁吃源石啊,”阿米娅手臂交叉,“我知道博士能够通过补充源石恢复理智,但你也要考虑路人的感受,你大口大口咀嚼源石绝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其实我更喜欢舔……咳,没什么,我第二喜欢的是吃肉。” “仅限鸡肉与鱼肉的话。” “猪肉不可以吗?”罗夏试着描述, “将五花肉用汤锅煮透,加酱油,油炸上色,然后切成肉片。再把肉片加调料炒一小会儿,下汤用小火焖烂,将肉片盛入碗里,上铺梅菜段,倒入原汤蒸透。 想想看,梅菜扣肉那种肉烂味香,吃起来咸中略带甜味,肥而不腻的滋味……阿米娅,你不想尝试一下吗?” 博士的描述让阿米娅肚子叫了起来,但她仍然不为所动的说道: “不行,博士如果不能管住 自己的嘴,很快就会变成油腻的大叔了。 不管博士长得多好看,一旦变得又胖又油腻就很难变回来了,博士你又是久坐办公室的职业,比旁人更容易长肉。女孩子肉肉的可能有人喜欢,男人肉肉的,就……” 阿米娅你搞错了,罗夏在心里说,就算有人喜欢女孩子肉肉的,也是希望女孩子某些部位优先长肉。 “炸鸡肉炸鱼块也行,”博士退而求其次,“我口重,你多放点调味料,特别是味精,你知道我爱这个味。” 阿米娅继续交叉手臂保持否定,罗夏绕过定制食谱给自己开小灶的计划破灭了,男人就没有不爱偷腥的。 他摆摆手说道:“那就在符合订制食谱的基础上,随便做点什么吧。” “三明治怎样?夹鸡肉、蔬菜和奶酪。” “可以。” “那么主食决定了,副食和汤水博士喜欢什么?” 阿米娅,至于那么认真吗?随便做点就可以了。 看着阿米娅凝聚着灯光的闪耀眼神,罗夏很难把这句话说出来。对于热诚专注于某件事的人来说,敷衍和拒绝一样会伤人心。 他也认真思考起来: “就算放在保温盒里,鱼肉由热变温口感也会变差吧,所以它先 pass。” 阿米娅摇了摇手指:“不不不,博士,鱼肉冷掉之后和沙拉一起拌着吃别具风味。” “好,副食就是沙拉鱼肉。那么汤呢,阿米娅喜欢喝什么?” “我喜欢紫菜鸡蛋汤,不过无所谓啦,主要围绕博士你的喜好展开。” “枸杞山药兔肉汤。” 博士报出名字后,阿米娅肉眼可见的沉默了,他忽然想起阿米娅的外号就是“小兔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救道:“还是换成驴肉汤吧。” “博士,莫非你又在迫害我?”阿米娅问。 “绝无此意,那就田艾鲫鱼汤好了。” 阿米娅感叹道: “博士还真是喜欢炎国菜啊,过去你年轻的时候,总是上顿汉堡,下顿泡面对付着。” “这个要是难做的话,我们再换一个吧。” “别小看我啊博士,”阿米娅摆了摆手,“博士就等着瞧我的手艺吧,我一定会让你一滴也不剩下。” 此乃谎言。 阿米娅以十四岁的年龄成为罗德岛的战帅靠的可不是靠着外表,她强大的天赋、强势的力量、坚定的意志和存乎于胸膛中的,为感染者与普通人平等相处的未来而努力奔走的信念让她成为人人都信赖的领袖。 十四岁,一个大部分人还活在小狗身上的年纪,早熟的阿米娅便已经雄心勃勃的推进着她的事业。 “过于年轻”于不成熟者是个减分项,而于阿米娅这样的强者来说是令人敬畏的加分项。 很难想象,阿米娅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在幼龄成为竖起战旗引领众人走在前方的伟大旗手。 阿米娅自称贯彻了博士的教导,把她亲手取得的功劳分给过去的博士大半,现在的罗夏对此表示疑惑,觉得阿米娅过于谦虚了。如果她没有天赋,他就算点满了浇姝育人的技能,也无法让阿米娅孕育如此结果。 然而,伟大的旗手、罗德岛的战帅、Tooler·罗夏一世阶梯教室最得意的学生、强大的术师……这一系列头衔叠加的阿米娅的才能停留在泰拉常识的范围里,她只是把擅长之事做到极致,再依靠伙伴克服不擅长之事罢了。 厨艺正是阿米娅不擅长之事,在汐斯塔的时候,她曾向同伴们讲述自己为了省钱买来面粉烤面包,结果全部烤焦之后,和博士对着窗外的雪景一起分享苦涩的失败作的故事。 大部分听众都只是注意到博士和阿米娅在困顿的生活里所展现的令人心酸(同情味和柠檬味)的温情一幕,忽略了阿米娅能把所有的面包全部烤焦。 事实上,这样的错误贯穿了阿米娅的烹饪史:在寒冷的雷必拓姆,她为了烤肉而差点把整栋房子点着;在和博士同居的那段时间里,怀着“为尊敬的人做点好吃的”或是“省钱”的打算,她用黑暗伙食迫害博士,以至于博士不用咖啡因而是以阿米娅的黑暗伙食来提神。 后来,暴行过来和他们同居,这个年长她几岁的大姐姐做的一手好菜,阿米娅看见惭愧又自卑,做菜成为她的心灵创伤,这事也就不再想了。 后来,她和博士经历了风风雨雨,一度失去,现在又迎来陌生的重逢。以前那个躲在门外看博士带回不同的女人进行学术交流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从牵住他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到现在她主动伸手把他长眠中唤起,她认为自己已经跨过了稚嫩的阶梯,距离大人的阶梯还有一步之遥。 与年岁和阅历一同成长的是虚荣,人性里最不可饶恕却也无可奈何的缺陷,促使阿米娅在博士面前尽善尽美,厨艺——女子力的权重项目,阿米娅的伤心处,她决不容许自己再倒下一次。 阿米娅的天性是变得强大,是无懈可击,是愈战愈勇,她自身便是名为奇美拉的怪物。她认为,厨艺不能成为横亘于她和博士的阻碍,如果不擅长,那就克服它。 第二天,她就借用了厨房,对着自己从资料库里搜出来的资料做饭。她的头脑已然领悟了美食之道,但她的双手拒绝付诸实施。于是罗德岛的厨师们:古米、蓝毒、角峰等人战战兢兢的看着摆在他们面前的暗黑料理。 “各位,你们都是罗德岛专业的厨师,我把你们叫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在厨艺上指点我。 快尝尝看,这是我做的三明治。” 这三明治长的也太抽象了吧!你是毕加索转世吗? 三位厨师在美食之道浸淫多年,根据他们的经验,阿米娅的毕加索三明治只在垃圾分类的范畴里具备探讨意义,然而对初学者(他们以为阿米娅是初学者)的批评不能太过苛责,不然会伤害阿米娅那颗向往厨艺的心。 何况阿米娅现在笑的很可怕,他们谁也不敢把实话说出来。 “阿米娅,”蓝毒颤抖着举起手问道, “让我来问你一个基础的问题吧,你认为做菜的意义是什么?” 阿米娅冷静的回答: “当然是用来迫害家人啊,博士已经教导我,家人就是用来迫害的,迫害是爱的高级形式,红茶、营养餐、唢呐……诸如此类,皆是优雅而精准的迫害一个人的方式。” 不对吧,唢呐明明是 AOE 伤害啊! 如果可以流泪,那么被唤来此处的三位厨师一定会流下悔恨的泪水。他们知道阿米娅是博士的头号粉丝,却没有想到阿米娅扭曲到这种程度。 阿米娅笑咪咪的补充道: “今天是周六,下周六我就要去和博士野餐郊游,可要做出让他赞不绝口的食物才行啊。” 三位厨师互相打量,可以预见,他们所受的折磨将持续到阿米娅能做出正常的菜品为止。 都是博士的错! 被三股怨念命中的远坂本泽马在办公室接连打了三个喷嚏,每一次鼻孔里至痒至酸的感觉都是他扭曲阿米娅常识的清算。他本人不知道自己教导出的弟子让人产生困扰,即便知道,他多半也会给阿米娅竖起大拇指。 正在办公的惊蛰抬起头来,冷淡的问道: “是过敏引起的鼻炎还是感冒?如果是前者我建议 博士去医疗部门做全过敏源检查,并远离过敏源,比如有着较长毛发的干员……” 惊蛰说着说着低头,看到枕在被白丝包裹的大腿间的柔软尾巴,呆呆的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用这边的说法说,大概是又有什么人在背后诋毁我。”罗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裆,抬起头笑着说道:“没有危险,问题不大。” “你究竟是基于哪一条基准得出了结论啊。”惊蛰叹息道。 她看到博士桌子上的抽纸所剩无几,又从柜橱里取出来一包放在桌子上。罗夏想起给阿米娅报出的几个菜名,犹豫之下问道:“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 惊蛰脚步停住,转身说道:“请说。” “我和阿米娅约好下周六去龙门玩……你干嘛用这种‘明天就算你死了,也也不会救你’ 的眼神看我干嘛?” 惊蛰皱起眉头:“博士,能不能不要把你的脑补强加到别人身上?” “好吧,是我看错了。”罗夏接着说, “阿米娅昨天晚上偷偷来到这里,和我讨论那天野餐的菜谱……喂,你这幅‘我要和你绝交,再也不说话’的表情是做什么?” 惊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有吗?只是觉得年过三十的博士和一位十四岁的少女一起出去玩有些……你应该和年龄更贴近的人一起出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和阿米娅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更像是……知己,我的生命之火。 我们心意相通,我们目标一致,我们手牵手沐浴同一缕晨光。咦,惊蛰小姐,你看起来很想嘴臭我又欲言又止。” “我好歹是受过教育的,怎么可能会嘴臭,博士到底把我脑补成了什么。”惊蛰一脸嫌弃, “不过,一想到博士和幼小的女孩心意相通,我就有些……” 她的情绪在空气里变成电弧,噼里啪啦的声音离罗夏越来越近。罗夏挠了挠头,他也觉得过去的博士给小女孩施加过深影响力的行为有些过于变态了。可是如果他承认的话,可不是吃惊蛰的一阳指能解决的问题了。 “我想问田艾鲫鱼汤、酸萝卜老鸭汤和紫菜蛋花汤哪个比较难做?”他问。 惊蛰愣了一下,摩挲着蠢蠢欲动的肚子,不客气的说道:“你在工作时间说什么啊?可恶, 现在我都有些饿了。” 我就报个菜名,你那么凶干嘛?! 罗夏觉得最近惊蛰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了,或许是熟悉环境之后,麒麟小姐觉得可以撕去自己的社交面具了,于是露出本性。 像她这样又有能力又有背景的大小姐,拿鼻孔看人才是常态,指望她平易近人不如指望她能在一年之内找到心仪的伴侣,两者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罗夏心里产生的议论让惊蛰也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她背身清理好自己后才重新转过来: “我 没做过饭,就我了解到的做饭知识来说,紫菜蛋花汤最简单,酸萝卜老鸭汤最美味,但不适合博士。” “为什么?” “因为热量高,油脂多,除了肥胖问题之外,喝多了容易让博士油脂分泌旺盛。”惊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容易掉头发。” 罗夏立刻反驳道:“我的发际线非常正常,我一点都不担心!” 此乃谎言。 罗夏实际上非常担心自己的发际线,所以酸萝卜老鸭汤在他这里立刻被否决了,他关心的只剩下田艾鲫鱼汤。 “真好啊。”惊蛰说。 罗夏在想自己的事情,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他看到的只有麒麟小姐金色的沉默背影。 第二百一十章 草驴(3)(115→114) 傍晚的时候博士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惊蛰则在一边把已经处理好的文件分门归类,一边看着博士欲言又止。 稍微有些工作能力的干员在对助理的业务上手之后,都会发现博士的工作里 50%以上都毫无必要,一手抓生产一手抓建设是没错,但事无巨细把工作全都汇总到博士这里就很离谱。 哪怕在历史上集权的君主制国家或城邦里,那些皇帝、国王、大公都没有那么忙碌。她曾经递交过优化办公流程的报告,石沉大海之后便明白,这些缺乏时效性也没有必要的工作,仅仅是用来消耗博士的精力罢了。 她领悟到,凯尔希医生提防博士,既是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是为了未曾发生的事情。 如果不用工作淹没博士,那么无所事事的他可能会干出惊人之举……比如祸害全舰的小姑娘, 让罗德岛的平均生育年纪提前十年之类的。 她有点好奇,这个呆瓜博士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对他自己所处的情况无所察觉,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过这种生活。爱?惊蛰首先把它排除掉了,并非她不相信爱,而是这个男人是个无论谁都爱的 DD,所以他的爱毫无价值。 “惊蛰你先去食堂吧,我去厨房看看。”罗夏说。 “厨房?” 罗夏解释道: “阿米娅是个力求完美的人,在事前一定会做很多练习。我看她问我野餐吃什么的时候并不是完全自信,所以我猜她提前练习的概率很大。 考虑到厨房的使用时段,阿米娅能够练习的时间有限,那么我就可以在那里逮住她,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我觉得可能是意外惊吓。”惊蛰翻了个白眼,“你的推断我认可了,你的行为真的屑。博士,如果我是阿米娅,我只会把完美的一面展示给你,而把所有的努力藏在幕后。如果她被你看到,那么她只会感到羞耻。” 惊蛰的说法反而让博士带上傻瓜相机,这个男人屑的如此自然,让认真严肃的惊蛰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么,我就去调查案件了。”她说。 “吃饭的时候?虽然是我祸水东引的错,但你至少让煌安稳的吃个晚餐吧。” “博士,我和煌关系还不错。” “嗯?!” “干嘛那么吃惊?我和她又不是仇人,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和话题,人与人之间成为朋友非常容易。”惊蛰看了博士身后一眼, “那位看不见的保镖在吗?” “白雪一直在我身边,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只是觉得和博士分开行动有些不妥,万一有人刺王杀驾……” 罗夏摆了摆手:“别担心,博士常有而幽灵鲨不常有,不是谁都能做出这等惊人之举。” 博士绝不会想到,刺王杀驾就在今天。他在办公室里说出要给阿米娅一个惊喜的时候,在厨房尽情讴歌青春的阿米娅擦了擦汗,从手机上收到了提示。 博士的办公室安静,但交错的视线从未断绝,保护的目光、监视的目光、憎恨的目光、渴慕的目光,以及这四种目光基础上的各种套娃,构成了围绕博士办公室的静默涡旋。 于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让阿米娅把主要的调味料区分辨认的厨师团,看到折磨他们的可爱小恶魔慌了。她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低声吩咐了什么。 “果然是要买凶杀人吧,”蓝毒悄悄对两位同伴说,“我听说过一个炎国故事,说是有一群野心勃勃的厨师构建了一个叫黑暗料理界的组织,料理在他们手中变成了杀人的艺术。” “可是阿米娅会杀谁呢?”角峰问。 古米接话道:“博士?” “为什么你会那么想?”蓝毒问。 “因为能令阿米娅如此慌乱的只有博士呀。” 清道夫没有任务的时候会待在自己房间里,关上灯拉上窗帘,阴暗且夹杂着冷意的房间带给她奇妙的安全感,让她回忆起自己在下水道度过的那些岁月。 她的床头柜摆放着一张相片,从窗帘里渗出的光芒抹去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稚嫩又纯情的清道夫就立在黑暗里,对现在靠在墙边坐下的佣兵露出幸福的笑容。 对现在的清道夫来说,这是一种恶意的嘲讽,每一次回忆都让她痛彻心扉。细想那些分离的时刻,得上源石病的诅咒,周围人的歧视,与爱人在雨中的诀别,以及在另一场雨中为爱人埋尸的时刻。 背叛,逃跑,流浪,工作,背叛,逃跑……清道夫重复着这样的生活,直到被罗德岛接收为止。 从一个佣兵的视角出发,像罗德岛这样不会背叛且不克扣佣金的组织堪称模范,但这个组织的环境过于安逸了,它是一种温柔的毒药,会慢慢腐蚀人原有的价值观,转而向罗德岛的价值观屈从。 她和罗德岛的合同还有数年,并且罗德岛握着优先续约权、合同期内的巨额违约金和二次转会分成等一系列把她留在罗德岛内的手段。这是诗怀雅的手笔,那个来自龙门的女人在代表罗德岛和干员们签合同的时候完全是六亲不认的态度。 清道夫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概率留在罗德岛,同时,她也觉得自己有必要抵御罗德岛温柔的腐蚀,所以她在无事的时候就凝视着过去的照片。这是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这是天曾经塌下来的地方,每次凝视这道伤口,她都会感受痛苦,又因痛苦而清醒,保持独立的自我。 清道夫的冥想继续,而手机的提示声响起,她睁开一只眼睛,看到阿米娅发给她一条新的指令:确保博士在 18:30 之前不会进入食堂区域。 清道夫迅速理解指令,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不过 18:01。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武器背在身后。从最近一条小路包抄到博士一定会路过的丁字形路口。 她构想的计划是假装不经意的从旁侧杀出,为了躲闪博士而扭伤了自己的脚踝,博士会陪着她去医务室,哪怕那个人到了医务室门口立刻前往食堂区,在他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也一定会超过 18:30。 至于为什么拦截博士?见鬼,她只是个收钱办事的佣兵,雇主下达的任务她老老实实就完成了。 清道夫认为,最关键的一点不在于博士,而是博士身边的护卫白雪,她是龙门那边的护卫, 只对博士本人负责,和罗德岛任何势力都没有交集。 果不其然,同路的惊蛰与博士正在聊天,清道夫已经就位只待目标出现。可是,她的头顶忽然有风吹动,清道夫向后一躲,一把旋转的木梳从她眼前飞过。 梳子? 清道夫调整重心,与黑暗里袭击者对了一脚,白雪轻巧的落在地上,小声说道: “各为其主, 一点小事没必要下死手。” “我赞同你的意见,他们的家庭事务我一点都不关心,但付了钱就要工作。” 清道夫把背后的武器解下,她看到手边的两柄扫把,用脚踢了一下,其中一柄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来到白雪面前,被对方伸手抓住。 清道夫躬身,冲刺,突进,转瞬间就来到白雪面前,两柄扫把在空中相遇,发出沉闷的声音。 博士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同行的惊蛰却感受到白雪气息的消失,心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并庆幸自己跟过来。不久之后,她看到一张苦瓜脸的送葬人站在博士通向食堂的必经之路上。 “抱歉两位,此路不通。”憨憨天使用苦闷的声音说道:“由于某种未知原因,这条道路上布置了十枚阔剑地雷,非常危险,我正在拆除它们。” 明明是你布置的吧! 说到这个惊蛰就来气,她是炎国大理寺官员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憨憨知道了,也不知道这个憨憨如何推理出她接近博士是为了刺王杀驾。 因而送葬人把她当做威胁罗德岛的敌人,当天晚上就在她门口布置了地雷。惊蛰就是再心思缜密,也绝对想不到有人会房间埋设地雷来暗算她。 第二天她打开门,就迎接一份天大的惊喜,好在她手疾眼快用电流破坏了地雷内内置的压力传感器,让地雷变成了哑雷。 知晓这些地雷的主人并不难,惊蛰拿着法杖把这个笨蛋敲出满头包:她是炎国大理寺的官员,送葬人是拉特兰公证所的人,如果她死在罗德岛,不止是罗德岛要倒霉,炎国与拉特兰之间势必会产生些摩擦。 送葬人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全程没有还手,惊蛰阐述了自己来到罗德岛的意图,然后原谅了他。 等到第二天,她发现自己门口被布置了更多地雷,那个憨憨天使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你是 炎国显贵,死在罗德岛会很麻烦,所以恐怖分子盯上你的概率很大。为了保护罗德岛,我会保护你,就像保护博士一样。” 我怎么觉得你才是罗德岛最大的恐怖分子! “他就是个呆瓜,”被送葬人接回来的红云说,“人不坏,就是老实到了令人敬畏的程度。” 惊蛰一点都不敬畏送葬人,她看见那张苦瓜脸只有暴打他的冲动。回忆结束。她看了博士一眼,后者也是一副想要吐槽但活生生忍住的表情,想来也经历了阔剑地雷的“保护”。 “博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人不想要我们去食堂。你有什么想法吗?”她说。 “Do it。”罗夏回答。 “正合我意。” 惊蛰用电流洗礼了送葬人的阔剑之路,然后让这个憨憨在这条路上滚了一圈,彻底排除了地雷的威胁后,和博士一起越过送葬人布置的防线。 送葬人没有进一步阻拦的意图,而是拍拍博士的肩膀说: “加油博士,我相信你的耐受能力。” “???” 罗夏露出黑人问号的表情,送葬人也不多言,转身潇洒帅气的走掉了。憨憨天使常会做出一些惹人生气的事情,但在罗德岛,没有人讨厌他……呃,可能除了惊蛰。 博士看着助理小姐周围噼里啪啦的电弧,下意识的向着远离她的方向迈出一步。 击破了道中的送葬人后,在前方关卡处,蓝毒与白金等在那里。前者一脸抱歉并且脸上疲态尽显,好像去厕所吐了十次;后者则兴致盎然,尾巴转的像安了小马达一样快,显然在愉悦中。 “博士,你现在还是不要去食堂比较好。”蓝毒说。 “为什么?” 白金回答:“刨根问底可是不懂少女心的表现。” 罗夏吐槽道:“我肚子很饿,只是想去食堂吃个饭,为什么会关系到少女心啊!” “正是因为博士不懂少女心,所以才……啊,失言了,博士还是很懂少女芯的。”白金笑了笑,“总之,两位能等个二十分钟左右吗?” “是的,我和白金立场一致,态度坚定,博士可不要妄想用嘴炮说服我们。”蓝毒害羞的低头,“不过,你要是牵着我的手去角落里,采取更粗暴的举动,我似乎也没法反抗……” 博士在饥饿的时候通常不带脑子,蓝毒几乎明示的邀请被他无视掉了。此刻,他的好奇心被挑逗起来,他想要去食堂看看情况。现在环境幽暗,拦路的又是两个女孩子,正是他使用无形之术的好时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发动“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然而在场的人都以为他要掏出唢呐来一曲《喀秋莎》(@唢呐悍匪),惊蛰伸手阻拦,说道:“博士,这里交给我。” 助理小姐生怕博士不答应,于是先斩后奏,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她的拇指与食指捻搓一下,五枚照片像孔雀的羽毛一样展开成扇形。 “最先让开道路的人,这些照片就归你们了。”惊蛰说。 蓝毒与白金对视一眼,塑料花情谊就此破裂,原本对准惊蛰的武器指向对方。她们大概是从食堂来的,不然不会用两根大葱激斗起来。 罗夏有些好奇,惊蛰究竟展示了什么让蓝毒和白金自相残杀。他偏过头来看,惊蛰却推开了他的脑袋说:“商业机密。” 她利索把一叠照片以背朝上的方式放在附近的饮水机上,推搡着博士离开了。蓝毒与白金激斗的风把照片掀开,赫然是博士呼呼大睡的幸福表情,他的睡衣掀开,白净的肚皮上被口红画上各种定制图案的照片。 小蛋糕的图案来自蓝毒,爱心的图案来自白金,惊蛰展示照片的举动可以视为一个威胁, 所以她们才会在惊蛰展示照片的瞬间选择动手,来维护自己在博士心中的形象。 只是惊蛰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攻克了一面道中的清道夫,一面 boss 送葬人,二面道中蓝毒&白金之后,罗夏与惊蛰来到二面 boss 企鹅物流组面前,准确的说,是吃着 pocky 表情好像在说“麻烦死了”的德克萨斯, 笑嘻嘻的能天使和追随德克萨斯的空。 “你们也在这里吗?”罗夏问。 能天使以开朗的声音回答: “今天来找朋友玩,朋友有事就来帮忙了。老板,我请你去龙门玩吧,正好带你参观我们企鹅物流总部,咱们再恰个烧烤,把 boss(大帝)的藏酒拿出来喝个痛快。” “有你这样的员工,你们部门的财政报表一定压力山大。”罗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吗?” 能天使摇了摇头:“不行,除非你送我几把铳。” “但凡有一粒头孢你都不至于这样,”罗夏吐槽道,“能天使就算了,你们俩呢?” “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德克萨斯说。 空举起手说道:“我追随德克萨斯前辈!” 罗夏拦住了跃跃欲试的惊蛰,对她说道:“上回是你,这回看我的吧。” 德克萨斯如临大敌,她在博士的眼神里窥见了杀意,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他难道要用唢呐吹《命运交响曲》第三乐章吗? 谁曾想,博士只是打开手机,向两个目标各自输入了一段文字,不久之后,穿着教师装的拉普兰德像是一道旋风一样杀了过来,德克萨斯拔出军刀架住了偷袭她后心的圆规剑。 下一刻,纵横交错的银色轨迹在空气里骤现,拉普兰德快乐到扭曲的笑容与她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相得益彰。拉普兰德的每一击都诠释着几何之美,她庞大的力量在精密的规划之下变得更为强势。 能天使刚要帮忙,莫斯提马就像鬼魂一样飘了过来,冲她友好的挥了挥手,她生气的说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莫斯提马摊手说道: “博士说你在这里,我有点兴趣就过来看看。抱歉,这次我站在博士一边。” 博士唤来的援军压制了两位阻拦者,空刚想要唱歌,看到博士放在嘴边的唢呐之后,顿时讪笑着放下话筒,目送博士和助理小姐扬长而去。 击破了二面 boss 之后,惊蛰的面容更加严肃,罗夏笑着说道:“惊蛰,不必那么戒备,没人想要刺王杀驾,只是一次即兴的团建活动罢了。” “团建活动?” “啊,去年年底的事情。一些干员瞒着我替我准备一个庆祝派对,庆祝我的回归。在大家吃吃喝喝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结果广播突然通知围绕我展开大乱斗,谁能抢到我并登上罗德岛最高处,那么她就能从我这里得到许愿的机会。” 惊蛰皱起眉头说:“胡闹!” 罗夏笑了笑: “我当时也那么想,但后来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因为是狂欢,因为是娱乐,所以干员们能放下心中的戒备,对我叙述隐瞒之事,向我祈求渴望之事,从而让我了解她们的内心。” “是谁赢了?” “没有赢家,我是偷袭击倒杜宾教官之后独自走上罗德岛的最高处,凯尔希的办公室就在那里,我和她交谈一番后就下来了。” “一群怪人。” 罗夏叹息道: “我承认,罗德岛的大家是有点个性。感染者是社会边缘人,从来被主流群体摁着打,表面上忍气吞声,心里则有抗逆的想法。 如果能有一个小圈子让他们聚拢起来,在这个特定的小圈子里感染者便成了主流,那么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话做事,把心中的恐惧、郁闷、愤怒与仇恨一起发泄出来。 所以,在罗德岛很多人都喜欢摇滚乐,这便是他们心境的体现。在所有对现时秩序的反抗里,音乐是相对温和的一种。我个人也很喜欢音乐,比如红豆玩完乐器后我还会请她喝豆浆…… 咳,没什么。” “小圈子的狂欢会让小圈子的人产生错觉,那就是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有很多。过于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惊蛰说。 “那么在你看来,感染者如何与普通人相处呢?” “站在普通人的立场,我会尝试理解感染者,寻求共同之处。若有犯罪,感染者和普通人我都会制裁。” 罗夏点点头:“这样就足够了。” “我也同意。” 灰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看起来她就是三面道中的敌人。罗夏看向灰喉,灰喉也看向罗夏, 罗夏看到她稚嫩的面容和身体美妙的弧线吞了口口水,很难想象拥有这等身材的是一位比阿米娅大不了多少的姑娘。 灰喉也吞了口口水,那日因为 W 的偷袭,博士坠入地下之后,她是首先接触博士的干员之一,吸收了挥发的青色药剂后,她的青春期萌动就那么来了。 正如其他来到罗德岛的干员一样。灰喉也有自己的故事。他的父亲给感染者行医却被活活打死,母亲发疯去寻找丈夫,从此一去不回。 目睹了感染者迫害普通人一幕的灰喉被遗弃在罗德岛,罗德岛给予了她基础教育,但两性教育稍稍落后一个节拍,让灰喉获得了两性的生理知识却没有匹配知识的伦理知识。 灰喉素日里就十分尊敬博士,又因为博士是普通人,在他身边总能获得安心的感觉。她对博士怀着朦胧的憧憬,像是女儿在看父亲。在她生命里父亲的角色已经缺失许多年了,她不自觉的渴求他。 在青色药剂的扭曲之下,她误解了自己的憧憬,再看博士时便有一种异样的冲动。紧接着脑海中便是博士与阿米娅亲密相处的场景,这场景令她嫉妒。 嫉妒可以发生在任何年龄阶段,让人做出头脑发热之事。在博士还思忖怎么让灰喉让开道路的时候,灰喉却从弩机中把圆头弩矢抽了出来说:“要记得请我喝牛奶啊。” “嗯?” 灰喉解说道: “这根弩箭的箭头是空包,里面有能让人昏睡的药品,在这片狭小的区域之内, 博士躲不躲开的结果是一样的。” “是谁指使你那么做?” “博士还是自己去揭晓谜底比较好。”灰喉伸出两根手指,“接下来还会有敌人阻拦,博士考虑雇佣我吗?我只需要博士两袋牛奶就可以了。” 博士尚不清楚灰喉叛变的原因,但他依然同意了这份交易。灰喉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她靠过来与博士肩并肩,望着博士的手悄悄伸出自己的手,又忍住缩了回去。 “像这样陪着博士,还是第一次。”她感叹道。 “如果你喜欢的话,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你们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如果不管的话总觉得你们会做些危险的事情,如果管的话又会激发你们的逆反心理,毕竟你们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对了,除了为罗德岛执行作战任务之外,你的功课也要抓紧啊。我看过成绩,你在同年龄阶段的同学里只能排在中游。不擅长的功课可以请教老师,请教同学,请教朋友。 还有,你在阶梯教室有朋友吗?没有?这可不行,没有朋友生活多孤单啊。那说的上话的人呢?有几个?很好,那就和她们成为朋友吧,做些稀疏平常的事情……” 罗夏在面对灰喉这个年龄阶段的人,或许是想到了和阿米娅缺失的时光,他总会变得异常啰嗦。惊蛰听个开口就忍不住堵住耳朵,回想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她以家族历代履行的使命为傲,很是看不起人。 炎国的教育体系分为两种:官学和私学,并且在同一上升渠道里晋升。破落户、寒门、平民百姓要经历两次筛选后在官学里用功读书,而像她这样的大家族,便在家族里的私塾,和族中子弟在外聘老师那里读书。 从蒙学到她出任公职为止,教她读书的先生换了好几位,没人敢摆出老师的架子,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啰嗦。她的青春时代便在书卷和雷电系的技艺修行中结束了。 啰嗦声虽然是可厌的,但这是一个长辈面对后辈的真情流露。惊蛰心想,而我至今为止的生活里,似乎……没什么人这么关心我,大家更关心家族里的男孩子,而对女孩子更多想的是“早点嫁人,和 xx 族的 xx 公子联姻”。 想到这里,惊蛰看向博士的目光也变得柔和。同时,她发现灰喉不知道为什么一脸兴奋的表情,心中猜测灰喉是否怀着异常的癖好……被人越是说教越是兴奋的类型。 越是办案,惊蛰越能从见闻中提炼人性的复杂,写小说需要逻辑,写戏剧需要逻辑,写叙事诗需要逻辑,甚至连童话也是如此,但现实之离奇和变态程度更胜故事十倍。 所以,她怀疑灰喉有被说教兴奋的癖好时不仅没有大惊小怪,反而产生了“啊,就这?” 寡淡无味的感觉。 第三面的 boss 是临光,她立在灯光之下,负甲拄着充当手杖的钉头锤,睁开双眸,平静的说道:“此路不通。” 罗夏指了指自己周围:“我们这边有三个人。” “无妨,”临光说道, “尽出全力即可。” 罗夏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眼前的六边形战士是认真的想要阻止他。他和临光的关系很奇妙,说不上讨厌,但说是朋友也怪怪的。 临光见证了他不少花心的场景,每次都有一种提起斗大的拳头把他打死的预兆,但最后她都默认了事情的发生。 灰喉拉了拉博士的袖子,博士向着她这边倾身,他的手臂立刻被灰喉抱住,重装小兔 32C 的柔软在接触的位置扩散,女孩尚在变声期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里,让他感觉有些痒。 “你是说真的?”罗夏讶然的看了灰喉一眼,“这样不太好吧。” 惊蛰看了眼手机:“博士,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助理小姐的话让博士下定决心,他拍拍灰喉的肩膀:“两袋牛奶一箭。” “成交。” 灰喉填装驽具对准了临光,在耀骑士反应之前,罗夏对她发动了无形之术。临光愣了一秒, 这一秒让她失去了保全自己的机会,灰喉发射的空心弩箭径直命中了临光的身体。 临光所做的最后努力是转身,试图让弩箭命中非要害部位。灰喉的弩矢如临光所愿的命中她的尾巴,里面的白色粉末撒出来。 女骑士没有感觉到疼痛,几秒之后,她的脸涨红,难耐的痒意从尾巴向尾椎骨蔓延,冲击着她的大脑。她的身体哆嗦着,竭力想要在“敌人”面前忍耐,然而痒意持续且越发剧烈,令她的身体颤抖起来。 终于,女骑士喉咙里滚出一声“咕”,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挠自己的尾巴根部……然后她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 她穿着甲胄,又有尾巴的阻隔,想要够到自己的尾巴根部简直天方夜谭,除非……选择别人代挠。 基于同性相斥的原理,惊蛰后退一步,灰喉也不愿意和感染者亲密接触,所以后退一步。 于是罗夏突兀的出现在临光的视野里。 临光的脸红的厉害,她的呼吸急促,胸膛起伏激烈,顶的胸口的板甲都摇晃起来。女骑士的眼中积聚着水光,是愤怒,是害羞,还有其他博士看不懂的东西。 在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对视后,临光转身面向墙壁,而把背部留给罗夏。她把甲裙的边缘慢慢提起,扭头对着罗夏用屈辱的声音说道:“博士……请摸摸我,用力一些。” 第二百一十一章 草驴(4) 尽管卡西米尔的骑士已经被资本腐蚀,但其训练仍然颇具古风,作为卡西米尔保守势力其中一位风头人物,玛嘉烈·临光经历了七步成诗、黑人念经(RAP)、赖棋悔棋、战场划水、Mount &Blade 和寝技之后,已经成为一名意志坚定,声望 180,荣誉 50 的预言之子,来到泰拉大陆寻求一场冒险。 临光是一名六边形战士,均衡的能力面板意味着与她交手的敌人很难在战斗中找到她的破绽。从被迫背井离乡到来到罗德岛的五年里,每天都在刷新日志的见闻补足了她经验的不足。 很多人都把她当做可靠的战友、师长、指导者,却忘了她今年只有二十一岁。二十一岁的年轻姑娘会犯下的错误,临光在今天阻拦博士的时候全犯了一遍。 于是,耀骑士对灰喉+博士组合战力的轻视让她自己迎来了难堪的结局:临光可以抵抗痛苦, 却对齐痒难耐的状态不知所措。 正经骑士谁会训练自己对痒的抵抗力啊! 如果这是在战场上,临光大概会考虑速死或者自杀来规避敌人的侮辱。可是这里是罗德岛, 她认为自己没必要采取如此激烈的行动捍卫自己的名誉。 自己挠不到的地方,借助别人的手就可以了。可惜惊蛰与灰喉是如此冷漠,断不肯施以援手,她只剩下博士可以依靠。 究竟要不要博士帮忙,临光心里经历了很激烈的心理斗争。痒意最终战胜了尊严,她慢腾腾的转过身去,既是为了方便博士帮忙,也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 其实,她尚有余力控制自己去洗个澡,解除自己的异常状态。然而她干嘛要那么做?临光对博士有强烈的好奇心——性的意义上,那些蕴藏着杯之知识的禁书内容反复在她耳边回响, 教授她何谓欢愉。 当调香师召集众人,吐露一个惊人的秘密,并决定与集体共享来获取安全的地位与细水长流的未来时,临光虽然不齿这等小人行径却没有离开,更在之后品尝沉睡的博士后发出“真香” 的声音。 那时候临光觉得自己已经屈服了……不,论起来她的屈服要在更久之前,早在博士去汐斯塔时,她坐镇他的办公室发现记载着禁忌知识的藏书却没有远离的时候,她就为今天的果种下因。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持有杯之欢愉者相互吸引的必然,博士的欢愉时刻临光见证了大半, 她的欲念被反复挑逗,在一次次忍耐和原谅里,她的道德底线一降再降,终于被肉欲之潮淹没了。 于是,她摆出了男人喜欢的雌伏姿态,渴望中意之人的侵入和占有。除了肉体的痒意,她心中的痒意同样需要博士来消弭。 帮助别人有三重境界:乐于助人;乐于注人;乐于助妊,博士在第二重境界已经大圆满, 只因凯尔希医生所禁止之事而不得更进一步。 听到临光的声音,看到女骑士潮红的面庞,和背对自己弯腰的雌伏姿态,罗夏的下议院和上议院难得达成了一致,决定援助临光。 博士朝着临光的尾巴,那片甲裙之下的神秘风景出手的时候,他的手腕被两股交错的视线锁住了。他回过头来,看到惊蛰一脸嫌弃的表情,而灰喉猜到了什么,脸颊微红。 “呃,你们来?”他说。 “博士决定帮助临光了,对吗?”惊蛰问。 “我总不能对干员的困难坐视不理。” “这样的困难想必你会希望多遇到几次吧。”惊蛰转而对灰喉说道:“我们走吧,博士虽然这样,但为了大家好,总得防止别人看到这一幕。” 灰喉点点头:“嗯,好。” 灰喉松了口气,似乎觉得不用目睹这过激一幕真是太好了,同时遗憾的表情浮现,因为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开始对自己,对男人,对男女之事有强烈的好奇心。 惊蛰不是感染者,灰喉并不特别警戒她。两人走远之后,灰喉悄悄回过头来,发觉博士的影已经和临光连接在了一起。奇怪的是,博士的双手自然垂下来,临光的痒感却得到了缓解, 博士到底是用什么给临光止痒的? “别看了,等你长大会有机会的。”惊蛰冷淡的说,“临光也算得偿所愿了。” “嗯?” “出于职业习惯,我观察了博士的人际关系,那位女骑士对博士的欲望胜于情感,她时常会用肉欲的眼神看着博士……尽管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临光原来是这样的人吗?”灰喉问。 “她是战士,反复锤炼自己身体的人,身体时常保持兴奋状态,又赶上二十来岁的年纪, 产生这样的念头倒也正常。只是她的人设不允许她那么做,压力一直积累,到了今天面对突发事态终于有放飞自我的借口。 你别看她现在这样,她其实还有五分清醒,毕竟她年仅十六岁就晋升卡西米尔高阶骑士之列,没有两把刷子可拿不到耀骑士的荣誉。 这样的强者哪有那么容易就屈从别人的,除非她的内心已经有了屈从的对象。你以为她在第二层,但她其实在第五层。” 惊蛰话锋一转,“但这件事仍然可疑。” “可疑……为什么?” “她应该是能够克制自己欲望的人物,不然她不会取得如此成就,而是在十几岁就被人搞大了肚子,早早做了母亲,带着拖油瓶入世。 她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愤恨……这些原本能够集中她的精力、拔高她自制水平的东西忽然就不管用了,让她的本能淹没了理智,就像突然被什么外界的事物污染了思想一样。” 灰喉毫不犹豫的撒谎:“我们罗德岛怎么可能有这种下流东西!” 惊蛰露出讥讽的笑容:“你们罗德岛就连门口两头石狮子都不干净。” “这是偏见!” “这并非偏见,眼前就有一例事实可以佐证我。” 灰喉指了指自己:“我?” “是啊,你看起来单纯而固执,对感染者怀有偏见,容易被人留下‘这个小姑娘好像头脑很僵硬’的样子,但你头脑转的相当快啊,心思玲珑。” 惊蛰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 “我们最缺的是时间,博士却因为你射出的一建而留在原地,去帮助够不到自己尾巴根部的临光。 这样,你名义上背叛了停留在食堂里的那个人却完成了那个人交付你的目标,你有大功劳; 而对博士来说,他止步于此的过错不在你,你在他那里刷了一波好感,他又要支付你的雇佣费用。 如果你说的牛奶是我知道的牛奶的话,那么你真正的意图增加和博士接触的机会。看,你通吃两家,两头都讨了便宜,两边的人都夸奖你好。” 面对惊蛰的说法,灰喉的表情仍然沉稳,她回答:“你有证据吗?” “没有,这不是指控,我不干涉你的事情。” 毕竟是在走廊里,博士也不敢太放肆。在他的帮助下,临光慢慢平静下来。当她再一次回头看向博士时,尽管嘴角还黏着自己的发丝,但女骑士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 博士对临光身体的变化把握更精准,十几分钟的时间,数度的激情,她已经从火热转向冷却。尽管他还意犹未尽,但他尊重女士时常变化的需求。于是他也后退,就像从红酒瓶里拔出瓶塞,只听见“啵”的一声,他和临光分离了。 “今天的事,今天的事……” 女骑士低下头重复着这个短句,博士以为她会被耻意驱赶着落荒而逃。出乎他的意料,她在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后抬起头来,鼓足勇气说道: “今天的事不要对别人说,等我想好了我会 去找博士谈谈。” 她转身离开,最初双腿微微发颤,每走一步她都越发坚定。她金色的长发和尾巴稍显凌乱, 这是博士在帮助她时是双手收取的报酬。 临光垫在甲裙下的黑色裙裤有着湿润的光泽,走廊上的灯光聚拢在地板的水迹上,仿佛镜中花,水中月,勾弄起博士吟诗作对的心。 惊蛰的尾巴摇晃两下,她从另一条路离开了。就在刚刚,时间来到了 18:27,博士是不可能在 3 分钟之内赶到食堂。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她的陪伴就没有意义了。她看出灰喉想与博士亲近,无意做电灯泡,便主动绕了远路,给两人创造空间。 走着走着,她恰好遇到临光,女骑士没有说话。两人的身影交错的时候,惊蛰感觉到空气变得湿润,而且有股让人心跳加速的气息,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采花贼。”惊蛰嘟囔了一句。 “无妨,博士并没有和临光犯下罪恶行径。” 白雪的声音从黑暗里浮现,惊蛰看向女忍者气息出现的地方,后者从黑暗里走出来,小巧的手弩握在手中。 注意到惊蛰的视线,白雪解释道: “有些事可以想但不能做。所以我预备瞄准着,在博士过线的瞬间就把他弄晕过去。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女方好。” “听起来你们像在管理一头种马?”惊蛰想起博士的下议院,顿时感觉口干舌燥, “对,就 是种马。” “博士比种马幸福的多,因为马场里的母马比对他怀有好意的干员们凶恶的多。” “那么,你们准备让什么人给博士生孩子?” “这不是东国忍者应该知道的事情,也不该是炎国官员知道的事情。” 惊蛰摇了摇头: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任务。今天陪博士,嗯……用他的说法是团建活动。其实,是阿米娅厨艺不精又不想被博士知道,慌乱之中采取下下策来阻止博士来到食堂,目睹她丢人的一幕吧。” “……?!” “至于那么惊讶吗?这又不是难猜的事情。同时,我理解这份心情,所以我会为她保守秘密。只是,我没想到已经有主人的东国忍者会对别人的事那么上心。” 白雪回答:“希望守护的人幸福,此乃人之常情。” “阿米娅那个孩子我很是中意,博士他……倒也说过一些有见识的话。我会在空闲之余偶然帮助一下他们。 “惊蛰抱着手臂:”嗯,仅限于我心情好的时候,仅限于他们健康交往的情况下,我喜欢圆满的故事。” 你看起来很大度,但为什么神色和语气却透着柠檬的味道?白雪想。 博士与灰喉来到食堂的时间已经是 18:39,他已经饥饿难耐,哪怕给他一个生洋葱,他也能当做美味吃下。食堂今天异乎寻常的干净,空气里还有清新剂的味道,这反而证明了此地曾发生非同寻常之事。 “啊糟糕了,我应该在 18:30 分前抵达食堂,而现在……” 罗夏低头看了眼时间,才察觉自己本末倒置。灰喉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脸歉意的说道: “抱 歉啊,如果不是我选择了错误的战术……” 女孩子一脸抱歉的仰头看他的姿态总能戳中罗夏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揉了揉灰喉的头, 用开朗的声音说道:“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和博士一样。” “营养餐?你疯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和我说啊,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这种……美味又营养的东西会变胖的!” 灰喉歪了歪头,露出黑人问号的表情。罗夏疯狂给她打眼色,灰喉飞快的看了一眼,穿着厨师装的芙蓉从旁边有过,博士违心的称赞让芙蓉很是受用。 “我只是想理解博士,如果没有相似的经历,那么我说理解博士,这理解一定建立在空洞之上。”灰喉露出微笑,“我知道营养餐不好吃,但我必须尝过之后,才能理解博士的心情,我想和博士产生共情,这样我们才成为好朋友啊。” 罗夏的眼眶湿润了,他又发现了一位忠实朋友的候补。就在不远处,消除了“犯罪”证据, 回去换了身衣服的阿米娅回来,看到博士与灰喉亲密交谈的模样,当时呆住了。 “油豆腐让鹰叼走了。”黑桐阿米娅喃喃的说。 第二百一十二章 草驴(5)(114→113) 黑桐阿米娅还能说什么呢,是她对于情感范畴意义上的亲人黑桐罗夏抱有禁忌的好意,又是她选择主动远离罗夏,决心让时间冲淡他们之间的亲情关系,并向罗夏展示全新的自我。 结果,她回来的时候罗夏身边已经有了两仪灰喉,她不知道那个面容和声音冷淡,蓄着黑色中短发,没事拿一把短刀的干员究竟施展了什么源石技艺令博士如此着迷。 阿米娅想要插入灰喉和博士中间,但她很怕博士猜到今晚的闹剧和她有关。越是在在意的人面前,越想要隐藏自己的缺点,向他展示美好的一面。 所以在博士面前,阿米娅总是勇敢、沉稳、可靠,哪怕遇到难过的事也能迅速振作起来, 再度露出笑容。 哪怕拥有毁灭性天赋的厨艺上,阿米娅仍然不甘落后,只是经过一下午的努力,她明白经过漫长时间的努力,她或许可以让自己的厨艺达到普通人的水平,却不可能在一周之内做出许诺博士的那些东西。 鸡肉三明治中鸡肉的处理和调料搭配,沙拉冷鱼肉中鱼肉部分的处理,田艾鲫鱼汤整体处理流程是阿米娅许诺博士的菜单里面临的主要难题。 阿米娅想过放弃,向博士坦诚,然而灰喉与博士相谈甚欢的模样让她意识到,即便在同年龄阶段里,她的地位仍然受到了挑战。 她用嫉妒的视线看向灰喉,在同样的年纪,白色无袖衬衫与黑色短裤勾勒出灰喉前凸后翘的身材,那腰肢弯折的曲线令人着迷。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灰喉与阿米娅的身材趋向两个极端,她们都不是 14 岁的少女该有的身材,当两人相遇的时候,这份荒谬感会进一步放大。 阿米娅看到灰喉选了和博士一样的营养餐,在吃下第一口后就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引起了博士的共情。他轻声安慰着灰喉,而灰喉坚强的摇摇头,埋下头继续吃第二口,抬起头一脸敬佩的对博士说些什么,于是博士被她吹捧的轻飘飘的,他和灰喉之间感情升温。 阿米娅在心里呐喊:假的!都是假的!博士啊,你没有看出灰喉是装乖来骗你的好感吗?! 或许博士真的没有注意到,或许他知道却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逻辑选择装作糊涂蛋,享受美少女的倒贴。总之在场面上,博士已经受骗颇深的模样。 我不是吃醋,只是担心博士被坏女人骗,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除我以外。 阿米娅在心里把这段独白重复了三次,然后发动潜行的能力,一路摸到博士的座椅附近。 阿米娅没有隐形衣,没法做到物理意义上的隐形,但她在罗德岛的地位使得她如同穿着新衣的皇帝,大摇大摆的潜行却没有敢揭发。 当然,她在物理层面上确保博士和灰喉不会看到她。 这次潜行是有价值的,阿米娅听到灰喉打算约博士出来玩,并且询问博士爱吃什么。博士报出了一模一样的菜名,而灰喉表示问题不大的时候,阿米娅有些慌了。 灰喉这个天煞孤星在罗德岛独立生活多年,又无事可做,学会做饭并非不可能。同样的菜式,她做的难吃而灰喉做的好吃,博士心中的权重自然会发生变化。 不行,这场战斗不能输! 阿米娅解除了潜行状态,立刻奔向暴行的房间。暴行主要负责矿脉的爆破工作,之后会有专人采集矿石,清理分类之后提炼原材料,在生产车间加工成贵金属卖给龙门,这是罗德岛很大一部分收入来源。 如今矿脉还在正常开采中,不需要暴行出手,她在房间里养养花草锻炼身体,偶尔给博士和阿米娅做饭,看着两人露出幸福的表情时,暴行也就温柔的笑了起来。 在绝大多数时候,暴行都是十分暴躁的。 阿米娅见到暴行的时候,暴行刚刚结束在房间的锻炼。她艳羡的看着暴行丰满结实的身材, 特别是腰腹的马甲线,心想自己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拥有这样的身材。 花了十分钟的时间,阿米娅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暴行听完之后一脸为难的说道: “就算 是我,也不可能在一周之内把你的技术提高到让博士觉得美味的程度。” “不,我不是让你教我。”阿米娅摆了摆手, “我是想让你帮忙。” 暴行挑了挑眉毛:“代做?” “我和暴行姐姐的事,怎么能算代做呢?那叫帮忙。” “阿米娅,你每说一次谎耳朵就会变长一点点哦。” “才不会!”阿米娅捂住了自己耳朵,“这是天生的,和说不说谎没关系!” “那看来是阿米娅每说一次谎,耳朵就会变硬一点点。”暴行指了指自己头上软趴趴的耳朵, 再看看阿米娅,“博士有段时间总是盯着你的耳朵,特别是你和别的卡特斯人同框的时候。” 阿米娅露出楚楚可怜的笑容,摇晃着暴行的手臂说: “求求你别打趣我了,暴行姐姐。我一 点都不想博士的心被另一个小姑娘夺走,是我先来的。” 暴行过去和阿米娅、博士共事过一段时间,早已把他们当做姐姐。 “姐姐”这个称呼触动了 她内心里最柔软的一角。 在她心中,阿米娅已经被许配给了博士,博士也被许配给了阿米娅。他们是两只快活的小鸟,而她守望着他们,为他们添置鸟窝,让食槽和水槽保持清洁新鲜,驱赶一切威胁他们的生物。 有朝一日,这两只小鸟会长大,结合,生下新的雏鸟,或是向天空飞的更高。暴行凝视着这样的场景便感到心满意足,这就是她为自己定义的人生,定义的使命,定义的幸福。 代打是可耻的,但为了阿米娅妹妹,过分溺爱家人的暴行愿意降低自己的道德标准,只是一桩忧虑事仍然存乎她的心头。 “如果博士发现了怎么办?他吃过我做的饭,如果我代替你做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察觉。” 暴行说。 阿米娅回答、 “所以我要和暴行姐姐一起做啊,暴行姐姐来让饭菜变得美好,而我则让饭菜变成阿米娅的风格。” 暴行难为情的挠了挠头,身为做饭爱好者,她不愿意自己的心血被人以这种理由糟蹋掉。 “你的风格……入口即爆炸的那种?”她问。 “我已经能够分清调味料,还有面粉以及苏打之间的区别,并且清楚它们的用法了!” 暴行捂住额头:“也就是说,你的厨艺才到这一步吗?” “我才十四岁,不会做饭挺正常的吧。” 暴行打趣道: “那又是哪个小笨蛋非要在喜欢的人面前逞能,偏偏是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 阿米娅欲言又止:“啊,这个……” 暴行一把抱住阿米娅,把她摁进自己胸口,轻轻摩挲着阿米娅的后脑勺,直到阿米娅快要窒息才松开她。 暴行献策,说道:“与其这样,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邀请博士明天一起去采购食物。” “那样我们勾连的事实不就暴露给博士了吗?” 暴行掩口笑道: “阿米娅妹妹在其他时候十分精明,遇到博士的事却傻了。只有让博士目睹我们两个在一起,你才能解释为什么你做的盒饭里有我的风味——因为是我教你的嘛。” 阿米娅眨眨眼睛:“所以,这是为博士‘预设’某些事实的机会?” “对啊,很多时候人的感性凌驾于理性之上,所以写造谣日记的弄臣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它的作品为它们提供了感情宣泄的渠道,所以它们从不讲道理,从不正视事实,它们只是想要话语权,让反对者闭嘴。 博士也是一样的,如果他保持理性的话便很容易从旁人的言论里发现破绽,甚至可以合理的推断出是你在食堂弄鬼,再找厨师们问一问,很容易知道是你在食堂修行黑暗料理。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自说自话的把其当做罗德岛即兴的团建活动,乐在其中。因为他的感情让他倾向去相信某些东西。那么,我们只要让他再一次相信就可以了。Make doctor believe again。” 阿米娅眨了眨眼睛:“骗博士的话总觉得良心不安啊。” “那个没良心的都骗了我们多少次了,就当他为过去还债了。” 暴行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穿着校服趴在门边,看着里边睡着的阿米娅,被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捂住嘴巴的记忆片段。她的脸颊悄然晕开两朵红梅。阿米娅想着博士的事情,没有察觉到暴行的变化,就算看到了,她也会以为这是暴行运动后的余热。 和博士一样,阿米娅有时候也倾向于相信而不是探究某些事物,以至于她在面对某些事时时常犯傻。 “好,这次我全都听你的。”阿米娅拍拍脸颊振奋起来,“博士是我的宝物,哪怕用欺骗的方式我也有留住他。” 暴行笑咪咪的说:“是啊,被同龄的小姑娘弯道超车太丢面子了。” “这句话是多余的!” 而在另一边,灰喉则前往值班室的路上。在食堂里她拿到了超乎想象的战果,不仅和博士的关系变得更亲近,还约到了下下周六和他单独出去玩耍的机会。 贪念让灰喉真正意义上的背叛了阿米娅,就像诺曼人被拜占庭人所雇佣,却毫不留情的把拜占庭逐出意大利一样。灰喉毫不留情,也不愧疚,她要抢夺博士心里属于阿米娅的那一部分。 她对夸口,自己做的饭菜未必称得上十分拿手,但会竭尽所能让博士从美味的食物里感受到幸福。 此乃谎言。 灰喉根本就不会做饭,她在博士面前镇定自若的谈论不识之事的理由只是因为胆识和贪欲。 在许诺的同时,她已经盘算好心里去找一位代打选手,替她把游玩当天携带的盒饭做好。 找谁呢? 灰喉想起了煌,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她和煌曾有对立——因为她憎恶感染者,而煌恰好是脾气火爆的感染者的缘故。 但在博士与霜星赌斗的场地崩塌,博士身上的青色药剂在地下扩散,让灰喉和煌都强制发情。她们在寻找博士的时候相遇,旧仇新恨让她们发生了武装冲突。 因为青色药剂的影响,激烈的动作、肢体的碰撞让身体循环加速,于是情欲凌驾于怨恨之上。两束温热的喷泉在空中相遇、碰撞,晶莹的水花纷纷从半空坠落,击打地面,形成了大小不一的深色斑点。 目睹如此羞耻的一幕,战斗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她们慌张的掏出手帕擦拭自己。调香师的精神安抚让她们克服了自己的耻意,这桩羞耻事总算没妨碍她们重新握住武器。 只是青色药剂让许多事都改变了,它让不可能的同盟成为可能,它让对博士不感兴趣的干员产生兴趣,它让难以消弭的仇恨轻松消弭。 博士与霜星赌斗的当天晚上,博士在小旅馆被霜星与夜莺逼进厕所自我发电,即将用 40mm7 倍口径主炮命中午夜胸铃陈贞子的舰桥时,煌请灰喉喝酒——准确的说,是她请了新入职的雪怪小队一起进行狂欢,而灰喉在中间默默的喝热牛奶。 在酒精炒热的氛围下,煌和灰喉和解了,她们彼此发现了对方的优点,对立的敌人瞬间变成了朋友。 “有什么事来找我,咱们俩还挺像的,”煌拍着胸脯说,“既然家人们都不要我们了,那咱们就来当家人,在罗德岛互相帮助。” 虽然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放出的豪言,但灰喉知道煌信守承诺。果然,之后煌很照顾她,成为她可以信赖的好朋友。 所以,灰喉现在想起的援手就是煌,煌在罗德岛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传说:传闻中,煌能够徒手攀爬四十层高的建筑;能够从四百米高处跳下毫发无损;能用吼叫吓死源石虫;能喝下十升烈性酒精饮料;身高三米;能在罗德岛舰桥顶端天线上跳舞……以及以上传闻中至少有一个是真的。 如此想来,做饭对煌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灰喉去了煌一定会去的地点,那就是罗德岛的训练室,身为精英干员,煌比任何人都要拼命的磨砺自己。天赋是煌的上限,努力是煌的下限,在无数次濡湿衣物的汗水映照下,煌让自己的下限逼近了上限,以此成就她的强大。 “煌?”灰喉敲了敲敞开的门,“现在方便吗?” 煌从镜子里看到了访客的身影,她站直身子,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抓起挂在脖颈处的毛巾用力抹了一把,说道:“很方便,怎么了?” 灰喉吞吞吐吐的说: “其实我看博士最近有些憔悴,想要做些好吃的安慰一下他,但我不会做饭,所以想来请教你。” 此乃谎言,灰喉关心的是自己在博士那里许下的承诺。 “博士有些憔悴?”煌挠了挠脸颊,“我没怎么注意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此乃谎言,煌现在非常关心博士,关心到了偷偷拿他扔在洗衣篮里的衣服穿在身上,想象被他包裹的场景自我发电的程度。 灰喉撅起嘴来: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又是健身又是办公还要吃没什么油水的营养餐,亏博士能够坚持下来。” 煌好奇道:“你对博士很上心啊,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灰喉摆了摆手:“没没没,我对博士没那种想法。有阿米娅在,我怎么可能赢?” 此乃谎言,灰喉·也先已经攻略了土木堡,把罗英宗罗夏掳掠到自己控制范围里,甚至想更进一步,抢在阿米娅立足未稳的时候,准备南下深入京师,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她幻想着,以后不正经的罗英宗会在日记里这样写道:4.24,和也先太师去土木堡,世界上最暖和的地点在太师帐中; 4.26,和也先太师去北京城,可恶的于谦在那里筹措防务; 4.25,和也先太师去塞北,塞北的风雪很可怕,但有也先太师在,所以不可怕。 也先太师最好了。” 想要实现罗英宗日记的幻想,灰喉须得在约会事件里加把劲。调香师教导过她,博士的本质存乎褪衣之后,40mm7 倍口径主炮才是他真正的自我。为此,想要与博士交好,必须先与博士“交好”。 “这样啊,”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抱歉啊,其实我不会做饭。” “啊,你不会啊。”灰喉略感失望,片刻之后又摇摇头,“是我失言了,也对啊,煌总是在前线作战,不会做饭十分正常。” “嗯,我倒是认识会做饭的干员,需要我帮你问问吗?” “谢谢。” 煌笑了起来:“不客气,帮助朋友是应该的。” 此乃谎言。 煌本人的确不会做饭,同时她绝不会帮灰喉去问认识做饭的干员,而是打算窃取灰喉的方案,找人代工伪装成自己的心意送给根本不憔悴的博士。 而灰喉呢,出于对感染者的怀疑,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巧的是,她和煌找上了同一个人,好说话也好骗的杰西卡满脸问号的接受了两份委托。 杰西卡的形象与小富婆挂钩,她的零花钱数目是让杜宾教官都只能保持沉默的存在。逢年过节也喜欢给交好的人物派发礼物(以点心居多),又因为性格老实弱气,所以在罗德岛形象极佳。 大小姐放着躺在家里享受钱滚钱的日子不过,出来努力工作就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实现自我价值。 有产阶级的子女叛逆起来也与常人不同,杰西卡第一次萌生实现自我价值的愿望是在 19 岁的时候,她在返回大学的途中失联,其家族联系警方寻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某个偏僻小城的酒店里发现正在刷盘子的杰西卡。 虽然有些傻,但杰西卡也赢得了自由。她实现自我价值的愿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的老爸只能把她安排进自家企业实习。后来,作为交易的一部分,这位大小姐来到了罗德岛,并迅速喜欢上了这里。 杰西卡无法拒绝煌与灰喉的请求,在琢磨给博士做什么健康又营养的东西时,她摸摸头纳罕道:“哎呀,我是不是也去看看博士比较好?” 杰西卡又告诉雷蛇与芙兰卡,胖狐狸在和别人八卦的时候又稍微添加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于是八卦越传越广,越来越离谱,以至于到了第二天上午博士办公的时候,霜星罕见的拜访了博士。 “我听到有消息说博士的身体被掏空,得了大病躺在床上。”霜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以为是我的过错,但看到你那么精神……太好了。” 惊蛰狐疑的看了霜星一眼,再扭头看看博士,博士笑的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这让助理小姐不悦的皱起眉头,她觉得工作中的博士应该有在工作中的严肃态度。 她起身去给霜星倒杯水,霜星接过来的时候,两个女人彼此打量对方,不约而同得出了“很棘手”的结论。同时,惊蛰感受到霜星的手没有寒意,仅仅比她的体温低一些。仔细看的时候, 似乎霜星体表的源石结晶都削减了不少。 霜星过去给惊蛰的印象是垂死的凶兽,现在则是病弱的女人,并且正在好转。惊蛰认为这是罗德岛医疗技术所制造的奇迹,并未联想到博士的身体真的一度被掏空的场景。 霜星无意打搅罗夏办公,她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不久以后,相熟的干员们纷至沓来,让罗夏感觉自己马上要去世,而熟人们纷纷来见自己最后一面一样。 不得已,惊蛰在办公室的大门上挂了个牌子,上面用好几种语言表达“博士办公中,请勿打扰”之意,有些人看到之后认识到他们听到的只是流言,而个别铁憨憨以为罗德岛已经黑心到让重病病人留岗工作,于是立刻打将进来,又被惊蛰电了出去。 不胜其烦的助理小姐来到博士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她的影子覆盖在罗夏身上。罗夏抬起头来,对上她俯视的面庞。她距离他很近,因而那对紫色的眸子投射的视线格外有压迫力。 惊蛰小姐,你的架势好像要从桌子对面爬过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太近啦!罗夏想。 罗夏带着自己的人体工学椅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惊蛰似乎有所察觉,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说:“被人所爱是件好事,博士,这时候也请你好好负起责任,别让无关人士影响工作进度。” “啊,好,我用我的账号发个自拍,澄清这件事。” 博士平生第一次自拍就用在辟谣上,可惜他技能不熟练,P 图技术也不过关,把自己弄成了 Jo 碧萝。看到惊蛰血压升高,揉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我忍不下去了。” “啊?” 罗夏迷茫的扭过头来,看到惊蛰绕过办公桌,来到一旁抓住他的手臂,一边解说一边操控他摆出最佳角度,罗夏驯顺的摁下快门,他之前 P 图 P 的心累,所以这次直接发到了社交软件上,然后拿给惊蛰看。 惊蛰评论道: “这张还不错,博士你作为罗德岛的领袖,无论公开还是私下场合,都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以身作则,让罗德岛保持良好的面貌……等等,我也在这张照片里?” 一如既往的,惊蛰对博士说教到最后总会有一个戏剧性的转折。这次她更慌一些,因为在博士上传的照片里,她一直盯着他看,并且有非常亲密的肢体接触(矫正动作),这非常容易让人误会。 “删掉!”惊蛰说道,“这种场景……这种场景还太早了!别人看见会说闲话的!啊,你先等我一下。” 惊蛰先登陆自己的账号把博士发布的图片保存,才让博士删掉。可惜那时候博士的新消息下面已经有了几十个赞和转发量——其中包括文月夫人,她看起来很传统,但品味却和年轻人一样时尚。在午餐时间之前,这张照片已经被所有关心博士的人知晓了。 “为了我们两个的声誉,我觉得我们需要在公开场合保持一些距离了。”惊蛰无奈的叹了口气,“当然,这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内心对你并无芥蒂。” 并无芥蒂……也就是不讨厌和我同框的照片在网络上流传咯?罗夏想。 博士马上要理清思路的时候,惊蛰迅速用工作淹没了他,于是他又回到了情商 0 的状态, 认真工作。 “不要多想,真的。”惊蛰说, “我们只是助理与上级的关系。” 此乃谎言,在场的人中想的最多的就是她。惊蛰这样的女强人有着相当程度的自信,而自信往往能够发展成自恋。就像博士拍下这张照片并发布上去,博士本人懊恼自己的失误给惊蛰带来的困扰,而惊蛰本人想的是“他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惊蛰就动起搜集证据的想法。于是她像揣摩犯罪案件一样,观察嫌疑人的神态,记录他的言行,揣摩他的心思。稍有不同的是,想到犯罪嫌疑人她很平静,想到博士她的心跳却加快了一拍。 不行不行,我应该专注工作。 惊蛰去盥洗室洗了把脸,清水的凉意让她稍微冷静了一小会儿,当尾巴无意识的被她握在手里的时候,古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昨天,临光趴在墙边被博士“止痒”的场景浮现,惊蛰把自己代入其中,想象自己的尾巴被人抚摸的模样,突然觉得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她感觉嘴巴有些干,于是把从博士桌子上找到的、和玻璃瓶装葡萄糖等放在一起,贴着精力剂标签的青色药剂倒一点进自己杯子里,用水冲开一饮而尽,感觉自己心跳的更快了。 “啊……”正好目睹这一幕的罗夏惊的战术后仰,“你在喝什么啊,惊蛰!” 惊蛰不明所以的晃了晃杯子:“精力剂啊。” 罗夏支支吾吾的说:“不对,那不是精力剂……那是、那是不太好的一种药物。” 惊蛰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大姐,没想到你这个大理寺来的还会随便乱喝别人的东西。”罗夏血压上升,“它是、它是让人发情的东西啊,我留着它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惊蛰的表情凝固了,她昨天喝的时候还只是感觉心跳有些加速,觉得自己充满活力,浑身是劲。而今天,她再喝的时候就感觉怪怪的,仿佛她身上也被撒了让人发痒的药剂。 她轻轻抚摸着涌现痒意的地方,感觉那里有些发烫,于是她又洗了把脸,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下,感觉稍稍安定了一些。 “没事,”她用充血的眼睛看向罗夏, “这点小事我用意志就能忍耐过去!还有,你得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摆在桌子上!” 博士欲哭无泪的摊手: “那原本是用来对付幽灵鲨的最后杀手锏,结果最后也没用到,就被我遗留到桌子上了。你没事吧,惊蛰。” “我没事,咕。” 惊蛰只感觉一股邪火在身体里翻涌,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从罗夏的角度,他看不到助理小姐的身影,但声音还是听得到的,声音告诉他,惊蛰小姐正在探寻自我。 他自觉戴上耳机和眼罩,好让惊蛰安心一些。谁知道,混合着甘甜香味的潮湿气流在几分钟之后接近,他的手被轻轻牵起。 他用发颤的声音说:“惊蛰小姐……” “是临光。” “嗯?” 女人不耐烦的重复了一句:“是临光。” “可是,临光明明……啊!” 罗夏被电了一下,他浑身一哆嗦,委屈巴巴的低声说道:“对,是临光。” 他躺在人体工学椅上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临光”在他的指上起舞。中午的时候,罗 夏一个人来食堂吃饭,蓝毒冲博士招了招手,博士落座,她看到他的身体僵硬,左手手指褶皱发白。 博士工作真辛苦呀。她想。 第二百一十三章 草驴(6) 蓝毒看了博士一眼,说道: “今天上午的时候看到一条流言,说是博士病重。理智上我觉得不可能,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啊,谢谢,我一点事都没有。”罗夏想起上午办公室的事情,又低下头去, “没事。” 蓝毒狐疑的看了罗夏一眼,觉得他有些奇怪。她顿时联想到了博士发布的澄清声明里,他和惊蛰的手臂交错,脸庞艾的很近的同框照片。 “博士和惊蛰之间发生了什么吗?”蓝毒问。 蓝毒根据错误的证据推导出正确的结果,直接让罗夏惊掉了勺子。钴蓝箭毒蛙皱起眉头, 越来越觉得博士真的和助理小姐发生过什么。 没有外人打扰的房间,白银罗夏与四宫惊蛰上演江户四十八手……蓝毒把自己想对博士做的事代入到妄想中的惊蛰身上,脸顿时羞的通红,而博士则在蓝毒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类似青色药剂的味道。 罗夏解释道: “我和惊蛰没什么,就是她提议我尽快消除流言,我觉得发个自拍证明自己健康的效果最好,可是我根本不会自拍。 于是她就帮我调整自拍的角度啊,注意光线阴影啊之类的,女孩子还真是擅长这些东西啊。 总之,在她的帮助下我找到了自拍的诀窍,然后想也不想就摁下快门,把照片发了上去。 发炎之后,惊蛰傻眼了,我也后悔了,但是图片已经发出去了,就算我后来删除重新发了一遍只有我自己的自拍,可是原先那张还是流传开了。比起只有我的平平淡淡的照片,果然人们还是喜欢带八卦性质的照片啊。” 不不不,蓝毒想,只是包括我在内的人存完博士的自拍就跑了,只想自己独享,断不可能分享给别人。而惊蛰是一个威胁。所以必须尽快扩散,让博士产生错觉。 “我真傻,真的。”博士用哀怨的声音继续说,“我和惊蛰清清白白(毕竟她发情的时候自称临光),却让她遭受非议。我愧对罗德岛,愧对凯尔希,愧对阿米娅,愧对惊蛰,我恨不得罢免了我自己。” 此乃谎言,博士自责的是另一件事。如果不是他乱放青色药剂,也不会祸害惊蛰到如此地步。在药效结束的时候,博士在惊蛰的眼中看到了死志,她的清白之身还在,她的清白已经不再了,她又生性高傲,一时间想不开十分正常。 他不得不冒着被电的风险承诺他会负责,把仇恨拉到自己身上。惊蛰很想电他,但她暂时没有力气,被他抱在怀里,有气无力的说了许多恼怒羞愤的话。 她素来强势,如今却像小猫一样躺在他怀里,努力瞪圆眼睛,声音有股惹人怜爱的弱气。 这种反差让罗夏心生愉悦,阳光自天穹倾洒,在惊蛰的白丝上聚拢成一连串的光斑,仿佛竹林因泪水斑驳。 博士为自己的愉悦羞愧难当,因为惊蛰并不在他的狩猎范围里。哪怕这时候,惊蛰仍然像复读机一样重复“是临光”。迫害耀骑士这一点,他也觉得她特别可爱。 等冷茎下来之后,他反思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女人的反差。 是因为新奇吗? ——不,他见识过远比这更新奇的事物。 是因为快乐吗? ——不,他体会过远比现在强烈许多倍的快乐。 是因为打破自己设下的规则吗? ——不,他是个遵守规则的人,凯尔希医生为他设置的禁止事项,他到现在还在好好遵守着。 那么,他到底在愉悦些什么呢?他想不明。 看到博士如此自(沉)责(思),蓝毒觉得博士和助理小姐之间大概真的没什么。她松了口气,接着问她第二关心的问题:“博士拍照后没 P 图吗?” 罗夏猛然惊醒,顺势挠头露出招牌式的憨笑: “P 了,但太菜了,我把自己 P 成了 Jo 碧萝。” 罗夏把图库里那些失败者发给蓝毒看,蓝毒顺势探过半个身体贴住罗夏。她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偷偷抬头看了博士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后,自己抿嘴笑了起来。 等看到博士图库里那些妖魔鬼怪后,她捂住嘴巴,身体极力耸动着,欢快的声音还是从指缝里泄露出来。 “不行了,哎哟,博士……你可真是个人才。” 蓝毒捂着肚子一头扎进罗夏怀里,等她笑够了之后,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掏出手机对博士说:“你靠过来一点?” “嗯?” 罗夏贴的和蓝毒很近,蓝毒主动消弭了最后一丝距离,她和罗夏拍了一张照片后,以这张照片为示范,贴心的为罗夏演示如何 P 图。 自然,合拍的底版照片和 P 上同款爱心的 P 图被她收藏在加密相册里。蓝毒认为这两张照片是她给博士上课所得的合理报酬,十分公平。 两人继续吃饭,吃饱之后,罗夏想起青色药剂的事情,支支吾吾的问道: “呃,我单纯只是 好奇,如果有人误饮青色药剂,会变成什么样?” 蓝毒愣了一下,低声回答:“变得更加忠实于自己的欲望。” “这药剂的影响是长期的吗?” “不,仅仅那一次而已。但是,一旦打开了那道欲望之门,当事人很难重新把它关闭,人总是贪心的,并且本性追逐快乐。” 蓝毒说着说着,补充道:“不过,也不尽然。” 罗夏急忙问道:“怎么说?” 蓝毒解释道: “青色药剂虽然威力强大,但是保质期很短,基本从制造出来开始,三周以后就失去效果了。喝了之后和喝薄荷水的感觉差不多,并不能引起什么激烈的变化。” 罗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因为所有的青色药剂全都在他那里存放了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也就意味着…… 有些秘密如此致命,光是想起就足够让人背脊发凉。罗夏决定保守这个秘密,不然当事人真的要羞愧到自杀了。同时他还有些得意,原来像惊蛰小姐这样坚固的堡垒,也能在火炮攻击下洞开门扉吗? 想着想着,他的下议院蠢蠢欲动起来,叫嚣着发动一场殖民战争,而他的上议院则因为道义上惊蛰的责任,显得犹豫不决。 “呀!”蓝毒看到了博士的变化,不满的拍了他一下,“博士,你可不要用青色药剂干坏事啊。想要得到女孩子的心,要用头脑思考,从正确的方法向她靠拢。” 罗夏憨笑道: “没错,想要得到女孩子的芯,要用‘头脑’撕尻,从正确的道路向她靠拢。” “怎么感觉我们两个说的意思不太一样。” 罗夏摆了摆手:“错觉,只是戴上有色眼镜的人看什么东西才感觉色色的。” 蓝毒鼓起脸颊:“博士是在说我是个色女孩吗?” 罗夏想也不想回答:“色色的蓝毒我也喜欢啊。” 一瞬间,博士觉得钴蓝箭毒蛙小姐的眼神变得十分危险,她屏住呼吸,面庞平静,而影子覆盖在他身上,就像大型肉食动物看待即将到手的猎物一样。 罗夏的裤裆动了,接收到示警的他急忙站起身来跑出食堂,蓝毒充满遗憾的叹息被他甩在门外。 刚刚脱离危险区域,他就在走廊转角与人撞了个满怀。罗夏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包裹着海绵的墙,即便柔软,那人仍然是一睹墙。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墙岿然不动,而他跌跌撞撞的向后,马上要摔倒在地上。 罗夏的视野里出现一只滚圆的手臂,他被那只手臂抓住,不容违抗的力量让他视野极速向前,陷入一片沉重的、柔软、温暖的黑暗里。 罗夏想起被闪灵闷晕过去的场景,那种在软肉中“溺”死的感觉他不想经历第二次。于是他挣扎起来,怀抱他的人松开了他,罗夏的视野恢复正常,第一眼就看到鼓起的黑色胶衣上的印记,他脸颊制造的印记。 暴行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博士没事吧,在走廊上跑的急急忙忙可不行。” “啊,暴行是你啊。”罗夏摸了摸头,“是我不对。” 暴行在说教的时候不容违抗,顺着她的心意,她便是那个温柔亲切的大姐姐,而如果和她对着干,那么会有很大的可能性见识她如何诠释自己的外号。 暴行面对博士恭顺的态度满意的点点头,她说道:“正好,今天下午博士有空吗?” “呃,可能比较忙。” 暴行惊讶的瞪大眼睛:“今天可是星期天啊。” “因为我的助理有可能因为私人原因请假,没有她的帮助,我的工作时间至少增加两个半小时,你找我什么事啊?” “唔,我本来还想约博士以及阿米娅下午去龙门采购食材。” “购买食材?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 “不行!”暴行交叉手臂,“这是为了阿米娅妹妹做的,那个孩子十分重视与博士下周六的约会。这样,下午的时候我来帮博士的忙。” 就算没有暴行自告奋勇,罗夏也准备把红豆叫来帮忙。不过,叫红豆来必然会经历一番吵闹就是了,因为喝豆浆喝的太多,红豆得了咽喉炎,嗓子非常不舒服,她把错误归咎到他身上。 现在,有暴行的话她乐得轻松,在这只丰满的兔子身上,他总有种亲切的感觉。过去的博士和暴行曾经生活在一起,或许和凯尔希一样,暴行的体内也有他失落的时光。 下午,惊蛰果然没有来,她在博士办公桌上留下一张请假条。罗夏带着暴行进门的时候忽然想到作案现场还留下不太妙的痕迹,像惊蛰这样的成年女子很可能会发现端倪,进而发现办公室里的罪恶。 但进门的瞬间,罗夏闻到了绿茶味的空气清新剂,看到整洁的办公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这自然是白雪的功劳,他隐蔽的朝看不见的护卫点赞。暴行参观了他的办公室后,戳着他的后腰说道:“博士……你不老实哦。” “何出此言?” 暴行半垂着眼睛,表情似笑非笑,她的声音温柔又带着挑逗的感觉:“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才要在办公室喷空气清新剂遮掩味道。” “嗯,因为我现在锻炼身体,天气转暖之后,会有汗味。” “有吗?” 暴行双手贴住罗夏两肋,趴在他背后闻了闻,罗夏总觉得她这个动作是在打情骂俏。他忽然想到看到凯尔希的时候,总有过去给医生戴了二十顶绿帽的感觉,暴行……该不会是其中之一吧。 他转过身来,试探性的伸手摸了摸暴行的脸。兔娘全无抵触之意,她语气自然的问道: “怎 么了?” “只是觉得非常亲切罢了。” “因为早在遥远的过去,我就和博士认识了嘛。 “暴行推了推博士,”好啦,快去工作吧, 我们还要和阿米娅妹妹一起去龙门采购食材呢。” “工作那边没问题吗?” “博士啊,可不要小看我。我平日里总是做些破坏工作不假,但文书工作也很擅长。” 暴行的这句话并没有夸耀自己的意思,她虽然不比惊蛰,但仍然给博士提供了相当助理。 比起惊蛰严肃的作风,罗夏和她待在一起更为亲切自然。 下午四点半,罗夏提前完成了工作,代价是他累的手腕酸疼。暴行伸了个懒腰,过来给他给按摩,她的按摩非常舒服,而且毫不介意身体接触,让博士的身心得到慰藉。 四点四十五,暴行催促道:“快去换身衣服吧,你可是阿米娅的王子大人。” 罗夏自嘲的指了指自己: “我比较像是公主,到现在为止,总是阿米娅在帮我解决困难,而我像个花瓶一样给她加油助威。” “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机会,王子大人,哄哄阿米娅开心吧。” 罗夏换衣服的时候,暴行好奇的靠在门边,他做了个“转身”的手势,她却吐了吐舌头, 赖在门边不走,甚至看到博士下议院的轮廓的时候,用手托住腮帮笑的温柔。 “博士也在成长啊。”她感叹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草驴(7)(113→112) 换好衣服后,暴行与博士结伴去舰艏与龙门外城区模块对接的出入口,从上个月开始,龙门就限制了罗德岛与龙门成员的双向流动。 罗夏相信这是魏彦吾嗅到了暴雨将至的空气作出的反应,棋盘上的棋子只需预判两步便可称之为高明,执棋的棋手却已经在脑海中计算了十步以上,甚至在脑海里模拟了一盘棋。 过去的博士或许可以称为棋手——从萨卡兹人的态度可以看出。而现在,他清楚自己只有过去博士的四成功力,各个领域大幅度退化。 如果说有什么比过去进步的地方,那就是他不会轻易背叛别人,所以,他也不会被别人轻易背叛。别小看这一点,过去不得人心的博士终落得沉睡棺中的结局,恐怕就是因为他背叛了别人的期望。 人有棋子的功能,但人终究不是棋子。古往今来被棋子杀死的棋手不在少数,背叛与抗逆与杀戮是铭刻于人内心中的准则。 罗夏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男人就是那么奇怪的一种生物,哪怕饿着肚子,也能沉浸于宏大叙事所构建的时代洪流里,为之生出豪情,为之心潮澎湃……虽然绝大多数时候,这样的思考都是无用甚至有害的。 一个轻盈而威严的影子从墙缝向上延伸的时候,罗夏打了个哆嗦,心思回到现实中,能够让他如此反应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凯尔希。 果不其然,穿着草榴色连衣裙的凯尔希出现在罗夏对面,暴行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凯尔希也点头回应。直到她消失在另一个路口为止,罗夏才松了口气。 暴行好奇的问道:“博士为什么害怕凯尔希医生?” “她难道不可怕吗?” “凯尔希医生比过去暴躁多了,别人怕她很正常,但博士你怕她就说不过去了。你们可是在卡兹戴尔内战里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战友。” “你知道这件事?” 暴行摆了摆手: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时候巴……罗德岛从雷姆必拓起航的时候,我是留守人员,所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许多人在那场战争里失去了性命,并且在很长时间之后, 我才从各种渠道了解到已经被扭曲的情报。” 她眼神一黯,抬起头来强笑道: “都是过去的事啦,能够看到博士和阿米娅,和你们度过充实的每一条,我就感觉十分幸福了。” 他们没有就“过去的博士”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因为阿米娅等在门口。今天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红色的短外套,头上还戴了一顶帽子。仔细看的话,她似乎还画了淡妆。 暴行用手捅了罗夏的腰一下,罗夏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上前对阿米娅说道: “这一身真 漂亮啊。哦,我们去汐斯塔买的黑曜石护符你还戴着呢。” “嗯,毕竟只有我和博士是同款啊。” 罗夏以前没注意,他掏出自己佩戴的护符,凑过来与阿米娅进行对比,阿米娅驯顺的配合。 落到暴行眼里,就变成阿米娅踮起脚来身体前倾,仰头对准博士,一副索吻的模样。 暴行知道博士是不会亲的,她悄然拉开外套拉链,从中掏出一模一样的黑曜石护符握在手中,权作怀念。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昨日的时光会重现。她想。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暴行骑了一辆三轮载着博士与阿米娅去买菜。虽然不浪漫,但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载具的博士体验的只有新奇感。 他坐在边沿,身体朝内,与另一边的阿米娅双腿交错,女孩纤细的小腿贴在他的小腿内侧。 夕阳在阿米娅身后坠落,罗夏看了一会儿就低下头来。 “博士,身体不舒服?”阿米娅关切的问道。 “不是,只是我不怎么喜欢夕阳。看到夕阳被血红淹没的金色,我就本能的有种……不适感,似乎我被四分五裂了一样。” 暴行坐在前面的驾驶座,她听到之后大声说道: “阿米娅,租十部鬼片去给博士看,让博士 每天睡前看一部,他很快就没有精力胡思乱想了。” 你还不如给我带十个女人,那样我还能睡的更香!罗夏想。 “可是,我也害怕啊。”阿米娅苦笑道,“倒是暴行姐姐每次看的时候都乐不可支,仿佛在看什么喜剧片。真的……和你看的时候没有气氛。” “我看什么类型的电影都很快乐啊。”暴行说,“干脆等有时间了,我们罗德岛自己出一部纪录片或者电影吧。” 罗夏没有回答,他不敢把宝贵的经费浪费到如此没意义的事情上,所以他装聋作哑巧妙的岔开了话题:“我们到底要买什么啊?” 阿米娅叹息道: “因为博士想吃的那几道菜里,有好几种原料属于龙门常见但罗德岛不常备的食材……这也是我的失误。” “如果麻烦的话你应该和我说。” “博士素日辛苦,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放松一下。 “阿米娅的神色有着游移,”做菜、做菜勉 强算我拿手的项目,所以我会尽可能的满足博士的愿望。” 暴行加入对话之中,为阿米娅的话打了补丁: “阿米娅的厨艺有好几个人教过她,我是主要 的老师之一。我们教过她做菜,却没有告诉她怎么买菜,这里边的门道可多了。如果放她单独出来,绝对会买别人一大堆挑剩下的回来。” 罗夏信以为真,他问阿米娅:“你最拿手的菜是什么?” 阿米娅的耳朵因为受惊又硬了三分,偏偏暴行正在专注于和旁边驶向菜市场的农用三轮斗车,两方你追我赶,斗的旗鼓相当,暴行自然没有心思管阿米娅。 心底稍微埋怨了会儿好战的暴行后,阿米娅只能自己解决问题。在博士期待的眼神里,她硬着头皮说道:“是、是红烧兔肉。” 罗夏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做了个再说一遍的手势,阿米娅不顾一切的说道: “红 烧兔肉!” 博士不清楚驴耳美少女在第几层,她究竟是真的擅长做这道菜,还是借此讽刺总是拿卡特斯的兽亲,也就是兔子迫害她,亦或者在表达对过分亲近他的两位同族(暗索、霜星)的怨恨? “有机会的话,阿米娅能为我做一次吗?”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兔兔那么可爱,为了让它 们永远与我们同在,我们必须摄食它们,让它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阿米娅皱起眉头:“博士的说法怪怪的,好像吃个兔肉变成邪教徒仪式一样。” “只是想起了食人魔的传说,传闻萨卡兹人中,就有食人部落的存在。他们相信记住亲人的方式是摄食那个人的身体碎片,从而让亲人与自己同在。可惜卡兹戴尔已经被打成一片废墟, 剩下的萨卡兹人都跟那位摄政王跑到维多利亚去了……阿米娅?” 博士提到萨卡兹人的摄政王虎踞维多利亚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阿米娅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怒意与悲伤的情绪在她眼眸里碰撞,似有火花迸发。 “阿米娅?” 阿米娅摇了摇头,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说道:“啊,不,没什么, 只是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在卡兹戴尔,我们失去了一些重要的同行者,有些人死去,有些人则选择离开。” 暴行适时的感叹道:“世道总是如此呢,分分合合,分离远比团聚更多。” 阿米娅则身体前倾,抓住博士的手说:“博士,这一次不要离开我啊。” 如果是力所能及的事,罗夏不吝许下承诺,但未来怎样他心中尚无把握,罗德岛太小,而他们要实现的理想太过远大。想要梦想在一代人的时间里成真,就要寻求伟力,存在于泰拉世界之外,又对泰拉世界能够施加影响的伟力。 过去的博士可曾寻求过这股伟力?为了伟力他又支付过什么代价?越是思考,越是深入了解感染者的困顿,罗夏感觉自己对于伟力的饥渴就越发强烈。 感染者对于自身命运的抗逆既需要数量,也需要质量。后者要比前者困难的多,如果利用合作、招募的手段无法填补质量的缺口,那么他势必会考虑让自己成为质量的一部分。 阿米娅不希望他那么做,过去博士的结局历历在目。那时候他们势必会产生矛盾。当亲近的人产生绝不相容的立场时,分离是伤害最小的一种,所以他无法给予承诺,所以他只是摸了摸阿米娅的头,装作什么也不想,傻呵呵的看着龙门的菜市场。 像龙门那样的大城邦,粮食、蔬菜、鱼肉蛋等食材大部分来自城邦外环农业区和畜牧区, 少部分来自附属城邦的小型移动乡镇。每过若干天,从城邦出发的采购队伍都会把移动乡镇的货物采购一空,运回龙门,一部分会当即出售,一部分会储存起来,一部分会充当货币与外国商队交换商品,剩下的则进行二次加工再行售卖。 看到归来的货车驶入菜市场后方的中转货仓卸货的时候,罗夏看着停车的暴行说: “这也在 你的预料之中吗?” “嗯,如果是寻常的傍晚,我们只能买别人挑剩下的。而像这样特殊的傍晚,我们可能会瞧见一些有意思的新鲜食材,之前我已经摸清了规律。” “怪不得你坚持今天要来。” 暴行笑着说: “是啊,不过为了保持食材新鲜,那些食材都施加了保鲜的源石技艺,所以价格会有些偏贵。博士,你的钱包还够用吗?” 博士变得面如土色,以前他钱不知道用在哪里,只能叠成纸飞机玩。最近,一连串的事件迅速榨干了他的钱包,也榨干了他的精力,让他双重意义上的囊中羞涩……这还是星极主动放弃要他补偿源石剑的基础上,他仍然贫穷。 暴行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推了推博士的肩膀说: “你和阿米娅去玩吧,买菜的事交给我,算 是我请你们好了。” 罗夏也不和暴行客气,他问道:“你不教阿米娅购买食材的学问吗?” “首先,她只是偶尔做饭,并不是一直担任厨师,用不到这个;其次,如果我教会了她, 以后在博士面前,岂不是没有我的登场机会了?” 罗夏感叹着女人的友谊,被暴行推到阿米娅身边。他自然而然牵住阿米娅的手,两个好奇的孩子穿行在摊位之间,对一切都感到新奇。 阿米娅竭力绷紧自己的面庞,但愉悦的心情推开了她脸上紧绷的肌肉,让其绽放笑容。对于她来说,这是和博士的一次单独约会……直到她听到有孩子说她和博士是“父女之间手牵手为止”。 博士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阿米娅恼怒了瞪了他一眼,不忿的说道: “我们两个很像爸爸和女 儿吗?” “阿米娅,我不想骗你,从身高上来说是有些……咦,那不是灰喉和杰西卡吗?” 顺着博士所指的方向,阿米娅看到了灰咕咕与猫猫头。旋即,一声恼怒的“啧”传入罗夏耳中。他看向阿米娅,后者面容平静的望过来,双眸清澈,情绪稳定。 难道是我幻听了? 看到自家干员,罗夏拉着阿米娅一起过去,灰喉和杰西卡的目光顿时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前者嫉妒的神色一闪而逝,后者什么也没想,笑着说道: “真是稀奇,博士也会来买菜。” 罗夏松开阿米娅的手,耸耸肩: “我是被强拉着过来的,倒是杰西卡和灰喉你们俩出现在这里更让人意外。” 杰西卡有些难过的说: “我经常做点心所以会来这里买原材料。说起来,我已经好几次给博士送过我的手制点心……怎么,你以为我是买的?” “呃,我觉得杰西卡送的点心好吃的不可思议,下意识的以为是专业糕点师做的。”罗夏比了个大拇指,“真厉害了杰西卡,我敢说自己开家糕点店,十年之后就可以成为百万富翁。” “我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杰西卡笑了起来,在家族的光环之下她非常渴望获得独立住自主的成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博士的肯定正是她渴求的东西,所以她忘记了之前小小的不愉快,冲罗夏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尾巴晃来晃去。 “真的很厉害。”罗夏给杰西卡竖起大拇指, “其实我……我有一个朋友有事相求。” “盯~” “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的事情。”罗夏挠了挠头,“我惹了一个女孩子不高兴,呃,那是个好面子的人,我不想直接说她代号。她是一个身材修长、金色长发、容貌端丽、生性严肃、 做事认真、有外国背景,是一位贵族小姐。” “我懂。” 博士形容的惊蛰,杰西卡想到的却是临光,在交谈的一开始,奇妙的误会就产生了。 “博士做了什么惹那个人不高兴?”杰西卡问。 罗夏心虚的移开视线:“乱放东西,结果那个人吃了之后造成一些……不太好形容的事情, 去了很多次厕所。” 杰西卡点点头,误会接继,她以为博士把不干净的食物放在哪里,被不知情的受害人吃掉之后,害那个人肠胃出了毛病,如今想要做点什么来求得那个人的原谅。 杰西卡思考了一会儿,给予建议: “这样的话,就要送点清淡的食物和能放比较久的点心比较好。清淡的食物是当下吃的,点心代表心意,尽管她现在吃不了,但等病好了之后是会吃的, 所以要买能放久一点的……嗯,最好在包装上体现诚意。” “也就是说,里子面子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对,如果处理好了这就是让人付之一笑的小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博士会被记恨一辈子。这样考虑的话,博士要不要准备一些其他的东西?” 杰西卡越说越兴奋,思考十分活跃。从来都是她听爸妈的话,听老师的话,听雷蛇与芙兰卡前辈的话,而没有人听她好好说话。 如今,终于被她逮到了当老师的机会,她的心情格外愉快。说着说着,她抓住罗夏的手臂说:“事不宜迟,我知道有几家不错的店。” 罗夏犹豫道:“杰西卡,谢谢你的心意,但是我的钱包……” “我来买单!” “这样不好吧……” “没事,我开心!” 这个理由从小富婆嘴里说出来颇有底气,只是罗夏不明白,为什么因为自卑而不自信,因而整个人显得唯唯诺诺的猫猫头突然会变得那么强势主动。 关注了博士与小富婆的互动以后,灰喉与阿米娅对视,传达“奇怪的对手增加了.jpg”的信息。不同于她们两个做饭技能全靠说谎的干员,杰西卡真的有一手。 倒不如说,杰西卡浑身都是优点,但冒失的只暴露缺点,因而在罗德岛她并不显眼。一旦她克服了不自信的毛病,例如此刻,她的存在感就像女主角一样,而真正的女主角们反而沦为配角。 暴行渴望让阿米娅与博士更进一步;灰喉想要狙击阿米娅与博士之间任何可能升温的事件; 阿米娅想要在博士面前确立烧的一手好菜的形象;博士想要求得惊蛰的谅解,因而要旁敲侧击的询问同行的女性此事当如何解决。 因为杰西卡的暴走,所有人在今天傍晚的期望都被扭曲了,博士是最大的受益者,也是最大的受害者。 之所以是受益者,是因为他被灌输了一堆安慰人的技巧——主要是靠钞能力,但毫无疑问, 他确保了自己不会被反应过来的惊蛰记恨一辈子。被那样的人物记恨,他的下半生和下半身恐怕都不会好过; 之所以是受害者,因为没有杰西卡乱入的话,博士本可享受被灰喉与阿米娅一边抱一条手臂的竞争。被阿米娅抱住是精神上的享受,被灰喉抱住则是肉体上的享受。 灰喉与杰西卡是走过来的,回去的时候被暴行用三轮载回去。凉凉的晚风吹来,杰西卡从狂热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她喵呜一声深深低下头去,恢复了流泪猫猫头的状态。 “博士,我是不是有些烦人?”杰西卡小声问。 杰西卡的声音被风揉碎,罗夏做个倾听的手势,杰西卡靠近之后抬高了声音,罗夏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在他心里,猫猫头和巫恋、格拉尼是同一种待遇,都被当成小孩子。 阿米娅与灰喉返回罗德岛之后,在不同的厨房,不同的盟友帮助下进行美食竞赛。博士则带着杰西卡替他出钱买的礼物,去敲惊蛰的门。 主动招惹一个与之发生过羞耻事的女人是非常危险的,罗夏已经做好了被拒之门外,或者打开门之后被电到怀疑人生的准备。他吞了口口水,伸手扣响房门。 第一次敲门无人回应,罗夏间隔一分钟又敲了一次,惊蛰仍然没有回应。罗夏伸手准备敲第三次的时候,纤细的影子从旁钻出,映在墙壁上。 罗夏僵硬的回过头来,惊蛰拎着盒饭站在门口,她的目光凌厉,像是刀一样割在他脸上。 “你身体不好,我来看看你,这是要吃饭吗?”罗夏尬笑着侧身让开,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呃,其实我也买了吃的东西,粥和点心,粥在保温桶里,你明天再喝吧。点心你收着,然后, 然后……” 在无形的压力下,博士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他只好干笑着。不过,他的真诚终于还是缓和了空气,惊蛰掏出门卡打开房门,博士跟进去把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他借此打量惊蛰的房间,麒麟小姐的布置十分朴素,她没有变动原本宿舍的布局,仅仅是增添了个人物品……比如床上的浅绿色抹胸内衣,刚刚开始发育的小姑娘穿的那种。 惊蛰不动声色把内衣收好,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罗夏坚定了不把“你喝的是没有效果的青色药剂”这件事说出来的判断。 “嗯,你先休息吧,等身体养好了再来工作……呃,不工作也行。总之,你先吃饭吧,我不打扰了。” 罗夏且战且退,退到门口准备拔腿就跑的时候,惊蛰忽然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慢着。” 博士几乎要放下的心再次提起来,感受着胸腔的悸动。他艰难的转身,低头看着地面,因为他立在灯光的范围外,在无形之术发动的条件中。 “有什么事吗?”他问。 “现在是谁协助你办公?”惊蛰问。 “啊?” 惊蛰重复了一遍:“现在是谁协助你办公?” 罗夏迷茫的眨眨眼睛,没料想到惊蛰第一个会问的是工作问题。难以想象,经历了羞耻到足以颠覆自我的事情后,她竟然还在担心他这边,职业精神令人感动。 “今天下午是暴行,因为她想我赶快做完工作,陪她去购买食材。今天晚上的话,恐怕只有我一个了。” “难道你就不会去叫个人吗?” 罗夏摆摆手:“不,周六大家都在享受假期,突然把人拽过去加班。算啦,我辛苦一点吧, 等到星期一……” “胡闹,”惊蛰皱起眉头,“你的工作效率我知道,你真的准备除了睡觉吃饭都伏在桌面上办公吗?” 罗夏打开门边的灯,诧异的看了惊蛰一眼,惊蛰转过身去,抱着手臂说: “我没事,就是有 点私人事情,明天……明天我就来上班。” “哦,哦。”罗夏摸了摸头,“你身体没事就好,上午的事情……” 惊蛰转过身来,愤恨的看了他一眼: “上午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临光进来了,我出去了,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变态的事情!”??? 看到惊蛰一口咬定是“临光”的态度,罗夏除了替耀骑士有些冤枉之外,还稍微松了口气, 或许装傻就是这件事唯一能和平解决的方案。 不,这终究是一根刺,必须在这里解决! 或许是惊蛰克制甚至可以说是逃避的态度,让罗夏突然有了勇气,他说道: “既然如此,我 有个事想要问一下。我和临光发生了一些超越朋友的关系。” 惊蛰没想到她下来的台阶变成罗夏手里的板砖拍在她脑门上。她涨红了脸庞,强作冷静说道:“你是那种把别人的私密事和别人说的人吗?如果我是临光,我都替你害臊!” “但我信任你的人品和智慧,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堵在我心里,我始终不舒服,因为临光是个干净人,正直又清爽,像一缕清风一样,我不想这样的人有藏在心中的污浊!” “……你不是临光,你怎么知道临光的想法?” 罗夏反驳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临光的想法?” “我不是你,自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是临光,你自然不知道临光的想法!” 罗夏被驳的哑口无言,但他本来就是来解决心中这根刺,而不是来讲道理的。所以他顾左右而言他: “总之,临光非常忧郁,非常不爽,她本来就是天之骄女,理所当然的自视甚高。这次的事情让她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她怎么可能那么快想看。” 惊蛰交叉手臂:“别小瞧临光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你的偏见作出的推理,缺乏证据, 缺乏逻辑,如果你是大理寺的官员,那么你不出三年就要被御史台弹劾!” “可惜这里不是炎国,罗德岛我说的算……在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以外。我同样在意这件事,我不想临光一辈子活在道德的阴影里,所以我已经做好了觉悟!” 惊蛰吃了一惊,因为博士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她知道这是做好觉悟的男人才有的眼神, 她表面还能镇定,但晃动的尾巴表明她的内心已经相当动摇。 “我可以负起责任,如果需要那么做的话。” 这是进门以来,罗夏语气最平静的一句。然而它像一枚来自俾斯麦号的炮弹钻进胡德号的舰身里,让它整个爆炸了。惊蛰动摇的厉害,她后退两步,小腿碰到床脚,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裙边扬起,隐藏的风景显现。 “好、好花哨!”罗夏感叹道。 虽然只有惊鸿一瞥,但罗夏认为那繁复而精致的构造超越了他鉴赏过的任何款式的内衣。 不愧是来自炎国的大小姐,就连贴身衣物都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惊蛰恼怒的压住裙边:“闭嘴!这不是你该发表评论的地方,那是我丈夫的权利!” 惊蛰的意思是只有她丈夫才能评论她的内衣,罗夏却觉得这是丈夫不在的太太对闯入家门的其他男人说的话,顿时感觉有点兴奋了。 他舔舔嘴唇,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我需要对临光负责吗?” “不需要,临光根本不想回想起这件事!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等她在罗德岛的事情结束之后,她就会回国,她不会记得任何人,只会继续自己的事业!” “如果不走呢?”罗夏问, “如果她已经认同了罗德岛的理念,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和许多人都交上朋友,并且在罗德岛的生活并不会让她背叛祖国,妨碍她的事业呢?” 惊蛰挥动手臂: “够了!如果你是来惹我不愉快的,那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临光已经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她和博士只是普通的朋友,普通的同事,一点都不在意他!” 罗夏反而笑了起来,因为惊蛰虽然恼怒,但她的憔悴神色一扫而空,恢复以往的状态…… 而且不见愤恨之色,这就足够了。 “其实我挺想负责的,毕竟临光小姐才貌双全,一板一眼的个性也很可爱,刀子嘴豆腐心……” 看到惊蛰指尖闪耀的电光,罗夏的话戛然而止,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惊蛰的反发刻印再升一级。他转身拧开门把手,门外之人的轮廓迅速纳入他眼中。 他的心脏停跳了一秒钟,然后鼓动如战鼓。汗液带着热量从他的毛孔里钻出,而后极速冷却下来,浸透他的衣衫。 “临、临光,”他结结巴巴说, “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 草驴(8) 昨晚和今天上午,临光与惊蛰接连发生两桩羞耻事,而博士决定先摆平惊蛰,再去找临光。 他这么做有两个考虑:第一,惊蛰脾气比临光差,又是他的助理。不及时安抚,不仅会对他私人方面产生消极影响,也会影响罗德岛的公事; 第二,临光是自家干员,她与罗德岛签订了职业合同,得益于诗怀雅的手笔,她在合同结束之前想要离开的话,势必要掏违约金。而诗怀雅从财政部门那里获得了干员的收益信息,从而为他们设置了绝对不可能掏的出来的违约金数额。 惊蛰不一样,她的身份是隐秘的,罗德岛超过九成的人都以为她只是博士雇佣的专业管理人士,其实她本人只和罗德岛签署了保密协定,而没有职业合同来约束她。 吃掉一个炎国官员会为罗德岛招来风险,然而凯尔希和阿米娅都没有异议,博士的胆子在和惊蛰的相处里也渐渐变大了。 他求贤若渴,惊蛰的才能和她端丽的容貌、金色的长发、毛茸茸的尾巴和被白丝包裹的纤细双腿都甚得他的心意。 当然,惊蛰也有不可爱的地方。博士幻想着把自己的豆浆灌进她的白丝里,让她穿着白丝走路作为惩罚。他幻想着惊蛰露出一脸不适的表情,而他则举起一杯红豆薏米茶,和惊蛰的困扰一起喝下。 总之,罗夏想要留住她。他是个贪婪成性又小气的家伙,入手的东西不会轻易吐出去。惊蛰是一座君士坦丁堡,以前他吃不准这座古典堡垒的防御力,不敢贸然进攻。结果真的交手一轮之后,他发现这座君士坦丁堡是可以拿下的。 并非城堡不坚固,只是她面对是进入火药时代的博士,他专攻堡垒,无坚不摧。 过去的博士是位优秀的棋手,而现在的博士则是一位优秀的炮手;过去的博士打炮是为了下棋,而现在的博士下棋是为了打炮;过去的博士在两院斗争里,下议院从未获得一次胜利, 现在的博士则让下议院胜多败少。 今日也是下议院的胜利,不然他不会借着惊蛰“是临光”的托词作为武器,把惊蛰逼到无路可退被迫表态,把事情说清楚,提前化解了双方的隔阂。 可能,下议院的胜利也是博士本人的失败,他在惊蛰这里大获全胜,却想不到那个一直被当做借口与武器用的正主站在门外。 绝妙的戏剧——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戏剧性的反转是必不可少的剧情。旁观者可以大笑, 但作为主演的罗夏笑不出来,他的运气太差,亦或者从他滥情开始,这种剧情发展就是必然的。 他的裤裆抖动起来,向上议院传达预警信号。罗夏深吸了一口气,飞快的看了临光一眼, 临光漠无表情,这样的耀骑士才可怕。 “临光,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结结巴巴说, “我来看看惊蛰,她、她身体不舒服 请假。” 临光用手扣了扣门: “不是在很精神的讨论我吗?这道门不是标准宿舍预设的那道门吧,它的隔音性很差。” 罗夏绝望的问道:“你……听了多久?” “从一开始。” 罗夏觉得头晕目眩,在他摇摇晃晃的倒下之前,一只手有力的托住了他。等他视线恢复稳定的时候,临光的面庞在他视野忽然放大了许多倍。 两人的距离之近,让罗夏产生了稍微动一动就能亲到临光嘴唇的感觉。但他不能,因为惊蛰在旁边,也因为临光此刻压抑着怒火,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口下去能亲出两个反发刻印 3 级。 他偏开目光:“我很抱歉,我们不该背后议论你的。” “偷偷议论别人虽然不道德,但每个人都会做,所以我原谅你了。我本来想找博士谈谈, 但是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们的议论里,你们又决定了我什么,把我当做一个玩物吗?这是对我个人的蔑视。” 女骑士伸手覆在罗夏的面颊上,让其重新与她相对,她的话里有股橄榄果的味道。罗夏看到她愤怒背后的疲态,首当其冲的是两个黑眼圈,毕竟她遭遇了与惊蛰类似的羞耻。 惊蛰好歹是仅属于两个人的秘密,但临光以雌伏姿态趴在墙边的那出戏,却有惊蛰与灰喉两个围观者。 罗夏急切的说道:“我很抱歉,临光,既然你有事找我谈的话,我们就换个地方……” “不,我改主意了。”女骑士打断了他的话,转而看向惊蛰,“先来解决这一边。” 于是,博士的视野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临光用公主抱的方式抱到了旁边的长椅上,女骑士走进惊蛰的房间,而把他这个当事人挡在门外。 罗夏十六世等在那里,等待着最终的裁决。一个半小时后,临光走了出来,她的阴影覆盖到了他身上。他呆呆的抬起头来,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我和她之间的事了结了,该我们的了,博士。” 罗夏起身随她走去,出乎意料的,她把他带进了男淋浴间,随手打开旁边的淋浴开关,水流击打在地板,些许水花喷溅到她和罗夏身上、脸上。罗夏伸手摸了一把,而她毫不在意。 “你们两个……谈了什么?”罗夏问。 “第一个半小时我们互相威胁,第二个半小时我们互相承诺,第三个半小时我们互换秘密。 放心吧,我们没动手,只是言语上起了小小的争执。” 临光把头发放了下来,她松散的金发披在背后,映在花洒的水光中,又在升腾的热气里模糊,她的面孔也是时隐时现。罗夏想要打开排风扇,但被临光阻止了。 “还是这样比较好,看的太清的话,我想给你一拳,然后骑到你身上榨出所有的籽种。”临光说。 “我没有听太清楚,你想打我一拳然后……” 临光指了指自己的小腹:“榨出你的籽种,用这里。” “我不明白,我这个人有哪里好……” “我也不明白,但身为骑士,我不想再说谎欺骗自己和其他人了。”临光说,“我从惊蛰那里了解到她遭遇了和我差不多的事情,她嘴里的临光只是她用来逃避的借口。 我手里握着她的秘密,她也目睹了我丢人的一幕,交换了秘密之后我们就消弭了仇恨,并找到更多的相似之处:都很严肃,都背负着使命,都在祖国有一定地位和牵挂,都不情愿的背井离乡,都在罗德岛找到人生新的方向,甚至我们的发色与尾巴都一样被某个毛发控喜欢。 罗德岛的干员各具颜色,而色彩只存在于光芒照耀的地方。我和惊蛰都被罗德岛的光芒吸引了。 凯尔希炽热的光芒不容靠近,但正是她把罗德岛千锤百炼,打造的十分稳固,才有今天感染者们的归宿地; 阿米娅是一座灯塔,她的光芒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色彩,像是继承某人的遗志,像是贯彻某人的教导。因而她的理想如此浪漫,手法却如此现实。或许她并不仁慈,但她始终在为大家照明驱暗。 而博士,你是最好懂的。你是正午高悬的太阳,大家将在你的照耀下敞开心胸,具现色彩。” 罗夏摇了摇头: “但是,追逐太阳的下场十分凄惨,伊卡洛斯被太阳吸引,而太阳以融化他的羽毛作为回应。” “这正是博士为数不多的优点,与你接触过的人都确信,你是不会让干员下海的。我和惊蛰关于这一点达成共识,但我仍然讨厌她。因为我是馋你身子而喜欢你,而她是喜欢你而馋你身子,我认为她才是正确的道路。” 罗夏捂住裤裆退到墙角:“也就是说,你馋我身子,胜于喜欢我这个人?” “也不能说不喜欢,只是昨晚的事情让我明白,我渴望触碰博士的肉体,也渴望让博士触碰我。 昨天清醒过来之后,我躲在被窝里一遍遍的回忆博士对我所做的事情,我感觉十分羞耻…… 同时也饥渴难耐。于是我想着博士的样子让我愉悦了一番,第二度恢复平静的时候仍然空虚。” 临光伸手抚摸着博士的面庞: “果然,已经品尝过更高层次的快乐之后,那些较低层次的快乐已经满足不了我了。博士,这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好奇的打开博士的藏书, 我就不会被诱惑,我们两个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临光,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罗夏问。 “我如果回答‘是’,那么我是在对自己说谎;如果我回答‘不是’,那么我就背叛了丽兹…… 还有阿米娅。我说,如果我提出博士和我结婚的提议,你会同意吗?” 临光坦诚相待,罗夏不想用谎言欺骗她,他摇了摇头说: “我要对不止一人负责,如果你能 接受这一点,那么我愿意给予承诺。” “因为我看上去很可怜?失去了家人,被逐出故乡,一路风风雨雨走下来,就连最后的清白都没有保住,我已经背叛了耀骑士这个名号,我已经背叛了自己的荣誉、朋友和约定,我已经不再是骑士……我一无所有。” 她无力的搭在罗夏的肩膀,罗夏则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下,衣衫从临光脚边褪下,向博士展现了真正的自我。 淋浴间浓厚的水雾为临光穿上了新的衣服,然而真正的涩情存乎人们的想象中。罗夏只能看到临光的锁骨,但在他的脑海中,女骑士健美的胴体正诱惑着他。 他吸入闷热的空气,感觉胸口闷痛,脸颊热辣辣的,呼吸不畅的他变成了大口大口的喘息, 更多闷热的空气被吞下,唤醒了他更多的干渴。 临光也是如此,她裹挟着水雾而来,压在博士身上,用嘴唇堵住他的嘴唇,她的吻沉重而笨拙,于是博士身体前压,而临光也让出了主动权,以热情回应。 唇分之即,临光忽然笑了起来,她的呼吸、她的身体都散发着甜腻的香味。这味道作为女骑士来太过轻佻,但作为女人是适宜的。 “我曾经对丽兹许下诺言,说我们使徒三人组之间不会彼此妨碍。丽兹在我们中最早喜欢你,但其实是我最先注意到你的,只是我的行动太过迟疑,所以变成我背叛丽兹。 每次看到丽兹躺在你怀里的时候,我都感受到双重背叛,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吗?作为骑士,我必须信守承诺。作为骑士之外的我,则能毫不犹豫的背弃自己的誓言,去抢夺丽兹的猎物。” “其实,你完全不用露出那么难受的表情。”罗夏亲了亲临光的非欧几何,抬起头来说道, “丽兹她并不渴求我的身体,她只是渴求我的心。她甚至幻想过,让我和其他女子行夫妻之事, 而她趴在床边戳我的脸颊……用她的话说,体验氛围。” 临光苦笑道:“她那么大度,岂不是把我变成一个坏女人了?” 罗夏认真的回答: “唔,现在的临光我也很喜欢。刚刚是临光对我坦诚,那么现在轮到我对你坦诚:在从汐斯塔回来的时候,我就开始馋你的身子了。你的尾巴和头发真的非常漂亮,为人做事令人钦佩。只是你是耀骑士,所以我不能说,我不想成为你的束缚。” “这算是告白吗?”临光问。 “我认为不是,因为我没法承诺。”罗夏叹息道, “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啊。”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想一想,从最初开始。 “临光害羞的低下头来, “所以, 我们要不要进行预备交往?看看我们两个到底合不合适,这将是仅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如果合适的话?” “那就结婚,生孩子。” “如果不合适的话?” 临光决绝的回答:“那就让我们彼此遗忘。” 罗夏挠了挠脸颊: “我既不被允许诞下子嗣,也不想与你相忘于江湖,两个选项都很为难。” “这就是我思考的决定,博士,我不会让你再摆布我的感情,预备交往的时间多指教了。” 临光抓起博士的手,“所以,再来接吻一次吗?” “亲!” 罗夏为临光提出的选项烦恼,而欲望凌驾其上。很快,两个身影在淋浴间重合。 第二百一十六章 草驴(9)(112→111) 惊蛰履行承诺,第二天重返岗位,她神色平静,脸上画了淡妆来遮掩疲态,这也让她的气场更亲人一些。 罗夏却相反,他脸上的黑眼圈更重,趴在桌子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惊蛰想起临光从她房间出去的时候是把博士一起带走的,所以她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她想问“你和临光联通了吗”,如果博士撒谎回答“不,我移动”,她就给他电信一下。可是,这又不是天气或者吃饭的问题那么随意,怎么可能随口问出来? 她的心情十分烦躁,只好主动远离博士,投入工作之中。昨天暴行的工作有几点她不满意的地方,整理出来抱到桌子上,但博士仍然伏在桌子上,摆出躲闪的姿势。 惊蛰皱起眉头说:“博士身体不舒服吗?” “是。” “昨晚没休息好?” “呃……对。” “是因为临光?” 罗夏抬头看了她一眼,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声。惊蛰嘟囔了一句:“色狼。” 罗夏解释道:“我没法否认,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难道你还要向我描述犯罪细节的癖好?我可不想听你的丰功伟绩。” 惊蛰像是躲瘟神一样躲开罗夏,那该死的青色药剂还放在博士桌头。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期待她再喝一次在他手掌上跳舞吗?休想!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惊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叫博士吃饭。博士含混的应了一声,却没有起来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惊蛰问。 “昨天,我和临光打的比较火热,我们……” “说重点!” 罗夏自暴自弃的嚷嚷道: “她手劲太大又没经验,男人有个地方神经分布很丰富……你懂了吧!” 惊蛰眨眨眼睛,她伸手捂住变成 O 形的嘴巴,转过身去,她的身体在阳光中颤抖着。最后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快乐而纯粹的笑声。 即便在昨天博士的裤子、衣袖被打湿的时候,惊蛰都不曾笑的那么快乐过。她笑了将近十五秒钟,才停下来对博士说:“你没事吧。” “已经好多了,我现在努力让自己进入佛系状态……停停停,你干嘛掀裙子啊!” 见博士飞快的转过身去,惊蛰耸耸肩,遗憾的放下手中的裙摆。他知道博士这时候一旦兴奋就会有钻心剜骨之痛,所以刚才打算牺牲自己的美色让博士吃点苦头,好让他戒色——不是戒手冲,而是戒 rush b。 博士在指挥作战的时候理应成为棋手,而棋手的天命是夺取胜利。如果只是 60 块钱的整套国际象棋,那么博士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下棋,挪动棋子,分析战局,最后将死对手夺取胜利。 而如果他手中的是 Arknights 正版棋子,每一枚棋子都价值 120 元左右且每枚棋子都是他熟悉的干员——皇后阿米娅,城堡凯尔希或是骑士陈晖洁的时候,他还能运用这些昂贵且珍惜的棋子去和对手兑子吗? 不,当他意识到她们珍贵之处时,他只会把她们锁在橱柜里,当做收藏品谨防亲戚家的熊孩子。可以和朋友炫耀,断不会和用这套棋子和别人下棋。 罗德岛没有余裕为博士准备第二副棋子,所以有些时候,博士必须残忍。同时惊蛰也清楚, 罗德岛的干员敬爱博士,让她们去逼迫博士做恶是不可能的,所以就由她这个有外部背景的来当逼迫博士来取舍。 这是惊蛰为自己增加的额外工作,与她的本职工作同步进行,昨天与临光详实的交谈之后, 她们彼此讨厌对方,却以对方的把柄为信任基础,建立一个隐秘的同盟,互相帮助各取所需。 临光的笨拙所造成的损伤成为惊蛰遏制博士的涩欲提供了方法,可惜博士是涩中老手,她刚刚抓住裙摆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于是敏捷的转身逃过白丝的审判。 她想要重整旗鼓再度进攻,但想想这样做实在太没品了。见她不再行动后,罗夏转身来, 用眼神传达“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背叛了我”。 惊蛰叹口气说道:“你以为这是结束吗?不,这只是个开始。” “怎么说?” 惊蛰指了指室内温度计说:“今天天气很高,博士的办公室有 24℃左右,而其他区域预计则在 21℃左右。” “呃,我知道。” “博士,你分明什么都没想。罗德岛的干员体质绝大多数都在平均水平线及以上,现在气温已经在 20℃以上,一些女孩可能会在服装上用心思,而另一些女孩,可能在无意之间会诱惑你……自求多福咯。” 罗夏顿时慌了:“惊蛰,帮帮我!我这一天都不打算离开办公室,你帮我……” “博士,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来打棒球?” 罗夏“带份饭”的话还没说完,房门被猛的推开,蛇屠箱活泼的声音先于她的身影闯入罗夏的感知里。 罗夏松了口气:“是蛇屠箱啊。” 惊蛰可惜的摇摇头:“是蛇屠箱啊。” 绑着两股麻花辫的棕发女孩眨眨眼睛,总觉得博士的声音庆幸而惊蛰的声音遗憾。同为遗忘过去的不幸者,夜莺畏惧过去,博士探寻过去,而蛇屠箱抛弃过去,所以她是三人中最快乐的。 她不常思考,只是追逐快乐,驯顺于别人的意志。所以她察觉了办公室气氛的异样,却仍然毫无顾忌的对博士发出“一起玩”的邀请。 罗夏摸了摸她的头,蛇屠箱傻乎乎的笑了起来,于是他也跟着笑。蛇屠箱可以什么都不想, 但他不能,所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抱歉啊今天不行,我还有工作。啊,蛇屠箱,你能帮我带份饭吗?” 蛇屠箱略感失望,却没有强求博士,她分得清轻重缓急。惊蛰这时候开口说道:“不必了, 就算再怎么忙碌,博士去食堂打饭的功夫还是有的。你让他自己去,利用这段时间放松一下头脑,运动也有利于博士的健康。” 博士与惊蛰的指令冲突的时候,蛇屠箱选择站在惊蛰那一边,她冲罗夏比了个鬼脸说: “博 士哥哥已经三周没和我一起玩了,惊蛰姐姐却帮了我许多忙,我听惊蛰姐姐的!” 送走了蛇屠箱,惊蛰关上门,罗夏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有一次那个小姑娘在舰内迷路了,我把她带回宿舍,第二天,她在同样的地方又迷路了, 唉。“惊蛰叹了口气, “我看见总不能不管吧,所以我又陪着她回去一次,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惊蛰,你人意外的好啊。” “那么在此之前,博士把我脑补成什么形象?在你头顶踩来踩去的女恶霸。” 罗夏脑补了一下,穿着白丝的惊蛰用轻蔑的眼神注视着他,在他身上踩来踩去的场景,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惊蛰问。 “妄想了女恶霸惊蛰的场景,顺带一提,我的午餐要来了。” “?!” 罗夏解释道: “食堂是有送餐服务的,仅限于罗德岛精英干员和部长级以上的职位可以使用, 毕竟那里人手有限。 在你担任助理的这段时间,我怕你说我滥用特权,而且也想和你增进感情,所以我一次也没叫送餐服务……直到今天为止。 食堂的送餐员不在乎是蓝毒、古米、角峰,即便考虑极端情况也不过是加上安赛尔和能天使,他们五个都是这样的。“博士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欧氏几何,”所以我的状态也是这样的,他们非常健全。” 惊蛰心中为蓝毒默哀了三秒钟,她看得出来那个粉毛小个子厨娘喜欢博士。几分钟之后, 等送餐员把门推开的时候,博士的笑容消失了,而惊蛰的笑容重现。 最近罗德岛来了一批新干员,看到对方几乎要撑爆胸口纽扣的非欧几何和头上向上延伸的犄角时,惊蛰便晓得这是新来的科林尼亚佣兵铸铁了。 罗夏刚看到铸铁的身影时就从人体工学椅上滑了下来,以往他和铸铁交谈十次里有九次是一边鉴赏对方优美的非欧几何一边说话的,这样很不礼貌,但铸铁的非欧几何实在太大了,身为非欧几何鉴赏大师的他无法坐视不理。 今天,博士独爱欧氏几何,他宁愿给他送饭的是巫恋、傀影、刻刀或是刻俄柏……小刻也不行!那傻姑娘也是拥有显眼的非欧几何的女人。 铸铁边走边说:“博士,食堂今天部分人手轮休,我正好闲着,就把你的午餐送来……咦, 博士你干嘛要回房间?” 罗夏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换身衣服!” 铸铁不疑有他,这个科林尼亚佣兵是个雇主控。她对罗夏说: “嗯,今天天气很热,这么短 的距离我竟然都出汗了。讨厌,腋下都出现汗印了,领口也是。博士,你的办公室好热啊。”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对于躁动时节的男性来说,拥有一对优质非欧几何的姑娘说任何话都有概率让他联想到涩气的话题——哪怕只是抱怨炎热的天气。 为了逃离铸铁,博士猛踏两步,俯冲鱼跃飞到床上接五点着陆,翻滚到另一边的地板上, 以床为掩体做了伏地魔,仿佛已经进入决赛圈的吃鸡选手。 铸铁轻轻鼓掌,觉得博士的身体素质比她想象中要强,杜宾教官与塞雷娅为博士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下一步,就可以让博士练出肌肉。她始终认为,智慧与力量是天平的两端,强悍的头脑当以野蛮的体魄匹配。 雇主控铸铁一旦对雇主有了想法很快就会付诸实施,这也是她被以往的雇主们解聘的原因, 因为她向雇主索求的东西和给予雇主的东西太过沉重,不是每个人——特别是大人愿意花钱买个什么事都要管的妈妈。 她匆匆离开,惊蛰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觉得科林尼亚佣兵似乎下定了决心。罗夏不知道不久之后,铸铁会强势的进入他的生活,把他从散养变成科学喂养。 博士周日的时候还需弓着腰走路,周一的时候便坐直了身体,到了周二,他用自信的眼神鉴赏惊蛰的白丝和干员们的非欧几何,表明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对自己的体质有了新的认知,临光的力量他清楚,如果换做其他人大概下半生要和魏忠贤做姐妹,而他仅仅休息了三天就再度生龙活虎。 他的恢复能力与泰拉的常理违和,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他的藏书,那些不死的记忆诱惑着他, 呼唤着他,渴望异常的他变得更异常。 你为了什么而登塔? ——为了去往塔的最高层。 你期望在塔的最高处得到什么? ——绝不容许一片阴影存在的辉光。 你能为这样的风景支付怎样的代价? ——所有,所有沐浴光明者皆可成为燃料,让光芒更甚。怀着敬畏之情,我首先奉上我自己,然后将巴别塔献祭,投入辉光。 轻柔的女声与博士的声音一问一答,罗夏被声音牵引,随手在纸上涂鸦螺旋而绕的塔,既是巴别塔,也是他渴求登上的梦中之塔。 在灿烂的光芒里,巴别塔分崩离析,他亦四分五裂,凯尔希热情似火,她把爱塑成锤与钉, 把痛苦与背叛钉进他的胸膛。所有预定被投入辉光的祭品都怀着惊惧或是悲痛之色把他推入黑暗中,盖上石棺。 特蕾西亚。 罗夏想起一个陌生的名字,手掌舞动的幻影与清凉的风让他从梦魇中醒来。他呆呆的看向那只手掌的主人,闹钟干员露出关切的神色。 “博士?” 罗夏呆滞的视线向下,发现《厄德堡手稿》就放在手边,打开的页面向他展示了名为《草驴》的童话故事。 不死的记忆唤醒他的回忆,他“想”起星极在拜访他,抱怨神秘的客户给火神出的难题找不到破解的方向。他听星极复述了谜题,突然想到童话里有类似的发展,于是他打开了《厄德堡手稿》,记忆的碎片却击中他,让他陷入遐想和幻觉里。 特蕾西亚是谁?过去的博士要把名为巴别塔的组织打包献祭,所以才被背叛,所以才被封入石棺? 罗夏没有证据证明或者证伪这段场景是记忆还是他的臆想。他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专注于当下的事务。 《草驴》这篇童话讲述少年猎人路遇又丑又穷的老婆婆,老婆婆十分饥渴,当他慷慨解囊, 填补了老婆婆的干渴之后,老婆婆给予少年猎人启示。 少年猎人沿着老婆婆指点的道路向前,他在一颗巨大的树上看到九只鸟在争夺一件外套。 他射杀其中一只,惊走了其余,然后把外套穿在身上,并挖出死去鸟儿的心脏摄食,满足仪式, 于是财运与他同在。 每天早上,当少年猎人醒来的时候,一小块金块都会出现在他外套的口袋里。日积月累, 少年猎人拥有了巨量的财富。尽管他保守秘密,还是被一对具备魔力的母女探知。 于是,那对母女将荒凉的石屋幻化成宫殿,让少年猎人寻着这壮丽的景色而来。她们热情的招待少年猎人,以言语奉承他,以酒食满足他,以情欲抚慰他。 她们开发了少年猎人的欲望,并让他得到满足。夜深,当少年因为干渴而醒来的时候,她们让厨娘预备下了迷药的酒水,少年猎人因为之前种种欢愉而信任这对母女,他喝下之后不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荒凉破败的石屋里,除了交合的痕迹仍在,其他已经变得大不同。石屋中不见厨娘与美人母女,他也失去了自己的外套与所有携带的金子。 他的心中燃起对背叛者的复仇之火,可是他周围尽是战争迷雾,并不知道敌人的方向。被他帮助过的老婆婆现身,她年轻漂亮,焕发新生。原来她是魔女,也是吃人的湖中仙女,最喜交合与背叛之事,并以交合与背叛的故事作为食量。 少年猎人的经历让她恢复了部分魔力,但还不够,于是她为少年猎人在野区插下假眼,为他提供了背叛者所在的视野,向他传授复仇之法。 少年猎人听从湖中仙女的计策,他伪装成农夫,用独轮车推着两颗被施加了诅咒的莴苣来到背叛者的居所,自言自语道这是国王最喜欢的顶级莴苣。 背叛者的居所为他打开,母女二人和厨娘招待了少年猎人,询问他是否能够卖给她们一颗莴苣。少年猎人以国王只需要一颗莴苣作为答应了。他悄悄离开,等待里面的三人吃下莴苣的瞬间冲了进去,背叛者们都因莴苣的诅咒变成草驴(母驴)。 少年猎人的外套失而复得,他的金块却已经被这三人花掉了一半。于是,他在这所居屋开辟农场,雇来人手耕耘经营。 变成草驴的三个女人白天要作为牲畜工作不辍,而晚上则作为雌性满足少年猎人的欲望, 她们流下痛苦的泪水,而少年猎人则带着扭曲的快意尽情播撒籽种。 如此半年之后,不堪折磨的母亲与厨娘在同一天死去,神智崩溃的女儿则变成完全屈服于少年猎人的奴隶。少年猎人的仇恨消解,他唤来湖中仙女解开了诅咒。 湖中仙女欢快的进食母亲与厨娘的尸体,而少年猎人与女儿在一旁交合。依靠每天产出一小块金子的外套,少年猎人和他神智错乱的妻子和引诱旅人而后摄食他们的湖中仙女过上幸福的日子。 罗夏总结道: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人行善得到回报,又因被作恶而复仇,最后原谅仇人过上幸福生活的故事。” “那么,如果谜题与童话契合,也就意味着我要找到一颗巨树,打死争夺外套的九只鸟之一,得到外套并摄食死去鸟儿的心脏,才能继续推动这个谜题?” 罗夏敲了敲硬质书壳说:“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大笔钱呢。” 星极活动了一下肩膀,说道: “老实说,能有一大笔钱是再好不过了,得了源石病以来,目睹了我自己和其他人的变化,我强烈的感受到金钱统治着这个世界。但是,这本书散发着混沌与渴慕的气息……” “这本书必定和梦中的世界有关,童话是梦的载体,它记录了怪诞而不合常理的梦,而梦中的事物具备力量。” “所以即便解开谜题真的能带来财富,我也不能要。我的誓言已经随着我的佩剑一起被击碎了,但我对自己的约束仍在。博士,不要和那边的世界扯上关系……即便它能满足你的渴望。” 罗夏踌躇了一会儿,说道:“但我想要。你也知道罗德岛什么都缺。我们的事业是光明的, 但光明未必意味着仁慈,而为了迎接那个未来,死者将成千上万,他们都是燃料。 功利的说,如果用作恶的手段能达成目的,我可能不会第一时间选择它,但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很有可能会利用它。” 星极叹息道:“那么博士去解谜吧。我就跟在博士后边,若你出现危险,我还能帮一把。” “谢谢,有你这样忠实的朋友真好。” 星象师小声说道: “能够对博士忠实的未必是朋友,而能够成为朋友的,未必对博士忠实。” “嗯?” “没什么。” 星极给了罗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和他告别。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罗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因为锻炼的缘故,他的饭量变大了。 办公室里什么都没有,冰箱里只有饮品而没有填饱肚子的食物。他曾尝试像仓鼠一样储备食物,可是没过多久,他的储备要么被其他来玩的干员找到吃掉,要么是被医疗部门的人翻出来没收。 他站起来去食堂找点吃的,罗德岛的食堂 24 小时营业,不过夜里十点之后,食堂的伙食只有炒饭、炸鸡和糕点,这些都是他定制食谱之外的东西,也是他渴求的东西。 或许,我能拼拼运气。若是在食堂值班的干员与我相熟,我有可能拓展一次食谱。 怀着这样的念头,罗夏悄悄离开办公室。走廊空荡荡的,鞋跟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巡回,LED 灯光与舷窗外清冷的夜色渲染一片寂寥之色。 在路过食堂附近的时候,罗夏怀念的摸了摸走廊里某处墙壁,临光曾经贴在这里,以雌伏的姿态承受他带来的欢愉。尽管饿着肚子,博士还是感觉下议院兴奋起来。 不过,食堂里的焦糊味道压抑了他的感觉。循着味道,他蹑手蹑脚的来到食堂门口,看到正在厨房奋战的阿米娅,以及她制造的不可回收垃圾。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罗夏反而松了口气。阿米娅曾经描述过她把面包烤焦,过去的博士不得不和她分享苦涩失败的场景。 罗夏本能的觉得,一个人在不擅长的事务投入精力,多半是事倍功半的。阿米娅的生活节奏十分紧凑,她不可能有时间用在精进厨艺这种于大局无用的能力上。为了遮掩自己不擅长之事,她选择说谎。 罗夏屏住呼吸,他忽然想到今天上午看到阿米娅的时候,她的手上有创可贴……不止一条。 这足够罗夏来原谅阿米娅的欺骗了,实际上他的感动更多。一个女孩子为了他如此努力练习自己不擅长的事,弄得自己手上都是伤口……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被一具火热的躯体袭击了。 柔软的感觉在他背后扩散,那人伸手把他无声息的拖进厨房的换衣间里,通过栅栏样的门窗,他能够看到阿米娅专心致志的模样。 他扭过头去,打量了对方一眼:“暴行?” 暴行做了个息声的手势,她仍然维持着从后面抱住他的姿势。随着时间推移,她贴在背后的柔软触感逐渐变得详实起来,让罗夏有些心猿意马。 两条滚圆的手臂在他身前合拢,其中一只拿着手机,暴行用手机盲打道:“用这个聊。” 罗夏只好掏出手机,他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暴行更多的部分。暴行的身体很健美,并且很软, 她有办法让自己在保持战斗力的同时保持女人味。很快,她那被黑丝包裹的大腿也在罗夏两腿之间钻出。 罗夏屏住呼吸,阿米娅在外面做菜,而他却在不远处的换衣间与暴行调情——哪怕他是被调戏的那一个,可以想象,阿米娅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放开我!” 他用手机输入这几个字后展示给暴行,暴行反馈来几个爱心,抱的更紧了。 “博士平常总是很忙,我也体谅你这一点。我想抱阿米娅妹妹,也想抱住你,我的愿望就是和你们两个相亲相爱。” “或许我们该换个时间。” “不,就现在!因为别的时候,我不可能和博士单独相处啊。像这样,阿米娅妹妹可以看到而不会看到的地方……和博士一起……” 暴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轻轻摩挲着罗夏的身体,用身前的每一寸肌肤来感受他,同时也被他感受。她附在罗夏耳边悄悄说: “我也是一位卡特斯啊,我们这个种族是什么样子,你应该知道才对。” 暴行的声音钻进罗夏的耳朵里,温柔,妩媚,富有成熟的魅力。罗夏没还有作答,他就从触感和听觉两个方面感受到她正舔舐着他的耳垂。 他打了个叹号,却换来女人吃吃的笑容,很快暴行在屏幕上打道: “我努力撮合你和阿米娅 妹妹,教她做菜,你该怎么谢我?” 罗夏心虚的看了眼阿米娅,阿米娅正在厨房里奋战。她新做的一盘较之前一盘有所起色, 但从女孩皱起眉头的表情来看,滋味仍然难以入口。 他的视野偏转,等重新稳定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和暴行面对面。阿米娅叹息的面对着自己失败作的同时,暴行踮起脚来,她的双手揽住博士的脖颈,胸口顶住博士的胸口,他们的脸庞在彼此视野里勾勒成型,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 这是博士记忆里第一次和暴行亲吻,但她的唇瓣却如此令人怀念。他轻轻咬住了她的嘴唇, Bite 口红的奶香味在他嘴里扩散。 阿米娅一脸遗憾的把失败作倒进垃圾桶,清理好厨具准备再战的时候,罗夏和暴行也结束了亲吻,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准备再战。 当阿米娅起锅的时候,暴行与罗夏第二度吻在一起,这一次暴行的手伸向自己衣领的纽扣, 饭菜的味道遮掩了她的味道,并未让阿米娅察觉有个饿着肚子的男人替她支付了做菜的学费。 阿米娅专注于做菜,锅铲与锅底、菜刀与案板碰撞的声音在她心中汇成幸福的旋律,想象着在美好的春光里,她和博士坐在树下,她向心爱的人送上亲手制作的盒饭,看他惊讶的表情, 小心翼翼的试吃,眉头舒展变成狼吞虎咽的模样,她在旁边保持微笑,把博士黏在嘴角的饭粒送进嘴里。 想到这个场景,阿米娅就感觉十分幸福。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没有听到换衣间的铁门碰撞的声音,没有注意到晃来晃去的灰色兔耳,没有听到从门缝里渗出的湿润痕迹,没有注意到一个蹑手蹑脚离开的身影。 待到一切结束时,阿米娅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看到暴行正在拖地,空气里有一股柔和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暴行抬起头来,看了阿米娅一眼,她的脸红红的,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 阿米娅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暴行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来食堂看看你,因为你那么认真,所以不好意思打扰你。”暴行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正巧,试衣间脏了,我就打扫它了。” “嗯,我没什么,大概到了周五能做出勉强入口程度的饭菜吧,我没有什么信心……呀!” 阿米娅脸红的看了眼暴行的胸口,急忙脱掉外套披到暴行身上,用责备的语气说: “这里不 是女生宿舍,你出来也该穿、穿上啊,都看出来了。” 暴行低头看了眼,笑道:“我穿了哦,只不过刚才丢掉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就别找这种借口了。” “是是是,阿米娅大人,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也是。睡晚了可是会让肤色变黄变暗哦。” 阿米娅点点头,她从暴行身边经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好奇的回过头来,很快又进去换衣间换好衣服离开。 暴行目睹阿米娅消失后才松了口气,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解开纽扣不停的扇动,一股奇妙的味道从胸口钻出。 “呼,好险。”她自言自语道, “今天要好好洗个澡了。” 和上一个童话故事一样,这个也是瞎编的,请不要在意。 第二百一十七章 草驴(10) 时间很快到了周六,罗夏与阿米娅约好出行的日子。阿米娅今天穿着白衬衫与蓝色短裙, 外面罩了件红色外套,黑丝包裹住她纤细的双腿。 她挎了一个帆布包,里边是两人的盒饭、她的包包还有两个保温杯,其中一个灌满了田艾鲫鱼汤,另一个则是绿茶。相对的,博士的背包里则带着野餐用具与毛巾。 阿米娅心情很好,她哼起轻快的歌。她一直很有音乐天赋,小提琴更为出色,可惜音乐只是她生活的调剂,她志不在此。 罗夏则注意到她双手的创可贴,比三天前他偷偷去厨房看她的时候又多了两道伤痕。而他回报了阿米娅什么呢,只是和另一个女人在换衣间里胡闹,代替阿米娅支付厨艺的学费罢了。 他打定主意,无论阿米娅做的盒饭好不好吃,都要全部吃下去。他的胃已经经过锡兰红茶和芙蓉营养餐的考验,想来阿米娅不会做出毁天灭地级别的食物,那么他觉得自己可以扛得住。 阿米娅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不时停下脚步,她脸上的表情告诉罗夏,她正陷入回忆之中。 “过去我来过这里?”罗夏问。 阿米娅指了指河水对岸的居民楼说: “过去我和博士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那边还不是楼房,而是居民自建的四合院。我记得那里有许多小朋友,却想不起他们的名字,因为我没和他们成为朋友。” “原来你过去那么自闭啊。” “谁自闭啊,说起来更多是博士的错!”阿米娅不满的拍了拍罗夏的手背,“那时候的博士才是自闭的典范,整天埋头研究学术理论就不说了,人家练笛子练葫芦丝练口琴,吹的满院都很开心,博士不知道怎么想的,拿出唢呐嘟嘟嘟的吹,害得大家都变成了唢呐的形状。” 罗夏恍然:“我就说我失忆之后唢呐还能吹的那么棒,过去的我看来下了苦功夫练习。” 阿米娅扶着额头叹息: “博士和邻里之间交流,要么回答‘……’,要么回答‘好事情’。有一天我招待小朋友来家里玩,可是家里没什么可玩的,博士为了替我们解闷就表演化学实验…… 从此,就再也没人肯来了。” 罗夏尴尬的挠了挠头,大有把自己挠成地中海的趋势。阿米娅接着说: “不过,这里仍然留 下许多宝贵的回忆。比如就在我们站立的地方,原本是一座公共澡堂。 其他时候我和博士都是在家里互相用水冲洗,或者邻居家的护士姐姐带着我一起洗。每周周六,博士必定带我来到这里。 澡堂里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声音,他们的见闻、抱怨与议论构成了与聚落相谐的氛围,让我知道生活就是如此琐碎。 等出来之后,博士还会给我买玻璃瓶的汽水,要在那里喝完然后还给老板,或者加些钱币连玻璃瓶一起买走。我印象里的玻璃瓶汽水很好喝,红色的是草莓味,黄色的是橙汁味,绿色的是苹果味,青色的是薄荷味,无色的是盐汽水……可惜在龙门已经买不到啦。” 罗夏恍然:“怪不得罗德岛自产的汽水是玻璃瓶装。” 阿米娅吐了吐舌头:“嗯,这点算是我用特权施加的影响。” “还有呢?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还发生过别的事吗?”罗夏问。 “有,不过当时博士十分自闭,你在龙门有个计划,做了些什么安排,那时候你会在夜里出门去见什么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其实是偷偷装睡,起来跟踪你。” “阿米娅真机灵啊。” “可是我一直不知道博士具体和什么人来往,又谈了些什么。老实说我那时候有些害怕博士,博士……就和童话里的坏人一模一样。毕竟你在哥伦比亚的时候,已经做过坏事了。” “坏事?谁?” “我不知道, “阿米娅摇摇头, “博士在哥伦比亚攻读完医学博士专业后已经 29 岁了,这一年我和同伴从雷必拓姆北上,中途结识了博士,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就由博士来照顾我,我们俩在龙门等其他人。” 罗夏指了指自己:“也就是说,我在龙门也没闲着,想要搞事但最后没搞成。” “我隐约记得博士有个工具人·罗夏一世教室的计划,博士物色的全都是女孩子,比我年长十岁左右,全都是娇嫩的 JK。现在想来,那时候博士就充满了涩情的想法。” “如果现在让我招学生,我也一定招女学生。虽然无论男女上了高中都不大好管,但女孩子大部分情况下,在表面上更听话一些。” “这谎言撒的并不高明哦,博士。” “那是因为我没想欺骗阿米娅啊……慢着。”罗夏露出严肃的表情,“根据阿米娅你刚才透露的年龄,我现在已经三十七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但博士在石棺里冷冻的时间应该扣除,再加上博士的心态以及外表都很年轻,就连发际线……发际线都十分坚挺!对我们来说,你就是博士,和年龄没什么关系。” 罗夏想了想,说道:“” 沿着河堤,两人一边散步一边交谈。风把遮阳帽从阿米娅头上吹起,她一头棕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她回过头来,脸庞的线条被金色的阳光模糊。 罗夏伸手抓住脑子盖在阿米娅的头上,阿米娅和他讲述了许多过去的细节,而他心中毫无波动,似乎在龙门的生活并没有在过去博士那里留下值得被记住的回忆。 可是,这段记忆对阿米娅很重要,她叙说的时候是如此快乐。当阿米娅抱怨雷必拓姆寒冷的空气和令人厌恶的工作时,罗夏恍然明白,阿米娅今年只有十四岁,但她在龙门度过童年, 在雷必拓姆体验人间,而在卡兹戴尔读完“社会”这所大学,开始作为懂得事理的大人行走于泰拉。 在人间辛酸,而社会大学有太多的丑恶,所以在龙门的短暂童年就成为阿米娅珍贵的回忆。 为了配合阿米娅的情绪,罗夏装作感兴趣的追问了她更多事情。几个月之前的时候,所有知晓他过去的人都对那段记忆守口如瓶,如今阿米娅却开始袒露其中不甚紧要的部分。 这其中必然有凯尔希医生的授意,阿米娅态度的转变是否可以让他假设,凯尔希医生已经部分认可了他,所以才允许他接收自己过去的记忆?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一个小餐馆附近,阿米娅露出欣喜的表情,这家餐馆在她还在龙门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不过,当她看到上面的招牌菜时,表情变得暗淡。 “原来店已经易手了啊。”她嘟囔道。 罗夏轻轻拍拍阿米娅的肩膀,阿米娅对他笑了笑。中午的时候,两人抵达阿米娅一直想要来的地方,不管阿米娅过去想要看到怎样的风景,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片公共绿地,许多家庭和情侣选择这个好天气出来郊游,到处都是牵引着风筝的孩子在欢笑。 罗夏找了个远离小孩子的地方铺开餐布,阿米娅则把饭食取出,把保温桶里的汤汁浇到米饭上,配菜是用沙拉酱调味的凉拌三文鱼与鸡肉黄瓜三明治。 罗夏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尝了口没有被汤汁覆盖的米饭,感觉米粒有些发硬,再试试混合了汤汁的部分,觉得阿米娅做的不是田艾鲫鱼汤,而是孟婆汤,她完美的中和了各类食材的缺点,精心的混合在一起,量变产生质变。 罗夏艰难的吞咽下去,他忽然想起暴行艰难吞咽的模样,那时候他是否体谅过暴行的辛苦? 大概没有,所以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一开始没想做米饭,但考虑博士的饭量,我临时又做了米饭。”阿米娅解释道。 罗夏点点头,他又咬了口三明治,番茄酱的酸味和酸黄瓜的酸味在嘴里冲突,完全遮掩了鸡肉与面包片的味道,让罗夏感觉自己吃的是柠檬三明治。 面对阿米娅期待又有些许躲闪的眼神,罗曼说道:“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 “很难吃,我能列举出你做饭难吃的一百个理由。” “唔,”阿米娅低头,小声说道,“我知道啊,也不用说的那么过分啊。” “因为你之前欺骗我说你做饭很拿手啊。” “关于那件事我很抱歉。”阿米娅挠了挠脸颊,“我也算是受到惩罚了,你看我的双手,这就是欺骗别人的代价。”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继续骗我,比如找一个做饭好的干员代做什么的。” “原本是打算骗的,但是……突然觉得骗人太累了,还需要用更多谎言来弥补,还要为谎言被戳穿的可能性担惊受怕,还要调动干员阻止博士来食堂……” 罗夏笑了笑: “我就知道是你干的,别介意,我并没有生气。相反我留下了一些美妙的回忆?” “美妙的回忆?” 罗夏没有回答,三两口把整个三明治送进嘴里。阿米娅惊讶的瞪大眼睛,伸手抓住罗夏的手腕说:“博士?” “虽然很难吃,但这是阿米娅努力的结果。”罗夏痛苦的皱起眉头,“在汐斯塔的时候阿米娅曾经和我说,说过去的我和你分享同一份失败作的故事。过去的我能做饭,现在的我也一样。 阿米娅,苦涩是有意义的。” 阿米娅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身体一歪靠在博士身上,罗夏隐蔽的调整坐姿,刚刚阿米娅的耳朵戳到了他的眼眶,感觉有些痛。 和过去一样,阿米娅和博士分享苦涩的午餐;和过去不一样,这一次他们分享着晴朗的天空,温暖的阳光和游人的欢笑。她的嘴脸粘着米粒,罗夏的脸庞覆盖她的视野,旋即是湿润的感觉在嘴角扩散。 “你嘴角有米粒,”罗夏一本正经的说道,“浪费粮食不好。” “这个接吻的理由找的可真烂啊,博士,要和我再来一次吗?” 这次罗夏没有找任何借口,在阿米娅嘴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他心虚的看了眼周围, 看有没有具备正义感的路人报警。 阿米娅却没有那么多鼓励,她直接投入罗夏的怀抱。博士的手和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令饱食之后的阿米娅昏昏欲睡。 罗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阿米娅看了他一眼,从他肩膀上滑下来,小心翼翼的枕了上去, 不一会儿呼吸便悠长而均匀,像是趴在他腿上的兔子。 罗夏小心翼翼的把外套脱下来盖在阿米娅身上,两个人出来总不能全都傻乎乎的睡过去, 再说阿米娅素来辛苦,这算是他给予她的一点奖励。 罗夏在睡意的袭击下苦苦支撑着,直到他看到火红的身影与深蓝的身影夹杂在一起的时候。 风笛的感知能力很好,在罗夏看到她的时候,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看向博士的方向,旋即露出朴素的笑容。她拉了拉旁边的陈,于是陈也看到了博士,但陈无法像同伴那样笑出来。 “我们去打个招呼吧。”风笛说。 陈看了一眼: “别去了,我和罗德岛没那么熟。而且你看,阿米娅睡在那个男人腿上,我们就别去当灯泡了。” “那个就是阿米娅吗?看起来好小巧啊,又可爱……哇,我也想抱抱阿米娅。” 陈露出嫌恶的眼神:“没想到你也是个萝莉控。” “喜欢可爱的事情又有什么错!”风笛偷偷瞥了陈一眼,“你自己还不是一直在看男人。”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我看阿米娅,你看博士,我们各取所需不是挺好吗,陈陈?” “住口,别在我面前说叫这个名字了!” 陈不想来到罗夏这边,风笛却想和罗夏打个招呼,罗夏看到她们两个小声讨论了一段时间后,风笛如愿以偿的向他这边走来,而陈则藏在她的影子里。 风笛来到博士身边小声:“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们。这个就是阿米娅吗,好可爱啊。” 陈看到风笛与博士说悄悄话的模样,心中涌出一阵酸意。在她开口之前,不远处人群传来骚动。 第二百一十八章 草驴(11)(111→110) 罗夏看向声音的源头,看到人群正在混乱的向外奔跑,而在事发中心,有两波人正在激烈的斗殴着,其中一方身上有源石结晶的痕迹。 即便在休假中,陈依然携带着武器。她从挎包里掏出两根伸缩警棍,其中一只抛给风笛, 风笛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笑道:“分量有些轻了。” “你在徒步的情况下用那么长的武器才离谱。 “陈吐槽了同伴一句后,回头对罗夏说道, “你 带着阿米娅先回避吧。” 阿米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她坐起来说道:“不,陈警司,龙门与罗德岛还是合作关系, 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纠纷在我们罗德岛的调解范围里。” 风笛凭着敏锐的直觉说道: “看你这样子,你是个术师吧,还是掌握着威力强大的法术的术师。但是不行哦,我和陈陈只是打算制止他们,你会直接把他们都干掉的。” 说着说着,被红麦色包裹的女孩看向熟人说: “仔细想来,这些没事就引发群体斗殴的人在 社会上也是一个隐患,他们给社会带来的损害比福利多的多。这样的害虫干脆直接解决掉吧, 用瓦斯爆炸之类的借口就能圆过去。” “能圆过去才怪吧!” 陈与罗夏同时吐槽不着调的风笛,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陈撇过头去,罗夏对她的两次羞辱她还铭刻在心,而罗夏则心虚的低下头来,他忏悔了自己过去对陈的两次轻薄,发现下次还敢。 这个女人又强大又美丽,还有着尚未揭晓的过去,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这就是博士下议院关于陈的决议。 “风笛说的对,阿米娅你别出手。陈 sir、风笛你们两位也是,他们带着刃物,你们两个带着警棍上去实在凶险,我害怕他们会损害你们的美丽,这里就让我登场好了。” 风笛听到博士的话里赞美了自己的容貌,她开心的说道: “你这个人怪会说话的,可是…… 你拿什么来对付那群人?” 罗夏掏出了改装手枪,退掉了所有子弹,只把一枚重新装回弹夹,对准斗殴人群的方向扣动扳机,子弹悄无声息的没入人群附近的草坪里,没有引发一点动静。 “就这?”风笛说。 “就这。” 罗夏把手枪塞回外套口袋里,从背包里掏出加键唢呐说道: “他们快不过声音,所以他们无 处可逃。” 风笛没有见识过博士的唢呐技艺,而陈与阿米娅徒然色变。阿米娅给自己两对耳朵都戴上降噪耳机,陈则吐出一句“龙门粗口”,抓起风笛的手腕就带着她逃跑。 风笛大叫道: “陈陈,我们怎么能逃走呢?我们维多利亚皇家陆军见敌必战的传统你忘了?” “我又不是维多利亚人!还有,我知道你喜欢用自己的脑子砸核桃而不是思考,但我保证, 你就是把咱们学校的资深教官请过来督战,听完那个男人吹完一曲后也绝对会溃逃的! 龙门粗口,镶嵌一颗源石的加键唢呐我只能勉强顶住 15 分钟,怎么现在变成三颗源石了? 这乐器升级的速度也太(龙门粗口)快了! 龙门粗口,到底是哪个人才想到了用乐理的形式表现源石技艺?!我倒想把他从棺材里揪出来,问他有没有想过唢呐也会加入这个大家庭!” 陈罕见的惶急态度让风笛意识到,博士手中的加键唢呐是个恐怖的存在。她回过头来看到阿米娅护卫着博士,博士正反复做着呼吸的调整,而她与陈已经来到绿地边缘。 绿地边缘不乏吃瓜群众,陈对罗夏大声说道: “附近有群众,你照顾下与这事无关者的感受!” 罗夏比了个 OK 的手势,他预备吹奏的是《九州同》,这是一首气势磅礴的曲子,本就不具备白事曲子的杀伤力。 于是,当三颗唢呐在喇叭口亮起,为加键唢呐注入能量的时候,罗夏开始吹奏,一股浩然之气出现在唢呐高亢的声音里。陈感觉自己握住武器的手在颤抖,战鼓般的心跳在胸膛呼之欲出。 她看向风笛,风笛和她以同样的频率抖动着,风笛无意识的抓住自己的红麦色的发丝,面向罗夏露出陈从未见过的表情。 陈目光扫向周围,围观群众们有的已经举起手机;她看向事发地点,斗殴的人们已经停下来,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声音的源头,他们的身体颤抖着,肌肤上鼓起的青色脉络表明他们十分愤怒。然而一道无形的、由乐理构筑的墙矗立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望而却步。 阿米娅神色严肃的挡在博士身前,无论是谁想要伤害博士,她都会施展致命性的法术。人们生而平等,博士的生命更有价值。 最终,这件事以博士用乐理控制场面,拖时间到官方力量入场方式的解决了。龙门的医疗队伍和警察几乎来的一样快,伤者被送入医院,而剩下的斗殴者则被缴械之后,带回警察局进行问询。 “那个是什么啊,真厉害,大家都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让我想起看乐队现场表演的时候那种心潮澎拜的感觉” 因为激动,风笛的脸上涌现两抹绯红。她双手抓住罗夏的左手使劲摇晃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的掏出小巧的手账本,翻到空白页大声说道:“能给我签个名吗?!” 风笛距离罗夏太近,因而他被她的声音震得蒙了一秒,然后心中生出感动的情绪。艺术总是孤独的,他的唢呐技艺难觅知音,唯一的一个还不是人(挽歌儿小姐),如今他终于有了一个粉丝,这是他涨粉的一小步,却是泰拉世界唢呐界迈出的一大步。 罗夏熟练的用花体字签好自己的名字 N.Rorschach 以后,风笛发出满足的欢呼声,对他说: “我之后就单推你了。” 罗夏迟疑的说道:“可是我在你的手账本上发现了很多明星的签名?” “我单推每一个人!” “原来你是个 DD 吗?”罗夏伸出手来, “正巧我也是!” 风笛抓住博士的手甩的更加起劲,她的脸庞变得红扑扑的,和她的发色一样可爱。她用欢快的声音问道:“来和张影吗?” “可以。” 博士应允之后,风笛顺势揽住他的腰,大大方方的靠上来,举起手臂摁下按钮,把两张傻笑着的脸一起收纳到她的相册里。 阿米娅和陈无语对视,看着风笛与博士的互动,同样的危机感,同样的醋意让她们产生同样的念头,同盟在无声中构建。 “风笛,你这家伙正经一点!” “博士,作为乐手的你使命已经完成了!” 阿米娅和陈分别抓住罗夏和风笛的手臂,让他们分开了。她们可以从物理方面拆分罗夏与风笛的接触,却无法阻止他们精神上对彼此的好奇。 博士回忆着风笛健美身体的触感,而风笛则回忆着博士身上令人愉快的味道。在分开的过程里,他们目光在半空相遇,然后从对方眼瞳里读出同样的意味。 罗夏恢复了正经,他把唢呐收进背包里问道:“这起斗殴是怎么回事?” 陈冷淡的偏过头去:“我在休假中,你可以问问叉烧猫。” “好。” 罗夏给诗怀雅发了短信,后者先是回了个表情,很快又把她所知的情况告之罗夏。博士自觉听从了陈的建议,但他观察到陈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明明是你让我去问诗怀雅的啊。他委屈的想。 “这不是一起偶然事件,龙门的感染者与普通人的对立正在加深。有人正在感染者社区里灌输以抗争谋求和平的理想……如果这能够称之为理想的话。”罗夏说。 陈皱着眉头说道:“胡闹,这只是在破坏龙门的秩序罢了。” “如果单单指这个理想,我认为没什么错。现行的秩序建立在对感染者的压迫之上,如果在秩序内找不到改良的方法,你只能指望通过破坏旧秩序,建立一个更合理的新秩序,为此只能让感染者们起来抗争。” 罗夏指了指的脑袋: “但如何抗争、走什么路线、是真心实意为感染者的明天战斗,还是仅仅蛊惑他们用来达成自己的私人欲望,其中的差别是很大的。塔露拉打着为公义的旗号,她所做的事却令人失望。” 一说到塔露拉,被击中软肋的陈失去了气势,她烦躁的说道: “那个女人已经疯了,如果有 机会我会亲手了结她。” “那就祝你如愿以偿了。” 罗夏与阿米娅郊游的兴致被破坏殆尽,作为热心市民解决骚动的奖励,陈允许他们从斗殴群体收缴并经过鉴定的道具中挑选两件。 龙门近卫局虽然是白道上的,但他们的吃相比林雨霞控制的帮派分子们难看的多。一旦被抓进局里,犯罪分子的私人财产就不受保护。这些白得的战利品里大部分由近卫局内部私人消化,或是公开拍卖作为近卫局活动的资金,而剩下的则会奖励给热心市民、友军单位、线人与见义勇为者。 因为大家人人有份,所以除了犯罪分子之外,没人对这项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的措施有所异议。客观上,它增加了犯罪成本,使得人做出违法行为之前会好好想一想……除了企鹅物流,他们每个月都在满不在乎的缴纳巨额罚金,为近卫局制造困扰的同时也为近卫局的经费作出显著贡献。 罗夏犯了选择困难症,有阿米娅在场的情况下,他应该考虑漂亮但没什么卵用的两件首饰送给阿米娅,而从实用主义的角度,他应该选最丑也是价值最高的两件。 “有那么难选吗?”风笛忍不住出声说道, “要是我的话就选幸运兔脚和诅咒莴苣,前者据 说能带来财运,这不是很好吗?我也想每天醒来就开始捡钱。后者的话,阴人十分好用吧,只要吃下去就能把对方变成草驴。” 罗夏点点头,认可了风笛的决断。他们就此告别,临走的时候,罗夏走到陈身边悄悄说: “我想要消除和你之间的隔阂,毕竟我把你当做朋友,你这样对我真的让我……很难受。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吃不好睡不好,你看我都瘦了。” 此乃谎言,罗夏现在根本没把阿芙罗夏号炮击陈冬宫当回事……尽管事发的时候他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而另一件事,关于他在蜘蛛之门旁的沙漠里构建下议院等比例放大版的棍棒戳到陈脸颊上,他甚至已经忘了。 博士身边漂亮的女干员太多而他的精力有限,可以预见这类“薄情寡义”将成为他生活里的常态。更多的时候面对干员的时候“触景生精”,临时做出决定。 陈打量着博士,发觉他的确比她印象里瘦了一些,些许母性的怜爱从心底激发,让她看向博士的眼神柔和一些。如果她知晓博士消瘦的真相是最近单人运动过多的话,恐怕会直接反发刻印 3 级。 “你会有机会证明自己是一位忠实朋友,而不是馋朋友身子的变态涩魔。祝你和阿米娅玩的愉快,博士。” 说完之后,陈便告辞了。风笛使劲挥挥手,嚷嚷着“改天登门拜访”之后去追陈。那个红麦色的女孩总能令气氛活跃起来,有她在身边,似乎就连冰冷的陈都能融化。 “好像把她们俩打包到罗德岛,坐一把交椅啊。”罗夏无意识的感叹道。 阿米娅扯了扯博士的袖子:“咳,博士,我理解你求贤若渴,但在外面还请注意一下形象, 你这番话会被别人误会的。” “哦,哦。”罗夏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说, “阿米娅,还有一件事。” “嗯?” “吹唢呐是个体力活,也就是说……我有些饿了。我们要不要再去哪里吃一顿?如果你不饿就算了。” 阿米娅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用顾及我。” 两人来到周围的商业街,周末出来游玩的人们格外多。罗夏和阿米娅被人群吞没了。阿米娅紧紧跟着罗夏,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气味、面容与身形在她的感官里无序的分割、搅乱, 变成一摊让人压抑、不快的东西。 她时灵时不灵的天赋此刻突然发挥了作用,各种各样的心灵碎片向她涌来,喜悦的、悲伤的、恐惧的、空虚的……它们相互结合,在阿米娅的内心酝酿深沉的黑暗。 阿米娅知道这里不是罗德岛,不是辉光遍撒的乐园,她认知里的“人”与她理想中的“人” 差距如此之大。陌生的节奏,陌生的呼吸、陌生的人来人往只让她感觉分外孤独在沉闷的背景里,唯有博士的背影如此明晰,博士的存在给予阿米娅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安全感,她伸手想要抓住这令人安心的背影,手指在触碰到博士背脊的时候缩了回来,仿佛博士是被荆刺环绕的玫瑰公主。 阿米娅知道,现在的博士是不会伤害她的。所以她再一次伸出手来,距离第一次触碰的部位一厘米的时候停下,向下滑落停到了衣角的位置,戴着戒指的手指一根一根向手心合拢,没有任何粉饰的指甲排列在一起,健康而朴素,颜色就像是桃花的花瓣一样。 罗夏自然能感受到前后两次触感的不同,于是偏过头来,正好阿米娅在偷偷瞄他,两道视线碰撞,阿米娅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金色的光线遮蔽了罗夏视野里阿米娅的长耳与双眼,她不完整的面容恍惚间让罗夏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粉头发的萨卡兹姑娘漫步在舰桥上,阳光在她的白色衣裙流淌。当风吹起的时候,她的淡粉色长发扬起,相互编织犹如垂柳的脉络。 她回过头来,眼神清澈毫无阴翳,缺乏血色的嘴唇张合,她的话却在风中被击碎。而在现实里,发呆的博士没有发觉有一缕金色的光流从他的皮肤里渗出,光辉灿烂仿佛能灼伤日光“博士?” 阿米娅的声音让罗夏回到现实里,他主动牵住了阿米娅的手,这令他感到满足,想来他刚才最渴望的便是牵住那个粉发姑娘的手。他在小餐馆里点了蛋包饭,阿米娅就那么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枕着自己的手臂露出宠溺的笑容。 “总有一天我会让博士在吃到我亲手做的饭菜时,也能这么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 “阿米娅 歪着头看着博士,“博士今天吃掉我做的盒饭时,我真的很开心。” “看到阿米娅为我准备饭菜的辛勤模样,我也很开心。可惜你还是未成年,不然我都有些心动呢。” “是呢,罗德岛的大家都把我当大人,只有博士把我当做小孩子。”阿米的脸颊鼓起来, “我 还有三年多才能被博士当做大人吗?” “也有例外吧。” 罗夏心虚的想到灰喉,灰喉年纪不大,但因为拥有 nice body 的缘故,他在心里已经把她当做大人了。 阿米娅似心有灵犀一般说道: “是灰喉吗?我记得她和博士约好下周来龙门郊游。博士会好好期待的吧,灰喉的厨艺不知道比我高到哪里去。” 刚刚经历了陈的事,罗夏明白这时候不能顺着阿米娅的意思说,所以他极力安抚了阿米娅一番,又压榨出为钱包里为数不多的钞票,给阿米娅买了一身新衣服。 因为刚才记忆碎片或者说幻觉的影响,他的审美不自觉的向那个神秘女子靠拢,当阿米娅换好衣服看着镜子的时候,她露出吃惊的表情。 “已经开始了吗?”她嘟囔道。 尽管阿米娅对这套服装代表的意义有所抵触,但为了让博士开心,也为了让博士不去探寻背后的秘密,她还是穿到身上,和博士手牵手离开。 他们一直玩到傍晚才回来,阿米娅上舰之后立刻表示回去换回自己的冲锋衣。罗夏将之理解为害羞,而阿米娅只是逃避,可惜她逃避的对象还是在她房间里与她相遇了。 “和博士玩的愉快吗?” 凯尔希合上书本, “燃烧的女人”这几个字凸显于书本的硬质封皮,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流金色。当医生看到阿米娅的新衣时,因为惊讶,她的手指敲击在硬质封皮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凯尔希站起来说道:“我更正自己的说辞,阿米娅,这次约会令你提心吊胆吗?” 阿米娅小声回答: “有那么一点,博士并未想起那个人,他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做出选择。” “可是,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那个存在对他的影响如此深刻,哪怕经历置闰仪式,他的这段记忆依然可以从灰烬里重生,多么可怕的执念……这股执念成就了他,也摧毁了他。” “是我们摧毁了他,罗德岛的新生伴随着博士的惨叫,他向火而飞,誓要寻求改变……这至今仍然是我的噩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场景了。” 凯尔希摇摇头: “没人愿意对同伴出手……除非他已经把整个罗德岛视为弃子、燃料和见证者。阿米娅,特蕾西亚和博士的悲剧经历一次就够了。” 阿米娅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凯尔希歉意的抱了抱她,医生的身体滚烫,仿佛她是由一团炉火组成的。 巧合的是,在另一边罗夏也是如此。他推开门,房间黑漆漆的,原本应该已经处理完毕的文件仍然矗立在那里,而应该还在伏案办公的女人却与人体工学椅的轮廓融为一体。 罗夏打开灯,看到惊蛰坐在工学椅上,听到动静,她呆滞的面容有了变化,曾经威严的眼神传来死气沉沉的视线,尾巴上的毛发黯淡无光,并且蔫蔫的。 她的失意再明显不过,罗夏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她的脸上涌现一抹血色,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原本平静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中涌出泪花。 罗夏不曾见过如此悲伤的惊蛰,他急切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蛰指了指桌子,罗夏顺眼看过去,发觉那瓶蓝色药剂的瓶子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再看向惊蛰的时候,后者的表情更加绝望。 “看来是真的了,”惊蛰喃喃说道, “这瓶药已经过期了,它完全没有效果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句话到了罗夏嘴边就变成“你在说些什么”,然而,欺骗一位大理寺监察司的成员毫无意义,晶莹的泪水出惊蛰眼里滑落。 “看到我这样,你可能心里一半是同情,一半是快乐吧。你要是故意陷害我,我可能有理由把你打一顿出气,把所有的错误都甩到你身上……可是,可是,你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我该怎么办?” 惊蛰跌坐回椅子上,她的身体抽动着却不见哭声,她自尊心尚未被碾碎的部分不允许她露出如此软弱的模样。罗夏叹了口气,他把抽纸递给惊蛰说道: “我知道你花粉过敏不舒服,拿去 用吧。” 惊蛰没有看罗夏,她的手碰到抽纸的瞬间又缩了回去,如此重复三次,她才终于抓住抽纸盒,这代表她接受罗夏提供的借口。 很快,垃圾桶里多出一堆揉成一团的纸团,惊蛰匆匆跑进盥洗室洗了把脸,她的眼睛红红的,捏着嗓子不舒服的咳了两声。 罗夏给惊蛰接了一杯温水,她一口气喝干净以后瘫痪在椅子上,两眼呆滞的看向天花板。 她看起来很想再哭一场,然而她补充的水分并不能立刻转化成泪水,所以她的泪一滴也流不出来。 “你饿吗……算了,你都这样子估计也不饿。”罗夏叹了口气,“如果身体不适的话,我先给你批一个星期的假吧,你好好休息,别多想这是一个秘密,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扪心自问,罗夏如果遭遇这样的事恐怕也会意难平,所以他只是陪着惊蛰。他本以为惊蛰会很快回复过来,可是直到晚上十点,惊蛰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微弱起伏的胸口和呼吸声,罗夏差点以为躺在那里的是一具尸体。 “你不回去休息吗?”罗夏问。 “……我已经这样,无所谓了。” 越是自尊心高的人在面对这类事件时越是难过,罗夏为了挽回惊蛰即将崩坏的心,只好来到她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垂下来的尾巴,惊蛰全无反应;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惊蛰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的手反复抚摸着惊蛰的白丝,惊蛰的呼吸加重了一些。 看起来对于他的轻薄,惊蛰并不是没有反应。罗夏希望她能够愤怒起来,并把精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愤怒是一味猛药,能够驱散惊蛰的麻木,当然它的副作用也十分强烈。 罗夏自觉在这件事里亏欠惊蛰,所以他已经做好支付代价的准备。他的手沿着惊蛰的白丝向上滑动,抚摸着惊蛰软软的小腹说: “在炎国,麒麟是仁义之兽,是祥瑞的象征,据说拜祭麒麟可生育得子。 现在,在我眼前就有一位麒麟小姐,如果你已经放弃了你自己,那么借给我用一用吧。我真心的向麒麟小姐祈祷,通过骑捣的方式让麒麟小姐孕育出健康的后代,来实现麒麟送子的传说。” 若是平常的惊蛰,博士这番话已经让惊蛰暴跳如雷把他电进漫宿了。可是,如今的惊蛰只是呼吸又急促了一些。博士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扮演恶人惹惊蛰生气。 “从以前开始我就注意你被白丝包裹的曼妙双腿,我想以后你每次都当着我的面换一双新的,而把褪下来的留给我……不,不必那么麻烦,你干脆穿连体丝袜吧。 不过,你的胸口实在太平了,性感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恐怕会一直往下掉。真可怜呢,明明其他条件都很优秀,但堂堂炎国名门出身的大小姐,舰桥的尺寸就连 14 岁的小姑娘都比不过。 如果要给你穿上性感的衣服,你不仅要垫许多胸垫,还要给胸口化妆才勉强能达到正常人的标准吧。怪不得你穿的那么保守。” 惊蛰的尾巴不自觉的甩动起来,她苍白的脸上出现病态的潮红。即便哀莫大于心死,罗夏的嘲讽还是激怒了她,看来她十分在意自己非欧几何的尺寸。 罗夏吞了口口水,觉得惊蛰的怒气值还差一丝丝就达到临界值,过了临界值惊蛰就活过来了,也意味着他该挨打了。于是他按住惊蛰的肩膀,俯下身来,他的影子覆盖了惊蛰的面庞, 亲吻了她有些干裂的嘴唇。 惊蛰眨了眨眼睛,她抬起手臂指了指他,身体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于是罗夏又低下头来亲了她一次,看到她眼里有愤怒的火星迸发的时候,他知道惊蛰活过来了。 “我的初吻……我一直保留的初吻。”惊蛰哆嗦着说道,“即便是我做那么不知羞耻的事, 都没有交出去的初吻……” 罗夏做了个歉意的手势:“对不起,下次还敢。” 他转身向着办公室外跑去,一道电流快过他的奔跑,把门把手电的焦黑。罗夏缩回手来, 可怜巴巴的看着惊蛰的身后,白雪理应存在的地方,然而女护卫却没有现身的意思。 他和惊蛰的捉迷藏游戏在五分钟后结束,惊蛰拖着电到不能动弹的罗夏向他的房间走去。 这回轮到博士眼里常含泪水,他的手绝望的抓住门框,惊蛰捏住他的脚踝轻轻一提,便摧毁了他最后的挣扎。 惊蛰把博士扔在床上,博士如愿以偿的看到她在他面前脱下丝袜,但那丝袜是用来捆住他手脚的。之后,惊蛰用脚带上了门,愤怒到极点之后,她反而露出笑容。 “我知道,博士是想惹我生气好转移我的注意力,考虑到博士的情商和时刻供血不足的大脑,大概博士也只想想出这个主意了。” “惊蛰,你知道的话……” “但是,博士刚才轻薄我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吧,从认识我开始,你就在想这些变态事情。博士对我这样的优秀女人发情倒也正常,只是你的发情已经妨碍到了正常工作。刚才博士那么‘照顾’我,现在轮到我来‘照顾’博士了。” 惊蛰轻易翻出了罗夏的润滑油,她倒满了左手手心,而后双手合在一起,使劲揉搓、分离, 当她手掌分离的时候,透明的丝线出现在双手之间的空隙。 惊蛰俯下身来,罗夏在她的阴影里颤抖,她以病态的声线说道: “博士,今天不会让你睡的 哦?。” 看了舟游的一周年直播,感觉挺好的。就是在傀影池子里耗尽了资源,恐怕周年池很难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草驴(12) 惊蛰手上涂抹润滑油的目的不难理解,因为她是带电的,万一控制不住自己一路火花带闪电,让博士和她做姐妹不是她的本意。 严格意义上,目前泰拉世界生产的润滑油里,并不能做到绝对的绝缘,但润滑油的导电性很差,使得电击的感觉在博士的感受里被弱化为酥酥麻麻的感觉,反而有种奇怪的愉悦感。 他发出一声丢人的叫喊,被白丝捆住的手脚无能的扭动着。惊蛰纵然是个术师,在体术上压制博士的问题不大。何况每个男人都有一个阿喀琉斯之踵,被握住之后就很难动弹。 惊蛰鼻腔里喷出一股湿润的气流,博士扭来扭去的模样竟让她产生了些许兴奋的感觉。白雪在一旁现身,低声说道:“只是玩我不管,但我要保障博士的安全。” “你是代表龙门说话,还是代表文月夫人说话?” “都有,还有我自己。” “你倒是忠心,罗德岛信任你,你也以信义回报罗德岛,这是桩美谈。我无意伤害博士, 只是觉得他需要足够深刻的教训,来克制他那过分膨胀的欲望。” 惊蛰的话里带着上位者平淡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可惜这里不是大理寺,白雪在龙门只认文月夫人,而在这里只认博士,她固执的重复了一句:“请你保证不会伤害博士。” “无礼之徒,你和现在侍奉的这个男人真是一副德行。”惊蛰摇了摇头, “我从不允诺,而 是践行,你若不放心在一旁看着便是。” 于是,白雪蹲在墙角看着惊蛰对博士的所作所为,她的存在让惊蛰对博士的“拷问”增加了更多的羞耻性。 惊蛰是个聪慧的女子,她在任何领域学东西都很快。于是,博士的主炮在这个晚上有了很多次开炮的欲望,却因为一根打着蝴蝶结的绷带向内收紧,让他的炮弹无法顺利的运送到炮管里。 这比任何拷问都要厉害,博士曾一度试图抵抗,他涨红了脸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惊蛰, 然而房间明亮,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不符合发动条件,所以他也仅仅是看着惊蛰罢了。 拂晓时分,他从哀求变成了痛哭流涕,声称会答应惊蛰的一切条件,惊蛰于是与他约法三章:第一,博士每周和干员或是自我发电的次数至多只有一次;第二,认真工作,过健康的生活,不偷懒摸鱼,她可以奖励他原味白丝一双;第三,不许欺辱女干员,不能利用职务之便做作奸犯科的事情。 后两条博士倒是无所谓,就算惊蛰不说,他也过着被严格管理的健康生活,到目前为止, 他利用职务为难的也只有红豆。比起身体的愉悦,还是娇小又强气的红豆露出不情愿又屈辱的表情带给他精神上的愉悦更多。 他知道这样很屑,但红豆的长发和她的裸背和她的表情一样令他爱不释手。 只是,第一条就很难受了。通过对藏书里杯之准则的研究,他唤醒了自己感官的欲望,不自觉的去追寻 26 种欢愉和 7 种痛苦,并将感官的欲望在罗德岛扩散。 人是会不自觉模仿上位者的生物,上行下效,当博士变得充满欲望的时候,和他亲密接触并对他充满感情的干员们受到了影响,埋藏在心底的欲望也被启发。 食、色、性,有溺而无还者也。在乱世中,感染者被歧视,被攻击,为了生存奔波劳走, 每日惶惶不可终日,自然没有心思去想吃好穿暖睡好之外的事情。 罗德岛这家披着医药公司外皮的军事组织并不仁慈,它从不救济、施舍,每位干员都要在这里奉献自己的一切,而一些人已经造成了使命。 但它遵守承诺,它承诺感染者与普通人的平等地位,它承诺救治感染者,并为他们的明天而战,它承诺不问出身、来路,只要认同理念,便可成为战友。 感染者如同栖息在黑暗林地中的飞蛾,而罗德岛则是辉光。没有飞蛾能够拒绝辉光的诱惑, 所以他们离开栖身之所,向着罗德岛振翅翩飞。 对于感染者来说,罗德岛是安逸的,而人在安逸下来之后自然会产生欲望,只是博士的改变让相熟的干员们导向定向的欲望罢了。 罗夏拼命想着这些事情来对抗惊蛰,然而,待他同意惊蛰的三点提议后,惊蛰也祭出了她的大杀器,她把丝袜用润滑油浸润,再塞进飞 O 杯中,让它发挥正常的用处。 罗夏的头脑里被投下一枚震撼弹,已经苦苦忍耐了一个晚上的他只坚持了两分钟就缴枪投降,并很快昏厥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已经到了周一晚上。 罗夏躺在自己床上,衣服和床单已经换成新的,似乎还在昏迷的过程里被人拖去洗了个澡。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惊蛰对他的“拷问”并不是一场梦,随后是约法三章的内容被回想起来。只是,惊蛰还是低估了他的身体素质和道德底线,让他有充沛的精力酝酿报复机会,推翻强加在他身上的不平等条约。 根据白雪的介绍,惊蛰在他昏迷之后拍了很多照片,用来威胁博士遵循三点提议,这让博士下决心对惊蛰尽快行动;同时,惊蛰替他完成了星期一的工作,让罗夏对她的报复下降了一个等级。 星期二,惊蛰看到博士小心翼翼的与她谈话,相处之中带着明显的谄媚,这充分麻痹了她, 以为博士慑于照片的威力只能乖乖就范。 然而,惊蛰义元不知道等待她上洛之行的终点是桶狭间。中午的时候,她的午餐里一如既往的包含了莴苣这种爽口清脆的食物,却不知道一片诅咒莴苣被投入其中。 惊蛰吃下去之后感觉到一股异样的能量,她挣扎着站起来却倒在地上。衣物从身上褪去, 她迅速变成了一只草驴。 惊蛰慌张起来,她对罗夏的叫喊变成了一连串的驴叫。罗夏拍拍她的脸颊,她张嘴就要咬他。后者躲开之后揽着她的脖颈骑了上去,很快又被她甩了下来,摔进沙发里。 惊蛰的后蹄扬起,罗夏急忙从沙发上翻滚下来,于是沙发上留下两道醒目的蹄印。惊蛰转过身来,用前蹄刨刨地板,让罗夏以为他面对的不是一头草驴,而是龙背上的骑兵。 “性格还挺烈。”他嘟囔道。 他抓起手机拍了很多照片,诅咒莴苣持续的时间很短,惊蛰很快变回自己,她气势汹汹的朝罗夏走来,踏出三步之后她踩到了自己的内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处于非常羞耻的状态。 她一下子蹲下来,用尾巴保护要害,捡起衣物极速穿上,然而她不可能比罗夏拍照的速度更快——讽刺意义的是,还是惊蛰指点了博士的拍照技术。 罗夏摊手说道: “现在你手里有我的照片,我手里有你的照片,我们扯平了。那么,你强加给我的不平等条约也作废了。” “……” 惊蛰捂住自己的胸口,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眼角含着泪水。但她经历了那么多羞耻事, 身体已经刻下屈服刻印,所以这一次没有触发反发刻印,而是积累了异常经验,距离解锁“盲从”的素质又近了一步。 尽管如此,她的否定点数依然暴涨,博士出去避避风头,同时也让自己冷静一下。一味的放纵欲望是非常危险的事,随着回想起的记忆,随着对禁忌知识的研究,他也变得越来越屑了。 “博士,我很抱歉。” 到了食堂,蓝毒怀着愧疚之情向罗夏道歉,罗夏眨眨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蓝毒解释道:“惊蛰小姐……是不是有些古怪?” 罗夏惊道:“是你泄露了秘密?” “嗯,对不起啊。”蓝毒难为情的点点头,“博士和阿米娅出去的那天,惊蛰小姐太忙就用了食堂的送餐服务,我那天闲着就帮忙把饭菜端了过去。 惊蛰小姐工作十分勤勉,我本不想打扰她的,但是我在桌子上放着一瓶青色药剂。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不适合摆在桌面上,我随口提醒惊蛰小姐,谁知道她对这个来了兴趣。 博士别看我这样,我过去也算身经百战。可是惊蛰小姐的视线压迫力太强,在她面前很难说谎。当她知道眼前的青色药剂过期,没有任何效力的时候,她呆住了。 那时候我意识到自己犯下错误,心中惴惴不安的逃走了,祈祷着不会造成太坏的结果。昨天博士你生病没有上班,就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吧。” “啊,嗯。” 罗夏顺着蓝毒的猜测含混应声,被惊蛰玩弄了一夜的事实实在太丢人了。丝袜+润滑油+飞O 杯的销魂体验再度想起,让罗夏急忙摇摇头。 “你可把我害惨了。”他说,“唉,我和她的关系变得很奇怪,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当初。” 蓝毒越发不安,她低头问道:“有什么我能补偿博士的吗?” 罗夏揉了揉蓝毒的脑袋: “开玩笑啦,不知者无罪,这件事是我的错,你就不用胡思乱想了。” 蓝毒红着脸说道:“可是在我心里,博士的事也是我的事啊。” 罗夏困惑的看了蓝毒一眼,蓝毒的眼神从期待渐渐转向失望,她鼓起脸颊,用脑袋顶了罗夏一下,力道不大却让罗夏十分郁闷。 蓝毒叹息着走掉了,而罗夏的郁闷一直延伸到来到工匠铺为止。上次的唢呐改装似乎给火神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她一看见博士,握着锤子的手就哆嗦起来。 “哎呀,突然有些想去厕所。” 火神自言自语着匆匆跑开了,她的演技太差,就连情商为 0 的博士都感觉受到了冒犯。 下次升级唢呐的时候还找你。罗夏在心里想。 工匠铺的正主跑开了,那么接待博士的就变成星极。星极在工匠铺与其说是当神秘学顾问, 不如说在当售货员。她善于察言观色,又善于用模糊语境的方式满足客人的心理需求。 罗夏看到星极腰间佩戴的源石剑松了口气,星极为了救他而摧毁自己的武器始终让他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或许因为受人恩惠,星极工作十分卖力,工匠铺里的装备几乎已经被清空,让罗夏觉得星极去可露希尔那里或者和可颂搭搭档也大有作为。 “博士来这里是要升级唢呐吗?上周六你在公共绿地吹的那个唢呐曲子可真好听。”星极说。 “谢谢夸奖,要不要跟我学唢呐?” 星极后退一步,双手蜷缩在胸前微微摇晃了一下: “不,占卜才是我吃饭的手艺,我不想背 弃自己的工作……尽管它让我得了颈椎病。” 气,冷,抖,我们唢呐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罗夏抱怨了罗德岛大众对于唢呐的刻板印象后,掏出幸运兔脚说道: “其实那件事还有后续, 作为热心市民我获得了两件道具奖励,这是其中一件。” “兔脚在神秘学中象征着好运,不过,这也只是个装饰……” 说着说着,星极感觉胸口一凉,她低头一看,自己胸口的纽扣莫名奇妙掉了。她低头去捡纽扣,腿却莫名麻了一下,让她跌坐在地上,敞开的筒裙对准了罗夏。 罗夏竖起大拇指:“有品味。” “不要看!” 星极压住裙底,她呵斥博士的语气却并不强烈。在潜意识里,她把博士列为看到内衣也无妨的人。她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捂住自己敞开的衣领说:“抱歉,我可能要换身衣服。” “别先走,你换身衣服也是一样的。 “罗夏指了指这件道具, “你已经是它第五个受害者了, 只要在一定距离范围里,你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故,把内衣暴露出来。” “幸运涩狼?!” 罗夏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它是在这方面加的幸运。” 星极没好气的说: “所以你拿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我穿的内衣款式?你还不如直接说,我给你看就是了!” 第二百二十章 草驴(13)(110→109) 罗夏迷糊的看了星极一眼,舔舔嘴唇说道:“可以吗?” 星极交叉手臂:“不可以!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幻听了!” “啧。” 星极意识到自己说出不能说出的真心话,她顾左右而言他:“博士拿它来做什么?” “我想让你占卜一下它的来路,我觉得这东西应该和向火神提出奇怪要求的雇主有关。不过现在……” 罗夏把幸运兔脚丢给星极:“你来试试效果。” 星极嘲弄道:“我能看见什么,看见博士的内裤?” 事情的发展如她所愿,几秒之后,罗夏裤子上的纽扣突然爆裂,他的裤子一下子褪了下来。 罗夏狼狈的抓住裤子,满脸惊讶的对星极说:“没想到你对我还存了这种想法?”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星极羞的满脸通红,她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然而指缝之间的空隙足以让一只小鸟钻进去。 因为博士实在是太大了,惊讶的她倒抽了一大口气凉气,开始连连打嗝。 火神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思考人生,她只想星极把博士应付走然后继续打铁。她只坐了十五分钟,却感觉度日如年。 最优秀的铁匠必定沉迷将以火焰将金属锻造与重塑,如同肾雄肝帝每天定时起床清空手游体力那般执着。不论出于何种理由,他们都在自己钟爱的事物上寄予了一份雄心,所以才能投入热情,金钱与精力——以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程度,去追逐自己心中的目标。 如果人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最优秀的铁匠必定不会离开自己的火炉与铁毡。醒时世界每一分钟为锻造与重塑之火之外的事物所浪费的时间,都令火神异常难受,仿佛被虫蚁噬咬。 她忍耐了十五分钟之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哪怕要为博士锻造那恶魔般的兵器,也胜过离开工具的空虚时光。于是她洗把脸,拍拍自己的脸颊,继而推开门却楞在原地。 她看到博士提着自己的裤子而星极胸口的衣襟敞开,两人都十分羞耻的样子。火神以为自己产生幻觉,她关上了门,数了五秒之后重新打开,博士的裤子仍然被他握在手中,星极的衣襟也没有合拢的趋势。 “两位,这里是我的工作地,你们那么奔放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火神难为情的摸了摸头上的犄角,“何况就我个人来说,又热又闷的工匠铺也不是适合调情的地方。” 博士和星象师异口同声的反驳道:“才不是调情!” “……我还是打铁吧,你们随意。” 对于这两人来说,火神的冷漠已经见怪不怪了。罗夏对星极使了个眼色,星极把幸运兔脚抛了过去,火神伸手接住后问道:“这是什么?” 星极说:“能够给你带来更多好运的道具,它能让你心想事成。” “这又是哪出戏?” “扩大统计样本, “罗夏回答, “只有积累了一定数量的统计样本之后,得出的结论才可靠。 同时,理应设置实验组和对照组……” 火神不喜欢博士掉书袋,她急忙向幸运兔脚许下心愿来堵住罗夏的嘴。许愿之后,鼓风机突然加大了功率,飞舞的火星几乎同时落到三个人身上,逼迫他们脱掉衣服并在地上滚了一圈,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彼此都是狼狈且春光乍泄的模样。 “好吧,似乎不是万能的许愿机,无论许下什么愿望,最后都会变成制造事故让人走光的结果。”罗夏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需要更多的统计样本。” 火神来了兴趣: “我摸着里边似乎排列着源石,它们构建了特殊的源石技艺,对周围的事物施加影响,能让我拆开研究一下吗?” “不,先让我拿去增加统计样本,然后由星极追溯来源,从神秘学的领域解析,最后交给你来解析它的物理法则。” 其他两人对博士的安排没有异议,罗夏捡起已经被烧出一个洞的外套,拍拍尘土重新披在身上,从火神那里拿来幸运兔脚之后扬长而去。 星极本想去追他的,但她不想在大家面前发生爆衣之类的羞耻事故,所以咬着嘴唇凝视着罗夏的背影。火神默默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眼炉火。 “博士是块好材料,但想要把他变成你期待的形状,你非得用火熔融他,用工具捶打锻造他,金属驯顺于工匠的热情,而博士驯顺于干员的情热。”她说。 火神冷不丁说出的一席话让星极困惑的看向她,星象师花了几秒咀嚼火神话里的味道,轻轻摇头: “谢谢啦,但对我来说,博士是星空。过去的星空璀璨,而现在的星空则隐于乌云之后。 我与星空隔着层云,而我与博士也隔着帷幕。 泰拉的我们对于源石无节制的利用,编织成了遮蔽天空的云;而罗德岛的我们对于博士无节制的使用,也编织成了隔开我们的帷幕。没有风吹开夜空的层云,自然也没有风吹开博士身边的帷幕。” 说到这里星极摇了摇头:“我们能预见未来的人,也只是看着未来罢了。” 火神对事不关己的事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尽管她已经把身心奉献给工匠的事业,但人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们拥有比其他动物强烈许多的共情心,即便是最冷漠的人,也偶尔有温情的时刻。 “要喝果汁吗?”火神问, “我自己调配的,加了葡萄干调味,好喝又营养,而且不会胖人。” “好啊。” 星极打量了火神一样,对方精干的身材颇具说服力,只是她身材保持的极好,目前还不需要控制营养摄入,倒不如说,她希望一些部位的脂肪能堆积的更丰厚一些。 持着幸运兔脚的博士在罗德岛掀起一场无声的腥风血雨,炎国有句话说, “兔子不吃窝边草”, 然而博士却专挑熟人下手。 首先遭殃的是暴行,她从他这里征收了不少学费,如今他来要“回扣”。暴行穿着练功服在做瑜伽,她给博士开了门,想要在瑜伽垫上向博士展示形体之美,如果博士对这个感兴趣,她可以额外多收一笔学费教他……本该是这样的。 伴随着练功服的爆裂,自觉丢了面子的暴行把博士礼送出境。下一个目标是蓝毒,蓝毒的门虚掩着,罗夏走进去之后,听到动静的她急匆匆的跑出来,却被衣服绊倒直挺挺的摔在他面前。 罗夏竖起一根大拇指:“斑点图案的也不错。” “博士!” 罗夏沉迷捉弄干员的快乐里,以至于把为了扩大统计样本而进行实验的根本目的忘却了。 一时间,不少和他相熟又被他记在小本本上的干员们都向他贡献了罗德岛美丽的风景。 他一路过关斩将无人能挡,哪怕是为罗德岛贡献许多源石技艺论文的天火,也在这异常的源石技艺面前败下阵来,咬牙切齿的捂着被钉子刮烂的丝袜。 直到博士遇到凯尔希,这是他小本本上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然而捉弄了十数个干员的幸运兔脚在凯尔希这里不能掀起一点波澜,她皱着眉头说道: “这是巫恋给你的东西?你拿它对着 我是在驱邪还是诅咒?” 罗夏反驳道: “才不是!巫恋因为成长环境,性格有些阴暗孤僻,但她本性不坏,听课做作业都是一等一的认真,能考高分的学生没有坏人。” “我从来没怀疑过巫恋,有问题的人我是不会让她靠近博士的。但是,博士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这不是巫恋给我的,这是从龙门得来的,而且对着你也不是驱邪或者诅咒,而是捉弄……不是,是扩大实验样本。”罗夏尴尬的晃了晃手里的幸运兔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它完成你的愿望——尽管所有的愿望到了最后都以走光的方式实现。” 凯尔希嫌弃的看了博士一眼,或许有巨量好感及愧疚的加成,罗夏觉得她嫌弃的表情也十分可爱。 凯尔希问道:“你希望我在你面前走光吗?” 罗夏本欲回答“不是,我们只是偶然遇到”,但他突然想起之前干员们的表现,觉得大家多少都有些口是心非,这里顺着凯尔希的意思走,恐怕她会更生气。 所以他诚实的回答:“想看,可以吗?” “没门。” 凯尔希从他手里夺走了幸运兔脚,指着罗夏说道:“能帮我把这个家伙的裤子扒下来吗?” “凯尔希医生,刚才它对你没起作用,想来是里面镶嵌的源石已经耗尽能量……嗯?!” 罗夏的设想有合理之处,然而幸运兔脚和他的裤子都不那么想,看到博士的内衣款式,凯尔希捏住下巴,脑袋微微后仰,眼神轻蔑混合着同情,微笑着说道:“真是可爱呢。” 那眼神仿佛在看邻居家的小弟弟,罗夏唯独不想凯尔希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小声说道: “又 不是我选的。” “是哪个好干员送给你的?” “有统一配发的,有我让白雪随便买的,有铸铁送的。” “铸铁?科林尼亚分会长极力招揽的佣兵?”凯尔希皱起眉头,“我听说过她对雇主上心, 没想到她会操劳到这种程度。” 罗夏其实希望凯尔希露出吃醋的表情,然而凯尔希好奇的只有铸铁堪比亲妈的照顾,他略感失望的回答: “她注意到我走路有时候不太方便,看出我是因为内裤太小的原因,凭着惊鸿一瞥,她大致断定了我的数据,然后自己做了条内裤给我。 啊,她对我可没什么男女想法,因为她看向我的眼神始终清澈的就像亲妈。她既然那么看我,我也不能对她产生什么想法,那是不道德的。 她对雇主有种奇妙的占有欲,准确的说,她一直在寻觅一个能接受她的雇主,而后奉献自己的一生。可她又不容易被骗的傻姑娘,所以能够接受她的坏人随意许诺的东西被她轻易看穿; 她的爱又太过沉重,所以好人不会接受她。” “那么你呢?” 罗夏自嘲的指了指自己: “我这种人也算好人的话,那世界上的好人也太多了吧。比起铸铁的前任雇主们,我只是比较善于忍耐她的好意罢了。” “不,在此之前有个问题。”凯尔希幽幽的说,“你就这样在下身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的情况下和我说话?” “我本能的觉得回答凯尔希医生的问题比我的体面重要。” 说着说着,罗夏的注意力转回幸运兔脚上: “刚刚这东西对你没用,却能一下子让我的衣服 发生事故,让我想起炎国有句话说‘鬼怕恶人’。” “嗯?” “啊,不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博士急忙扯开了话题, “你怎么想,凯尔希医生?” “不是很实用,充其量只是捉弄人的道具。” 她把幸运兔脚递给罗夏,罗夏接住的时候却连手腕一起被凯尔希抓住。她一使劲,罗夏便跌跌撞撞的来到她身前,两人之间只有一个小拇指的距离。 “博士,你反而比之前更胖了——这是误差很大的目测,精准的数据需要测量之后才得知, 由数据才能得出真正的结果。“凯尔希说。 罗夏大惊失色,不亚于掀开被子发现牧师服的拉普兰德准备精华他邪恶的灵魂。他说道: “怎么可能,我每天都在锻炼,杜宾教官可以为我作证!” 凯尔希挑挑眉毛: “如果你管在甲板跑上三圈叫锻炼的话……而且你去塞雷娅那里的次数变少了。” “之前幽灵鲨那件事,斯卡蒂帮了我很大的忙,她又对教我有兴趣,所以我隔三差五的会被她叫去,塞雷娅也体谅我事务繁忙,没有多说什么。” 凯尔希叹息道:“如果她能少点体谅的话,或许现在已经把你拿下了。” “我和塞雷娅不是那种关……你干嘛打我啊。” “手滑了。总之,你的运动量变少,摄入的营养不变,所以你已经减掉的体重慢慢又往上回弹。为了罗德岛,你的个人形象不仅属于你自己,请继续努力控制体重。” 罗夏小声说道: “你自己也是罗德岛的台面,不也是穿着白大褂晃来晃去,没有注意个人形象的意思嘛。” “如果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我不会离开罗德岛了,你和阿米娅才是罗德岛的未来,好好照顾她。如果她不是个合格的领袖,你可取而代之。” “你说的好像在白帝城托孤一样,可我不是诸葛罗夏,你不是刘凯尔,阿米娅也不是阿米禅。凯尔希医生,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是不是因为个人情绪对我采取了特别严厉的双标?” 凯尔希低头看到罗夏按在她胸口的手说:“没有,别用摸过别的女人良心的手摸我!” 调戏凯尔希的结果是罗夏又被凯尔希用尾巴抽了一下,那东西飞的极快,一瞬间就从凯尔希背后出现,抽了他一下后又缩了回去。他只见一道黑影,眼前一花就没了,哪里能晓得那尾巴的轮廓尺寸。 凯尔希医生把他带回了医疗部门,为了博士的体面,她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来给罗夏围上了。 这让医疗部门的人看待他们的眼神越发不同,大家对于博士和凯尔希之间的八卦一直很感兴趣,只是谁也不敢当着凯尔希的面说,华法林这种老资格的干员每月吊在桅杆的光景来的和她的亲戚一样准时。 博士首先完成了体检的常规部分,然后是睾酮检测,前一个项目大家还嘻嘻哈哈的让新来的小姑娘们长长见识,后者则一直由凯尔希医生主持。 检测的数据显示博士体重有所回弹,并且囊中羞涩,凯尔希皱起眉头,又放下报告单说道: “博士去吃午餐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罗夏抓起兔脚问道:“你的幸运兔脚呢?” “不,是你的幸运兔脚。” 凯尔希把皮球踢了回来,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罗夏在工作之余继续扩大统计样本数量, 一些和他并无过节的干员,比如可爱的白面鸮与夜莺也遭了他的毒手。 统计样本指向了同一个结果,那就是无论他对幸运兔脚许下希望 xx 做什么的愿望,xx 的结果最后都会变成向他贡献福利,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 但是,如果没有指定希望谁来做什么,那么他的愿望毫无影响。探明了这一点后,他把东西交给了星极,后者戴着手套拿个古朴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接过去,仿佛他手里拿的是未经处理的污染源石。 “别抱太大期望,就算我能够幸运的窥见物品的上一任持有者,可是究竟能看到那个人多少生活片段,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星极说。 “没事,你尽力而为。” 星极把话说的留有余地,这是她担任星象师养成的职业习惯。她内心里决定全力以赴查出真相,不止为了博士,她觉得这个被几块源石碎片驱动的物品太过异常了。 这样的物品应该有莫大的来历,可是它却随意的出现在龙门一起感染者群体与普通人群体的斗殴里,随意的作为战利品被赠予博士。 她的源石剑新铸,然而其上再无誓言。星极来到秘密的房间,发觉凯尔希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茶,她心里吓了一跳,表面上则吃惊的问道:“凯尔希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巧合罢了,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只是想要利用一下你的仪式。” 凯尔希不容违抗,星极替她带上门并自觉替医生把手门关。门缝里钻出的空气热辣辣的, 她能够从中感受到火焰的力量。 待医生打开门时,星极看到留在地板的残渣和消逝的古焰之色。她不晓得凯尔希召唤了谁, 又交易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凯尔希召唤了一名具名者。 凯尔希冷淡的点点头:“现在房间属于你了。” 星极一直目送凯尔希远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医生就很心虚。她检查了门窗、墙壁、 天花板乃至于房间里每一件摆设,尽管她知道这么做是徒劳的,但她发现没有凯尔希遗留的存在后还是松了口气。 她轻车熟路的召唤咯原生先知,三手三脚的怪物像海星一样从不存在的入口滑进房间,落到地上从“一滩”变成了“一个”。星极厌恶的皱起眉头,另一个“星极”嬉笑着出现在她面前。 “等等,”在星极开口之后,原生先知打断了她的话, “带我在罗德岛转转。” “你疯了?!罗德岛出现两个星极怎么解释?” “这样的话我才知道把我的论文投递到哪里啊。” “啊?” “星极”打了个响指,数根鹅毛笔浮现,白色的纸页像是羽毛在空中飞舞,而鹅毛笔书写一行行字迹。所有的纸页都有序的回到原生先知的手心,最上面一页写着《关于精神类源石技艺的探究》,署名是星极。 “你……想以我的名义把你的论文提交给罗德岛?”星极皱起眉头, “这绝不可能,你想在 这里煽动欺骗与背叛,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究竟是不是煽动与背叛,你大可以审查一番,我倒觉得,这份论文会让你在罗德岛更具价值,我满足自己的倾诉欲,我们是双赢。 我们是一边的对不对,因为我要靠你来在泰拉这边出版我的所思所想,所以你在泰拉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我怎么会害你? 何况,你现在需要我对吗?” 星极心里拿捏一番后,勉强答应下来。她可以审核原生先知的论文,随时把它撕碎、烧掉或者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自从第一次背弃誓言之后,星极发现背叛这件事没想象中艰难。 她拿出幸运兔脚,对原生先知问道:“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知道,它是莱塔尼亚的外国移民群体为了对抗莱塔尼亚借着感染者而渐渐开始收紧的政策,所制造的一系列用来捣乱的物品之一。莱塔尼亚相对和平,种族之间的矛盾还只停留在摩擦的程度,所以就连捣乱也如此温柔。 这东西还有一件配合用的道具诅咒莴苣。把诅咒莴苣和幸运兔脚放在一起,那么每当幸运兔脚对某个人生效的时候,诅咒莴苣一定能对同一个目标生效。前者能让人变成不得体的模样, 后者则把人变成草驴。” “莱塔尼亚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卡兹戴尔的内战你已经知晓,特蕾西亚与特雷西斯曾经志同道合要改变这个世界,他们不曾前往漫宿,隐秘的诸神却向他们投下目光。在是否接受这股阴邪而强势的力量帮助的问题上,现实主义的特雷西斯和理想主义的特蕾西亚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他们暴烈的争吵导致了内战??” “是的,免费情报到此为止。”露西笑咪咪的说,“总之,内战带来许多死亡,而对某些人来说则是一个机会。这两件道具的主人去了卡兹戴尔,于是物品开始流动,最后落到一个年轻的佣兵手中。” “年轻的……佣兵?” “对。” “你为什么知道?” 露西露出一个猎食者的微笑: “人或许可以在现实里以一当百,而在梦境里同样脆弱,能刺探出诸多隐秘。你们的世界似乎缺乏在梦境里控制自己的能力,甚至不曾做过这方面的训练。” 星极翻了个白眼,接着问道:“这个佣兵是谁?” “那个人也算罗德岛的故人吧,虽然如今站在了和罗德岛不同的立场。不过,她似乎打算叙叙旧,所以通过一些你不难想象的手段,把两样东西交到博士手里。” “这里面有太多的变数,她为什么能确定自己能够如愿以偿?” 原生先知无辜的摊手:“你问我?难道你在怀疑我参与了这件事?” “对。” 露西用甜腻腻的声音说: “她的确找了原生先知来校准计划,但原生先知不止我一个,我是忠诚于你的,从同伴里听到这个消息就捏在手里,等你召唤我之后毫无保留的交代——仅限于免费的部分。” “哼,”星极对漫宿生物的忠诚不屑一顾,她说道:“也就是说,这两个物品能让博士和那个佣兵重新建立联系?” “我猜是因为。” “这时候那个佣兵再联系博士是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亲爱的星极,能让久未见面的人开始联系的理由有很多:恋爱,友情,谎言, 背叛,仇恨……倒不如说,理由这种东西想要总能编出来一个,博士和佣兵建立联系后会产生什么影响才重要,对吧。” 原生先知的身影从原地消散,它的召唤时间似乎结束了。星极挂念着博士,怀揣着最新的情报去往凯尔希医生那里。 凯尔希医生得到情报之后,略一思索说道: “谢谢,我知道那个佣兵是谁,她是个让人不快 的家伙。” “她?” “是个女孩子,15 岁的时候她和我们认识,一起住了段时间。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去医院看病、养伤,和我们分道扬镳,不过她慷慨的支付了我们这条船第一期的工程款。” “现在她联系博士是想重新回到罗德岛吗?” 凯尔希摇了摇头: “那个人十分固执,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期待她的生活轨迹能和我们交汇。不过,不能让她妨碍现在的罗德岛和安宁的生活。” 一瞬间,星极感受到了数个气息,她扶着剑柄站起来,回头看到红蹲在阳台上,一脸冷漠的打量着她;拉普兰德靠着墙壁,这头疯狼露出优雅但冷血的微笑;白金最为活泼,她和星极打了个招呼,而清道夫只是抱着自己的黄铜巨刃,看着凯尔希医生。 “加上你,星极,这段时间博士的安全就要靠你们多费心了。”凯尔希说。 星极看了看凶恶的同僚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擅长保护要人,没有治疗或者重装干员。她惊讶的说道:“你这是、你这是要以博士为饵,把那个佣兵钓出来?” “如果能够抓到她,这里的变数就少了一分。” 博士知道这件事吗? 或许是因为畏惧凯尔希,或许是觉得这里人多眼杂,或许觉得问也无用,星极在心里自问自答,给出了“博士不知道”的回答。 她只觉得悲哀,她所理解的罗德岛不该是这样的。 星极挂念博士匆匆离开,没能检测她镌刻着召唤仪式的房间。在她离开不久之后,地板再度绽放光芒,顶着星极外表的原生先知拧开门把手,愉快的走出房间。 她眺望着现实世界的夜空,群星隐于淡黄色的帷幕后。路过的干员和她打了个招呼,她模仿着星极给出合适的回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那么,先去哪里转转呢?凯尔希医生的办公室,不,100%会死的;让罗德岛与其他陆行舰与众不同的深渊?不,那会生不如死;博士那里?生存率也很低的样子。” 原生先知嘟囔道: “我算看出来了,罗德岛外松内紧,想要进来不太难,但只是进入一段距离之后,就会感受到异乎寻常的吸力,把人紧紧箍住,让要继续深入非得下一番力气,想要退出去也很难。 不过,这难不倒我,毕竟我现在可是‘星极’啊,总有死地求生的机会。” 这只漫宿生物是最懂星极的存在,她模仿的星极就连星极的妹妹都没有认出来。在埃琳娜那里检验过自己的成色后,原生先知向着博士的办公室进发。 她知道自己的生还率很低,但博士办公室所散发的神秘氛围吸引力犹如国债之于路易十六, 他知道利滚利的风险,但在岁入五亿而支出六亿的情况下,谁能抵挡借贷的诱惑? 露西毫发无损的来到博士的房间,她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这只小贼敲开了博士的门,彼时罗夏还没有睡。 “有什么事吗,星极?”罗夏问。 “博士,我揭开了幸运兔脚的秘密。”‘星极’露出楚楚动人的笑容,“方便现在说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草驴(14) 漫宿生物对于醒时世界总是充满饥渴,长久下来,这种饥渴就变成了一种恶意。原生先知和其他漫宿生物没什么区别,但他们属于较高层次的生物,拥有堪比具名者的知性,因而在贪婪和恶意之外,知晓在醒时世界须得小心翼翼。 露西比它的同类更关心泰拉的世俗事物,又通过星极这个媒介了解了罗德岛许多事,眼前的博士是它打探最多的人物之一。纵使如此,它也觉得这个男人有许多尚未解开的谜团。 它第一眼看向博士的手臂,那里被世俗的衣物遮蔽,然而对它来说和皇帝的新衣一样。它看到一条永不愈合的伤口盘亘在博士的手臂上,仿佛一道打开的门扉—— 伤口通行权,给予一道伤口,获得一层加护。露西知道一些加护十分强力,可以使人刀枪不入,可以使人不受源石技艺伤害,乃至于可以让凡人斩杀神明。 它对博士获得的加护十分感兴趣,并想尝试做些小动作试出博士的加护……不过这个风险太大了,万一是对它相性不利的加护,那么博士和他隐藏在暗中的护卫今晚就能加菜,菜名就叫刺身原生先知。 不幸的是,它猜中了。原生先知善于欺骗、伪装与挑唆,而博士的伤口通行权则令他不受幻觉欺骗,这是对原生先知相性最不利的加护。 因而,当伤口再度绽开,流出鲜血的时候,罗夏立刻发现顶着星极外表的生物其实是一只三手三脚的怪物,大概来自漫宿。 这怪物不会比凯尔希更可怕,所以罗夏镇定自若的接待了这位奇怪的“客人”,看看它到底来干什么。在表面上,他还是按照对待星极的方式对待它。 是挺像的。他想。 他随意坐在人体工学椅上,一只手距离桌下的手提箱极近,如果对方想要动手——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他大可以打开箱子取出唢呐,吹一曲《青鸟》直接把这玩意送回老家。 “星极,你要告诉我什么?”他问。 “是幸运兔脚的事。” 露西把它告诉星极的话又重复了一次,之后,它告诉罗夏幸运兔脚是可以拆卸的,用诅咒莴苣的汁液和草驴的泪水涂抹之后,便能让隐秘的文字显形,那是这两件东西的上一任主人— —也就是 W 真正传达的内容。 罗夏没急着去拆卸幸运兔脚,反正这两样东西在他手中。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 W,以及知晓这一切的原生先知。于是他说道:“W?我听某位干员(霜星)说,她过去认识我,并且我们之间……有段很不愉快的回忆,让她现在很恨我。” 原生先知装作忧虑的回答: “既然如此的话,博士还是小心为妙,我看过她的过去,她和博士不是一路人。” “你都看到了什么?” “一些片段,比如她卖掉营地里的萨卡兹雇佣兵,好让他们当替死鬼的事情;比如她穿着漂亮的高中制服,一边脱鞋一边和什么人说话的事情;她在医院里面对账单,呆滞的流下眼泪的事情……这些片段支离破碎,我也不大好把握她的人生轨迹究竟是怎样。” “辛苦了,让你占用休息时间来做私活怪不好意思的。”罗夏指了指自己的颈椎, “没事吗?” “最近我一直在火神那里帮忙,凯尔希医生也没有托付我新任务,再加上一直用着博士给我的人体工学椅与护颈,至少没恶化。” “你做占星没影响到你妹妹吧。” “我都是在埃琳娜入睡之后悄悄进行的占星,那个小笨蛋睡着之后就跟头小猪一样,轻易不会醒的。” “星极”适时的活动了一下肩膀: “不过,占星活动还是会让肩膀酸痛啊,我的职业寿命大概没几年了。博士,要不要考虑和我签个终身合同,让我做你的闹钟干员,每天司职叫醒你什么的……我可比喷洒了香水的闹钟好用多了。” 原生先知的回答无可挑剔,都是真正的星极会做出的回答,罗夏吃了一惊,觉得这怪物必定观察过星极许久,不然没法回答的惟妙惟肖,如果不是他有伤口通行权的加护,他必然会被这怪物蒙蔽过去。 “要我帮你按摩一下吗?”罗夏问。 “可以吗?” “星极”眨眨眼睛,得到博士的应允后,它来到沙发坐下,待身后博士的气息闯入它的感知后,它抓起自己的长发向着一边拨开,犹如打开一卷窗帘,露出微微发亮的后颈。 罗夏伸手摸了摸,传来湿润而细密的触感。在他抚摸的地方很快有潮红的指印扩散,些许没有被“星极”收拢到手里的发丝调皮的戳弄着他的指肚。 这怪物对星极的还原令人震惊,罗夏看到她后背被紧绷的衣料勾勒出的内衣轮廓,分毫不差的身体曲线,就连星象师常用的香水的味道与体香都一起还原。 “星极”见博士迟迟不动手,怀疑自己暴露破绽,于是回头问道:“博士?” “啊,没什么,你的源石病还好吗?” 露西转过身来,借此依偎到博士怀里,抬起腿来,白嫩的小腿从裙下钻出,它的手指在腿肚的曲线上抚弄,好几秒后才摩挲着脚踝的部位说: “凯尔希医生做过一次切除手术,不过它最 近又开始长了。” 罗夏的身体对怪物没有反应,然而他必须对“星极”有所反应,所以他强迫自己想象真正的星极依偎在他怀里,在他的“照顾”下,优雅的星象师云鬓散乱,捂住自己的嘴巴,指缝里却泄露不成体统的声音的光景,他还是兴奋了起来。 如果关上灯的话,其实这怪物和真正的星极也差不多……等等,罗夏啊罗夏,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它连海豚都不是! 罗夏在心里把自己批判了一番后,一边和怪物聊天一边观察它,他注意到“星极”小心翼翼提到了她在构思关于精神类源石技艺的论文,以及它时不时会看向自己藏书的模样,大概明白了它的目的。 这怪物冒着风险来到办公室,一是为了它的论文开路,二是惦记着他的藏书。这两件事在他看来都莫名其妙的,正因为无法理解,所以他警惕起来。 给“星极”的肩膀按摩之后,他拿出《厄德堡手稿》来钓鱼, “星极”的脸色急剧变化,似 乎它看到的不是一本童话故事集而是防区外打击武器制造手册。 它抿了抿嘴唇,强笑道:“这本书来历非凡。” “你以前和我一起看过这本书吧,那时候你可没那么说。”罗夏扬了扬书本,“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只是感觉……这本书和幸运兔脚一样,应该是某人传达信息的媒介。如果博士能够把它拆解的话,或许就能得到它的上一任主人留给博士的信息。” 罗夏一直以为《厄德堡手稿》是过去博士留给自己的遗产的一部分,然而原生先知的话表明,它更像是后来塞进来的,就像 W 期待他破解幸运兔脚的秘密,手稿的上一任主人也期待着他破解手稿的秘密。 他突然想起《龙》这个童话故事里塔露拉留下的印记,从时间和逻辑上考虑,她是这本书的主人,把手稿塞进罗德岛的可能性不大,她更可能是个经手的人。 陈 sir 不知道为什么对塔露拉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她要拜托的事多半是关乎塔露拉,或许还有魏彦吾。看来下一阶段工作的重点,就是想办法从陈 sir 嘴里掏出塔露拉的情报,并把塔露拉弄到手追踪更深层次的情报。 “星极”怕再待下去,会露出足以暴露身份的破绽,所以它张嘴打了个哈欠,露出困倦的表情起身告辞。罗夏一直把它送到门外,他回头看向办公室,白雪现身,问道:“跟踪她吗?”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啊。” “不,只是觉得她有些古怪。” “去吧。” 罗夏心里觉得白雪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一会儿,白雪果然无功而返,表示目标出门后就不见了。女忍者露出些许沮丧的表情,又被罗夏摸了摸脑袋。 罗夏不着急这件事,他的手里拿捏着秘密,那个扮演星极的怪物还会再来找他。为了不打草惊蛇,罗夏甚至不打算去问星极。 他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第二天去找火神要求她检查幸运兔脚。检查不可避免的伴随着拆卸的过程,他没有让她复原,而是保持被拆卸的状态带了回去。 根据“星极”的说法,想要显露出信息需要滴上诅咒莴苣的汁水与草驴的眼泪。诅咒莴苣的汁水易得,但草驴的眼泪…… “惊蛰小姐。”他抬起头来看向正在办公的助理, “你能再变一次草驴吗?” 惊蛰愣了一下,她的脸庞因为恼怒而变得异常红润,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她的手上有电光闪耀,用低沉的声线说道:“难道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头草驴吗?!” 她拒绝变成草驴的心情传递给罗夏,但她拒绝的方式不免让罗夏产生多余的心思,但耀眼的电光足以让博士回归正人君子。 罗德岛没有草驴,他也不可能去龙门买一头草驴专门去搜集眼泪,所以他想要得到 W 传递给他的讯息,非得把某人变成草驴,还要弄哭她来搜集眼泪。 他只能物色新的草驴,明明有很多干员可以毫无防备的吃下诅咒莴苣变成草驴让他收集眼泪,但他微不足道的良心发挥了作用。最危险的一次,当黑一边喝酒一边冲他大吐苦水的时候, 他把诅咒莴苣偷偷混入她的下酒菜里。 酒精能让老练的佣兵丧失辨识力,黑没有注意到菜碟里混入了异物。就在她醉醺醺的准备捏起莴苣吃掉的时候,博士想起了黑的好,这个人狠话不多的佣兵是罗德岛为数不多擅长要人保护的干员,在以往的任务里十分出色,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所以他也不能负她。 于是他抓住了黑的手,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原本因为酒精变得红润的面庞更加红润了。 她误会了博士的意思,大声说道:“我已经年过三十了!” 博士奇怪的说道:“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很大了。” 博士也误会了黑的意思: “不要因为年龄自卑,你才是三十岁,女人最美的年龄。你看,我可能将近四十岁了,你在我面前和小姑娘一样。” “小姐可能不会这样想!” “小姐?啊,你说锡兰啊。没关系,锡兰不会在意你我的(年龄)。” 黑的尾巴啪的一下子抽在罗夏腰上:“小姐是首位的!” “可是锡兰沉迷医学研究,我好长时间才能看到她一回,倒是和黑见的次数比较多。你看, 现在是黑找我喝酒,也是我听黑说话。” 罗夏的手很早就松开了,规规矩矩放在桌子上,但黑感觉他的手却没有从她身体上离开过。 她揭开了无袖马甲的第一颗纽扣,她锁骨的肌肤因为酒精的缘故出现大小不一的红色斑块。 这有点像酒精过敏,在黑准备饮下加冰的琴酒(不是柯南那个)时,罗夏再次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说:“别再喝了。” “你管我!” 博士和干员拼力气没有一丝赢的希望,但他能够取胜的办法很多。所以他掏出了加键唢呐, 黑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浑身哆嗦一下,把酒放下,而把小菜打包回去吃。 罗夏一开始为了阻止黑伤害自己身体的举动而得意,但他突然想到那小菜里还有一片诅咒莴苣,于是朝着黑的宿舍狂奔。 黑的脚力极好,罗夏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在房间把诅咒莴苣送进嘴里,于是第二头草驴出现了,并且因为酒精的作用,她横卧着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不幸中的万幸,锡兰还没有回来,没有看到自家保镖变成如此模样。迟钝的感觉到自己变化的黑眼眶里涌出眼泪,罗夏十分心疼,掏出烧杯接了一小杯。 第二百二十二章 草驴(15) (109→108) 同样摄入诅咒莴苣,惊蛰只花了 1 分 35 秒的时间就变回了原型,而黑却花费了 5 分 07 秒。 罗夏一直在利用手机进行计时,当黑超过 2 分钟还没有变回来的时候,他稍微有些惊讶, 因为黑有超过二十年的战斗经验,思想成熟战法犀利。 而惊蛰……说实话,惊蛰的压迫力大半来自官职和大国使者的身份,她几年的战斗经验多半是在大理寺里久坐,和人以命相搏的次数很少,最初来罗德岛的时候她甚至以为罗德岛的武装力量是一支成建制的军队。 惊蛰很强,但不适合以命相搏或者承受巨大压力或者需要灵活战术的特种战斗,这是杜宾教官给她的评价,所以在出场频率上她可以和天火做姐妹。在地下论坛里,已经有干员戏谑的她们称为“雷子姐”和“火子姐”。 罗德岛坐冷板凳的干员有许多,但只有美丽之人才有资格被调侃,而剩下的则被人遗忘。 不知道对两位术师小姐来说,这算是幸还是不幸。 她们俩都有股大小姐的骄傲气质,一个体态丰满,一个身形修长,撑饱黑丝的丰满大腿与白丝勾勒的纤细双腿同样令人欲罢不能。就像伊丽莎白因骄傲的达西先生冒犯她的骄傲而厌烦, 两个大小姐也绝不出席同一个场合。 她们俩的关系被博士调侃为玛丽王后与杜芭莉夫人,路易十五的情妇与太子妃玛丽的斗争算得上一流的宫斗剧。 因为这两个女人在政治上是十足的笨蛋,又统统上了断头台,享受国王亲自带货、谁用谁说好的路易十六牌铡刀的典故,所以罗夏被怀疑在阴阳怪气的嘲讽两位大小姐,轮番享受了电击和火烤之情。 天火威胁她的火焰足以让博士断子绝孙,博士却注意到她的体温高过常人,众所周知,人类的流星一条十分脆弱,超过 40℃就会很快死去,所以天火说不定是那种 100%避孕的体质, 那样若他与她交合,就不会触碰凯尔希医生设下的禁止事项。 从那之后,博士看向天火的眼神就有些奇怪,天火嘴上硬气,却怂的躲进了实验室里远离了博士,她知道博士打什么鬼主意,且她同样清楚,如果一屁股坐下去,她大概要因为攻伤与工伤休息两个月。 罗夏的心思回转到黑身上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 4 分钟,一头喝醉的草驴拼命的想要站起来,除了把房间折腾的一团糟之外别无作用。罗夏叹了口气,他捏了几个茴香豆喂给黑,黑却张嘴咬他。 “你们变成驴的都喜欢咬人啊,”博士嘟囔道,“人家阿米娅多乖啊,你们这些人就不能学学。” 黑抬起蹄子踹了他一下,见罗夏露出吃痛的表情,她也发出了快乐的驴叫。不愧是老佣兵, 那么快就适应了草驴的身份。 “我治不了佣兵还治不了一头草驴?” 罗夏气不打一出来,他把黑的床单扯了下来,拼着挨了两脚踹,把黑的前蹄捆住。他又用黑褪下来的衣服捆住她的后蹄,捏着佣兵小姐的原味内衣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黑气的叫了起来,这回轮到博士哈哈大笑了。或许是私酿的假酒害人,或许是因为术师天生高人一等,黑直到了 5 分 7 秒的时候才恢复本体。 她顾不得穿回自己的衣服,罗夏只感觉白花花的影子一逛,伴随着一阵酒精的味道他就重重的砸在床上,女人黑色的发丝像是牢笼一样禁锢了他的视野,让黑占据了他整个世界。 黑的面庞娇艳欲滴,她吐息里的酒精味喷薄在罗夏脸上,让他也晕乎乎的。她被绯红色渲染的胸膛急剧起伏着,用要吃了他一般的表情看着他,手掌攥的罗夏手腕生疼。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她哆嗦着嘴唇说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先出手,而不是小姐!” 原来出手顺序才是重点吗?! 罗夏忽然想起来,在意汐斯塔的时候黑是不反对她、他和锡兰组成三角贴贴关系的。他讪笑道:“抱歉,是我的疏忽。” 这时候门把手转动,房门打开,工作了一天的锡兰回到房间,看到光着身子的黑压在博士身上,房间被搞得一团糟的模样愣住了。 她关上门又再度打开,里面的景色不变,她又瞧见了更多的细节:两个人压在她的床上, 黑的床单与衣物散落一地,两个人的脸红的厉害,尤其是黑。 “你们……在打架?”锡兰说。 罗夏困惑的眨眨眼睛,虽然锡兰的结论相当正确,但她是怎么根据令人误会的现场得出正确结论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锡兰平静的回答:“因为博士连裤子都没脱嘛。” “难道没有黑正在对我施暴的可能性?” 锡兰正色道:“黑不是那种人,我信任她。” “小姐……” 黑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考虑到她现在还光溜溜的骑在他身上,罗夏觉得这一幕颇为滑稽。 锡兰却不管那么多,她越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给自己倒了杯水,又脱掉自己的外套挂在椅背上,解开衣领的纽扣不住的扇风,被汗水濡湿的白衬衫隐约透出粉底蓝边的内衣轮廓。 “不许看!” 黑捂住了罗夏的眼睛,明明她自己走光更严重,却仍然第一时间想到小姐,其忠义令人敬佩。罗夏其实对锡兰走光没什么兴趣,无论在汐斯塔还是在现在的罗德岛,他在主仆二人里更多是馋黑的身子。 “不是我说,博士,我们罗德岛是不是有些过于节约了。”稍微喘了口气后,锡兰说道, “气 温突然升高,研究室又在舰岛上层,直到现在都很热。房间里有空调还好,走廊简直像龙门的蒸笼一样,我又不是虾饺!” 罗夏想了想: “最近有一些干员集中反映这个问题了,我们觉得应该改造管线,至少先让走廊里用上水冷和风冷降温,预计能降低十度左右。” “降低十度的话,现在是够了,但夏天的话……” “夏天的话我们已经离开此地了,那时候再做考虑。”罗夏抓住黑的手臂,“你能先让我起来吗?你也好穿上衣服。” “哼!” 当着锡兰的面,黑不敢造次。罗夏起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她也回瞪过来,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 有时候他觉得黑是个暴露狂,她平常的就是宽松的外套和热裤的打扮,露出一双大白腿, 鬼知道一个久经战阵的佣兵肤色能那么白。若黑打急了眼,她会把外套一脱,白花花的肚皮和胸口就露了出来,只余一件抹胸式的黑色泳装保护要害。 佣兵小姐的理由是穿的少,身子沾血好清洗,而穿的多的话,衣服沾了血清理起来很麻烦。 她为自己的暴露狂行为赋予了堂堂正正的理由,把想要劝她多穿几件的罗夏话给堵了回去。 黑也不避讳,当着罗夏的面重新穿好衣服,又动手把房间整理一番。锡兰弹了弹桌子上的烧杯问道:“这是什么?” “啊,这个是草驴的眼泪。” “博士搜集草驴的眼泪做什么?” “有人告诉我一个巫术的材料,我打算搜集并验证它。” “是关于源石病的吗?” “不,只是民间传说罢了。” 锡兰露出失望的表情:“哦。” 大小姐投奔罗德岛只为治疗源石病,她对源石病之外的东西都显得相当冷漠。她从从汐斯塔带来的冰箱拿出一瓶低酒精度的果味甜酒,罗夏急忙摁住她的手说:“黑已经喝了很多了!” “黑不喝这个的,她喝的烈酒我也喝不了。”锡兰朝罗夏晃了晃酒瓶, “博士要来喝一杯吗? 这还是我从汐斯塔带来的。” 罗夏摆摆手:“不不不,我怕喝醉误事。” “喝醉了之后博士就留宿这里嘛,不会少你一床被子的。” 有着浮凸花纹的酒瓶扭曲了锡兰的面庞,罗夏吞了口口水,哪怕他情商为零听不懂锡兰的暗示,但女人红艳的面庞和几乎能拧出汁水的目光让他觉得留在此地不是喝酒误事那么简单。 罗夏尬笑着告退了,锡兰也不强留他。她微微叹了口气把他送到门口,房门即将合拢的时候,一句“晚安,胆小鬼博士”从门缝里钻出。 明明我是为你考虑,你却骂我胆小鬼!罗夏委屈的想,他俩醉酒之后干柴烈火不打紧,但锡兰那副大家闺秀的柔弱身体,他的擎天柱恐怕能把她直接送进医疗部门。 此中曲款他不好和锡兰说,不然有猥亵女干员的嫌疑。所以他踱步回去,走过拐角的时候却不甚与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他问题不大,但盛着草驴眼泪的烧杯却在对方身上翻滚。罗夏叹息一声,把灰喉拉起来问道:“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博士不也一样吗?” “现在还在大人的工作时间里,我每天只睡七个小时就够了。而你这样的未成年每天都必须睡够八小时来保证发育……” 草驴的泪水在灰喉的胸口到小腹之间变成一片飞溅的痕迹。灰喉不舒服的扯了扯衣服,布料收紧,以 14 岁的孩子来说堪称惊人的曲线在罗夏眼皮子底下凸显。 虽然很棒,但灰喉还是个孩子,所以罗夏移开目光说道:“抱歉。” “没事,博士的烧杯里放的什么?” “草驴的眼泪,我准备验证一个巫术。” 若是平常,灰喉不会放过和博士亲近的机会,但一来她身上沾了许多水,与汗水混合在一起浑身不舒服;二来她刚才厨房出来,看杰西卡帮她完成明日郊游的便当才安心出来,这时候要是让博士走食堂那条路,她的谎言说不定就会被揭开。 “博士,难道打算去食堂偷吃的?”她小声问。 “胡说,博士的事怎么能算偷呢?那叫窃……啊不对,我根本不打算去食堂。” “呼,那就好。我听医疗部门的人说,凯尔希医生痛心于博士的体重反弹,决定物色可靠的人手以及更为严格的监管措施,更严格的控制博士的体重。” 罗夏大惊失色:“为什么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就算加上博士也没用,我想哪怕仅限医疗部门进行投票,大家还是赞成控制博士的体重。” 灰喉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虽然我们嘴上都说‘博士就是博士,无论怎样都可以’,但如果博士变成油腻的中年大叔的话,大家对博士的感情就会……” “我懂,我懂。”罗夏豁达的说,“人毕竟是颜值动物嘛,我自己是那么看待别人的,所以别人那么看待我也是理所应当。” 还有一点灰喉没说,那就是医疗部门在调香师的牵头下组成了一个兴趣小组,研究博士令人心动的感觉的来源,她们从视觉、气味和心理等方面逐一入手,最终的目标是打造一款跨时代、专用于女性俘虏的吐真剂。 罗德岛只有杜宾和她带出来的一批人擅长审讯工作,在形形色色需要问询的俘虏里,杂兵容易开口但缺乏价值,干部具备价值但不容易开口,有些人专门接受过受俘训练,从抵抗刑讯逼供到心理战样样在行,甚至能把审讯人员逼到月经不调。 在这种时候,罗德岛非得关掉摄像头,为俘虏注射吐真剂这类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吐真剂效果很好,但它对大脑和神经系统损害比较大,为了防止罗德岛使用吐真剂拷问俘虏这一点被人抓住把柄,用过吐真剂的俘虏会用专做脏活的人处理掉。 虽然有必要,但医疗部门的大家大多有济世悬壶的仁爱之心,想要尽可能的减少俘虏的痛苦又达成吐真剂的效果,如今她们在女性俘虏那里找到了突破口,对博士寄予希望。 博士身体向异性传达的味道有合理的解释,那是睾酮的两种衍生物,在汗腺丰富的地方随着汗液一起排出,在空气中挥发,形成了古怪的香味。 照道理来说,这种香味应该只对很少一部分女性产生效果,毕竟大家在嗅觉上的偏好千奇百怪,然而博士的香味却覆盖了大部分女性干员的喜好范围——这来自匿名的问卷调查。 根据调香师的记录,博士身体的香味只取决于他的睾酮含量,在他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 他体香取悦异性的效果以每九天为一个周期构成函数图像。 当得出这个结论时,医疗部门的大家想起凯尔希医生每九天检测一次博士血液里睾酮,恍然大悟不愧是凯尔希医生,高瞻远瞩比别人快了十几步。 运动会促使博士分泌更多的睾酮,而睾酮有助于新型对女性用吐真剂的研究。一贯喜欢放养博士,主张无为而治的医疗部门在利益的驱使下,风云变化变成了强硬派,甚至提议在博士的助理职位之外,增设一名医疗干员在办公室待命。 这引起了人事部的反感,觉得医疗部门向人事任免权伸手的行为太过“越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罗德岛对外锐意进取,内部的斗争也从未停止。 灰喉成功转移了博士的注意力,她暂时安全了。博士愁眉苦脸的想到自己未来更加被严格管控的生活,直到回到办公室才想起他辛苦搜集的草驴眼泪没了。 “这……我再叫黑变成一次草驴?”他喃喃说道,“这也不合适啊,黑非得手撕我不可。” 诅咒莴苣还有,只是牺牲者难以抉择。罗夏随手抽了一本藏书阅读,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W 用这种方式给我传递信号,一来是希望和我隐蔽的会面,二来她的心情也不甚急迫,他想。 第二天,也就是周六是罗夏与灰喉约好郊游的日子。然而天公不做梦,始料未及的滂沱大雨隔绝了出门的念想,这样的雨中可能含有轻微浓度的源石颗粒,对感染者无关紧要,但对普通人来说却是一份隐患。 灰喉闷闷不乐,罗夏不想她的心血白费,和惊蛰协商之后邀请灰喉担任一日助理,让她体验截然不同的生活。 灰喉欣然前来任职,好奇的打量着博士的办公室,比起助理她更像是来参观的客人。好在星期天他的工作量很小,于是把他和助理的工作日常当做谈资。 “我也想当博士的助理啊。”灰喉感叹道。 “你现在不就是吗?” “我说的是正式的那种。” “毕竟你还小。” “我不小了!” 罗夏想歪了,以为灰喉强调的是她的身体,当他目光触及墙角的武器时,便知道灰喉强调的她已经用武器杀过人。 从这个层面上说,灰喉的确不小了,但罗夏只感觉悲哀。他摸了摸灰喉的脑袋,灰喉困惑的抬起头来,罗夏摸的越发用力,她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好意。 又温暖又粗糙又用力……就像父亲。这样想的时候,她突然想起穿着白大褂的父亲被感染者拖走的场景,那些狰狞扭曲的面容,那些沾染着乌褐色血液的武器,那些刺耳的声音和他们身体上的源石颗粒。 她的胃部突然变得很难受,酸味涌上喉咙,就连口水都变得咸涩。她脱离了博士的掌控, 急匆匆的跑进厕所,几秒之后穿来呕吐之声。 “没事吧。” 罗夏也顾不得避嫌,跑进厕所里看到灰喉趴在马桶边口吐彩虹的模样,他拍怕对方的后背, 直到她什么也吐不出来为止才扶着她回到沙发上。 灰喉脸色苍白,她虚弱的摇了摇头: “真抱歉博士,原本是我应该照顾你……让你看到了不成体统的一面。” “没事,你是孩子嘛,孩子有被人照顾的特权。 “罗夏握住她冰凉的手, “又想起过去的事 了?” “嗯,我想起了我爸爸被人拖走的场景……没事了,只是触景生情。” 罗夏知道灰喉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多问。到了中午的时候,她的气色恢复红润,让罗夏不禁感慨未成年人身上让人羡慕的生气。 “说起来,我有些饿了,”罗夏期待的看向灰喉带来的饭盒,“可以打开吗?” “博士,这又不是生日礼物,只是饭菜而已。” 罗夏打开之后愣了一下,发现里边是鸡肉三明治,沙拉三文鱼和米饭,灰喉用保温杯给他倒了一杯汤水,田艾鲫鱼汤纳入他的视野里,一切都仿佛时光重现。 “这是?”他问。 灰喉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不知道博士的口味,所以参考了阿米娅和博士郊游时的菜单……阿米娅不会不高兴吧,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去道歉。” “没事没事,阿米娅就算知道,多半也是回答‘不也挺好的嘛’,你又不是和她较劲,那么趟过阿米娅开辟的前路倒也是个省时省力的法子,不过我还是期待你思考之后决定的菜单。” 虽说如此,罗夏握着餐具却有些犹豫,因为阿米娅带给他的糟糕体验仍然历历在目。他吞了口口水,在灰喉期待的眼神里艰难的把饭菜送入自己口中,咀嚼之后眉头舒展。 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做法,灰喉却做出了不同的风味,不仅是美味,而且偏甜。这种甜美并没有妨碍食材的风味,反而升华了它们。 “真厉害啊。” 他的赞叹让灰喉长舒了一口气,也开动她的那一份,气氛变得轻松快活起来,就连阴沉的雨天也无法破坏他们的好心情。 博士的嘴脸黏着一粒饭粒而不自知,灰喉犹豫了一下,她向前探出身体上,轻轻拂过博士的嘴角,把指尖的米粒送入口中。 罗夏愣了一下,笑着说道: “节约粮食的意识很好,但这种方式太不妥了。你还不是个大人, 但是当成孩子似乎也不好……你懂得吧。” “博士……讨厌我?” “不不不,我很喜欢啊。” “你对其他同年龄阶段的孩子也说过这话吗?” “没有。” “你看!” “但是其他人也没对我做过这个动作(仅限灰喉的同年龄阶段),你这么做让我措手不及, 你这个年龄段又很敏感,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 灰喉涨红了脸:“你觉得我喜欢博士,把你当做男朋友?” “我觉得我们之间更像父女……等等,别先生气,我就是说一说。”罗夏摆了摆手,“假设我已经年近四十,那么我和你的父亲年龄大致相当吧。” 灰喉迟疑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父亲”的概念很强烈,但“父亲”的具体形象已经变得模糊了。 “虽然很抱歉,但客观的说,一个人的教育应该分为三部分:家庭、学校与社会,学校的部分有学习班,社会的部分罗德岛便是社会,而你的家庭……” “我不需要他们也能活的很好!” “不,你需要。可能你没有察觉,但你对于感染者的歧视和那些让你的家庭支离破碎的感染者没什么区别。” “难道我不能恨破坏我家庭的凶手们吗?!” “你可以,我也允许你使用武器去猎杀那些杀害了你父亲的仇人,无论为了什么理由,一个人杀害生命的时候,他就应该做好被杀的觉悟。” “既然博士不反对我的话,为何又要……” “可是在罗德岛并没有你的仇人,你却把你可能的朋友们当做仇人对待。他们什么都没做, 这不公平,你不能把一些人的错误归咎到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些人身上。 而且,从现实上考虑,在罗德岛交往一些朋友更容易实现你的复仇。根据社交法则,你和你的仇人最多只隔着六个人,如果我换做你,我可能会对感染者怀有偏见,但我会把偏见压抑在心底,去交更多的朋友,去认识更多的人,迟早有一天要把仇人找出来。” 灰喉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博士对我可能有些误会,我对感染者的敌意并不是因为复仇。那些把我父亲带走的人面容变得和父亲一样模糊,我多想自己能够记住他们的面容……可是我没能记住,我是个记性不好的孩子,我只知道他们是感染者。” 罗夏摇了摇头: “你该痛恨的不是感染者,而是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压迫并不止存在于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感染者与感染者,普通人与普通人……” 灰喉突然抬头说道: “这不就是罗德岛吗?博士作为普通人压迫感染者干员努力工作,凯尔希医生作为感染者压迫普通人博士努力工作。普通人的博士向普通人的我压迫,感染者的凯尔希医生也压迫着满是感染者的医疗部门。” “咳咳,罗德岛的事能说是压迫吗?”罗夏顾左右而言他,“那叫合理负担。” 自从讨论灰喉心中的裂痕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她也知道罗夏只是为了哄她开心才那么说的。尽管博士说的笑话并不能让她笑,但被人哄的感觉……很开心! 为什么会觉得被博士哄很开心,大概是因为他不是感染者,长得还可以,在普通人的群体里接触的频率比较高吧。这个人明明那么忙碌,还会抽出空给学习班的大家批改作业,为了不相干的人操心到这种程度简直令人……害怕。 有一次,她看到她的同学伊芙利特,一个她讨厌的萨卡兹少女,放学之后一手抓住博士, 一手抓住赫默,笑嘻嘻的样子让她心生触动。她朝三个连接的身影投下艳羡的目光灰喉意识到,她是渴望家庭的。因为母亲在罗德岛陪她住了一段时间,那个可怜的女人又因为精神失常做了一些伤害灰喉的事情,所以在渴求的家人里,灰喉渴求父亲角色的欲念更深。 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他应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丰厚的收入,学识渊博,服装整洁, 为人正派,脾气温和,会在不工作的时候关心自己的孩子,不会迁就别人也不会屈服别人,他是邻居孩子家口中“别人家的爸爸”…… 不,他什么都不必是,他只要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只要能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在阳光下漫步就可以了。 灰喉把这份幻想代入了梦里,她是个小小的孩子,而父亲的下巴还留着青色的胡茬。他从后面推着秋千,时不时加把力,把她不厌其烦的送上天空。 秋千并不能抵达天空,但想象可以,所以飞向天空的她在阳光下大笑,头发与纱裙飞舞又合拢,春天的花瓣在绿草地散乱一地。 当她醒来的时候,快乐的感觉就像夜色褪去,而怅然与晨曦取而代之,成为心中与现实里的景色。她坐起来,蜷缩着身子褪入影中,不让那条泾渭分明的线划过自己的身体。 阴影让泪水斑驳,灰喉必须抢在室友醒来之前清扫梦中的一切。于是,当金色的太阳悬于空中的时候,稚嫩而冰冷的女孩已经整装待发。 灰喉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苦涩不值得和别人叙说。在罗德岛,许多人都有沉重的过往,他们是拒绝屈从不公的秩序、疯狂至极与自行消灭的选择后,来到这个流放地,许多人的回忆都比她更具分量,她也不希望通过卖惨来换取别人的关心。 我真的想要一个父亲吗? 不知什么时候,灰喉产生了这个念头,它像是一个单向的深渊,一旦滑入其中就再也不可能爬上来。她时常思考着这个问题,而开始关注博士之后,她的心境逐渐发生改变,问题变成了“我在博士身上寻求父爱吗”。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灰喉觉得博士做她的监护人都是合格的,她看着博士,博士一脸疑惑的看过来,他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她想要试试叫博士一次“罗夏叔叔”,来委婉的向他表达希望他监护她的人生。可是看到博士那张脸,她的心跳加速,头脑一下子蒙住了,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阻止“罗夏叔叔”这句话说出口。 “罗夏……”她艰难的挤出了前半句话。 “嗯?” “我是不会叫你叔叔的!” 说完这句话,灰喉从办公室落荒而逃,罗夏愣了一秒,把这理解成青春期少女敏感而不可捉摸的心,露出无奈的笑容。 20 年劳动节特别篇·巫恋 IF 巫恋是罗德岛干员里最年轻的一位,十二岁,是个粉色短发,白皮肤,耳朵与尾巴毛发茂密的沃尔珀幼女,打扮古怪,尤以胸口到小腹位置大块的透视渔网装扮引人注目。 若是一个大人,这样的装束可以说是性感的,但一个孩子穿着这样轻佻的衣服只会让人不安。人们不会责怪孩子,而是把责难的目光投向巫恋的监护人,博士悠然放下报纸,指了指自己说道:“怪我咯?” 博士的名字是诺亚·罗夏,至少现在的他是叫这个名字。博士是罗德岛三叉戟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不同于凯尔希、阿米娅或是可露希尔,博士是三叉戟的戟把,行戟把该做之事, 让罗德岛的女干员们面若桃花,眼神娇艳欲滴。 因此,他虽然职位为博士,但和其他上班的职员没什么区别。除了巫恋之外,还有十几个比巫恋或大或小的孩子,他们都在一处上学,一起被博士监护。 罗德岛的钱总是不够用的,博士过着十分清苦的生活,巫恋印象里博士的三餐朴素的令人发指,他似乎天生与高热量食物无缘。就算她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把自己餐盘里的肉送到博士碗里,博士也会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好孩子。”博士揉了揉巫恋的头说,“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巫恋知道学习班的大家都很喜欢博士摸头,大一些的,像是拉普兰德姐姐还会坐在博士膝盖上。那时候拉普兰德总会穿长裙把自己和博士一起遮住,就算被看到了,拉普兰德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让腰肢左右轻轻晃动着,仿佛要用屁股在博士的大腿上画圈圈。 奇怪,他们在玩什么,为什么拉普兰德姐姐的脸庞会那么红? 巫恋理解为博士在和拉普兰德姐姐打架,只不过两人碍在她的面子上不好动手而已。当着大家的面,无论哪个姐姐和博士都是和和气气。私下里却变成另一副样子,真是虚伪的人啊。 不用说,巫恋肯定会站在博士这一边。因而,她假装离开,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施展她的源石技艺:在满足某种条件时,她能令目标变得更加脆弱,受到的伤害加深。 果不其然,当她离开之后博士和拉普兰德的战斗又变得激烈起来,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巫恋的源石技艺无声息的生效了,拉普兰德变得更加“脆弱”,或者说,博士给拉普兰德的“伤害”加深,让博士很快“杀败”了拉普兰德。 瞥到拉普兰德匍匐在地,浑身颤抖着的模样,巫恋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她不像别的孩子做些好事喜欢去找博士炫耀,好让博士摸摸她们的头或者亲亲她们的脸颊。 摸头有什么好玩的,真是群幼稚的小鬼。真正的大人都是主动去找博士进行贴身战斗。她不屑的想。 想归想,当博士宽厚的手滑过她头顶的发丝,并对她的狐耳爱不释手的时候,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热流在身体里流淌,她的尾巴摇晃着,表达自己不知所措的心情。 抱着自己的人偶,十二岁的小姑娘死死盯着地面,看地板砖映出的自己,心想自己大概有些理解那些爱被摸头的幼稚小鬼了。 来到罗德岛的干员大多有着不幸的过去,巫恋也不例外,她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直到庄园里的天然源石开始活跃起来为止。她的父母死去,她觉醒了天赋也成为感染者,被岛外的城镇警戒、封锁,可以想见,被强迫留在湖心岛上的仆人们对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她被环境塑造了沉默寡言的性格,只和缝制的人偶小提莫说话。罗德岛的人解救了她,让她在全新的环境里感受到善意,其中博士的善意最令她不知所措。 博士这个人很亲切,长相讨喜,并不会因为她的诅咒能力而觉得麻烦,一味爱着巫恋,觉得她是学习班最棒的孩子,但他不溺爱她,对巫恋的功课一点也不放松。他希望把巫恋培育成独当一面的优秀女子,如果说有什么私人感情在里边的话,那就是他希望巫恋能够蓄长发。 岁月流逝,博士的年纪大了,并且因为一向辛苦,他看起来更加疲惫,两个黑眼圈成了标配。罗德岛的沉重责任全压在他肩膀上。 他白天在办公室上工作,晚上又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干员来找他“工作”,每天夜里要折腾到很晚才能入睡。最近,调香师牵头的医疗部门专项小组委托他要研发女性专用吐真剂,让博士不得不慷慨解囊,一分钱赚不了反而要倒贴很多本钱进去。 巫恋觉得博士接的这个委托很辛苦,因为博士偶尔在吃饭的时候会向她诉苦: “唉,自从来 到罗德岛,我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这样的夜工,会缩短我的寿命呢!” 巫恋知恩图报,忍不住对博士说道: “博士,你的工作就让我替你干吧。无论什么工作,我能干的和你一样好。” 巫恋的好心让博士难为情的挠挠脸颊,他不好用大人的知识去玷污孩子纯洁的心灵,尤其是这孩子小小的身躯里怀着他的好意的时候。 他找了个万能的理由,一边抚摸着巫恋的尾巴一边说道: “不要,你应该用功念书。功课是 你的大事情,就是一个钟头,我也不愿意占用你的时间。” 尽管尾巴没有实质的感觉,但巫恋还是感觉耳根有些发烫,以前和博士一起洗澡的时候都未曾有这样的感觉。 她迷迷糊糊的应下来,知道博士的脾气,不再请求,但小狐狸报恩的心情是没办法停止的。 她思来想去,想到一个办法:既然不能替博士完成工作,那么利用自己的源石技艺让博士的工作变得简单,不就可以让他少消耗一点精力,早点休息了吗? 巫恋的稚嫩外表麻痹了所有人,她平常出入博士的办公室就轻而易举,有心算无心。她晚上等室友睡沉之后醒来,穿着睡衣蹑手蹑脚的沿着人迹最稀少的路线来到办公室,用自配的钥匙打开房门。 如果被人发现,她就自称睡迷糊了,或者做了噩梦很害怕,想找博士一起睡求安心。这样的借口在大人看来合情合理,他们觉得孩子就该对大人寄予某种依恋。 巫恋潜入办公室,轻轻带上门。来到门外,时间指向十二点钟,博士的卧室准时传来女干员的声音,几乎每晚都不重样,但一些人来的次数更多,方式也不一样:有的沉默寡言,有的喜欢聊天,还有的模仿别人的声音,更羞耻的还有叫爸爸的。 巫恋想了想,如果她长到灰喉姐姐那么大,她是绝对不会叫博士一声“爸爸”的,那样太羞耻了。只是没想到沉默的灰喉姐姐还有那么一面。 她隔着墙集中精神,默默施展自己的源石技艺。在一片黑暗中,博士与女干员认真“工作”, 自己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偷偷施展源石技艺,这令巫恋心里既欢喜又有些恐惧。 她的源石技艺只有在目标满足某种条件时才能生效,所以必须持续跟进。可是她小小的身体支撑不了全程的法术消耗。 巫恋施展了一会儿源石技艺,里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她休息了一会儿,提起精神再度施展源石技艺,一面编织法术一边微笑,一面又侧耳听着动静,怕被博士起来看见。 二十六分钟后,终于满足了条件的女干员因为巫恋的源石技艺变得更加脆弱,旋即在短短三分钟内被博士一波带走。算起来她帮博士节约半小时的时间。 巫恋听到女干员起来穿衣服的时候方才停止施展源石技艺,因为有些不体恤博士辛劳的女干员会要求梅开二度甚至帽子戏法。 她悄悄躲在沙发扶手后面,蜷缩成一团。看到卫生间的灯光亮起,马桶冲水的声音,被女干员带走的满是纸团的垃圾,以及博士的哈欠声…… 待一切恢复原状后,巫恋站了起来,谨慎的观察周围之后离开了博士的办公室,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去睡。 第二天午餐时,博士很是高兴,拍拍巫恋的肩膀说: “哎!巫恋!我还真是没有老哩!昨天 晚上的工作比平常节约了半小时的时间,我全都拿来补觉了,今天醒来感觉神清气爽。” 巫恋虽不说什么,心里却快活。她想: “博士不知道有我的源石技艺在辅助他,以为自己能力回到青年时代。他今天气色真的好了一些。好!就这样做下去吧!” 于是每天到了十二时,巫恋仍然准时来到博士的办公室工作。这样经过了好几天,博士依然不知道巫恋在背后的努力。 只有一次,博士在食堂和巫恋一起吃晚餐的时候说道: “真是奇怪!我最近总觉得隔墙有耳, 好像有什么人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是恶灵吗?”巫恋一本正经的举起人偶,“它很擅长驱魔,让它来守护博士的安全吧。” 博士看着巫毒娃娃吞了口口水,巫恋念叨过小人偶的制造过程,因此他知道制造这个破烂人偶的尽是些奇怪的材料。比起驱魔,巫恋看起来更像要诅咒他。 “不,不必了。”他回答。 巫恋放下人偶,又掏出一只破碎的人偶手脚送给博士,宣称“这上面寄托着我的心意,博士收下以后,就好像我陪伴在你身边一样”。 这是她从安洁莉娜的小说里看到的话,那本小说讲述学习很好的不良少年辅导班上学习并不好的学习委员用功读书的故事。只是巫恋不明白,为什么学习委员肚皮上要画上银色的花纹呢? 博士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为什么,巫恋最近越来越喜欢捉弄博士了。 “希望只是我的错觉,”博士说,“不然每晚被人偷偷注视的感觉太可怕了。” 巫恋听了暗笑,幸而博士不再说别的。此后她来和走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没让博士察觉其中的真相。 小狐狸的报恩于博士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她自己来说则是苦难。她今年才十二岁,每天八个小时的充足睡眠必不可少,却因为她的行动硬生生缩减了一多个小时的时间。 巫恋因为每夜起来,渐渐睡眠不足,早晨觉得疲劳,晚间复习功课要打瞌睡。有一夜,巫恋伏在桌上睡熟了,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打盹。 “喂!醒醒!巫恋!你的功课还没写完!” 博士拍着手把巫恋叫醒,巫恋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打着哈欠用昏昏沉沉的脑袋用功读书。 可是第二夜,第三夜,她又同样打盹,愈弄愈不好:或是伏在书上睡熟了,或早晨晏起,复习功课的时候,总是带着倦容,好像对学习很厌倦似的。 博士对巫恋的功课很是在意,见这情形,屡次注意她,最后甚至有些生气了。他一项不喜欢责骂干员。可是某一天下午还是不禁对小狐狸说道: “巫恋,你怎么啦?你和从前相比简直像 变了一个人。注意呀!你是学习班的骄傲,其他学生心中的典范,你要以身作则啊。” 巫恋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博士责骂,很是难受。她心里想: “是的,那样的事不能够长久做下 去的,非停止不可。” 下午学习班开总结会的时候,博士很高兴地说:“这次测验大家的进步程度很大。” 他拿出里一袋从龙门采购的糖果来,说是买来让学习班庆祝的。孩子们都拍手欢乐,罗德岛自身也产糖,但糖大部分用于工业,而剩下的则是简单粗暴的食用,没有各种香料和添加剂, 比如外面的糖显得味道单薄。 看到这一幕,巫恋把帮扶博士的心重新振作起来,元气也恢复许多,心里自语道:“哎呀! 再继续做吧。白天多用点功。夜里依旧辅助博士工作吧。” 这时候,她听到博士接着说: “大家整体进步虽然很好,但有个别同学出现成绩退步的现象, 让我有些失望。” 巫恋默默忍受着责备,忍住了要流出来的眼泪,心里却又觉得欢喜,因为她的行动卓有成效。 从此以后,巫恋仍是每晚来帮助博士工作,可是,疲劳之上更加疲劳,终究难以支持。这样过了两个月,博士仍然恨铁不成钢,对巫恋憔悴的脸色更渐渐担起忧来。比起成绩,博士还是希望巫恋拥有健康的人生。 有一天,博士和学习班的天火老师浇流之后,又因为巫恋的表现交流起来。天火老师说: “是的,成绩还好,因为巫恋原是聪明的,但她不及以前用心了,每日总是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心不能集注在功课上。叫她写作文,她也只是胡乱凑些字数,字体也草率,她原本可以做的更好。” 那夜之后,博士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巫恋管教太过宽松,以至于她开始厌学了。于是他把巫恋叫到身边,用比平常更严厉的态度对巫恋说: “巫恋!你一直是我的骄傲,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变得这般倦怠?我真的不敢想象现在的你和过去时同一个人。 最近,我的‘工作’又增加了,可能管你的时间更少了,你好之为之。” 巫恋原本想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一听博士的负担更重了,于是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行, 不能说,我非得帮博士的忙不可。学习班里的功课非用功做不可,但博士日夜操劳,没有我的帮助他的发际线绝对保不住了。 功课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读,但发际线退了就不会再回来,我要守护博士的发际线!” 又过了两个月,巫恋仍然在夜晚行动,日间疲劳不堪,博士对她露出失望目光的次数越来越多。巫恋见这光景,心里非常的痛苦,无法言说的善意被人误会,等同于在她的伤口又撒了把盐。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身体愈加衰弱,脸色愈加苍白,学业也一路下滑。她自己也知道非停止夜晚的活动不可,然而每夜就睡的时候,她又推翻了自己的决定,怀着“下次一定”的念头起来继续帮助博士。 听着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女干员歌唱的声音,巫恋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寄予了某种希望:博士和女干员突然打开房间,发现靠在墙角的她。那么即便她不声明,他们也能发现她一直以来所做的努力,那样她就解脱了,获得心灵的慰藉。 然而,房间里歌唱者一直在变,不变的是博士的迟钝与巫恋的委屈。 有一天巫恋在食堂吃晚餐的时候,凯尔希觉得巫恋的气色差到极点,她关切的问道: “巫恋,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很困。”她小声说。 博士插嘴说道: “如果你能少玩一会儿,过以前那种健康向上的生活,那么你的气色会好很多。好吧,学习放到一边,巫恋,你至少要为自己的身体健康考虑啊。” “博士,我……” “说啊,我们过去无话不谈,你总愿意告诉我心里话,而现在……”罗夏做了个手势, “咱 们俩坐的很近,心却那么遥远。是我做错什么吗?” 博士受伤的眼神让巫恋感觉心在滴血,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却死死咬住嘴唇只盯着地板砖看。良久,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滚落。 巫恋的心情沉重,但她的决心依然。几个月来形成的生物钟让她准时醒来,她决心今天最后一次帮助博士,明晚就恢复正常的生活。 怀着这样的决心,巫恋又来到熟悉的位置,今晚的女主角是凯尔希医生,她的歌声比起其他人多了一丝沧桑的味道。施展熟悉的已经不能再熟悉的源石技艺的时候,巫恋觉得有些难过,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席卷了她。 她的尾巴不安的扫来扫去,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盆栽。那时她的心跳停了一秒,然后极速跳动起来。 她自暴自弃的想:博士开门又如何,我原本又不是什么坏事,发现了也不要紧,自己本来也屡次想说明了。但是,博士并不想被人知晓他在这样的时间与形形色色的姐姐阿姨们这般勤奋的工作,正如我向他保密我的工作一样,恐怕他心里会很难受吧。 其实这时,博士早已站在她背后了。从巫恋的尾巴把盆栽扫倒开始,他就已经留心到外边的动静,让身下的凯尔希打掩护,他自己蹑手蹑脚悄悄打开了房门。 现在,博士看到巫恋专心致志贴着墙壁施展源石技艺的场景时,结合几个月前的种种光景, 他忽然全都明白了,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懊悔,只是钉住一样站在那里不动。 巫恋忽然觉得有人用发抖着的双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不觉突然叫了起来。才听出博士的啜泣声,温热的雨从男人的脸庞出发,降落到她的头顶。 “博士,”巫恋抬起头来看着博士的下巴,“我很抱歉瞒了你那么久,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帮助你……” 博士的手向下滑动,抓住巫恋的肩膀让其转过身来,不住的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鼻尖乃至于嘴唇,而后单膝跪下紧紧抱住娇小的巫恋说:“不不不,是我请求你原谅我!我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裹着床单出来的凯尔希医生好奇的打量着博士与巫恋相拥的一幕,激动的博士站起来,抓着巫恋的手来到她面前说: “这个孩子不辞辛苦的帮助了我几个月,我却责备她学业上的退步。” 凯尔希有些不自在,但仍然摸摸巫恋的脑袋说:“好好睡一觉吧。” 巫恋因为疲劳已极,就睡在博士房间了。几个月来,她到今天才得好好地睡一觉,连梦也做得快活。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很高了。忽然发现床沿旁贴近自己小腹的位置的地方,横着博士发际线勉强还算坚挺的脑袋。 心怀愧疚的博士整夜就是那么度过的,他贴着巫恋的小肚子,与小狐狸一起做着香甜快活的梦。 本篇的原型是《佛罗伦萨的小抄写员》,来自埃迪蒙托·德·亚米契斯的日记体小说《爱的教育》。 以及,用鹰角送的十连第一次就出了 W,温蒂就不想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草驴(16) 灰喉的话意义不明,罗夏摸摸脑袋也就不再去想。不是他太过冷漠,而是他明白在罗德岛的供求关系里,他属于奇货可居的那一方。 兵法有云,用兵之道,攻芯为上,攻城为下。芯战为上,兵战为下。哪怕博士的常识已经被剥夺殆尽,只要洗澡的时候看看男同胞再看看自己,他就能意识到自己拥有很厉害的心理战与芯里占的武器。 因此,他时不时会有被害妄想,妄想凯尔希会把他打晕包邮,拿出去打造现代版的罗布斯堡帝国。 灰喉现在没有和他说清现在的事情,但终有一天会说清,或者他那清空的情商得以重新成长,成长到他能够理解女人细腻心思的程度。 眼下,他需要一个牺牲者,吃掉诅咒莴苣变成草驴,好让他获得草驴的眼泪以解开幸运兔脚上的谜。他想来想去,唤出了白雪。 “能帮我一个忙吗?白雪,你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我绝不强迫你,只是你知道……有你的帮助我的进度会快很多。” 白雪犹豫了一下,东国的对魔女忍者要经历相当严苛的训练,她们是大名的保镖、密探、 信使,必要的时候也可成为性伴侣。 按道理说,白雪算是“我什么场面没见过”的那类社会人,但是这场面她还真的没见过。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博士是……动物爱好者?” 罗夏当即反驳道:“我不是,我只是单纯的好涩罢了!” “你不会对我做超出临时主从契约应允之事?” “等等,我们之间还有契约?”罗夏的关注点跑偏了, “那契约上有没有写你每天的工作时 间。” “没有。” 他狂喜道:“那我岂不是可以让你进生产车间 24 小时工作?” 白雪细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举起画板,上面画着把资本家吊路灯的简笔画。罗夏这下更开心了:“路灯、绳子、吊路灯的现场门票、广告冠名、线上直播与周边产品,又能赚一大笔!” 女忍者对临时主人的不着调多少有了抵抗力,她先是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到桌子上。罗夏礼貌的转过身去,墙上的影与背后声音向他叙述故事的发展,而他的想象则赋予故事色彩。 白雪基于信任吃下了诅咒莴苣,她也顺利的变成草驴,不同于前两任的暴烈反应,她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博士拿着烧杯过来,然后两人一起愣住了。 女忍者没有眼泪,所以她变成的草驴不会哭泣。罗夏对驴一窍不通,但他知道动物也是有听觉的,所以他掏出了唢呐,对白雪说:“在邻里抗议之前,咱们速战速决。” 加键唢呐为《starfall》注入灵魂,博士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三颗源石供应的能量化为声纹震撼了白雪的灵魂,让女忍者不禁回想起自己接受忍者训练时的模样,那时的苦涩与无力感在今日重现。 多么残忍可怖的手段……她想如此感叹却只能发出一声驴叫,这叫声也在唢呐引领的旋律里支离破碎。 女忍者意志坚韧,而唢呐之声凌驾其上,罗夏再一次确认,他的唢呐能让不可能之事变为可能,让绝不屈服之人屈服于他。这是他的法则,也是唢呐的法则。 收集了半烧杯的眼泪,罗夏静静等待着白雪归来。白雪最终花了 13 分 5 秒才回归人形,在归来的瞬间她张开嘴巴,藏在舌下的发烟器让她遁入烟雾中。 然而时代变了,罗夏打开身边立地式静音无叶塔扇,直接开到三档,强烈的气流直接把烟雾吹散。白雪躲在了桌侧,举起牌子,上面写道:“屑”。 罗夏谦虚的笑了笑:“应该的,应该的。” 事不宜迟,他来到火神的工匠铺,今天星极没有来帮忙,火神只能独自应付博士。看到他提着唢呐的时候,工匠小姐头都大了。她希望能够铸造出被历史、被后人铭记的名器,然而她并不希望是以加键唢呐铸造者的恶名在后世流传。 “博士,需要什么帮助吗?”她问。 罗夏递过来幸运兔脚:“能帮我拆开这个吗?” “没问题。” 一听博士不是为唢呐而来,火神松了口气,她立刻用专业工具把幸运兔脚拆开,递回博士说道:“你难道要销毁它?” “为了更有深度的秘密,我只能这样做。另外,你可以不用履行那个奇怪的订单了,那位雇主只是在耍你……不,是利用你向我传达这个。” 罗夏扬了扬手中被拆解的幸运兔脚,火神冷淡的点点头,反正她已经得了许多预定金,是绝对不亏的。真相是什么,对匠人来说并不重要。 罗夏回去之后用草驴的眼泪混合诅咒莴苣的汁水调和,按照不同比例配置了十份之后,从莴苣汁浓度最低的一份开始。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有些多余,藏于幸运兔脚的秘密立刻显形。 那是一串密文,罗夏临摹之后通过查阅藏书,发现这是科普特语,是酷爱修造金字塔的鹰角人所用语言的衍化变种。 经过一些枯燥但必要的查询工作,他大致厘清了 W 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她希望他有空的时候在周日——哪个周日都行,在他和阿米娅郊游的那个公共绿地,她想和他谈一谈。 W 应该对他抱有相当大的怨恨,那么她的邀请并不安全。在现在的博士看来,W 是个典型的萨卡兹佣兵,反复无常,日常靠献祭队友来保障自身的利益。这样的人可以当作消耗性道具或是打开包装的即时快餐,但绝不可对其产生什么同伴意识,不然她的背叛会来的更快一些。 罗夏给凯尔希发了条信息:“我要去见 W,去询问她掌握而你们没有告诉我的事情。” 不一会儿,凯尔希回复道:“她不会告诉你的。” 罗夏耸耸肩,看起来那位萨卡兹佣兵也是凯尔希医生的熟人,不然她不会用如此笃定的口吻回复他。同时,他也确认凯尔希已经领会了他的真正用意。 博士决定这周日去公共绿地碰碰运气,在明面上他单刀赴会,而暗中由凯尔希医生派遣的人手保护他的安全,以及作捕获 W 之用。 整合运动是靠各个山头汇聚的杂牌军,虽然其匪首塔露拉一贯表示整合运动是替天行道— —这个天自然指的是感染者,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做出团结感染者的举动,反而是在不断向自己身上泼脏水……似乎是要以最不名誉的方式毁掉整合运动,给感染者身上泼永远洗不清的脏水。 霜星投入罗德岛之后,整合运动的情报详实的填满了罗德岛的资料库。根据霜星了解的情况,整合运动的可战之兵只剩下梅菲斯特的生化危机步兵,浮士德的幻影弩手,W 的萨卡兹雇佣兵以及爱国者的游击队。 萨卡兹雇佣兵和爱国者的游击队是最棘手的,前者是令人头痛的战争猎犬,后者则令乌萨斯第四集团军颜面扫地。比起对抗成建制的部队,罗德岛的体量使得他们更倾向于使用外科手术般的精确打击。 眼下,W 是萨卡兹雇佣兵的首领,如果能够控制她,势必能给还在整合运动的萨卡兹雇佣兵带来一定的混乱,从 W 那里拷问出的情报也可以成为罗德岛的筹码。 W 来龙门不可能携带太多的兵力,想要在公共绿地埋设爆炸物的成功率很低。那里是一片开阔地,暴露在很多人的视线下,白天是郊游的家庭,晚上是巡逻人员与决赛圈伏地吃鸡的情侣,W 很难绕开他们。 星期天的时候,罗夏孤身一人提着手提包来到公共绿地,他坐在长椅上,从中取出一瓶营养快线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然后检查自己携带的装备:手枪与唢呐。 气温骤然升高使得人们加快了换装的速度,一些对形体有自信的女子已经换上了连衣裙, 恍然间让罗夏产生了自己在过夏天的错觉。 不久之后,长凳另一段传来震动。罗夏看向声音的源头,W 坐在那里,两人的目光相遇, 她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旋即又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W 今天作学生打扮,白底红边的衬衫抹平了她凹凸有致的曲线,红格子裙一直延伸到膝盖, 而剩下的部分则交给白色长袜守护,白色长袜又没入棕色圆头皮鞋。 她一头灰色中短发编织成鱼骨辫垂在脑后,在发梢末端修饰着红花装的发圈,罗夏注意到那发圈十分破旧,就褪色的程度来看,W 大概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 W 的学生装与发饰会有亲切感?他想。 “看你若有所思的模样,难道是为了我这身打扮着迷了吗?”W 问。 “我很中意,但到不了着迷的程度。再者说,你本身就很迷人,所以稍微搭配一下就很可爱。” W 愣了一下,她眯着眼睛打量罗夏,说道:“你这幅样子倒是让人意外。” “人总是会变的。” “那么你的变化还真是令人遗憾。” “你知道,我失去了记忆,醒来之后对于我来说是段崭新的人生。” “遗忘还真是个好借口,你就那么干净利索的把一切都忘掉了,开始你全新的生活,现在的你应该很幸福吧,虽然这幸福对我来说是可憎的。” 罗夏看了 W 一眼,她的话里满是怨恨,但她脸上仍然满不在乎的微笑着,似乎她只剩下这一个表情。 “这里只有我们,你大可以不用表演。想要笑的时候就笑,不想要笑的时候……就不要再笑了。” W 愣了一下,这句熟悉的话曾在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因而当博士戏剧性的复述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怒意,想要一枪打烂他脑袋的念头在心中产生。 她不可能打烂这个人的脑袋,因为那个犯下罪行的人只是藏在这个人的记忆里,那是她渴望了结的过去,而非现在与未来。 再者说,她感受到有个擅长隐匿气息的人物在罗夏附近,大概是他携带的护卫了。她相信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人埋伏在暗处,罗德岛的人一定想要抓住她,但她不想要和罗德岛的人叙旧……至少现在不行。 “你把我叫出来,应该不是为了用一枪爆掉我脑袋的眼神看我的,你有什么希望和我讨论的事情吗?”罗夏问。 “的确有,是关于塔露拉……还有龙门人尽皆知的陈警司的。” “塔露拉和陈?” “怎么,你不知道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吗?罗德岛对龙门的刺探强度远不如从前。”W 颇有深意的看了罗夏一眼, “在以前,对于这类要点人物,你一向是抱着把他们祖宗三代弄清楚的热情把他们的信息挖掘出来,然后加以利用。” “敌人可不存在隐私权。” “事实上,他们在成为你的敌人之前就毫无隐私了。是你捏着他们的详实情报决定谁是一次性消耗品,谁是活的久些的棋子,谁是敌人。 虽然从我的角度来说有着奇怪,但过去的你从来把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是个冷酷的混蛋……然而令人敬畏,让才能全力运转的人值得敬畏,任何做你对手的人都会感到头疼。” 说着说着,W 轻蔑的看了罗夏一眼: “而现在,你活的就像可怜虫,在凯尔希的牢牢控制下亦步亦趋。你那些远大而冷酷的志向呢?你那决绝的手腕呢?如果你是我的敌人,那么真令人失望啊,现在的你不配我杀。” 罗夏耸了耸肩: “过去的博士尝试辨认谁是敌人,而现在我尝试辨认谁是朋友。要说我想做的事……有啊。” “哦,说说看,我说不定会帮你哦。” “在切城,塔露拉操纵的整合运动向救援我的罗德岛开火,为此我们死了很多人,这里面也有你的萨卡兹佣兵的‘功劳’,有十三条人命落在你们手里。” 罗夏认真的说道, “他们是为我而死的,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这是死人向活人传递的信义,也是活人向死人传递的信义。你们必须负起责任,我会按着你们的头逼你们承担起责任。” 听了博士的决心,W 笑了起来,笑的乐不可支,但声音充满了悲凉。她揉揉眼睛叹息道: “如 果过去的你能够像现在一样珍视部下的性命……那该多好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莴苣姑娘(1)(108→107) 过去博士的所作所为容不得罗夏辩驳,他被罗德岛的元老人物警戒,被萨卡兹人憎恨或是崇拜,他那些记录着邪恶智慧、挑战伦理与秩序的藏书,无一不在向现在的他叙述过去的罪恶。 “我很有兴趣,过去的我到底坏到什么程度?”罗夏问。 W 瞪大了眼睛,旋即捂住脸笑了起来: “失忆这个设定还真是好用啊,我不管是你真的失忆还是在伪装,你向我请教你过去的恶行……那太多了! 你想听哪一件呢?欺骗投靠过来的雇佣兵,让他们为了你的大局送死的事?把你的部下当做棋子,自以为是的界定他们的子力,和形形色色的敌人兑子的事情?还是你从不信任任何人, 从不爱任何人,内心里是个冷酷无情的混蛋的事? 我真的很好奇,凯尔希那个家伙竟然能忍受和你一起共事,而不是把你剁成肉酱,给你们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加餐。难道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突然母爱泛滥想要养孩子,还是空虚多年终于忍不住要你填满她?” W 一边说一边留心观察周围,当她提到凯尔希的事情,果然感受到一丝杀气。不是来自博士带来的护卫,而是在更远的地方,更隐蔽……也更危险。 以 W 对凯尔希的了解,那个女人是不可能允许博士单独来的,所以博士身上大概被装了窃听器,方便附近埋伏起来的小队侦听他们的谈话。 她心里有数,那些可以让博士知道的事情她说出来没什么,而那些凯尔希医生极力阻止博士知道的事情,她在说出来之前就会被灭口。凯尔希医生派出的队伍,既是为了保护博士,也是为了保护秘密。 不知道这些执行人物的成员是充分了解自己使命,还是只知道一星半点就出来当忠实的走狗?W 充满恶意的想。 同时她注意到,罗夏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在“你也有难受的时候”这种想法驱使下,她内心涌现出一些变态的快意。 “虽然我隐约有这个念头,但听到你的说法打击蛮大的。”罗夏扶住自己的额头叹息,“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去弥补过去的受害者?” “弥补?在现在的你看来,我大概也算恶贯满盈的恶人。坦诚的说,博士,在作恶这个领域我受过你的指点,特别是你干净漂亮的背刺我的时候,令我突然从‘社会’这所大学里毕业了。” “W……” “如果作恶是一门学问,我现在不过初四(五四制),而你则是当之无愧的博士。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恶能精致的这种程度,简直就像一门艺术。” 罗夏摇了摇头:“作恶就是作恶,它不该成为一种艺术,是我犯下的错误。” “别误会,我不是什么正义使者,要代表弧月消灭你。”W 冷淡的说,“我对你的背叛行径心怀疑问,想要找个时间——例如此刻好好问问你,而对于你其他的行为,我是赞同的。” “哦?” W 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指甲说道: “不管怎么说,卡兹戴尔都是我的家乡,只不过我的血脉纯度不算高,没有前辈们对种群的浓浓情节。 卡兹戴尔是个什么地方自不必我多说,我们生长在林地里的飞蛾,在黑暗中相互厮杀,时而是猎物,时而是猎手。秩序崩坏,实力与智慧成为唯二的法则,老好人那种生物活不过三天。 所以至少对付萨卡兹的时候,博士那种你狠我更狠的方法,首先能保证自己的存活,其次能让那群人渣老实一些……不止是天生战狂的萨卡兹。那些所谓的恶人在你心中的黑暗面前不值一提。 回想起来,多少次那些恶人被你玩弄到神智崩溃,你总能找到他们的弱点,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别的地方都被你大加利用。 你特别乐意碾碎别人的骄傲与尊严,在敌人最得意的领域击败他们。失败者们匍匐在你的脚下哀嚎着只求速死。然而你的心中毫无怜悯之情,冷漠的就像看一组财物报表上的数据。 那时候,我看的浑身发寒,原来极致的恶是如此平静……平静而冰冷,让我下意识的开始尊重你。” “尊敬我?”罗夏指了指自己,“因为我够坏,对你的胃口?” “谁知道呢?”W 抱着膝盖看向天空, “或许是我那时候犯傻了。我在一本书上看到,每个女孩都有犯傻的时候,而她们小时候犯傻的概率比长大后要大的多。” “所以萝莉永远比御姐好?” W 哑然失笑: “你在欲望方面还是那么不拘小节……总之你很幸运,你赶上了我犯傻的时候。 我认为你固然是恶,但你是为了一个正确且伟大的目标去摧毁障碍,作恶和牺牲都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回想起那时候我明白了,你在作恶,而你的伟大目标不是正确的,你疯了但你还有足够的智慧,所以你欺骗了世人,这就是你的罪。”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也很难理解凯尔希医生为什么愿意和我共事,从态度上来说,她还没有原谅我。” “我猜……因为她也是个怪物吧,所以她认为她能驾驭你。在这种事上,像我这样的局外人反而看的清楚·,你是不可能被驾驭的,就像飞蛾扑向火光然后被烧死,你就是引诱飞蛾来投的火焰。 你的天性是让火焰更加明亮,非是更加温暖,所以在你照明的范围里,所有沐浴光明者都是你的燃料。你连自己都能投身其中,把别人投入火焰又有什么难处?” 说到这里 W 叹了口气,她说道: “我真该杀了你的……别紧张,你暂时排在第三位,第一名是企图把我的人当炮灰用的阴谋家,第二名是应该砍头十次的僭越者。在干掉他们之前,我暂时可以和你和平共处……如果你真的失忆,并决心对他人付诸善意的话。” 罗夏有些失望的回答:“我才排第三?” W 用手比了个射击的手势:“怎么,你就那么想成为我心里第一位,然后急着去送死吗?” “只是好胜心和好奇心作祟,在你的形容里,我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然而竟有两人的排位在我之上?” “恶人也是有品味的,第一位的恶不及你,但她是个阴谋家,是卑鄙小人,也是现在威胁到我生存的人,她当然排在第一位;第二位的恶与你大致相当,基于特……” W 所说的名字消失在风中,弧形的紫色气浪撕裂了长凳,让博士与 W 之间出现一道泥土翻卷的沟壑。两人嗅着泥土的腥味同时起身,向着相反的方向后撤步,同时看向攻击的源头。 教士服打扮的拉普兰德颇有风度的行了一礼,她露出迷人的微笑,猎食者的牙齿与两柄银色的圆规剑把阳光折射为漫漫寒光。 “打扰两位的约会真是不好意思,传闻罗德岛的最高处是恋爱圣地,在那里告白的成功概率更高。”拉普兰德向前踏出一步, “博士稍安勿躁,身为你忠诚的女仆,我会帮你达成心愿的。” W 看向罗夏:“现在你喜欢狂野的调调了?” “你也很狂野。”罗夏说。 “我就是我,可不想和别人一起相提并论。”W 环顾四周,“唉,明明发生了这样的骚动, 游人们还真是从容不迫,连个报警的人都没有……原来如此,凯尔希大概已经和这里的长官进行了秘密交易吧。” 罗夏摆摆手:“谁知道呢?一会儿见,W 小姐。” “你这种稳操胜券的态度还真是让人火大!” W 径直冲向罗夏,袖口中有军刺滑出,被她握在手中。罗夏后退的同时打开手提箱,他不可能比 W 更快,但他信任女忍者的身手。 W 踏入攻击范围之后立刻舒展手臂,军刺画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刺向罗夏身体左边第三与第四根肋骨之间的位置。在刺尖与博士心脏之间,白雪的手里剑临时化作盾牌,军刺与手里剑碰撞,火花四溅。 交手的一瞬间,W 极速后退,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拉普兰德提着双剑飞奔而来,圆规剑接连甩出紫色的弧光,把 W 封锁在一片三角形的区域里。 下一秒,来自天空的寒意让 W 举起手里的军刺,一根粗壮的破甲箭与军刺碰撞,其上附着的力量让 W 武器脱手,军刺打着旋插进松软的泥土里。她看到来自卡西米尔的骑士杀手稳稳站在树上,树影印在白金身上。 “先是叙拉古,又是卡西米尔,罗德岛倒是招来一些不得了的家伙!” W 从腰带上掏出什么向地上一摔,灰色的烟尘包裹住她的身体,她暂时从拉普兰德与白金的视野里脱身,却在下一秒被黄铜色的巨刃封住道路。 不过,这时候 W 手里已经有了拉特兰长铳,她扣动扳机,子弹打在黄铜色巨刃的表面火星四射。W 一边射击一边拉开与清道夫的距离,肋侧一抹猩红的影纳入她眼中。 红,凯尔希医生手里掌握的王牌之一,她的登场打断了 W 掏出手雷的节奏。即便萨卡兹佣兵已经身经百战,想要在数位好手的算计下脱身的概率近乎中彩票一等奖。当她重现转向博士的时候,发现他身边闪耀的星光。 “好吧,没想到你们会那么大胆。”W 从怀里掏出起爆器按钮,“我也是,猜猜看我摁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什么都不会发生,”星极回答,“我们提前预备了信号屏蔽器,你的地雷不是压力感应型号的,所以它们不听你的了。” W 耸耸肩,很光棍的投降了。经过短促而激烈的战斗之后,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在给她戴上拘束装置,收缴武器的同时,罗夏也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W 稍微惊讶了一下,然后说道: “谢谢你为我提供新的武器,好心的博士,猜猜看我用袖子勒死你需要多久?” “你既然说出来,就不会那么做。我想,你还是老实些比较好,特别是见到凯尔希医生的时候。” “啧,那个老女人怎么还没死啊。” “我不会让她死的,她还会活很长时间。” W 诧异的说道:“你认真的?” “认真的。” “呵,凯尔希如果听到你说这话,一定会后悔让你活着吧。她容得下你,你却对她抱着如此大的恶意。” 罗夏摇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了好了, “拉普兰德打断了两人的的对话, “博士,太急色可是会降低大家对你的评价, 你还有很长时间来攻略她。” “关于我急色这一点,拉普兰德你可没资格说。” 罗德岛一行人返回了本舰,W 又被进行了一次详细的搜索和“消毒”工作,这些流程是多余的,但每个知晓切尔诺伯格发生了什么的人,都想要狠狠她一顿。 “帮我稳住煌,”罗夏找到了惊蛰, “我带回来一个客人,如果煌见到她八成要出人命。” “女的?” “对。” “年轻吗?” “20 岁左右吧。” “她漂亮吗?” “是个狂野的姑娘。” 惊蛰挑了挑眉毛:“你老婆?” “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就是我老婆吗?”罗夏一脸正色的说道,“我还真希望是。” 惊蛰投来嫌弃的眼神,然而这这件事上她委实没什么立场,因为“临光”小姐喝下过期药品之后在博士手掌上跳舞的事实已经充分暴露了情欲是她的一部分。二十多年积累的欲望被宣泄了一部分后,她稍微喘了口气,然后发现自己想要更多。 规划博士禁欲的行动其实也是规划她自己禁欲,然而博士轻易粉碎了这个计划,也毁掉了惊蛰守住自己底线的希望。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的性格和所受的教育还能让她抵抗博士身上流转的杯之力一段时间。 罗夏摁下一个巴尔干火药桶,没想到中东又爆炸了,在押解 W 的过程里,霜星与之相遇了, 后者手中抱着书本,正在罗德岛的特别学习班进修。 霜星在矿场的生活自不多言,被爱国者解救之后,她辗转奔波,成长到现在只是粗通文墨, 而她手下的雪怪小队更惨,有的连小学程度的文化都没有,几乎与文盲相当。 这不符合罗德岛的期望,也不符合罗夏的期望,所以雪怪小队完成杜宾教官的训练,又补充人手之后,立刻进入扫盲班与文化进行战斗。他们不少人对抗过乌萨斯的正规军,在冰天雪地里也不曾屈服的好汉,然而面对知识这个敌人时却丢盔弃甲,已经习惯的野蛮力量在学习中不起作用,显得十分沮丧。 这时候,霜星的带头示范作用就显得格外重要了,她深知知识的重要性,为了伙伴们,以及看到博士和别的干员相谈甚欢,而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干坐着的场景成为她学习的动力。 罗夏偶尔会进行私人辅导,每次辅导都令霜星身芯满足,她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博士传授的知识与汁势,以肉眼可见的方式进步。 人们都觉得比起她刚来罗德岛的时候,霜星的冷冽气场被削弱了,她偶尔会变得非常有女人味,让大家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不包括她看到 W 的时刻。 霜星对整合运动其他山头的干部没什么好印象,W 算是她比较讨厌的。两人对视一眼,W 嬉皮笑脸的说道:“气色不错呢,爱国者老爷子也放心了吧。” 霜星不善的眯起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W 坦然回答:“我和博士偷情被抓了。” “别胡扯!恐怕博士是你最想干掉的人物之一。” “真敏锐呢,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呆瓜一样的职业军人……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他的。” “那么你是为了塔露拉而来?” “提前把答案揭晓就不好玩了。” 霜星冷冷的回答: “萨卡兹佣兵和塔露拉之间心怀鬼胎,当你放跑罗德岛一行人的时候,你们实际上就已经决裂了。她把你们当消耗品用,而你作为萨卡兹佣兵的新首领则找机会想要干掉她。” “既然你都知道了,看来塔露拉也知道了。”W 叹了口气,“那只龙女不管变成什么邪魔外道,至少很能打,我一点都不想在她剑上变成鸡肉串……好吧,等忙完了我会来找你玩。” 霜星装作没听见,W 被押解到凯尔希办公室的时候,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其他人在医生的目光示意下离开,待最后一人关上门的时候,W 自来熟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仿佛回到自己家里。 “有烟吗?”W 问。 “没有,你有烟瘾?” “没有没有,我不碰那玩意的,只是我以为凯尔希医生会堕落到烟酒里,变成邋遢消瘦的…… 结果你根本就没变过样嘛,我倒是变了不少。” W 的手掌托住自己胸脯向上推了推, “变大之后干什么都麻烦,我不得不又在衬衫里又套上一层紧身衣拘束住它们。” “我倒觉得你和以前一样,叽叽喳喳的总有许多话,把你的真实想法埋藏在一堆谎言里, 虚张声势……你就从来没有长进过。” W 冷笑道:“如果你有长进的话,博士就不会回到罗德岛了。” “他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呵,你真的相信自己能驾驭他?” “这不关你的事情。” “特蕾西亚相信你、相信那个巴别塔的恶灵就是一个错误,你们俩一起葬送了她!” 凯尔希垂下眼眸:“如果你只是来发牢骚的,我想我就不必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你还真是坏心眼啊,明明已经知道了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吗?” “我不觉得罗德岛有和整合运动全面开战的理由,这与我们的理念不符。” “那么我就给你现实一点的理由好了,你小心翼翼封存、牺牲整个研究所也在所不惜的石棺,早已经被塔露拉破解了。” “?!” “你以为我们是追杀谢尔盖,搜索米莎是为了得到密钥?不,那只是塔露拉为了验证可靠性而寻找的实验材料而已,她已经用自己的方法验证过了。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乌萨斯的移动城邦是披着民用建筑的军舰,如果一艘军舰得到石棺庞大能源的供给,它能做些什么有趣的事情——比如把龙门打个稀巴烂?” “魏彦吾不是傻子,龙门也没有那么脆弱。” “然而你不会袖手旁观,因为那将使得炎国与乌萨斯因为边境冲突而爆发战争的概率大增……好吧,就算他们还有理智克制,那么制造事端的整合运动毫无疑问会令人想起在切尔诺伯格的大屠杀。 那时候恐慌蔓延,将为普通人迫害感染者的行为提供一个绝妙的靶子,一份正义的立场, 一种狂热的煽动。感染者将是全世界的敌人。罗德岛的理想就被阴谋家用这种方式瓦解了,岂不可惜?” 听完 W 的话,凯尔希坐回椅子上说:“你游说过龙门吗?” “拜托,魏彦吾那种自视甚高的家伙会和我这种小人物谈合作?我可不想被他背刺。”W 伸出手来,“我有强烈的动机干掉塔露拉,想来你也有了。” 凯尔希无视了 W 的行动,悠然说道:“其实我原本打算拿罗德岛特色来招待你。” “一个套皮医疗公司还有特色这种东西?” “有啊,锡兰的红茶,芙蓉的营养餐,博士的曲艺表演,霜星的友谊之糖,想要加入罗德岛的大家庭,你必须品尝这几样东西。” “听起来你们的家人是用来迫害的?” W 不是家人,她最终没有品尝到这些东西,当天离开了罗德岛,并借用罗德岛的力量无声息的干掉了所有塔露拉派来的监视者。她整合队伍离开龙门,把队伍留在罗德岛附近,自己孤身一人返回切城。 当天晚上,凯尔希把罗夏叫到了她的办公室,阿米娅也在那里,她把和 W 的交谈告之这两位。 “如果 W 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非得去切尔诺伯格核心区域不可,”阿米娅忧心忡忡的说, “普通人恐惧迫害感染者,感染者报复普通人,普通人更加恐惧迫害感染者……这个恶劣的循环必须斩断。” 罗夏说: “比起这个,如果只是我们单独出动的话,损失会不会很大?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切城了。” “我们也经受不起同样的损失。”凯尔希说。 “可以去龙门拉赞助吗?”他问。 “可以私下谈,但在表面上我们不能与这件事有任何关联,甚至说在处理塔露拉的时候, 罗德岛号陆行舰离的越远越好。” 罗夏不难想明白其中的要诀,他惊讶的说道:“舆论环境……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博士比较幸运,龙门虽然在压迫感染者,但他们至少愿意给感染者一个生存的机会。” 罗夏摊手说道: “然而只有生存的机会,魏彦吾仅仅收留感染者难民,却没有想过消化这部分人口,或者把资源向这部分人倾斜一下,龙门的感染者难民没有受教育的机会,没有享受过一点福利,又怎么会认同龙门? 这不过是魏长官养的替罪羊罢了,如果发生大的骚乱,感染者是最好的替罪羊,他可以一脸无辜的说他给过感染者机会,是那群人忘恩负义,所以他抛弃乃至于清除他们就有了足够的道德立场。” 阿米娅谨慎的说道: “我倒觉得魏长官没那么坏……他只是太现实了。和他交谈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咦,博士你和凯尔希医生笑什么?” 凯尔希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我有笑吗?” “绝对笑啦,十分阴险的样子,让人害怕,我认识的凯尔希医生才不是这样!”阿米娅又看了看博士,“不过,这个笑容和博士的笑容蛮搭配的。” 罗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笑的十分阴险吗?” “不,博士笑的像哈士奇一样,冲淡了凯尔希医生的……阴险。” 罗夏痛心疾首的说道: “阿米娅,我对你那么好,你就当我是条哈士奇,我这就被你开除人籍了?” “那我换个形容,博士笑的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恢复人籍的博士满意的点点头,发现凯尔希医生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他也回瞪过去,当两人的目光碰撞时,罗夏感觉从眼眶开始,奇妙的灼热感向四肢蔓延,他的灵魂发出无声的惨叫, 伴随着四分五裂的幻觉。 阿米娅发现异常,抓住罗夏的手担心的问道:“博士?” “啊,我没事。”罗夏勉强笑了一下, “我来解释一下,刚才我和凯尔希医生想到了同一件事:魏长官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他有可以利用的弱点。” “因为我们在明面上和龙门有所交易?” 凯尔希给自己和罗夏倒了杯红茶,两人端起茶杯围绕阿米娅开始转圈圈,罗夏说道: “是的, 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魏彦吾是个老练的政客,他不会放弃敲诈我们的机会……不,只是敲诈还好,他看不起我们,又觉得我们是感染者组织,很有可能会背刺我们。” “我同意博士的判断,所以在和魏彦吾接触之前,我们必须抢先下手拿到对他不利的东西。” 凯尔希说。 “所以,你们打算从一直对他不满,又有亲缘关系的陈警司入手?” 罗夏接话:“事实上,陈警司已经找上我了,我们这条线可以指望搭的稳固。” “她不是徇私枉法的人吧。” “然而有些仇恨,有些执着凌驾于公义之上,即便那公义是她努力得来的回报。阿米娅, 我们不能要求陈警司始终做个圣人。倒不如说,我一直想把她解放出来,去做她应该做也想要做的事情。” “博士……” 凯尔希补充道: “我简单概括一下,罗夏博士就是馋人家小姑娘的身子,想把她赚到罗德岛坐一把交椅。” 凯尔希,干嘛要拆我的台! 罗夏避开阿米娅的目光,看着杯中的红茶转移话题: “陈警司一看我就变得凶巴巴的,所以 她那边由你来洽谈。阿米娅,陈警司很中意你。”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博士你呢?” “我来负责另一条线。” “谁?” “文月夫人。” 听到这个回答,不止是阿米娅,就连凯尔希的目光都变得犀利起来。阿米娅踌躇的说道: “文月夫人……可是一位太太啊。” “那不是更好吗?” “她对我们罗德岛很好,还把贴身侍女借给博士。” “正因为她对我们好,我才要回报她啊。” “这是不道德的!” “我蛮夷也。” “你要强迫她?” “不不不,怎么会强迫呢?我们是你情我愿的事,肯定会配合的相当好。” 阿米娅抓住了博士的手: “不行!我不许你去!你是在破坏魏长官与文月夫人之间的关系。” “这倒是奇了,文月夫人又不是魏彦吾的人偶,她有自己独立的思考,有独立的决断,她想要见什么人,想要做什么,我们应该尊重她的行动,并寻找有利于我们的一面。” “所以、所以你就想做那等不伦之事?” 罗夏奇怪的表情看向阿米娅: “嗯,我就找她希望提供人力物资支持,并希望她立下龙门不背叛罗德岛的承诺,算得上不伦吗?” 阿米娅知道自己想歪了,她耳朵颤抖了一下,慌张的摆摆手说: “没什么,我真的没多想。” 凯尔希揽住阿米娅的后背,瞪着罗夏说:“你很喜欢人窘迫的样子吗?” 罗夏见好就收,歉意的笑了笑。 W 说的话并不能全信,罗德岛通过自己的渠道搜集情报,罗夏反倒希望 W 在欺骗他,这样罗德岛就能按照自己的计划离开龙门,前往下一个贸易城邦。 然而越来越多的情报表明,整合运动正变得活跃起来……并且离龙门越来越近。于是,他们只好找到陈晖洁,找到这位迷人的莴苣姑娘,希望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第二百二十五章 莴苣姑娘(2) 决定了下一阶段的的工作重点之后,博士开始主动加班,拟定与文月夫人的对话流程。 过往的博士被形容为恶人、棋手、现实主义者、戏言玩家、天灾学与源石病理学与神经学的专家,而其中不包括演说的内容。 一个成型的组织在领导者阶层里势必要有分工,而凭借人格魅力凝聚人心的领导者是必不可少的,那是组织的灯塔,照明驱暗,指引前路。 博士或者凯尔希都不具备这个能力。罗德岛现在有阿米娅,可是阿米娅接手罗德岛没几年, 那么阿米娅之前又是谁来当罗德岛的灯塔呢? 博士隐约感受到,一个很重要的人藏在尚未回想起的记忆里,那个人甚至是他所有记忆的关键,也是凯尔希医生等元老提防的重点。 过去的博士有写日记的习惯,可见他不是什么正经人,然而日记里记录的只有知识以及对知识的理解,让罗夏感慨过去的博士还真是个自我主义者,他的内心深处只映出他自己。 由此可见,W 那句冷酷无情的混蛋的指责似乎有些道理。 写着写着,罗夏伸了个懒腰。他习惯性的环视四周,22 时 45 分的办公室安静的能听到细针掉落的声音。 “白雪?” 以往的时候,女忍者听到他呼唤她的时候,总会在他面前现身,根据他的吩咐行使不同的策略。但这段时间白雪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她被人事部通知有一个短假期。 罗德岛要暗中和魏彦吾夫妻接触,白雪夹在中间可能会面临一些选择的问题,所以罗德岛提前把她的选项抹去,好让她不必温暖……这是乐观的看法,如果悲观一些的话,那就代表罗德岛并不信任白雪,认为她会在双方的秘密接触里做出损害罗德岛的行为。 一分钟之后,门口传来敲门声,罗夏把拟定的问答收进抽屉里,打开门,一对硕大的、支棱起来的棕色驴……兔耳纳入眼中。他伸手捏了捏,毛茸茸的感觉在指尖扩散的时候,女孩的惊叫也出现在他的听觉了。 “博士!” 罗夏低头对上阿米娅鼓起的脸颊,他放过阿米娅的耳朵让她进来,给她倒了杯水问道: “什 么事?” 阿米娅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的说:“博士也在为与魏长官夫妇秘密接触的事在做准备吧。” “嗯,考虑到惊蛰的身份,我只能把工作放在这时候进行。” “我明天打算去找陈警司,她明天休假。” “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 “和我一起去。” 一想起和陈 sir 的尴尬回忆。以及她随后极力忍耐怒火的样子,罗夏心里就打起退堂鼓。 他问道:“为什么?” “我和陈警司联络过,得知她现在和她维多利亚的友人同住,风笛小姐我有印象,是个热情、开朗而且……” “难缠的家伙?” “对,风笛小姐是有点让人为难。”阿米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似乎很中意我的样子, 有她在的话,我和陈警司的隐秘交谈很有可能变成风笛小姐把我抱到她腿上,听我和陈警司说话。” 罗夏脑补了一下,露出没良心的笑容,他估计风笛的身高在〔165,170)之间,阿米娅和她对比的话和小孩子差不多。如果可能,他倒是想看看阿米娅在风笛怀里的窘迫表情。 “博士,你又在脑补些无聊的事情了吧。” 阿米娅叹了口气,一副心累的表情。罗夏努力让自己变得认真一点,说道: “你想让我支开 风笛?” “对,她对博士相当有兴趣的样子,不也……” 看到博士期待的表情,阿米娅急忙捂住口鼻,不把“不也挺好的嘛”这句话说出来。 “反正博士就是吸引风笛小姐注意力的工具人。 “她赌气说道,”在我和陈警司探出结果之 前,你来陪风笛小姐。” 罗夏一方面畏惧陈 sir,一方面又馋风笛身子,他的上议院和下议院发生激烈的争吵。阿米娅看出博士的犹豫,她问道:“博士和陈 sir 发生过什么?” “没有没有,我俩好的很!” “那么你应该很乐意去陈警司家里做客吧。” “我……” 阿米娅面无表情的说道:“果然还是发生过什么吧。” “……我去还不行吗?” 罗夏败给了阿米娅,后者重新绽放笑颜。他突然想要收点报酬,于是他站起来向着阿米娅的方向探出身子,后者愣了一下,旋即带着期待的表情闭上眼睛,细密的睫毛颤抖着,脸庞悄然升起两团红晕。 但少女春情只换来博士的戏弄,人与人的感情并不相通。罗夏不知道阿米娅想要什么,而他想做的只是捏住阿米娅的脸颊,轻轻向着两边拉扯。 “啪!” 罗夏看着愤然离场的阿米娅,再看看自己被拍开的手,心想青春期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懂。 第二天,他收拾齐整和阿米娅来到陈所在的公寓。开门的是陈,她在背心短裤的居家装外又罩了一件外套,看到阿米娅的时候她露出笑容,看到博士的时候她变得面无表情。其表情变化之快,让罗夏以为陈也有变色龙的技能。 不出所料,趴在沙发上看时尚压制的风笛看到阿米娅后腾的站了起来,阿米娅隐蔽的捅了捅罗夏的肋部,后者会意的迎了过去,截断了风笛通向阿米娅的路。 “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我就买了点糕点。”罗夏举起手提包, “现在打开吗?” “好耶!我刚刚大扫除完,正好有些饿了。你们等等,我去泡壶茶。” 风笛发出一声欢呼,她风风火火的奔向厨房,经过罗夏的时候带来一阵香风。罗夏细嗅空气里残留的味道,回身去捕捉风笛的身影。看到她的白衣蓝裙,看到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垂腰的红麦色长发透出几分活泼的味道。 不知为何,罗夏突然想起了麻雀与燕子,这两种活泼的小东西时常与人相伴,热情如火, 却不真正像宠物那样与人亲密。而他的沉思落到阿米娅与陈眼里,就变了一种味道。 她们对视一眼,一个临时的同盟缔结,阿米娅本想立刻与陈交谈,但她现在决定吃完糕点再说,并且在一个能监视风笛和罗夏的位置和陈交谈。 风笛泡茶的手艺一般,但喝惯了锡兰红茶的博士却品出了感动与温暖的感觉,他用热诚的目光看着风笛,看得大大咧咧的姑娘都不好意思起来。陈咳了一声,阿米娅踩了他的脚一下, 让博士低头。 为了转移话题,风笛急忙咬了一口豌豆黄,她赞道: “这个糕点味道还不错的样子,我自己 是做不出这种味道。咦,博士你不吃吗?” “博士要控制体型。”阿米娅说。 “男人也在意体型吗?”风笛上下打量了一下,捅捅同居者说, “我觉得博士体型控制还蛮 好的,你觉得呢?” 陈飞快的看了一眼,低头敷衍道:“唔,很好。” 风笛有些奇怪:“你不是博士的忠实粉丝吗?” “嗯?” 风笛天真的说道: “因为陈陈你几乎每天都在偷偷听博士的唢呐演奏啊,你又不是什么抖 M, 不可能是因为博士的演奏太难听,所以拿它来训练自己的意志力这类玩笑话吧。 我觉得你多少有点小气,想要独占博士的演奏而不是和别人分享。不过,我也能理解,人面对真正喜爱到极点的事物总是自私的。” 陈面临一个困境,如果她宣布真相,那么她等同于承认自己是个抖 M;如果她顺应风笛的想法,那么她就成了博士的忠实粉丝。 她不得不糊弄过去: “也没那么喜欢,只是觉得有些特别。之前没告诉你是怕吵到你,既然你不介意的话,那以后我就不必躲着你了。” 这可是你自找的,风笛。陈在心里想,你真以为聆听博士的唢呐吹奏是什么享受吗?就用你的泪水来当报酬吧,最好哭的响一点! 享用过甜点之后,阿米娅对陈使了个眼色,她们俩来到阳台,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听到博士和风笛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讨论时下的话题。 “阿米娅,你是代表罗德岛而来的吗?”陈问。 “你可以这么理解。” “什么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碍于立场我们无法使之公开,所以只能通过私下接触的方式。” “我懂了,你们希望能够说动我来增加和那个男人对话的筹码。” 阿米娅勉强笑了笑:“也可以这样理解。” “说说看吧,如果是合理的要求我会帮助你们的,和罗德岛的合作还算愉快,你们很讲信义。” “谢谢。” 阿米娅把目前的情报选择性的透露给陈一部分,陈听完之后神色凝重,这件事牵扯到了塔露拉。 陈晖洁清楚,她的舅舅不允许她与塔露拉接触,更不会允许她了结这段恩怨。可她不是她可怜的母亲,她有自己的主见,不会做魏彦吾的人偶。 最坏的情况是她断绝和龙门的关系,孤身前往切城去了结一切。她的舅舅势必不会放行, 塔露拉手下则有千军万马,无论如何都需要帮手。 她手里捏着博士的数个把柄和人情,就是预备那件事。没想到在此之前,罗德岛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让陈产生一种无力感:她为抓住博士把柄而忍受的炮击之辱,为了博士的人情而犯下的渎职之罪……在这一刻全都白费了。 看陈的表情阴晴不定,阿米娅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需要证据的话,我们可以提供 原件让陈警司自行判断对错。” “我相信你们,并且也乐意协助你们,这是为了保护龙门人民。”她神情严肃的看着阿米娅, “然而,没有命令我不能提供任何资源:人员、装备、情报、补给……” “我们认为,有你协助的话,我们面对魏长官会更容易一些。” 陈苦笑着摸摸鼻子:“说不定会更糟,我不保证和那个男人见面之后不会和他吵。” 阿米娅吞了口口水:“所以关键在于,你和魏长官有什么恩怨?” “原来罗德岛想要了解的是这个吗?恕我直言,了解这段恩怨的要么是那个男人的朋友, 要么是那个朋友的敌人,你们不可能成为那个男人的朋友,那个男人是如此冷酷、刚愎,龙门也容不下一个有自己思想的感染者组织。 而作为敌人,他会动用一切力量对付你们,你们不可能是龙门的对手,就算没有我,龙门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等等,炎国大理寺监察司的那位特使在罗德岛上?” 阿米娅点点头: “虽然她不知情,但我们会利用她的身份。魏长官只要没想脱离炎国,他对罗德岛出手就必然有所顾忌,他在炎国也是有敌人的吧。” “据我所知,有,他十分忌惮来自中央的使者,想来在炎国上层有他的对头,而且能量极大。”陈皱起眉头,“只是,我不会帮着你们去坑害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很可恶,许多做法我都看不惯,但龙门有了他才有今天。” 阿米娅的手放在胸口: “我们罗德岛只是期望对抗不公的命运。如果让塔露拉得逞,陈警司守护的龙门秩序也将万劫不复,可是魏长官无法相信我们,我们必须有一个中介。” “那你还不如找他太太,那是个极聪慧,富有主见又个性刚强的女子,对你们罗德岛的印象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在内部家庭关系里,她稳稳压制着那个男人。” 陈瞥了阿米娅一眼,后者身体颤抖着,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她说道:“想笑就笑吧, 至少在我面前你不必拘束。谁能想到一手缔造了龙门繁荣的枭雄竟然是个怕老婆的?” “我们会为了正义的事业而利用这个弱点,”阿米娅转而看向玻璃窗里的博士,“文月夫人那边我们也会去走动,这事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 陈看着博士与风笛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涌入的酸意扭过头去轻哼一声。 第二百二十六章 莴苣姑娘(3)(107→106) 在阿米娅和陈她们去阳台之后,风笛打开了电视,里边放着资本家如何逼人跪下,甚至一脚把人踏进烂泥地里仍不满足的故事。 风笛调高了声音,让罗夏误以为她要看电视节目,谁知道风笛瞥了阳台一眼,便往博士这边挪了挪,两人的距离只剩原来的一半。 一股甘甜的气息传来,这甜味来自风笛身上的化妆品。罗夏看了一眼,觉得风笛大概是洗干净脸,把保湿霜之类的玩意往脸上一抹就完事了。 他能猜个大概是因为这事他每天都在干,而且那甘甜的气息恰好是他用过的牌子,所以他看向对方的时候多了一分亲切感。 风笛闻了闻袖子,问道:“我身上有味道吗?” “有香味,和我之前用的保湿霜味道一样。” “啊,那个是我看超市里搞促销活动……不是,我是特别中意那一款,觉得它和我很搭。” “嗯嗯,说实话。” “我就是不懂这些,一窍不通。”风笛摸了摸头发,“每个人都有搞不定的事,就算是博士你,也不知道‘肚脐眼’这个单词用维多利亚语该怎么拼吧。” “Umbilicus.”罗夏答道,“U-m-b-i-l-i-c-u-s.” 风笛的表情凝固了,罗夏耸耸肩说:“我好歹是源石病专业的博士,你忘了?” 风笛瞪了罗夏一眼,接着说:“总之,我就是不会打扮。” “呃,挺好的。” “挺好的?!” “我的意思是说,像你这样诚实的能在陌生人面前讨论自己缺点的姑娘不多了。关于你的缺点,我个人认为不算什么。” “我们可算不上什么陌生人,我从陈陈这里了解了你许多事,何况我最近打算让陈陈给我写推荐书,我好借着龙门和罗德岛的什么合作协议来你们这里。” 罗夏打量了风笛一眼,他的下议院当然赞同这位拥有红麦色长发的漂亮姑娘过来,她的淡紫色眼睛非常迷人,开朗活泼的个性讨人喜欢,然而上议院却要他问问为什么。 “我想搭便车来做我的事,”风笛回答,“城邦是规律的沿着固定线路移动,那些拥有陆行舰的组织呢,我考察一番后觉得要么理念不合,要么太弱,听陈陈说你们罗德岛不错,所以我考虑了一段时间,就答应了。” “你要做什么?” 风笛一脸郑重的回答: “找人,找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即便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那个人。” “恋人?” “不是啦,”风笛左右食指交叉摆成 X 形,“你就不要打听那个人是谁了,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陈陈也不行。” “抱歉。” 看风笛的话题一个接一个,罗夏意识到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和他谈谈,开大电视的音量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声音。 博士的内心有些飘飘然,漂亮姑娘对自己的关注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简单介绍了罗德岛的情况,最后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陈 sir 平常有提到我吗?” 一般来说,在你一个对你表现的热络亲切的姑娘面前,表达对另一个姑娘的关切之情是绝对的 NG 行为,特别是两个姑娘既没有血缘关系又是未婚的时候,多半会收获意兴阑珊的回答, 有些则成为一辈子的敌人。 好在风笛没有在意,她贴过来用手掩在嘴边悄悄说: “我和你说话就是好奇这个,我觉得陈 陈喜欢你。” 这话听到罗夏精神一振,他看了风笛一眼,后者笃定的点点头,他用口型问了句“Why?” “陈陈房间里有个飞镖盘子,上面挂着你的素描像,栩栩如生的那种,要买的话肯定要花很多钱吧。陈陈每天都在拿飞镖扎你的画像,回回都是靶心的心脏部位,她要是单纯投飞镖可没那么精准。” “你确定这不是巴不得我死的意思吗?” “这是奔着博士心而来的预兆啊,陈陈渴望命中你的心,是希望和博士开始一段恋情。恋爱小说上有类似的描写,冰山霸道总裁和娇蛮黑道公主的恋爱故事。” “呃,我既不娇蛮山,也不黑道,更不是公主(@神罗),要说黑道公主我倒认识一个。” “三、三角恋?” 罗夏学着风笛的样子,食指交叉打了个叉:“这件事真没有。另外,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我之前说过陈陈每天都偷偷会听你吹奏唢呐。” “呃,我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风笛轻轻拍拍胸脯:“我偷看的!” 罗夏嘴角抽动一下,权当对风笛一脸正气的表情表示敬意。他接着说: “唢呐是一门高雅的 艺术,能够理解我的听众至今还停留在个位数,我觉得陈 sir 能够理解我的概率很低,反过来说,她觉得我的唢呐演奏是一种精神折磨的概率很高。” 风笛回答: “如果她觉得好听,那么她一个人偷偷听是因为爱;如果她觉得难听,仍然一个人偷偷听,依然是因为爱,而且这爱十分感人,它能够让陈陈压制远离苦难的本能,选择直面它,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这句炎国谚语没说错吧。” 罗夏看了阳台上的陈一眼,回头对风笛说道: “我怎么觉得她在拿我的唢呐演奏磨砺自己的 意志力才是事实?” “难道你想说陈陈是个 M?”风笛排着自己的胸脯, “我以自己的名誉担保,陈陈绝对不是 那种人!” 罗夏挑挑眉毛,他自己是个没名誉的,所以觉得别人用名誉保证的行为也不靠谱。尽管他不相信风笛的结论,但他期待现实如同风笛描述的那样展开,他爱慕强大而美丽之物,当然也希望强大而美丽之物爱着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风笛为什么要努力撮合他和陈 sir,她有当红娘的习惯? 风笛对上罗夏困惑的眼神,她笑了笑,给自己和罗夏各倒了杯水,然后把热腾腾的茶水非常豪迈的倒进嘴里,把博士吓了一跳。 “你、你不感觉烫吗?”罗夏问。 “这算什么,我听说有人能在单兵口粮、泡面或者其他速食倒进嘴里和开水变成混合咽下去呢。” “正经人谁那么吃饭呀。” “所以我只是听人说。”风笛吐了吐舌头,“博士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和你巴拉巴拉说那么多关于陈陈的事情吧。” “你有做红娘的爱好?” “咦,我还以为你会夸我和陈陈的友谊。” “因为咱们俩还不够了解,幸好你不是那种心思细腻……别生气,我是说你不是那种待人接物落落大方的姑娘,至少在沟通上我不会遇到麻烦。” 风笛的头扭到一边: “什么呀,你们一个两个夸人的时候都把我当成女汉子,难道我就不可爱吗?” “可爱,可爱。” “诶,这话听起来真敷衍。”女人叹了口气,“也不怪你们就是了,妈妈从小教育我说‘咱们瓦伊凡的女性就是以变强为人生目标,好男人只配强者拥有’,拜起所赐,我很早就从事体力工作来锻炼自己,村庄里最强壮的汉子做农活都没我快。” 罗夏欲言又止,觉得风笛话里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好。他目前接触过的两个瓦伊凡姑娘,无论是雷蛇还是风笛都属于身手强悍、肉体健美的女人,大概是种族天赋——而且是内部搞性别歧视的那种。 “然后你长大后就去了皇家近卫学校?” “对啊,在我成年之前,我的家乡已经没有一个能和我打的了,妈妈鼓励我出去睁眼看世界,她说外面的强者有很多很多,好男人也有很多很多,让我努力锻炼自己,打败诸多强者, 把好男人抢回村庄来。” 罗夏吞了口口水,庆幸罗德岛的企业文化不是瓦伊凡文化,他用干涩的声音回答: “……还 行。” “我当初也有那么点狂气,一是青春期的孩子都有点……你懂得的,二是我在连胜记录给我莫大的信心,三是我的贵族同学和城市里的布尔乔亚瞧不起我这种游牧村庄来的无产者。” 风笛把握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 “贵族和布尔乔亚们斗来斗去,同时他们煽动我们这样的人去冲塔,一般是布尔乔亚们煽动的比较多。他们蛊惑无产者去斗倒贵族,反手再收拾无产者, 背刺的十分熟练。 唉,这是维多利亚社会的缩影,这个老旧的帝国正在撕裂。我游历其他地方,发现比维多利亚也好不到哪里去……咳,扯远了,总之我就是在那时候和陈陈相遇的。” “是不是在一段上坡路上,樱花飘零,你捡起了陈 sir 滚下来的白色圆帽还给她的剧情?” “不,我和陈陈相遇是在八月底,伦蒂尼姆的活动路线有一半以上都是阴冷潮湿的区域。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偏巧没带雨具,被大雨浇了个通透。我自己没事但行李可就惨了。” 皇家近卫学校有入学测试,分为笔试与面试,我们没法立刻入学,都要在附近住宾馆。可惜我晚了一步,宾馆已经全部住满。 我又冷又饿,衣服被褥也被从缝隙里渗进去的雨水打湿。而且伦蒂尼姆和家乡截然不同的风景让我有种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大城市原来是这么魔幻的吗? 我对大城市和大城市的文明心生敬畏,再加上被雨水影响了状态,我就像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呆若木鸡。很遗憾,没什么人可怜我这个傻姑娘,大家要么忙自己的事,要么冷眼旁观, 要么为我的悲惨而感到愉悦……除了陈陈,她虽然冷着一张脸,但她的心是暖的,身子也是。” “嗯?” 风笛困惑罗夏为什么会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她回顾自己的话,拍了罗夏肩膀一下,慌张的说道:“你你你想什么呢,我和陈陈不是那种关系,她把房间给我共用,我们俩睡了一张床, 一起洗澡而已。” 罗夏妄想了一下风笛与陈 sir 一起挤在狭小的淋浴间洗澡的场景,白茫茫的雾气,湿润的肌肤和流水的声音……他夹紧了自己的腿,悄然往远离风笛的方向挪了一点距离。 “我和陈陈都通过入学测试,入学的时候陈陈还遇到两个社团因为争论豆腐脑是咸的好吃还是甜的好吃大打出手,她把两个社团老大都打倒了,后来他们还争相邀请她加入他们的社团。 我们住宾馆的时候合用一个房间,分配在同一个班级,就连宿舍都分配在一起。当知道室友是陈陈的时候我一把抱住了她,她故作嫌弃的推了推我,但我从镜子里看到她也在笑,这就是我们友谊的开始。” “真好啊,”罗夏感叹道, “这种友谊令人羡慕。” “博士没有朋友吗?” “有,但是我做不到风笛小姐那样完全信任朋友,也无法对朋友尽心尽力。将军(赫拉格) 教导过我,要信任自己的同伴,同时要提防他们背叛。 所以,在看到风笛小姐用清澈的眼神和纯洁的表情叙述你与陈 sir 的友谊时,让我感动又羡慕。” 风笛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用略带羞涩的声音说道: “你这么说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不过, 那个叫阿米娅的孩子不是深信着博士呢,我也想有个小巧可爱的好朋友啊,陈陈有些‘硬’。” “其实她挺软的,特别是胸……咳,没什么。陈 sir 不是一个冰冷的机器,相反她炽热至极。只是她有理念也有理智,压抑自己的激情,不让自己伤害别人。这不是个很亚撒西的人吗?” “你更亚,你更亚。” 陌生的声音在罗夏头顶响起,罗夏抬起头来,首先是滚圆的、曾被他轰击过的、藏在白衬衣里的舰桥轮廓,然后是藏在阴影里的脖颈与严肃的面庞,最后是蓝色中短发与向上延展的硬质犄角。 他在陈 sir 的眸子里找到略显慌张的自己,那对酒红色的眸子传来颇具压迫力的视线,摁着他的头向下,一路划过女人坚挺的鼻梁,略显刻薄的嘴唇,再一次路过脖颈与舰桥,她结实的双腿,最后落到陈的脚面上。 “你和风笛讨论我很起劲啊,我来到你们面前的时候你都没发现。”陈说。 风笛举起手来:“其实我看到了,但我装作没看到,意外惊喜,我懂我懂。” 陈没好气的说道:“你闭嘴,一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干嘛那么凶啊,我只是想撮合一下你和博士而已。” “我看上去像那种嫁不出去的女人吗?” “非常像,”风笛痛心疾首,“我还想给陈陈在婚礼上当伴娘,可是光凭你自己,我一辈子都没法完成这个愿望,我只能加把劲。” “这种事也能加把劲?” “可以啊,我刚才差点说动博士。” 阿米娅看向罗夏,罗夏急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对陈 sir 动芯过。” 这句话让阿米娅平静下来,但陈的仇恨转移到罗夏身上,她低声说道: “原来博士对不喜欢 的人也能做出下流的举动啊。” 你们到底要我怎样? 想让阿米娅安心,博士势必要坚决的表明他对陈 sir 没有感情,然而这又等于贬损陈的魅力,惹的陈 sir 不开心;如果安抚陈势必要表扬陈的优点,然而阿米娅又会不高兴。 再加上乱入的、无意识让局面更加混沌的风笛书记,罗夏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三位女性交错的交谈犹如五百只鸭子一同发出鸣叫,令博士感觉不知所措,他只好以尿遁为借口躲进厕所里。 眼下想要破局,必须引入外部因素把那三位女士……不,搞定陈 sir 就够了,所幸他很擅长斩首战术。他打开手机,翻找联络人一栏看看有谁能帮忙。 大富婆(罗夏给诗怀雅的备注)的名字很快被罗夏锁定,他打了个电话过去,若无其事的问她陈 sir 喜欢什么,不经意间透露他在陈 sir 家里的事实。 人在值班的诗怀雅顿时觉得杯子里的绿茶酸了,她用另一部手机和陈 sir 联络。等罗夏悠然出来的时候,发现陈果然在和老朋友对线,她给他的压力消失了。 罗夏把阿米娅拉到一边,悄悄问道:“怎么样了?” “陈警司答应帮助我们,前提是我们不会危害龙门的公共安全。” “很合理的提议,没想到她会那么答应的那么干脆。” “她同样干脆的拒绝了我对她过去的探寻,这件事你要加把劲啊,博士。” 阿米娅一脸不高兴,不知道是因为她在陈那里的失败,还是对于博士要在陈身上加把劲的未来。罗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阿米娅有些害羞但没有拒绝。 陈邀请两位客人留下来吃午饭了,她却只负责从外面买来小菜和饮料,剩下的部分则由风笛独立完成。这个开朗的姑娘系上围裙之后露出坚毅的眼神,仿佛踏入的不是厨房而是战场。 “吃饱穿暖才有力气揍人,才能在揍人的时候让对方感觉你很有力气。”风笛挥舞了一下汤勺,“你们就期待今天的午餐吧,我很早就开始做饭了,陈陈吃了都说好!” “陈 sir 在吃方面本来就不讲究吧。”罗夏小声说。 飘来飘去的红麦色长发越发衬托风笛热情如火的性格,罗夏突然生出一种温馨感,这一幕很像是一家三口的生活,陈这个女主人走后既视感更强了。 他的手无意识的落到阿米娅肩膀上,向内收紧,阿米娅驯顺的躺在他怀里,做小鸟依人状, 聆听着他的心跳。他放在阿米娅肩膀的手向内滑动,沿着女孩肩膀的线条摩挲着她后颈细腻的肌肤,那里有被汗液濡湿的痕迹。 女孩棕色的发丝从他指缝里穿过,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于是后颈的肌肤周而复始的亲吻着他的手心。在博士的手停下来的时候,阿米娅抬起头来,她先是极速的向厨房看了一眼, 发觉风笛在唱着家乡的歌谣自娱自乐的时候,她抬头看向博士,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羞红的脸庞,迷离的眼神,极速起伏的胸脯,无意识的张开的淡粉色唇瓣,湿润的吐息…… 这些风景传递到罗夏视野里的时候,让他意识到阿米娅大约猜到了他的心事。 罗夏心里涌出一丝甜蜜的感觉,为有那么一个知己存在而感到幸福。他知道,阿米娅即便知晓了他的心思,也不可能主动开口满足他的愿望,所以他的手轻柔的放在女孩肩膀上。 阿米娅哆嗦了一下,上战场都没有害怕过的她在博士温柔的一击下溃不成军。罗夏主动追逐着她的目光,两人的视野彼此纳入对方的正脸之时,阿米娅露出期待的表情。 拿出勇气来,罗夏!博士对自己说,你不能辜负一个对你如此期待的女孩。 于是罗夏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意愿清晰的传入阿米娅的耳中—— “阿米娅,能叫我一声爸爸吗?我一直把你当女儿养。” 陈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觉得放那三个人在家怪怪的,被博士巨炮轰击的灼热感唤醒,并在舰桥扩散。她不舒服的扯了扯身上的外套,加快了脚步。 回来的时候,风笛欢快的歌声赢得了厨房噪音的竞争,穿越门窗传到她耳中。对于同居者过于乐天的表现,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令人吃惊的是,罗夏和阿米娅却分别占据沙发的两端,前者捂着自己的下巴,后者低着头一直看着地板,沉闷的空气填充了他们之间的空间。 大概是吵架了,不然他们必定黏糊糊的坐在一起。陈想,原来这样的知己也会吵架,也会疏离吗? 从常识的角度,陈应该难过的,然而她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有三成是难过的,而其他的由愉快构成。愉快的感觉让她的呼吸抖动起来,她不得不屏住呼吸,把手背贴在嘴角,以掩饰自己缺德的笑容。 我在为什么而愉快?是博士的苦闷还是博士身边的空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陈摇了摇头,把东西放下来以后去了洗手台,冰凉的流水终于把她古怪的感觉平息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拍拍脸颊,恢复了以往干练而严肃的形象。 风笛的手艺很棒,唯一的缺陷是她钟爱土豆,因而这种食材抢夺了餐桌上大部分存在感。 她给阿米娅一瓶饮料,自己又拿酒过来。考虑到要从陈那里撬出秘密,罗夏觉得喝酒有助于两人的交流,却忘了自己的酒量实在不能恭维。 一个小时后,他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的香甜。三位女士彼此对视一眼,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阿米娅做了个歉意的手势说:“抱歉,博士他不太会喝酒。” 陈摇摇头: “没什么,他喝醉了之后不哭不闹,挺安静的。要说的话也是风笛的错,她一直在殷勤的劝酒。”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喝酒之后比较方便嘛。” “你当着未成年人的面说什么!” “开个玩笑,别生气哈。”风笛对陈讨好的一笑,转而看向博士:“既然我的错,我就对博士负起责任好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阿米娅小声说。 风笛毫不费力的把博士抱起来,把他放在沙发上。她上楼拿来自己的被褥给罗夏盖上。罗夏闷哼一声,无意识的伸出手去拨开盖在自己脸上的东西,风笛却先一步出手,把博士脸上的东西拿回手中。 她尴尬的自言自语道:“啊,晾衣架上摘下来的内衣直接丢床上了……” 陈与阿米娅对视一眼,觉得不能再让这个危险分子表演下去了,风笛的确不是故意的,然而并非所有的事实都是刻意为之的结果。 很快,风笛被陈“劝”回自己房间,陈不忘拍下醉酒博士的睡颜发给诗怀雅,配上文字“你的博士在我手上”。 很快,诗怀雅以一连串的惊叹号回应,陈想象着叉烧猫无能狂怒的模样,心里涌出快意。 她换个角度,又拍一张给叉烧猫发过去,配的文字是“做你那一夜未做完之事”。当然,陈不可能和博士发生些什么,她只是享受让诗怀雅困窘的感觉。 只是,意识到阿米娅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后,陈才收手。当风笛与博士谈话不能之后。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她们不知道和对方说些什么好。 阿米娅看了博士一眼,原本的计划随着博士的醉倒而作废,她只好自己来。但陈与博士的古怪相处模式让她嫉妒。 十四岁少女和二十六岁女人的嫉妒并无本质区别,这也是女人难得的童心未泯的一面。阿米娅问道:“陈警司和博士发生过什么?” “你指的什么?” “某些难以启齿之事?” “如果真的有,那么我不会告诉你;如果没有,我自然也无话可讲。” 阿米娅失意的摇摇头:“看来你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了。” 陈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胸口,灼热感在其上扩散,这种该死的感觉她怎么都忘不掉,提醒也嘲弄着她在女强人之前首先是个女人,理智与欲念同时流淌在血液里,她不可能把情欲抛弃,正如同她不可能把理智抛弃。 “凡事总要讲究证据,不然这是对当事人的污蔑。”陈说。 阿米娅摇了摇头: “我并非想要指责什么,因为我没有那种立场。博士要和谁做些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不违反凯尔希医生定下的准则,我就会包容他。” “你们的关系可真复杂。” 阿米娅坐在博士身边,抓住他一只手,回头看向陈说: “博士是能够让我义无反顾付出一切 的人,看你的眼神我明白,陈警司,在你心里也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拥有强烈的执念……是你的亲人吗?” “我已经回答过你了,这是我的隐私。” “那么我们罗德岛无法为陈警司的愿望提供帮助……对,这是背叛,是出尔反尔,但博士、 罗德岛、关乎感染者地位的理想,这一切值得我那么做。” 阿米娅坚定的看着陈:“为了这些人这些事,哪怕童话里的魔王我也可以做。” 陈虽然年长阿米娅十多岁,但两人的意志却不分上下。满是疮痍的大地造成了如此多的悲剧,也以悲剧锤炼出一个个早熟又意志坚定的怪物:有一只怪物决心以弑杀亲人之剑独自终结恩怨;有一只怪物继承理想,燃烧自己,照明驱暗;有一只怪物正在沉睡,于他个人是不幸, 却是泰拉世界的幸运,而他的醒来将会让命运内外互易,表里互替。 专注现在的人与看着未来的人之间以眼神无声的交锋,她们的沉默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博士在梦中说出“塔露拉”的时候,陈严防死守的态度出现了松动。 留心到这一点,阿米娅介绍道: “博士认为他和塔露拉之间有种联系,他本人也十分执着于塔露拉,要向塔露拉寻求复仇。 塔露拉在切城导致我们双位数干员的死亡,罗德岛不少人都恨她。博士的恨意比别人浅一些,但他的报复手段是最恶毒的。 用他的话说,塔露拉导致多少位罗德岛干员的死,他就要她生出多少干员来弥补她给罗德岛造成的损失,细分的话就连性别的比例也要对上号。 我们的杜宾教官十分热爱拷问,喜欢听俘虏的惨叫声,但她听说了博士给出的建议后,还是赞叹说博士这种吃过墨水的人心肠最恶毒。以塔露拉小姐的体质,恐怕连续生育五十年都没有问题,我反倒希望她是被我们杀死而不是带回罗德岛了。” 阿米娅描述的地狱光景让陈都哆嗦了一下,她听说过女性生孩子是一场漫长的煎熬,如果把这痛苦重复五十次……哪怕是塔露拉也会被逼疯吧。 这件事超越了陈容许的底线,塔露拉可以用死亡为她的暴虐买单,但她不必以痛苦苟活的方式来赎罪,何况这事也超越了人伦的底线—— 在泰拉世界,所有跨种族的结合都会导致悲剧诞生。 第二百二十七章 莴苣姑娘(4) ——你是为了什么而登上罗德岛?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罗夏视野里,她淡粉色的长发微微发亮,他认得这是出现在他记忆里的女人,她曾在罗德岛号的甲板漫步,那时她的身影藏在光中,而她的声音则被风击碎。 “等等我。” 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罗夏产生留住她的想法。他的冲动战胜理智,驱动他的双腿大步向前,女人的身影也以浮游的姿态向前,他们的距离始终保持在视之可见而触之不可及的距离。 ——名誉与自尊? 跟随女人的身影,罗夏穿越月光照耀的小径,他来到林地,枯枝落叶在脚下送出欢迎,黑暗里的居民从四面八方传来窥探的视线。 转轮之寺不曾转动,林中之井仍然干渴,通体斑驳的飞蛾在他的颅内振翅,不知何时,他与追逐着的女人之间的道路填满了蛾的尸体。 蛾,混沌与渴慕的象征,那正是他对那个未晓其名的女人的感情。为了把她“留下来”,为了知晓“她是谁”,为了明白“为什么”,他追随女人向着居屋之门前进。 ——权柄与力量? 一道破旧的木门将居屋与林地隔绝,女人与亡者为伍。或许她本人正是已逝之人,所以她穿过亡者的队列而毫发无伤,但罗夏追逐她的时候,那些温顺的亡者却转过身来与他为敌。 “滚开!” 像是呼吸一样自然,金色的光束从他肌肤里渗出,汇聚成加键唢呐的轮廓。他的渴慕,他的欲望,他的雄心化为音律驱赶了亡者,也轰开了纯白之门。 纯白之门可以剥夺他的言语,却无法熄灭他心中的光束。于是,他自身迸发的光芒刺穿稀薄的雾气,把消失的女人再次纳入视野里。 “你逃不掉的。” 罗夏隐隐感觉,他和未具名的女人之间将是一场漫长的追逐战,并隐隐感觉兴奋了起来。 人奋斗的最初目的是为了躺在舒适区,而在那些已经踏入舒适区的人们却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已经满足的人顺势躺下,心中的欲望仍未满足的人则穿过舒适区继续向前,现在罗夏就是这样。 ——金钱与财宝? 在追逐女人的过程里,在罗德岛的点点滴滴从记忆里苏醒。他可以就此止步,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那样他可以继续做被人所爱的勃士,享受日常与常日的生活,而不必盯着那个未知的身影时体验诸多复杂的滋味:恐惧、痛楚、愤懑、愧疚、迷茫……还有一丝甜蜜的感觉。 然而他不曾犹豫,迅速穿越牡鹿之门,守门的巨兽悲悯的看着迷恋着某人的他,以黄铜色的眼泪相送。 他穿越画中之河,靛蓝的颜料在登岸之后褪去;他攀爬刀刃阶梯,稳重的踏出每一步,藏在阶梯下的渴血怪物们呆呆的长着嘴巴,却无法得到他的血液。 罗夏看着那些因为诞下子嗣而触碰禁忌,因而被关在刀刃阶梯下的怪物们——那些曾经为人的怪物们,触动不如以往强烈。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曾十分渴望和美丽漂亮的女性繁衍后代,既是雄性传播基因的本能, 也是社会责任和填满心灵空虚的欲望。然而,现在他发现有些东西藏在记忆里,凌驾于现在的生活上。 ——真爱?还是说……超越了这一切的伟大事业? 那个身影徘徊在蜘蛛之门前,罗夏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一次他一定要弄清楚那个女人的身份和她代表的回忆。当他的手触及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带着悲伤的表情重复那句被风击碎的话语—— “骗子。” 他后退一步,女人轻柔的话语像是重锤砸在他的胸口。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尽管在穿越纯白之门时他的嘴巴已经缝合,他口中满是咸涩,充满了呕吐的欲望。 “回答我,我到底做过什么?!” 回答罗夏的不是声音,而是火焰。火焰吞噬了女人的身影,在赤红的火光里,另一个身影浮现。这个身影既熟悉又陌生,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时常出现在罗夏的噩梦里。 被破坏的街道,熏黑的印记,绝望的干员,硫磺与焦糊的味道,肌肤被灼烧的感觉,龙的威严与银发的佩剑女人……当她冷漠的举起剑来的时候,唤来的是一片死亡。 “塔露拉。”罗夏念出了梦魇的名字。 那时博士刚刚从切尔诺伯格的石棺里醒来,他像刚睁眼的雏鸟一样看到握着他手的阿米娅, 尤其注意到她头上比在场所有的兽耳娘都长的兽耳。 阿米娅介绍她来自罗德岛,而他是罗德岛的一员,现在他们来要把他带走。尽管心中充满了“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做什么”的困惑,罗夏被罗德岛的救援队伍裹挟离开了医院。 彼时的切尔诺伯格陷入一片混乱,被第三集团军出卖的当地军警被分隔在各个街道,徒劳的抵抗着整合运动的攻势。而整合运动的活动不仅限于清除切尔诺伯格的武装力量,一部分人化为暴徒杀戮一切友军范围外的目标。 而在他们头顶,昏黄的天空酝酿着足以摧毁城市的天灾。切尔诺伯格本能逃离的,但整合运动对动力部位的破坏,使得城市沦为绝望之城。可是地上交战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怀着虚假的希望,真实的仇恨否定对方坚持的一切。 切尔诺伯格的居民与罗德岛皆遭受了攻击,区别在于前者在暴力面前只能承受苦难,而后者却能用更强的暴力碾碎施暴者。 那个叫阿米娅的姑娘年纪虽小,却是罗德岛人人信服的领袖,她有股不不可思议的魅力, 能让人竭尽全力去执行她的意愿。所以在她提议他接过队伍指挥的时候,尽管干员们和罗夏本人都很惊讶,但没人反对她的意见。 我能行吗? 看着阿米娅信任的表情,博士本能的觉得他自己无法拒绝拥有类似眼神的人。记忆一片空白的他小心翼翼的接入罗德岛的战术网络,当陌生的干员们化为他手中的棋子时,他心中涌现病态的快乐。 罗德岛向着预定的汇合地点撤退,沿途击退了零碎的整合运动小队,与乌萨斯军警一番不友善的交谈后,他初次窥见了这个世界感染者与普通人深深的隔阂。 不管怎样,一连串的胜利建立起罗夏的自信,就在想“我失忆以前莫非是个超级厉害的大人物”时,塔露拉出现了,带着硫磺和把人体烧焦的焦糊味,她带来一片炽热的死亡。 这只生物优雅如龙,邪恶也如龙。当她拦住罗德岛众人的前路时,罗夏的手心被她的威严逼出汗水。 塔露拉轻轻一挥,汇聚在剑上的能量向外扩散把一整条街道爆破。如果这是 RPG 游戏,那么塔露拉的强度至少是那种打完若干个小 boss 之后的中 boss,而她直接堵住了新手村的门。 在这条暴虐的龙面前,罗夏发觉自己的战术毫无意义。当时队伍里最强的重装干员临光仅仅是勉强接下塔露拉的随手一击,并且这一击立刻让她的护甲报废,无法再承受第二次打击。 是 Ace 带着他的队伍牺牲自己,为其他人断后。那时苏醒后的博士第一次失败,他望着被火光吞噬的 Ace 小队,心中满是苦涩。失败让人难受,更难受的是有人为了他的失败而牺牲。 同时,塔露拉就成为他的梦魇,他的执念,在战胜或是终结她之前,罗夏是无法忘记切尔诺伯格带给他的恐惧。每天清晨,当他回忆起昨晚的噩梦时,他总要摸摸暗索的大腿或者蹭蹭她的胸口才能安心。 “又见面了,罗德岛的博士。” 梦里的塔露拉和现实里一样强大,在知晓《厄德堡手稿》里有塔露拉留下的痕迹后,罗夏对于她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时机太糟糕了。 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博士有所成长,但塔露拉既不馋他身子,也不要他的心,他的长处就无法发挥。 至于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这周围尽是光线充足的环境,何况塔露拉意志坚定,发动无形之术也只是自取其辱。如今可以依靠的果然只有他手中的加键唢呐。 塔露拉像上次一样扶着剑柄,侧身和他的站位呈 45°角,不仅让塔露拉看起来更美,也让她合理的斜眼看人,表达对他人的轻蔑与自己的高傲。 塔露拉已经发出问候,罗夏觉得自己此刻代表着罗德岛,他人实力不济可以输,但气势还可以拼一拼。所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进入莫得感情的博士状态,用平淡的声音回答:“你好, 没想到你仍然记得我,真不幸啊。” “我们之间有若干个直接把我们的思考直接联系起来的‘中介物’,每当想起中介物的时候, 我们就能想起彼此。” 罗夏摊手说道:“我还不知道我们之间有那么多‘定情信物’。” “需要我提醒一下吗?切尔诺伯格、恐惧、《厄德堡手稿》、萨卡兹,以及……”塔露拉摇摇头,“这些足够吗?” “足够了,但我在罗德岛要忙着时间管理和多人运动,你在整合运动扮演为感染者谋福祉的革命者也十分辛苦,我们都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对方。”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但有些影响只要看一眼就足以显现。比如此刻,你的手不是在发抖吗?” 罗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正如塔露拉所说的,他的手轻轻颤抖着,汗液从手心渗出。他再抬头看向塔露拉,后者脸上一片嘲弄之意。 “看来我们诸多的联系里,还是恐惧最令你印象深刻。”塔露拉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正好,我在物色给你的礼物,恐惧如何?” 罗夏勉强笑了笑:“你不是萨菲罗斯,我也不是克劳德,现在更不是圣子降临的时代。” “白烂话说的不错,如果你来做取悦我的弄臣,想来是绝对优秀的那一个。虽然我们在这里的相遇是偶然,就让我问一句,有没有考虑来我这边?” 罗夏冷笑道: “谁不知道整合运动只是你捏在手里的炮灰,你随时可以抛弃它,我这时候主动往火坑里跳?” “所以我说的是‘我身边’,与其尸骨无存,不如在我身边作为弄臣活着,我可以允诺我与你同在。” “可是,你也命不久矣,只要我不傻就不会主动跳进火坑。” 塔露拉笑了,她笑的既不像战士,也不像龙,更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笑容,她怜悯的看着罗夏说:“看来你的失忆是真的,原本我以为在我们相逢的时候,你能认出我这个老朋友的。” “你是谁?” “不死的科西切,难道这个名字你没有印象吗?” 罗夏茫然的眨眨眼睛,他真的没有关于科西切的印象,塔露拉轻轻叹口气,一直佩戴在身边的长剑出鞘,上面缠绕着火光。 “在这里杀死你的话,你在现实里并不会死去,但毫无疑问,在一段时间里你无法对罗德岛贡献价值。说不定等你再度醒来的时候,你能看到罗德岛被碾碎的遗骨。” 罗夏把加键唢呐放在嘴边:“我是第一个死在你剑下的人吗?” “不,你将是第二个。” 罗夏失望的垂下眼眸: “我才第二名?看来我真的不走运,先是第三名,然后是第二名…… 照这个趋势,如果我下次遇到还想杀我的人,大概就能第一名吧。” “没有下次了,这一次就是终结。” 塔露拉剑尖有火光酝酿,罗夏抬起头来,冷气在他手里汇聚。他们几乎同时朝对方投掷自己的力量,塔露拉的火焰翻涌,而博士则凭空制造了一面六边形的寒冰护盾。 “霜星的源石技艺……怎么可能!” 火焰消逝,护盾汽化又液化,在一片升腾的雾气里,罗夏与塔露拉彼此对视。一根黑色的冰矛从雾气里钻出,刺向塔露拉的胸脯,而塔露拉从容的后退一步,手臂舒展让剑与手臂连成一条直线,剑尖与矛尖碰撞,蛛网状的裂痕从矛尖蔓延,很快让整根长矛化为碎冰块掉落。 “你从哪里窃取了霜星的力量?”塔露拉问。 罗夏舔了舔嘴唇,微笑着说道:“靠舔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莴苣姑娘(5)(106→105) 在第一次舔舐霜星身上的源石结晶后,冰冷的力量便出现在罗夏体内,那时候他仅仅能够使用这力量变出冰花取悦凯尔希,既是因为他摄入的结晶太少,也是他的运用不够熟练。 在霜星上舰之后,罗夏和她的浇流变得频繁起来,他摄食了更多的源石结晶,也从霜星那里学到运用这些力量的方法。 幽灵鲨的事件之后,他深感自己学武太晚,哪怕有名湿指导(斯卡蒂)也不可能与有能力冲破保护来刺杀他的敌人匹敌。既然武艺的路走不通,罗夏只好走术师这条路。 因而,他越发倚重霜星的指导,将新学习的源石技艺当做秘密武器。霜星不是科班出身, 她的源石技艺一靠天赋二靠寻思,她的讲解让没天赋也寻思不到点子上的罗夏一头雾水。 万般无奈之下,他请来天火把霜星的“寻思”翻译成术语,这样他终于获得了一本寒冰系源石技艺的使用教材。 为了早点变强,博士怀着竭泽而渔的态度把霜星舔的光溜溜的,只有那些灰色的、略微凹陷下去的线型痕迹昭示着霜星的苦难过去。 “你可真是奇妙,”光溜溜的叶莲娜抱住罗夏,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胸口,“我听父亲…… 听爱国者说,源石数百年来已经永远融入了人们的生活,带来了利益,冲突,很快它诞生了无数怪物。而你……竟然把这数百年的苦难当做零嘴。” “我对自己异于常人有自觉。” “如果感染者人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就好了,那样他们至少可以自救。” “很可惜,不能。我既为了自己独一无二的食谱而自得,也为仅属于我一人的佳肴而感伤。 不过嘛,喜悦比感伤更多。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就无法帮助叶莲娜小姐,叶莲娜小姐也就不会来到罗德岛。” “你还真是擅长对付女人。” 霜星嘴上像是抱怨,但她的肢体动作表明她心情愉快。她翻了个身,把罗夏压在下面,伸手挠他的咯吱窝,惹得罗夏不停的大笑。泪水从眼角流下来。她俯下身来,伸出舌头把他眼角的泪水卷走。 尽管塔露拉的出力只有 5%左右,她那破绽百出的攻击是对他战力轻视的结果,但罗夏还是为他能接下塔露拉的一击而感到高兴,他舌头的日夜操劳总算没有白费。 塔露拉没有为失手而沮丧,相反,她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剑上包裹的火焰浓厚了一倍…… 至少 10%的出力。 罗夏表面镇定自若,内心慌得一比。他施展源石技艺的能量供给来自于之前消化霜星体表的源石结晶,也就意味着他的能量槽只会掉而不会涨,一旦能量槽清空他就无计可施。 塔露拉不会给他思考战术的时间,她的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火焰填充轨迹向着罗夏的身体飞来。罗夏一个腰子翻身,灼热的气浪在手臂上扩散。 他爬起来的时候,视野里出现剑的轮廓,包裹着火焰的长剑直奔他的胸口。罗夏伸出手来, 一个空心的欧式几何锁住了塔露拉的长剑,利用其短暂的停顿时间,他脚尖点地后撤步,手中的唢呐放在嘴边。 博士擅长也仅有的两种源石技艺合一,这是从未有过的尝试,但为了活命他必须尝试,然后期望幸运站在他这一边。当高亢的音节奏响之时,一具冰棺出现,数个人形的幻影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冲向塔露拉。 “真难听。”塔露拉嘟囔道。 冰棺在抬棺人的加速中变成了巨大的攻城椎,塔露拉银色的发丝在流风中晃动,她的眼中映出冰蓝,然后被赤红取代,野蛮的力量随着她挥剑的动作施展。 “嘭!” 力量的碰撞直接把罗夏推了出去,他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来。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右臂产生剧烈的痛楚,让他一下子跌倒在地。 与左臂对称的伤口在右臂显现,伤口处翻卷的皮肉犹如开启一道门关,鲜血滴落,其中蕴藏着金色的光芒,很快又被火焰蒸发,让空气里残留浓腥的味道。 罗夏抬起头来,看到塔露拉毫发无损的分开烟尘与汽雾。每一步都留下余火的脚印,一条火焰之路在她身后铺就。罗夏有些失望,他没指望在正面交锋里击败塔露拉,他只是失望自己没有给塔露拉造成一点困扰。 “还有新招吗?”塔露拉说, “我想起了小时候观看猎物与猎物者搏斗,为了生存而倾尽全力的姿态,大自然里生存法则有种残酷的美,而我欣赏这种美学。” 罗夏苦笑道:“看来我是被当做猎物了。” “这是荣幸,如果不是你身份特殊,我们相遇五秒之后就会结束战斗。” 罗夏具现手枪,对着地面射出一发子弹以增强音感,转眼之间,塔露拉已经来到眼前,高举起手中的剑。罗夏只得举起自己的唢呐,被塔露拉的剑砸进地面。 “咳。” 他吐出一口血来,尽管模样狼狈,但塔露拉面容仍然严肃。现在的博士和她所知的那个东西只有四成相似,但他们的身体素质是相同的。类似的攻击她要在一分钟内再完成六次才有可能杀死他。 她不准备那么做,活的博士比死了的更有价值,既然那个老女人试图控制博士做罗德岛的工具人,那么证明博士理论上是可控的。这么一件宝贝窝在罗德岛这种无聊的地方实在可惜。 然而,塔露拉听到剑下的男人发出古怪的笑声,她定睛细看,发觉博士的怀里有十五个破碎的玻璃瓶,青色的液体流出,浸染了他的身体,也让空气里浮现淡淡的香气。 “如果你指望用毒药同归于尽的话,那么最后只是在折磨你自己罢了。”塔露拉说,“我是德拉克,没那么容易中毒。” “你大概不知道,罗德岛也有一位德拉克,所以你们种族的特性我也清楚。 “罗夏抬起头来, 他的瞳中映出塔露拉的剑锋,“这可不是毒药,而是祝福啊。” 罗夏的手掌摊开,冰刺拔地而起,塔露拉后退一步,挥剑斩断冰刺,青色的药水在空气中泼洒,归于泥土。她向前再踏出一步,舒展手臂,长剑裹挟的流风吹开了博士的刘海。 “浪费你的精力只为了做无聊的药剂?你明明还有霜星的力量,却连一个法术都施展不出来,你的唢呐也无法构建,那是你唯二能够对抗我的手段。” “兵法有云,攻芯为上,攻城为下。这句话的意思是,与一个女人交战,打击她的内芯比伤害她的肉体更为有效。而我的实践告诉我,想要打开女人的内心必须温柔,而想要进入女人的内芯必须强硬。 不管你精神是男人,女人,或者不是人,但你的原装舰桥表明你至少在生理上是个女人。 那么,芯战的规则对你适用。” 塔露拉摇了摇头:“就迷之自信这一点,你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她的手臂抬起又落下,耀眼的金色光芒从罗夏第二道伤口里渗出。塔露拉立刻以火焰密不透风的包围自己,她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操纵火焰向外扩散,并作出追击的姿态。 然而,一抹冰蓝色的光芒闯入她的视野,罗夏躲在冰盾之下。在冰盾消融的瞬间他从地面弹起,持握冰矛发动咸鱼突刺。塔露拉伸手想要拨开它,下一秒,她却看到自己的手掌被冰矛穿刺。 两根冰矛从地面升起贯穿了她的双脚,她想要驱使火焰,然而剧烈的痛楚分散了她的精力。 她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额头。 “结束了。” 罗夏冷酷的声音与枪声一起响起,塔露拉闭上眼睛,聆听着子弹撞击她额头的声音,轻声说道:“结束了。” 她睁开眼睛,没有手枪,没有冰矛,她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剑锋距离罗夏的额头只有 1cm 的距离。罗夏捂住自己的嘴巴,血液不断从指缝和他手臂的伤口里渗出,殷红的血中有着金色的雾气升腾。 “原来如此,你刚才为我植入了幻术。”塔露拉感受着身体的痛楚,“在幻觉里受伤带来的痛苦会反应到现实里,那么如果你给我植入死的幻觉,那么我在现实就会真的死掉……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吧。” 回答塔露拉的是罗夏粗重的呼吸,仿佛破旧的鼓风箱那般沉重的声音。塔露拉接着说: “你 的手臂伤口很奇怪,那不是我留下的伤口,再结合你突然表现出的令对方陷入幻觉的能力,是通过这道伤口获得的新能力吗? 在神话传说中,献祭自己而得到力量的行为并不罕见,哪怕是奥丁也失去了一只眼睛,相比之下你仅仅用手臂上的一条伤口就得到新能力实在太划算了。 如果是寻常人,大概已经被你的幻觉直接杀死了,但对有过死亡体验的人来说,你所制造的死亡幻觉就如同处男去写 H 文,你可以模仿,却无法注入灵魂。” “咳,还真是毫不留情的评价。在那些被你欺骗的感染者面前,你也是如此喋喋不休吗?” “当然不是,一个领袖应该与部下保持适当的距离,我现在对你说那么多,就当是对老朋友的一些优待吧。何况,我听闻过去的博士也很高冷,即便对他服务的特蕾西亚也常常一言不发,现在的你话也挺多的。” 塔露拉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单词,听起来像女人的名字。 “特蕾西亚”让记忆的碎片自动拼合, 在甲板散步的她,被阳光剥夺色彩的她,在梦中徘徊的她,对他说出“骗子”的她,都是“特蕾西亚”的一片羽翼。 “特蕾西亚,关于这个女人你知道什么?”罗夏问。 “这件事,你问问她最信任的人和你最信任的人比较好。”塔露拉举起剑来,“愉快的聊天时间结束了。” 罗夏怔怔的看着塔露拉,忽然笑了起来,不是死到临头的人故意摆出的洒脱笑容,而是他发自内心的认为事情还在掌控之中。 “你还有什么后手吗?”塔露拉问, “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想要榨出一个人绝望,非得等他招数用尽不可。” “那么,就让我光明正大的拖延一下时间好了, “罗夏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不可能 在正面交战里胜过你,再给我十年的时间都不行。 所以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给你制造足以影响你状态的麻烦,其中的关键在于我必须表现的足够弱,只有足够弱才能让你轻视我,以猫戏老鼠般的姿态和我玩耍。” “你想说你是示敌以弱?” “虽然很想那么说,但我的战斗力真的很弱,根本不用装。一开始,我是想出其不意的用霜星教给我的源石技艺打败你。” “霜星的强大来自于冰原的锤炼,而你拙劣的模仿就像处男写 H 文一样,完全没有灵魂。 何况,就算那个叛徒在这里,也不是我的对手。” “是的,我尝试之后很快认清现实,所以我想到了新的手段,这种手段因为不道德而被我封禁,但我觉得和你对战的话是不用讲道德的。” “你指这些青色药剂?”塔露拉问。 “存乎想象的事物具备力量,这些药剂比现实里更强力,因为现实受到逻辑和常理的约束, 而想象则是无拘无束的,所以我放弃了源石技艺,转而全力想象青色药剂。 后面对你的牵制性攻击也好,为你植入幻觉也好,絮絮叨叨说一大堆话也好,我只是给你制造期待感,让你期待我的后手,从而争取时间罢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事情的发展还在你的掌握中?” “大体是不差的,”罗夏指了指塔露拉站立的地面,“塔露拉,不管你的身体里装着哪个变态,但你的身体的确是一个年轻姑娘,年轻的姑娘……总是爱玩的。” 顺着罗夏手指的方向,塔露拉低头,看到干燥的地面有被浸润的深色斑点。她的注意力从罗夏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时,火热的感觉席卷了她的身体,而这种火热与她操纵的火焰不同。 “意志坚定如深海猎人,让其体验欢愉至多需要三百滴,而我所知的那位德拉克只能扛住不到两百滴的分量。诚然,高贵如龙的你拥有强大的意志力,然而你们的身体却充满了情欲, 只是等待一个时机。 我所做的,不过是用青色药剂唤醒你们的本能。它不是伤害,而是一种祝福,所以绕开了你身体的防御机制,达成效果。” 塔露拉捂住自己的小腹,然后挪到自己的胸口,她吞了口口水,干渴的感觉从喉咙里涌现。 她不快的甩动手臂,火焰席卷了罗夏的胸膛,在其上留下一道焦黑的伤口。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你还得杀我六次,同时你身体的激情无法停止。你的水分还够吗, 塔露拉?!” 罗夏手忙脚乱的逃离塔露拉的攻击范围,同时不忘开口嘲讽。塔露拉两股战战,迈出脚步的瞬间涌出一股让她发软的酸意,香甜的味道涌入她的鼻腔,干扰了她的思考。 然而,纵火已经成为塔露拉呼吸般的本能,她的手指对准博士逃跑的背影,火光在指尖骤现,红莲绽放,每一片火焰的花瓣都在她与罗夏之间描绘一条优美的函数曲线,从四面八方把他包围。 罗夏就地一滚,躲开了最先袭来的一团火焰,火焰在地面炸裂,气浪推着他翻滚的更远。 他身体僵硬的躺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从天空坠落的火光。这些先后坠落的火焰足够在一分钟杀死他六次,他马上要迎来在梦中的终结, “凯尔希,特蕾西亚,阿米娅……” 他无意识的念出这几个名字,闭上眼睛等待被焚烧的感觉。一秒之后,橙红的光亮钻进他黑暗的视野里,他困惑的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上方,一道斜刺里钻出的焰光把所有的攻击拦截。 塔露拉和罗夏同时看向新来的参战者,穿着草榴色连衣裙的白发猫娘朝两人致意。罗夏瞪大眼睛,他没想到最讨厌的人会扮演救兵的角色。 “凯尔希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夏一下子坐了起来,红麦色从视野里一闪而逝,他大口大口喘息着,抚摸着自己的喉咙, 那里还残留被塔露拉的火焰灼烧过的感觉。 他抹了一把,发觉额头满是汗水,白衬衫也满是被浸润的痕迹。陌生的沙发花纹出现在视野里,几秒之后,他想起来这是在陈 sir 家的客厅里。 冰凉的感觉在罗夏脸颊上扩散,他抬起头来,水杯和风笛的形象一起纳入眼中,他想起自己刚醒来时消失在他视野里的红麦色,大概那时候风笛正在俯身看他吧。 风笛把水杯递过来,罗夏接过来咕噜咕噜,风笛解释道: “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你满脸痛苦的 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就像一条毛毛虫。走近一看你满身都是汗,我就想你大概做噩梦了。” “嗯,的确是噩梦。” 罗夏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风笛笑了笑,“噩梦已经结束了。” 漫宿里的遭遇战极大的消耗了博士的精神,让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有挥散不去的忧郁。他的郁闷化利箭命中了风笛的心,她跌跌撞撞的后退两步,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自己加快的心跳。 风笛对博士的“来电”混合了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母性的保护欲,还有微弱的基于颜值的心动。大大咧咧的姑娘并不能把这些细腻的感觉区分,她只注意到自己心跳加快的事实。 “风笛,陈 sir 和阿米娅呢?”罗夏问。 “半个小时以前,我下楼的时候看到她们神色严肃的出去,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然后我就看到博士像毛毛虫那样扭来扭去。” “呃,不用给我形容第二次……等等,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看我看了半小时的时间?” 风笛摸了摸后脑勺说: “陈陈说过你的事情,然后我很好奇嘛,她所说的博士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的话语总会带着偏见,我就想亲眼观察博士,看看你为人怎样。” “看着做噩梦的我可观察不到什么,而且这种话也不该和我本人说,不然我为了给你留下好印象,故意表演怎么办?” “别小看我啊,别人说没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你倒是注意你的“陈陈”时常用人贩子贩卖奴隶的眼光看你啊! 罗夏捂住额头叹息,风笛没她自己吹嘘的那么精明,但也绝不是笨蛋。像她这样颜值高身材棒的姑娘,如果是个傻子,恐怕早已经被人拐到窑子里完成千人斩了。 心态安定下来后,罗夏不由自主的回想梦中和塔露拉的遭遇,塔露拉在梦中带给她痛苦, 而他“以德报怨”给予塔露拉“祝福”,他的痛苦和她的祝福都会带回现实中。令现实改变。 一想起塔露拉一天要换三条内裤,打架更要提前预备纸尿裤的场景,罗夏就感觉发自内心的愉悦,并再次感谢蓝毒。 结束沉思的时候,他抬头看到风笛直勾勾的看着他,顺着她的视线,他低头看到自己被汗水浸润,因而变得半透明的白衬衫,心中毫无波动。 男人的上半身不属于设防区域,被看也就看了。如果罗夏有棱角分明的肌肉和油亮的古铜色肌肤的话,甚至不介意做个暴露狂向异性炫耀自己野性的美。 现在,罗夏半透明的白衬衣下只有堆积的脂肪,被人看到只会降低评价。他急忙用外套掩住自己,风笛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说道:“啊,没什么味道,我不介意的。” 她那么说反而让罗夏介意自己会不会有大叔臭,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定没有什么味道后才放心。 “那么在意的话,要不要去冲个澡?”风笛问,“热水器里还有热水,足够博士用了。” “呃,这样不好吧。” “博士不想带着汗味和陈陈或者阿米娅相处吧。” “可是,陈 sir 如果知道有男人用她的浴室……” “就说是我洗的就好了。”风笛眨眨眼睛,“或者,也可以说是我不小心把什么东西弄到博士衣服上。” 罗夏被说的有些心动:“可是我的衣服怎么办?” “又不是太脏,放在自动洗衣机里洗干净之后烘干,我再交给你就行了。” 怀着不想被陈 sir 和阿米娅嫌弃的心情,罗夏走进浴室,风笛为他拿了一套备用的。罗夏拧开淋浴开关,回头看到浴室毛玻璃门上映出朦胧的影子。 “风笛?” “啊,博士的衬衫和裤子已经扔进洗衣机里了,你的东西收在外面,至于最后一件衣服……” 随着风笛的声音,罗夏低头看到篮子里的内裤说:“这件就算了。” 风笛舒了一口气,开玩笑似的问道:“需要帮忙搓背吗?” “How much?” “因人而异,有的人给我一百万我都不准,博士的话……事后请我吃一顿麻辣烫吧。” 给我来十次! 罗夏很想那么说,但他知道风笛只是在开玩笑,所以他回答:“吃麻辣烫不怕脸上长痘痘吗?” “多喝点水不就好了。” “……还行。” 以瓦伊凡人的体质,许多问题只要喝酒就能解决了。博士享受着从头冲到脚的温水,肌肤有舒适清爽的感觉扩散,风笛则靠在浴室门外,哼着家长的歌谣。 风笛看向洗衣篮,她其实说了谎,博士的衣服还没有放到洗衣篮里,他的原味白衬衫现在正被她握在手里。 受了爱情小说的影响,风笛对男人的白衬衫犹如少年人对原味丝袜的幻想。她在龙门无聊时买了一些爱情小说,如饥似渴的汲取着爱情的知识。 正如爱写 H 文的大多是处男怪,爱情小说的作家描写的爱情多半也是臆想。虽然没有灵魂, 但如果文笔和故事情节设计更好的话,欺骗外行人是足够了。 风笛就是被欺骗的外行人,她鼓动博士去洗澡,就是为了实践爱情小说里的情节,想要知道能让肚皮上画着银纹的风纪委员感到心动的味道是什么。 “啊,就这。” 几秒之后风笛失望的放下衣服,嘟囔道: “害我又是说谎又是像个痴女一样去闻别人的衣服, 结果只有汗味嘛。” 一墙之隔的两片天地,水流击打地面的声音,乡村歌谣与洗衣机的颤抖交织在一起。而后, 博士浑然不觉而风笛警觉的开门声从门关传来。 “好,阿米娅,我信罗德岛一次。” “不,陈警司,不是相信罗德岛,是相信感染者一次。” “我……从没有相信过感染者。” “那么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尝试。” 陈与阿米娅的交谈从门关一直持续到客厅,风笛找个机会,从浴室方向冲出来,对阿米娅做个歉意的手势把陈来到门边。 “风笛,是不是陈 sir 她们回来了?”罗夏问。 面对陈,风笛做了个息声的手势,然后对着浴室门口说道: “没有没有,我刚才以为门铃响 了去看看。” “你搞什么?”陈用口型问。 “我把水弄得博士满身都是,特别是他上衣都被浸湿了。总不好让他这样去见你们,所以我让他去洗澡。”风笛笑着指了指洗衣机,“诺,销毁证据,已经快洗好了。” 陈感觉像被锤子砸了一下,她用手指一边按摩额头一边问道:“那……其他的痕迹呢?” “沙发已经干了,我怕留下气味还喷了空气清新剂。”风笛轻轻拍拍胸脯,“我做什么都是干净利索,一击致命。” “是啊,这事做的真是干净利索。”陈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抽动, “没想到你能那么快。” “哎呀,也不算快啦。我下来之后看到客厅只有睡着的博士,我犹豫了半小时才走过去, 那时候博士正好醒了。他吓了我一跳,我也吓了他一跳。不过,他是个很好说服的人真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是你主动的!” “博士有点拘谨,另外可以看得出他很重视我,不然不会注意在我面前的形象。 “风笛摸着 后脑勺说, “不过,为了满足我的愿望,我是拿你和阿米娅要挟他……唔,总感觉有些卑鄙啊。” “他很大(尺寸)吧,”陈用发颤的声音说,“难道你一点都不介意,你们的接触就没有、 就没有生涩的地方?” “大(年龄)归大,但接触的时候没什么感觉。 “风笛憨笑道,”可能我天生这方面不敏感 吧,不过博士让人感觉挺舒服的。” 陈已经在思考如何把风笛分成六箱,贴上冷冻食材的标签送到罗德岛。这时候,她昏昏沉沉的大脑恢复清醒,智商上线之后冷静的对风笛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博士做噩梦出了一身汗,我让他去洗澡。啊,衣服洗好了,麻烦你烘干一下,我去牵扯住阿米娅。” “喂!” 风笛回过头来,用口型说“加油!”,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陈理解了风笛撮合她和博士的心意,哭笑不得的看了眼洗衣机,又看了眼浴室门口,听到里边的流水声,想象着博士异乎寻常的身体,她吞了口口水。 “风笛,”浴室里传来罗夏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马上要洗好了,请问我的衣服……” “马上!” 陈学着风笛的声音回答,她学的不像,但罗夏没有听出来,让她庆幸的同时又略感失望。 她把博士的衣服拿出来,做最后的烘干工作,首先是裤子,她好奇的摸了摸裆部,松松垮垮的感觉让她会心一笑。 淋浴声早就停了下来,陈知道罗夏还在里边等着,她急忙烘干裤子,然后换到潮乎乎的白衬衫,烘干之后,她没有和裤子一起放在门口的篮子,而是心血来潮穿在身上。 博士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她甩动袖子,原地踮起脚尖转了一圈,想起了童年时穿着父亲的衣服玩乐时那种朴素的快乐。 就在这时候,迟迟等不到衣服的罗夏打开浴室门,相隔的世界重新联通,围着浴巾的博士与穿着他衬衣的陈对视,同时呆住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莴苣姑娘(6) 对彼此而言,这一幕都不可思议,罗夏的诧异更多一些。他的视线对准陈身上的白衬衣, 而陈的视线对准他腰间的白浴巾,同时产生“好大”的感想。 “陈陈陈 sir,”罗夏说话有些结巴,“你怎么会穿着我的衣服?” 陈隶属于龙门近卫局督导组,这个组织负责指导近卫局,并与最危险的犯罪分子交锋,因而她有着丰富的询问经验,自然也知道如何抵抗问询。 所以她当即板着面孔回答: “穿错了,我还以为是我的衣服,看着就有些大。穿上之后活动一圈,发现果然如此。倒是你,为什么会突然在我家里洗澡?” 她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并不给罗夏思考是否合理的时间,立刻抛出下一个问题射击他,这种战术通常被称为恶人先告状。 罗夏现在还搞不清情况,为什么陈 sir 取代了风笛的位置,为什么陈会犯下如此低级失误。 刚洗完澡的他还晕乎乎的,呆呆的看着陈 sir。 陈 sir 也紧张的看着他,她清楚如果被博士缓过神来,那么她的形象就会被博士固定成痴女,这是她绝对不容许发生的事。在心里对风笛和博士说声抱歉后,陈决定先下手为强,围绕这两人的关系开火,必要的话她会强行捏住博士的把柄,或是让他物理性失忆。 事与愿违,他们的对视没有持续太久,阿米娅和风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前者疑惑而后者慌张。想必阿米娅看出端倪,风笛想要强硬的阻拦只会让她更加疑惑,所以风笛故意抬高声音, 让浴室门口的两个人听到。 在危机时刻,罗夏与陈的眼神都有了光彩,罗夏示意陈把衣服赶紧脱下来,他自己则把浴室门关上,装作无事发生。然而,罗夏忘了这里不是罗德岛,陈 sir 不是他的干员,不会听他的指使。 陈自有主意,罗夏眼前一花,就感觉一颗炮弹撞进自己怀里,他向后摔倒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他抬起头来,看到陈压在他身上,她用脚后跟踹了一下门边,浴室门就此合拢。 阿米娅和风笛的影子在毛玻璃上浮现:“我刚才听到很大的动静,奇怪,人在浴室里吗?” 罗夏与趴在自己身上的陈对视,后者从他翻身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感觉刚才有什么东西顶到她。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门口的麻烦应付过去,所以她捅了捅罗夏的腰。 “啊,是我在里面,阿米娅。” “博士,你怎么会在陈警司家的浴室里?” “因为做噩梦,身上出了很多汗,这种天气我怕会有味道。” “真的?” “我干嘛骗你啊。” “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博士你……太见外了!” 这时候,风笛适时的把责任揽过去: “怪我怪我,博士一开始不想用的,是我把他推进去的, 又怕你误会,就想要把你拖到博士从浴室出来为止。” “这样啊,”阿米娅松了口气, “你直接说不就好了。” “可是阿米娅,你刚才的脸色很可怕啊。” “有吗……啊对了,博士,你追的小说《我的妈妈亚瑟王》更新了,是你喜欢的奶球哦。” 阿米娅的声音有些怨念,考虑到她胸部足以起飞战斗机的刚毅线条,她的怨念不难理解。 “啊啊,你先去客厅等我吧,我还在洗澡,你在这里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我们在汐斯塔的时候不是一起洗过好几次了吗?”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陈的目光已经把罗夏千刀万剐。乱搞男女关系也就算了,阿米娅还是个孩子,那么大真的会死人的。就算不死,说不定也要在医院养伤好几个月,留下一生不忘的心理阴影。 汗水从罗夏额角滚落,他又出了一身汗,刚才算是做了无用功。他不敢去看陈的表情,委婉的解释道: “那时候你穿着泳衣,后来的时候都是大家一起,老实说十几个人挤在同一个浴室里,我除了闷的想吐之外没有其他感想。” “这样啊,你看到陈警司了吗?” “没有啊。” “哦,我还以为陈警司和博士都在浴室里。” “胡说!你在想什么呢!我我我怎么可能和陈警司做这种下流的事情!” 陈捂住脸庞,罗夏的慌乱几乎等于不打自招,向提问者坦诚浴室里有问题。阿米娅小小年纪便统领罗德岛,不会放过这个破绽。 果不其然,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罗夏急忙抓住它拧了回去。阿米娅低沉的、渗人的声音从里边钻出:“博士,你果然在里边藏着女人吧。” 站在外面的风笛无助的解说道: “阿米娅妹妹,现在你的表情有点可怕啊,难道你生气了?”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我是博士的最佳拍档,对博士的事应该了如指掌,博士不会有任何事瞒着我对吗?” 事情刻不容缓,陈把博士的白衬衣脱掉,丢进篮子里,自己两步踏上浴缸把通气窗打开, 打算爬出去走外面的管线。对普通人这是送命之举,而陈来说,这只是跑酷游戏。 陈 sir 的尾巴与屁股挤在通气窗,罗夏看了两秒,舔舔嘴唇,阿米娅已经拧开门把手准备推门进来,罗夏这时候爆个猛料给陈争取时间。 “我在梦中遇到塔露拉,若不是凯尔希医生搭救,我就在梦里被塔露拉变成碳烤罗夏了。” 彼时陈已经爬到外面,听到罗夏的话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条消息成功迟滞了阿米娅两秒钟,她推门进来的时候,罗夏做了个无辜的手势。 阿米娅看了看打开的通气窗,再看看博士篮子里的白衬衫,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她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博士,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在弄鬼”。 不久之后,陈从正门回来。阿米娅没有再追究这件事,而是和其他三人玩起电视游戏,四个游戏菜鸟合力打一款 RPG 游戏,游戏过程自然惨不忍睹。然而这不是主打竞争的游戏,合作本身就是乐趣。 转眼间天色变得昏暗,罗夏与阿米娅就此起身告辞。陈与风笛把他们送出小区,前者趁着黑暗,偷偷抓住罗夏的袖子,轻声说道:“能告诉我你和塔露拉发生了什么吗?” “你有兴趣?” “我已经把秘密告诉阿米娅,你回去之后听她说完就知道我关心塔露拉的原因。” 她松开罗夏的袖子,风推动云层,一抹幽白的月光打在陈身前的土地,让罗夏得以窥见她脸上悲伤的表情。罗夏想要安慰陈,但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他嘴唇嗫喏欲言又止,最后抓住了陈的手。 陈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微张,显然诧异博士为什么会那么做。罗夏只是抓紧她的手, 他承诺过她,他射击过她,也拥有独属于他们的回忆,因而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对陈负起一定程度的责任。 “我会帮助你实现愿望,”罗夏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有一天,你决心作为感染者而活, 那么罗德岛欢迎你,那里将是你的新家园。” “你和阿米娅提前通过气吗?” “什么?” “看来不是。那么你们真默契啊,对我说了一样的话。”陈把罗夏的手挪开,“谢谢,我好多了。” 骗子,你的脸色和刚才一样难看。罗夏想。 他叹息着回到阿米娅身边,彼时阿米娅刚刚逃离风笛的魔爪,她用手肘捅了捅罗夏的手臂说:“我知道当时博士和陈在同一个浴室里。” “你知道?” “打开的通气窗和莫名其妙扔在篮子里的白衬衣出卖了你们。因为没看到什么奇怪的痕迹, 没闻到海鲜的味道,而且陈警司回来的时候双腿笔直,步伐有力,脖颈与胸口的肌肤是正常的肤色,我就知道你们没做奇怪的事了。” “你似乎很关心这些事情?” “如果是罗德岛的成员我是不太管的,但一想到博士有可能会被外面的女人欺骗,我就感觉闷闷的。”阿米娅捂住胸口,“抱歉,刚才看到博士在陈那里吃瘪的模样,我竟然……有些开心。” 罗夏伸手弹了阿米娅的脑袋一下,后者嘿嘿的傻笑着靠过来,他们的影子在地面连接。 “我看出陈有难处,而且这事和塔露拉有关,所以我想要帮注她,给她注入精神和希望。 结果她很敷衍的拒绝我……她把我小看了,认为我们解决不了这件事,我偏要当着她的面干成这件事。” 对于博士的豪言壮语,阿米娅不置与否,她转而说道: “博士已经猜到陈与塔露拉存在联系, 看来我们回去之后需要立刻交流一下今天所得的情报。” 罗夏点点头,他牵着阿米娅的手在月光下漫步,偶尔会有路人朝这对差距过大的组合投来诧异的视线。阿米娅可不在乎,她看着皎洁的月色,感觉心情很好。 她心血来潮的问道:“如果我说‘月色真美啊’,博士会如何回答呢?” 罗夏看了眼天空,说道:“唔,今天的月亮挺圆的。” “……” “怎么了?我记得安洁莉娜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可是当时根本就没有月亮,我只看到一片微红的云。” “真令人惊讶,安洁莉娜还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博士又是怎么回答的?” “我照实说。” 回答罗夏的是一声叹息,他心中略显忐忑,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辜负别人的好意,让他失去了品尝青涩樱桃的机会。但阿米娅心情很好,她横跨一步抱住他的手臂,就这样贴着他回去。 回到罗德岛他们不做休息,径直做电梯来到罗德岛的最高处,也是凯尔希医生的办公室。 几位干员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阿米娅和博士后纷纷问好。 阿米娅感叹道: “真罕见啊,凯尔希医生召集了五个小队的队长。哦,博士不知道,这是罗德岛内的固定编制,都是拥有丰富战斗经验或者强大实力的专家,专门用于处理事关罗德岛的危急事件。” 罗夏指了指自己:“那我平常指挥的呢?” “博士指挥的小队都是来自干员们自愿申报,没有固定搭配,全看博士心情。我注意到有些时候不符合作战要求,却能出现在队伍里女干员都有一张漂亮脸蛋,或许还有好身材。” 罗夏尴尬的摸摸后脑勺: “我是在增进和干员们之间的信赖,这也是博士工作的重要一环。” “嗯,重要一环,博士很擅长正中靶心呢。” 阿米娅白了罗夏一眼,她推开门,看到凯尔希医生揉着额角,另一只手端着黑咖啡。两人对视一眼,阿米娅率先说道:“我争取来陈警司的支持,她告诉我一些很重要的秘密。” 凯尔希放下咖啡杯,手伸到桌子下面摁了一下,金属材质的壁板从天花板滑落,在她的办公室里分隔出一块狭小的空间。 “说吧,这件事仅限于我们三个知道。”凯尔希说。 “陈警司和塔露拉是同母异父的姐妹……”阿米娅吞了口口水, “我知道这难以置信,但至 少陈警司坚信如此。她一直在思考如何对待走上歧途的姐姐,最后决定亲手了结她。 当她得知我们罗德岛有对整合运动动手的理由时,她最初表现的十分抗拒,所以我不得不拿博士威胁她。” 罗夏指了指自己:“我?我有什么可威胁陈 sir 的?” 其他两人的视线迅速下移,他后退一步护住自己的下议院说: “喂,我们罗德岛是民主的吧。” “好,那就是否运用博士去威慑对手与潜在盟友之事进行表决。”凯尔希首先举起手来, “我 赞同。” 阿米娅踮起脚来高举右手:“我也赞同!” 凯尔希重新转向博士:“好了,投票结束了,这是民主的胜利。” 博士还能说什么呢,他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聆听阿米娅的汇报。今天他虽然是和阿米娅一起去的,但两人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交集,负责主攻的是阿米娅,他这一天做的事只是拎东西、 和风笛接触、吃喝睡、洗澡,享受意外,也就和塔露拉梦中的接触值得一说。 等阿米娅汇报完毕之后,他看向凯尔希说道: “今天真是多谢了,如果没有你,我已经被做 成碳烤罗夏了。” “就塔露拉的火力,我认为这道菜该叫碳化罗夏。” 重点是菜名吗?! 博士略去关于特蕾西亚的部分,而把其余坦诚。当他讲到青色药剂对塔露拉在现实里造成的影响时,他不出意外的收获了嫌弃的眼神。凯尔希冷淡的提醒道: “你见过苇草应该知道,德 拉克总是炽热的,而塔露拉的火焰比苇草更甚。别打什么鬼主意,我这里没有将碳化的肢体复原的技术。” 凯尔希医生,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正式推荐一下学姐的新书《我的妈妈亚瑟王》,孝心会变质,不列颠的命运会坳转,而奶球则是唯一不变的永恒美丽之物。 第二百三十章 莴苣姑娘(7)(105→104) “既然陈警司愿意协助我们的话,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把工作重点转向执掌龙门的那对夫妻。”凯尔希说。 罗夏摊手说道: “你那么形容魏彦吾我没意见,至于文月夫人,她主要打理魏长官的私人内务吧。” “你想说她是花瓶?” “不至于到那种程度,然而她在龙门的事务里并没有彰显出足够的影响力。” 罗夏做了个手势, “考虑到她是东国公主,即便有才能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影响力,她是一个外国女人,就像哈布斯堡家的公主嫁给路易十六后面临的舆论一样。 外国女人在本国享有特权的时候,人们总是把她和卖国通敌天然联系在一起。” 凯尔希摇摇头: “这就是那个女人高明的地方,她躲在魏彦吾的影子里,让别人以为她是花瓶,或者束手束脚的外国女人。但有可靠的情报指出,魏彦吾有半数以上的事业她有参与。 我通过合作了一百年的老朋友查过他们俩的银行账户,结果做太太的比做丈夫的拥有更多资产。 如果按照市场雇佣兵的行价计算,她的私人金库足以买下十五个罗德岛为她服务,通过代理人,她一直做着国际贸易,无声无息间积累了巨大的财富。” 罗夏抓住了重点:“合作一百年……” “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 “罗夏急忙摆手,”凯尔希医生还很年轻,可以和阿米娅做姐妹……哎哟,阿米娅你打我干嘛?” 阿米娅无辜的摊开手:“不是我打的。” 我当然知道是凯尔希用尾巴抽我啊,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我如果表现的太诚实,还会挨第二下。罗夏在心里说。 “比起关注我的年龄,我更希望你关注文月夫人。”凯尔希小声补充了一句,“也不要太关心。” 一想起文月夫人是个富婆的事,罗夏吞了口口水,他旋即想起文月夫人是别人家的太太, 顿时又感觉索然无味。他爱钱,他好色,但仍有一些底线必须遵循。 阿米娅感叹道:“怪不得在魏长官的家庭里是文月夫人说的算,有钱的那一方话语权比较大。” 凯尔希点点头: “魏彦吾与文月夫人都是已经背叛了自己曾身处的封建阶级,变成资产阶级化的贵族,除了尊贵的姓氏,他们和其他的布尔乔亚没什么区别。 布尔乔亚们的婚姻本质是资产的合并,财产自然成为家庭内部话语权的决定性因素。与后起之秀们不同的是,文月夫人所受的教育让她对夫君十分忠贞,而魏彦吾,也对他的太太表现出柔情的一面,他们的婚姻是幸福的。” 罗夏挠挠头,总觉得凯尔希医生变相提醒他别去 cos 宛城的曹丞相,睡别人家的太太可能很刺激,但后果却难以想象。 这么想的时候他内心有些苦涩,他的生活重心开了“勾引”,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和很多干员建立联系,光是在罗德岛内部消化都不够,很多时候都只能以囊中羞涩的状态看着外面的野花, 像是雨夜炮击陈 sir 舰桥的壮举,恐怕难以复制了。 阿米娅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她关注的是魏彦吾婚姻里幸福的那一部分。罗夏以宠溺的目光看着她,阿米娅的少女心性值得他温柔以待,只是凯尔希以审判恋童癖似的目光看着他,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汇报完毕之后,阿米娅和罗夏起身告辞,罗夏走在阿米娅后面,他一只脚已经跨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收回来,把门关上。 “还有事吗?”凯尔希问。 “想请你吃六块钱的麻辣烫。” “正经些!以你我的关系,调情还早。” “我是认真的,”罗夏摁住胸口,“你难道感受不到我的诚意吗?” 凯尔希低头看了一眼: “如果你说的诚意是按住我的胸口试图测量尺寸和柔软度的话,那么我可以考虑给你做结扎手术,让你变得更有诚意一些。” “我错了,刚才为止只是活跃气氛,接下来才是正题。”罗夏的脸变得严肃起来,“特蕾西亚是谁?” 凯尔希沉默片刻,回答道:“这还真是个诚意满满的问题,你从哪里听来了这个名字?” “塔露拉说我曾为特蕾西亚服务,W 在说出第一个音节‘特’的时候就被你派来的人攻击。 这足以表明,你们把她从我的生活里删除了。” “对现在的你而言,特蕾西亚并不重要。” “我想,重不重要的标准应该来自我的判断。” 凯尔希蛮横的回答:“你几乎还是个孩子,这件事我来判断更专业。” 博士威胁道:“或许,我见到塔露拉的时候可以问一问细节。” “下次你们见面的时候,要么是塔露拉烧死我们,要么是我们杀了她。何况,她想要把你变成她的工具人,会对你说出全部的事实,而不是谎言与偏见吗?” “谎言可以戳破,偏见可以拗转,但空白始终是空白!” “特蕾西亚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记忆,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她已经死了,对吗?” 凯尔希看了博士一眼,一瞬间他产生了会被杀掉的错觉。博士发现自己搞错一件事,他和凯尔希的积怨并非因为阿米娅,而在特蕾西亚。 他曾经犯下要被封入石棺中,要被剥夺记忆,要被持续憎恨与警惕的错误,都是因为特蕾西亚——这个美丽而易碎之物,称呼他为骗子的女人。 他握紧拳头问道:“我想起她曾说我是个骗子……这件事是我的错吗?” 凯尔希烦躁的回答:“我不知道!” “你无所不知,你只是把知道的事情都藏在心里!” “那我能依靠谁,我能信任谁,我把责任交给谁??” 凯尔希快步走上前来想要抓住博士的衣领,她的手指即将触碰衣领的瞬间,她突然泄了气, 抽手离开重新与博士保持距离。 此刻在凯尔希的脸上,罗夏知道暴躁与颓然并不矛盾,它们酝酿成了同一种情感:无能狂怒。 凯尔希揉着眉心,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说:“在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 “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机?” “之前的时候,你一直对自己的过去保持暧昧的态度,为什么此刻又如此执着它?” 罗夏缓和语气: “因为我心里的声音告诉我,特蕾西亚很重要。还有,就算是敷衍,你也给我一丁点希望吧。” “在我们去维多利亚之后,我会告诉你关于特蕾西亚的事。”凯尔希叹了口气,“一旦做出这个选择,我可以认为你选择背负过去,包括责任、仇恨、荣誉、指责与债务对吗?” 罗夏自嘲的一笑: “就算我不背负,在办公室里过家家,故人也在不断找上我。W 想让我死, 塔露拉则希望把我变成她的工具人,炎客看我的眼神有有点奇怪。 阿米娅和你期望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在汐斯塔的时候,我还曾对阿米娅许诺……抱歉, 我承诺了做不到的事。如果我现在的轨迹与过去的博士重合,做了危害罗德岛的事情,你肯定有办法再让我沉睡一次的吧。” “你一脸天真的说了很残酷的话。”凯尔希垂下眼眸, “我累了,请回吧。” “最后一件事,凯尔希医生觉得我可笑吗?” “你指什么?” “我觉得你命不久矣,下定决心拼命要前往漫宿寻求禁忌的知识,甚至和那里的生物做交易。密传是线,而具名者为针,梦中的神秘一点点把过去的博士和现在的我缝合。 我陶醉在自己的牺牲和拯救你的幻想里,霜星是一个试验品,我打算治好她后就用同样的办法治好你。 结果,你本来就是酮道中人,你那足以阻挡塔露拉的力量让我意识到,你自己大概能独立完成‘铸炉的赦罪’仪式,返老还童,这就是你活了许久却仍然保持年轻的秘密。” 凯尔希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就是一种肯定。 “你应该早点说啊,我像个傻瓜一样在那边做无用功……” 凯尔希打断罗夏的话:“并不是无用功,有些人活着,但她的心已经死了。” “嗯……等等,你是认真的?”罗夏想起了凯尔希垂垂老矣的气质与疲惫的眼神, “你明明 还能活许久,却选择寻死?!” “待我履行完我的使命,我的生命也该回归这片大地。你不是想要让我活下去吗?那就来证明你有这个实力吧。” 罗夏细品凯尔希的话,觉得凯尔希给他留了一条困难但概率不为零的路,让他重新点燃征服她的欲火。 他舔舔嘴唇,一脸兴奋的说道:“好,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我天天睾酮归零都愿意!” 凯尔希嫌恶的后退一步,手虚掩自己的小腹: “如果这是你的决心,那么这是我见过的第二 糟糕的决心。” “结果我又是排第二?气,冷,抖,我这博士还能不能好了!” “如果你再打拳的话,我真的考虑要给你做结扎手术了。” 看到凯尔希认真的眼神,罗夏溜了。走廊里微凉的空气让他的头脑迅速清醒,激情褪去, 他回想起自己刚才与凯尔希医生对线的样子,后怕的摇了摇头,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至少现在,他还愿意相信凯尔希,相信她给出的“到了维多利亚就告诉他有关特蕾西亚的事”的承诺。故人带来的躁动暂时平复了。 第二天上午,惊蛰例行出现在博士的办公室,她递上的却是请假条。罗夏接过去,发觉请假条的理由是她两个月没有例假了。 罗夏迟疑的看向惊蛰平坦的小腹,轻声问道:“我的?” “什么你的,我只是请假……啊,你在想什么呢!我们、我们根本没做会诞生小宝宝的事, 而且那几天是我的安全……你到底让我说了什么啊!” 博士的头发再次变成爆炸头,惊蛰深呼吸两下,平静的说道: “现在是做正事的时间,不准 产生奇怪的念头。” “那工作以外的时间就可以咯?” 惊蛰偏过头去,小声说道: “那是你的自由,只要不妨碍到别人,也不会损害你的身体健康, 我就……我就不管了。” “好,说回正事。按照规定,罗德岛每位干员都有一张免费请假条,过期作废。你在自然月内请假一天的话,可以用请假条抵消你的请假记录,让你当月保持全勤。 同时,你的收入按照 1:1 的比例转化成积分,积分可以兑换请假条。每个自然月兑换的第一张付费请假条需要 1000 积分,第二张需要 10000 积分,以此类推。“罗夏说。 惊蛰皱起眉头:“我知道啊,关于罗德岛各项规章制度我已经烂熟于心。” “不,我只是想说,在你来罗德岛之后,别说积分兑换的请假条,你连每月免费赠送的请假条都没用过,简直像铁人一样。” 惊蛰的眉头拧的更深了: “带头人必须以身作则,如果你自己不以勤勉为表率,又如何驱使部属劳作?” 眼看她又有说教的趋势,罗夏急忙开口说道: “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在这时候请假?” “炎国的公事。我来罗德岛不是来吃喝玩乐,体验异域风情的,所以我要定期汇报……别担心,内容我已经提前知会凯尔希医生了,里面并没有危害罗德岛的内容。”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麒麟小姐的尾巴摇晃一下,比起花言巧语,还是人们朴而真诚的好意更能打动她的心。博士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切之情让她心里很受用,而自尊则让她保持严肃。 “这还不是拜某位最近经常出门的博士所赐,我不得不连他的工作一起承担,比我在大理寺还要辛苦。” “我很抱歉。” “比起抱歉,我更希望你来感谢我。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该怎么感谢别人,对吧。” 抱歉,我还真不知道。 罗夏羞愧的低下脑袋,如果是过去的博士,恐怕惊蛰现在抚摸着肚子,在他办公桌下一边努力工作一边憧憬小宝宝。而失忆又重新作为博士生活的诺亚·罗夏,即便他美化自己,也觉得自己属于成年人中层次较低的群体。 “你要我付账吗?”他小声问。 “如果我为了钱而来,我管教你的钱包一滴也剩不下。” 我们俩说的报酬是一个意思吗? 罗夏不敢问,也不敢说,上次惊蛰电击按摩法,以及丝袜加润滑,快乐赛神仙的玩法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现在还能回想起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你想要什么礼物呢?或者我请你吃一顿?”他问。 “我全都要。” “好,都依你。 “罗夏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我真的不希望你请假离开。 不然我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实在有些寂寞啊。” “博士,你不是个小孩子了,不能抱着始终依赖别人的想法生活(除我以外),凡事你要亲力亲为,遇到不懂的或力有不逮之事再去请教你身边可靠又聪慧的人(我),谦虚的聆听她的指导意见……” 罗夏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阻止惊蛰继续念经,他不想惊蛰走是真心的,不过刚刚说的只有他私人角度的考量。 从罗德岛的角度来说,他还需要浑然不知的惊蛰充当挡箭牌,以及和魏长官博弈的手段, 惊蛰的离开——尽管只有一天,将为这件事增加概率微妙的变数。万一她听到什么风声,那时候她的态度必然会发生转变,并且是不利于罗德岛的转变。 她是炎国官员,又是非感染者,她的立场将非常坚定。 罗夏的挽留和遮遮掩掩的态度让惊蛰想起年少时那些偷偷看她的男同学,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一些,同年龄阶段的男孩子有什么想法,她能猜个大概。 她在心中酝酿着能让双方有台阶下的拒绝,然而她并没有等来告白,自然也没有拒绝的机会,那些男孩子的朦胧感情变成了无头无尾的初恋——初次暗恋。 那时的她觉得爱情应该敢爱敢恨,连喜欢都无法说出口未免太怂一些。而长大之后,她对生活的态度变得更加严厉,而对别人的态度更加宽容。她明白,姓氏、环境、对未来生活轨迹的预测在她和一些人之间设置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犹如迅哥和中年闰土。 想到这里,她看向罗夏的目光便变得十分复杂,眼前的男人与旧日时光联系在一起。她想如果这个男人有勇气撞向这个壁垒,对她告白的话,作为对头破血流的勇敢者的奖励,她可以适当的给他一些福利,反正她也不讨厌他。 反正只要蒙上博士的眼睛,所有的坏事都是临光干的。性格严肃、有身世背景、金发、大尾巴、和博士不正当关系,如此多的重合要素,真是天然甩锅的好人选。 可惜,博士并不能理解惊蛰眼神的含义,麒麟小姐嘟囔了一句“没出息的”之后便离开了。 惊蛰的请假让罗夏产生危机感,他决定抢在变数之前行动。于是他站起来径直奔向使徒三人组的宿舍,闪灵不见踪影,而临光正给夜莺梳头发,后者的裙摆微微鼓起,显然穿着升级版的行走辅助装置。 金色的雾气在房间弥漫,阳光让两个姑娘的长发变成闪闪发光的河流。临光与夜莺对视一眼,由她出声问道:“博士来找谁?” “丽兹……等等,临光你不用回避,我全都要。” 夜莺小声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助理请假了,今天我又有急事出门,所以希望有人能够暂时代理博士与助理的职责。” “可以是可以,什么事那么急,需要帮忙吗?”临光问。 罗夏摆摆手:“这件事我自己来比较好。” 夜莺突然问道:“是关于女人的事?” 他的诚实让空气变得微妙起来,临光投来责难的视线,自从她在墙边被博士止痒之后,就对他抱着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态度,她时而渴望欢愉,因而在淋浴间出现她和博士的身影;她时而严肃自矜,痛恨不检点的自己,也痛恨不检点的博士。 耀骑士的复杂心情,使得她关注博士的事时,往往变成自己生闷气。为了避免迁怒博士, 也为了自己的健康考虑,她暂时疏远了博士,最近很少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一切瞒不过夜莺,丽兹偶尔直觉惊人。某一天临光准备睡觉的时候,她揭开被子发现一只大号布偶猫蜷缩在她床上,瞪着大大的眼睛,满是无辜的表情。 临光小声说道:“丽兹,睡迷糊了?怎么在我床上?” “没有啊,我就是想找临光你谈谈,这样说话比较有氛围。安洁莉娜借给我的小说里那个银纹女风纪委员就是那么和同学说悄悄话的。” 临光捂住额头,有些后悔引导丽兹去什么读书会。丽兹封闭的内心打开,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外界的知识,可是萨卡兹姑娘不懂得分辨好坏,结果其三观变得有些奇怪。 再者说,安洁莉娜看起来像个清纯 JK,看的书也太奇怪了。可是,临光发现安洁莉娜阅读的口味竟然算是小清新,读书会的其他人看着更令她脸红心跳的东西。 是我观念太保守,还是世界变得太疯狂? 临光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像是被后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前浪,她并没有时代变革的参与感, 因而在心理上不可避免的产生空虚与怨意,觉得自己即将被这个时代淘汰。 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关灯合上被子,黑暗里夜莺抱了过来,两个穿着睡衣的女孩贴贴, 温暖在肢体接触的地方交汇。 这本该是十分温馨的一幕,但因为夜莺头上的犄角刮到临光的下巴与腮帮,让她们手忙脚乱的调整姿势,变成相对而卧,临光的尾巴被夜莺抓在手里。 “丽兹,你有玩人尾巴的爱好?”临光问。 “我看罗夏摆弄别人尾巴的时候总是爱不释手,可是我自己又没有。临光的尾巴毛茸茸的, 摸起来……很愉快!” 临光感觉怪怪的,她咬着嘴唇说:“你真的被那个可恶的家伙带坏了。” “可是临光也和罗夏做了坏事啊。” “?!” “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浑身都哆嗦着,脸红红的,就连尾巴都蔫了,仿佛被水淋过。你又是用纸擦拭又是还换衣服,但你眉眼间的风情是遮掩不了的。” 临光捂住脸叹道:“咕,杀了我。” “过了一天,临光又湿漉漉的回来了,像是刚洗过澡,但你的身上有股海鲜的味道,再覆盖沐浴露的味道加以遮掩。你又不是用胸部和肚子吃海鲜,再加上你眉眼间的风情,我知道你和罗夏做了那事。” “丽兹……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罗夏本来又不是我的东西,所以你用的时候不必经过我的同意。而且啊,我觉得眉眼间满是风情的临光很美。” “丽兹!” “过去的临光心中满是……满是……对了,满是郁结。你虽然在为信念而战,但你一点都不快乐,你只是逼着自己过这样的生活。” “我的故乡在卡西米尔,我在那里遗落的荣誉,有朝一日我会亲自取回来。” “你看,你总是想着这些事情,这意味着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 “丽兹,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不要,绝对不要!”夜莺任性的摇摇头,“临光是我最喜欢的朋友之一,我不想要你离开,就算你觉得我任性,我也要这样说!” “丽兹,你怎么……算了,为自己而活也没什么不好。你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怎么能否认你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为自己而活,也希望临光为自己而活。临光,其实很想和罗夏睡觉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临光不想和罗夏睡觉,身上却有罗夏的海鲜味,难道临光是谁都可以吗?” “怎么可能!” “所以临光身上有海鲜味,终究还是因为爱啊。” “够了,你别再说海鲜味了!” “我觉得这没什么呀,想爱的男女总有一天会染上海鲜味,这是安洁莉娜的书里所说的事。” 临光为夜莺的孩子气微微一笑:“你怂恿我去和博士贴贴,那你自己怎么办呢?” “我也和博士贴贴啊。” 临光迟疑的说道:“你认真的?” “认真的,”夜莺抚摸着自己的大腿, “你知道我的情况,我腰以下的部分根本没什么感觉。 就算独占罗夏又能怎样,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在我身上做俯卧撑吗?” “停停停,车速有点快。” “既然如此,你们追求罗夏的肉体,把罗夏的心留给我。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分享罗夏,若是不认识的人一起玩的话,我感觉很拘谨,但想想是临光的话,身体就很放松了。那时候我和博士接吻,而临光……” “停一停,你的妄想超速了!” 夜莺的描述让临光也不禁跟着妄想起来,痒痒的感觉从尾巴向着尾椎骨蔓延,让她害羞的夹紧双腿。她不想变得更奇怪,所以急忙让夜莺停车。 夜莺茫然的瞪大眼睛,就算刚才讨论那么瑟气的话题时,仍然保持着清纯的表情。在这个缺乏常识的女孩看来,男女欢爱是人之本性,讲出来没什么可羞耻的。 临光有些羡慕夜莺了,她如果能够像夜莺一样坦率,早已经理清自己的心情,让博士囊中羞涩了。阅历越多,背负越多,青春时代能够做到的事情,在成年以后便越发束手束脚。 临光越发觉得,以她感染源石病从卡西米尔被迫出走开始,作为耀骑士的她与感染者的她中间隔了一堵厚重的墙。她在大胆、天真而不受规矩束缚的夜莺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一抹影子。 想到这里,临光前身探出,主动搂住夜莺的腰说:“不会让给你的。” “?” “如果我真的要了博士的身子,我会连他的心一起争取。” 夜莺撅起嘴来:“好贪啊,临光。” 临光笑了笑,仿佛回到骑士团时代和同年龄的女孩说笑一样,她摸了摸夜莺的头发说: “是 你太幼稚了,丽兹。” 临光头脑难得发热,而夜莺总是大胆的,所以她们在被窝里很起劲的聊起女生的话题。当晨光点亮耀骑士的双眸,她揉着眼睛起来,发现夜莺睡在她怀里的时候,羞耻的回忆重现,让她的脸变得滚烫。 而夜莺呢,她根本不在乎这个,这个精致和沉默程度都足以向人偶靠拢的姑娘隐藏着一颗狂气的心。 罗夏不知道两位姑娘在他的事上已经充分交换意见,他只觉得她们看他的眼神微妙,她们一个是库兰塔一个是萨卡兹,眼神却令人想起调香师或是安洁莉娜这样的沃尔珀。 想到这里,他尴尬的补充了一句: “是正事。我说,我的风评真的有那么差吗?只要一说女人,总能联想到一些……特别的事情。” 临光抱着手臂说:“博士做过什么心里没有数吗?” “长发控,尾巴控,丝袜控,变态。”夜莺补充道,“但忠于自己的欲望没什么不好。” “丽兹,我就知道你是我这一边的!” 罗夏走过去给夜莺一个大大的拥抱,夜莺双手揽住博士的腰,一个旱地拔葱把他抬起来, 原地转了一圈后放下。 罗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夜莺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小说里写激动的男女都 会这样,可是博士抱不动我,只好我来抱博士了,博士可以假装抱着我转了一圈。” 这种事还能假装的吗?我又不是 Dr.Q! 临光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她最初想要遮掩的,但止不住的笑意让她爽朗的大笑。她和夜莺谈过心,也和博士交过尾,在他们面前,她已经不必作为骑士而活了。 罗夏有些吃惊,他看向夜莺,后者只是微笑着。旋即,他的视野摇晃起来,原来是临光也抱着他转了一圈。 放下博士后,女骑士一本正经的说道:“嗯嗯,就当是博士请我们代工的报酬好了。” “不过,请客还是必须的。”夜莺补充道。 看着突然结盟的二人组,罗夏还能说什么呢?他原本就在临光有力的怀抱里,夜莺也张开手臂贴上来,把他夹成了三明治。 20 年母亲节特别篇·铸铁 IF 博士在三十七岁时结婚,对他来说,这是一次多么幸福的婚姻啊。结婚地点在罗德岛的甲板上,出场的人员、婚礼的筹备统统由他相熟的干员们来完成,这次婚礼没有花他一分钱,反而进款不少,就连婚戒都是一脸不爽的塞雷娅友情赞助—— 虽然他试戴之后,婚戒的重量直接把他的无名指压骨折了。塞雷娅语气抱歉但一脸欢快的重做了婚戒,他总感觉她是故意的,因为她之前拿给伊芙利特找个后爸的事试探过他。 他那时候想象自己和塞雷娅、伊芙利特、赫默、白面鸮所组成的家庭混乱的关系,顿时头疼,委婉的拒绝了。 婚礼的准备工作顺利进行,有人欢喜有人愁,好在没人抱着孩子来找他负起责任,那样对新娘实在不好交代。唯一不和谐的插曲是女干员们为了争夺伴娘——能和博士在婚礼当天合法偷情的角色而大打出手,最后是煌胜出。 精英干员穿上漂亮的伴娘服后气质仍然狂野,她不在乎世俗道德,在博士已经有一位名义上的未婚妻的情况下,她仍然和博士维持着情人关系。没能入手的名分让她产生了一些醋意, 但那被花言巧语、珠宝与爱掩盖过去了。 “哪怕你和未婚妻结婚了,也别忘了老情人哦。” 煌眉目含情,把博士的心撩拨的不要不要的。在之前的生活里,他一直在凯尔希医生设定的界限里行动,直到最近他征服了凯尔希医生,也就突破了这层界限。 另外,他晋升杯之具名者的大功业需要他尽可能丰富自己的战利品,两件快乐的事合为一体,他可以尽情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 大功业归大功业,他已经三十七岁了,已经到了无论如何也必须结婚的年龄,自己的考虑与周围人的催促让他产生焦虑感,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婚礼,婚礼的主角则是他和临光。 博士决定结婚人员的时机很是随意,他在罗德岛和诸多女干员不清不楚,无论谁都爱,相当难选。纠结了五秒钟,他选择出现在他耳边频率最高的名字,也是每次金发小妖精们恶作剧后,例行让其背锅的老实人,也就是临光。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能想到由惊蛰开头的一项无伤大雅的游戏(临光本人不在意) 竟然成为博士决定人生大事的关键。这个决定让大家傻眼了,就连耀骑士本人都有点蒙。 不过,众人很快镇定下来,罗德岛自有内情,就算是博士结了婚,他仍然是罗德岛的公共财产,干员仍有使其增值的义务。 与已婚男士亲密来往是被道德禁止的,而被禁止的事物带来激情与快乐,此即男女出轨的本质。 诸事议定,只待进行。当博士挽着临光的手来到现场布置的拱门时,礼炮奏响,彩带飘零, 气球飞向天空。被喜庆的气氛感染,两旁的干员们都鼓掌欢呼起来,风笛背着格拉尼到处跑来跑去,带来欢声笑语。 唯有铸铁躲在不远处的走廊抹着眼泪。 博士对临光没有秘密,在所有来客里,铸铁属于他不太想邀请的对象,不是因为关系不好, 而是因为关系太好,她的存在会让他尴尬。 铸铁是科林尼亚的佣兵,被那里的分会推荐到罗德岛本部,这个丰蹄姑娘拥有稚嫩的面容和让人看一眼就难以挪开视线的好身材,然而这还不是最大的反差,因为她还是个年轻的单身姑娘,却拥有深沉的母性。 虽然业务能力很强,但铸铁却令人敬而远之,每次都被雇主提前中止合同,因为她对雇主有着异乎寻常的占有欲。待雇主发现自己花钱不是买了一个当临时工的佣兵,而是对自己指手画脚管天管地的亲妈时,自然要和铸铁划清界限。 不过,一直被医疗部门散养的博士需要一位妈妈,所以问题佣兵铸铁在罗德岛混得如鱼得水,而在她严格的管理和疼爱下,博士那原本中年危机的身体竟然焕发第二春,取回年轻时的体魄。 铸铁知晓自己的怪癖,因而暗暗感激博士的宽容和信任,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激变成了占有欲,母爱与孝心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变质。某一日,博士正在用餐的时候,铸铁忽然抓住他的手,在两人深情对视中,他们知晓彼此的心意。 她眼神里直白的感情把博士的心吸住了,铸铁不害羞,也不遮掩,她急速靠近,往博士的嘴唇而非额头投下深情一吻,从此刻开始他们便成为地下恋人。 可是,在外人看来他们毕竟是母子,即便是时间管理大师的罗博士,也不敢和铸铁结婚…… 尽管铸铁一直想让母亲和太太的角色合一。所以他们大吵一架,铸铁伤心的离开了。 博士害怕铸铁会让婚礼出现变数,所以和临光商量这件事,谈及铸铁过分的妒忌心,还有她喜欢把他的头摁进丰满胸口的习惯。 临光很理解地争辩说: “这全是由于铸铁缺乏安全感,我确信用不了多久,就可能同铸铁建立起友谊,因为我们都很爱你。” “临光,我对此怀疑。” “为什么呢?我喜欢任何一个爱过你的人。” 博士叹息道:“那可是一种相当残酷的爱呢。” “也许到最后她知道要失去时是这样吧。不过,你们也曾有过幸福的岁月。” “嗯。” 博士认同了临光的话,同时耀骑士的宽宏大量令他有些吃惊。铸铁没在婚礼上生出事端, 在新婚夫妇蜜月的第七天,当他们在企鹅物流龙门本部经营的一家酒吧喝酒时,他偶然收到了铸铁发送的信息。 它是昨天收到的,他一直藏着它,怕伤临光的心。这是典型的铸铁作风,她连这短暂的蜜月时期也不肯放过他,这让他感觉有些厌烦。 他已经从铸铁身边离巢,然而铸铁依然活在过去,想要和他挤在拥挤的巢穴里。 “你在看什么,博士?”临光问。 “是铸铁发送给我的,不过我没看内容。” “你怎么不回复?” “她让我有些害怕。” “可是,你那么冷淡的对她,她该有多伤心啊。” 博士摇摇头:“她不会的。” “博士,仁慈点,别那么刻薄,我们应该帮助她。” 博士驯顺于耀骑士的好意,于是他打开收件箱。信中很热情,没有抱怨,但他读起来觉得倒胃。 “亲爱的博士 我不想在结婚典礼上当个不知情趣的人,所以我没有机会向你们告别,和祝你们两个白头偕老。我觉得临光长得漂亮,而且年轻。你必须小心照顾她。 亲爱的,我深知你能很好的做到。当我看到临光时,我忍不住想,为什么你花那么久时间才下定心思离开我呢?博士你真傻! 我想你现在没有兴趣听我谈我近日的情况了,不过,我知道你是个爱操心的人,你一定在我为我烦心。所以我告诉你,我制作了一个模仿你的人偶,把它摆在你常坐的人体工学椅上, 每天去办公室守着它,代替你处理公务。 另外,我去过你房间一次,希望你别介意,因为我希望那个人偶尽可能像你,所以我用了承载我们俩共同回忆的道具来妆点它。 再次祝你们幸福。” 看完之后,博士把手机递给临光,说道:“事情可能更糟。” “她会喜欢我看它吗?” “这个消息是给我们两人的。” 博士回想起在铸铁的照顾下毫无隐私的日子,铸铁把他照顾的很好,然而她不容违抗。有时候,为了照顾她的心情,一些本该成为秘密的事,他也被迫吐露给铸铁。 现在博士什么也不必再害怕了,甚至是罪恶的秘密,也能信赖临光的同情和理解。他说: “我昨天不给你看真太傻气了。” 临光看完以后说: “我想铸铁是一个很妙的女人,她发这条消息可见心地很好。不管怎么说, 要是我,照顾你那么久之后也不愿意失去你。” 表面上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但回去的路上,临光问道:“你和铸铁来过这里吗?” “来过。” “你们那时候幸福吗?” “嗯,大概是吧,我记不起来了,它跟这次不一样。” 博士感到到临光的目光离开他,虽然他们的肩膀还接触着。他不安的问道: “临光,有什么 事吗?” “没什么……只是……你有没有想有朝一日,在谈到我们这次龙门的蜜月之行时,你也会像谈论和铸铁的旅行那样说‘我记不起来了,它跟这次不一样。’” “临光,你这个问题可真傻!” 博士吻了临光,他说了许多让人害臊的情话,终于让临光心情好转,她问道: “博士并不是 个冷酷的男人对吧。” 两人算是和好如初了,铸铁在他们这里骤现的存在感,,使新婚夫妇之间产生小小的不和。 当他们从床上起来去吃晚餐时,临光说:“我们一定得回个消息给铸铁。” “喂,别回!” “或者给铸铁带份礼物?” “那就带份礼物好了。” 于是他们达成协议。 时值冬月,罗德岛停泊的城邦附近下了很大一场雪,博士一开口,白色的雾气从他口鼻里钻出,他说道:“我们一到家,就把所有的暖气打开,这天气冷的让人受不了。” 不过当他们抵达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办公室和房间的取暖设备全部打开了,电子室内温度表上荧绿色的 24℃欢迎着他们。 “有人来过?”临光说。 “不是别人,是铸铁。” 博士早已看见摆在小冰箱上的信件了,上面用紫色墨水——铸铁头发颜色的墨水写着“临光收”。 临光拆开之后,发现写道: 亲爱的玛嘉烈 你不会介意我叫你玛嘉烈吧,我发觉我们有很多共同之处,我们都爱同一个男人。今天的天气是那么寒冷,我忍不住想到你们两个从阳光普照的温暖地方回到一个寒冷的地方是多么痛苦在过去,我和博士旅行回来的时候总得遭回罪,不是我便是他感冒,所以我做了件自以为是的事:在非工作时间我来这里打开了空调。 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我把办公室的钥匙藏在门外的座椅下面,为了预防你们在旅行中途逗留,超过预定时间的话,我将发信息询问你们会不会迟回来。 如果是这样,我会回来把空调关掉来节约用电。希望临光你能度过一个非常温暖的夜晚。 再者:我留意到红茶罐已空了,所以留了一公斤锡兰红茶,这是博士唯一真正喜欢的红茶。” 看完之后,临光笑了起来:“好嘛,她什么都想到了。” 博士一脸无奈的说:“我但愿她别再理我们就好了。” “若真如你所说,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温暖,消遣的时候也没红茶喝。” 博士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口,然后搂住临光亲吻,几秒之后唇瓣分离,他对太太开口说道: “我感觉她就潜伏在什么地方,随时都会走进来,就等我亲你的时刻,她会拿着柴刀闯进来的。” “博士,这就是你被害妄想了。不管怎样,她已将钥匙放在门外的座椅下了。” “她不会另配一把备用钥匙吗?” 临光用一吻封住了他的嘴,脸颊红彤彤的。博士闹不清她的意思,轻声问道: “我觉得我们 之间没什么好害羞的” “嗯,我觉得这屋子只有两个人住太冷清了。” “啊,那我们改天买个宠物养,你喜欢猫还是狗?” “我不要猫也不要狗,”临光小声说道, “我们努力要个孩子吧。” 博士的下议院已经迫不及待,而上议院让他谨慎行事,他挣脱了临光的怀抱,说道: “我要 先看看外面座椅底下,确定铸铁并没说谎。” 临光撅起嘴来,不满的看着他,觉得有些扫兴。 尽管有些小插曲,但总体上来说,博士享受这次婚姻,他时常责怪自己为何不早点结婚, 让幸福美满的生活从指缝里白白流走。 偶尔,临光会这样问:“我常想博士应该和铸铁结婚的,为什么你不和铸铁结婚呢?” “毕竟外面的人都把我们当母子,而且她并不完全以女人的身份来爱我,我们的婚姻不会持久,做母亲和做太太不是一回事。” “那我们会长久吗?” 博士摸摸耀骑士的头发:“如果我们不会,那就没有人会了。” 十一月初,定时炸弹开始爆炸了。无疑它本是计划早点爆炸的,但铸铁没有计算到博士习惯暂时的改变。过了好几周,博士才偶然打开过去他们同居时共用的抽屉。 他一打开抽屉就直接看见她的信。它上面用紫色墨水粗粗地写上“绝密”的标记,加上一个醒目的感叹号,这是他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标点……这无疑又是一种暗示。 “亲爱的博士 你想不到在这儿找到我吧?不过,经过就算我离开你身边,我还时不时会说声晚安或早安的,你好吗?祝福你。” 铸铁的“时不时”毫无疑问是一种威胁,博士砰的一声用力将抽屉关上,大骂了一声“法克儿”,这引起了临光的注意。 “博士,是怎么回事?”她问。 “又是铸铁!” 临光看了那信,说道: “你知道,我可以理解她那种感情,可怜的铸铁……唉。你要把它撕掉吗?” “你还以为我会怎样处置它?留下来,收辑成一本她的书信集吗?” “这样讲有点太残忍了吧。” “是她来干涉我的生活。” 临光垂下头颅: “博士,铸铁发觉她在失去你,所以绝望之下做了些蠢事,它们全是我的错, 这些疤痕,它们每一个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介入你的生活,你原本还和她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 才过了两天,第二个定时炸弹又爆炸了。当他们起床时,临光说: “我们真该调转一下床垫 了,我感觉中间有点塌陷了。” “我没有注意到。” 临光无奈的笑笑:“博士总是沾枕头五秒之后就睡着,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掀起床单,开始调转床垫,结果在里边发现是一封给临光的信,博士先看到它,想一把将它扫走,但临光已看到它了。 “那是什么?”临光问。 “自然是我们的老朋友铸铁,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把她的信整理成一本书……前提是她愿意写信,而不是通过手机给我发消息。” “博士,这封是写给我的,你打算怎样处置它?” 博士冷酷的回答:“秘密的毁灭它。” “我想我们之间不应有秘密的。” “我可不把铸铁也算在内。” “结婚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情况已经改变了,临光。” 临光皱起眉头,她第一次在打开信前犹疑不决,抬头对博士说道: “放一封信在这儿实在有 点儿古怪,你以为它是偶然落在这里的吗?” “我认为绝非偶然。” 临光看了那封信,并把它递给博士。她松了口气说: “万幸,铸铁解释了为什么,这事她也 是好心。” “亲爱的玛嘉烈 希望你真心享受着博士的爱情,他的爱厚重而严肃,当时让我偶尔会感到不适……哦,这句话请不要告诉博士,有时候尽管我会对他生气,在表面上我还是装作十分开心的样子。 不管怎样,我想到你的安逸夜晚被高低不平的床铺破坏就不能忍受,所以我为你调转了床垫。我建议你每个礼拜都调转一下床垫,否则中央会弄出一个洼洞的。 另外我已挂上了冬天的窗帘,将夏天用的送到罗德岛内部的干洗店。罗德岛只有一家干洗店,你到那里直接取就可以了。” “这简直像我们在仍然在她的巢穴里一样。”博士喃喃的说。 临光劝慰道: “你真有点儿铁石心肠,博士,铸铁只不过是想帮忙罢了。否则,我真不知道窗帘或床垫的事。” “我想你准要写一封亲切的回信给她,里面全是些主妇的废话。” “她已等了好几个礼拜,我们得对她的付出保持礼貌。” “我在想铸铁在办公室和我们的房间还藏了多少东西,一想到不经意间就有她的东西掉落, 上面用紫色墨水甜腻腻的写道‘亲爱的 XXX’,我就感觉像在看恐怖片。” “这是你的被害妄想,博士。” 博士低声吼道:“你又懂我什么?” 临光的声音里也充满不快: “我只知道你是言过其实,小题大做。你的所作所为,就真像在惧怕着铸铁似的,可她对我们那么好。” “见鬼!” 临光转身回到房间,留下博士一人苦恼。几天之后又一个炸弹爆炸了。 博士偶尔翻开电话簿,发现电话簿新添了一页内容,上面写着他所有常去的地方,所有常联络的人的电话号码,并且在后面有淡紫色的墨水所写的对这些地名或是人名的感想—— 例如厄齐尔猪肉店附加的文字是“便宜又好吃”,圆圆&常凯申的“正经人杂货铺”,附加的文字是“这里的日记本质量很差,别买”。 临光看了名单,笑道: “铸铁真是个天使般的女人。我们把这名单钉在电话旁边吧,它真是太完整了。” “在她上一封信那种挑拨离间之后,我真不敢想象她还有什么鬼主意了。” “博士,那不是挑拨离间,它只不过是实事求是的表白罢了。” “表白?” “你根本对铸铁毫不理解,总是把她的好意加以歪曲。” “好意?” 临光想了想说“我想是一种罪恶感作怪吧,只要把错误全部推到铸铁身上,你就能心安理得的离开她身边。” 博士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的错?” 这件事刺激了博士,他真开始一番大搜索了。临光冷眼旁观,看他搜过窗帘上的木框,他把他们的脏衣服从篮子里倒出来,以防漏看了篮底会有什么。他那股劲头状若疯魔,然而他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呆呆的坐在人体工学椅上,一言不发。 下午的时候安洁莉娜把包裹带过来,又和博士黏黏糊糊的,临光装作没看见,她知道结婚以前,信使小姐就和博士有一腿。 耀骑士打开包裹,待安洁莉娜走后对博士说道: “亲爱的你真体贴,你竟然为我订购了卡西 米尔的月刊杂志《骑士 Jump》。” 博士摇摇头:“我没订。” “啊对不起,在另一个信封里有张新年贺卡一类的东西,这本是赠阅的,赠阅人是铸铁。 我只能说她太好了。” “临光,我们能别再讨论她的事了,好吗?” “博士,你真孩子气。” 那天傍晚,博士觉得安静和疲累,但心里倒也轻松了一点,他搜索得十分全面,确认自己把铸铁未知的影响从生活里排除了。 在轻松之余,他从藏书里取出《厄德堡手稿》,这是一本童话故事集,世界仅此一本的孤本。 临光好奇的凑过来,眼神好像在说“一起看”。 “过去我常常和铸铁一起看这本书,”博士指了指沙发,“我们坐在一起,说些情话,畅想没有发生的未来……你不介意吗?” 临光耸耸肩: “关我什么事?我们是没办法不做某些相同的事。博士,如果我真的介意你的过去,觉得你爱别的女人比爱我更多,我一定会和你离婚的。” 博士笑了笑,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和临光结婚。是他最近一年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他枕在临光的臂弯里,耀骑士的手臂十分结实,不愧是经常拎着盾牌和钉头锤冲锋在一线的重装干员。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书,临光的手摩挲着他的脑袋、脸颊、脖颈和锁骨,偶尔他会抬起头来,和她相视一笑,甜蜜蜜的感觉在心头扩散……直到他看到铸铁的信。 “亲爱的博士 我只是在你我最喜欢的书的书页中向你道一声晚安。我们真幸运,幸运的以这种方法来了结我们的爱情,但我们依然有着共同的回忆,我依然可以通过回忆触碰你,就好像我永远把你占有一样。” 博士感觉天旋地转,他把书和信扔在地板上,爆出一连串的龙门粗口。临光不悦的说道: “我不准你用这样的粗话骂她,这有什么不对?你憎恨回忆吗?那我们这段日子将来回忆起来会是怎样?” “可你还看不出她耍的鬼把戏吗?你不明白?临光,你是个傻瓜吗?” 这场争吵以夫妻间的第一场冷战作为结束。那天晚上他们躺在床上,背对着背,甚至连脚也不相碰,这是他们回家以后第一晚一句话也不说,以往临光总要变着花样和他说好几句情话, 才肯放他睡觉。 第二天早晨,博士在最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封信,他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它呢!它就在他废弃不用的公文稿纸上,它是这样开始的: “亲爱的博士,我肯定你不会介意我仍用这旧称呼来叫你……” 半年之后,博士和临光离婚了,目光黯淡的男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铸铁房间门口。科林尼亚佣兵微笑着抱住他,手臂在博士背后收紧,仿佛鸟妈妈在巢边迎接雏鸟归来。 本篇的原型是格林厄姆·格雷的短篇小说《永远占有》 第二百三十一章 莴苣姑娘(8) 博士不反对自己被两个美少女一前一后贴贴,然而,当他听到自己肌肉与骨骼的惨叫声时, 他不得不 cos 桃金娘做出举手投降的手势。 临光不精于此道,她对男女欢愉的理解是要像打仗一样拼尽全力战斗——某种意义上这倒也没错,可是她六边形战士般的身体素质,使得她任何全力以赴的事都会变成打仗。 博士是被打的那一个,当耀骑士以握住 ex 咖喱棒的力气掌控他的下议院时,在几乎令人昏厥的痛苦里,他领悟了杯的欢愉虽然比痛苦更多,但痛苦才是杯之准则的本质,每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都让人更加理解生命,洞悉生死。 只是他不想以损害下议院利益的方式精进自己的神秘学,他认为在自己身上,保持两院制的民主十分重要。 而夜莺呢,这只灰姑娘单纯控制不好自己的力气,被囚禁在金笼中的鸟儿会忘记飞翔的感觉,被圈禁在轮椅上的姑娘会失却进退的尺度,世事如此,从不参考当事人的意志。 罗夏特别体谅她这一点,然而,背部肩胛骨下两点刺痛的感觉告诉他又双叒被她头顶的犄角尖贯穿了油皮,扎出两个血点来。 他拍拍夜莺环在他腰间的手,夜莺松开了,回过头来,可见萨卡兹姑娘乖巧的表情。可是, 他总觉得夜莺是故意拿头顶的犄角扎他的,别的有角的干员最多只会扎他一次,而夜莺没有收敛动作的意思。 “丽兹,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罗夏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夜莺偏头躲开,她的脚步在地上画了一个优弧,径直躲到临光身后,稍带些阴郁的语气小声说道: “没有啊,时隔 9 天 17 个小时又 35 分钟后和博士说话很开心呢。” 你又不是水银灯,我也不是真红! 罗夏挠挠脸颊:“抱歉啊,最近一直忙着多人运动,时间管理很紧,没有余裕去陪你玩耍。 没想到你竟然在意我到这等程度,让我有些感动。” 夜莺摇摇头: “那些数字是我编的,闪灵教导我,引用数字描述可以量化的事时,会让描述显得更精准,更具备说服力……哪怕只是随口编的数字。” 博士的杠精之魂熊熊燃烧,他举起手来说:“异议,据我所知印度神话……” “ 停一停,停一停。 “临光打断了他们,”你们俩还在上幼儿园吗?” 博士问道:“那我该叫你临光阿姨吗?” 耀骑士瞪了他一眼,他讪讪的住嘴。临光拍着胸口的装甲说: “这里交给我们,博士去做正 事吧。” “不要把不认识的女人带回来。”夜莺补充了一句。 罗夏舔舔嘴唇:“认识的可以吗?” 临光捂住额头:“你们俩真的够了!” 罗夏看了会儿两个并肩行走的姑娘金色的背影,她们的长发是如此赏心悦目。然而摸鱼的时间总是有极限的,现在他必须投入工作中。 他打开手机,在联络人下滑,找到小龙女的字样,这是他给陈 sir 的备注。 “在吗?”他给陈 sir 发了条消息过去。 “不在。” “休假之时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可以再见一面吗?” “好色博士不做严肃女警的梦。” “就算是女警只要有爱就可以了。” “剑与手铐的正确用法。” “和女警约会的事能算是犯罪吗?” “约会?别闹了。” 陈 sir 的打字速度比罗夏要快的多,罗夏发觉自己在线对不过后,迅速 Rush A,同时不忘携带自己的手提箱,里边装着源石加键唢呐、青色药剂(库存 1)、增强音感的源石子弹(库存6),做好了转 B 点的准备。 博士一直保持联络静默,直到摸到陈 sir 楼下才启动卡 2,接入龙门本地的网络和通信业务,给陈发了个定位过去,自己坐在长椅上,看着打扮精致如同公主一般的小姑娘用绳子牵着同龄的小男孩遛弯。 他揉揉眼睛,发觉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于是感慨现在的小朋友真会玩,以及后浪恐怖如斯。他小时候……他小时候是什么样来着?他已经记不得了,但想想阿米娅的火箭升迁之路, 眼前把同龄人当宠物的小姑娘似乎也不是那么特殊了。 几分钟之后,陈 sir 气喘吁吁的赶来,她戴着遮阳帽,脸上被墨镜与口罩遮掩,在 25℃的气温下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就连尾巴和犄角都做了伪装,让她看起来像是麒麟。 不知道惊蛰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罗夏想。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陈 sir 的声音十分古怪,罗夏好奇的凑近,发觉她衣领遮掩的脖颈似乎有变声器的闪光, 而她手中的遮阳伞也暧昧的映出刀剑的轮廓。 “两件事,”罗夏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第一件,关于你昨天告诉阿米娅的事,其中尚有一些细节……” “我记不得了,我和塔露拉很早就分开了,那是个下雨的夜晚,我的舅……魏长官站在这头,雨流狂落,拍打在黑色的雨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塔露拉就站在那头,她的手同样被一个大人牵住,雨夜带刀不带伞。雨幕模糊了他们的面容。魏长官和那个男人一番交涉后,那个男人就带着塔露拉离开了。 后来,魏长官说那个男人是科西切公爵,龙门的上一任主人,被他赶跑之后又卷土重来, 拐走了塔露拉。 这里边还有太多的真相被隐瞒,父亲的死,魏彦吾在我母亲婚姻里的算计,他和科西切公爵的争斗,以及他在炎国朝廷的敌人……他不肯告诉我,我只好去问塔露拉,问问我的姐妹到底发生了什么。” “塔露拉不会告诉你,”罗夏用笃定的语气说,“她现在自称不死的科西切。” “你和塔露拉见过面?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竟然连这等程度的情报也告诉你?!” “别担心,我不计较你对阿米娅隐瞒了部分真相,但也请允许我对这件事保密。我只能说, 令塔露拉改变的科西切公爵认识我,但我对那个人没什么印象。”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么我有两种推测:第一,塔露拉或许是死了,现在的塔露拉其实是科西切;第二,塔露拉被掳走的这些年一直在被科西切教育,以至于科西切死后,她成了又一个科西切,看起来像是被附身了一样。” 罗夏沉默了一下,回答:“无论沿着这个推测发展,你都决心亲手了结她的生命,对吗?” 陈瞥了罗夏一眼: “这是正道的光。塔露拉与我做过姐妹,落在我手里,我至少能给她一个没有痛苦的死亡,而落到某些变态手里,她就可能要连续生五十年孩子。” “怎么可能生五十年?让塔露拉生孩子是超级战士计划的一部分,第一个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萨菲罗斯,后面是扎克斯,克劳德……” “你够了!我听说有些变态会把源石植入人类的大脑进行操纵,使其成为行尸走肉……但与你相比,那些变态只是小奸小恶。” 博士大吃一惊,以为陈已经知晓他的超级战士计划里还有回交的步骤。他吞了口口水,感觉藏在遮阳伞里的剑鞘随时能出鞘取他项上人头。 他急忙转移话题问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塔露拉手下众多,你一个人杀穿切城的防线再把她拉下王座的概率如何?这不是龙门无双、战神或是刺客信条:切尔诺伯格。 说真的,我真担心你过去之后会变成一些步兵影片流出……塔露拉是魔王,而你就是狂王手下的黑方片。” “所以我才想过借助龙门以外的力量来完成我的计划。” 罗夏点点头: “抛却塔露拉的处置问题,我们已经能够在攻入切尔诺伯格,阻止塔露拉行动方面达成共识。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件事:请带我去见文月夫人。” “你想做什么?” “只是谈谈罢了,单凭我一个人不可能见到她,所以我需要一个引路人。” 陈上下打量罗夏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 “怪不得你那么穿的那么正式,只是我不明白,为 什么你那么心急呢?” 当然是为了防止惊蛰这边产生变数啊。他在心里回答。 而在表面上,博士找个理由敷衍过去。陈与文月夫人联络一番,用摩托载着他前往龙门的行政楼,让罗夏以为他在坐罗德岛的运输机,害怕的搂住她的腰。 陈被博士抱住的时候身体一紧,她的尾巴从博士的左肋下穿过,又在右肋出现,盘桓一圈把博士的腰身紧紧箍住,就好像为他添加了安全带一样。 陈的尾巴十分坚硬,而且并不敏感。她专注开车都没有发现博士一路对尾巴上下其手。 没有被发现的袭警就不算袭警,满足了爱好的博士解除了紧张的心情。有陈 sir 带路,罗夏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会客厅,文月夫人站起身来,却不曾挪动一步。 “下午好,小陈,博士。”文月夫人侧身指着茶几上的茶水与点心说, “匆忙之间招待不周, 还望多多包涵。” 文月夫人说的炎国话,她的炎国话略带东国风味,而博士一开口就是炎国官话,流利的好像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样,让陈多看了他一眼,就连文月夫人也满意的点点头。 “坐,博士和小陈都坐。” 双方的交流从点心与茶水开始,罗夏跑前跑后感觉很饿,而文月夫人让他不要客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这戳中了博士的伤心事,在自己家他是不能随意吃点心的。 被禁止的事物带来快乐,博士席卷半个茶几的点心,文月夫人只是笑咪咪的看着他,而陈却感觉脸颊发烫,为自己带来一个吃货而感到羞耻。 她隐蔽的给了博士一肘: “喂,你够了,等结束之后你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不会向罗德岛的人告密。” “有什么嘛,年轻人就应该多吃一点。我那位年轻的时候,一顿可以吃五个馒头。”文月夫人说。 “我一天可以吃五个馒头,”罗夏小声说,“但胖起来也是五倍速。” “博士现在看上去还可以,不过,我觉得你需要这个。” 博士呆呆的看着文月夫人给他塞过来一张植发广告的名片,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文月夫人不亏是被誉为魏彦吾半身的女人,看她一击就命中博士软肋的手段,陈在一边看了只感觉由衷的佩服。 博士把对话的主动权拱手相让,文月夫人乘胜追击,把博士姓甚名谁,身高年龄血型性癖财产收入和感情状况统统问出来,博士苦苦招架,让陈的茶杯端在嘴边,总也放不下来。 这些问题……有种电视剧里丈母娘盘问准女婿的既视感。 果不其然,问完了这些后,文月夫人双手合十说道: “我个人原则上不反对你们的事,我家 那位就要靠你们自己争取。对我来说,小陈就像我的女儿一样,博士一定要好好对她啊。” 罗夏有点蒙,他也觉得文月夫人和他聊家常实在古怪,可是他没想到里面竟然有那么大的误会。他看了眼陈晖洁,后者握着茶杯的手正微微发抖。 不过,这不妨碍他调戏一下陈 sir。 于是他板正面孔,对文月夫人郑重说道: “交给我吧。我会给陈 sir……不,是陈陈幸福的。” 陈的回答是踩了他的脚一下,她放下茶杯,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嘭”的声音。几秒之前还镇定自若的小龙女涨红了脸,语无伦次的说道: “不是,夫人你误会了,我和这家伙不是这种 关系。” “是的,”罗夏点点头,“我会努力追求她,让她早点认可我们的关系。” “你够了!” 陈正待发作,但看到文月夫人和博士彼此以严肃的表情打量着对方。博士打开手提箱,文月夫人则对陈说:“帮忙拉下窗帘。” 舒展的窗帘会客厅变得昏暗,罗夏取出一个球体按动按钮,一边说道: “刚才的玩笑只是为 了活跃气氛,现在该做正事了。”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凯尔希的投影出现在房间里,她花了几秒确认房间里众人的位置,用冷淡的语气说道:“下午好,文月夫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莴苣姑娘(9) 博士对自己的情况多少有点 X 数,他没有谈判能力,睡服别人的才能也不能施展,让他去和魏彦吾夫妻谈谈,多半会被忽悠着达成不利于罗德岛的条约回来。 他不是牧莱克修斯治下的败仗庭,也不是魔法师建设的只乳国,不丧地的带清。他敢保证, 如果他带着那样的文件回来,罗夏十六世就距离他忠诚的断头台更近一步。 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自己孤身一人前来充当跑腿的角色,具体和大人们打交道的工作交给凯尔希医生进行,所以之前的时候才能安心的大吃大喝。 博士掏出的球体是可露希尔的黑科技之一,这位喜欢喝机油的八十星干员常有些寻思:上到能吓破整合运动的土包子们胆量的倾转旋翼机,下到一个能够投影 3D 人像的投影仪,都是她寻思出来的结晶。 这些奇思妙想里有 75%是不具备制造能力的超前产物,20%可以制造但性价比不高,4% 具备可替代性,最后 1%则是罗德岛压箱底的黑科技。 倾转旋翼机属于 1%的范畴里,而眼前的便携式球形 3D 人像投影仪属于 20%的范畴里,但它易于携带又方便装 X,于是博士就把它带来了。 文月夫人看向陈说:“小陈,他们是你请来的救兵吗?” “只是暂时的,”陈低下头去,“我和塔露拉之间有些真相需要了解,有些恩怨需要了结。 家人犯了错,我有制裁他们的义务。” “包括你的舅舅?” 陈亮出了遮阳伞里藏匿的赤霄剑: “包括我的舅舅,在他的手里,赤霄剑已经弑杀过三位亲人,他在把剑交给我的时候也说过,如果我能杀了他,尽可以放马过来。” 听到陈又放了个猛料,罗夏看向凯尔希的投影,而凯尔希通过球体上的摄像头抓住了他的表情,她在自己办公室里摇头,动作捕捉设备会把她的动作转化成信号,传送到投影仪这边重新还原出来。 当然,会有一定的失真度,当博士把笔扔到地上,自言自语“哎呀,我笔掉了”,假装弯腰捡笔,实则偷看凯尔希投影的裙底,结果一串“超出可视空间”的提示浮现。 凯尔希看到这一幕,无语的并拢双腿,虽然她很确定博士在她的投影那里什么也看不到, 但有些事明知如此还是忍不住会去做。 她知道博士喜欢田地里什么都不种,而她几天前才收割过一轮韭菜,现在韭菜重新长出来, 摸着有些扎人……这些事她不想博士知道,因而下意识的做出选择。 “小陈,这话让你舅舅听见会有多伤心啊,你和小塔都是好孩子,我真不想看你们变成这样。” “抱歉文月夫人,塔露拉有塔露拉的做法,我有我的。” 文月夫人看到陈与罗德岛的人一起出现的时候,便料定他们有默契,一些秘密有了更多的知情人,塔露拉必定首当其冲,所以她说话的时候放开顾忌。 对于陈来说,魏长官是万恶之源,而文月夫人却是无辜者。凭良心说,文月夫人对她和塔露拉都不错,尤其是她失去塔露拉变成孤家寡人后,文月夫人更是照顾她。 魏彦吾和文月夫人多年无后,他们夫妻俩便把作为亲戚的陈当做女儿养,父亲的爱与母亲不同,大奸大恶的 P 社玩家与贤内助的供养也不同,所以他们在陈的认知里渐渐走向两个极端。 陈不愿意伤害文月夫人,而对于魏长官,她一方面觉得出手也无妨,一方面肯定他的能力, 没有魏彦吾就没有今天的龙门。再者,她也觉得他已经过时了,争斗的龙门需要魏彦吾这样的铁腕统治者,而和平的龙门需要理想主义者登台,发光发热。 陈做不到在对自己有抚育之恩的太太面前,大谈特谈对魏彦吾的仇恨。她知道,文月夫人深爱着魏彦吾,如果丈夫死了,太太也会追随丈夫去殉情,没有孩子的中年妇女的爱就是那么极端——要么敷衍与淡漠,要么充满狂热与激情。 她看向凯尔希医生的投影,后者已经做好准备,径直开口说道:“龙门有难。” 文月夫人愣了一下,问道:“谁的威胁?” “整合运动。” “他们光是应付乌萨斯都自顾不暇,哪里来的精力对付龙门?” 凯尔希问道:“如果一开始乌萨斯就没给压力呢?” “乌萨斯没有感染者生存的土壤。” “但为了更大的利益,乌萨斯可以暂时容忍感染者,甚至牺牲一座城市。我猜,无论是乌萨斯的帝国议会还是地方的旧贵族与军人都默默计算着价值:龙门的价值,切尔诺伯格的价值, 感染者的价值,平民的价值,还有他们自己的价值。 夫人,我想你是不会说‘人命无法用价值衡量’,你的丈夫,你以及我都有意无意的做着同样的事情。当然,它不是政治正确,然而每个人都无法置身于价值规则之外,总是做出取舍或者被取舍。” 文月夫人默然,她或者凯尔希都是被扭曲的理想主义者,心中还怀着某种纯洁的理念,而行事的手腕却表明她们是现实游戏的高级玩家。 对于自己深爱的丈夫所做的事,文月夫人不是没有想法,但是因为性格,因为爱,因为现实如此,她总是在背后协助着他,或者在事后念叨两句。 她参与了龙门半数以上的大事,却没有在事件发挥决定性的影响力,与其说是参与者,倒不如说她以旁观者参与了事件。 因为是旁观者,她比陷入道德困境、情感纠葛或是摸着石头过河的当事人们更冷静客观的看待事情的起承转合,她有想法,声音却无人倾听。 所以,说不定在龙门,文月夫人才是心中郁结最深的人。魏彦吾与陈同样痛苦,但至少他们大声咆哮,而她不能。 她冷眼旁观那么多次,沉默不语躲在帷幕中,可是命运并不会放过自闭的她。被赋予才华的人,身负尊贵姓氏的人,被推上高位的人,他们享受常人憧憬的便利生活,也要为此支付代价。 城邦统治者们权势几乎可与古代君主们匹敌,既然如此,他们既可以像君主们那样享受生杀予夺的权力,也可以像君主们那样被送上断头台。 文月夫人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凭着生活经验和女人的直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虽然物质上很富有,精神上却被剥夺殆尽,只剩下丈夫和陈晖洁作为支柱。而当这危险指向她最后还在乎的两个亲人时,她无法再维持参与事件的旁观者的立场。 她的禁锢既来自外界,也来自她自己,一时间不是那么容易解脱,所以她要为这局势引入一把刀,一把可以斩断所有乱麻的快刀。 罗德岛的存在让她产生了某种希望,她在白雪那里了解到,这个神秘的感染者团体以组织的标准尚显稚嫩,而以战争的标准相当老成,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其行事有股野蛮的力量。 在建设的体系里,智慧指导蛮力,而在破坏的体系里,蛮力胜过智慧。罗德岛是一把刀, 文月夫人只是想知道,这个组织作为刀称不称手,如果这是一把优秀的刀,她不吝用她丰厚的物质条件换来一次挥刀的机会。 凯尔希比文月夫人活的更久,见识的人更多,博士或者陈觉得难以对付的人物,在她看来不过如此。这位女勋爵有如此傲慢评价别人的权利。 她十分清楚的认识到,她今天来不是来说服文月夫人的,而是向文月夫人展示罗德岛是一把可以被信任的刀,进而从文月夫人这里换取罗德岛需要的东西。 和文月夫人打交道,比和魏彦吾打交道要轻松的多,至少文月夫人是讲道理的,而且不如魏彦吾残忍。这样的谈判对象充满了令人愉快的弱点,而凯尔希会毫不留情的利用。 所以女医生捕捉到文月夫人表情变化的瞬间,乘胜追击接着说: “他们之前没有对手,只是 因为价值的天平没有出现明显倒向某一边的状况,而现在,情况已经改变了。” “是整合运动朝龙门进军了吗?” 凯尔希颔首:“要看看证据吗?” “看!” 几秒之后,凯尔希的 3D 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罗德岛无人机拍摄的影像与照片。虽然是一家医药公司,但罗德岛的无人机技术在业界也算一流,它们清晰捕捉到了切城核心区域,在剥离了诸多模块后,它赫然呈现乌萨斯军舰的轮廓。 “乌萨斯是以战争整合的国家,又因为战争而繁荣,贫瘠的土地、寒冷的气候逼迫乌萨斯人只能走对外扩张的道路。就连建设城邦也是如此,他们把城邦核心建设成军舰的模样。 必要的时候,乌萨斯城邦的核心城区与其他模块分离,变成装备大口径火炮与撞角的军舰兼登陆舰去进攻其他中小型游牧城镇,乃至于城邦。” “我知道,我家那位一直维持着和乌萨斯帝国议会议长的联系,他把乌萨斯看做大敌,并竭力避免和这个巨人发生冲突……” 罗夏打了个哈欠,在这种场合他应该表现的更严肃一些,但无奈他实在没有参与感,文月夫人全神贯注看着凯尔希,凯尔希看着文月夫人,他暂时被忽略了。 他又不能对文月夫人使用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犹豫了一会儿,他离开位置去呼吸外面的空气,而陈紧随其后,她掏出钱包买了两罐奶茶回来。 “谢了。” 罗夏以为陈 sir 是买给他的,但陈轻哼一声避开了他伸出的手,她的声音里蕴藏着复杂的情绪。 罗夏讪讪的缩手,放在后脑勺挠了挠,看到陈把其中一罐抛出去,他的视线追踪饮料的轨迹落到另一边,矮小但可靠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白雪!” 他顾不得形象,一路小跑过去抱住女忍者。女忍者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她感觉博士环住她腰部的手臂发力,似乎想要把她抱起来。 她善解人意的利用忍术——东国源石技艺的称呼之一,调整重心和姿态,让博士能够抱起她转了一圈又放下,在别人面前维护了博士的形象……哪怕博士已经没有正面形象可言。 她抬起头来看向博士,男人眼里的关切之情不言而喻,让她十分受用。为博士服务的这段时间是她生活里最累最充实的时候,她做着 007 的工作,做罗德岛工具人的工具人,自然也期望回报——建立在忍者价值观下的回报:主君的认同、赞美、信任,还有钱。 而对于罗夏来说,没有白雪的生活是不完整的:没有人为他守夜;没有人在他洗澡的时候帮忙;没有人在合适的时机出现,为他提供各种道具。失去关键的音色,他的生活变得不和谐起来他扶着白雪的肩膀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每天坚持锻炼,不熬夜,远离坏人而亲近好人,努力结识更多朋友,让自己的每一天都充实有意义?” “……这好像是我要问博士的问题。”白雪小声说。 “我知道啊,就是怕你问出来,我就先下手为强。” 白雪伸手摸了摸博士的身体,皱起眉头。她虽然没说话,但罗夏知道她在表达对他没好好控制体型的责难之意,于是继续摸着后脑勺尬笑,企图蒙混过关。 陈在不远处看着这一辈,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轻咬嘴唇。白雪敏感的注意到陈的异常,作为罗芙乐尔号炮击陈宫事件的当事人,女忍者大概知道陈是什么心思。 前途多难啊。她想。 她隐蔽的捅捅博士的腰,博士回头看到被晾在一边的陈,主动走过去说道: “我以为你会在 里边的。” “和博士一样,我发现自己没有说话的机会,也没有那个必要,我本来就不喜欢开会,所以看到你出来了,我也就出来了。” “因为陈 sir 是实干家嘛。” “这算是奉承吗?” “不,真心实意。” “这时候和我搞好关系并没有什么用,想必你看的出来,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你我,而是里面正在交谈的人。” “魏长官呢?” “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不会反对……不过,给你们一个善意的警告好了,魏彦吾和你们罗德岛合作过,但他从不信任你们,因为你们是感染者,在他眼里感染者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这是你们的原罪。” “并不意外的态度,只是,他如何看待你的情况呢?”罗夏看了看周围,走近一步小声说, “你是我们这一边的吧。” 陈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我属于龙门。” “这话的气势很弱,看来你自己都不信吧。” “你又懂我什么?” “我懂得你是个矛盾的人,快刀需要斩的不止是即将发生的事,还有你自己。陈 sir,你自己就是一团乱麻。” “这句话我很同意。” 一个严肃的声音加入他们的对话,罗夏与陈转向声音的源头,打扮稍微有些放浪的魏彦吾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烟枪,混合着熏香的烟叶味飘了出来,陈闻到之后憎恶的后退一步。 “陈警司,我觉得在理清别人的事情之前,你还是理清自己比较好。”魏彦吾说。 “现在来关心我似乎有些晚了。” “还不晚,你和以前一样,平常冷静又聪明,一到紧要关头就变成热血上头的傻瓜,冲动行事,这点你甚至不如塔露拉。” “如果我真的变成塔露拉,某人的脑袋恐怕已经和身体分家了吧。” 魏彦吾一脸不屑的看向陈:“你做的到吗?你以为离开了我的帮助,你能去维多利亚留学, 能在近卫局任职,能够聚拢部下,在和各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对峙后全身而退?甚至你现在用的剑都是我给你的。” “照这个逻辑,孩子一辈子都是父母的奴隶。然而每个孩子都是反叛自己的父辈,去掌握自己的命运。魏长官,过去我是你的工具人,但我不会一辈子做你的工具人,你拦不住我的!” 罗夏耸耸肩,丝毫不想掺和这场没头没尾的争吵,陈好好做着督察组组长,魏彦吾的项上人头与身体亲密无间,他们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他准备溜掉去别的地方散散心,然而脚步声把对峙的父女(伪)的目光吸引,魏彦吾用看突进自己家白菜地的野猪的目光看着罗夏,而陈则快步走到罗夏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我一个人没法完成的事,找人一起完成就可以了。没错,就是你想的这样,我有了可以帮我的人!” 陈 sir,快放手,魏长官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可怕了! 攻守互换,原本想要亲近陈 sir 的罗夏想要抽手,而原本疏离罗夏的陈 sir 却摆出亲近的态度,魏彦吾转身走掉了,就算他心中有气,也不可能拉下脸来和陈发生笨蛋父女似的争吵。 陈望着魏彦吾的背景,轻声问道:“博士,你听过莴苣姑娘的故事吗?” 罗夏想了想,回答:“这似乎是个童话。” “是啊,是个令人深刻的童话故事。”陈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小的时候,我问妈妈我怎么来的,她说我是莴苣姑娘。” 罗夏一时想不起这个童话的内容,于是问道:“莴苣姑娘是什么设定?” “从前有一对夫妻,他们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总也得不到,做妻子的只好期望奇迹发生。” 罗夏举手问道:“他们不生育是哪一边的问题,没考虑做试管婴儿或者隔壁老王吗?” “你能不能别在开头就想给童话引入现实环节!” “好的,好的。” 陈白了罗夏一眼,接着说: “他们家的屋子后面有个花园,花园的周围有一道高墙,谁也不敢进去,因为那个花园属于一个女巫。这个女巫的法力强大,人人都怕她。 有一天,妻子在二楼窗户俯瞰那边的花园,发现里边有一些长势喜人的莴苣,这就勾起她的食欲,而想吃不能吃的现实她变得非常痛苦不堪。 她丈夫吓坏了,弄清原因之后冒险翻过围墙,溜进女巫的花园,偷了一些莴苣带给他妻子吃。妻子的渴望暂时满足了,但第二天她说她要更多,听的丈夫头皮发麻。” “我想,任何一个男人听到妻子说‘我还要’的时候都会头皮发麻吧。”罗夏嘟囔道。 陈立刻理解了罗夏的意思,想起了自己被舰炮轰击的雨夜,想起在被窝里度过的闷热且湿润的夜晚,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她假装没听见罗夏的吐槽,继续说: “为了满足妻子,丈夫只好只贼:偷窃二度,可他刚翻进去,就看到女巫站在那里。 女巫和男人做了个交易,她允许男人来她花园里采莴苣,并预言他会有一个漂亮女儿。作为吃莴苣的代价,男人必须把他的女儿交给她。 果不其然,不久以后妻子怀孕了,待她生下来之后,男人给女儿起名莴苣来纪念这件非同寻常的事。这对夫妻既老实又懦弱,他们怎么敢和女巫对抗,于是乖乖把莴苣姑娘交了出去。 莴苣姑娘十二岁那年,成长为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女巫不知怀着什么心思,把她关进塔中,这座高塔在森林里,既没有楼梯也没有门,只是在塔顶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每当女巫想要上去,她就让莴苣姑娘把头发垂下来,那头金丝般浓密的长发就变成登塔的绳索。 两年之后,骑马出来游玩的王子窥见塔顶唱歌的美人,他想要和莴苣姑娘说话,但找不到进塔的路,这时候他看到女巫的做法,便在夜里照做。 王子爱着莴苣姑娘,莴苣姑娘爱着王子,他们私定终生。莴苣姑娘让王子每次来的时候带一根丝线,以此编织下去的绳梯,等编好之后就下去。 可是,第二天莴苣姑娘说漏了嘴,于是女巫就把她的长发剪成短发,并把莴苣姑娘放逐到荒野里。 再次登塔的王子被女巫嘲讽他和莴苣姑娘永不能相见,他从塔上绝望跳了下去,虽然没有丧生,但双眼却被刺扎瞎了。他迷失在森林里,每天只吃草根和浆果,每天都为失去爱人而痛哭。 几年之后,他终于到莴苣姑娘受苦的荒野。莴苣姑娘已经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一个男孩, 一个女孩。莴苣姑娘立刻认出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她的两滴泪水润湿了他的眼睛, 使它们重新恢复了光明。 最后,王子带着妻子儿女回到自己的王国,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莴苣姑娘怀的谁的孩子?”罗夏问。 “自然是王子的。” “怎么可能……难道是在塔上私会的那一夜?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就干柴烈火,这爱情也太奔放了吧。” “如果是被人安排的婚姻,结为夫妻的男女在认识的当天就会完成夫妻的仪式,因为他们见第一面就要结婚了。” “我记得莴苣姑娘十二岁被关到高塔上,两年之后就才十四岁,可恶的王子,竟然敢让未成年人怀孕,按照龙门法律这要判几年?” 罗夏知道陈和他说童话别有深意,他看出陈的难过,想要插科打诨让气氛快活一些,然而陈只是看着他,背光的身影深沉,眼眸里有阴翳扩散。 陈接着说: “我想,这个童话应该还有后续。女巫卷土重来,她在王子的死里扮演了不名誉的角色,囚禁了莴苣姑娘,而后监护莴苣姑娘的两个孩子,准备培养成二代目莴苣姑娘。 结果,女巫的对头卷土重来,在女巫玩弄权术的时候掳走了两个孩子里较大的那一个,十几年后,那两个孩子重逢,同样的仇恨,不同的理念,本是同一根枝头缔结的两颗果实却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陈 sir……”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这只是敷衍孩子从哪里来的童话故事,但长大之后,我回忆起母亲讲童话故事的面容十分悲伤,大概这个懦弱的女人只能以这种方式委婉的表达自己对命运的不满。 我的母亲是莴苣姑娘,我鄙视她的懦弱,曾以为我的自强足以摆脱这样的命运。但现在看来,我和塔露拉是新一代的莴苣姑娘,血脉可以传承,命运也一样。” “命运?这不像我认识的陈 sir,你应该是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女中豪杰。” “那证明你对我并不了解。”陈冷淡的回答,“你总爱给人贴标签,却忘了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你只窥见了我工作时严肃认真的场景,以及对某人的仇恨,你就觉得仇恨成为我的生活核心,复仇、公义和努力都是从这件事里派生出来的。”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塔露拉被迫和你分离,我觉得你不会对魏长官那么仇恨,有她在, 你们俩相互扶持,性格和作风都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极端。” “我极端吗?除了一些时候,我和普通姑娘活的没什么两样:会偶尔熬夜看电视剧;零食吃的一堆一堆;会在意身材;每次洗完澡后去称体重,好像和恐怖分子对峙那样紧张;会根据时尚杂志参考衣服搭配;看着名贵的包包与化妆品,最后艰难取舍买个最便宜的。 我的生活并不苦大仇深,我也不止是有一件复仇的事要做。当然,我不否认那个执念是我生活里很重要的一部分,然而我的工作态度,我拼命锻炼和我渴望守护龙门的心情和复仇没有关系。 我只是爱我的家乡,并想让它变得更美好,我希望我吃过的苦不会有后来人重蹈覆辙,我要消除种族矛盾,淡化感染者与普通人的对立。” 罗夏很耐心的听完陈的远大抱负。陈说的没错,他对她一无所知,没瞧出这个老练的警察有着平凡又可爱的生活,龙门百姓心目中的英雄竟然是个理想主义者。 因而,他对她的尊敬更上一层楼,努力实践自己理想的理想主义者注定会走向末路,因而他们的举动有一股悲壮的美。 她令他想起阿米娅……不,阿米娅比陈强一些,至少在陈十四岁的时候,生活的重担还没有完全压在对方身上。他至今也不明白,阿米娅是如何度过这些年的,又是怀着怎样的信念成为罗德岛的灯塔。 陈误解了博士的沉默,小声说:“想笑就笑吧,只有这一次我不会生气。” “我们算朋友吗?” “勉强算吧,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我对陈 sir 一无所知,陈 sir 同样对我了解不多。因为我不会嘲笑具备实干精神的理想主义者,我这辈子都不会。相反,我想要帮助他们,看到他们离理想更近的时候, 我也就得到满足。” “是因为阿米娅吗?” “是,我看到阿米娅有许多理解者帮衬,而陈 sir 身边没有这样的理解者,星熊与诗怀雅, 你一直没有给予她们完全信任,星熊是魏长官的人,诗怀雅则和你性格不合,而且你觉得她太天真,不适合卷进你的黑暗里。” 罗夏伸出手来: “这里有一个愿意理解你的人,他知晓你的痛苦,你的理想,你的行动,一些尴尬事把你们黏合在一起,尽管你们还不是朋友,但现在从朋友做起也不晚。” 陈盯着罗夏的手,脸色微红:“你交朋友的方式那么轻浮吗?” “呃,我可以回去叫塞雷娅帮我捏个钻戒,纪念友情的那种,然后我单膝跪下把戒指盒举到你面前……不对,按照炎国的风俗,我应该把祖传的宝贝(DNA)给你,然后我们对拜来着。” “你是不是故意混淆了交朋友和结婚概念?” “我只想活跃气氛,陈 sir,你生闷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我喜欢你工作时干练潇洒的样子,真的很帅气。” “够了!” 陈打断罗夏的话,她伸出手来,食指已经碰到罗夏的手心,却忽然收回手来,转而捏住罗夏的小拇指轻轻晃动。 她偏过头去躲开罗夏的目光,小声说道: “这下遂了你的意了……我姑且把你当做同伴吧。” 一秒钟,两秒钟……罗夏持续的沉默让陈好奇的回过头来,她以为她伤了罗夏的心,却看到男人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立在原地。 “陈 sir,”博士用痛苦的声音说, “你把我小拇指拉脱臼了。” 前几天有裙援问我,cos 舟游人物能换加更吗?我说能,昨天裙援送上 cos 照,所以按照承诺,今天二合一的加更是为 cos 加更,不算还欠更。 第二百三十三章 莴苣姑娘(10) 当大门重新打开,文月夫人走出门外的时候,她看到陈抓着博士的右手,一脸关切的样子, 说谎的男孩与坏掉的女孩之间的亲密令人惊讶。 听到脚步声,陈有些慌张的松开手,刚才用力过猛把博士的小拇指拽脱臼实属失态。感谢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的救护课程,让她不必去寻找医生,自己就能为博士复位。 复位之后,疼痛仍然在罗夏的右手残留了一段时间,他想用左手揉一揉发疼的位置,却被陈一把抓住。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的错误我负责,你没有医学常识,会……”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罗夏指了指自己,“我好歹是医学专业的博士,哪怕是学术向的。” “你倒是表现的像个博士的样子啊,你最近一年发表过论文吗?在你的研究项目有什么进展?你指导了几个研究生?又在罗德岛制药公司里做了多少本专业的工作?” 陈的一连串问题仿佛陈德尼号的炮击,把罗斯麦整个人都给打傻了,最后他只好尴尬的偏过头去说:“我蛮夷也。” “我向你道歉,把你小拇指拉脱臼是我的错。” “呃,不用再道第二次歉了,下回注意些就好了。” “我只是不明白,脱臼应该很痛吧,为什么博士没有当即说出来?你忍痛应该忍的很辛苦吧。” “因为虚荣,我不想在你面前发出软弱的声音。太软弱的话,你是不会把当同伴看的吧。” “胡闹。” 彼时罗夏坐在长椅上,陈坐在右手边,两人隔着一掌的距离。他受伤的右手被陈抓在手里, 陈弯腰凑到眼前很仔细的看着,生怕因为她的过错留下后遗症。 一缕调皮的发丝落到他的手背上,带来痒痒的感觉,陈伸手拨开,她手指的触感粗糙,滑过罗夏手背的时候像是粗砂纸刮过,无声的陈述着她的过往。 罗夏看着她的侧影,他看到她头上弯曲的犄角向着两边拓展,穿透玻璃的阳光在其上闪耀; 他看到她未加装饰的长发,它们随意的披散在背后,赋予蓝色布料弯曲的纹路;他看到她认真的侧脸,鼻尖被光芒点亮,而脖颈藏于竖领的影中,眼神专注,脸颊的线条绷紧,嘴唇紧紧抿着。 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陈的时候,那时候她位于龙门检查站的门口与罗德岛的人完成交接, 神情与现在一模一样。那时的她只把他当罗德岛的怪人,他也对阿米娅说这个人严厉到让人提不起兴趣。 结果最后,他还是逃不过真香。 陈的感知敏锐,她知道博士一直在看她,心中不免泛起涟漪,但她仍然坚持确认博士的伤势无碍后才放下他的手,同时偏过头来看他。 她的呼吸扫过博士的手背,湿润的气流从他的指缝里穿过。罗夏与她对视一秒,又偏过头去。因为他在影中,而陈被光点亮,满足了无形之术的发动条件。 博士总是涩情,总是强欲,他的饥渴难以满足,不过偶尔,他也愿意享受心灵平静的感觉, 例如此刻:窗棂的影分隔着地板上的阳光,盆栽的枝叶被风吹的轻轻摇晃,自动饮水机的指示灯由绿转红,走廊寂静无声。 罗夏听到了自己的呼吸,也听到了陈的呼吸,陈的呼吸比他更重一些,想来她的心跳一定比他更有力……想到这里,他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陈问。 “你刚才对我说你是莴苣姑娘,我想自己有没有可能成为登塔的王子。”罗夏飞快的往她那边扫了一眼,“考虑到我们俩的身体素质,可能我比较像莴苣姑娘,而陈是王子。” 陈敏感的捂住胸口:“如果你是莴苣姑娘,我绝对不会登塔。” “我们刚才不是说好做同伴的吗?” “临时的,效力期直到处置塔露拉为止。我想说,如果你是莴苣姑娘的话根本不需要我救, 你那么……涩,自己就能把女巫搞定了。” “如果涩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么我可能会成为泰拉最自由的个体。然而现实在于,有些人可能在联通的第一秒就会把人烫伤,而一些会直接碳化。” 陈以为博士说的是塔露拉,她抓住他的手: “我不许你对塔露拉出手,她纵然为恶,也不必 接受如此羞辱。” 文月夫人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她虚掩口鼻说到:“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夫人误会了,我和陈 sir 只是重新认识了一次。” 文月夫人困惑的眨眨眼睛,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流行文化,也就对这件事不予置评。她把球形投影仪交还罗夏,同时说道:“我被凯尔希医生说服了。” “魏长官呢?” “他脾气很倔,而且是个死脑筋。”文月夫人叹了口气,“唉,小陈,你之后找对象可别找这样的,你脾气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陈气鼓鼓的抱着手臂说:“我和他才不一样!” “总之,你要一起来吗?我认为在这件事里,聘请罗德岛的专业团队去处理危机更为妥帖。” 博士自然是要去的,陈思考了几秒,事关塔露拉的大事件与厌恶魏彦吾的心情让她产生了犹豫。 文月夫人叮嘱道: “如果去的话,你别和他吵。每回看见你们两个吵架,我都很难受。还有博士,请你跟着小陈,如果她情绪不对劲,你稍微劝解她一些。” 罗夏自无不允,有他这个外人在的话,魏彦吾与陈都会有所收敛,大概对同时爱着两个亲人的文月夫人来说,他这个缓冲装置来的正是时候吧。 魏彦吾办公的地方在行政楼的最高层,他的办公场地装饰的富丽堂皇,金与红成为他办公室的主旋律,从壁画到天花板到他身上的衣服莫不如是。 不巧的是,魏彦吾正在和某人联络,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有秘书给三位来访者递上茶水, 文月夫人只抿了一口,陈看都没看,罗夏则一饮而尽,转而摆弄起手中的投影仪。 二十分钟后,魏彦吾结束通话,他叹息的同时拿起烟枪,文月夫人拧着眉头说道: “你和我 约定好了,室内不能抽烟,只能做做样子!” 魏彦吾松开抓住烟枪的手:“我知道,只是一时心烦忘了。” 外界传闻魏彦吾是个妻管严,博士一开始将信将疑,觉得即便是事实也一定是扭曲夸张了。 然而现在看起来,文月夫人真的把她丈夫吃的死死的,在家庭中颇具话语权。 魏彦吾看了陈一眼,碍着旁边坐着的罗夏没说什么,陈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龙门的执掌者深吸一口气,转而对太太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像迷宫一样,没有熟人的指点,客人会迷路的。” “你看起来不像只是当向导的样子。” “嗯,这一次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是来当说客的。” “上一次你这么做是什么时候?你总是那么敏感,但我想,你可能需要一张船票,去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文月夫人断然回答:“不,如果没有你,我宁可去死。” 老夫老妻含情脉脉的对视,让旁边两个单身男女分外不适,人在这类事总是双标的,一方面会因为给别人塞满狗粮而愉悦,另一方面也会因为被人塞狗粮而不快。 所以,罗夏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魏长官?” 魏彦吾反问道:“你值得信任吗?”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可以信任罗德岛。” “失礼了,我换个问法,你能够为罗德岛的行动背书吗?” “我不能,但有人可以。”罗夏启动了投影仪,“凯尔希医生,这是第二阶段了。” 凯尔希的虚像出现,罗夏注意到她换了裤子,彻底断绝了他某些想法。医生看了他一眼, 对魏彦吾点头致意。 “我大概知道你展示什么说服了内人,龙门的无人机拍到了同样的东西。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魏彦吾说。 “坏消息。”文月夫人说。 “好消息。”陈说。 “?” 悲观主义者、乐观主义者、沙雕网友的经典反应在这个问题上展现。魏彦吾也没料到三个人会给出三种不同的反应,他咳了一声说道:“在一个月之前,整合运动就有重新活动的趋势。 众所周知,整合运动的关键不在于感染者,甚至不在于塔露拉,而是乌萨斯。乌萨斯第三集团军和它效忠的帝国一样,失去强人统治后,它正在慢慢衰弱。即便如此,它摧毁整合运动就和用菜刀切胡萝卜一样容易。” “乌萨斯不止一种声音,”凯尔希说, “人与人的诉求也不尽相同,皇族、官僚、布尔乔亚、 宗教人士、新贵族、旧贵族、军人……这是乌萨斯能够说的上的话几股力量,他们的利益不同。” 魏彦吾颔首: “我和乌萨斯帝国议会的维特议长有联系,这个存在了几百年的吉祥物组织在乌萨斯新皇加冕之后突然变得炙手可热,它的核心力量是布尔乔亚、官僚和新贵族。” “这不奇怪,旧贵族和军队在新皇眼中属于父皇的荣耀,对于活在伟人的阴影下,渴望留下名字的继业者来说,这份荣耀有些刺眼。所以他转而寻求新的力量,建立自己的事业。” “虽然乌萨斯在扩张,但是它的心脏,组成帝国议会的那些人现在渴望和平,他们现在专注于内部斗争,所以我才能和维特议长建立联系。 在过去,我们的协商机制让我们迅速避免了数次边境冲突,然而这一次,我派往乌萨斯的信使只有一人活着走出了首都,他沿路受到了频繁的狙击,维特议长的人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向我传来一个糟糕的消息:帝国议会对地方的野战集团军失去了控制。” 凯尔希冷笑道: “没有根基的新贵族、软弱的布尔乔亚、绝对利己的官僚所组成的过家家议会,就从来没有掌控过地方野战军。” “说的没错,凯尔希女士,但这一次格外严重,维特议长表示他无能为力。我猜他要么是真的无能为力,要么他只是敷衍的说辞,他背叛了我们的协约。” “因为乌萨斯的皇帝渴望征服龙门来建立属于自己的威望?” “龙门的资源对贫瘠的乌萨斯是有利的,以此为跳板,乌萨斯能够征服更多城市……好吧, 我知道罗德岛不在乎这个,你们在乎感染者的利益。 龙门的争夺会让炎国与乌萨斯开战,那是与乌萨斯匹敌的大国,开战之后,那位皇帝在转移国内视线、缓解矛盾的同时,还可以以公民权为诱饵,收敛感染者去前线送死。 感染者增加的速度比乌萨斯消耗感染者的速度快,而且随着数量增加,感染者的反抗组织也在不断增加,对于任何统治者而言他们都是一枚枚正在成长的炸弹。 如果我是那位皇帝,我大概也会采取类似的手段把炸弹丢到别人的领土上。整合运动就是一枚炸弹,谁能想到这个反乌萨斯的暴力组织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乌萨斯人的马前卒。” “感染者只是被裹挟了,塔露拉出卖了他们。”凯尔希说。 魏彦吾看向窗外:“塔露拉做的很简单,她只是想让我死,为此她能够牺牲一切。” “既然我们都认识到她的危险,那么我们就有谈谈的基础。” “这是魏彦吾而非政客魏彦吾的答案:不,我不信任你们。在我看来,你们整合运动都是感染者,我如何能信任你们?我和你们说这些,只是想你们别来捣乱。” “我信任,并且准备出双倍价钱雇佣罗德岛,这动用的是我的私库,罗德岛是我的合作伙伴,你管不着。” 文月夫人顿了顿,接着说, “感染者只是不幸得了病,小塔得病就不是小塔了吗?小陈得病, 你就不认她了吗?” “她们俩和其他感染者不是一回事!” “很可惜,我不那么看。”陈加入了对话,“我接触过许多感染者,发现自己和其他感染者没什么区别。你本来就讨厌我。现在你讨厌我多了一层光明正大的理由。” 这场会谈以家庭伦理剧作为结束,正如文月夫人所说的,魏彦吾和陈两个死脑筋碰到一起注定火星四溅,好在罗德岛的新雇主信念十分坚定,才没让这事拖下去。 为了攻略整合运动,罗夏找到了霜星,后者也想把自己的养父拖出泥潭。在博士的带领下, 霜星来到会议室,除了凯尔希、阿米娅和各个精英小队的队长,还有一位干员被邀请至此。 “将军,”罗夏开口说道, “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第二百三十四章 莴苣姑娘(11) (104→103) 博士所说的“将军”在罗德岛内的正式代号为赫拉格,乍看上去,他须发皆白的中年人, 已经步入暮年。然而他的眼神犀利像是认真的雄狮,面容刚毅犹如百战的老兵。在斗篷之下隐藏着被黑色衬衫与长裤包裹的强壮身体与澎湃的生命力。种种要素和怀抱里的长刀一起组成复仇男神的模样。 看到博士到来,赫拉格站起来伸出手,两人握了握。赫拉格的强大毋庸置疑,而他气质厚重内敛,使人对这位活着的传奇心生敬意。 赫拉格为乌萨斯打了几十年仗,从基层军官开始一步步靠着战功爬到将军的位置,可惜他不参与政治,也不懂得钻营,以至于这位战争专家仅仅是乌萨斯最杰出的将军之一,而不能更进一步。 虽覆能复,不失其度。赫拉格的谨慎使得在新皇登基,战争停止,起用新贵族,扩充官僚机构并对军人与旧贵族集团开始打压之后,他活过了审判和处决。 不过,将军却对乌萨斯心灰意冷,他离开了战斗四十四年的近卫军,把荣誉和骄傲留在了那里。又为了治疗收养的感染者少女奈音,他把尊严留给了切尔诺伯格的地下医疗组织阿撒兹勒,为这个组织充当打手和庇护者的角色。 这对将军是一种侮辱,而对一个失去养女就失去了人生全部希望的落魄中年人来说,这是一种救赎。将军的绰号就是他在为阿撒兹勒服务时产生的,每位感染者都对己方拥有如此强大的庇护者而欢欣鼓舞。 阿撒兹勒帮助感染者,但并不寻求乌萨斯当局的正面对抗,这个组织一直抱着独善其身的态度为感染者服务,使得切尔诺伯格感染者的平均寿命远比乌萨斯其他城邦高。 因为感染者死的太慢,乃至于完全控制病情,使得切尔诺伯格变成一座感染者比例非常高的城市,或许这就是乌萨斯当局放弃了切尔诺伯格的原因:如果非要牺牲一座城邦,感染者最多的城邦是最划算的。 这不是阿撒兹勒的错,然而他们的善意是恶意笼罩切尔诺伯格的原因之一。整合运动与天灾先后袭来,阿撒兹勒也被摧毁,赫拉格无力与大势对抗。他逃难到了罗德岛,代表阿撒兹勒与罗德岛签订长期合作协议——委婉的说法,本质上是给罗德岛当长工。 虽是一家医疗公司,但罗德岛至少现在最擅长的是暴力,而赫拉格是一干暴力分子中最暴力的。对于其他干员,暴力是最后的选择,而对于赫拉格来说,暴力是常备的选择,尤其以针对乌萨斯的战斗行动时,他会格外强硬与好战。 “就像一个安分守己做个好太太的女人,却发现丈夫养着二十个情人,最小的情人和女儿年纪相当,爸爸对曾经的祖国既热爱又憎恨。” 调皮而无所顾忌的奈音如此形容自己的养父,然后她被赫拉格打的满头包。不知道为什么, 博士听到这种形容感觉有些心虚,同时凯尔希医生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在罗夏到来之前,凯尔希已经大略讲解了他被请到这里的原因,罗德岛懂得战斗的人很多, 但是具备战略眼光,如何打赢一个势力的指挥官不多。 “只是我不明白,罗德岛打算对整合运动发动斩首战的话,博士本人就专精此道,那是可怕的天赋和经验积累的结果,你们到底让他经历过什么?”赫拉格说。 关于一位医学博士如何成为战地指挥官的秘闻,凯尔希不会作答,博士无法回答,他对赫拉格说:“邀请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是最了解乌萨斯军队的人。”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爱国者对吗?” 罗夏点点头: “是,根据我们的结论,除了爱国者的游击队与来路不明的萨卡兹佣兵,其他整合运动的部队威胁不大。萨卡兹佣兵将为我们的行动提供某种便利,剩下的只剩下爱国者的游击队。” “萨卡兹佣兵?我不知道你们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我必须提醒你们:单个的萨卡兹佣兵可以信任,而成建制的萨卡兹佣兵反复无常,随时会背叛。” “正因为他们不讲信义,所以他们才不会为了塔露拉拼命,但爱国者不一样,他在为感染者而战,不会容许任何人摧毁整合运动这面旗帜。不幸的是,他指挥着让乌萨斯第四集团军屡屡吃瘪的游击队……不,这支游击队就是乌萨斯建制的感染者正规军。”罗夏说。 “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请赫拉格先生在战场支援我们。”阿米娅说。 “抱歉,我可以告诉你们乌萨斯军队的战斗习惯,乃至于爱国者本人的战斗风格,但我不会和爱国者战斗,这是我们交换的誓言。” “我们不是为了去杀死爱国者,而是阻止他为了野心家赔上自己的性命。” 霜星低沉的声音从罗夏背后传来,赫拉格把目光投向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迟疑说道:“你是……叶莲娜?没想到你已经长那么大了。” “是的,赫拉格伯伯,我们差不多有七年没见了。” “没想到我们会在罗德岛重逢。” “我上舰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一直避开您行动。 “霜星露出歉意的眼神, “刚来罗德岛的时 候,我身体不是太好,但多亏了凯尔希医生,多亏了博士,我现在已经病情得到控制,作为术师干员为罗德岛提供服务,这才抛头露面。” 霜星提到博士时偷偷看了他一眼,性福的表情一闪而逝。罗夏一个踉跄,感觉自己被抽了一下,他诧异的去看凯尔希,后者面无表情。 阿米娅补充道: “霜星小姐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们曾劝她待在后方,但她说这是她的战争,一定要来。” “我总不能看着那个死脑筋的老东西去死,你们劝不动他,还是我和他痛痛快快来一场父女吵架比较好。” 赫拉格苦笑道:“爱国者把你当精神支柱,你要参战可真够为难他的。” “女儿不就是给父亲添麻烦的存在吗?我听说奈音也是这样吧。” 赫拉格头痛起来:“现在她变得更野了,我完全管不了她。” 一提到奈音,赫拉格就从苦大仇深的老兵变成和蔼可亲的笨蛋老父亲,不知算不算巧合, 赫拉格与爱国者的养女都有些叛逆的个性。 罗夏看到这一幕轻轻笑了起来,比起认真严肃为他补习战术的无情将军,他还是喜欢人父的赫拉格,这时候的赫拉格很有人情味,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好吧,玩笑话就到这里。”凯尔希出面说道, “霜星小姐,整合运动中存在技术人才吗?” “你指哪方面?” “通讯技术。” 霜星摇摇头: “整合运动人均文盲,就算识字的,大多也只是粗通文墨和懂四则运算的程度, 没人懂这个。但是……” “但说无妨。” “在切城被天灾摧毁之后,我父亲……不,爱国者的游击队庇护了己方控制区内的幸存者, 那里面有熟练工人、大学生、教授和研究员……我想在生存压力下,这些人一定会和游击队合作换取庇护。” 赫拉格加入对话,他用红笔在切城核心城区的几条街道画上红圈,然后说道: “切城通讯恢 复的话,那么无论是正面攻坚还是潜入斩首都会变得更艰难。 如果我是爱国者,我就会在这几个布防,构筑街垒,同时手头预备一定的兵力充当机动力量,在街垒吸引火力的时候,从侧翼包抄,切断敌人的退路。” 凯尔希点点头: “乌萨斯步兵操典关于城市战的经典战术,保守但行之有效。它像一座血肉磨坊,逼迫敌人把战斗变成人命的消耗。数量更多、资源更充沛、战斗意志更顽强的一方将会取胜。” “但它已经过时了,因为它从未考虑过空中的威胁。恰好,罗德岛具备空投武装力量的能力。”赫拉格看向霜星,“他的游击队里有防御空中力量的经验吗?” “没有,乌萨斯军队至多使用武装无人机对地面进行火力侦查,但那玩意和罗德岛的飞行载具不一样。罗德岛的飞行器……是跨时代的。” 凯尔希回答:“如果可露希尔听到你这番夸奖,大概能高兴的喝掉一升机油当晚餐。不过, 它没你想象的那么强力,理论上术师和城防武器都具备击落它的能力。” 罗夏举起手来: “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的飞机能够让我们越过爱国者的防线和针对无人机的防空圈,那么爱国者怎么办?我们是要避免感染者之间的内战,把他拉入正道才行动的。” 霜星说: “击杀塔露拉需要时间,你们需要有人阻击援军。我的能力可以在阻击战中派上用场,到时候他总要和我交手,我会和他好好说的” 阿米娅忧心忡忡的说:“霜星小姐,你的身体……” “现在还不够,”霜星看向博士,鼻梁上的伤疤变成淡粉色, “这段时间,有赖博士操劳了。” 霜星在“操劳”这个词上咬的极重,她的眼神告诉博士,她要践行银色之秘仪式,通过禁忌的方式加速恢复身体,可是那方式为凯尔希医生所禁止。 罗夏吞了口口水,觉得头皮发麻。霜星的源石技艺冰冷,内心十分火热。要是银色之秘仪式真的有用,恐怕一天就能把他掏空——既是恢复力量的需要,也是乐趣所在。 就在他幻想自己脸颊干瘪、头发稀疏,拼命从卧室里爬出去,却被一只滚圆的手臂捏住脚踝,拖进房间摔在床上,对上一张欲求不满的卡特斯女人的脸时,他踉跄一步,感觉自己又被抽了一下。 博士看向凯尔希,凯尔希转过身去,只给了他留了后脑勺。他心中有些委屈,又不好当面发作,咬咬牙忍了,权当还过去博士的风流债。 敲定了大致的方案后,接下来的细节就靠各位精英小队的队长们来规划了。赫拉格有些走神,罗夏在这类讨论里也没法贡献自己的意见,所以他干脆坐在了赫拉格身边。 “啊,我有些走神了。”赫拉格揉揉额角,“是我的失职。” “没什么,四皇会战、第十次乌卡战争……与将军经历过的这些战争相比,眼下只是小打小闹吧。” “不,我没有轻视你们的意识,我只是在想爱国者的事情。” “愿闻其详。” “爱国者是个萨卡兹,大概你们已经从叶莲娜那里得知了,他在萨卡兹里也是比较特殊的一支,他们的身体素质在萨卡兹里堪称一流,而作为代价,他们生育率低下,因此族人不多。” 罗夏摸摸后脑勺: “我们这里还有个喜欢喝机油的萨卡兹工程师,相比起来爱国者先生再正常不过了。” “还有个奇怪的血魔族,”赫拉格小声说,“整天盯着我想要诊所的医疗技术,可我又不懂……” 这说的便是华法琳了,这位 18 岁又 2260 个月的血魔族姑娘是凯尔希医生的老相识,是罗德岛的作死小能手,也是罗德岛内闻之色变的魔鬼,每个月总要作出几件事来让自己吊在桅杆上晒日光浴。 “别和她一般见识,活了一把年纪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不知轻重,明明是个老女人……” 罗夏的声音不大,但似乎被某人听到,因而他感受到一股严厉的视线。他茫然的抬起头来去寻找视线的源头,却感觉视线猛然摇晃,钝痛的感觉在背后扩散。 凯尔希医生,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博士当即想要掏出自己的意大利……面请凯尔希医生吃,好让她消消气别在为难自己。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凯尔希医生是法兰克王国的宫相查理·马特,而他是懒王,相权高于王权,因而凯尔希医生是无冕之王,而博士只是人形图章。 “博士?” 罗夏转过头去,对赫拉格勉强一笑:“没事没事,还是说爱国者吧。” “嗯,在卡兹戴尔先王统治的晚期,他对国家已经失去了控制,而他两个可能的继承者理念不合,拥护他们集团的诉求也不尽相通,这是一场你死我活、容不得亲情和公义的政治斗争。 谁都看得出来,在那位老国王病死之后,一场内战在所难免。列国不会放过在卡兹戴尔施加影响力的机会,这场内战最后会演变成国际战争。 不是每个萨卡兹人都愿意打那场内战,屠戮同胞,所以爱国者的族人们提前离开了卡兹戴尔,辗转带到乌萨斯。那正是乌萨斯最开明、最辉煌的时候,皇帝陛下用人不拘一格,我这样的黎博利、爱国者这样的萨卡兹,少数民族一样在乌萨斯担任要职,不会因为数量稀少而被主体民族压迫。 我是从学校入伍,转入军校培养,毕业的时候从排长做起,军校生出身的军官升迁远比其他人快。 很快,我打仗立了功,从排长变连长,再从连长变营参谋,副团长,然后指挥地方军的步兵团,四皇之战后转入近卫军,在第十次乌卡战争成为将军…… 爱国者不一样,因为萨卡兹出身,军校是不招他这样的人,所以他从排头兵做起,这是拿双饷但死亡率超过七成的危险位置,而爱国者强大的恢复能力让他打出了名头,他是从尸山血海中一路向上爬,被破格提拔为军官。” 罗夏点点头,身为泰拉歧视链的底层种族,萨卡兹人当军官和秦时明月第六部在 2020 年播出一样,属于让人感慨“嗯,怎么可能?!”的事情。 爱国者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既是那位乌萨斯皇帝的开明政策,也和他自己的努力分不开。 赫拉格接着说道: “我觉得,那应该是爱国者最幸福的时候,他在帝国军队里前途无量,他的妻子也为他添了一个儿子,事业与家庭都很圆满。 我和爱国者合作过多次,那时候的他不算健谈,但成为朋友后会发现他是个心肠耿直的人, 他受部下拥戴,被同僚尊重,就连上司也照顾他。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卡西米尔的战争里,我的部队完成击杀一位卡西米尔高阶骑士的目标后,被增援的敌军困在高地上,是他带着部队杀出一条血路和我并肩抵抗数倍的敌军。 可惜造化弄人,他在最后一战时感染了源石病,他的部下替他隐瞒,好让他继续留在军中。 可是他的儿子却一直在为感染者的地位奔走,最后参加了游行示威。爱国者奉命去镇压游行……” 罗夏心头一沉,因为霜星和他讲爱国者的事情时,正是从爱国者从尸堆里发现自己儿子开始的,那位绝望的军人带领整支军队出走,在北方雪原解救被压迫的感染者,与乌萨斯军队战斗,霜星也是在那时被救起的。 “后面的事我知道了,霜星……叶莲娜和我说了。” “叶莲娜那孩子很信任你,别辜负她的信任,爱国者说他的养女不会轻信别人,而一旦决定相信某人,便会衍生出狂热的情绪。” “我知道,”罗夏小声说,“她信任过塔露拉一次,结果被塔露拉背叛以后想过死,我绝对不会让她重复体验类似的痛苦。” 对于博士的承诺,赫拉格没说话。罗夏知道将军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后,已经不会再完全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人。 另一边,罗德岛的军事行动已经有了大致方案,只待做进一步精细的规划,打仗不是过家家,拍拍脑袋 F1+F3,大家冲鸭就可以了。后勤、情报、人力资源、生产、财政、装备等多个部门需要通力合作,每天自主加班,而作战人员带着他们辛苦劳动的成果去实践计划。 每个环节都如此重要,在散会之后,罗夏直奔办公室,感觉自己有的加班了,而且这还是马虎不得的加班。所以回到办公室之后,他摁住了准备告辞的临光说:“你去阿米娅那里报道, 把夜莺留给我。” 看博士表情严肃,临光意识到有大事发生,她点头说道:“明白了,” 她拍拍夜莺的肩膀,很快消失在门口。夜莺有些不安,她小声说道: “罗夏,如果是要紧事 的话,我可能帮不上忙。” “没关系,这件事我来消耗脑细胞,而你来负责体力……呃,你再叫几个人吧,比如你参加的读书会的成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给我带到办公室里,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们加班了。” “那惊蛰小姐呢?” “很遗憾,她不能参与这件事。” 待夜莺去捕获读书会的其他成员之后,罗夏立刻给惊蛰打电话过去,五秒之后对方接通了, 他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方便吗?”他问。 “我在洗澡。” “喔~” “不许想奇怪的事情!” 惊蛰一说,罗夏反而开始脑补惊蛰洗澡的问题,一个长久盘桓在心里的问题脱口而出: “惊 蛰,你洗澡的时候尾巴怎么办?” “自然是一起洗,打上专用尾巴的沐浴露轻轻揉搓,冲洗干净后抓到身前用拿吹风机吹干, 再用专用的梳子梳理,比头发还麻烦……喂,我不是说过不许想奇怪的事!” “没有没有。说件事惊蛰,你的假期延长了。” “看起来你们罗德岛要做件大事,这件事和大炎有关吗?” “有,但我们的计划对大炎的和平有利。” “是吗?我确认一下,我是带薪休假对吧。” “没错。” “休息多久?” “半个月左右,等事情结束,我会通知你的。” “这么说你也要上战场?” “这是我的责任。” 惊蛰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罗夏以为她等着他挂断电话,正准备说再见的时候,惊蛰忽然飞快的说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别死了啊,我是不会为你哭的。” 不待罗夏回答,那边挂断了电话。他品味刚才的话,摇摇头,觉得惊蛰真是个不坦率的人。 除了临光与夜莺之外,读书会还有八人,安洁莉娜是第一个来报道的,她在半路上遇到夜莺,得知是去帮博士的忙,不甘人后的心思让她当即迈开脚步。 她脸红扑扑的,略带喘息,额头有些凌乱。罗夏把毛巾递过去,转身去给她倒水。等他重新面向安洁莉娜的时候,发觉 JK 小姐把脸埋在毛巾里使劲吸着。 “安洁莉娜?” 毛巾从 JK 小姐手里掉落,少女陶醉的表情出现在罗夏的视野里,她慌慌张张的捡起毛巾, 下垂的领口露出可爱的、白净的曲线。 比想象中有料啊。他想。 身为几何学鉴赏师,罗夏鉴赏过许多非欧几何与欧氏几何,所以他现在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不经意间的风景。安洁莉娜站起来,看博士目光坦然的递过来水杯,也不疑有他。 玫兰莎与星极结伴而来,那时候后者正在给前者占卜,接到夜莺的通知后便一起来了;很快,慕斯端着盛满糕点的餐盘报道;下一个是雪雉,她已经饿了两顿,于是大家好心的把糕点全让给她; 调香师的到来让空气里立刻充满令人愉快的香味,她带来一个药箱,里边装着她调配好的香料,在办公室也能为博士展开治疗。 罗夏感慨她的细心,只是觉得调香师打开药箱之后,在场之人里有人看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怪怪的。 可颂人在龙门,因而赶来花了些时间,她竟不是最晚的,待可颂吃下第二块蛋挞的时候, 年才打着哈欠和夜莺出现。 她惊讶的问道:“咦,你们要在这里办故事会吗?” “不,请你帮一段时间的忙。” 年突然皱起眉头,捂住肚子说:“哎呀,突然感觉肚子痛。” 罗夏堵住去路,指了指厕所:“雅间,请。” “我、我是……啊,对了,我是来亲戚了。” 罗夏打了个响指,白雪现身带来了经期所需的物品,说道:“没关系,喝药之后就不痛了, 不痛就可以工作了。我们这里还有调香师和夜莺,可以抚慰你的伤痛。” “你是哪里来的黑心工厂主啊,骗来妇女强迫为你工作!” 罗夏纠正说:“是为罗德岛工作。” “不否认黑心工厂主,也不否认骗吗?!” “我素来尊重事实。” 除了调香师和慕斯之外,七个临时助理被博士指派各自负责一个部门的联络与公务往来, 慕斯负责后勤,解决团队的吃喝问题,而调香师负责大家的精神问题,以防止压力过大精神抑郁,影响工作效率。 和很多部门一样,博士的办公室最初两三天还有规律的作息,然后大家开始自动加班。五天之后,干员们干脆拿来睡袋和换洗衣服。住在办公室里。 罗夏让出了自己的床,自己去睡沙发,大概是人多让空气湿度增加的原因,每天醒来后他发觉自己脸颊和手指都黏糊糊的,偶尔还能看到干员换衣的美景:晨曦的光芒让单薄的衣料变得透明,黑色的影精准的描绘了形体的轮廓,而让细节混沌。 博士不禁肃然起茎,他知道,极致的感官诱惑不在于纤毫毕现,而是存乎想象之中。人们的喜好千奇百怪,唯有自己在脑内的增色最契合自己的审美。 看的见意味着真实,真实是存在极限的;看不见意味着可以想象,想象是不存在极限的。 另外,如果让九个姑娘中任何一位和他单独住在一起,她们断然做不出在他面前换衣的大胆举动。然而当她们聚拢起来,有了一定数量之后,便变得大胆起来,让他想起了汐斯塔狭小浴室里的泳装派对。 博士总是最晚醒来的那几个,他醒来之后还会去踢年的屁股,让这个看起来最壮实却摸鱼最厉害的干员起来干活。 年自然是不情愿的,有几次罗夏以为自己要挨她的打,但川菜特供卷的诱惑终究还是战胜了偷懒的诱惑,年的嘴巴挑剔饭菜的味道,身体却很诚实的跑到装备部帮他联络。 而与年相对,雪雉是最勤奋的,她负责工程部的对接,每天抱着图样跑来跑去,还要操心其他人的工作,她小小的身体里有无穷的活力,似乎只要一个馒头就能维持一天的生活。 罗夏自然不可能让出力最多的人只啃一个白馒头,所以他把积攒了一段时间的炼乳送给雪雉喝。雪雉一开始并不情愿,但天真的她熬不住博士灵活的舌头,晕乎乎的被骗到桌子底下去喝炼乳,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再擦擦嘴巴爬出来。 “其实你光明正大的喝也没什么,如果担心自己有特权让别人不满的话,我可以让你们每个人都喝我的炼乳,虽然分量少了一些,但不至于如此辛苦。” “可是,有些人想喝的不是博士的炼乳,而是博士产的炼乳啊。”雪雉小声说。 罗夏有点走神,他听到声音后看向雪雉:“啊?你刚才说的什么?” “不是不是,我什么也没说!” 雪雉慌慌张张的跑掉了,罗夏困惑的摸摸后脑勺,他以为自己睡梦里被女妖精采补了阳气, 还特意检查了一番,结果一连数天都没有出现囊中羞涩的景象。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自己之前对干员们阴暗的脑补感觉十分羞愧,大家都是知书达礼的好女孩,怎么可能会做那么痴女的事情? 然而,当霜星某次约他出来,吸取属于她的软体饮料时,她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味道变浓 了,但质量下降了?” 贤者状态的博士没想太多,抚摸着霜星的头发说:“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劳累了吧。” “注意身体啊,昨天龙门派来了联络员,她还问起你的情况来着。” “谁?” “陈。” “并不意外的人选。” 霜星站起来擦擦嘴角,拿起杯子去洗手池漱口,她弯腰的时候,被撑成桃形的轮廓上有一抹深色的阴影。漱口之后,她转身问道:“你和那个警官是什么关系?” “阿芙乐尔号和冬宫的关系。” “说人话!” 罗夏尴尬的挠挠头:“我曾经……炮击过她。” 第二百三十五章 莴苣姑娘(12) 霜星迟疑的说道:“雨下的很大的那一夜?” 罗夏心虚的点点头,霜星捏住他的耳朵轻轻提起,说道: “那可是龙门的重要人物,你就不 怕把她肚子弄大,给罗德岛带来什么事端?” 你这人说话好直接! 罗夏解释道: “我和陈 sir 还没进行到那一步,而且她和龙门的执掌者闹的很僵,再加上她是个感染者,迟早会脱离龙门,来我们罗德岛成为优秀的搬砖工人。” 霜星的手松开他的耳垂,捏住他的脸颊说:“你有在里边拱火吗?” “绝无此事,事实上,有我这个外人在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争吵还能收敛一些。”罗夏叹了口气,“唉,陈是接受现实的理想主义者,魏彦吾是抛弃理想的现实主义者,他们都是成年人, 三观很难被别人说服,自己又是倔强的个性……” “也只有这样心灵受过伤、但物质生活样样不落的环境才能塑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你站在哪一边呢?” 罗夏抓住霜星的手: “这就是我矛盾的地方,我的立场和私人感情当然让我偏向陈,但就实际执行,我发现魏长官乱世用重典的政策更吸引我。 将军教导我,若是为了感染者而战,暴力不应该成为最后的选择,而是常备的选择。哪怕阿米娅说‘已经习惯的事情不代表正确的事情’,其实她在使用暴力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 唔。” 罗夏捂住额头,看着突然弹了他一下的霜星说:“我又做错了什么?” 霜星的手拂过额头发红的部位,冰凉的感觉传来,她说道: “你说的没错,暴力是常备的选 项,特别是在你胡思乱想几年都不可能想明白的事的时候。” “你呢?这一次你要和昔日的同僚作战,人们比起敌人更痛恨叛徒,你要做好承受污言秽语的准备。” “怎么,你觉得我是心灵脆弱的小姑娘,还是觉得我是个非常温柔、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大家闺秀?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已经背负了许多条人命。” 罗夏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的,以亿计算。” “以亿?我怎么可能杀那么多人……博士,你能不能正经一些!” 霜星情绪激烈——不管是发怒还是发情的时候,横亘于鼻梁上的伤疤总会变成淡粉色,让伤疤变色已经成为博士富有危险性的娱乐。 尽管刻意留手,霜星打人也是很痛的,有时候惹急了她,她一连几天都离开博士的活动范围,让罗夏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梦中,关于将已死之人复活的虚妄之梦。 从文月夫人下定决心,用私人体己钱以业界双倍的价格雇佣罗德岛开始,龙门每日来罗德岛运输物资的车辆就没有停歇过。 按照凯尔希医生的要求,雇佣费用里只有三分之一是以龙门币结账,剩下的费用都转化成了等价值的物资,这事对双方有利: 罗德岛把这些物资运送到预定抵达的下一个贸易城邦出售,如果顺利的话将至少获得成本价五倍的利润; 而对龙门来说,他们生产的新商品还没有泰拉世界打出名头,把货物交给罗德岛,由罗德岛带往更远的地方是一次很好的宣传机会,也是开辟市场与商路的机会这些商品是文月夫人控股的公司生产的,她支付给罗德岛的东西,不出几个月连本带利就会从新的贸易中赚回来。有了切实的利益,盟友彼此间的信任更上一层楼。 不知道文月夫人用什么说服了魏彦吾,一向轻视罗德岛实力、警惕感染者组织的魏彦吾并未出声,于是已经有过数次配合的龙门近卫局也抽出部分人手,为登陆切尔诺伯格做着准备。 出于保密目的,切尔诺伯格在联络中被称为“破碎群岛”,而盟军预定登陆的净水工厂地区被称为“破碎海滩”,而博士在这次行动里则代号瓦里安。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听到这个代号凉嗖嗖的,充满不安的感觉。 整个战役分成三个部分:1.W 统合的萨卡兹佣兵在切城内部制造混乱,特别是通讯与动力部分,迟滞切城开往龙门的速度; 2.以龙门近卫局为主力、辅以博士指挥的小队从破碎海滩登陆,击穿切城的外部防御,控制大口径舰炮所在武装区域,吸引爱国者的游击队的注意; 3.阿米娅和凯尔希将通过罗德岛的飞机直接向代号古尔丹的塔露拉的所在空投精英小队, 部分人用于在外围建立防御,阻击援军,部分人控制房顶狙击整合运动的空降兵——佩戴喷气式背包,从建筑高处向低层建筑或者平地机动的兵种,与罗德岛的空降不是一个概念。 这是个风险很大的计划,不确定性太多,然而想要避免感染者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想要避免仇恨蔓延,想要避免龙门生灵涂炭,参战者们必须赌一把。 如果他们失败了,作为 B 方案魏彦吾就会亲自出动,罗德岛至今也不知道 B 方案的具体内容,但从文月夫人的态度来看,大概那意味着魏彦吾的巨大牺牲。 而在这次作战里,最怪异的地方在于博士身为罗德岛的一员,却被留在破碎海滩和龙门近卫局一起行动;而陈身为龙门近卫局督察组的组长,却和罗德岛斩首塔露拉的小队一起空降。 天真而不知遮掩的夜莺说这是双方互换人质的行为,这个说法很有市场,而罗夏知道,陈是因为仇恨以及怕塔露拉为罗德岛生育五十个 1st 战士的谣言而亲自前往;他被留在后方,则是因为他没有战斗能力,在破碎海滩能全身而退的概率大些。 W 定期遣人联络,同时提醒龙门有整合运动的眼线,在从切城接收难民的时候,就有整合运动的感染者混了进去。这些感染者被杀掉、吃牢饭、跑掉的各占总人数的四分之一,而最后一部分则是绝对的死忠,在贫民窟里发展出许多新成员。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龙门贫民窟的事态无法控制,魏彦吾大概会用快刀乱麻的方式解决,这意味着贫民窟会死很多人。 罗德岛把这条情报隐晦的点给陈,陈的想法和罗德岛一样,抢在魏彦吾施展小奸小恶的操作之前,首先把贫民窟里的毒瘤清除。 W 未必不是借他人之手清除异己,不过对近卫局和罗德岛来说,这也是宝贵的合练机会。 于是,攻略切尔诺伯格的前哨战在贫民窟打响了。 一直以来贫民窟是鼠王的地盘,如今则是二代目林雨霞在打理。近卫局想要在贫民窟进剿离不开这位地头蛇的帮助。在一面墙的阴影下,罗德岛的代表罗夏、近卫局的代表陈与帮派分子的代表林雨霞对着贫民窟地图 20.5.15 版本讨论起来。 林雨霞对自己辖区里混进了哪些人物一清二楚,这引发了陈的愤怒。在她看来,如果林雨霞能在一开始把这些危险分子抓起来,也不至于为整个贫民窟招来危险。 对此,林雨霞表现的十分淡漠: “贫民窟是城市的毒瘤,我的任务是控制毒瘤的生长,维持现在的规模,不会转移。至于如何处理他们,就要看命运了。” “命运?是命令吧。” “我不知道,我们在龙门生存的帮派分子,会有谁给我们命令,陈警司?” 林雨霞躲在罗夏背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来阴阳怪气,罗夏尬笑着双手连连下压,示意各位冷静行事。陈把剑柄捏的格格作响,正巧她的部下汇报工作,她干脆径直离开,赏给罗夏和林雨霞一个后脑勺。 待她离开之后,林雨霞也迅速恢复了与罗夏的正常距离,表情冷淡。罗夏问道: “你很讨厌 她吗?” “谁?如果你是指陈警司的话,我其实不讨厌她。”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不太好。” “因为按照设定,我这样的人和近卫局的人关系好才奇怪。再者说,我们关系不好,是因为她讨厌诗怀雅,连带着讨厌了作为诗怀雅朋友的我。最近,她讨厌我的理由恐怕又多了一条。” “什么?” 林雨霞默默看了博士一会儿,问道:“诗怀雅和陈晖洁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一个?” 这个问题倒也简单,因为诗怀雅不在现场,而陈在现场,所以罗夏准备回答“陈”的时候, 林雨霞扬了扬手机,上面显示录音暂停。 “你说,诗怀雅那么费劲心思讨好博士,无论是博士还是罗德岛都从她这里拿了不少好处, 如果她听到某些真诚但不合心意的回答,该有多伤心啊。”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凯尔希医生在他和小富婆们联络感情的时候从不阻拦,甚至提供某种协助,不知是对他的操守完全绝望,干脆破罐子破摔利益最大化,还是她为了罗德岛的财政健康忍辱负重,等富贵的时候再罚他去跪仙人掌键盘。 诗怀雅在政经军界都很有影响力,罗德岛需要这样的地头蛇来巩固和龙门的关系。罗夏想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能派斯卡蒂和清流下去把两个人捞上来吗?” “如果你只是一个人呢?” “诗怀雅。” “算你过关了,你拿了富家女的钱,至少要记得她的好,并付诸好意。有空去看看她吧, 记得买礼物,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罗夏奇怪的看向林雨霞:“女人之间的友情可真是复杂。” “复杂吗?富家女有些傻气,所以我要保护她一辈子;她背叛过我,所以我也背叛她。做朋友和做仇人是可以分开的,帮助朋友和报复仇人也是可以分开的。 在她用那种天真的表情冲我傻乐的时候,我爱她;在我拿着行李,孤零零的在我根本不喜欢的大学门口被太阳爆晒一个半小时,又淋了半小时雨,才收到她姗姗来迟的‘我去维多利亚留学’的消息时,我恨她。 所以我会帮助她,也不介意让她难受一会儿。这很矛盾吗?这是两条平行的线。博士就没有一个爱并憎恨的人吗?或者说,博士不曾被人爱并憎恨着吗?” “有,但是和你这个不太一样,那个对我抱有复杂感情的人是把爱和憎恨混在一起的,并且恨比爱多的多。” “其实是一回事,只要不是笨蛋,花些心思总能把自己的感情弄清楚。 “林雨霞不无同情的 看着博士, “围绕在你身边的女孩提教导了博士的身体,却忘了培养你的内在。心思够灵活的话, 攻略女孩子的效率会显著提高。” “包括你吗?” “那么我再告诉博士一条好了,如果有人告诉你一大堆有的没的人生道理,潜台词都是‘除我以外’。举个例子,有人劝过博士不要过分亲近女色吗?” “有。” “那么那个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想让博士的目光只关注她一个。” 似乎有道理,博士想,惊蛰小姐若不是对我心动,估计她的芯也不会动吧,毕竟她是个表里如一的女人。 罗夏觉得要么是自己不懂女人心,要么是林雨霞的“爱憎分明”太过奇葩。在陈过来确认流程的时候,他还感慨一句“女人心难懂”。 这句话让陈对他和林雨霞的关系产生误解,有段时间林雨霞频繁出入罗德岛,和今天来的罗德岛干员都能打声招呼。林雨霞无意隐瞒这一点。 “我只是去看博士的藏书,再和他讨论一些书中的内容,不然还能做什么呢?” 尽管林雨霞说自己去读书的,但陈总觉得她是去渎姝的。想象博士的助理端着茶水进入办公室却发觉无人,而在助理看不见的书架与墙壁所成的缝隙里,林雨霞吊在博士身上,被他捂住口鼻的样子…… 林雨霞看博士与陈的关系也有些古怪,此刻她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诗怀雅,并且知道诗怀雅这个傻子是指望不上的,等陈生下博士第三个孩子,那个关键时刻当怂包的笨蛋还把感情卑微的藏在心里。 第二百三十六章 莴苣姑娘(13) (103→102) 私人感情引发三位领队的误会,误会又产生隔阂,但隔阂没有影响工作。源石无人机提供的视野,帮派分子提供的情报让博士能够立体的洞悉战场形式。 这就足够了。 博士深吸一口气,不正经的表情褪去,戴上冷漠的面具,他的存在感侵入在场之人的感官里,其中女性的感受比男性强烈的多。 陈接受过博士的指挥,饶是如此,她在感受到博士狰狞硕大的存在侵入她意识的瞬间,还是反射似的咬紧牙关禁闭门户,拼命想要把侵入思想中的异物挤出去。 几秒之后,她的理智上线,于是心灵门户洞开,博士的思考成为她的思考,温润如水的融为一体,甚至当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和博士的精神探出的触角紧密结合时,她涌出几分欢喜的感觉。 旋即,她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向另一边,林雨霞像害了疟疾一样浑身颤抖着,脸色苍白, 低头看着地面,手指虚弱的蜷缩,手臂无力的贴在身体两侧。晶莹的汗水在下巴汇聚、滴落, 无声的融入泥土中。 和博士的第一次总是这样,紧张和抗拒会让双方的心灵接触变得痛苦。可是谁能在别人侵入自己的思想时保持镇定? 不快、惶恐乃至于焦虑才是真实的体验,从开始到结束尽是痛苦,待到渐渐熟练,找到心灵默契的欢愉时,被博士指挥过的人又会怀念这特别的第一次。 因为这是仅有的一次,被博士指挥过后,有什么东西永远的改变了,让干员自新:生活中同样的风景,人与人日常的交际,主体虽然不变,细微之处却时时翻新。 当博士编织的无形罗网扩张到极限的时候,所有的猎物都已经被丝线缠绕,驯顺于他的摆布,按照他的节拍行动,是心跳,是雷鸣,是舞蹈,是风暴。 这样的风景让快意像清泉一样涌出,暂时满足他的干渴——支配欲的干渴。然而,今天的蛛网里有了不和谐的音节,他看向身边的林雨霞,语气清淡的说:“为什么抗拒我?” 林雨霞艰难的回答他:“居于黑暗中的飞蛾,扑向灯火会有怎样的下场?” “飞蛾无法抗拒光芒的诱惑,就像你无法抗拒胜利的诱惑。林小姐,想要超越父辈,以自己的力量守护龙门影中秩序的想法,或许我可以帮你实现……只要你听我的话。” 林雨霞厌恶的皱起眉头,现在的博士变得成熟多了,不,简直是熟透了,但他并不仁慈, 压抑、冰冷的气场扑面而来,扼住她的喉咙,禁锢她的四肢,拨开她的意志,把冰冷的、不容违抗的思考送进她的心灵送出。 罗德岛在养着什么东西,他们怎么会养着这样的东西?林雨霞绝望的看着被她远远低估的男人粗暴的行使着自己的意志,而她的抵抗徒劳无益,她的眼角涌出一滴泪水,手指张开又紧紧握住, 即便是阴冷邪恶的梦中世界,也比此刻的博士更加温暖。 很快,轮到盘踞在贫民窟的整合运动潜伏者们来感受这份恶意。仅仅一天的时间,所有具备和切城通讯的站点被连根拔起,因为有 W 这个叛徒,龙门的人手无缝对接,继续用密文向切城发送“一切没有异常”。 诗怀雅和星熊则负责封锁切城通往外界的门关,把漏网之鱼堵截在市内。尽管这会增加市民的伤亡,但总好过切尔诺柏格提前提前发动,一头撞在龙门上。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博士坐在石凳上,一边咀嚼着能量棒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要快,白天我们打了个他个措手不及,也让百姓震怖。如果必要的话,可以树立几个典型。 恐怖同样让民心可用,没有人愿意收留这些烫手山芋,即便有少数人那么多,一片黑中的白和一片白中的黑同样显眼。” “你以前指挥别人杀人的时候也那么凶恶吗?”林雨霞问。 被博士第一次指挥的她疲惫的靠在墙边,喉咙干渴,合拢不住的双腿微微颤抖着,身上还留着激烈情绪所残留的潮红。 她是冰冷的,哪怕爱憎的情绪依然散发着寒意,而博士则让一切炽热起来……不,博士只是投下一缕光,是她被光芒吸引不自觉的动了起来,让惯性成为密集的节奏,汗水夹杂在飞舞的发丝中。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作战计划如期完成,她渐渐恢复平静,倦意与空虚侵入了她的心灵,竟让她不禁回想起博士的思考与她同在时的快乐。 富家女是知晓这一点仍然选择追逐博士吗?以那个人的个性,说不定只是在追逐快乐。如果只是追求快乐还好,她总有玩腻的那一天,但如果是在玩乐之上的感情……或许还是让博士去祸害陈比较好。 她心思复杂的看向博士,发觉博士正在狼吞虎咽,脑力劳动并不消耗太多能量,但会让人产生补充能量的欲望,尤其是对甜食的欲望。 而他旁边的那位竟然已经被博士说到睡着了,这一天的战斗都是陈一马当先,她的体力消耗最大,再加上博士催眠般的话语,睡着倒也不奇怪。 梦中的陈表情凶恶,她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赤霄的剑柄。不愧是近卫局督察组的组长,即便在梦中仍然随时准备战斗,好像她梦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一样。 林雨霞所猜不错,梦中的陈晖洁徘徊于龙门贫民窟中,没有罗德岛,没有帮派分子,没有近卫局,甚至没有敌人。 残阳如血,带来凄美的结局,寒风在蜿蜒的小路中徘徊,使得空洞的门窗发出呜呜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似是而非的鬼地方,但她知道这里绝不是现实,因为无论近卫局还是罗德岛,都不可能舍弃战友独自离开,她信任他们的操守。 陈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在白天清剿贫民窟里的整合运动时,与她对阵的整合运动没有一合之敌。击败敌人虽然容易,但要把动作重复成千上百次,对人的身心都是极大的负担。 所以傍晚第二次休息的时候,她抱着“即便博士在吹唢呐,我也要睡 15 分钟”的念头靠在墙边睡着了。这个怪异的地方无缝对接了她的梦境。 她在梦中——未必是自己的梦,但毫无疑问,她是清醒的。现实里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身体回复了最佳状态。既然如此,她就没有等在这里的道理,而是去探索周围的环境,了解情况。 陈按住剑柄压低重心隐匿气息,一点点的接近,贴在门窗下掏出镜子,通过它来观察室内的景象,发现里边已然摆满饭食,桌椅凌乱,炉膛的灰烬中尚余火星。 这家人在不久之前匆忙离开的。她很轻易的得出这个结论。 陈顺带检查了周围的房屋,发现情况如出一辙,大概是接到了某种警报,这片区域所有人都匆匆外逃,那么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凭着印象,陈去了贫民窟几条通向外界的道路,发觉那里被壁垒堵死,部分地段还架设了铁丝网,构筑混凝土工事,把贫民窟变成一座孤岛。 是被转移到外面还是……陈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之前一直数着自己的心跳,推算时间已经该夜幕当空。她抬头看了一眼,残阳的血色光芒依然支配着天空,似乎这里永远停留在夕阳即将坠落的时刻。 她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去寻找贫民窟里罕有的几个可以聚集大量民众的宽敞地方,然而除了荒凉破败的景色,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还有排水渠,今天有一些整合运动往下水道里逃窜。”她自言自语道。 维克多雨果曾说,下水道是一座城市的良心,他之所以发表这样的感慨,是因为城市的贫苦民众中有相当部分停留在此处,在这里谋生,从出生到死去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仿佛飞蛾生活在黑暗中。 龙门的下水道与别的城邦无甚区别,都有飞蛾在此定居,以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为生,或是为了逃税,或是为了密谋,或是为了在龙门城市中定居,而不得不在此暂且落脚……形形色色的人们怀着形形色色的目的而来,使得这里成为一座与龙门地表非对称的聚落。 这里是陈或者任何一位近卫局成员都没有来过的地方,鼠王率领的帮派分子统治的核心区域,上流社会的大人们在觥筹交错,商谈各种宏伟蓝图,金钱的潮水刚刚在摩天大楼最高处的旋转餐厅褪去,转眼间又在“城市的良心”里涌出,那些更契合个人需求的交易:奢侈品、违禁品乃至于人口交易,只要不逾越龙门的规矩,鼠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在进入下水道之前,已经脑补了它的肮脏,连带着对林雨霞以及魏彦吾的讨厌加深了一层。如果她是龙门市长,她绝对不会允许下水道中的聚落和下水道中的交易存在。这是一片诱人污秽邪恶的土壤,哪怕童话里美丽的人鱼生活在此处,同样会变得丑陋不堪。 陈从腰包里掏出一根燃烧棒,她想了想又换成冷光照明棒,一手握棒一手握住剑柄,小心翼翼的向着深处探索。 照明棒能够照亮的范围有限,因而笼罩在陈视野里的仍然是一片黑暗,无论她怎么运用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学到的侦查知识收敛自己的存在感,她的脚步声仍然在下水道中格外响亮。 走着走着,陈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她紧张的转过身来,赤霄拔出少于,对准地面,当手中的照明棒点亮她视野的时候,她看到一只惨白的手。 陈吞了口口水,她不害怕尸体,只是直觉告诉她前方存在更恐怖的场景。她的心跳加速,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臂僵硬的抬起,沿着手臂的线条把光明向前推进。 尸体,更多的尸体,他们全都被人以相当高效的方式杀害,然后被丢弃下水道里。看着尸体中的妇孺,看着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庞上扭曲的表情,看着他们脖颈与胸口褐色的“颜料”, 这幅地狱绘图震撼了陈,也让她心生怒意。 高明的战士可以让愤怒成为自己的力量,陈为这反人类的场景而愤怒,但她的感官依然敏锐,下水道入口处的细碎石子声让她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声音的源头,一个朦胧的影出现在残阳的光芒中。 陈完全拔出了赤霄,周遭的风景飞快的后退,来人的轮廓在她视野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她举起赤霄,那人的面容被赤红的锋芒分割。 “塔露拉!” 陈的怒吼与她剑上汇聚的能量一起抵达。陈不擅长精巧的引导出源石的力量,将之构建成稳定的法术,作为替代,她将庞大的力量附着在剑上,转化为薄而长的红色气幕撕裂她的阻碍。 塔露拉单手挥舞一把十字护手剑,游刃有余的接下陈的攻击,两柄剑咬合,因为纯粹的力量对抗而格格作响。 “赤霄是一把天青色的源石剑,它的第一任持有者曾斩杀白蛇,自身亦被白蛇诅咒:这把剑的持有者将以亲人之血来满足剑的饥渴,镇住白蛇永远无法平息的怨恨。 因而,只有当执剑的人产生最浓烈的杀意时,它方可完全出鞘,让源石中抽取的能量最大限度的包裹剑身,从而留下赤霄的名声。 最浓厚的爱诞生在拥有共同血脉的亲人间,而爱总能拗转为恨,因而赤霄在弑杀亲人时方可完全出鞘,以此成就白蛇的诅咒,以此满足赤霄的饥渴,这是一把杀戮亲人的剑。” 塔露拉一边与陈交锋,一边进行有关赤霄的解说。赤红与银灰的轨迹不断分离又重合,火花在剑锋碰撞的部位迸发,把姐妹俩的眼眸点亮。 “小陈,你为什么如此恨我?”塔露拉问。 陈的回答是再次与塔露拉交剑,双方剑身交叠成十字的瞬间,塔露拉挥动手臂,野蛮的力量通过武器传递给陈,做姐姐的把妹妹连人带武器一起扫进附近的房屋里。 “因为你的恶行!” 猩红的气幕撕裂尘埃,映出陈的声音。随着她的恨意,赤霄之上流转的颜色越发鲜艳。塔露拉摇了摇头: “你该愤怒的不是我,而是我们共同的仇人魏彦吾。你以为我会往下水道塞尸体吗?不,我屠杀的时候从来光明正大,只有那些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的人才会遮掩自己的暴行。” “他当然很可恨,但你不能把他没做的事按到他头上。” “那是他将要做的事。”塔露拉绽开一个笑容,笑容中满是冷意,“龙门没有感染者生存的土壤,魏彦吾能够对你手下留情,不代表他对别的感染者也会如此仁慈。 感染者只是普通人政客的筹码,就像古罗马决斗场里的奴隶,感染者的存在价值是取悦普通人。提问:感染者遭遇何种对待食才能取悦普通人?” “隔离、驱逐、封闭、杀戮……这是魏彦吾可能会做的事,但在此之前——”陈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呼吸,“你凭什么代表感染者?!你凭什么代表塔露拉?!” “我愚蠢的妹妹,我不是塔露拉又是谁呢?” “塔露拉对抗强者而保护弱者,小时候我们还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挺身而出去揍那些欺负别人的熊孩子,哪怕自己也被打的遍体鳞伤。” “原来儿时的行动也能被当真吗?人总是会改变的,有多少人在小时候随口许下远大的理想抱负,又有几人能不忘初心,而不是随着生活随波逐流,活成不起眼的小写 i? 就像你曾说你向往的生活是和我生活在一起,下雨的时候你总是钻进我的被窝里,打开台灯和我一起看故事书…… 而你现在呢,你拿着弑亲之剑对准我,恨不得置我于死地。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在做什么吗?你们把我在龙门的眼线连根拔起,恐怕是已经知晓我的计划,做出徒劳的应对吧。” 陈怒极反笑: “我想置你于死地?那么你给龙门的老百姓和你手下的感染者活路了吗?龙门老百姓迫害过我们的家庭吗?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得罪过你吗? 我知道你的目的,切尔诺伯格撞上龙门将成为乌萨斯与炎国之间的外交危机,魏彦吾承担不起开战的责任,他只能在死全家和他一个之间选一个,无论他选哪个都无所谓,到时候你的愿望就完成了!” “如果你那么在乎龙门百姓的话,你干掉魏彦吾把他的脑袋拿过来,我也不用那么费心。” 塔露拉摇摇头, “你做不到,你口口声声说恨他,但他只要把守护龙门的大义压在你身上,你就不可能对他出手。” 陈之前觉得塔露拉一派胡言,但刚才塔露拉的最后一句话击中了她的软肋,她的确没法对魏彦吾出手。 “我不知道正确的道路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做的不对。塔露拉,我绝对会阻止你用成千上万条人命完成你私人的复仇!” 既然塔露拉毫无醒悟的意思,陈决定用剑和她谈谈,她从正面进攻塔露拉,快的就像一只掠地飞行的燕子,赤霄在空气里留下猩红的残影。 塔露拉还是轻蔑的只用单手挥剑接下陈的攻击,然而这一次,她们斗的旗鼓相当,并在三度交锋以后,持有者的愤怒与憎恨强化了赤霄的威力,让陈击碎了塔露拉的佩剑。 在击碎塔露拉佩剑的瞬间,陈向前跨出一步,赤霄的剑尖指向塔露拉的心脏。塔露拉后撤一步,和陈拉开些许距离,那些崩裂的佩剑碎片突然呈现熔融的状态,从地面爆起刺向陈的要害。 陈竭力回转身体,仍有多处受到伤害。塔露拉对她笑了笑,火焰自陈的伤口涌出,眨眼之间就让她被火柱包裹,变成一道焦黑的影。 陈的惨叫声从火柱中涌出,塔露拉的愉悦声线则钻进火柱: “记住这份恐惧,然后努力活下 去,我的妹妹。” “啊!” 伴随着被烈焰灼烧的疼痛,陈睁开眼睛,天空依然被残阳的血色支配。她的头顶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影,陈想也不想,就抓着那个人的肩膀向侧面一滚,骑在那人身上。 “陈 sir,我只是想叫醒你,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一些。” 陈大口大口喘息着,都市里的喧嚣,夹杂着单兵口粮气味的晚风每秒钟都在增强她感知里的“现实感”。她抹了把脸,发现额头上满是细细的汗珠,衣领里湿热的感觉袭扰着她的下巴。 被烈焰灼烧的幻痛迅速从陈的身体上褪去,她抓住罗夏的肩膀说道: “抱歉,我刚才做了个 噩梦。” “看的出来,你的表情很痛苦,这没什么。陈 sir 你能……” “先听我说!塔露拉出现在我的梦里,她已经知晓了今天龙门发生的事情。” “这只是个梦,而且陈 sir 你能……” “不,这不是个梦,塔露拉进攻了我的梦境,向我展示了一些可怕的预兆。同时,她知晓今天发生的事,意味着她很容易推断出我们进攻龙门的计划!” “好吧,你仔细和我说说这件事。在此之前,陈 sir 你能……” “还有,和你们联系的萨卡兹佣兵首领在切尔诺伯格也会遭遇很大风险。” “如果你基础的结论正确的话,那么我认为你在结论之上的推论是正确的。”抢在陈再度打断他之前,罗夏伸手点在她嘴唇上说:“你能从我身上起来吗?” 陈对上博士的视线,后者无辜的眨眨眼睛,顺着他的目光,她低头看到自己正坐在他身上的事实。哪怕博士的下议院处于待机状态,她仍然感受到了异样。 “啊,不好意思。” 陈从博士身上下来,顺手把他拉了起来。博士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自从在漫宿与塔露拉相逢之后,他就知道塔露拉有入侵别人梦境的能力。 只是,陈说的事牵扯重大,最严重的情况下,他们整个计划都要重置,因而他要想办法验证这件事,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 W 的安危:如果 W 没事且还掌握着萨卡兹佣兵,那么陈说的便不是事实,反之亦然。 他很快就能验证这件事,因为当天晚上塔露拉就以讨伐叛徒的名义率领人手突袭了 W 的驻地,萨卡兹佣兵们无意为 W 卖命,他们另有效忠的主人,所以塔露拉很快弹压了营地,处决了所有 W 的亲兵。 这一夜之后,塔露拉返回自己驻地通讯塔后发生一次不明的爆炸,据塔露拉本人说,是 W 意图刺杀她,失败之后逃跑了。因而在罗德岛与龙门无人机的观测里,切城的速度再一次放缓, 几乎变成了秒速五厘米,但城上的警戒变强了。 失踪的背叛者很快就鼻青脸肿的坐在凯尔希办公室里,其中一半是她和塔露拉战斗受的伤, 另一半则是被热情好客的罗德岛干员招待的结果。 阿米娅带人营救博士的时候,留在切城通道门口附近的通讯小队遭受了 W 带领的萨卡兹佣兵的袭击,尽管 W 本人没杀死任何人,但十三人的通讯小队集体阵亡,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罗德岛,完成了自己的誓言。 煌和其中一些人做过战友,因而她对 W 有很大的怨意,若不是医护人员阻拦,恐怕罗德岛的焚尸炉里又多出一具尸体。 “我把事情搞砸了,”W 径直说道, “塔露拉那个(卡兹戴尔粗口)的女人, (粗口)在半夜 给我定下叛逆的罪行,那些(粗口)的佣兵根本不会(粗口)战斗,全都是(粗口),(粗口), (粗口),我(粗口)好不容易逃到这里,还受了你们罗德岛的‘热情招待’。” W 话里有许多需要消音的污言秽语,可见她此刻的无能狂怒,罗夏已经得知煌殴打 W 的理由,他盘算着要不要让 W 先为罗德岛生十三个 1st 战士,弥补她给罗德岛造成的损失。 W 感受到博士不善的目光,她回蹬过去的时候感觉胯部生疼,旧日被从中间劈开一样的幻痛席卷了她。她哆嗦一下,朝凯尔希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像只蟑螂一样。”凯尔希嘟囔道。 W 耳朵很灵光,她跳起来说道:“喂,你说谁呢?!” 旋即,她被凯尔希的“尾巴”卷起来扔了出去,摔在墙边发出好大的声响。在 W 口吐芬芳之前,凯尔希“尾巴的锋芒已经抵住了 W 的喉咙。 凯尔希冷淡的说道: “在我下决心把你变成尸体之前,你最好能表现出让你活下去的价值。” W 从愤怒到转换成营业性的笑容只用了两秒钟,她用甜腻腻的声线说道: “我炸了塔露拉家 的厕所,她只能去旱厕解决问题了。” “真是个有味道的战利品,但你觉得这对大局有任何帮助?” “我还有一部分死忠隐藏在剩下的萨卡兹人队伍里,他们有办法向我报信。” “想必所有的萨卡兹佣兵都被安排到了切城的非核心岗位疏远,你部下的情报价值不大。” “啧,做人不要太过分。”W 咋舌,“我还有许多地雷埋在切城没有引爆,到时候能给整合运动的人来个惊喜。” “压力触发式?” “对。” “那么引爆的时机就不属于你掌控了。” “我倒是想,但塔露拉不会上信号干扰器吗?!” 凯尔希抱着手臂: “所以,你并没有让我留你一命的价值对吗?反倒是你的疏忽,让形式变得更严峻了。” “你好意思把锅甩到我一个人头上,在……” W 正待发作,看到博士之后住了嘴,她自暴自弃的说道: “博士排在我最想要干掉的人第三 位,你觉得这个价值怎么样?” 凯尔希点点头:“哦,你活了。” 罗夏一脸问号,看着凯尔希把 W 放下来,W 活动手脚,笑嘻嘻的看了罗夏一眼。罗夏吞了口口水,后退一步做好逃跑的准备。 “其实门口有诡雷哦,博士在开门的瞬间,炸弹就会掉下来让你的脑袋像打西瓜一样被打开。” 罗夏摇摇头: “你刚才说我排第三位,所以我现在还不会死,你想要利用我去对付你前两个仇家。” “你要是能配合我一下,做出害怕的样子逗我开心的话,我说不定能让你多活五秒。” “冲你这个态度,我觉得你的任务应该改成 15 个 1st。” “什么 1st?” “好东西,能劝人向善。” W 露出怀疑的表情,凯尔希站起来说: “你先去治伤吧,但你的麻醉剂和止痛片份额取消了, 这是你要支付的代价。” “没关系,不是还有另一种令人快活的活动能让人忘记疼痛吗?”W 看向博士, “你愿意帮 我这个忙吗?有好东西给你看哦。” W 的手指在胸口划来划去,灰色衬衫可见胸衣的轮廓,罗夏却摇摇头,W 此刻狼狈的样子, 的确有些像……蟑螂。他就是再好涩,想到蟑螂再看 W 也只剩下笑点,而不是欲望。 W 不明所以,但她营业式的笑容不变,使人很难猜出她真正的心情……或许凯尔希是例外, 女医生知道过去的博士在 W 留下了什么影响。 凯尔希不喜欢 W 这条疯狗,正好博士最近也越来越过分,所以她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W, 我可以代表罗德岛和你签订一份临时雇佣协议,这份协议对你,你未来重新收拢的萨卡兹佣兵同样有效。” “也就是说,你想当我的头?我告诉你哦,我效力过的头没一个好下场。” “那真是太好了,”凯尔希转而看向罗夏,“W 和她的部属就交给你了。” “凯尔希医生,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W 撅起嘴来: “我又不是蟑螂,没理由被你们嫌弃吧。特别是你,博士,我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人了。” 她小跑着过来抱住了罗夏的手臂,可怖的笑脸让罗夏打了个哆嗦,这怎么看这个小娘皮都是想要弄死他。 17 个 1st。他在心里又给 W 加了份量。 第二百三十七章 莴苣姑娘(14) W 离开凯尔希的办公室,就像猴子离开饲养自己的主人那般无拘无束,她活泼且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时在一些空置的房间驻足。 “这里埋地雷倒不错。” 她虽然那么说,脸上却露出怀念的神色。罗夏引导她去医务部门治疗伤势,S.W.E.E.P 的人坠在他们后面,她们只负责阻止 W 伤害博士,如果 W 被打,她们是不会管的。 W 此刻不能说没有反抗的力量,但她狼狈逃到罗德岛之后,第一次让自己的嘴炮实力超过了战斗能力。 她携带来的数把拉特兰长铳源自过去在卡兹戴尔当雇佣兵时袭击拉特兰商队的战利品,拉特兰长铳对拉特兰人不止是一把武器那么简单,犹如玉之于炎国,拉特兰人把长铳升华为文化和身份的象征。 如果让他们看到一个嬉皮笑脸的恶魔(萨卡兹)携带着好几把明显不属于她的长铳时,恐怕他们的感想不会停留在温和抗议的程度。所以在 W 上舰的时候,她的长铳就被没收了。 W 的地雷和改造过的爆炸物投掷器因为杀伤威力也被没收,她被允许保留的只有军刺和手枪。如果这时候有干员来找她干架,已经半血的 W 多半所有能塞东西的洞里都要被塞满破皮的魔鬼椒。 罗夏不赞同对 W 施加物理上的暴力,罗德岛的切城作战计划还需要她,但他认为她那种目空一切的态度和她之前导致罗德岛干员阵亡的罪行需要用软暴力制裁,对于她这样被揍过无数次的老赖,还是精神暴力比较管用。 对人施加暴力是一门艺术,博士是个中翘楚,锡兰红茶、芙蓉营养餐、唢呐演奏与霜星糖的梦幻四重奏令人窒息。W 很快有机会享受梦幻四重奏的福利,博士信奉家人是用来迫害的, 而敌人是用来三倍迫害的信条。 医疗部门的干员们怀着给蟑螂看病的心情接待了 W,W 却毫不领情,嘟囔着什么“不想帮我就不要勉强帮我啦”、 “我都对你们的人出过手,何必为难自己呢”之类的话。 “她说的倒是实话,但总觉得很火大。”嘉维尔抓起晨星,镶嵌在杖头球体里的源石泛起一丝光亮,“协调医患关系也是很重要的,对吧。” “不,嘉维尔,既然是我带来的人,怎么好意思再给你们添多余的麻烦。”罗夏看向靠在门边的白金,“去我的办公室左边抽屉第三格,取点红茶和糖,把我的加键唢呐也拿过来。” 嘉维尔抗议道:“博士别用唢呐啊,我们还在这里呢!” “在你们去外面吃午餐的时候我再动手,到时候给我带份营养餐,要特大份的。” 嘉维尔领悟了博士的意思,竖起大拇指说道:“一切就拜托博士了。” W 对博士的技术认识不足,在 S.W.E.E.P 的威慑之下,即便她和博士独处也不敢造次,因而和平的享受了狂风暴雨般的迫害。值班的医疗干员们回来的时候,看到 W 一边哭泣一边擦拭着嘴唇,裤袜退到膝盖以下的时候,不觉讶然。 嘉维尔皱着眉头说:“博士,我们可没让你这样惩罚她啊。” “我发誓这是她自己脱的,我没碰她一根指头! “罗夏举起手机,”视频为证,我只是在她 脱衣服陷害我风评的时候冷静的举起手机拍摄而已!” “所以你就拍摄了她脱衣服的场景?” “我只是关心她体表源石的感染情况,那源石结晶白里透粉,就像刚刚割过韭菜的土地。” 嘉维尔看到已经吃掉的盒饭,已经剥开的糖纸,已经见底的红茶,还有放在一边的加键唢呐时,便知道这事成了。果不其然,W 虽然还在说骚话,却驯顺的配合了医疗干员的要求。 “你们的博士是不是那里有问题,”W 和医疗干员比划着,“我都做好挨上一炮的准备了, 结果他却装的和绅士一样,明明是个十足的小人。” 罗夏听到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送葬人的电话,对呆瓜天使说: “你们拉特兰人在卡兹戴尔 内战的时候没少被萨卡兹雇佣兵袭击吧,他们还掠夺亵渎你们神圣的守护铳。 现在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你晚上去在 xxx 号区域 ooo 号房间门口布设地雷,记得用地雷摆出‘蟑螂’这个单词的造型。” 给 W 安排了一份惊喜后,博士再看向 W 就变得心平气和。W 见没法让他生气,立刻安静下来。 等检查完毕之后,罗夏引导她前往 S.W.E.E.P 的宿舍区域,W 的房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位于最中央,毫无隐私权,就连她一天去洗手间几次都被纳入统计中。 “你以前来过罗德岛吗?”罗夏问。 “你说呢?” “可是大家都没印象。” “因为认识我且我认识的人都已经死了,而现在我重新认识你们,你们也再一次认识了我, 不知道这一次那些人能活多久。反正对博士来说,干员属于消耗品,对吗?” 罗夏皱起眉头:“你把我,把罗德岛当什么了?!” W 的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爱与正义的伙伴?感染者抗争组织的导师, 与源石病斗争的业界大能?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在我看来,你是一家小而精的医疗公司的 CEO,和名为资本家的人渣中的一员。那个又小巧又可爱的女孩是你的得力助手,她对你百依百顺,唯命是从。 你有公司的最高权限,可以调配公司所有的资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数百名杀人如麻的雇佣兵随时听候你的调遣,你运用你那邪恶的智慧,屠杀与你三观不合的武装力量,在各大势力之前纵横捭阖,压榨源石病人,勾引未成年少女……总之,在你巧妙的操作下一切都实现了利益最大化。 你常以感染者的意见领袖自居,可是你不曾了解感染者的贫苦,不曾了解这个世界的贫苦, 看看天天绕着你身边转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名门贵族、学者、工程师、拥有一技之长的专业人士、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他们距离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底层很远。 曾有一个人,真正的了解过那些没有发声能力,即便出声也没人知晓的社会底层的喜怒哀乐……她不在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都 0 是你和凯尔希的错!!!” “因为仇恨,你对我的偏见,对罗德岛的偏见还真是厉害。 “罗夏说, “我不会代表任何人, 我只是为了大家的信念尽我所能。” “你在利用别人这一点的确很有心得。知道吗?萨卡兹佣兵名声不好,但恰恰是你最喜欢的合作对象,我们这样的人就像凌晨四点钟在你嘴里用开水加热的泡面,吃完吃不完的,就把剩下的丢掉了,反正是廉价易得的东西,也就不必那么在乎。” “我抛弃过你吗?” “你不是抛弃我,而是抛弃了所有人,所以你也被所有人抛弃,真是一报还一报,看到你失忆的样子我特别开心,开心到我觉得让你多活一会儿也无妨。” 仇恨的焰火在 W 眼里转瞬即逝,她怀疑博士为了活命装作失忆,所以才故意拿言语刺激他, 而博士的反应正是失去记忆的人常有的迷茫,让 W 有些失望。 如果他真的是装失忆,她就可以痛痛快快狠揍他一顿,算是为过去三年支付的利息,只是他的模样让她难以下手。 W 在别的事上尽可以作恶,但这事关系到特蕾西亚,她这辈子唯一追随的人,因而她渴望对博士进行公正的裁决,这样才不至于玷污特蕾西亚的名字。 想到这里,W 说道: “你就当是我是偏见吧,我和过去不一样了,罗德岛也在变化,你们是可笑的幻影,我也一样。总之,你或者凯尔希都是我讨厌的人,你们也可以讨厌我,别指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罗夏想,我没想和你做朋友,我只想让你每年下水一个罗德岛战士, 考虑到你的态度,生 20 个 1st 战士我就原谅你了。 就这样,W 闯进了博士的生活,并以狂野的作风为他周遭的人际关系带来动荡。然而,那样恶劣且总是迫不及待挑衅罗德岛成员的 W,却对阿米娅显得十分“温柔”,阿米娅说的事情她嘴上抱怨,身体却很正直的完成,如果阿米娅夸她一句“W 小姐真能干啊”,W 能高兴的多吃一碗饭。 W 就像一条看家护院的狗对一家之主的女儿表现出驯顺的态度一样,她对于阿米娅莫名其妙的忠诚令人不解。 罗夏曾悄悄问过阿米娅,她过去和 W 是否认识,阿米娅茫然的摇摇头,而他留心观察,发现 W 对阿米娅并不熟悉,或许 W 只是把阿米娅当做某位故人的幻影……特蕾西亚的幻影。 如果 W 对特蕾西亚有情义的话,那么她把阿米娅当做特蕾西亚理念的传人,因而爱屋及乌的爱护阿米娅就说的过去了。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阿米娅又是如何成为特蕾西亚的继业者?根据时间推算阿米娅那时候很年轻,很幼稚,选这么一个小孩子当自己的继承人实在可疑。 “阿米娅,你和特蕾西亚是什么关系?” 即便他直接问出来,阿米娅仍然装作没听见一样岔开话题,罗夏便不问了。 特蕾西亚的死是许多故人心里的一道伤痕,他探求真相的行为等于撕开他们的伤口,让他们重新面对记忆里残留的痛觉,因而在大多数时候他心存犹豫,担心伤害身边的人。 霜星知道昔日的同伴也被“招安”的消息,她的反应是留下更多激辣的糖表示加大力度。 在她看来,如果不是 W 在背后煽风点火,碎骨姐弟至少能够保住一个。 W 受的尽是皮肉伤,所以休养两天之后她就恢复气色,陈被邀请来到罗德岛开作战会议, 看到 W 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萨卡兹佣兵是一台点满嘲讽的机器,总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里惹人讨厌。 会议的主角是 W,她首先介绍三天前和塔露拉发生的战斗,战斗的流程很简单:塔露拉夜袭,杀的 W 措手不及→W 逃生之后,提前发动算计塔露拉的机关,在通讯塔中层暗杀塔露拉→ 计划失败,她引爆最后的炸弹跑路,顺带摧毁了塔上所有的厕所,让塔露拉需要花费十几分钟的时间去下边的旱厕。 W 说: “我加入整合运动的时间不算长……至于有没有说谎你们可以去问问霜星。好,接下来是我掺杂个人情绪的主观判断:塔露拉是个棘手的敌人,她操控能量的体量和精密程度都是我战斗过的对手里最强大的。 别看我这样,我从小就开始在卡兹戴尔打仗,自认还算混的不错的那一批。萨卡兹雇佣兵什么德行你们也知道,但塔露拉的残忍和狡猾程度让我觉得她才是最适合领导萨卡兹佣兵的人。 我的计谋被她逐个破解,就连准备好的杀招都被她用剑传导到地面的热量破坏掉了。简直就像一个咸湿猥琐的老头子住进年轻漂亮又能打的美少女身体里。 你看,她在当军事家的时候一身正气,让人热泪盈眶。誓死追随;在当阴谋家的时候呢, 又是一身正字,贱的不行,我又听说塔露拉以前蛮正直的。比起她压力过大精神分裂,我还是相信她体内混进去什么东西。” 陈表示赞同: “我认为那个人也不是塔露拉,塔露拉在十几年前被一个妖邪的老人带走,我认为她是被那个老人下了禁制。” 因为塔露拉涉及到科西切公爵,所以博士在研究塔露拉的时候顺带研究了乌萨斯正统历史里的科西切与民间风俗里的科西切。 作为龙门的上任主人,科西切公爵在民俗里所占的比重竟然比历史里还大。传说中,他们掌握着密不外传的源石技艺,那源石技艺太过危险,因而被皇帝放逐来到边陲之地。没有人知道那源石技艺的真面目,所以产生了许多个版本:性转、扶她、不死、转生乃至于三十六变, 充满了皇帝的金锄头的味道。 塔露拉=科西切存在可能性,但罗德岛找不到证据证明它,参加会议的人更关心塔露拉的战力,W 的描述令人咋舌,为斩首塔露拉增加了难度。 第二百三十八章 莴苣姑娘(15) (102→101) “啊,虽然你们弄死塔露拉的干劲我蛮喜欢的,”W 懒洋洋的举起手来,“但塔露拉又不是那种想着男人的下议院在黑灯瞎火里挖井的母猪,她不可能单枪匹马和你们斗。” 在场的母猪们看了博士一眼,羞愧的低下脑袋。博士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后脑勺,W 却懂了。 她出其不意的抓向博士的裆部,却被博士胯下钻出的白雪捏住手腕。 “W,切他中路。” 温暖亲切的声音在 W 耳畔响起,那是故人在 W 的思想中留下的记忆碎片。W 信赖这个声音, 她甩开了白雪的钳制,顺利抵达了博士的下议院。 喜欢爱弄权术的国会议员们总是对弱者横冲直撞,对强者卑躬屈膝,男人的下议院亦如此, 因而每个男人都是天生的国会议员。 对于博士的下议院来说,W 的手劲传达强大的信号,因而他的反应和得知拿破仑发动雾月政变夺取督政府权力的 500 人院议员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拿破仑敢在城市里动用大炮轰击叛军,爆破鬼才 W 在任何地方都敢使用手雷。博士不想让自己的双子星爆炸(@夜刃),所以下议院受制于人后,他紧张的缩了缩身体,小声问道: “你…… 想怎样?” 出乎他的意料,W 只是掌握了大体轮廓后就松开了,同时嘟囔道: “怪不得……比以前更大 了。” 这句话罗夏听的清清楚楚,以它为起点,他产生了好几种妄想,从 500 字到 18000 字不等, 最纯洁的也是 R15 级别的场面,最不纯洁的话,那意味着不止 W 欠了罗德岛的债务,他也欠了W 的债。 会议室里的严肃气氛让罗夏回到 W 提出的正题,塔露拉就像他玩的最终泰拉重制版里的关底 boss,而他扮演一个失去记忆的博士,加入反抗现行秩序的神秘组织,跟随他们不断战斗, 并且陷入迷之修罗场中。 在推进到关底之前,他要战胜各种道中的阻拦,有些属于杂兵,有些则很棘手,爱国者和他的游击队就属于棘手的那一部分。 可是,即便他们联合攻击切城的计划已经被塔露拉知晓,也很难改变计划,因为塔露拉如今正在行使一招阳谋,只要龙门人还在乎自己的城市,只要罗德岛还要调停感染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矛盾,他们就无法对朝龙门龟速逼近的切尔诺伯格置之不理。 更要命的是,因为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区其实是按乌萨斯战舰的模块制作的,因此它可供龙门以及罗德岛的联合军登陆的地点有限,塔露拉可以在每个登陆地点都布置一定的兵力防御, 再布置一定的预备队机动。 “那么,接下来思考的重点是如何诱骗塔露拉做出错误判断,把兵力重点布置在我们不会设防的地点。” 罗夏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红圈: “各位,我有一个想法,让我们的空军优势发挥作用的想法。” “先等等,”陈打断了博士的发言,“我一直在想,我们那一次的行动是完美的,龙门的眼线们应该没法把情报送出去,但塔露拉在几个小时之后就收到了情报,并且闯入了我的梦境。” “或许近卫局里有她的暗桩。” “我一度也这样想,但经过一番很仔细的盘查,我敢以人格担保我的部下没有问题,再往前的话,塔露拉对龙门的调动也能及时反应过来。恍惚间,我发现一个很重要的嫌疑人被我给漏掉了。” 罗夏明白陈的意思,只是难以给出恰当的反应,他说道:“是你?” “对,塔露拉既然能入侵我的梦境,就代表我们存在某种联系,她是不是能观察到我接触过的情况?如果是那样太可怕了!” 罗夏双手下压,做出镇定的手势回答: “等等,别先下定论,我想你该接受医疗干员和术师干员的检查。” “我已经检查过了,近卫局的术师为我设置了精神防护,医疗人员为我做了心理辅导。”陈的手颤抖着, “她依然出现在我梦里,说我无处可去,我们之间的重逢是一种宿命,最终我会蹒跚的行走到她的王座前……” W 笑了起来:“喂,堂堂近卫局的警长大人,龙门的明日之星做梦就怕成这样?” 陈激愤的抬起头来: “你明白打开方便面没有调料包的感受吗?你知道喝可乐喝到洁厕灵的感受吗?你知道吃水果一口咬下去,有半截虫子嵌在果肉里的感受吗?你知道风扇掉下来,旋转的扇叶割裂身体的感受吗? 塔露拉用类似的方法折磨了我一千次,一千次的恐惧,在梦醒之后仍然残留……” 罗夏耳畔有风刮过,正在激动的叙说着什么的陈身体一歪倒在他身上,他手忙脚乱的抓住, 抬头看向凯尔希。 “这算是袭警吧。”他说。 “我想她需要好好睡一觉,你去陪她。” “啊?” 罗夏后面的话被凛冽的风打断,他眼前一黑,也被凯尔希抽进了睡梦里。 凯尔希两次出手让陈歪在博士身上,而博士则歪在椅子上,看到陈的犄角刺向博士不妙的位置,白雪手疾眼快的抓住陈的犄角撇向一边,总算保住了罗夏身体的两院制度。 阿米娅迟疑的看向凯尔希说:“这样好吗?” “陈是罗德岛与龙门信任的纽带,塔露拉频繁袭扰陈的精神,除了她那玩弄人心的恶趣味之外,恐怕也有破坏纽带的功利思考在里面。” 凯尔希一边解释一边按下桌子下方的按钮,大门打开,她的私兵等在外面。她吩咐道: “把 他们两位带到禁闭室。” “凯尔希医生!” “如果塔露拉有通过陈窥探这边的能力,最妥善的办法就是把陈隔离。陈的精神状态又不安定,所以她需要有人陪伴。” “如果是这样考虑的话,你完全可以和博士好好说啊,而不是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擅自替他决定。” 凯尔希冷淡的回答: “思考与抉择对博士来说是件危险的事,因为它们会让他不自觉的回溯旧日的景象,对我们来说也是,所以对博士需要做好两手准备。阿米娅,你代表对博士的善意, 而我代表对博士的恶意。” 在场的干员们有些吃惊,大家都知道当初在是否营救博士进行讨论的时候,凯尔希医生并不希望在约定的时间到来之前唤醒博士,她认为提前醒来的博士将重蹈覆辙。 可是,罗德岛已经到了不得不依靠博士的时候,那段日子他们过得十分艰难,需要一个强力人物出面稳定军心,为此值得冒些风险。 每个知情人在救博士的心里都有些打鼓,万一掀开棺材板的博士和以前一样甚至变得更糟怎么办。幸运的是,博士失去了记忆,不幸的是,博士变成了沙雕。 失忆博士抹削了阿米娅与凯尔希之间的分歧……直到今天,大家是这样认为的。然而事实证明,博士是一个疑问,阿米娅以肯定作答,凯尔希以否定作答,她们关于博士的思考是对立的,从来如此。 唯有 W 以看戏的姿态,枕着在脑后交叉的双臂说: “你们扣押龙门的人,就不怕近卫局打上 门来吗?” “很遗憾,在今天晚上的时候,陈就能神清气爽的回到龙门,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秘密。如果你是担心博士业务水平的话,我倒是有大量的事实可以证明在对付女人方面,他比过去更优秀。” “我很想和你唱唱反调,但那个确实很厉害。”W 的右手张开又握紧,“不过,那玩意男人自己都不可控,你确定你能掌握?” “我只是限定它的用途。” “那么我来做个预言吧,凯尔希。你以为能掌控他,但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被他反噬, 他对别人做过的事你一定也会从头到脚挨一遍。” 凯尔希冷淡的回答: “哦,那么在此之前我会先把你拖下水,还记得惊喜的工程款和夸大你伤情的虚假病例单吗?工程款是他的主意,而虚假的病例单……是我写的。” W 愣了两秒,她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卷起袖子: “我当时就奇怪你为什么好心来帮我,给 我出主意……原来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凯尔希,你到底对多少女性出过手?!” 凯尔希回答: “你是第十一个,讲道理,我劝过你们每一个人,可是你们还是如同飞蛾一般往火上撞,我只好满怀怜悯的让你们身上的火烧的更旺一些,然后喜提罗德岛号。”???你们聊的什么戟把话题? 阿米娅一脸懵逼的看着 W 因为一段她不知道的往事而爆起,又被在场的精英干员摁住。从W 的表情来看,凯尔希似乎过去和博士合伙做了至少十一起很过分的事情。 无论凯尔希还是博士,在她眼里突然变得陌生了。 罗夏还不知道他罪恶的前半生被凯尔希揭露了冰山一角,此刻他被眼前的景色吸引。 他在梦中看到了龙门,这个龙门不如他所知的另一个那么光鲜亮丽,人们衣着朴素,脸上鲜有亮色,眼中满是阴翳,如同天空低垂的积雨云。城市的建筑低矮破败,墙壁上残留战斗的痕迹,部分变成了废墟,与远方色彩斑斓的大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过去的龙门? 博士想要叫个人问问,他的手伸到行人肩膀上的时候,手却触摸到了空气,那位被他骚扰的路人同样如此,笔直的踏步向前,不曾停留。 “透明人视角?倒也算是常见的设定。”罗夏嘟囔道。 他原本想要探索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龙门,但他发现左手小拇指缠绕着红线,红线不可触及, 并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他决定跟着这条细红线去看一看,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开始幻想自己手提箱,想象它的轮廓,想象收纳其中的加键唢呐、手枪与青色药剂。 在第三步的时候,手提箱的触感在掌中浮现,在第七步的时候,手提箱传来与之匹配的重量。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加键唢呐的存在总能让他安心。 博士最终抵达了一座整洁的洋楼面前,与陈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妇人坐在那里,眼神呆滞, 气场沉重。 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预感到风雨到来而来到洋楼屋檐下避难,绽放的花朵在风中摇摆,被吹离的花瓣在池塘中泛起小小的波澜……这些景色没能让她的表情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她僵硬的仿佛一座石膏像。 夜莺也曾是这幅样子,那是无法从生活中感受到快乐的人自我保护的壳。 壳中少女令罗夏想起夜莺,壳中少妇令罗夏想起陈的母亲,魏彦吾的妹妹。在陈的口中, 那位太太被形容为“懦弱”、“毫无主见”和“麻木”的人。 生活的重担总要有人来扛,坚强的人勇于承担责任,抓住了家庭内的话语权;懦弱的人逃避责任,失去了家庭的话语权。所以大抵天下软弱的父母,往往培育出个性要强的孩子,过于强势的父母,也会让孩子的性格变得懦弱。 陈就是因为看到了母亲的软弱而决定奋发图强,母亲保护不了她,她只能保护她自己。 罗夏一边默念“抱歉”,一边穿过大门入侵宅邸,去检查妇人的私人物品去确定身份,一些尴尬的东西自然在检查过程里暴露出来。 “陈 sir 的身材那么好是有原因的。”他嘟囔道。 检查了一楼以后,在某个尘封的房间,他看到了男主人的遗像和他铺满灰尘的照片。他明白这是一个没有男主人的宅邸,一切运转都依靠宅邸里的仆人。 二楼他看到了一张上下相连的儿童床,衣服、零食、童话故事书与蜡笔丢的到处都是,与母亲相比,两个孩子倒是拥有更多活力。 当看到年幼的塔露拉与陈站在一起的合照时,看到两人笑的一脸阳光、天真无邪的时候, 罗夏·亨伯特知道他来对了地方,感觉自己的心被喜悦抓住了。然而想到她们后来各自不同的际遇,他又感觉有些难过。 窗外的喧闹声吸引了罗夏的注意力,他去一楼闯进女主人的房间,从那里看到外面的景色: 塔露拉护着陈,和附近的小男孩们打架。 塔露拉个子比他们高一些,力气也更大,在一对一的时候优势明显,然而她是被群起而攻之的人,所以在打倒了两三个人之后,就轮到她挨打了。 在雨点一下落下的拳脚里,塔露拉把陈护在身下,等她感受到拳脚落到身上变得软弱的时刻,她突然站起来,把喘着粗气的男孩们通通打倒,自己也是狼狈的模样。 罗夏帮不上忙,所以他没动。只是他不明白,孩子挨打的场景就在眼前,这位母亲怎么会无动于衷。 “孩子打架的事大人不好掺和,当时母亲是这样告诉我的。”罗夏背后响起陈的声音,“这时候,她的精神已经不太安定,她本来就是个懦弱的女人,精神问题放大了她的缺陷,丈夫死的时候又剥夺了她心中最后的依靠, 所以她非常不安,不安到踏出这座宅邸一步就感觉天塌地陷,又哭又闹的程度。哦,那时候我亲爱的舅舅事务繁忙,根本没时间管我们。” “是真的事务繁忙,还是他认为已经嫁过两次人,诞下两个血统尊贵的女孩之后,令尊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陈耸耸肩:“他竭力让我相信第一种理由,而我认为是第二种理由。” 旋即,她快步来到窗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塔露拉,塔露拉一副狼狈的模样,却扛着陈的肩膀把她带回家。 “塔露拉小时候就很坚强,即便被揍,除非痛的厉害也绝不吭声,就凭着这股倔强的个性, 附近的小孩子们都不敢惹我们,不敢再当面叫我们‘没爹的野种’。 小孩子哪懂这个,他们只是模仿大人罢了,一定是那些街坊邻居如此看待我们,在家里如此羞辱我们,被他们家里的孩子学了去。 我和塔露拉不一样,那时候的我看到别人扬起拳头都可能被吓哭,真到了打架的时候更是软成一团。逐渐的,塔露拉在我心里变成了英雄和保护者,我非常憧憬她,憧憬到……现在也不自觉的模仿着我心中的塔露拉。” 看着扶着幼年的她回来的塔露拉,陈脸上出现一丝笑意,旋即又被更浓厚的阴云覆盖。这时候,陈的母亲站了起来,穿越两人的阻拦前往客厅。 陈跟在母亲的幻影身后,罗夏则跟在陈的后面,当看到塔露拉脱掉上衣,被母亲用紫药水涂抹伤口的时候,他自觉的回过头去。 当后背传来陈的触感时,罗夏心里咯噔一下,以为陈误会他刚才的行为,要来找他算账。 然而,女人背脊温暖的触感告诉罗夏,她仅仅是靠在他背上。 “我的昏迷是不正常的,在会议室里是被凯尔希医生袭击了吧。”陈说。 博士发挥了传统艺能:“……” “放心,我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那时候我有些失态,这是让我镇静下来最快的方法。” 陈用尾巴戳了戳罗夏的腰,“我睡着之后,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期待我对睡着的你做些什么?罗夏想。 在表面上他则回答:“你睡着之后歪在我身上了。” 陈的尾巴一下子硬了,罗夏急忙补充道:“其实没过几秒,我也被凯尔希医生抽晕过去了, 她让我陪着你,多半是希望我开解你吧。” “如果我看到你更生气了呢?” “那我现在就可以从你视野里消失。” 罗夏刚准备离开,陈的尾巴就卷住他的腰,往回一扯,他撞在她的后背,不觉讶然回头, 轻声问道:“陈 sir?” “别离开我……咳,我是说,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一想到你在我视野范围外,我就充满了不安,担心你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罗夏叹了口气,毕竟罗芙乐尔号炮击过陈宫让他的信誉跌成了负数,这件事是他和陈 sir 共同回忆里永远的尴尬。他说道:“好,我跟着你,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陈并未作答,罗夏以为她没听清又把问题重复一遍,但回答他的仍然是沉默。他转过身来, 看到陈呆呆的看着客厅的最中央,陈的母亲把两个孩子揽进怀里,泪水在年轻的妇人脸上蜿蜒流淌。 “是了,母亲虽然活的像个木头,但她不是个木头,看到自己孩子被人欺负也会伤心,伤心的时候也会流泪。她……只是太懦弱了,她一生都在被利用,被抛弃,难过了只会哭,什么事都做不了,我最讨厌她了!” 罗夏与陈并肩而立,他看到陈飞快的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手背有一抹亮色。他看了看母亲与女儿依偎在一起的场景,再看看嘴唇颤抖着的陈,心想自己什么也不必说,陪伴着她面对记忆里辛酸的时刻就好。 所以是让我来“陪伴”陈啊。博士想,凯尔希,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他悄悄抓住了陈的手,陈吃惊的看了他一眼,把手飞快的抽出。他却锲而不舍的再次抓住她的手,一言不发,换来了她的抵抗。 闪电点亮落地窗,两秒之后炸雷声迎面而来,童年阴影让陈失神了一秒,她终于不再反抗, 让自己的五根手指安静的被男人的掌心包裹。陈的指尖冰凉,而罗夏的手心是如此温暖。 酝酿里的滂沱大雨击打地面,把外面的世界与宅邸切割,闪电反复点亮天空,犹如人之激情转瞬即逝,在一瞬间的光明里,罗夏与陈牵手的剪影映在地板上,向墙面延伸。 在被大雨隔绝的孤岛上,在相拥的母女三人面前,罗夏与陈分享孤独与辛酸。他扪心自问, 如果让他和陈交换人生,面对此情此景,哪怕有外人在场他恐怕也会立刻猛男落泪。 而黑暗里的陈却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的哭泣,有好几次他都觉得她要哭出来,但最后等来的只是紊乱的呼吸。倒不是他喜欢哭泣的陈,只是从生理的角度来说,陈哭出来对她的健康比较好。 几分钟后,陈的手指已经变成了罗夏的温度,她轻轻的挣脱,罗夏也顺势放开,转身面对她张开怀抱说:“需要借个胸膛吗?免费的。” “这是你第几次对女性说出这句话?” “你是第一个。” “你应该对每个姑娘都那么说吧。” “是,但还没有女性趴在我怀里哭泣过,我想把第一次交给陈 sir。” “唉,你啊。” 陈的叹息柔和,情绪复杂,她伸出手来轻轻锤了罗夏的胸口一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暴雨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当阳光重新照亮客厅,塔露拉与陈也取回了笑颜,两个陈都是如此。两个小姑娘手牵手的离开,幻影穿过陈与罗夏的身体,让她们一起回头。 “这时候的塔露拉真可爱呢,早熟与稚嫩混合的气场,大而饱满的眼睛明亮,眼神坚定, 表情纯洁,肌肤吹弹可破,最重要的是,她留着半长的银发……唔,你打我干什么?!” 陈原本还因为罗夏的温存而感动,但他两眼放光描述塔露拉的种种优点时,让陈忍不住设想,如果罗夏看到的不是幻影,而是真正的幼女塔露拉,他会不会上去做突破道德底线之事。 不对,博士虽然滥情,但至今还没有对未成年人出手的记录,她并不十分为博士可能是个萝莉控而焦虑,扪心自问,她听到博士说话时,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你先夸的是塔露拉?” 她明白,这一刻盘桓在心里的想法是嫉妒,她为自己嫉妒幼年塔露拉的事感到羞耻。 不知博士是明白了她现在的心思还是他惯例喜欢雨露均沾,罗夏又对幼年的陈献上赞美之词。当着陈的面夸奖陈的幼年形态有点怪,但更怪的是,陈竟然因为博士是关注幼年的她而不是现在的她有些生气。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自己的醋也吃? 陈烦恼的抱住自己的脑袋,罗夏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过来关心她多喝点热水,结果被陈狠狠瞪了一眼,这加深了他的误会:因为正常的陈并不是喜怒无常的人,所以她现在喜怒无常, 一定是来了亲戚。 这所宅邸里没有更深刻的回忆了,至于那些最悲伤的和最隐私的,陈有意不让自己想起, 以免出现在梦中被博士看到。她借口室内待的烦闷,便去室外散心。 “塔露拉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解决?”罗夏问。 “我不知道,或许我会向术师寻求无梦的睡眠。” “据我所知,世间没有这样的源石技艺,陈又是个心思重的人,所以几乎每晚你都会做梦, 并记得一些梦中的内容。 不过,你寻求无梦睡眠的心思是真的,只是你寻求的是服用药物。的确,吃下安眠药之后, 你的精神陷入麻痹而不是深度睡眠,所以你不会做梦。 但我不希望你这样做。” “我知道它的副作用会导致神经紊乱,我只是用它撑过一段艰难的时间,不会损伤身体的。” “不,”罗夏摸摸脑袋,“我想说吃这类药物会让男女的性激素分泌紊乱,甚至可能导致性冷淡或者不孕不育……陈一定还是想当个幸福的女人,生下孩子抚养的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罗夏的话让陈想起一些羞耻事,这下子她离罗夏变得更远了。她看到罗夏准备重新拉近距离的时候,准备再挪远一点,却看到博士后面的空气扭曲扩散的波纹。 “博士!” 她四五步冲到罗夏面前抱着他就地一滚,罗夏只觉得一阵风扑面而来,紧接着视野天旋地转。 两人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罗夏躺在下面,陈从他身上爬起,伸展腰肢,看到博士原本所在的位置有一只素白的手伸出,紧接着是礼装套裙包裹的曼妙身体,一柄被岁月刻满痕迹的十字护手剑在地上带出一连串的火花。 塔露拉转动手臂,让手中的佩剑斩出一道弧形的轨迹,气弧又被她的火焰点燃,变成一团火光在罗夏与陈的视野里涌现。陈推开罗夏的同时,自己朝另一边翻滚。那火光分裂,化作飞弹从四面八方追踪陈而来,被陈用腰子翻身的方式躲开。 “博士,留在这里!” 陈站了起来,她手中顺利的具现出自己的剑,赤霄上附着的气焰暴涨。而在另一边,火焰点亮了塔露拉的眼眸,在她所经之处,焦黑的脚印里残留火花,连绵成一条火焰之路。 两人越来越近,直到两臂的距离时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所执武器的锋芒指向彼此的咽喉。 风吹动两人的衣摆,也让枝头的木棉花坠落,血色的花瓣分隔她们的视野,无声的坠落于地, 预示着这场争斗的血腥。 罗夏看着对峙的两人内心焦急,深吸一口气进入指挥模式。他上次被塔露拉打的很是狼狈, 他也成功的对塔露拉使用了青色药剂,本以为可以借此削弱塔露拉的战斗力,可对方依然生龙活虎的样子…… 不,或许是有变化的,塔露拉刚才那下可能连热身都算不上,可是她的脸却红了,抓住自己衣服不自然的拉扯两下。 原来如此,青色药剂让塔露拉变得更敏感,所以往常的装扮让她产生了衣料摩擦的不适感。 博士想到这里,立刻覆盖了陈的精神,给她下达了尽可能让塔露拉的动作变得激烈的指示。 这条命令在陈看来有些莫名其妙,但陈清楚,一对一她很难击败塔露拉,所以她在博士的慧根这里赌一把。 当博士与陈的精神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塔露拉产生了不快的感觉:她与陈的姐妹相逢被博士打扰,与博士未完的对决被陈打扰,两份不快叠加在一起,让她脚下的火焰更为炽热。 罗夏吞了口口水,他拿起加键唢呐,因为之前的时候他听风笛说陈有偷偷听他的唢呐演奏, 想来她对加键唢呐的声音有了一定抗性。 赌一把! 为了帮助陈取胜,他把唢呐放在嘴边。 第二百三十九章 莴苣姑娘(16) 罗夏花了几秒就决定好要吹奏的曲子——《青鸟》,一首在副歌部分的旋律非常适合加键唢呐发力的曲子。 然而,当他吹出第一个音节,犹如怪物之初啼时,塔露拉左手打了个响指,从火焰深处涌出女高音演唱的咏叹调《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莫扎特的歌剧《魔笛》中的著名曲目。 花腔女高音兼具力量与速度的咏叹没有隔绝加键唢呐的声音,然而两首歌曲相互碰撞使得它们一同化作惹人厌烦的噪音,他的演奏不再具备牵制作用。 “啧。” 罗夏放下加键唢呐,塔露拉可以研究克制他的战斗方式,他却对扑灭小龙女的火一筹莫展……在陈在场的情况下,或许称呼塔露拉为大龙女比较妥帖。 罗夏停下吹奏之后,咏叹调变回了背景音乐,对峙着的姐妹心有灵犀的同时踏出脚步,手臂摆动,武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武器上的近似血色,而塔露拉剑上的火焰在橘黄之间,罗夏看不清她们的动作,只看见空气里留下的色彩残影描绘一条条战斗的轨迹。 我能做点什么? 他从箱中取出青色药剂,装填到改装过的手枪里,塔露拉就像为女神献出生命的圣斗士, 不会被同一个招数击败两次,他的加键唢呐失去效果,青色药剂也因为对方在高速运动,而失去了瞄准开枪的时机。 武器与肉体碰撞的声音不断从远方传来,因为是在梦中,两人的战斗无所顾忌,他看到街道被摧毁,大楼崩塌,放射状的裂痕从此端延伸到彼端,尘埃把这座城市化为雾都。 一分钟后,冲天的火柱点亮了罗夏的视野,建筑灰色的碎片像是滂沱大雨一样击打着地面。 在碎片的缝隙里,两团光芒穿行其中,一触即分,在坠落的建筑碎片里若隐若现。 凛冽的风刮过罗夏的面颊,他看到陈的佩剑赤霄从天空坠落,旋转着插进泥土里。他想也不想,就朝着赤霄的方向冲了过去。 黑色的身影在他上方浮现,连续跳跃。陈退回了他身边,她的衣摆上还有附着的火焰。被她随手扑灭。 罗夏把赤霄抛还给陈,问道:“怎样?” “很不妙,且先不论种族天赋,塔露拉的战斗意志在我之上……咦?” 陈吃惊的看着博士,因为博士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暖的感觉涌入她的身体,细小的伤口一瞬间被治愈,而那些被火灼烧的部分也不疼了。 “是治疗类的源石技艺?”陈诧异的看着博士,“没想到你在这里留了一手。” 罗夏舔舐霜星的体表源石结晶,化为自己的力量再去 cos 霜星的源石技艺施展出来,在与塔露拉的第一次对抗里被证明具备实战价值。 虽然大龙女很轻易的撕裂了他辛苦运用的源石技艺,但她的强度对现在的博士来说本身就是规格外,所以被她嘲讽他的做法是杂技,并不能打消罗夏在这条道路上的积极性。 罗夏除了利用有限相处的机会从霜星那里补充寒冰系的源石技艺所需的源石结晶外,他趁着制定切尔诺伯格作战计划,和招到办公室帮忙的干员交涉一番。 他的临时助理一共有九位,安洁莉娜、玫兰莎和慕斯都是未成年人,虽然她们都有令他垂涎的源石结晶和能派上用场的源石技艺,而且也会同意让他舔,但博士有所不为; 雪雉和可颂是非感染者,他就算舔到舌头知觉也没法舔出未来,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考虑她; 年的情况是薛定谔的,即便她是感染者,就凭她那句“我的身体内部,可是一千四百度喔”, 就足够净化罗夏所有的念想; 星极和他很熟,想来他使劲蹭蹭的话,星极总会让他进去的,但星极的源石技艺和观星有关,所以也被他 pass 掉。 那么,他能够求助的只剩夜莺和调香师,两位都是医疗干员,一位擅长治愈肉体,一位擅长安抚精神,如果罗夏能靠舌头把她们的优点合一,那么他就可以在战场上做一个很亚撒西的人。 夜莺是交涉的最顺利的一位,她让罗夏坐在地上,双手勾住裙摆轻轻一扬,罗夏的视野便被混杂着朦胧白色的黑暗覆盖,隔着柔顺的布料,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夜莺摁住,于是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大腿上,他的鼻息钻进她的腿缝里。 “罗夏,请用吧。” 因为天真无邪,所以丽兹总是最大胆的。罗夏困在她的牢笼中后,她扶着博士的肩膀,和他一起歪在沙发上。因为不可抵抗的冲击力,罗夏在牢笼中向上滑动,让夜莺的小腹犹如临产的孕妇一样鼓鼓的。 “好像我怀着小宝宝一样啊。” 她一边说一边摩挲着鼓起的轮廓,罗夏想要钻出来,夜莺的双腿却紧紧夹住他,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穿的衣服伸缩性很好的,博士整个人钻进去也不会坏掉。” 罗夏闷闷的声音让夜莺身体都在震动,他讲道: “但我已经喘不过来气了,丽兹,我不行了, 你快把我放开!” “不行,罗夏告诉我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我很乐意帮到你的忙,所以我不会放弃,也不会让你放弃。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在丽兹比罗夏的身体素质更强的客观事实下,她的意志不容违抗,罗夏以想象之外的方式和她完成了肌肤相亲。完事之后,罗夏脸色红紫,喘着粗气一副快死的模样,夜莺脸颊微红, 手抚摸着胸口,痒痒的感觉残留。 明明是同一个地方,自己碰到没什么感觉,但博士碰到的时候却不一样。夜莺想。 舔舐只是第一步,学习源石技艺才是关键。夜莺是野路子出身,靠着天赋和寻思自学成才, 每回医疗部门的笔试成绩总是倒数,而实战能力却名列前茅,这样的人不可能擅长教导别人, 别人也不可能走她的路。 即便是温柔的夜莺,在教了罗夏好几次,而对方仍然不得要领的时候不免留下“罗夏,笨蛋!”的抱怨。 调香师的情况与夜莺是反过来的,她听到博士厚着脸皮想要来舔她身上的源石结晶时,忸怩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应。罗夏心生愧疚,莱娜这样端庄自持的好女孩,能够下定决心克服内心的羞耻,实在不易。 因此,罗夏对调香师也更加小心,避开了敏感部位,调香师笑的很勉强,甚至让罗夏产生他的舔舐让莱娜索然无味,她在期待着更激烈的行为的错觉。 莱娜的感染程度不高,再加上罗夏刻意控制了自己的舔舐区域,这份羞耻的工作很快完成第一步。看得出来,调香师原本打算用手帕擦拭肌肤后立刻开始教授罗夏源石技艺的,但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她捂着屁股惊呼一声。 调香师旋即用尾巴遮掩住那里,拿着自己的换洗衣物跑掉。二十分钟后,她带着闷热的水汽和沐浴露的味道归来,脸庞红红的,眉眼之间有一种轻佻的魅力。 原来是去洗澡了,可是她好端端为什么要洗澡呢?罗夏想,大概是莱娜来亲戚了吧。 在擅自替莱娜想好理由后,罗夏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说: “多喝点热水,你失去了那么多水分 和精华,多吃点好吃的补补。” 罗夏在说亲戚,而调香师却想到别的方面,她吓了一跳,以为博士发现了事实真相,又没有勇气问出来,低头羞羞答答的问道:“那……博士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呢?” “怎么看的?很正常啊,我又没有封建迷信或者在旧道德基础上的偏见,莱娜,这是你的事,只要不妨碍别人就行。啊,有需要我也可以来帮忙。” “帮忙?” 莱娜最初吃了一惊,妄想对醒着的博士做睡着的博士体验过的套餐,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想到她和博士必然是鸡同鸭讲,想岔了地方,所以她的尾巴不高兴的抽了罗夏的手臂一下。 “干嘛打我?” 莱娜抱着手臂说:“博士刚刚唤醒了我的期待,又亲手把它毁灭了。”??? 罗夏怀着没能得到解答的疑问,从莱娜那里学习了安抚精神的源石技艺,那种源石技艺没有香料配合,效果足足会下降一半。 香料的鉴别需要一个敏感的鼻子,香料的识别需要一份渊博的学识,香料的配置需要千百次实践得出的最佳方案。 与之对应的,罗夏的鼻子被爱掉毛的兽娘们搞得塞塞的,他的学识关于香料是一片空白, 至于实践调香师没法让他走捷径,因为那是她家族的保密配方。 从两位老师那里学到了不完全的源石技艺后,博士尝试让这两种源石技艺合一,在治疗陈之前,他一直拿自己当实验对象,因此对陈出手的时候心里有些坎坷。 “塔露拉的情况如何?”罗夏问。 “她比之前的时候流了更多的汗,心跳很快,脸色很红,想来集中力和耐力不如从前,以至于她现在还藏身高处读条她的技能。” “读条?” “能够把两条街道一口气夷平的那种,我手短够不到她。”陈看向罗夏, “跑是跑不掉的, 博士你还有什么惊喜吗?” 博士的手向前伸展,调动了所有从霜星那里得到的力量构建半球型的寒冰护盾。为了减少表面积,他在护盾内留下的空间很小,因而在半透明的护盾下,他和陈只能上下趴在一起,彼此感受对方的心跳。 “你是故意的吧。”压在他身上的陈说。 梦中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陈为又一次输给塔露拉而懊恼,却没有生离死别的气氛。天空升起又一轮太阳,冰蓝的护盾被火红渗入、碎裂,罗夏眼前一黑,与陈在街道上翻滚,最后撞到什么停了下来。 他花了几秒才爬起来,又花了几倍的时间让自己从晕乎乎的状态里解脱。陈没有那么幸运, 她直接晕了过去,罗夏想起在护盾破裂的时候,是她舍身替他挡住了火焰。 “可恶,护盾做的太厚,勉强挡下塔露拉的攻击,所以我们还在梦里吗?” 罗夏蹲下来伸手治疗陈,他周围的空气温度渐渐升高,令人战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起头来,一口气打光了弹仓里所有的子弹,然而它们仅仅让塔露拉做了几次挥剑的动作,变形的子弹头便朝着路边的凹洞里滚落,又被火焰熔融。 作为最后的努力,罗夏把箱子里的青色药剂一口气丢了过去,一团火焰包裹在它们,容器爆裂,药剂直接在空气里蒸发。 随着塔露拉的接近,硫磺的味道扑面而来,而香味更盛。他看到塔露拉主动解开的束腰, 一直敞开到胸口的衣领,就连裙摆都被她自己撕烂,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来。 大龙女裸露的肌肤上红彤彤的,混合着性激素的汗液在灼热的空气里变成令同性排除,而令异性心生好感的味道,与硫磺混到一起之后,这味道变得微妙,就像硫磺皂与沐浴露混用。 塔露拉被青色药剂唤醒的情欲搞得很狼狈,但罗夏仍然敬佩她。因为和塔露拉同族的苇草只用了三分之一的剂量,就眼神迷离的趴下来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而她竟然还能保持自我。 似乎看出了罗夏的想法,塔露拉轻轻笑了笑: “你我这样的人本来就没什么廉耻可言,任何 事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都会竭力寻找有利于我们的地方。” “能一边增加脚下土壤的湿度一边和我说话……真厉害啊。” 罗夏吃力的坐在地上,把昏迷陈揽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胸口。塔露拉摇摇头,说道: “这是我和小陈……这是家人之间的事,让开!这里已经没有你的戏份了。” “你要对她做什么?” “我不希望杀死小陈,所以我要带她离开这个地方,把她永远囚禁在我的梦里,等她和我和解的那一天。” “你做梦!” 罗夏直视着她的眼睛表达拒绝之意。作为回答,塔露拉的剑刺进他的左肩,刺进时而愈合, 时而开启的伤疤里,泛着金色的血液涌出,沾染到剑上,顺着罗夏的手臂流淌。 罗夏露出吃痛的表情,但他没有顺应塔露拉的意思,他伸手抓住塔露拉的十字护手剑,塔露拉把剑轻轻抽离,于是他的手掌上多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既然你不让的话,我就把你先杀了再带走小陈。”塔露拉把剑举过头顶,“灵魂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你的身体还活着就足够了。” 塔露拉这番话像是死亡宣告,她说完之后立刻挥下长剑。 第二百四十章 莴苣姑娘(17) (101→100) 感受剑锋带动的流风吹乱他头发的瞬间,罗夏害怕的闭上眼睛,等了一秒、两秒、三四秒, 想象里的疼痛仍未到来,他不由得睁开眼睛,看到十字护手剑的剑尖就悬在自己头顶几公分的位置。 塔露拉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斩不了?” 她收剑,手臂聚过头顶,达摩克利斯剑之剑向着罗夏的方向坠落。这一次罗夏没有闭眼, 他心中有股奇妙的预感:塔露拉第一剑杀不了他,那么她再多的尝试也是徒劳的。 果不其然,塔露拉的剑停留在刚才的位置,她距离杀死博士如此之近,然而僵硬的手臂与关节却告诉她,她是无法杀死博士的。 “源石技艺、药物、异能、机关、暗示还是其他我不知道的诡谋,罗德岛的博士,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今天塔露拉第一次好好看着罗夏说话,在此之前,她眼里只有陈。罗夏的一只手按在陈的后背上,持续为她疗伤,一边抬头和塔露拉说话。 “你猜?”他故作神秘的说道。 “首先排除源石技艺,我不知道你作为非感染者用了什么方法,在没有使用源石的情况下竟然完成施法,但你施法的能量波动却和没有天赋的三流术师一样。” 这种时候都不忘嘴臭我,我到底有多糟你恨啊! 罗夏忽然想起 W 虽然刺杀失败,但把塔露拉的厕所给炸没了,众所周知,厕所和浴室靠的很近,有的干脆就是一体。塔露拉在梦中所受的青色药剂的影响,会反馈给现实一部分,也就意味着她在被子里夜不能寐,于是进行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活动后,发现自己想要善后需要跑到十几层下面的旱厕。 最沉稳的人遇到这种问题也会恼怒,罗夏突然“明白”了,于是他看向塔露拉的眼神充满怜悯。而对在意外界目光的强者来说,自己眼中的弱者向自己投来怜悯的视线是种羞辱。 塔露拉继续讲道:“你没有使用药物的机会,你所习得的无形之术是在阴暗处与别人对视, 所以我一直留心让火照亮周围,你的机关全部都在箱子里,而箱子并不在你手上。” 罗夏反问道:“既然你已经排除了错答案,那你干嘛还要问出来。” 塔露拉摇摇头: “他们说罗德岛真正的主人归位,说他是能够唤来奇迹之人。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想奇迹降临我面前,然而奇迹不曾出现。我曾对你寄予期望,然而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浪费了我所剩不多的时间。” 罗夏迷糊的眨眨眼睛,感觉塔露拉的话里另有玄机,并让他背了一口黑锅。不过,他很乐意塔露拉多说几句话,于是他接着说道:“我很乐意让你浪费更多时间。” “你我无缘。”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斩了我呢?还是说,因为过去我们存在某种联系,所以现在的你下不去手?” “我不认识你!” “上次你还自称是故人相遇。” “不对,那不是我……是我说的……不对。” 塔露拉的表情出现混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握剑的手,再看向博士的时候有些亲切的感觉。 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被她的心忘却了,但她的身体还记得:博士是不能斩的人物,杀死博士的话……一切就完了。 这不是属于塔露拉的思维,然而塔露拉在思考的时候却自然的浮现这样的念头。一时间, 灵魂的撕裂感让她的身体也痛苦起来,她在原地摇晃一下,捂住自己的脑袋弯腰看着地面,十字护手剑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必须把小陈的未来夺回来……”她喃喃自语,“必须把失去的未来夺回来!” 在怀疑与不安带来的混乱里,塔露拉的意识沉到最底部,找到了心中最坚定的目标,或者称呼为执念更为恰当。它是如此强烈的思念,能够把纷乱的思绪编织为重重发辫,缝合撕裂的自我,重新归位于塔露拉名下。 塔露拉脑内的战争进行了三十年,而在罗夏的眼里时间只过去五秒钟,这个女人一度让他以为有机可乘,可以做背水一战的韩信,然而对上塔露拉坚毅的眼神之后,他发现自己是韩王信,而且是在守荥阳时主动投降项羽的韩王信。 塔露拉没有捡起她丢在地上的剑,而是径直朝博士走来,想要把陈从他身上剥离,就像吃小龙虾之前要把虾壳剥离,再去掉虾黄与虾线,罗夏觉得自己被塔露拉抽筋扒皮是免不了的。 塔露拉的手准备剥掉“虾壳”的时候,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在罗夏的的浇灌下,陈满脸红润的睁开眼睛,感觉自己体内充满了力量。 “塔露拉,我已经不会让人再夺走我重要的人了!” 陈站了起来,她与塔露拉贴贴,她的怒吼也让塔露拉的视野震颤起来。罗夏一个战术翻滚与塔露拉重新拉开距离。眼下他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尽可能的别给陈拖后腿。 恰好,赤霄就在他身边,他抓起赤霄扔给陈,然而塔露拉指尖涌出一团火焰,命中在半空飞行的赤霄,改变了武器的飞行轨迹。 她向后一跳,躲开了陈的扫堂腿的同时,包裹着赤霄的火团向她的方向坠落,她从火中取剑,成为赤霄的临时主人。 现场的剑还有一把,陈捡起了之前塔露拉混乱时丢弃的十字护手剑,交换武器的姐妹二人剑锋重新对上,赤霄被橘色的火焰包裹,而十字护手剑上也出现血红色的气焰。 陈把十字护手剑运用自如,她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读书的时候,接受过警用 T 型棍、 军刀、长枪、刺剑等多种武器的培训,这种训练旨在让学员们在常用武器损坏的情况下,使用其他武器仍能维持一定的战斗力。 塔露拉的剑比她原先使用的赤霄沉一些,同样由源石打造磨制,她舞了个剑花,在剑的运转中找到了它的重心,并配合的调整了自己的握剑部位和发力。 在挥舞的过程里,她在剑锋上找到大小不一的缺口,在剑面上看到了刻痕,这些代表损耗的印记无声的向她叙述着塔露拉过去的战斗——数十次或者上百次的战斗,对于那样的塔露拉, 陈既心痛又愤怒。 即便是向魏彦吾复仇,塔露拉也不必走向这条路。魏彦吾未死,而塔露拉却比魏彦吾变得更加黑暗,手中沾染了无辜者的血,愚弄了所有信任她的感染者。陈曾经以她为榜样,没有榜样堕落、家人坠入黑暗更令人心痛的了。 所以,这愤怒既是对塔露拉的,也是对掳走塔露拉的科西切公爵的,也有对魏彦吾的,而愤怒是战士的力量源泉。 陈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战胜塔露拉,她需要从未抵达和感受到的极致怒意,现在的她距离那种境界还差了一点点,需要借助外力把她往上推一点点。 想到这里,陈不回头的对罗夏说道: “久等了博士,见证我和塔露拉的战斗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嗯?” “来吹首曲子吧,要最难听的那一种。” “你把我的高雅艺术当成什么了!” 对于自己喜爱的事物被人轻视,罗夏同样充满怒意,他从箱子里取出加键唢呐,镶嵌在喇叭口的三颗源石让乐器整体微微发亮,《lostrivers》那支离破碎的嚎叫声喷涌而出。 即便在 1.0 版本唢呐(只镶嵌了一颗源石,其通气管道与重心上在现在的 1.1 版本得到优化,使得发音更为精准、响亮)下能够硬抗的陈,听到 1.1 版本三倍威力的演奏时仍不免脚下一软。 她感觉自己距离极致的怒意已经触手可及,但还差一丝丝,于是用剑支撑住了自己,冲博士大叫道:“你不是还有增强音感的子弹吗?朝我开枪啊博士!” 罗夏的演奏暂时停下来,他吞了口口水说:“陈 sir,那前面可是地狱啊!” 陈又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其态度之坚决,让罗夏心生敬意。在“舍命陪陈 sir”的指导思想下,他掏出手枪扣动扳机,银色子弹旋转着从枪口飞出,击中陈的十字护手剑应声碎裂, 以陈为中心,范围之内所有人的音感都被增强了。 罗夏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枪重新装备唢呐,在吹奏之前,他看了一眼塔露拉。在他和陈互动的过程里,塔露拉每一秒都有机会打断他们的互动,径直攻过来,然而她只是僵硬的立在那里,表情悲哀。 赤霄是一把弑亲之剑,它的饥渴唯有持有者亲人之血方能满足。如果把赤霄拟人化,那么陈手里的赤霄是饿了一年半载,瞪着猩红的眼睛流口水的华法琳,而在塔露拉手里,赤霄安静如同叼着 pocky,用眼神传达“啊,就这”意味的德克萨斯。 陈憎恨着塔露拉,塔露拉却不恨陈……至少现在这个塔露拉并不憎恨。罗夏隐隐感觉到, 现在的塔露拉和他遇到的那个塔露拉是不同的:那个塔露拉让人恨得想要抓住她之后生下 50 个1st 战士,现在的塔露拉让他觉得生 30 个就能赎罪。 塔露拉,你也如同我一样,过去与现在被撕裂了吗? 罗夏心境的变化体现在《lost rivers》中,它比刚才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忧伤,他吹奏出姐妹分离的忧伤,过往与现在割裂的忧伤,亲人刀剑相向的忧伤。 陈朝着塔露拉迈出一步,热忱的眼泪滚落在剑上;塔露拉深深的呼吸,她没有落泪,也没有继续增加脚下泥土的湿润,博士的演奏让她体内的欲火暂时被压抑了。 “真难听,难听的想让人落泪。” 塔露拉一边说,一边把赤霄掷向陈,陈挥剑格挡,赤霄上面附着的力道让她脱手,两柄武器一起旋转着飞向天空。塔露拉如法炮制,利用火焰改变武器飞舞的轨迹,重新把十字护手剑握在手中,赤霄也被陈接住。 “今天不是适合杀人的日子,我就让你们多活一会儿吧。” 塔露拉顿了顿,接着说: “三天之后,切尔诺伯格将在中午十二时准时撞击龙门,并在撞击之后,一口气打光所有的炮弹,摧毁龙门的动力核心。下午一时,已经动员起来的乌萨斯第三集团军下属的第一高速巡洋舰分队就会以对龙门实施人道主义援助、打击感染者恐怖分子的名义出发,并在子夜之前抵达龙门,完成对这座城市的封锁,接下来就是第三集团军的正体。”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陈问。 “这是交易,如果你能提着魏彦吾的脑袋来见我,那么我会立刻打破与乌萨斯的默契,让切尔诺伯格往北方的冰原行进,乌萨斯失去战争借口,你珍爱的龙门也能保住。” “除此之外,阻止你还有一条路。” “登上切尔诺伯格,然后把我干掉?那就你祝你们一切顺利,顺利的在切尔诺伯格被埋葬。” 塔露拉转身离开,背对着陈说道, “把我的提议传达给魏彦吾吧,那个男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等等!” 陈想要追过去,罗夏却抓住了她的手臂,焰火在塔露拉身后出现,扩散。在灼热的浪潮袭来之时,两人眼前一黑,感觉身体从高空向着地面坠落。 他们的腿脚抽搐一下,同时起身,相互张望,把对方流汗的面庞与呆滞的表情纳入眼中。 罗夏发现自己和陈被关在禁闭室里,在两张床中间,只有薄如蝉翼的透明帘卷把他们相隔。 “我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罗夏说。 陈看了门口一眼,转而对罗夏说道:“刚才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罗夏解释道: “因为她在向你抛出‘杀死魏彦吾拯救龙门’的交易时,我感觉她变了。之前和你打的塔露拉是战士职阶的塔露拉。 战士塔露拉把陈当做姐妹,而和你兜售交易套餐的是阴谋家塔露拉,我能够感受到只有对魏彦吾的恨意,以及摧毁龙门的欲望。你知道,站在亲手毁灭的东西面前,会让你显得很酷。” 陈迟疑的点点头,勉强相信罗夏的说法。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说: “无论如何,在梦中 得到的情报应该尽快让更多人知道。” “那么我去找凯尔希医生……” “不必了,”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她一直就在那里,我们刚才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 房门应声打开,门外的光线随着凯尔希一起涌入,她问道:“陈小姐,如今精神如何?” “糟的很,但不会比在会议室时更糟。感谢你把博士送进我的梦里,但下一次把我送进梦里之前,请和我说一声。” 陈摸了摸身边,原本佩戴赤霄的位置空空荡荡,那把剑出现在凯尔希手中,陈走过去拿回自己的佩剑,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想起来什么,回头说道:“你的博士真棒!”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陈的挑衅,凯尔希偷袭她的行径让她很不爽。凯尔希则冷淡的回答: “不好意思,抽某人抽顺手了,也希望陈小姐不要在别人的会议室里失去控制。” 二十来岁的陈想和二百来岁的凯尔希嘴炮还欠缺些火候,只要是动嘴的项目,罗夏就没见凯尔希输过。这次也不例外,陈在短暂的言语交锋后悻悻的离开了。 陈一走,凯尔希立刻带上门。作为凯尔希语境里的“某人”,罗夏有些受伤,人们的温柔会孕育怪物,凯尔希抽人成自然的行为逻辑让他有些恐惧,因为下位者总是不自觉的模仿上位者的方方面面,希望以此达到和上位者同样的高度。 凯尔希是埃及法老,而罗夏的地位则在监督修金字塔的督工和修金字塔的奴隶之间反复摇摆,如果罗德岛的干员人人都学习凯尔希,认为鞭笞博士是打情骂俏的体现…… 有尾巴的会用尾巴抽他,普罗旺斯、临光或是红这样的还好,要是艾丝戴尔这样的来一下他的鼻梁恐怕会骨折;没有尾巴,有长发的会用头发抽他,这倒是无所谓,除了惊蛰外别人问题不大,而短发无尾的角色要上的就是富婆快乐鞭了。 踱步而来的凯尔希坐在罗夏旁边,她身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罗夏想要坐远点,但因为刚才的脑补而畏惧,他僵硬的坐在原处,身体绷的紧紧的。 “说说看,梦里发生了什么?”凯尔希说。 “我见证了陈的童年,那两个龙女可真是可爱……等等,别掏枪,那只是陈的记忆啊,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我可以摸着良心说这句话。” “很好,但如果你再对我动手动脚的话,我会为你提供一份能让你变成残废的延寿套餐。” “都残废了怎么延寿?!难道是因为我残废了就不用打仗了?” “不,我说的是阉割,我有大量的数据统计可以作为论据,被阉割的动物平均寿命比不阉割的要长。” 罗夏立刻换上义正辞严的嘴脸:“为了罗德岛,我折损寿命又算什么!” 凯尔希摇了摇头: “美色终有一天会把你掏空的,不过,这倒未必称是坏事。你接着说正事吧。” “我讲到哪里来着……哦对了,是两个幼女的事情。幼年的塔露拉和陈算得上姐妹情深, 就连我都感动了。然后来到街道上的时候,塔露拉出现了。” 罗夏描述的重点是塔露拉没有杀他、战士塔露拉与阴谋家塔露拉的不同诉求以及阴谋家塔露拉抛给陈的提案三件事上,他说完之后问道:“你怎么看?” “后天罗德岛的作战人员准备出发,龙门近卫局的新负责人会与我们接洽,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已经把一切讨论好了。塔露拉的死亡宣告影响的不是我们,而是龙门。” “你是说……” “如果陈把塔露拉的提案说给魏彦吾,那么接下来他们两人会因为不同的理念产生不同的行动方案,行动方案是冲突的,他们的关系再无修复的可能。” “那你还放走陈,如果是平常的她,我觉得她能够识破塔露拉的诡计,可是现在……” “这件事对我们有利,干嘛要阻止?”凯尔希奇怪的看了罗夏一眼, “魏彦吾不会相信感染 者,如果我们真的和龙门的武装力量配合消灭整合运动,下一个被消灭的就是我们。”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的龙门有些骚乱的话……” “他就会被扯住手脚,从而保证我们的安全。如果是过去的博士,他会有效的利用陈晖洁, 给魏彦吾制造麻烦。” “陈 sir 已经够可怜了,我不想她因为同一件事反复受到伤害……你瞪我干什么?” 罗夏发觉凯尔希在瞪他后,第一反应是捂住脑袋,凯尔希的鞭笞没有到来,她的手粗暴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与掌心掠过头发时的沙沙声。 “我没生你的气,只是在生自己的气罢了。”凯尔希说。 “生自己的气,为什么?” “基于一些原因,我很讨厌过去的你,决定让新生的你剔除掉那些‘恶’,只是刚才,我又突然想到过去的博士处理现在这类事更加无情,也更加符合罗德岛的利益。唉,你可真让人难办,我也一样。” 凯尔希发出一声叹息,罗夏犹豫一下,面对伤心的女人,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趁人之危…… 不是,是应该做点什么才对。 所以他犹豫的伸出手来,慢慢放在凯尔希裸露的肩膀上,凯尔希全反应,她的沉默鼓励了罗夏,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施加力道,让凯尔希靠在他的肩膀上。 凯尔希的面颊印在他肩膀上的瞬间,罗夏感觉自己的心乱了,他像狂热的迷恋某个 vtuber, 甚至给 vtuber 创作歌曲表达自己的感情,结果发现那位美少女 vtuber 的真人演员是自己老爸的少年一样,心中想法万千。却不知道该怎么讲。 凯尔希医生既不柔软,也不温暖,更谈不上可爱,然而她是博士的情怀,是罗德岛的标杆, 所以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在最初的三秒温暖之后,罗夏就感觉到下议院的存在感,下议院代表了未被道德束缚的天性,而天性让人渴望征服一切。 幸好凯尔希很快离开了他的怀抱,她恢复工作时冷冰冰的状态,径直朝门口走去,避免一桩祸事发生。罗夏急忙问道: “凯尔希医生,如果陈与魏彦吾负气发生冲突,出走龙门投奔到我们这里,我是否可以收留她?” “可以,但请她做好卖身的觉悟,收留她便有了和龙门敌对的风险,罗德岛只是一个小组织,与城邦交恶并不明智……除非她能贡献超越风险的利益。” 罗夏反而兴奋起来:“卖身?这个我擅长,我一定让她去生产车间为罗德岛的繁荣做出贡献!” 凯尔希翻了个白眼,径直离开了。 陈离开罗德岛之后,动身前往魏彦吾所在的龙门行政楼,和罗德岛的博士一样,魏彦吾也是每天工作十一个小时,以身作则逼迫别人也加班的黑心资本家。在睡觉的时间以外,在行政楼找到魏彦吾的概率超过 90%。 女前台一脸抱歉的拒绝了陈的访问申请,陈的脸色十分不好,她凶戾的气场让女前台瑟瑟发抖,产生了去厕所的欲望。 陈还保有理智,不会和无名小卒过不去。没有访问权限,意味着连电梯都坐不了,她径直走了楼梯,一口气爬了六十五层,终于抵达终点。 魏彦吾手下的专业团队都在 64 到 65 层,因而走廊上到处都是忙乱的景象,龙门正在被动员起来。陈随便抓住一个人,那人一脸不耐烦的看过来,看到是陈之后硬生生把自己的表情切换成笑脸。 陈在坐到近卫局督察组组长的位置后,已经经历了不少次类似的场景,她没空和这些小人物计较,问道:“魏长官在哪里?” “第三会议室,他在里面开视频会议。” 陈放开了对方,径直前往目的地,恰好视频会议结束,带剑入场的陈加速了职员们离开, 陈随手关上门,看到躺在旋转座椅上,端着烟枪沉思的魏彦吾。 魏彦吾不喜欢带滤嘴的卷烟,嫌那个不够过瘾,他更喜欢在烟枪里加入旱烟丝和香料,于是他抽烟的时候,烟味里混合着香甜的味道,这味道令陈不快。 陈无数次诅咒魏彦吾的肺早点烂掉,从龙门总督的位置光荣退休,也算烟草为龙门做出点贡献。她已经可以感觉到,魏彦吾的威权与日俱增,但他的身体却日渐衰落,如果是巅峰状态的魏彦吾坐镇龙门,无论是塔露拉还是塔露拉背后的乌萨斯都不敢打龙门的注意。 和魏彦吾打拼的兄弟们,一些人已经退休,一些人进了坟墓,只剩下魏彦吾自己还在苦苦支撑。 “我应该说过不见客的,陈督察,有什么事吗?”魏彦吾问。 “塔露拉让我给你带个话,说她三天之后就会让切尔诺伯格撞上龙门。” “哦,我说过不要和她见面了吧,塔露拉已经是龙门的敌人。” “她是因为憎恨你而憎恨了龙门,另外关于这件事,我认为还有转机。塔露拉她……似乎被别的意志控制了。” 魏彦吾就像看小孩子描绘自己的梦想一样,脸上带着温和的轻蔑,他平静的问道: “你可以 相信塔露拉,我可以相信你,但我不可能叫龙门接受一个杀人犯。切城的确切损失无人知晓, 但那必然以万计算。她必须死,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那么我们有了难得的共识,我保证我会了结她。”陈吸了吸鼻子,“所以请魏长官这段时间坐镇中央,指挥调动,不可轻易出动,给贼人以机会。” “你这么说,看来是塔露拉威胁了什么?” “她想让我以你的死换龙门的生。” “这样的交易对你很划算,你不是早就想杀了我,好替你父母报仇?如今又有了拯救龙门的大义。” “魏彦吾,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 “魏彦吾认真的回答,”塔露拉必须死,但杀死她的是我,然后我也会死。这样,龙门过去的黑历史就一笔勾销,你和她都是安全的,乌萨斯再也没有借口陈兵龙门,而你将成为新的龙门总督,按照你的理念改造这座城市。”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这个念头?” “十年前,那时候我已经在考虑未来,我不可能永远坐在这个位置,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够带领龙门走向光明未来的人。如果没有,我就培养一个。” 陈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所以你资助我留学,给予我佩剑,让我在近卫局从基层做起,熟悉龙门民生都是为了今天?” 魏彦吾点点头:“如果不是塔露拉,我原本想让你再历练几年,在三十多岁接任我的位置, 诗怀雅接任你的位置,鼠王的女儿早当家,星熊也是你的得力助手,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不过,我计算过,与整合运动的战斗将提升你的威望,那么你的总督之路也可以加速。你爱让谁入赘就让谁入赘,连那个所在的公司一起收编也无所谓,龙门是你的后盾。” 陈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你描绘的景象很美好,但我是个感染者。” “没关系,感染者的身份可以隐瞒。” “那么龙门里的感染者呢?” “你可以建立游牧村庄,把所有的感染者移居到那里,让龙门成为一座清洁的城市。唯独这件事我的部属会按照我的意志,而不是你的意志执行下去。” “所以说,龙门注定要清除所有的感染者对吗?” “他们只是去他们应该去的地方,别太天真了,陈晖洁,收留感染者,特别是来自乌萨斯的感染者,无论是在乌萨斯还是在炎国中央都不好交代,你以为惊蛰那帮使节是来干什么的? 这次足够幸运,那三个使节并不厌恶感染者,规矩做事,但你不能指望每个炎国使节都是如此。你要违背世界的主流法则,无视普通人市民对感染者的排斥,强行推行你的政治正确吗?” 陈这次沉默的更长了,一分钟后,她抬起头来语气决绝的回答:“谢谢你帮我解开了疑惑, 认清了自我,魏长官……不,魏先生,我辞职了,今天我就会从龙门离开!” 截止今天,还完了欠更的三分之一,看来彻底还完欠更要等到年底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莴苣姑娘(18) “我是个感染者,现在没有治愈感染者的药物,我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是感染者。 “陈直视着 她的舅舅,“我去让建设一个诚信的龙门,而我自己却做一个虚伪的人?” “那是必要的,不然你会被你想要保护的人逐出龙门,龙门不会接受感染者的领导。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懂得取舍,经营一个令你痛苦的人设去完成美好的结果,那么你的所作所为是可以被谅解的。” 魏彦吾转动椅子摁下扶手上的按钮,窗帘打开。玻璃幕墙映出龙门的雄伟景象,他接着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办公室选在这里吗?每天工作到深夜的时候,透过玻璃我去俯瞰龙门的风景,看着城市被光芒点亮的时候,我都心生满足。 二十年多年前,我从老对手那里夺取龙门的时候,它是如此残破,我那时候我就和兄弟们发誓,要把它建设成一座伟大的城市,我要在这里实现我的理想,我的雄心壮志。二十多年过后,龙门变得繁华,尽管它还不伟大,但我望着它的时候,能够心生慰藉。 我并不是从小就有雄心壮志,我像其他人一样胡闹,做过许多荒唐事,虚度时光,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某一天,我和朋友从夜晚胡闹到白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看到朋友们脸色尽是虚浮惨白,看到昨晚令人迷恋的尤物们在阳光下变得庸俗不堪……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这些事消耗着自己的健康与活力,真是愚不可及。 然后,我就再也不参加他们的聚会,下定决心要做一番事业。那时候炎国一共有 18 座大型移动城邦,我要让这个数字+1,然后把这座新城邦经营的和 18 座城邦一样,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在酒色里溺死。 于是,我的前半生就那么过去,想要完成这份伟业,炎国内部的敌人和外部的敌人一样多, 在中年的末班车上,我终于把龙门纳入手中,马不停蹄的着手建设……直到今天。看到龙门的风景暂时满足之后,我时常问自己,够吗?” 魏彦吾的声音抬高了一度,他的吼声让窗棂颤抖: “每次我都回答:不够!龙门需要时间变 得更好,然而我已经开始衰老:身体还能支撑,然而二十年的时间已经磨平了我的锐气,我可以守成,但我没有再开创的决心与勇气。 往日的成就成为我的枷锁,而我又成为龙门的枷锁。我的敌人一直等待着我衰老的那一天,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只有他们看到一丝机会就会发动起来……就像现在的整合运动,在它发动的时候,我就知道它是来审判我的。” 魏彦吾略喘息了一会儿,说道: “龙门有我的心血,为了它我可以付出一切,我并不迷恋权力,只要你表现出你的能力,我很乐意把权力交给你。你更年轻,更有活力,而且你不像我荒废时光,你有更多的时间去实践你的理念。 我想,龙门在你手里二十年,应该能够变得被称为‘伟大’吧,而我,就和普通的退休老头一样,每天逗鸟遛弯喝茶,和别的老头打扑克,八卦别人家的家长里短……真可惜,我的退休生活提神结束了。 陈晖洁……不,小陈,通往权力的路是用别人的性命铺就的,当初我的兄弟们为我铺出了这条路,那么现在,轮到我为你铺路了。” 陈认真的倾听着,一言不发,等到确认魏彦吾的发言结束之后她才摆出思索的神情,然后抬头说道:“这么多年来,你终于对我坦诚了一回。谢谢,我发现我们竟有如此多的不同。 你为我安排了美好的未来,似乎我只要按照你说的做,我就能令龙门变得伟大。多感人啊……那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罢了! 我想问,你俯瞰龙门的时候能够看到光彩照人的摩天大楼,看得见远方与地平线相连的黑暗贫民窟吗?在你构想的伟大城市里,感染者与贫民窟里的普通人又是怎样呢?他们在伟大的龙门里将会是显眼的污点,所以在龙门变得伟大之前,要用成本最低的方式把他们清除掉对吧。 你沉浸在宏大叙事的豪情里,觉得自己是摆弄命运的那个人,龙门的众生被你摆布,只有你才能够支撑起龙门。别开玩笑了,你是把自己当龙门的救世主了吗?我不否认英雄影响了时势,但龙门的历史是由龙门众生来书写的! 你肯定了他们的整体却否定了他们的个体,你只是把龙门当做整体来爱,除了寥寥几人, 你其实不爱龙门的任何个体,因为他们的价值如此微小,在你的价值天平上随时可以被牺牲…… 甚至包括你自己。 或许,就是凭着这股冷酷又现实的精神,你才能把龙门变成今天这样,而在魏氏的美好未来里,其实你的继任者非得用更加冷酷的手段解决你现在仍未解决的问题对吧。 你很清楚,龙门的权力结构是你一手打造的,就算我接手,那么和你的信徒们一起合作, 最后也不得不沿用你留下的那套东西,我比你年轻,又没有荒废过时光,你是指望我终有一天变得比你还要冷酷,替你解决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替你完成你完成不了的伟业。 我算什么?第二个魏彦吾?这让我想起人生失败的父母在孩子那里寄托自己的理想。你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吗?在他们反叛父辈,找到自己想过的生活的时候! 真遗憾啊,咱们俩的三观格格不入,你准备了那么多,我可能让你失望了。但有时候,家人就会让人失望,你已经亲自为我实践过这个道理了,舅舅!” “真遗憾啊, “魏彦吾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如果我们能在这里谈拢,将是最好的结果。 很遗憾,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你的指挥权与近卫局督察组组长的职务被解除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一切结束,成为龙门的英雄。” 魏彦吾举起手来,他的戒指反射着下午的阳光,顷刻间,第三会议室内多出了几个黑衣人。 陈环顾四周说道:“林雨霞的手下?鼠王果然是你的人!” “为了龙门,这是必要的。为了我自己,也是必要的,不然我们都会成为一个笑话。” “我不那么看,这只是你自私的选择,不然你怎么会抛下你的太太独自去送死?!她那么爱你,你就狠心让她孤独的度过余下的人生吗?还是说,文月夫人也能放在功利的天平上衡量吗?!” 陈拔出赤霄对准魏彦吾,黑衣人里有一半去保护魏彦吾,而另一半则朝陈扑过来。陈却向着左侧投掷出赤霄,长剑撞穿玻璃的的一秒之后,她的身体也脱离了大楼的范围,重新抓住赤霄,用力捅向行程大楼的墙壁,在坠落的过程里摩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与此同时,陈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钩锁奋力一掷,钩爪抓住墙壁的凸起部分,收缩的绳索不断伸展,延伸到最大距离的时候,陈的坠落停止了,在半空荡了几下。 陈看了眼脚下的高度与地形,径直松开绳索,使用五点着陆法在沙地上滚了几圈,她狼狈的爬起来,打通了电话说道:“风笛,很抱歉,我没法管你了。” 她没给风笛说话的机会,径直挂断电话。因为头顶的追兵可能正在坐电梯下来。她走了几步,又改成小跑,等到脚步的麻木感完全消失之后,她立刻朝着通向外面的门关狂奔。 她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就在她的舅舅准备那么做的时候,她的舅母却出来妨碍魏彦吾的行动。黑衣人们在长官的家事里左右为难,正是因为共患难过,所以他们才知道老魏是个怕老婆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魏彦吾问。 文月夫人回答:“从一开始。”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背着我做决定就对了吗?如果你非要去见塔露拉,我陪你一起去。” “别胡闹!” 文月夫人皱起眉头: “是你太胡闹了,老魏,你知道现在活的多么像穷途末路的独裁者吗? 哪怕这时候,你都不肯和我商量。再者说,小陈跑掉是她不对,但老魏你强迫她去实现你的理想是不是也很过分?” “我给过她选择,她可以建设自己喜欢的龙门。” “不,你根本没给她选择。”文月夫人摇摇头,“她看似有很多选择,但一切都在你的掌控里,我太了解你了,哪怕是入土,你都要提前指定请哪支黑人抬棺队伍,穿什么衣服跳什么舞。 你一向控制欲旺盛,怎么可能突然对小陈那么大方?” “难道只有你爱小陈吗?她是我妹妹,也是我义兄弟唯一的骨血……别提塔露拉,我当这个人不存在!炎国有句老话,叫慈母多败儿,如果都依你的性子,陈早就被养废了。” “那么小陈是按你的教育方式养大的吗?” 魏彦吾点点头:“是。” “她很优秀吗?” “显而易见。” “所以她至今为止的生活符合你的规划?” “嗯。” “那么她为什么不听你的?” 这个问题有些扎心,魏彦吾原本有些小瞧陈,认为她是可以被驯服的,就像他驯服他的妹妹,陈的母亲。然而,陈的反抗超过了他的预料。 他犹豫着说道:“或许,是我哪里出了错吧。” “是个人就会犯下错误,老魏,你不是完美的,我觉得你在这件事上做错了,今天我不会让你的人去追小陈。” “那么她的安全怎么办?” “小陈很讨厌这里,你越想要让她待在这里,她越觉得这里是牢笼,想要逃离这里。幸好, 这附近还有个陈的容身之处,我已经拜托他们了。” “罗德岛?” “他们是陈的好伙伴,有他们在的话,小陈是安全的。” “罗德岛不值得信任。” “我相信的是小陈的眼光。” 文月夫人自然不肯让自己丈夫赴死,所以她死死缠住了魏彦吾,拿出了她还是东国公主时那种娇憨的劲头。而魏彦吾呢,二十年过去他的雄心退了三步,守成进了两步,余下的一步属于颓唐,看着眼前的妻子,他怎么都下不去手,把她抓起来软禁或者送到安全的地方。 决心赴死之人是不可以犹豫的,就像此刻的魏彦吾,犹豫让他想起了生的美好,让他想起了未竟的事业,陈的不配合也给了他充分的台阶下: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牺牲了龙门怎么办? “唉。” 颓然的叹息在第三会议室里回响,魏彦吾感觉自己叹息的频率越来越高。一个尚在中年的灵魂被锁在迟暮的身体中是痛苦的,而陈的反抗让痛苦加倍。 几分钟后,陈的脚步停下来,因为星熊站在那里,鸣器般若与星熊同在。陈的手放在剑柄上,问道:“你要阻拦我吗?” “难道你想去喝杯酒吗?” “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请你让开!” “但你放弃你的职责,所以我不听你的了。” “不对,在此之前你就是魏彦吾的人!” 星熊沉稳的点点头:“是的,在五年之前,你刚进督察组意气风发但缺少可靠助力的时候, 我还在混在贫民窟的帮派里,鼠王向魏先生推荐了我,那时候我不打算吃公粮,但觉得怪没意思的。 魏先生亲自出马说服了我给你打下手,并且他给予我一个至关重要的承诺……别想了,老陈,这承诺他能给,但你给不了。” “所以,你就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了?” “最初我只是觉得吃公粮也不错,后来我认同了魏先生的理念。你老是抱怨他不关心底层人的生活,但其实你也不关心吧,你在贫民窟的认识上比他强一些,但他有现实的方案,而你只有口号。 老陈,抱歉,我不是否定你的理想,我只是觉得饭菜吃到嘴边才踏实,我是个小市民,你则是努力想要做弄潮儿,咱们俩理念不同,所以搭档那么久,办了不少大案,喝了那么多回酒…… 就没有一次痛快过。” 吐出了肺腑之言后,星熊举起盾牌: “魏先生并未下达命令,是我擅做主张来堵截你的去路的,我就是来痛痛快快和你打一场!” 陈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情况紧急,但她愿意分出宝贵的时间与她的老搭档,不曾交心的星熊一战,这是为了友谊,以及让再见不留下遗憾。 “如你所愿。”她说。 第二百四十二章 莴苣姑娘(19) (100→99) 虽然还未和星熊对阵,但陈已经心生疲惫,原因有二:其一,她今天临时转职 talker,上午去罗德岛和凯尔希她们巴啦巴啦,进入梦境之后博士呜喵呜喵,对线塔露拉的时候嘎哦嘎哦, 出来之后又和凯尔希噗叽噗叽,再来和魏彦吾呼啦呼啦,出逃之后又是星熊…… 今天陈说的话大致与她五天工作时间说的话分量相当,若是风笛那种话痨,遇到星熊还能再放半个小时的嘴炮,而陈真的心累到不想说话; 其二,星熊指责她其实不了解贫民窟的情况,这话不假,在魏彦吾订下的职权划分里,贫民窟属于帮派分子的管辖范围,近卫局今年以来只进过三次贫民窟,这还是在鼠王二代目配合的情况下。 陈对贫民窟的印象来自于她自己,首先休息的时候她会进行义工工作,帮助贫民窟的穷人, 特别是没有任何保障的感染者孤儿。 然后是线人,陈招募了线人打入贫民窟,她一直试图弄清楚龙门这块黑暗秩序。只是线人们对贫民窟的人们如何运转并不关心,他们只希望得到犯罪分子的消息获取赏金。 到头来,陈对贫民窟的印象只有她亲自窥见的冰山一角,作为龙门公民她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但作为龙门近卫局的领导者,她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可是,那毕竟是她少数能胜过魏彦吾的地方,于是,对贫民窟的悲悯被她下意识的当做武器去攻击魏彦吾。 她在乎贫民窟吗? 在乎,但不像她怒斥魏彦吾时那么在乎。 她有资格代表贫民窟的人民吗? 不,她没有资格,从宏大和微小两方面,她对贫民窟都没有足够的认知。而且,贫民窟的人们也从未承认她是他们的代表,她只知道当她以近卫局的身份来到贫民窟的时候,只有被她帮助过的孩子们会欢迎她,而其他人则躲在门口,从缝隙里投来畏惧。 从这个角度讲,星熊也是拿对贫民窟的了解当做武器来攻击她,鬼姐曾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星熊对对贫民窟的了解远胜于她。 星熊在乎贫民窟吗? 在乎,但不像怒斥她时那么在乎。 星熊能够代表贫民窟吗? 不,帮派分子根植于贫民窟,但他们从未与民众站到同一高度,因而星熊可以被魏彦吾折服,认同魏彦吾的理念……帮派分子由魏彦吾的代理人控制管理,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既得利益体系里的上下级关系啊。 巴尔扎克在《卡特琳娜·德·美第奇》描述过三段基于历史改编的故事:法国三十年宗教战争与卡特琳娜·美第奇的宗教之争;卡特琳娜·美第奇与查理九世的权力之争;罗伯斯庇尔梦遇“古人”卡特琳娜·美第奇,于是封建主与资产阶级革命家展开一场理念之争。 作品得出的结论是残酷的:信仰、世俗权力与理念的建立与巩固都需要恐怖手段,都伴随着战败者的哀嚎,统治者如此,反叛者亦如此。无辜而狂热的民众为理念献身时,却不曾想自己在纵横捭阖的政治家们手中,是一张多么可怜而又举足轻重的牌。 贫民窟的民众就是魏彦吾、她或者星熊的牌,魏彦吾知道民众是牌而利用他们获取游戏胜利,她知道民众是牌却无能为力,星熊不知道民众是牌,但不妨碍其模仿魏彦吾。 所以我和星熊是好搭档,是好朋友,却不可能知心吗? 炽热的感情在陈的胸腔里左突右撞,撕裂的感觉在胸口扩散。她的心脏狂跳,让血液涌上脑门,愤懑剥夺了陈的思考能力,而星熊的眼神也是一样的,大概在以义气为先的鬼姐看来, 她就是撂下挑子逃跑的没义气的胆小鬼吧。 战士的怒意要靠手里的兵器来发泄,刚刚还是万里无云,转眼间天空就堆满了灰色的积雨云,当赤霄与般若碰撞的时候,天空流下第一滴眼泪。 诗怀雅赶到现场的时候,陈已经收刀入鞘,富家女注意到陈嘴角的血迹与星熊手臂上的伤口,那传奇一般的般若也被砍去一角,记录着这场“说再见”的战斗。 “接手我岗位的就是你吗,叉烧猫,这下你可如愿以偿了。”陈拍拍她的肩膀,“不过,近卫局交给你,我很放心。” “肠粉龙你在浑说什么啊,在我心里那个位置一直是你的……呜。” 诗怀雅的尾音里带着哭腔,欢喜冤家就是这样,总在失去的时候才感受到失落,进而明白两人早已成为亲密的朋友。 陈一直向前没有回头,诗怀雅立在原地不曾回头,星熊身体微微佝偻,雨幕把她们的身形隔绝,温热的雨沿着她们的面颊流淌。不久之后,林雨霞也赶来这里,她撑着一把黑伞替诗怀雅挡住了雨幕。 星熊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林雨霞丢了件雨衣过去,她用黑伞挡住自己和诗怀雅,对她说道: “虽然我不是博士,但你 若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很乐意借给你,免费的。” “多嘴!” 诗怀雅凶巴巴的吼了一声,身体却温顺的压在林雨霞身上,用力蹭了蹭,让后者差点倒在地上。 “那个人离开龙门了吗?”林雨霞问。 “还没有,但她的心已经离开了。” “去哪里?” “孤身一人……或者罗德岛。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诗怀雅问。 “跟踪你来的。” “真不愧是管理贫民窟的高材生,一脸淡定的说出犯罪分子的发言。” “那么你又是怎么来的呢?” 诗怀雅抱着手臂说: “肠粉龙有一个不错的朋友,大概是肠粉龙和她说过什么,所以之后她立刻找到我,希望我去帮助肠粉龙。哼哼,我怎么会放弃奚落肠粉龙的机会,在她回来之前, 她的位置就由我来保管了,谁动我咬谁,嘎哦~” “如果我是陈,那么我牵着和博士的孩子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对你说声谢谢的。” 诗怀雅的尾巴竖了起来:“你说什么呢?!” 林雨霞在诗怀雅悲伤的时候会扮演忠实的好朋友,等到诗怀雅心情平复,她的友谊也迅速变回了塑料花姐妹。 她微笑着说: “想想看,像陈那样刚强的姑娘,事业与理念的实践占据了她的全部人生,她的生活里没有爱情,因而她二十六七却还是孤身一人。 如果正常发展,我想她在情感上的铁石心肠大概要维持一辈子。然而,现在她已经被苦难剥夺殆尽:理念无法施展,部属无人跟随,朋友无法指望,当她抛弃龙门近卫局的职位时,就是把自己和龙门割裂了。 龙门是陈晖洁的全部,你觉得她走的很决绝,很潇洒,但我想她此刻内心空虚,充满不知道该向谁发泄的怒火,以及绝望。如果没人阻止的话,她朝整合运动发起自杀式攻击就成为理所应当的选择,如同先轸一样。” 先轸,春秋时晋国名将,因斥骂国君,与礼不合,故而心中有愧,在战场求速死以赎清其过。晋国伐狄时,先轸纵马冲击狄人军阵以求速死,然而狄人畏惧于他的威名,既不敢射箭, 也无人跃马上前与之交战,于是先轸脱掉头盔衣甲,敞开胸膛冲入狄人军中赴死。 先轸的结局是死,诗怀雅可不想肠粉龙死掉,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林雨霞接着说道: “别 担心,她不会重蹈先轸的结局,文月夫人已经让罗德岛在龙门所有外出的通道堵截陈,我的人也会配合。” “你的人不是听魏长官指挥吗?” “文月夫人就在魏长官身边,你觉得他们夫妻吵架谁会赢?我可以给你开个一赔九的盘口, 要赌吗?” “呸,傻子才和你赌,”诗怀雅啐道,“结果不是必然的嘛。” “陈小姐很强,但罗德岛也有一些好手,她单打独斗很快就会被抓过去,心灵空虚的女人智商和情商都被加了 debuff,被剥夺殆尽的陈会不自觉的渴求爱,渴求人的温暖。 这时候正是男人以‘爱’之名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如果你是罗德岛的人,你会放过这个拉陈入伙的好时机吗?反正我处于那种境地,我一定会使用美男计。” 富家女看了高材生一眼,突然有些不寒而栗,林雨霞大声密谋的东西必然只是她内心黑暗里最浅的一层,这黑暗微不足道,所以可以拿出来说笑。那么在其下究竟还隐藏着什么呢? 林雨霞做了总结: “所以,陈回来的时候带着孩子看你的概率挺大的,当着孩子的面,你们两个不至于再吵架了吧。” “啊这……” “要说结婚的人选,果然还是博士吧,也只有他那样的性格受得了性格严肃的陈,他自己也需要陈这样严格的人管理他的生活,两个人很搭配呢。” “呜……” “他们结婚的时候会不会发请帖散喜糖呢?或许诗怀雅有机会当伴娘,看着这对恩爱夫妻在大家的起哄声里接吻……” “你不要再说啦!” 诗怀雅捂住耳朵蹲下来,尾巴耸拉着,末端没入雨水中。林雨霞忽然觉得诗怀雅有些可怜。 于是她蹲下来,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不想当伴娘的话,就先下手为强咯。” 大雨不肯停息,豆大的雨珠撒遍大地,击败星熊之后,陈沿着小路进发,她走的时候匆忙, 因而面对突然降临的暴雨无能为力。 视野范围之内,只有白茫茫的雨幕和雨水叩击地面的声音,冰冷的雨水击打在身上,不断夺走陈的热量,也削弱了她的思考能力,与星熊的战斗后,她的激情全都退化成抑郁。有那么几秒,陈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觉得自己死掉也无所谓。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我毁灭的念头褪去,冷静思考自己接下来做什么。投奔罗德岛? 这个念头对陈很有诱惑,那意味着在与塔露拉战斗之前,她能够得到热气腾腾的食物,清洁的饮水,充分的休整和战斗里可靠的支援。 但很快,它被陈自己否决了,因为她觉得如果她加入罗德岛,会给罗德岛引来魏彦吾报复的灾难。所以,她决定独身一人去解决塔露拉,或是死在那里。 “The nightingale in a golden cage (夜莺深锁金笼) That's me locked inside reality's maze (如同我被现实囚禁) Can't someone make my heavy heart light? (何人可重燃我心?) Come undone (希望前途) Bring me back to life (带我重生)” 夜愿乐队的《The Escapist》化作手机铃声穿过雨幕,闯入陈的感知里。她的手放在剑柄处,看到朦胧的影子浮现。白发红瞳,背负巨剑的深海猎人踏步而来,雨水在优美身材撑出的圆润布料上滑动。 闯入者嗅着湿润的空气说道:“真是个好天气,不是吗?” 陈警惕的打量着对方,“你是谁?” “我。” 熟悉的声音从深海猎人背后浮现,罗夏左手撑着黑雨伞,右手提着手提箱,他作正装打扮, 让人想起公司面试时的那些考官,就连神情也是如此:平静又混合着些许期待。 陈的剑柄握的更紧了,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你有一个热诚的好朋友,一位关心你的家人,我们的私人友谊,再加上足够让干员完成从精一到精二的雇佣费用,大雨天散散步并且‘巧遇’了你,就不算什么了。” “啧,多管闲事。” “这是爱。欢迎来到罗德岛,陈 sir,你将在这里度过愉快的时光。” “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加入了罗德岛。” “我想你没地方可去,而且你的目标是塔露拉,加入我们是双赢的选择,那样你的亲朋好友也会安心。” “你就不怕我加入罗德岛,会给你们带来灾厄?” “我出现在这里,就代表我们计算过其中的风险和回报做出选择。陈 sir,我真的很想和你并肩战斗。”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试图主宰我的命运,但他失败了。”陈用拇指把赤霄推出,“抱歉博士,你去招揽别的好女孩吧。” 陈向前踏出一步,赤霄已经拔出一半,气势恢宏的一击酝酿在下一秒,她将击退罗夏身边的护卫,绕过他继续自己的旅程……只不过,她期望的下一秒不会到来,五个新的气息在她周围骤现。 陈跨出了一步,然而她无法跨出下一步,赤霄已经半拔,但它的另一半只能留在鞘中。陈僵硬的想要活动身体,只是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坚固的绳索缠住了她的手臂,她每动一下,绳索另一端的崖心与暗索就绷紧身子与她进行角力。 陈无法活动脑袋,因为冰冷的刀锋交叉绞住她的脖颈,来自卡西米尔的中阶骑士砾最擅长从背后暗杀目标。于是她的视野被固定到前方,看到深海猎人的巨剑分断雨幕,直指她的胸口。 陈的眼珠艰难活动,开阔视野,看到右臂装备钻头的菲林男性与萨卡兹刀术师分别瞄准了她的左右两肋,他们气息内敛,眼神平静,一看就是浸润战场多年的老手。 她闭上眼睛回忆起刚才的交手:背负巨剑的深海猎人位于正面,引她先攻。经历了与塔露拉、星熊的战斗,经历了一天顶五天的 talker 时间,经历了跳楼逃跑、在雨中狂奔的消耗,她身心疲惫,没能察觉雨幕里的埋伏。 于是两个特种干员的鞭子锁住了她的手臂,钻头菲林男与萨卡兹刀术师分别指向她左右两肋的要害,而背后的卡西米尔暗杀型骑士则瞄准她背后的要害以双刀快攻,让她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陈扪心自问,如果是她状态完好、且在晴朗天气里遭遇这样的埋伏,她与深海猎人对战, 用赤霄格挡那柄压迫力十足的巨剑,接下来的过程和现在如出一辙:两个特种干员抖动绳索锁住她的武器,钻头菲林男和萨卡兹刀术师从她左右两肋进攻,而背后的卡西米尔暗杀型骑士则给予终结一击。 诚然,她可以利用赤霄释放破坏力惊人的源石技艺,但那需要时间酝酿,而罗德岛的人上来就是快攻的路数,根本不给她施放技能的时间……果然是来自博士的授意吗? 当知根知底的人变成需要交手的敌人时是可怕的,在短短一天之内就两度吃瘪的陈对博士怒目而视,罗夏耸耸肩说: “别怪我啊,剑是凶器,近卫局是凶器,你也是凶器,如果我不让人制服你,你会和我好好谈吗?” “……” “仔细想想吧,你一个人单枪匹马能做到什么?恐怕遇到爱国者部队的时候就是结束了吧, 我朝 W 和霜星打听过了,死在老爷子和老爷子手下的强者有两位数。你也很强,但面对军队仍然无能为力。” 罗夏又指了指自己: “加入我们,由我们去强攻爱国者吸引他的兵力,那么你去袭击塔露拉的旅程将会变得非常便利。站在你的角度,比起 50 个 1st,你还是更喜欢当场了结与塔露拉的恩怨吧。” 罗夏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说服了陈,或许是“50 个 1st”。看到陈的表情松动之后,罗夏挥手, 于是加在陈身上的束缚松开了,斯卡蒂背着大剑,表情神游在外,砾笑嘻嘻的和博士挤在同一个伞下,布洛卡沉默不语,炎客的表情则意味深长,崖心抱着手臂,暗索冲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暗索本来不想来的,毕竟陈对她有举荐之恩,但博士慷慨解囊,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在他的影覆盖她满是汗水的身体时,他那双蔚蓝的眼睛也闯入了她的视野。 奇怪,博士的眼睛是蓝色的吗?暗索迷迷糊糊的想。 暗索的记忆丢失了一小段时间,她只记得自己答应了,至于怎么答应的……管他呢,反正是博士吩咐她干的。 不得不说,看到以往畏之如虎的近卫局 boss 竟然在自己面前低下骄傲的头颅时,暗索心中涌出一些阴暗的快感,她夹紧双腿,拉扯了一下裤子,滑腻的感觉让她愣了一下,然后装作不小心一屁股摔到了水洼里。 “哎呀,不小心把裤子弄湿了。”她装模作样的说。 没人注意她的动作,因为大家全都盯着陈,陈盯着罗夏,罗夏则递过来雨衣,在罗夏与陈的手指接触时,空气里的紧张氛围抵达顶点。 陈默默接过雨衣穿上,罗夏穿过身去,紧张的氛围解除了。他带着众人从河堤上爬了上去, 那里停着两辆车,陈刚站定,就被一个热情的怀抱袭击了。 “陈陈!” 来者掀开衣帽,火焰一样鲜亮的头发出现在陈的视野里,光是那句标志性的称呼,就足够陈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了,全泰拉叫她“陈陈”的只有一位。 风笛抱住陈的腰,陈却捏住风笛的脸颊向两边拉开:“是你把罗德岛人带到这里来的?!” “唔,湿我(是我),阴离嘉触走窝很担芯(你离家出走我很担心),舅睾素骡的岛(就告诉罗德岛)。” 在风笛口齿不清的叙述里,陈搞清楚情况,原来她给风笛通话的时候误触了定位功能,使得她的逃跑路线暴露在风笛的眼皮低下,毫无秘密,于是风笛这个小叛徒出卖了陈之后,罗德岛能很快找到她。 “糟透了。”她嘟囔道。 陈在罗德岛受到了不甚热烈的欢迎,原因由二:其一,她最近和罗德岛接触频繁,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性格严肃认真的人,不拘形式,也就不再和陈客套;其二,罗德岛为了后天的作战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有人手搞什么欢迎式。 “故地重游”的陈与风笛一起被安排到了空置的宿舍,当陈看到风笛吃力的扛着三个箱子的时候,才讶然说道:“风笛,你怎么在这里?” “我早就说过啦,要来蹭罗德岛的船,陈陈住在罗德岛我就跟来咯,一个人住着多没意思啊。你看,行李我都帮你收拾好了,两个是你的,一个是我的。” 风笛一边说一边拍拍胸口,一副邀功请赏的做派。陈看见那张笑容娇憨的脸,没由来的微笑了一下……尽管今天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很快,罗夏派来安洁莉娜帮助两位新成员走入职流程,陈仔细的看着职业合同,长达七年的合约让她嘴唇动了动,但她又不好意思对着安洁莉娜说什么。 50 个 1st。 罗夏的魔鬼低语在她耳畔响起,比起一刀直接杀了塔露拉,罗夏的方案是毫无人道的责罚, 令陈想起了魏彦吾把妹妹嫁给特定的对象来窃取血脉,不由得一阵厌恶,继续和合同读下去。 在下一页,她读到员工福利的时候,指着上面的描述问道: “什么叫家人般的温暖,具体指 什么?” “来自汐斯塔的锡兰小姐带来的业界领先的红茶配方;由凯尔希医生的学生芙蓉小姐精心调配的、匹配营养学知识的营养套餐;霜星小姐只会提供给战友,由她自行研制,别具北地口味的糖果;还有一位乐器大师用别致的乐器出神入化的演奏艺术。” “听起来很有人文主义精神,”陈摸了摸头上的角,“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风笛却没想那么多,她直接签好名字摁好手印交给安洁莉娜,陈叹息着继续往下看,在工作时间栏里,看到罗德岛干员的每日工作时长需要匹配博士的工作时长。 陈隐隐有些不安,因为博士的发际线不是天生高冷的话,就是后天的辛苦劳作所致。她问道:“博士一天工作几个小时?” 安洁莉娜脸色含忧:“十一个小时。” “总是如此?” “在惊蛰小姐担任博士助理的那段时间里,博士大概工作九到十个小时,除此之外,博士每天都十分辛苦,我看了都心疼……啊,我是说我们大家看了都心疼。” “嘁,怪不得那个色鬼和舅舅有那么多共同语言。”陈嘟囔道。 “陈小姐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陈有些黯然,罗德岛冒着风险接收了她,自然也会从她这里收取相应的价值,博士与阿米娅都是讲人情味的,但凯尔希散发着和魏彦吾同样的味道。 这份合同大概出自凯尔希的手笔,而内容却像是诗怀雅订制的,用长约以及设置巨额违约金是诗怀雅的“大棒”,而每年递增,在年底随奖金发放的忠诚奖则是“萝卜”。 这合同不是针对她的,但毫无疑问,诗怀雅为罗德岛设计的职业合同坑害到了她,所以陈在心里把诗怀雅祖安了一顿,叹息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安洁莉娜不晓得其中的原委,她为老相识来到罗德岛与她共事而欢喜。于是,她带着两位新成员参观了罗德岛主要的生活措施。 陈又累又饿,她的抵抗意志在大雨中消磨殆尽,在随便吃了点工作餐,去洗了个热水澡后她就倒在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才起来。 她穿上已经洗好烘干的衣服,挎着赤霄来到办公室,了解作为罗德岛干员的工作,以及她在明天的战斗里担负怎样的任务。 她在来到门口的时候压低脚步,屏住呼吸,女孩子们的声音从门缝里泄露出来,尽是些很劲爆的内容,就像青春期的女孩子们在卧谈会聊臆想中的男性一样,不过陈现在听到的这个可带劲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用手指轻轻捅了门一下,把门缝扩大,看到调香师老师在用人体模型博士给其他的读书会成员上课,莱娜一边讲解一边看时间。 当罗夏发出一声呓语的时候,调香师合拢博士的衣物,和其他人或是钻进睡袋,或是解开睡衣的第一颗纽扣把头发弄乱,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 对于博士来说,这是美好一天的开始,对于陈来说,则是满脑问号的开始。 你们罗德岛究竟是什么地方?! 陈比昨天的精神状态有所恢复,她十分后悔上了罗德岛这艘贼船,然而她已经签订了卖身契,不遵守就会面临巨额违约金赔偿。 这其实有些欺负老实人的嫌疑,在泰拉,特别是萨卡兹佣兵的群体里,杀人毁约是相当常见的操作,甚至连泰拉的银行都那么干。如果罗德岛在龙门会摧毁,消息传达银行那里,那么罗德岛存在银行里所有的资金都将被银行侵吞,分文不剩。 陈的心里惦记着塔露拉,眼前的小奸小恶就不算什么了,甚至回想罗芙乐尔炮击陈宫的事件时,她隐隐生出“活该,你也有今天”的想法。 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推开门的时候罗夏和其他人已经收拾利索,她嗅了嗅空气,里边有股淡淡的、让人忍不住打哈欠的香味,她猜那个沃尔珀少女就是用这类东西迷晕了博士,再去做胆大妄为之事。 她看向罗夏,问道:“我该做些什么?” “医疗部门体检,然后再去行政部门报道,需要装备支持吗?” “需要啊,需要手枪、工兵铲、急救包、战地口粮和攀登装置。” 罗夏吐槽道:“你听起来像是去后方打游击一样,再就再去装备部一次……安洁莉娜!” “在呢,交给我吧,罗夏。” JK 小姐从盥洗室里出来,她脸色还残留着晶莹的水迹,看起来十分清纯,与刚才陈窥见的妩媚形象截然不同,仿佛换上了不同的面具,让人难以知晓哪个才是安洁莉娜的真面目。 一整个白天,陈都在安洁莉娜的指点下在罗德岛上跑来跑去,借此了解了罗德岛的环境。 在医疗部门那里,她做完全套体检并拿到了源石病的抑制剂,而罗德岛的医疗干员也第一次拿到陈的数据。 但在她们看到之前,赫默已经用自己的权限为陈的数据加密,并联系白面鸮把陈的档案设置成高级权限可见。陈当然乐意她的隐私在罗德岛得到保护,在装备部和行政部那里同样畅通无阻只有一件事令陈不开心,那就是她从斩首小队被调配到博士亲自指挥的小队,这与罗夏承诺的不一样。 友情推荐一本书吧,《在方舟里平凡是不可能的》。 简介:行走在被源石撕裂的大地,驾驭着希望的方舟骑士注定不会平凡,每个人都演绎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你好,我是机密圣所的创始人,同时也是危机合约的执行者,顺带一提,巴别塔是在找我么? 代号【黑兔】,我只是想作为一个平凡人来寻找泰拉世界的真相,顺便来收拾一下自己留下的烂摊子,不要笑,或许我会比你想象的还要害羞。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众生百相 被排斥在斩首行动之外,就意味着亲手讨伐塔露拉的机会为零,陈当即沉下脸来,对安洁莉娜说道:“博士在哪里?” “这个时间应该在食堂吃饭吧。” 安洁莉娜一边说一边用背在身后的手盲打信息发给罗夏,像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对于科技产品的运用异乎寻常的熟练——打字、拍照和 P 图。 陈转身奔向食堂,她记忆力很强,安洁莉娜只带她转过一遍,罗德岛的立体地形图便鲜活的印在她的脑子里。如果给陈一张切城地图,只需很短的时间她就能在切城里充当向导的工作。 与之相对的,博士却是个路痴,不是因为他方向感缺失或者记不住东西,而是他有不分场合突然陷入沉思的习惯,以至于当他如同“梦醒”一般回到现实中的时候,就会困惑的眨眨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陌生的地方。 因此,博士身边必须常驻干员,犹如盲人需要导盲犬。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砾就坐在他旁边,等他感受到口袋的震动而掏出手机的时候,女骑士好奇的歪过头来。 “主人,用餐时间都不忘和女孩子调情啊。”砾用手肘捅了捅罗夏的腰, “今晚几点,哪个 房间?” 罗夏随口答道:“今晚零点,我的房间,你要来吗?” “我来了岂不成了多人运动?” “你不来也是多人运动。” “嘻嘻,不愧是我的主人 91 罗先生。” 和砾在一起最大的好处是不用顾忌形象,可以开一些瑟瑟的玩笑,最大的坏处是如果她的情欲被挑逗起来,当两人独处的时候她会强吻他,乃至于做更过分的事情,那时候砾的眼神十分危险。 “对了,我遇到了分部送来的小不点,我记得好像叫巫恋吧。”砾说。 “巫恋……嗯,学习班里的那位。我教过她几天,后来因为太忙就交给其他教育者了,怎么了?” “她看到博士的黑眼圈,觉得你很辛苦,正在尝试报恩,又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有这份芯就注够了。” 罗夏心里暖洋洋的,给予善意,然后得到善意的回报是如此美妙的体会,他认为这是一种幸福。诚然,从他醒来之后,支撑他奋斗到现在的第一位感情是涩欲,而余下的感情,比如对善意的期待,对责任的坚持依然重要。 他的暖流在看清安洁莉娜短信的时候降温,盲打的 JK 小姐有个别拼写错误,但不妨碍她向罗夏描述陈化身武王来吊民伐罪的场景。 几分钟后,陈来到食堂,点了 B 套餐坐到博士对面,用筷子夹起鸡肉咖喱里的胡萝卜,小口小口咀嚼着,同时用严肃的表情打量着他。 “陈 sir……不,陈,这里不是近卫局的审讯室,在罗德岛上下级关系没那么明显,有什么需求你可以提。”罗夏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博士,为什么我不在讨伐塔露拉的特别行动部队里?” 罗夏解释道: “你在初选名单里,但后来咱们这边的秘密武器因为事故削减了一架,所以投送兵力的份额被削减,只能筛掉一部分成员。” “因为我实力不济或者不值得信任?” “两者兼有,首先你的实力值得肯定,但我不觉得你能够对抗塔露拉;另外,在遇到塔露拉的时候,你能够做到服从命令,而不是提刀就砍吗?” “可是你承诺过。” “是的,我承诺过,所以我才把你带在身边。老实说,你觉得在我们的计划已经被塔露拉知晓的情况想,她会乖乖待在通讯塔上,等着我方精锐一拥而上把她打倒在地? 我们猜塔露拉在哪里,塔露拉猜我们猜她在哪里,我们猜塔露拉猜我们猜她在哪里,塔露拉……” “等等,”陈放下筷子做出休止的手势, “禁止套娃。” “总之,这是心理博弈,所以我们不能把宝全都压在斩首行动上,陈跟在我这边,仍有机会得偿所愿。因为对阴谋家塔露拉来说,我的仇恨值也很高。 我也可以承诺,如果塔露拉真的老老实实待在通讯塔当副本 boss,等着我们 40 脚男去推倒她的话,我会允许你脱离队伍参团。” “说话算数?” “骗你是米格鲁。” 陈弹了弹剑鞘:“这次再骗我的话,你就和我做姐妹吧。” 在一旁埋头吃鸡排的砾举起手来,小声说道:“打扰一下两位,博士是罗德岛的公有财产, 每位干员都有使其增殖的义务。你不能把博士私有化,也不能损害公有财产,不然有一堆人会跳出来和你急的。” 陈看向砾,女骑士笑嘻嘻的脸庞让她莫名想到诗怀雅,她皱起眉头问:“包括你吗?” “不然呢?我在卡西米尔有地位,有年金,平民百姓见到我还得向我致敬,而我理都不用理他们……我放弃了这样的生活投奔罗德岛,可不是我思想先进,想过人人平等的生活,我就是冲着博士来的嘛。” 砾的直白让陈吃惊,而博士无动于衷的模样则让她恼火,这顿饭不欢而散。陈去甲板吹风, 在大家忙碌的午后,只有她这么个闲人有时间在甲板散步。 眺望着龙门,陈的心中涌出百般滋味,她的叹息被流风送到身后,罗夏伸了个懒腰说道: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陈转过身来说道:“偷懒也是博士的工作?” “不,开解干员是博士的工作,我觉得你需要开解。” “好吧……你对这件事足够了解,我不觉得你能开解我。” 罗夏来到围栏处,陈向旁边挪动了两步,他不以为意的说道:“还记得莴苣姑娘的故事?” “我怎么可能会忘?” “你倒是和莴苣姑娘挺像的,都因为一些原因和父母分离,曾经屈从于女巫(魏彦吾)的命令,莴苣姑娘被关在塔上,而你则被拘禁在龙门。女巫靠的是魔法,魏先生靠的是责任,还有复仇的诱惑。” “你知道?” “赤霄是一把弑亲之剑,魏先生把它交给你,想必是传达‘你随时可以用它来杀了我,只要你有这个本事’的信号。 关于这件事只有两种结果:你没杀他,或者你杀了他。当你没有杀他的时候,证明你实力或者心性不济,魏先生就能继续控制你,摆布你的人生; 如果你杀了他,考虑到你曾经的做人准则,那么你无疑是背弃了准则,让你的私人感情战胜公义,让你的理想被现实颠覆。杀死魏先生只是个开始,你须得填补魏先生的位置,用魏先生的方式摆平杀死他给龙门带来的动荡。 那么,虽然龙门的统治者换了人,魏先生的理念却得到延续,他虽然死去,但他的影响会贯穿你的人生……残酷点说,那时候,魏先生在你身上完成了另类的复活,而你则是他实现雄心壮志的容器。 就像女巫把莴苣姑娘囚禁在高塔上,虽然故事里没有讲明缘由,但想来她是对美貌的莴苣姑娘有所需求。 我们又知道,女巫不是同性恋,也没有教授莴苣姑娘法术,所以她对莴苣姑娘的需求很有可能是渴慕莴苣姑娘年轻的身体,她渴望在莴苣姑娘的身体上重生……如果没有登塔王子来捣乱的话。 你和塔露拉都是莴苣姑娘,老一代人在年轻一代上复活,继续二十年前的恩怨局。结果, 就像童话里误打误撞发现高塔的王子,罗德岛也和陈建立了联系。 莴苣姑娘放下长发让王子爬上来,陈也给予罗德岛信任,让我们……特别是我走进你的内心。但最后,让故事走向圆满的是莴苣姑娘,如果不是她在森林里带着两个孩子艰难求生,恐怕遵循‘请你找到真正的我’的约定而来的废柴王子,找到的只有挚爱之人的尸骨。 陈,王子扰乱了你的命运,推动你从囚禁你的都市解放,接下来你的故事由你自己来书写, 我们都是见证者。” “见证两个莴苣姑娘自相残杀的悲剧吗?” “杀戮亲人是件残酷的事情,塔露拉可以死,但致命一击绝对不能由你来完成。诚然,赤霄是干渴的,它的干渴只能由亲人的血来暂时满足,但你是执剑的人,而不是剑的奴隶。” 陈低头看着赤霄,低声说道:“我从未成为剑的奴隶,它只是趁手的工具。” “你能这样想很好,不过明天就要出战了,你和朋友们,和龙门道别过了吗?每个参战者都写了道别信,交代个人财产的处理、对他人的寄语……好吧,这就是遗书。” “嗯,在近卫局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殉职的准备,那时候写的信我带到了罗德岛上,已经不需要额外准备一份了。博士,你不怕吗?” “怕什么?” “死。” “我当然怕啊,从认知的角度来说,我‘活’如此短的时间,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事还没体验过,源石病的研究还没有着落,感染者仍然饱受歧视,被社会和社会人毒打,还有……总之, 我不想死,也不准你死。 ” 陈叹了口气:“你是哪里来的任性国王啊。” 罗夏想要拍拍莴苣姑娘的肩膀,他的手在陈的目光注视下尴尬的缩了回去,阳光模糊了陈的面容,流风托起她的长发,她的形象和寄居在记忆碎片里的另外一人重合。 “不,不对。” 他转过身去,强迫自己不去看陈,手抚在胸口,感受撕裂胸膛的痛苦,他的生命因痛苦而迷茫,因迷茫而坠入记忆碎片中,于是再度窥见背着手在阳光下漫步的粉发女人,于是痛苦接继。 “博士?”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罗夏艰难的偏过头去,对上陈关切的表情。 “刚才你低头捂着胸口,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没事吧。”陈问。 罗夏摆摆手: “最近工作比较多,所以心肺功能可能受到些影响,没事,忙完这些事我就重新锻炼身体,也有了充足的睡眠,一切好起来的。” “嗯,哦,抱歉啊。”陈小声说。 “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几天我尽是向你抱怨,没考虑过你承受的压力。算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旧的谎言留下的空隙需要新的谎言来弥补,于是谎言层层叠加,沉没成本也越来越高。如果罗夏这时候突然又“活”过来了,必然会让陈产生“他是不是在骗我”的想法。罗夏已经给过陈祖传的 DNA,自然渴望这段友谊长久维持下去,所以他沉默不语的被陈送回办公室,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躺在沙发上。 调香师对博士进行精神安抚,单纯的精神安抚,她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在下午的办公室里犯案。待博士睡着之后。她起身擦擦额头的汗水,对其他人做了个息声的手势。 博士的文书工作昨天上午已经全部结束,截止出发为止的那一天半都留给他恢复精力,他借调来的秘书们也结束合宿,今天上午带着自己的东西回到宿舍。 只是,习惯仍然驱使着她们聚集到这里,在这几个人里,明天会走向战场的只有年、夜莺与安洁莉娜,其他人都留在罗德岛待命,等待着同伴胜利归来……或者等着他们的尸体归来, 这同样是一种煎熬。 博士睡着的下午,大家安安静静在他的办公室里看书,书页的声音不时回响,但无人留心书中的内容。她们多少都经历过战斗,同时也明白这次战斗与往日截然不同。 安洁莉娜本可以不去的,罗德岛对未成年人有所优待,他们若觉得任务非己力所能及,便可以提出申请退出任务。但安洁莉娜在床上辗转一夜后,还是默认加入了这场危险的战斗。 夜莺神游在外,她的思绪已经化作一只快活的小鸟在外面飞翔。小鸟眷恋着鸟笼,因而把笼外的自由当做消遣和漫步,明日的战斗已经被她抛到脑后。 年富有经验,但她从不开解,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想太多的安洁莉娜与什么都没想的夜莺, 看着没有参与却比参与者还要紧张的六位干员,看着责任最重,但在沙发上睡的香甜的博士。 每当人们决定为什么而战的时候,众生百相总是那么有趣。她想。 第二百四十四章 众生百相(续)(99→98) 罗德岛被动员起来的前一天晚上。 大家谈妥,在踏上切尔诺伯格之前,至少要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基于这个理由,许多关系疏离的干员聚集到食堂,参与没有酒精、节制但士气高昂的聚餐。 阿米娅已经提前说明了本次作战的目的,罗德岛是为了信念而战。她的身躯并不高大,声音也不洪亮,然而每个人都愿意为她效劳……不,不是为阿米娅效劳,是为阿米娅所代表的信念而效劳,它犹如黑夜里的灯塔,光辉灿烂。 信念是沙中淘金的滤网,它将许多杂物筛选到另一边,而把精华留在网内,被组织的熔炉熔融,再行教官的塑造之法,再经战场抛光、执模、压光与车花,以全新的面目出现在世间。 罗夏没有战前演说的意思,那是阿米娅的特长,也只有阿米娅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他躲在角落里喝着温开水,一边打量着来到食堂的人物,发现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这次作战必然全部采用罗德岛的嫡系人马,因而与罗德岛基于合作协议派遣来的干员只能以私人名义自愿参战,比如莱茵生命那几位,白面鸮与赫默都留在后方,赫默本想参战的,她的源石无人机将提供很大的助力,但塞雷娅拒绝了。 塞雷娅的逻辑简单直接:罗德岛对伊芙利特影响力最大的三个人不能全部派上战场,最糟糕的情况,万一他们变成三个骨灰盒回来,对小火龙人生的影响难以估算,那些阴暗的想法会唤出沉睡在她体内的“炎魔”,炎魔会摧毁伊芙利特的人生。 博士是必须去战场的,那么塞雷娅和赫默中间要留下一个充当伊芙利特的心灵支柱。而结果就是塞雷娅粗暴把赫默推了出去,锁上门,对着白面鸮递出已经盖章的参战申请表。 “在作战人员名单里录入我的名字吧,”塞雷娅说,“还有,赫默医生出现了拉伤和轻微脑震荡,她不符合参加此次作战的标准了。” 白面鸮沉稳的点点头,她听到了门外的赫默最温柔的言语“斥骂”着塞雷娅,赫默根本不会用粗话骂人,因而这斥骂显得软绵绵的。 “白面鸮记得,塞雷娅曾说绝对不会伤害赫默医生。” 白面鸮的话让塞雷娅面容微微一黯,她低声回答: “是啊,我已经伤害她了,为了避免更大 的伤害。” “根据白面鸮的推测,塞雷娅的独断专行有 97%的概率会导致你和赫默医生的关系彻底破灭。” “所以,我还可以期望 3%的奇迹吗?” 塞雷娅艰难的扯动腮帮,想要做出一个从容的笑容,却发现这个动作之艰难,犹如她在战场上面对三个重装敌人。可是罗夏做这个动作就轻而易举,她已经瞧见过好几次,自以为可以模仿……结果,他们的肢体语言并不相通。 白面鸮困惑的眨眨眼睛,从她的视角来看,不会笑的塞雷娅拼命露出微笑的表情,就像检定大失败的刁民被狗 kp 即兴发挥的惩罚剧情,充满了滑稽色彩。 白面鸮不能理解塞雷娅想做什么,但她知道塞雷娅是好面子的,于是说道:“白面鸮记得, 塞雷娅以前从不相信奇迹。” “人都会改变的,哪怕钻石也会。再说了,我们的博士就是活着的奇迹。” “白面鸮不相信奇迹,也不觉得博士代表奇迹,但白面鸮希望塞雷娅相信的奇迹能够被博士唤来。” “谢谢。”塞雷娅看向敲打声越发急促的门外,“帮我照顾好赫默医生与伊芙利特,梅尔和麦哲伦也是。” 白面鸮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轻声问道:“塞雷娅会后悔吗?” “如果可以后悔,我一定会为伊芙利特那件事里迟到一步而后悔,对于其他的事,我都是…… 念头通达!” 塞雷娅拧开房门,柔软的赫默只一下就被她击晕,软塌塌的倒在她怀里,塞雷娅眼角闪过一丝沉痛之色,大学与研究所里那份静谧而默契的时光又在眼前浮现。 她轻轻抚摸着赫默的头发和赫默赠予自己羽毛,如果她能归来,她就能亲眼见证两人的彻底决裂,以及漫长友谊的终结。这令她心痛,但她必须这么做,假手于人或是施展阴谋诡计不是她的做派。 “塞雷娅……” 一声胆怯的、颤抖的呼唤让塞雷娅抬起头来,伊芙利特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后面麦哲伦跑过来,露出歉意的笑容。小企鹅原本被塞雷娅安排拖住伊芙利特,显而易见她搞砸了。 既然被伊芙利特撞见,塞雷娅觉得再欺瞒小火龙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她招了招手,伊芙利特怯生生的过来,不复往日的嚣张,似乎被塞雷娅刚才的凶暴吓到了。 “事实如此,是我打晕了赫默,没什么好辩解的。”塞雷娅说。 “是为了去那个什么什么地方打架的事,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已经决定参与那场战斗,这是我身为罗德岛干员应该承担起的责任,也算回报他们收留我们的恩情。” “我也一起去!我现在可厉害啦,烧死敌人就像做烧烤一样容易!” “不,伊芙利特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我一直都在拼命努力,努力的变强,忍着头痛去读那些没意思的书,和一帮小鬼做作业,和敌人打架的时候我也没露过怯,博士还给我颁发了两次晋升勋章……塞雷娅为什么要否定我?” “我不是否定你,伊芙利特,你的努力我都放在眼里,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把你留在罗德岛, 保护赫默的任务就交给你……我能这样说吗?” 塞雷娅伸出拳头,伊芙利特犹豫了一会儿,她迟疑的伸出拳头与塞雷娅碰了碰。塞雷娅想要微笑,但她怕自己重蹈覆辙,于是她伸手摸了摸伊芙利特的脑袋。 伊芙利特原本有些难受,但孩子心性的她很快恢复平静。小火龙不曾担忧过塞雷娅的安全问题,因为在她心里,钻石干员像父亲,像山峦一样厚重,坚不可摧。 “说起来,梅尔呢?”塞雷娅看向麦哲伦,“我想我应该和她叮嘱些事情。” 麦哲伦想了想,回答:“她的话应该在企鹅物流吧。” “企鹅物流?她怎么会在那里?” “据说是企鹅物流的设备需要维修,偏巧相熟的工程师都被龙门征调,为了近卫局的单子自主加班,没空接企鹅物流的活,所以企鹅物流就从罗德岛找工程师,正巧梅尔想赚点外快, 就……” 塞雷娅点点头: “她能走出去挺好的,我想要叮嘱她的就是这件事:老是窝在房间里,作息不规律时间长了很容易生病,真希望她能学习一下博士的时间管理。” 白面鸮眨眨眼睛:“结果到了最后就变成了铁拳制裁?” “打顺手了。 “塞雷娅掏出手机,翻开在罗德岛的莱茵生命职员的合照, “算了,今天不打 她了,等我回来再补上。” “塞雷娅……真亏你能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梅尔的照片,用温柔的语气说出如此恐怖的话。”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在企鹅物流总部员工休息室接饮料喝的梅尔打了个喷嚏,在她背后, 可颂与拉普兰德靠在沙发背上,前者振臂欢呼,后者与坐在沙发上的能天使噼里啪啦的摁着手柄打格斗游戏。 德克萨斯靠着沙发扶手,身体半卧在沙发上,招牌式的冷漠挂在脸上,轻轻摇晃着手里的杯装橙汁,背后的空托着披萨盒走来,问她要不要尝一块。 莫斯提马坐在地上,能天使的腿几乎碰到了她的肩膀。她环顾四周,企鹅物流的员工休息室如同他们的企业文化一样充满个性,一应生活、娱乐设施俱全,甚至还有发电机和炸弹。 梅尔自顾自的喝着咖啡,她和企鹅物流那帮人没这么熟,今天接她们的单子有八成的动机源于塞雷娅,在得知塞雷娅加入了罗德岛的切城作战部队后,梅尔就想着远离莱茵拳皇。 依她对钻石干员的了解,塞雷娅会在出发前和每个莱茵生命的前同事好好道别,对于其他人不算什么,但饱受塞雷娅铁拳制裁之苦的梅尔来说可谓“大祸事”。 人们在分别之时会变得感性,感性的塞雷娅比理性的塞雷娅严肃三倍,脑补一下塞雷娅的三倍铁拳制裁,梅尔浑身一哆嗦,而企鹅物流的单子来的恰到好处。因而她一反世界末日都要宅在工作间做研究的态度,跑到企鹅物流这里磨洋工。四个小时能完成的工作,她准备消磨一整天。 梅尔胡思乱想,没看到德克萨斯捏了块披萨从沙发上起来,来饮料机这边续杯。德克萨斯左手披萨右手饮料杯,腾不出手去叫挡住去路的梅尔,因而用尾巴戳了戳她。 梅尔从被害妄想里惊醒,德克萨斯的扑克脸映出她眼中,她慌忙让开,德克萨斯一边把杯子放到饮料机出水口一边问道:“工作没问题吗?” 梅尔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磨洋工,蹭吃蹭喝蹭空调的事实被人发现了,她摸着后脑勺说:“如果你很急的话……” “我说的是罗德岛的工作。” “啊,那个属于保密范围。”梅尔说着说着看向拉普兰德,泄气的垂下肩膀,“好吧,有那位在的话,似乎也谈不上保密了。” 拉普兰德皱起眉头:“别误会,我们两个没有关系,只是她单方面的找我而已。” “如果非要回答的话,我只能说摊派给我的份额已经提前完成了,所以我今天才有空来你们这里。” “看来明天在战场上不会看到你了。” 梅尔愣了一下,问道:“近卫局还是罗德岛?” “罗德岛。” 接满饮料之后,德克萨斯回去了,她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如果不是咀嚼食物时鼓动的腮帮和咬住吸管把橙黄的汁水吸进嘴巴里的动作,乍看上去像是一个等身手办被放在了沙发上。 在数日之前,罗德岛向曾经合作过的团体发出邀请函,而企鹅物流是仅有的做出回应的团体,因而能天使和德克萨斯被再度雇佣,任务是护送博士这个“贵重物品”,今天罗德岛派人来进行最后的确认。 当联络员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德克萨斯原本想要开门,但一股不妙的预感让她看向可颂。 可颂没有作战任务,所以临近中午的时候从罗德岛回来,她明白了德克萨斯的意思,打开门看到教士服打扮的拉普兰德。 “一个惊喜。”拉普兰德说。 可颂恍然:“怪不得让我来开门。” 拉普兰德彬彬有礼的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她优雅但危险,理智随时会断线露出疯狂的一面,所以每个人都和她保持距离。德克萨斯更是绷的紧紧的,生怕拉普兰德暴起,做痴女该做之事。 拉普兰德笑了笑: “别紧张,我只是和原来的联络员说了说,那个人‘通情达理’的把位置让给我而已。” 德克萨斯看了她一眼,冷淡的坐回沙发上保养她的军刀,而其他人则玩起格斗游戏。某一局过后,看到拉普兰德孤零零站在那里,能天使觉得过意不去,便半是客套的递来游戏手柄问: “要玩吗?” “好啊。” 能天使的想法是拉普兰德这样的人想来不怎么接触游戏,所以可颂几分钟就能三局两胜把她 KO,没想到几分钟后,是可颂垂头丧气的让出了自己占据的手柄。 下一个是空,偶像小姐的游戏技巧本就不能指望,所以拉普兰德顺利拿到二连胜。德克萨斯毫无参与的兴趣,所以轮到能天使和她打。 “原来你那么厉害啊,”观战的可颂对拉普兰德说:“看来我输得不冤。” “来罗德岛后他们说我的源石病感染程度过高巴拉巴拉,限制了我的出场,我只能给自己找点乐子啦。一想到明天我和你们都在博士指挥的队伍里,真是令人感觉愉快。” “博士亲自指挥的队伍,听起来真让人羡慕,除了你们三个都有谁?” “银灰、黑、艾雅法拉、安洁莉娜、红、年、塞雷娅、夜莺、闪灵和陨星,再加上我们三个。” “除了黑与陨星,其他人员都是博士亲选小队里的常客呀。”空说。 拉普兰德不以为意的回答: “黑据说擅长要人保护,也就是说我们都完蛋的时候,她会带着博士杀出去。陨星的话,估计因为她那把弩射程比较长吧。” 她顿了顿,接着说:“哎呀,你们可要保密啊,如果被博士知道了,我又要穿女仆装了。” “是你自己穿女仆装上瘾吧。”德克萨斯小声说。 “我个人也挺喜欢的,虽然打架不利索,但裙下藏点武器还蛮方便的。而且人们在看穿女仆装的人总是有所懈怠,毕竟女仆让人联想到福利,而不是危险。” 正巧这局游戏结束,拉普兰德松开游戏手柄,双手做出提起裙摆的动作说: “提问,女孩子 的裙下藏着什么?” 德克萨斯看了一眼,嫌弃的说:“痴女。” “谢谢夸奖。” 德克萨斯别过脸去,拉普兰德以前就很厚颜无耻,又经过开胸女仆装和解析几何的淬炼, 性格变得越发无赖。 熟知德克萨斯的能天使自然能看出德克萨斯的怒气已经到了临界值,于是急忙岔开话题说道:“我们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吧,考虑到 D 日……” “在破碎群岛如何登陆是博士他们考虑的事,我只是个出卖武力的,只要保持好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就足够了。我现在很好哦,我的剑已经很长时间没饮过血了,我的力量也很长时间没有蹂躏过敌人,何况是和德克萨斯并肩作战……” 你够了,为什么十句话之内总是能转进到德克萨斯啊! 德克萨斯的手已经放在剑柄上,能天使急忙摁住了她的手。拉普兰德清楚德克萨斯的底线, 把她惹毛之后便心满意足,转而问道: “其实,知道你们企鹅物流有人参战的时候我挺意外的。” “意外?” “你们都是活在当下的乐天主义者,那种刺激但不会让你们送命的工作才是你们愿意做的……比如在限制争斗强度的龙门。 切城那个可是不一样的,罗德岛上一次为了救博士出来,搭进去不少人命,我听说有些比我还强的高手都没能活下来。还是说,你们也觉醒了游走于死亡的快乐?” “啊,我可没这个爱好。”能天使摸了摸头顶的光环,“我们作为热爱城市的好市民,仅仅想为这座城市做些什么罢了。” 拉普兰德吹了声口哨:“归属感。” “拉普兰德不也是一样吗?” 莫斯提马说出了拉普兰德来到企鹅物流以来的第一句话,从拉普兰德的角度来说,在企鹅物流的关系者里,莫斯提马可能是仅次于皇帝的强力人物。 莫斯提马她和企鹅物流,和罗德岛,和拉特兰的公证所都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若不是拉普兰德已经为德克萨斯着迷,说不定她也会追逐这份神秘。 拉普兰德反问:“怎么说?” “根据我的情报,你应该是头独狼,然而刚才你却毫无违和感的报出了团队各位成员的名字。” “如果需要的话,独狼也能汇聚成群一起狩猎。” “他们可不是狼。” “有些人不是狼,但有颗狼之心。比如来自谢拉格的那个,如果他不狠心,怎么会送妹妹当圣女?在汐斯塔的大小姐身边当了二十年保镖的那位,其疯狂和我是不相上下的;哪怕是最天真的轻飘飘女高中生,也有属于自己的黑暗。” “这还真是相当另类的发言,我还以为罗德岛尽是友善之人。” “有啊,只是友善之人不负责去杀戮生命,这份工作只有怀着狼之心的人才能做,莫斯提马,你是另有任务还是害怕黑暗?” 面对拉普兰德的挑衅,莫斯提马微微一笑:“你猜?” 这时候,接到订单的梅尔敲门,她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们一人坐回地上,一人抓起手柄,玩游戏的人玩的索然无味,看游戏的人看的索然无味。 尽管在表面上,她们看起来十分融洽的样子。 梅尔在企鹅物流享受了丰厚的午餐和海量的肥宅快乐水,在满足之余产生了跳槽的念头, 至少这里没有塞雷娅的铁拳制裁。 当然,跳槽的念头只是想想,因为企鹅物流不是正经的科研企业,梅尔热爱没有塞雷娅铁拳的日子,但她更热爱科学。 闹腾了一上午的企鹅物流在休息室酣然入睡,拉普兰德则骑着摩托离开。梅尔不好意思在别人午睡的时候工作,便掏出手机解闷。 她聊天软件上加的人不少,可是她是自闭流宗师选手,又没什么常联系的朋友,所以平常并不打开聊天软件,今天实属特殊情况中的特殊情况。 罗德岛的账号们今天骚动起来,一些像梅尔一样沉寂的账号都发说说,隐晦的表达自己的决心,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跟风,反正内容千篇一律,让人忍不住打哈欠。 她滑动到顶端,点开阿米娅的头像,发现阿米娅发了一连串的兔子表情包。梅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阿米娅在各种社交场合都会发表有关兔子的图像,可能是为了让别人把她与兔子联系起来,然而人们根据兔子图片对比阿米娅,反而坚定了阿米娅≠兔子的观念。 “真可怜。” 梅尔嘟囔了一句,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停在了凯尔希的账号上,可惜她进入不了凯尔希的账号空间,大概是本人设置了访问权限。 “小气。” 梅尔下一个停留的是账号是塞雷娅的,塞雷娅发的是一张几个月前,莱茵生命在罗德岛的成员聚餐时拍摄的照片,点赞的人里除了照片里的,还有博士的账号。 梅尔点进博士的账号,发现他的最新消息同时是照片,照片以俯视的视角拍摄了他躺在沙发上昏睡的场景。 博士的手臂护在胸口,脑袋歪向一边,他的身上盖着明显属于女士的粉色外套,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同样明显的是,这张照片不是他自己拍摄的,因为粉色外套上投下拍摄者的影子。 博士的账号下面历来是最热闹的,无名的女菩萨发布了博士的睡颜福利十五分钟后,评论区已然群魔乱舞。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占领评论区第一宝座的是陈,一句“啊,还没醒?”引人遐想。 银灰是第二位,他配了一张棋盘的照片和叹气的表情,他的赞和踩非常均衡,而在踩的人里,唯有一人是公开点踩,那就是他的妹妹初雪,兄妹之间的积怨可见一斑。 占领前排的大多是这次被博士直接指挥的小队成员,万年不冒泡的黑也给博士留下三杯红茶的表情。 很快,从 9 楼开始歪成了讨论拍照的女菩萨真实身份,评论区的福尔摩斯小姐们放下裙摆后说话也变得硬气起来,并在 27 楼得到真相,夜莺被艾特出来,她也果断承认了。 没有人谴责夜莺侵犯博士隐私权的罪行,反而有人拱火女菩萨去做些更过分的事情。夜莺本就有一种危险的大胆观念,评论区的关注又滋生她的虚荣心,人为了虚荣心可以做出许多蠢事,甚至犯下罪行,夜莺现在也处于这个状态。 于是丽兹掀开罗夏身上的、属于她的外套,然后是他的衬衫下摆,然后从安洁莉娜那里借来口红。她的举动引来读书会其他成员的关注,她们立刻明白了夜莺的意图,有个别是怂恿夜莺的匿名评论者。 在匿名性原则指导构建的社交平台使得用户褪去了道德、距离、礼貌乃至于理性的外衣, 随着一时的激情而随心所欲,只需要有意无意小小的煽动,便可以让恶意汇聚成风暴。 夜莺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她转出口红,一边和其他人飞快的在讨论组里交换关乎图案的意见。安洁莉娜不反对在罗夏肚皮上作画,但她希望能够通过作画为罗德岛的干员传达正能量。 这让原本准备提案画银纹的干员们十分羞愧,夜莺采纳了这个意见,安洁莉娜又贡献出自己酸橙味的保湿唇膏。这是罗夏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舍不得用,如今用到罗夏身上也算物归原主……很牵强的意义上。 夜莺先用保湿唇膏描边,感受到异物在肚皮上滑动,睡梦里的罗夏哼哼了两声,让周围的干员吓的身体一缩。夜莺停下动作,罗夏则恢复平静,吐息富有节奏的从鼻孔与唇缝里钻出。 这项工作须得快,又得稳,只有一次实践机会,夜莺从未尝试过如此高难度的作画,很快她的额头渗出汗水,调香师贴心的用手帕替她擦拭汗水。约摸十分钟后,夜莺直起腰板,往后面退了数步才敢让胸膛里的浑浊之气吐出。 安洁莉娜接替了夜莺的位置,用罗夏的账号发布,评论区已经有人离场,有人还在等待, 有人呼朋唤友,而刷新页面之后,博士肚皮上的“加油”为干员们敏感而浮躁的下午注入快活的气息。 罗夏醒来后自然发现了肚皮上的异常,他看向办公室的干员们,读书会的其他成员彼此对视,非常默契的后退一步出卖了夜莺。 夜莺回头去看塑料花姐妹情的同伴们,再看向博士的时候缩了缩脖子,捧着自己的头发说: “博士,如果这个给你摸的话,你能原谅我吗?” “可以,”罗夏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肚皮,“还有,帮我弄干净。” 他坐在沙发上掀开衣物,原本的设想是夜莺用湿手帕帮他擦拭干净。然而,夜莺却坐过来, 朝着他肚皮的方向弯腰,舌头点在他肌肤上,随着她头颅的小幅度摆动,湿润而微痒的感觉扩散。 “停一停,夜莺。”罗夏抓住丽兹的肩膀,小声说:“你在做什么啊?!” 夜莺抬起头来,困惑的眨眨眼睛:“罗夏不是让我弄干净吗?” “这种事没必要亲力亲为吧。” “没关系,润唇膏和口红都甜甜的,吃不坏肚子的。” “你吃坏肚子的标准是照口味来的吗?!” 夜莺没有回答,她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干脆转到罗夏正面,跪下之后上半身趴在他腿上进行清理工作。罗夏心虚的看向沙发后面,读书会的其他人尚畏惧于他可能存在的报复,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松了口气,低头看到金发的美人带着天真无邪的表情小口舔舐的模样,就像一只大号布偶猫趴在他身上,惬意的感觉涌上心头。 于是他伸出手来,一手抚摸着夜莺的脑袋,一手从她腋下穿过,抓住垂下的金发把玩起来。 夜莺变得紊乱的吐息喷薄在他的肌肤上,她幽怨并期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深深的埋下头颅。 等清理干净之后,她以一个漫长的亲吻作为收尾,因为她是跪在沙发上自上而下的压着博士强吻,所以这一幕被其他人目睹,安洁莉娜红着脸用法术让夜莺的上半身的浮起,以便让两人脱离接吻的状态。 “夜莺小姐,这是不道德的!”她抗议道。 夜莺冷静的回答:“我只是想让博士尝尝润唇膏和口红的味道。” “那也没必要用接、接吻的方式!” “不然我怎么给博士呢?” “你可以不给的!”调香师接话。 “同样,你们也可以不后退的。”夜莺捏紧了罗夏的肩膀,“明明是大家一起的,但你们却出卖了我,我现在要和你们绝交三分钟!” 她低头又亲吻了博士一次,抬起头来说道:“这是报复。” 罗夏这个捷克代表毫无发言的权力,不过感觉不赖,因为夜莺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也把曼妙之处托付于他的手掌。他很快察觉了夜莺的大胆行为,难以置信的看向她的肩膀,那里理应存在肩带的地方空空荡荡。 回味手中的触感,罗夏更加确定了自己得出的结论。 现在的女孩真大胆。他想。 第二百四十五章 众生百相(再续) 博士引起的骚动一直持续到晚上,网络保障了信息时效性的同时,也让用户面临了被同一个信息反复轰炸的困扰:总有火星人不知道在哪里看到 n 手消息后,随手转到社交群中变成 n+1 手,却不曾想过花点时间看看社交群前面有没有人发过类似的消息,也不曾考虑过他的行为是否会对别人造成困扰。 他只是想这么做,并且真的那么做而已,这是纯粹的自私。 霜星就饱受火星人的火星新闻的困扰,她托着腮帮滑动屏幕,看着博士肚皮上的“加油” 反复出现,感觉索然无味。轻快的脚步响起五秒之后,“嘭”的声音骤现,让桌面震颤。 霜星抬头看到盛着褐色饮料的玻璃瓶,上面有水珠滴落,隐隐散发着寒气,似乎是从冰柜里取出来的。玻璃瓶的主人是煌,她对这个会让空气加热膨胀的菲林族姑娘印象深刻。 煌的右手夹着两个玻璃杯,她放在桌子上,推给霜星一个,自己自然的拉开椅子坐在对面, 摇晃着玻璃瓶说:“喝几杯?” 霜星皱起眉头:“根据罗德岛的作战条例,自作战任务时间向前推进 28 小时开始,参与任务的武装人员不得尝试任何高于 4 度的酒精饮料。” 煌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你记得那么熟?” “军令如山。” “没关系,这个是格瓦斯,酒精度只有 1%。你是乌萨斯人,我想你一定爱喝这个。” “格瓦斯啊,”霜星露出怀念的表情,“我上次喝这个还是去年。” 煌给自己和霜星各倒了一杯,两人碰杯,倒满的红褐色饮料撒出几滴,滴落到桌面上。煌一饮而尽,霜星却小口小口品味着,像是在品味故乡的味道。 “如何?”煌问。 “风味很正统,像是乌萨斯人的手笔,特别是加葡萄干调味这一点,我要给好评。” “你喜欢就好,这是我从乌萨斯学生自治团那里交换来的私酿,没想到那帮学生打架有一手,酿酒酿饮料什么的也可以,真厉害啊。” 霜星一言不发,凛冬为首的乌萨斯学生自治团让她有些尴尬:凛冬原本都是切尔诺伯格的JK,过着摇滚、机车与斗殴的平平无奇的女子高中生生活。是整合运动借助天灾摧毁了切尔诺伯格,迫使这些 JK 背井离乡,在罗德岛提前开始社会人的生活。 因而,就像避开赫拉格,霜星也自觉避开投奔罗德岛的切城本地人。煌似乎是猜出了霜星的心思,摇摇头说: “她们恨整合运动,但不恨投奔罗德岛的整合运动,不然那条变色龙早就被手撕了。” “说的也是。”霜星又喝了口格瓦斯,问道: “为什么会找上我?” “罗德岛的正规小队有自己独立的工作间,我在工作间等待着队友们归来,可是所有的等待都失去了意义。”煌转着杯子,“所以,我得找可以托付背后的队友,继续践行自己的誓言。” “我?” “你是最不可能背叛罗德岛的那种人吧,因为你的个人目标与罗德岛的整体目标重合。” “那可未必,汇聚在同一面旗帜下的战友也会有分歧。阿米娅治下的罗德岛把暴力当做最后的手段,而在这一点,我赞同将军的意见,暴力是常备的手段。” 煌挠了挠头:“我倒觉得稍微输出一些暴力没什么不好,反正在罗德岛我也是负责打架。” “除了理念之外,我们说点实际的问题。得到罗德岛的支援后,雪怪小队补充了兵员,使用雷神工业的军用制式装备,最难能可贵的是,那个总是臭着脸的天才优等生术师为我的部下们编写了规范化的源石技艺培训手册。” “你说的是天火吧,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霜星点点头: “嗯,最大的问题在于,经过整顿的雪怪小队变得更强了,我们的根基是源石技艺,但你却是个玩火的,和我们相性不合。” 煌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边同时释放源石技艺的话,反而会给对方添乱。” “是,所以我建议你和玩火的组一队。” “罗德岛玩火的就那么几个,天火说她不和笨蛋组队,苇草被天火开除火籍,凯尔希医生也不会允许苇草出击,还有……” 这时候,远方的歌声吸引了煌的注意力,昨天才入伙的风笛已经加入了食堂帮厨的行列, 凭借惊人的身体素质,她左右两手各提着三个装着炖菜的砂锅,在食客们的喝彩声里,一边唱家长的歌谣一边让身体旋转,长发在半空留下火焰色的轨迹。 当风笛揭开砂锅之后,无论哪一种炖菜里都少不了土豆,充分显示了她在食物上的偏好。 罗德岛的乌萨斯人尤为欢迎,因为土豆炖肉是乌萨斯人御寒的美味。 “基础功很扎实。”霜星说。 “而且活泼又大胆,第一天入职第二天就能和大伙打成一片,又主动报名参加第三天的切城作战……” “你不去邀请她吗?” “风笛算是陈的绑定宠物,呃,也可能是绑定装备,像陈这样具备领导力的干员,罗德岛很快就会对她委以重任,并以她为核心构建新的小队,而我则要为暂时只有一个人的小队补充兵员,我们有缘无分。” 在霜星与风笛席位的对角线上,赫拉格、银灰与博士也坐在一起。他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了送餐的风笛附送的特色表演,赫拉格与银灰陷入了不同的沉思中。 罗夏弹了弹杯子,清脆的声音让两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他问道: “你们两个好像有故 事要讲的样子。” “那个维多利亚姑娘的确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银灰说,”盟友啊,你知道我在谢拉格留 学的事情吧。” 罗夏点点头,银灰幼年时家族败落,他卧薪尝胆,成年之后更是身赴维多利亚睁眼看世界, 学成之后回归谢拉格,夺回了失落的权力,从财、政、军、谍四个方面对谢拉格进行改革。 他的存在对家族是幸运,对他的两个妹妹却是不幸,初雪被他送入雪山圣女的选拔行列, 九死一生后成为了其他家族的宗教傀儡,怀着对兄长的怨恨,初雪很乐意和银灰作对。 而他另一个妹妹崖心的源石病也充满疑点,令人怀疑是他的政敌所为。 罗夏实在不知道银灰是看上罗德岛哪一点,银老板不止让自家公司和罗德岛签订了对罗德岛有利的贸易合同,他本人还亲力亲为,成为博士亲选小队里出勤率第一的干员。 罗夏在享受真银斩带来的便利时,心中也隐约有些不安,担心银灰的性取向。事实证明, 是他以 gay 佬之心度直男之腹,银灰对他,准确的说是过去的博士抱着欣赏的态度,因而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博士的身高只到银灰的下巴,在打仗之前,和这样的男人待在一起异常有安全感。赫拉格被拉来的理由则是罗夏想要最后的劝说,劝说将军能够参与到此次的军事行动里。 银灰接着说: “在维多利亚留学的时候,我不把自己的目光局限于首都的繁华地带,而是去每个城区,乃至于地方各郡实地考察。某一天,我去兵工厂考察的中途。遇到了一个来自游牧乡村的姑娘,她自称步行许久只为卖掉自家养的一窝鸡。 看她辛苦赶路的模样,我邀请她搭上马车,傍晚宿营的时候,她给我们做了当地特色的炖菜,也是又唱又跳的。在精神文明建设落后的地方,人们只能通过最廉价的方式取悦自己。 我看她口齿清晰,说话富有条理,虽然受限于知识贫乏犯下了许多错误,但我认为她是个可塑之才,所以当即让我的女侍从给了她几件衣服,几双鞋和一些钱,并承诺供给她上大学。” “然后呢?” “然后她半夜偷偷溜掉了,这个农家姑娘其实是附近盗贼团的斥候,盗贼团专门盯着外地人下手,还会给本地土著施加些小恩小惠,因而在本地无人声张。 她看我属于富贵人家,便唤来她的同伴偷袭我们。砍掉一颗聪明的脑袋令人叹息,但我必须砍掉这颗聪明的脑袋,因为她是我的敌人。” 罗夏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但他理解银灰想要传达的意思,即提醒他在明天的战场对敌人表现的果决一些,于是他冲银灰点点头,银灰则以微笑回应。 罗夏看向赫拉格:“将军你呢?” “我的故事已经没有必要讲了。” “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我和爱国者交换过誓言,我们绝不在战场上互相伤害。” “如果是塔露拉呢?” “消灭塔露拉的关键是远程打击力量,和落地就能发挥战力的存在,而我……有些老了, 年轻时候能做到的事现在变得不能了。” 罗夏也不勉强,将军对罗德岛最大的价值并非个人的暴力,而是军旅生涯的智慧结晶,就算留在后方,他也能够指点罗夏,协助进行指挥。 曲终人散,按照时间表,有战斗任务的干员们在二十一点返回各自的居屋,并在二十二点之前入睡。到了 D 日的凌晨五点,他们起来并在一个小时内完成所有准备,到了六点半,他们将乘坐载具从罗德岛的甲板出发,与地面行进的近卫局车队协同,在十四点前抵达汇合点用餐, 十五点二次出发开始登陆作战。 回去的路上,罗夏在心中复述流程与自己需要携带的物资,他亲选以及周围若干独立小队统一归于他的指挥下,与近卫局的部队协同,在代号破碎海滩的污水净化区进行登陆。 这些生命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不像以往指挥零碎的部队与零碎的敌人对抗,罗德岛压上了自己的家当……尽管不是全部,但如果损失掉的话,那些人才难以补充,这是一次豪赌。 在情感上,罗夏想要和阿米娅或者凯尔希说话,她们可能是罗德岛最镇定的人,因为背负着别人的生命,所以她们必须冷静,罗夏渴望从她们那里得到信心和力量。 但是不行,在三位指挥官里,他的负担最低,容错率最高,至少他还有近卫局的主力可以依靠,预备从正面推进吸引整合运动的主力,或是将其击溃从正面推进。凯尔希医生负责佯攻舰炮区,而阿米娅则亲自带队斩首塔露拉的小队。她们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奋战,所以罗夏不想这时候浪费她们的时间。 距离十点的熄灯时间还有一些时间,罗夏站在走廊打开的窗户边,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在晚风中冷却。他的背后响起向他靠拢的脚步声,很快一只低于常温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霜星的身影出现在玻璃上。 是了,罗夏想,霜星明天有可能要和她的养父对线,她才是罗德岛压力最大的人。 在更大的压力对比下,较小的压力就不再是压力。霜星的出现让罗夏缓了一口气,他转而看向叶莲娜,想要说出安慰之语,叶莲娜却转过身来,伸出一根手指封住他的嘴唇。 罗夏猜测她的意思:“别说话,吻你?” “不,别说话,你会破坏好风景。” 风景好吗? 罗夏看向窗外,层云遮蔽了夜空,星辰被从夜幕抹去,月亮则只剩微红的轮廓。除了罗德岛的照明范围,荒芜的大地被择人而噬的黑暗笼罩着,看的他的心沉甸甸的。 他陪着霜星站了十五分钟,霜星一言不发,但他俩的手紧紧牵在一起,越发温暖。 “罗夏,你是你活过的证明。” 霜星的道别赠言表明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也期望罗夏活下去。罗夏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他视野里后才转身回到办公室。 白雪已经检查完自己的装备,也确保了博士装备的可靠性,罗夏匆匆洗个澡躺在床上,今晚他将度过清心寡欲的一夜,躺在床上的只有他自己。 他转向一边,睡意迅速涌入脑海,不断合拢又扩张的视野向他最后几次展示了窗外寂静的夜色。在彻底堕入黑暗之前,罗夏对不知道在哪里的女忍者说道:“晚安,白雪。” 很快,天花板上响起白雪的回答:“晚安,博士。” 尾声 巫师先生(98→97) “叶莲娜,还没睡吗?” “爸爸,今天怎么都睡不着。” “我的一位,老战友曾经说过,睡不准,就背数学公式。” “爸爸,你的嗓子……” “源石病感染,叶莲娜,我很想,很想给你讲,睡前故事。但是,不行,做不到。” “……没关系,爸爸,我都 12 岁啦,同龄的孩子没人比我挖矿更快。祖母也说过,我这样的幸运儿一定能活到 20 岁的高寿……爸爸,你怎么落泪了?” “没什么……只是被,油灯熏到,好孩子,我讲不了,故事,但是,我有,能讲故事,的东西。” “什么?” “收音机。” “收音机是什么,哇……里边怎么出声音了,是魔法吗?还是那种矿场看守的铁喇叭?我怎么没看到用铁喇叭的人?” “傻姑娘,它的原理,不一样,等你长大,就懂了。” “爸爸,别用这句话敷衍我,等你和祖母一样老的时候,小心我也这么敷衍你哦。” “啊哈……听故事,早点睡。等你明天,起来,我会教你。只要,你没忘,的话。” “嗯,约好了。” “在很久很久,在贫瘠的卡兹戴尔有这样一个人,他的家族非常贫困,有十二个儿女要养活,为此每天都在他不停劳作。 劳动人民的生活资源有限,于是便像祖先一样进行最廉价的娱乐,不久之他又有了第十三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出世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男人绝望至极,他从家里走了出来,在路上晃晃悠悠地走着,思索着对策。溺死婴儿当然是下下策,在其上的、能保证孩子生存的策略他苦苦思索着,最后只能寄希望于能找到人家收养孩子。 他首先想到的是卡兹戴尔的王族,希望国家开设的慈善机构抚养他的孩子。于是他把孩子抱到那里,慈善机构的人同意抚养,但王族开设慈善机构的目的是为了王室培养死士。 每一位死士都要立下如此誓言:不封地,不娶妻,不生子,只对君主效忠,从生到死都服从王室的命令。 在王室仍能承受头顶的铁王冠之重时,为王室服务是天大的恩赐,而当国王垂垂老矣,而两位可能的继承者拉帮结派,彼此试探的时候,为王室服务就变成了天大的灾难。 男人虽然是农夫,却懂得不要轻易站队的道理,而为王室服务的人必然是第一批站队的人, 所以他把孩子从慈善机构抱了回来。 这时候,隔壁老王给男人出了个主意,说是乌萨斯换了一位年轻有为的皇帝,正在招募人手去新城邦定居,并会免除头三年的赋税。 被贫苦和内战恐惧所逼迫的男人被说的心动,他带着家族搬到了乌萨斯的新城邦,乌萨斯皇帝兑现了承诺,但男人一家仍然养不起十三个孩子,他再度动了把孩子送出去的心思。 他在新城市看到散步的巫师,巫师肯定了他最小的孩子的源石感应天赋,对他说: ‘假如你 可以让你的孩子做我的养子兼学徒,我愿意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他,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强大的术师。” ‘你又是哪一位啊!’男人问。 ‘我是拉斯普钦·罗夏,专攻心灵操控与医学治疗的术师,有志成为皇帝的宫廷巫师。遗憾的是,皇帝并不喜欢巫师。’ 巫师先生的态度诚恳,开出的条件诚意十足,然而男人在巫师先生的眼眸里只能看到深邃的黑暗与十足的冷意。他顿时意识到,巫师先生是个十足的怪物,怪物能培育出什么继承者呢? 唯有怪物罢了。 于是,他又一直走着,又看到了一个细腿的军官,军官说: ‘你要把孩子送人吗?还是由我 来做他的干爹吧。’ 男人问他:‘你是哪一位啊!’ ‘我是一位服务于乌萨斯禁卫军的军官,我能把你的孩子培养成强大的战士,去保护所有他珍爱的东西,守护他所有珍爱的人。’军官说。 ‘然而,命运是公平的。’尾随男人而来的巫师先生说道,“欲行保护,必先摧毁;欲行守护,必先杀戮。如果他成为战士,在他想要改变的时候,作为代价他将失去之前的一切幸福。’ 巫师先生的话仿佛预言又仿佛诅咒,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人们厌恶别人揭开他们不愿面对的可能性,从来如此。 所以男人对军官说道: ‘我希望你能够把这孩子培养成一个坚强的男子汉,拥有幸福的家庭, 这就足够了。’ ‘皇帝倚重军队,强大的战士必定能够在军队大家庭里展露头脚,从战争里夺取属于自己的机遇。’军官回答, ‘哪怕他是萨卡兹,也可以成为将军,也可以锦衣玉食。’ 军官带着他的萨卡兹养子重新举行受洗仪式,表明萨卡兹养子在精神上皈依了乌萨斯,然后他令萨卡兹养子向刺刀与大炮发誓效忠,因为刺刀是皇帝的勇气,而大炮是皇帝的威严。 然而,被男人拒绝的巫师先生却不死心,他几乎每晚都要进入萨卡兹养子的梦境,和他交谈,向他展示星空、群山与海洋的奥秘。 ‘世界曾经大不相同,非是指从天而降的源石带来的改变,在古老的岁月里,我们的祖先诅咒神明连带着诅咒自己。生命的诞生与延续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然而回溯源头,这来自一场背叛,一桩罪行。’ 巫师先生展示了一个神秘的世界,世界的运转与泰拉截然不同,但又合乎道理。萨卡兹养子半是当做故事,半是当做事实聆听,巫师先生的世界逐渐在他心中成型。 疑问随之产生,既然巫师先生能把所谓远古时代的历史娓娓道来,而这历史不见于图书馆、 学校或是大人的口中流传,是否意味着巫师先生来自那个时代? 巫师先生暧昧的回避了问题,但萨卡兹养子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寂寞,于是心中确定自己的猜想。 这段友谊持续到长大,在萨卡兹养子成年的时候,军官养父把他送到了军队中,从列兵做起。在兵营的第一晚,巫师先生造访了萨卡兹养子……不,现在是萨卡兹列兵的梦境,他向列兵揭示了一个事实,赠送了一份礼物。 原来,那军官承受着名为‘死神’的诅咒,这是一种特殊的常驻型源石技艺,会让持有者以自己为中心,唤来死亡的命运。不过, ‘死神’的诅咒是可以在亲人之间转移的,军官收养孩子,在神秘学的范畴里,他们可以被视为父子,因而军官雇佣巫师,通过入梦的形式,一点点把诅咒转移,直到今天大功告成。 被背叛的列兵感觉十分伤心,随后,巫师先生赠送给列兵两个吊坠,吊坠镶嵌宝石的地方空空如也,神秘的力量在其上流转。 巫师先生说道: “作为你进去军队的庆贺,我要送你件礼物,让你实现三个理想:成为乌萨斯的将军,拥有幸福的家庭,把孩子教育成引以为傲的英才。 项链能够给予你白骨生肉的恢复能力;能够给予幸运的加护,以此对抗死神的诅咒;能够赋予你战争的灵感,让你在战场上狡诈如狐,迅猛如虎;能够让有生育困难体质的你,像其他同族一样正常生育。 然而,你需得在已经固定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一旦你想要改变,你的心灵会犹豫迷茫。 这是最后的提示,如果你在结束迷茫后走上一条岔路,一些对你来说珍贵的东西就将在你面前被摧毁。 如同现在,我摧毁了你过去十年的温暖与善意,将之反转为欺骗与恶毒。同时我也送了件把你的未来固定的礼物。’ 列兵清楚,他的过去已然被摧毁,虽然讨厌巫师先生,但他还是不甘心的接过巫师的礼物。 巫师先生虽然恶毒,但这人从不背弃自己的承诺,如果能获得幸福的未来似乎也不赖。 巫师说如果列兵未来不寻求把人生轨迹偏转的话,那么他们将永不相见。列兵好奇的问巫师先生去哪里,巫师先生则回答:‘遥远南方的遗迹,我的沉睡之地。’ ‘沉睡之地?’ “三角函数可以在做匀速圆周运动的钢笔的绘图里直观体现,恒星、行星在运动轨道上周而复始的自转与公转,革命被称为 revolution,哲学家与宗教赋予衔尾蛇∞特别的意义……生命同样是周而复始的圆周运动。我不过是让生命回归起点,然后开始新的循环。” ‘新的循环?’ ‘再见,博卓卡斯替。或许我们仍能相见,但那时我一定不记得你了。’ ‘但愿不见,巫师先生。’ 列兵听了巫师先生的话,很快就凭借巫师先生赠予的宝物在军队里打出名气。他没上过军校,只是看上军用沙盘一眼,便能把敌我形式和双方的策略部署说的头头是道。 当后来军队行动的时候,便发觉这个列兵的预言全都实践,于是他得到了提拔,成为士官, 偶尔会被召进团参谋部提供意见,打仗的时候更是凭借天赋和宝物的双重加成,变成全团公认的无双勇士。 很快,他晋升少尉,终于得到了亲自指挥部队的机会,他既大胆又机敏,从地方的治安军团调到了一流的地方野战军团,他的敌人也从乌萨斯疆域内的非法佣兵、劫匪、逃兵和感染者组织,变成了维多利亚、卡西米尔、拉特兰各路赫赫有名的军队。 他们前进,他们胜利,少尉一路晋升来到了大尉,他的妻子也为他诞下一个儿子,并被教育成一个正直的学者。三个理想中,他只剩下成为将军的梦想还没实现。 这梦想并不遥远,因为皇帝钟爱他,同事喜欢他,部下敬爱他。这些人对他伸出友善之手, 打通了所有的环节,克服了超乎想象的偏见与阻碍,让大尉成为将军只是时间问题。 他可以进军官学校短期进修,出来之后变成为少校,再进去禁卫军干上几年,疏通人脉, 便能外放到地方军团爬到大校的位置,然后再积累功勋…… 大尉全然忘记了巫师先生所说的‘命运是公平’的这句话,也忘了自己的宝物所对应的代价。 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儿子竟然是感染者同情者,并资助感染者平权组织的活动,这些组织在乌萨斯境内是非法的。 按照法律或者他的立场,他应该大义灭亲举报自己的儿子,这是他正常的人生轨迹里应有之事。大尉这一次却迷茫了,他试图在家与国寻求两者兼得的平衡,而迷茫结束之后,他替儿子隐瞒,甚至帮那个毛躁的年轻人擦屁股。 在那段时间,他看着军服上的勋章常常眼含泪水,后来见风平浪静,便渐渐想看,却忘了真正的惩罚并非来自内心的苛责,而是在他面前逐一摧毁珍视之物。 大尉在最后一战中感染源石病,感受到喉咙里细小的异物带来的不适感觉后,他便明白自己再不可能晋升将军。乌萨斯可以相信萨卡兹,但感染者永远没有立足之地。 这是他支付的第一个代价。 大尉又度过了意志消沉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最好的方式抓紧时间死在战场上,战场上的遗体会就地火化,那样无人知晓他是感染者,那么他奋斗一生的成果会化为下一代人的恩泽, 庇佑儿子有个好前程。 然而他再次抗拒了命运,选择了另一条岔路,想要国、家、自我具得保全,他隐瞒了自己的病情返回国内,却接到了妻子病逝的噩耗。 没有女主人的家庭称不上幸福,失去了润滑剂,大尉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 当大尉接到镇压命令出发的时候,他的儿子已经有好几天不回家了。挂念孩子的父亲最终在尸堆里找到了孩子的尸体,他原本想和这个混小子谈一谈的,到了最后只剩下单向传递的悲恸。 大尉的第二个理想破灭了,在悲痛中他突然想起了巫师先生,想起了他遗忘的那一夜。他三次背离了自己的道路,于是三次被命运惩罚,验证了巫师先生的话……然而,他的计数和命运并不相同,他的悲剧还没有结束。 大尉带领部下脱离了乌萨斯军队的序列,转而继承儿子的遗志,为自己也为感染者而战。 他最初很悲痛,悲痛被时间冲淡,又被他人的劝慰与世俗事务冲抵。 后来,他甚至可以苦中作乐的想,他的理想破灭,用三个悲剧赎清了巫师先生所说的代价, 那么他未来还可以开创新的幸福……尽管旧的创口永不愈合。 而在其中,最好的治愈良方莫过于他在矿场救下的卡特斯小姑娘,她叫叶莲娜。因为所有的抚养人都被矿场守卫害死,无依无靠,大尉便把她留在游击队里照顾。 第一年,大尉对叶莲娜的标签是感染者儿童,而后这个小小的卡特斯姑娘以倔强的个性与强大的天赋——以源石病不断恶化身体状况换来的天赋,让她进入了他的视野。 大尉被这份倔打动了,因为他的儿子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不公的世界。大尉不知道是因为心灵空虚,还是因为儿子的幻影,他思考了几晚之后,把叶莲娜唤来,向她抛出了成为她监护人的提议。 大尉经历血腥的战场无数,杀死的凶恶敌人也有三位数,然而在小姑娘面前,他罕见的紧张了。叶莲娜冷静的看着他,大而有神的眼睛把大尉上上下下的打量,最后干脆的把自己的手放到大尉的掌心里。 像所有笨蛋父亲一样,大尉面对新养的女儿不知所措。儿子的死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为了不重蹈覆辙,他很关心叶莲娜的心理,每晚都要和她聊天,了解她的想法,送她想要的东西, 宠溺的看着她找到自己在游击队、在生活里的定位。 游击队的生活枯燥且艰辛,他们在冰原上辗转,袭击乌萨斯的矿场,救回被囚禁的感染者。 那些跟随大尉出来打天下的老部下们在这些琐碎也看不到尽头的战争被逐渐消耗。 大尉把希望寄予在感染者身上,游击队在物质和精神上都需要继承者,特别是他监护的女儿叶莲娜。他的身体正在衰老,旺盛的斗志无法弥补身体的亏空。每一天,在星辰的注视下给叶莲娜讲故事的时候,大尉都感觉自己的嗓音日渐沙哑。 叶莲娜很喜欢听童话故事,可是一个喉部感染严重的源石病人说话十分困难,他的说话方式足以把叶莲娜的耐心消耗殆尽,让本该降临的甜美梦境变成不愉快的回忆。 再者说,大尉既没有童话故事的储备,也没有编织童话故事的浪漫,他作为大人活过的时间太长,而作为孩子活过的时间太短。残忍的现实已经把他的浪漫与幻想剥离,这个老军人脑子里只懂得打仗,满是战术、操典和计略。 这些枯燥的事物像是榴莲,在对上口味和对不上口味的人眼中,榴莲是两种水果。战争也是一样,只有军校的学生才能甘之如饴,大头兵和普通人则从不关心,很多人参加军队并没有爱国心或者野心,他们只是单纯混口饭吃。 大尉有收音机,但他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接收到广播,都可以接收广播。即便有,讲童话故事的广播相当少,而诱导普通民众排斥感染者的新闻,再加粉饰太平的爱情故事占据了广播的主要时段。 大尉希望叶莲娜能够认清并坚定自己的立场,同时,也不希望叶莲娜被‘爱情’这种庸俗的东西过早污染。无奈,大尉只好在有余裕的时候,让自己的战利品中塞下一两本故事书,再找人读出来,用录音机录下播放给叶莲娜听。 贫瘠的土地上鲜花会抓紧一切机会开放,穷人家的孩子也是如此。叶莲娜的青春期来的早一些,像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她的声音越发富有辨识,破烂布料遮掩不住发育的曲线,她的性格变得叛逆,尖锐且敏感,并且发自内心的想要挑战世界不公的秩序。 大尉在女孩子的成长里能做的事不多,他让游击队里女干部教授叶莲娜——现在她自称霜星,关于青春期女孩子应该具备的常识,而他自己则让伙夫关照叶莲娜,长身体的孩子需要营养。 叛逆期的孩子是看不到这些事的,她厌烦了每天晚上父亲要和她事无巨细的谈论今天发生的事,刺探她内心的行动。大尉却一定要了解她的内心,这成为父女间第一场暴烈争吵的诱因。 在矿场和游击队里长大的叶莲娜自然谈不上教养,一句‘老东西’脱口而出。大尉遇到过的祖安人不少,在他看来,叶莲娜这句话甚至算不得脏话,只是他突然想起了和儿子第一次暴烈的争吵。 他退让了,黯然神伤的转身离开。 叶莲娜叛逆却没丢掉理性,她知道自己伤了老父亲的心,但青少年那可笑的自尊阻止她向父亲道歉。她一连期期艾艾几天,终于绷着脸和大尉和解。不久之后,他们又吵了一架。 于是,父女俩换了一种暴烈的方式进行沟通,游击队的队员们看着父女俩感情越吵越好, 充当了微笑的旁观者,守护着这份别扭的父女关系。 时间流逝,旁观者与守护者换了一茬又一茬,叶莲娜也以霜星的名号在游击队里赢得尊重, 领导着一帮娃娃组成的雪怪小队在雪原打响了名号。 父女俩谈过未来,可是每次都像小学生做齐次线性微分方程那般,一筹莫展,他们屡次让乌萨斯边防军丢脸,但凭借体量,乌萨斯军队把他们牢牢封锁在北方冰原中。 直到一日整合运动派来使节。 整合运动原本只是个弱小的感染者反抗组织,根据使节所说,一位名为塔露拉的少女凭借个人实力与魅力让整合运动真正整合,聚义梁赞,并邀请各路好汉子来投,共举大事。 霜星年轻气盛,被使节描绘的蓝图所吸引。在她看来,游击队的确到了选择的时候,如今有志同道合的组织来邀请,当然由她这边主动迈出一步。 大尉,或者说爱国者却深感忧虑,他看出那位自称使节的德拉克姑娘身具令他也感受到巨大压力的力量,便猜到使节由塔露拉本人所扮演,目的大概是考察检验游击队的成色,合乎她的标准之后,便向游击队抛出了橄榄枝。 爱国者阅人无数,看到塔露拉他第一时间贴出危险的标签,不单单是因为塔露拉的力量, 还因为她的心性。一个来路不明,目的只停留在口述,没有任何侧面证据或者其他人印证的领袖,在年轻的躯体里却藏着犹如老人般的狡诈。 这样的情况太反常了,大尉始终看不清塔露拉是忠是奸,因而难以下定决心,霜星却坚持如此。尽管满心不情愿,爱国者还是和霜星保持立场一致,带着人手加入了整合运动。 如果可以后悔,爱国者一定会为同意加入整合运动而后悔,但在当时,他无疑是松了口气。 霜星替他做出抉择之后,他的心理负担就小了许多,便抱着‘我也是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来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塔露拉曾给人带来希望,但切城的惨剧动摇了父女俩的心,看着杀戮无辜普通人的暴徒, 大尉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他加入的是这样的组织,他跟随的是这样的领袖? 在他的命令之下,在游击队开始把难民收容到自己的辖区之内,配给物资,并把新的感染者招募到部队里补充人手,或者从事生产工作。 为此,他几乎和整合运动所有的山头交战过,直到其他区域里的普通人清零,这种冲突才渐渐平息。霜星曾提议斩首梅菲斯特,把这样的败类从整合运动的队伍里清除出去。 爱国者否定了霜星的建议,因为他知道整合运动沦为恐怖组织的根源不在梅菲斯特,而是塔露拉,那个他们错信的塔露拉从一开始就把整合运动当做实现个人私人欲望的工具。不打倒这位暴君,就算杀梅菲斯特十次都没有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霜星心里产生,爱国者知道他的养女在想些什么,然而保守的本性让他迷茫,迷茫变成了拒绝。这个男人失去了太多,所以把仅剩的一点东西当做宝贝守护着,因而作任何决策都小心翼翼。 霜星却又有自己的想法,这一次爱国者来不及阻止她。他的心中不安,十分不安,哪怕把巫师先生赠送自己的项链镶嵌寒冰源石,赠给了身体趋于崩坏的霜星当做保命符,他仍然不安。 他以为自己无可失去,他以为他的三个理想已经破灭,进而赎清了巫师先生所说的代价。 然而,叶莲娜——他仅剩的一点美好的存在,她战死的消息从前方传来,让爱国者被悲痛击倒。 霜星的死是爱国者支付的代价,但她不是代价的全部。霜星死去之后,整合运动再没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和动机,他们彻底沦为恐怖组织,在历史上留下恶名。 爱国者后半辈子为之奋斗的事业在他眼前被摧毁,这是他支付的代价里另外一部分。 爱国者变回了大尉,他思考究竟是他在哪一步走了岔路招来了今日的灾祸。是加入整合运动吗?是没有在察觉到塔露拉不对劲的时候阻止她吗?是他单放叶莲娜和她的雪怪小队去危险的龙门,而没有支援她吗? ‘三角函数可以在做匀速圆周运动钢笔绘图里直观的体现,恒星、行星在运动轨道上周而复始的自转与公转,革命被称为 revolution,哲学家与宗教赋予衔尾蛇∞特别的意义……生命同样是周而复始的圆周运动。’ 拉斯普钦·罗夏的话再次回荡在爱国者耳边,现在想来,这位立志成为宫廷巫师的巫师先生似乎早已看破命运的循环,因而含蓄的嘲弄不知命运的他,并在在命运的循环里推波助澜。 除了塔露拉,爱国者有了新的怨恨对象。他的怨恨无处发泄,因为他不知道巫师先生身在何处,南方遗迹离乌萨斯太过遥远。不过,这不妨碍大尉幻想,幻想他与巫师先生真的重逢, 他要对这个男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只是,他想做些什么,他的叶莲娜已经变成了裂解的冰块,永远沉睡在陌生的土地中。” 爱国者从梦中惊醒,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在梦中,他向叶莲娜讲述童话故事,却聆听了根据自己一生所改编的成人童话。他痛苦,他愤懑,更多的则是悲伤。 “叶莲娜,叶莲娜,我的……养女啊。” 两滴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犹如朝露。爱国者只给自己的悲痛留下两滴泪水的余裕,旋即他擦了擦眼泪,抓起怀表看了看,发现是凌晨五点。 五个小时的睡觉对于爱国者来说足够了,从昨天开始,他就让自己高度运转起来,在净水工厂区域等待着必将到来的访客。 十二个小时之后,接到通报的他披挂上阵,在游击队的簇拥里,在军用望远镜中,他瞧见了敌人的轮廓,龙门近卫局与罗德岛的标识混合在一起,而在队伍的两个中心位置,他发现了近卫局和罗德岛的指挥官。 爱国者曾以为近卫局的指挥官是陈,出乎意料的是,近卫局的指挥官是一个留着橘色卷发的女娃,那女娃看起来出身富贵家庭,却一脸坚毅的指挥着近卫局的部队与友军协调,向前稳步推进,一个手持缺了一小角盾牌的鬼族女人在她身边护卫。 侦查完龙门近卫局的情况下,爱国者的视线转向另一边,。罗德岛的指挥者被一只十三人的小队保护着,成员半数以上在业界曾经留下过自己的凶名。而当爱国者的视线挪移到小队保护的人物,看到那身冲锋衣时便知道来的是博士,那个身形让爱国者有些熟悉。 在爱国者的关注下,博士原本在向身边的人下达指令,却忽然不耐烦的掀开兜帽,露出自己的真容。爱国者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颤抖了一下,他的心脏被攥住了,恐惧、喜悦与愤怒一起涌上他的心头。 “巫师先生,命运并不公平。” 爱国者喃喃的说。 技术调整,今天更不了了 因为一些预料之外的原因,这两天我要重新回顾本书,做一些细节的调整,如果某些章节消失的话属于正常现象,后面我会做出解释。 另外,有读者反映本书是不是快完结的问题,我还欠 98 更呢,在还完之前不会完结的,而依照现在的速度,我得还到今年十二月底或者明年一月,真的想完结也得等到 220 万字之后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死神干爹(3) “魔王又是什么?”罗夏问。 他认知里的魔王有许多类:等着勇者来一起搞经济建设的;在地狱当 CEO,然而没人听的; 从地下城醒来等着狂王来送后宫的;自己是魅魔,和勇者老公一起向神发起叛逆的;转世到异世界,在那里打工的……谁知道爱国者说的是什么魔王啊。 他从望远镜里看到爱国者表情严肃……好吧,这位老军人本来就是严肃的,但现在爱国者比刚才严肃十倍,于是他的态度也变得郑重起来,打开了录音设备。 爱国者回答:“这是一个预言,根植所有萨卡兹人血脉中的预言。” 凯尔希的声音侵入罗夏的频道,她解释道: “传闻萨卡兹所有的部落都着共同的起源,所以 一些法则天然根植于萨卡兹人的血脉里—— 比如对王权的敬畏,王对于萨卡兹人有着特殊的意义,是那种目睹王的身姿就会停下当前的动作,本能的向其致敬,萌生追随之情的意义。 血脉越是靠近起源,血脉里的族群意识越是强烈,就能看到寻常的萨卡兹看不到的东西, 那是寂寞的萨卡兹族群意识徘徊在所有萨卡兹人组成的精神网络里。 显而易见,血统越是纯正越容易成为族群意识的突破口,于是,这些纯血萨卡兹从族群意识里倾听到的东西,便是预言。” “这个,声音,凯尔希勋爵?”爱国者说。 “是我,博卓卡斯替,我们好久不见。” 罗夏惊讶道:“你们认识?” “200 年前,卡兹戴尔,我,觐见,殿下,认识,凯尔希,勋爵。” 凯尔希医生原来那么大吗?! 炎国有句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在现代背景下的意义是:大三的女大学生可以考虑把穷鬼男朋友踢了,和经济实力能家里摆金砖的社会人交往,在毕业的时候奉子成婚,从而过上衣食无忧的全职太太生活。 当然,罗夏是按它的原始意义理解,也就是娶比自己年长的女子是福气,具体换算比例就是三岁等于一金砖。 姑且算凯尔希比他大 210 岁,也就是说娶了凯尔希等于抱住 70 块金砖,按照国际标准计算, 每块金砖重 12.5 公斤,也就意味着娶了凯尔希等于抱着 875 公斤的黄金。 这些黄金能换成 346500000 龙门币,足够把 270 个 W 从 0 阶 1 级升到精英二阶 90 级……脑内完成了这些换算后,罗夏越发觉得全罗德岛最宝贝的就是凯尔希医生。 可恶,得想办法娶了这个女人。罗夏想。 凯尔希与爱国者不可能知晓罗夏的想法,他们简短回顾了共同的回忆,成年之后的爱国者曾返回过卡兹戴尔,他们这一家虽然在乌萨斯过上崭新的生活,然而离开故土之后无法填补的空缺萦绕他们的心灵。 爱国者并没有找到填补空缺的东西,因为彼时还是热血毛头小子的他渴望追随乌萨斯上任皇帝征战,在军队里立功实现他当将军的愿望,所以拒绝了殿下的招揽。 “殿下是谁?”罗夏问。 凯尔希不想回答,而爱国者则说是萨卡兹的王,显然,他们说的王不可能是卡兹戴尔现任的摄政王、住在伦蒂尼姆的特雷西斯。 供职于罗德岛的史学家们关于萨卡兹人的社会文化有诸多研究,萨卡兹人最为有趣的一点就是族群意识,流淌在血脉里代代相传的法则使得他们的国度卡兹戴尔,戴上王冠的王是神权与世俗权力交织的双重王者。 通常来说,卡兹戴尔的王象征着世俗权力,他也是萨卡兹的王——神权意味上的王,然而世间难有恒久之事,看似精密的系统也会有出现 bug 的那一天,这任卡兹戴尔王的传承就出现了大问题,神权与王权分别落到了两位继承者手里。 神权或者王权,这是一个问题,于是卡兹戴尔爆发了内战,并吸引了所有大国的注意力。 罗夏知道内战如何开始,但不知道如何结束,不过结果显而易见,是世俗的那一方取得了胜利——至少看起来像是要胜利的样子,除非有高明的游戏大师能够在绝境逆转。 缅怀故人的剧情结束之后,爱国者继续解释:“魔王,预言里的,灾难。必须抹杀,不然, 卡兹戴尔,萨卡兹,世界,都会完蛋。” “抱歉,爱国者先生,基于你可以理解的原因,我无法认同你的预言,因为我不是萨卡兹, 我没有聆听过萨卡兹人的种群意识。” “但你,是巫师先生,你洞察,命运。你推动,命运。你的遗忘,是命运。你的出现,是命运。是你,给我启示,打开门缝,让我聆听,预言……魔王,必须消灭!” “我不是魔王。” “你不是,魔王。但你,一定与,魔王,相遇。你擅长,利用命运,你必然会,寻觅魔王, 然后,利用魔王。所以,通过你,我就能,找到,魔王。” 怎么又是我背锅! 罗夏简直悲痛欲绝,过去的他兴风作浪,浪够了之后就直接去当切尔诺伯格名宿,颇有种“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路易十五)的破罐子破摔的精神。 “这里并没有什么魔王,”他回答, “我也不知道魔王是谁。” “但是,你的身上,有魔王,气息。那个人,必然,和你,有亲密的,关系。” “爱国者先生,你想说罗德岛的干员里藏着预言中的魔王?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很难认同你的说法,也不会把那个人交出去。” 他顿了顿,接着说: “我更期望解决现在的事情,爱国者先生,我们之间根本的分歧点在于整合运动是否保留的问题。 那么我可以承诺:我会把胜利拱手献上,那么事情传出去之后,就会变成塔露拉带领整合运动与入侵者激战,不幸阵亡之后由爱国者先生接管她的位置,带领整合运动击退入侵者,同时让组织转移,去北方种土豆,或者去哥伦比亚开荒种地,兵农一体,耕战立国,再徐徐图之实现自己的抱负。” “你的,方案,要信任,而我,不信你们。我,谁也不信。信任,塔露拉,是错误,,最糟糕的,错误。巫师先生,你也,不可信。你和,塔露拉,同样糟糕。” “我该如何让你相信我?”罗夏问。 “和我,完成,最后一战。你赢了,做你想做的,我赢了,我有我的,做法” 爱国者的固执让罗夏有些生气: “所以,我们非得以命相搏对吧,在有打倒塔露拉,洗清感染者污名共识的前提下,我们非得内耗一波,用你的部下的血,以及我的部下的血来决定我们谁的计划能实现……开什么玩笑!” “我们,共识,加一。你和我,决斗,你我的,生死,最小牺牲。” 在罗夏开口之前,凯尔希抢先回答: “大尉,你是萨卡兹勇士中最古老血脉的后裔,你是乌萨斯最壮毅战争的象征,将军称赞你是乌萨斯最强的指挥官,和我们这边的博士不一样,你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你的蛮力胜于你的智慧。 博士和你不一样,他是纯粹的指挥官,在以命相搏的战斗里,并不能彰显他的才能,也就是说,他会死,毫无意义在属于战士的战斗里死去。” “女勋爵,谎话连篇。” 罗夏不清楚凯尔希是维护他还是一边维护他一边贬损他,不过他看了眼整合运动的南线, 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对爱国者说道: “老实说,你的主意很公平,但我不是战斗人员,如果咱们俩一对一决斗, 你一戟就能杀死我。” “你可以,把你的小队,十三人,带上。” “十三对十三?” “不,你的小队,和我。” 爱国者是在公开频道说了这句话,他把罗夏逼到了难以抉择的境地里:如果不答应,会给友军留下指挥官怯战的印象;如果答应,打赢打输他都不光彩。 “好,我答应你。”罗夏说。 “等等,”诗怀雅加入进来,“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单挑,但接下来的指挥怎么办?” “爱国者能够约束他的游击队,而其他的整合运动就托付给你了,诗怀雅女士,这是检验源石火炮威力的好机会,炎国的军工产品出口不多,多为自用,这是很宝贵的实战数据。” 诗怀雅察觉到男人声音的冷酷,便知道他已经进入了指挥官模式,他为这次战役亲选的小队会回应了他,像是花瓣一样散开把他护卫在当中。 在路过某支小队时,博士被一只伸出的手抓住了,他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现在供职于罗德岛的陈晖洁,摇了摇头。 “别担心,陈,或许爱国者说的对,命运并不公平。”博士乌褐色的眸子微微发亮,“这次战斗毫无意义,因为爱国者打赢我的小队也没用,他不明白,在唤起的时代浪潮前,再坚固的沙滩堡垒也会被拍碎。” “然后就是塔露拉?”陈低声问。 博士没有回答,而是从建筑顶层来到了平地上,年和塞雷娅位于队伍最前方,两顶大盾架在最前方。她们彼此用拳头碰了一下,身为队伍里的重装防御者,她们肯定是队伍里最先挨打的。 “听说你的治疗技术不逊色于专业的医疗干员,到时候可要及时把法术交出来啊。”年说。 “你以为我是谁,倒是你,理解重装防御者在队伍里的职责吗?” “叠最厚的甲,挨最毒的打。只要我不倒下,我不会让爱国者越过我去攻击后面的人。” 年这番话说的甚是敷衍,塞雷娅和她不熟,但塞雷娅相信博士,所以选择相信博士相信的年。 在她们后面一点的位置,德克萨斯居中,银灰与拉普兰德分居左右,德克萨斯叼着 pocky, 拉普兰德让手里的两柄圆规剑交叉,而银灰则会佩刀斜指着地面,他们的武器融在血红的夕阳中。 “德克萨斯,没有想对我说着什么的吗?”拉普兰德兴奋的摇着尾巴, “博士很懂的嘛,把 我和你就近分配。之前我还担心银灰把我们分开了怎么办?” 德克萨斯翻了个白眼:“……糟透了,下次不来了。” 银灰没有说话,他回头看了博士一眼,却先看到了黑、夜莺、安洁莉娜和艾雅法拉,黑的位置靠后一些,以便在局势不妙的时候扛起博士就跑;夜莺居中,她的治疗覆盖整只小队的范围;安洁莉娜的杖头有红色的光粒飘散,这代表她在酝酿自己的源石技艺;小羊也是,不同的是艾雅法拉可以在酝酿源石技艺的时候攻击敌人,而安洁莉娜只能一动不动。 她们之后是陨星和闪灵,两位身材很棒的萨卡兹人,陨星检查弩具和特种弹药,而闪灵则握着那柄充当法杖的佩剑,银灰对她的剑法很有兴趣,不知道能不能与爱国者匹敌。 博士位于最后方,红伴随在左右。这位神秘的暗杀者是凯尔希的得力打手,凯尔希肯把这位借给博士而不是留在自己身边,可见对博士用情之深了。 这就是博士指挥的小队阵容,它不是一个最优最理想的配置,只是罗德岛在其他方向仍要投入战力,所以风笛、推进之王这类强力干员都没有进入到名单里。 当然,还有陈与 W 两张鬼牌,在应下爱国者的邀战时,其中一张鬼牌已经被博士打出。博士看了眼时间,通过私人频道向其他小队下达指令,他们听到博士声音的时候最初很惊讶,但战术素养让他们服从命令。 博士没有说一句话,但谁知道,那沉默中酝酿着让人敬畏的力量,在智慧支配下的暴力足以碾碎任何敌人,伴随着可怕的成功率:博士指挥过的战斗里,他还没有输过。 所以,他尽管什么都没有说,但小队中的干员们把信任与性命托付给了博士,而博士,在编织着缜密的罗网之时,抬眼打量他的对手,孤身一人前来战斗的爱国者。 第二百四十七章 死神干爹(4) 爱国者左手持盾,右手握戟,他仍然保留着在乌萨斯军队服役时的装束习惯。只是他的长戟已经被锈蚀,他的盾上满是划痕,他的盔甲残破不堪,几乎与身躯融为一体。 尽管爱国者全程都在看向罗夏,但二百年的征战所凝练的气场让距离他最近的塞雷娅皱起眉头,洗掉了年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而替换上同情之色。 “看的出来,他已经过了全盛时期,不过是凭着信念吊着一口气罢了。”年感伤的说道: “和 我的兄弟姐妹们一样,这个人曾是一种象征,然而他被岁月遗忘,被剥夺了力量。” 拉普兰德吞了口口水,说:“喂,这都不是全盛期的话,那他岂不是和西西里一样厉害?” 德克萨斯摇了摇头: “女王和他都很强大,但构成女王力量的要素是统御,而构成爱国者力量的要素是抗争。” 银灰抚摸着自己的宝刀:“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在爱国者气势的压迫下,前排的干员们必须要用和同伴聊天的方式来宣泄内心的压力。经过他们的削弱后,爱国者的气势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但艾雅法拉和安洁莉娜的手指仍然把法杖握的发白。 艾雅法拉还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她承认,即便视力和听觉不佳,爱国者的气场比火山之类大自然的暴虐还要可怕。 黑,天生的失败主义谋士,已经在考虑己方战败之后带着博士从哪条路线跑路。夜梨衣觉得爱国者很可怕,但有罗夏在,战场一点都不可怕。 陨星有些悲伤,她为萨卡兹不公的地位而战,今天她却要与一位萨卡兹的开战,甚至有可能亲手夺走他的性命。另外一个萨卡兹人则面无表情,慢斯条理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红身体向地面蹲伏,左右手皆握着短刀,她呲着牙,尾巴卷曲,浑身绷的紧紧的,这是她面对强敌时的反应。难能可贵的是,她仍然记得自己是隶属于博士指挥的干员,虽然她表现的蓄势待发,却仍然保持着极大的克制,等待博士的指令。 理论上,博士是压力最大的一个人。爱国者在靠近的时候,博士的面容在他眼里越发清晰, 他不禁回想起了他还是少年时遇到的巫师先生,回想起巫师先生说过的那些话,这个可怜又固执的老军人、命运的斗士无力对命运施展拳脚,于是他的愤怒转移到了利用命运的人身上。 塔露拉和博士都是如此,在爱国者看来,他们俩没什么不同。他的愤怒碰到博士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甚至不能引起博士一丁点反应。看起来巫师先生失忆之后作为罗德岛的博士重新出现,但傲慢与冷漠与知识却有着线性的传承。 爱国者从来不懂罗夏——无论他是巫师还是博士。此时,博士的反应冷淡是因为他的心已经飞向更高处,借助罗德岛的航拍无人机、高地上源源不断汇总的情报,他能以几近俯瞰的角度观察战场。 整合运动在净水工厂的战力分为南北两线,其中北线比南线更强,而对应的,登陆的联合部队亦分为两线,前线是龙门近卫局,而罗德岛的干员布置在反斜坡后。 现在,罗德岛的各支小队被调动起来,罗夏通过 W 掌握了一条秘密路线,W 在开战之前就潜入管道之中确认通路,如今她发来“安全”的信号,也就意味着罗德岛的武装人员们可以借助管道行动起来。 同时,与近卫局的分工也需要协调,因为看到爱国者选择与罗德岛的一只小队单挑的场景, 南线的核心梅菲斯特与浮士德看起来有些想法,如果他们决定投入战场,对罗夏来说有些麻烦—— 和爱国者一样,他也不希望有人为这场战斗增加变数,近卫局的部队用于防备游击队可能的冲击,而布置的火炮则是留给梅菲斯特的惊喜,那个小鬼能够操纵尸体,以及把活人变成行尸走肉。不过只要火力足够,梅菲斯特的牧群就会失去作用。 处理完这些事后,博士才把注意力转回自己的战场,爱国者矗立在那里,恍惚间他以为对方带着千军万马而来……不,爱国者自己就是旗帜,自己就是游击队。 博士在公共频道说道:“开始吧。” “好。” 伴随爱国者声音嘶哑的回答,他往前踏出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爱国者的每一步都沉重而缓慢,如同一座城墙被缓缓推到干员们面前一样。 “陨星,高爆弹头预备,三秒之后射击。” 陨星听到博士的指令,早已装填完成的弩具抬起,不用刻意瞄准,准星套牢了爱国者庞大的身躯。她在心里数了三秒钟之后扣下扳机,爱国者刚好踏入陨星的射程,弩具端头顿时爆出一团光焰,气浪和后坐力推的陨星战术后仰。 被火焰包裹的子弹在队伍头顶划过优美的轨迹,在爱国者头顶炸开,昏黄色的雾气包裹了爱国者的身影。很快,爱国者破雾而出,没受到一点影响。 “啧。” 陨星观测到战果,不满的啐了一口,一边填装普通弹药。因为后坐力过大,她不能连续发射高爆弹头,给身体留下缓冲调整的空间。 她的射击是个信号,队伍的前排干员行动起来。塞雷娅首当其冲,她提着盾牌大踏步向前, 运用源石技艺让盾牌和自己的身体更加坚固,爱国者单手挥动战戟砸的同时,蓝色的能量护盾附加在她身体上。 哪怕塞雷娅做好了准备,仍然被巨大的力道砸的单膝跪在地上。但因为闪灵的源石技艺, 她没有受到伤害。 在双方交手的瞬间,德克萨斯压上,她的双刀停于半空,能量被塑造成金色的剑雨朝着爱国者头顶坠落。 这剑雨没能伤害爱国者,但它迟滞了爱国者的行动,年操持古怪的巨剑直刺爱国者的胸口, 爱国者提盾格挡,紧接着就被两发弩矢打了个踉跄。 黑也加入了攻击的合唱,陨星瞄准的是爱国者的面部,而她瞄准的则是爱国者的咽喉。然后是拉普兰德与银灰一左一右杀出,他们的武器轻快的挥舞,在爱国者左右两肋擦出一条火光, 而红的身影则从爱国者头顶降临,双刀直取对方的脖颈。 闪灵在与博士平行的位置,所以她看的最为清楚:在陨星释放高爆弹头把爱国者笼罩在烟雾中后,小队的队形就在博士的指令下发生改变。 红从博士身边离开,沿着附近的墙壁行走迂回。塞雷娅位置凸前,引诱爱国者先攻,为了确保塞雷娅的状态,博士让她释放了源石技艺保护塞雷娅。 德克萨斯补到了塞雷娅的位置,用剑雨牵制爱国者,给年组装那柄巨剑争取时间,而后年的武器直刺爱国者胸膛,后者提盾格挡。 于是,爱国者的双臂都被牵制,他的两肋、喉部和头顶成为不设防地带。之后陨星射击爱国者的面部,阻止他手臂回缩并在视觉上妨碍他,拉普兰德与银灰攻左右两肋,黑瞄准咽喉, 而迂回过来的红从头顶袭击敌人。 对于寻常的敌人来说,这几乎是瞬杀,两肋、咽喉与头顶无不是致命之处,而四位干员也确实有命中的手感,黑色的碎片从爱国者身上迸飞……仅此而已。 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已经从瞄具里看到自己的攻击穿过甲片的缝隙命中爱国者的咽喉,然而那弩矢仿佛撞到城墙一样弹开,滚落到地面。 红皱起眉头,一击不成后撤退,其他人也开始回缩,爱国者则趁势踏出一步,手臂向前舒展,被年用熔融状态的巨剑架住。 “你和,他们,不同。”爱国者说, “凡人,战斗,非人,走开!” “走个锤子,你让我走就走,我那么没面子的吗?!” 年的吐槽被武器交锋的声音撕裂,爱国者迟缓却不可阻挡,即便是年挥动熔融的巨剑,也不过是在爱国者的盾牌上增加一道划痕,而爱国者的盾牌撞到了年的武器上,让她直接后退好几步。 塞雷娅伸手扶住年,同时用源石技艺修复了年手臂上细小的伤口。爱国者从容不迫的推进, 他的影子渗入小队阵型的缝隙,拉普兰德与银灰的剑气,黑与陨星的射击,艾雅法拉投射的小火球不断在他身上炸裂,然而毫无用处。 在远处,梅菲斯特举着望远镜观察爱国者的战斗,他看着罗德岛小队的攻击不时让爱国者身上有黑色的碎片崩落:部分是甲胄的碎片,部分是爱国者的源石结晶。 “爱国者的身体已经与源石结晶融为一体,即便他不穿甲胄,寻常的物理攻击也很难伤到他,除非布置足够多的地雷或者强大的法术。哎,这个人要是和罗德岛同归于尽就好了。” 梅菲斯特看向浮士德, “派人和塔露拉姐姐联络,我们已经发现了近卫局的主力与罗德岛的博士,可以动手了。” 浮士德身上出现不忍之色:“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同胞。” “塔露拉姐姐教导过我,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牺牲是必要的。浮士德,让那些萨卡兹佣兵列在第一线,我不放心他们……等等,等等,我这是第几波信使了?” “第三波。”女人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前两波的人,估计已经被一个可怕的小姑娘削成人棍了吧。” 梅菲斯特听声音就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他抬起头来愤怒的说道:“W,背叛了塔露拉姐姐的贱女人,你真敢出现在这里啊!” W 嘲讽道:“塔露拉的小舔狗,你那么努力她肯让你舔脚趾吗?” 浮士德劈手,幻影弩手朝着头顶的黑影射击,一瞬间把黑影射成了刺猬。黑影坠落的瞬间, 梅菲斯特说了句“活该,”然而浮士德脸色一变,对梅菲斯特说道: “伊诺,躲开!” 梅菲斯特抓起旁边的整合运动士兵挡在身前,下一秒,可怜的肉盾喉部变成空洞,血浆在梅菲斯特脸上泼洒。他抹了把脸看向天空,那个坠落的黑影显现原型——一个萨卡兹百夫长的尸体,而 W 则与黑影分离。 “你跑不掉的!” 梅菲斯特使用源石技艺,他手上可怜的肉盾与士兵被强制转化成了牧群——受他操控的行尸走肉,扑向 W 降落的地点。同时幻影弩手再填装,对空中的 W 射击。 W 投掷一颗烟雾弹和一颗闪光弹,暂时瘫痪了下方的视野,她在落地之后就地翻滚,浮士德使用源石技艺发射的一枚弩矢在附近炸裂,迸飞的土块打在她后背上发出“啪”的声音。 W 翻滚一圈后站起来,抬手朝浮士德开了一枪,命中浮士德的弩具,原本预定命中她咽喉的弩矢弹道上移,从 W 头顶飞过,强烈的气流割裂了她的几根头发,银色的发丝飘落。 “呼,头发差点就保不住了,我又不是被医生摸成地中海的希尔薇。” W 一边说一边躲开了牧群,她给了行尸走肉两枪,可惜这些无法解脱的可怜人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悲鸣,被梅菲斯特驱使着继续向前。 恢复视力的幻影弩手与牧群很快把 W 逼近死角,梅菲斯特躲在肉盾后边,用贪婪的眼神看着 W 说: “放心吧 W,你不会获得解脱的。作为叛徒你得先在通讯塔上挂三天三夜,然后我会请求塔露拉姐姐把你赏赐给我。让你成为我牧群的一员。 你那么强,想来死后一定也会成为一把好用的武器吧。” W 面带嘲讽的说道: “梅菲斯特,你还是那么蠢,你以为把我逼入绝境?萨卡兹雇佣兵里有我的同伴。” “你说那些支持者?很可惜,他们已经被我活埋了!” “你还是对萨卡兹雇佣兵一无所知啊,”W 痴笑道,“雇佣兵和雇佣兵可是没法做同伴的, 我的同伴是另外一些人,正好,他们也和你有旧呢,在切城,是你最先驱使部下攻击他们吧。” 梅菲斯特想了想,回答:“罗德岛?!” 作为回答,W 按下按钮,梅菲斯特所在的地方发生爆炸,他和牧群跌落到地下。浮士德想要拯救自己的同伴,但他慢了半拍。 20 年儿童节特别篇·桃金娘 IF 龙门时间晚上七点钟,诺亚·海豚·罗夏落下办公室的窗帘,拿出今天第十四条碳烤沙虫腿来吃。这份廉价的美食在他嘴里没能坚持五分钟,便化为小碎骨被吐进了垃圾堆里。 博士拿起手机,犹豫片刻又放了回去。他焦躁地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紧皱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忧郁之色,自诩稳定的发际线又有再退一毫米的趋势。 “博士,需要订晚餐吗?” 说话的是博士的助理桃金娘,罗德岛的懒觉……不对,是术师干员杜林外出时意外捡到的杜林族旅行者。桃金娘来自地下,离开家乡就是为了寻找新生活,于是被同族邀请之后,也就顺势通过测试加入罗德岛。 她有一头棕色的、下端挽成卷的长发,碧色的眼睛大而有神,清纯的面容满是孩子气的感觉,实际上,她也的确是个小淘气,作战时喜欢集体活动,平常时总爱往人堆里扎,哪里都有她的欢声笑语,另一方面来说,她也是个怕寂寞的姑娘,所以要一直用欢笑斥退孤独。 桃金娘尽管自称是个大人,老家的第一大道还有三条商业街的孩子都听她的,但遗憾的是, 她在杜林族里算高个,放在泰拉地表却只能算个孩子王。每次看到她。罗夏都忍不住要递给她糖果,顺带摸头,捏她的脸颊。 桃金娘嘴上抗议博士把她当小孩子对待,但每回罗夏递给她的糖果她都没有拒绝。俗话说的好,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桃金娘既然接过了博士的糖衣,炮弹就再也还不回去了。 桃金娘个头小小,却和凛冬有共同语言,她们都属于冲在第一线的斥候、尖兵角色,为己方队伍构成争取时间。这是份危险的工作,凛冬靠的是勇气与蛮力,而桃金娘靠的是家乡带来的宝物和双手投降。 罗德岛有两个著名的失败主义者:黑是失败主义谋士,开战之时就想着带着博士从哪条路线跑路;桃金娘是失败主义干员,顺风局大叫一声“大伙冲呀”然后自己抱头蹲防,逆风局大叫一声“大家快跑呀”然后带头跑路。 可以预见,凛冬如果看到同僚如此费拉不堪的一面,可能就不止是嘴臭那么简单了。所以在平常的状况下,博士尽量不把凛冬和桃金娘安排到一起。 可惜,桃金娘心里是个没 x 数的,博士的好意她完全无法理解,反而迷之自信觉得“你是个先锋干员,我也是个先锋干员,都是带头冲锋,咱们肯定有许多共同语言”。 为了阻止可能产生的暴力事件,博士不得不把桃金娘调来做助理。 在龙门举行的战胜整合运动的庆祝会上,罗德岛也作为受邀嘉宾参加,凯尔希和阿米娅代表罗德岛出席,其他干员都已经获得了额外的带薪假期,大多正在龙门转悠,因而罗德岛静悄悄的,只有看护伤员的医护人员、攻城狮和挨踢行业的光头技术宅们还在加班。 博士不属于以上三种,他是特殊的,为罗德岛的行动进行善后工作。桃金娘在白天已经在龙门玩了一圈,如今也累了,正好晚上来和博士作伴。 她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偌大的办公室只有自己奋笔疾书,很容易让博士产生孤独的感觉, 所以她的陪伴已经彰显价值。 “食堂的厨师们都已经放假了,现在订餐食堂也没人。”罗夏说,“如果你饿的话,我抽屉里有巧克力棒,冰箱里有牛奶,角落里还有方便面,凑合对付一顿吧。” 看得出来,博士心情不好,桃金娘想做些什么让博士高兴起来,于是说道: “我房间里还有 从龙门买的草莓、樱桃和葡萄,还有做蛋酒咖啡用的肉豆蔻,博士喝过蛋酒咖啡吗?” “那是什么?” “嗯,就是先把三个鸡蛋磕到碗里,打散,加盐和糖,然后把鲜奶和鲜奶油倒进另一个盆里用中小火煮沸,一边搅拌蛋液一边把它倒进去,然后回锅加肉豆蔻粉、香草精和一点朗姆酒。 等加热到里边的液体可以附着到勺子上的时候,就按蛋奶液:咖啡=2:1 的比例混合、搅拌就可以了。我提前做了一些,用微波炉再加热一下就可以了。” 罗夏没有在意,随口说道:“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你要把这些东西从房间拿过来吗?” “嗯,但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桃金娘挠了挠脸颊,难为情的说:“一个人去的话,有点害怕,我不喜欢单独行动。” “这里可是罗德岛。” “我知道是罗德岛啊,”桃金娘头低的很厉害了,“但是大家都不在,一个人走在空空荡荡的地方,实在可怕。” 罗夏抓起音乐播放器和耳机递给桃金娘,摸了摸她的头说: “听我新录的唢呐曲子,这样你 就不害怕了。” 桃金娘接过音乐播放器,反而变得更害怕了,她也不知道孤身一人行动和聆听博士十首唢呐演奏,哪个更恐怖一些。 她鼓起勇气,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罗夏:“博士,一起吗?” “当然,等着我吧,你先走,我马上追上去。”他回答说。 桃金娘满不情愿的离开办公室,在走廊上像是蛇屠箱一般缓慢前进。罗夏检查了一下门有没有关好,这时候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喂,谁呀?”他接通之后低声问道。 “博士,是我。” “是陈陈啊,你怎么用的这个号码?” “我的上个手机在和塔露拉交战的时候被她用火焰摧毁了,电话卡自然保不住,只好换个新的。还有,别学风笛!” “陈陈,你说别学什么?你那边有点吵,我听不清楚。” “叉烧猫你安静一点!” 话筒里传来陈对诗怀雅的怒吼,旋即陈的周围安静下来,她对博士接着说: “今天是庆祝的 日子,我真不明白你躲在办公室里做什么……等等,你现在的助理是谁?” “桃金娘。” “桃金娘……谁来着?嗯,林雨霞你知道,哦,哦。” 听起来,陈和同行者们沟通以后掌握了桃金娘的情报,她转而对博士说道: “博士,我有点 担心你们俩独处……咳,不是,我担心你在办公室太孤单了,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道,快来我们这边汇合吧,今天有烟花看。” 罗夏没听出陈声音里的焦虑,尽管他自己也为庞大的善后工作和罗德岛下一步的行动焦虑中。他耸耸肩回答:“这里不会有人打搅我们。” “博士,你还是来和我们汇合吧!桃金娘在什么地方?” “她回自己房间里,说是要拿樱桃、葡萄和草莓给我吃……嗯,还有肉豆蔻。” 听筒那边的呼吸加重了,陈低声问道:“你的护卫白雪呢?” “我给她放了个假,让回去陪伴文月夫人去了。” “只有你和桃金娘单独在一起吗?” “对啊,别担心,我这里还有巧克力棒和牛奶,足够让桃金娘吃的饱饱的。” “你马上给我过来!” 陈的语气让博士产生逆反心理,他也大声回答: “不,陈陈,这里是我应该呆的地方,谁也 不能把我弄走!” 陈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博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应该来龙门和我们一起庆祝胜利,功劳里有你的一份。” “你错了,我们虽然是在纠正错误,但杀害的仍然是感染者同胞,只有对龙门,战斗的结果才称得上胜利。” “可是罗德岛现在只剩下基本功能还在维持,没有做饭,没人安保人员,连白雪都不在你身边,放任你在办公室实在太危险了。” “我还有桃金娘呢。” “你们俩在一起更危险!” 罗夏听不懂陈在说什么,大约又是和诗怀雅、林雨霞与星熊组队逛街的时候,产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于是迁怒于他,所以他敷衍的挂断电话说: “陈陈再见,我要下(方便)面给桃金娘 了。” “博士,喂,喂!” 陈听到电话里“咯噔”一声,罗夏已经把电话挂上了。于是,她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喂,是凯尔希医生吗?” “是呀,你是谁呀?” “我是陈晖洁。”陈高声道。“我很担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博士自己和桃金娘留在办公室,就连白雪都离开他回到龙门了。” “可这又怎么啦?” “可是自打切城之战他和塔露拉交谈过之后,我就感觉他不太正常。你知道他是个长发控, 而桃金娘也留着长发……相对杜林族的平均身高来说。” “然后呢?” “博士最近做过心理检测吗?” “有,需要我给你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需要,我很担心。凯尔希医生,他会不会发疯做出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象些什么,按照你设想的剧情发展,博士如果携带武器的话,对付桃金娘胜算很高……” 这番话让陈更担心了,他紧张的说道:“当然,他总是唢呐不离手的。” “赶快给医疗部门的值班医生闪灵打电话,把唢呐的事情告诉闪灵。她能告诉你怎么对付有唢呐的博士,然后你再给我打电话。” “你不能回罗德岛本舰去看他吗?”陈说。 “现在去?我还在招待宴会上,没有借口我可脱不开身。” “我现在离博士更远,劳驾了,凯尔希医生,在博士做出无可挽回的事之前。” “……我该怎么和你的舅舅说?” “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凯尔希语气悠闲的回答:“最好还是你先给闪灵医生打电话吧。你可能是太着急了。” “可是博士说他要下……” “你冷静点。 “凯尔希打断了陈,”现在我先把电话挂上。你找到电话号码以后,马上给医生打电话,然后再叫我。” 两人都挂上了电话,彼时,陈长长的舒了口气,拿着菠萝啤酒喝了一口,虽然名为啤酒, 但它的酒精度数很低,喝起来很像碳酸饮料夹杂了些酒精饮料。 林雨霞喝着传统工艺制作的凉茶,星熊在喝白酒,诗怀雅则喝着她的奶茶,在她们背后, 人群正在朝广场运涌动,准备观察烟火表演。 很快,闪灵的手机号码被发到陈手机上,她打通了之后问道:“喂,是闪灵医生吗?” “我是夜莺,请稍等。” 陈等了有一两分钟,她知道闪灵会工作到很晚,因为有一次她看到闪灵在深夜拜访了博士的办公室。 “喂,哪一位?”闪灵问。 “是我,陈,上个月月底入职罗德岛的陈。对不起,打搅你了,因为我想博士病了,今天他愁眉不展,现在他一个人和桃金娘呆在办公室里,那里只有他们两个,我害怕他会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为什么会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想想夜莺,想想临光,再想想你!” 闪灵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我明白了,白雪也不在,让他和干员单独相处不合适。” “闪灵,我该怎么办?” “你给博士打电话了吗?” “打了,他说桃金娘要给他吃樱桃和草莓,还有他给桃金娘巧克力棒和牛奶。” “这只是晚餐而已,罗德岛食堂没人,他们只能利用现有的食材。” “可他说还要下面!” 闪灵揉着额角:“好了,你让我想一想。最近博士有没有和你聊过?” “聊过,我想起三天前他说‘阿米娅好可爱,果然女孩还是小一点好’的场景了,要叫执法者吗?” “你不就是吗?” “我是前执法者。” 闪灵想了想,觉得这事没什么,于是说: “等一等,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我这边还有很多 事要处理。” “闪灵,他会干出不可饶恕的事吗?他手里有唢呐,桃金娘不是他对手!” “我先给博士打个电话,然后我给你打电话,别担心。” 陈挂上了电话,诗怀雅已经开始对着盐水鸭与肠粉大快朵颐。她看看手表。晚上七点二十分。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手机铃声刺耳地响起来,她迅速接听。 “闪灵……凯尔希医生?你问情况怎么样了,我还不知道。刚才我和闪灵通话,她说和博士电话联系,可是到现在她还没给我回话。” 凯尔希说:“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回去看看。你身边有人吗?” “有,三个。” “让她们陪着你去,如果事态紧急你可以给工程部打电话,他们几乎全员留守,虽然是后勤人员,但还保留着战斗力。” “战斗力……是的,唢呐,博士可能已经用唢呐对闪灵做些什么灭口,必须得快!” 想到这里,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她说道: “阿米娅,我想博士精神不太正常,你有机会脱 身回去看看吗?还有请你试试联系闪灵,我担心她已经遭了博士毒手!” 困惑的不止是阿米娅,也有她的女友们。诗怀雅心虚的低下头去,在此之前,她偷偷在陈的菠萝啤里掺酒,如今陈已经半醉了。 “阿米娅,你通知别人过去的时候最好做好战斗准备,博士的唢呐可是很厉害的!” 阿米娅相信了陈的说辞,回答: “陈,你先通知工程部吧,然后给博士打电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多跟他聊一会儿。你随便跟他说点什么,争取拖延时间。” “好吧。” 陈挂断之后,再次拨通了博士的号码。电话里没有声音。她想,会不会我把电话号码弄错了。她又拨了一遍。 听筒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喂?” “是桃金娘吗?你好吗?博士在哪里?” “他在我房间里。” 陈的声音高了三度:“他在干什么呢?” “嗯,正在吃樱桃。” “樱桃,你的?” “当然是我的樱桃啊,博士可厉害啦,他还能用舌头把樱桃梗打结,我就做不到,一会儿让他教教我。” 陈松了口气,但“教教我”又让她产生了莫名的联想,她急忙说道: “桃金娘,帮我叫一下 博士。” 陈在等待。好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可她听到的是手机“嘟”一声,通话挂断了,她心里产生了浓厚的危机感,该不会是桃金娘图省事开了免提,然后被博士听到了吧。 闪灵的电话依然打不通,凯尔希医生也是不大在意的样子。陈为凯尔希医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凯尔希医生已经被博士背叛了那么多次,如今多一个少一个还有什么区别? 甚至,凯尔希医生主动运用了博士,把他的背叛和魅力活用于那些为罗德岛带来利益的事物。现在想来,和凯尔希医生谈博士的桃色新闻,就是在医生的心头又割了一刀还洒了孜然吧。 在心里对凯尔希医生说了声抱歉后,陈刚想联络阿米娅,突然想起阿米娅建议过她联络工程部来着。 恰好,她知道工程部的电话,于是打过去之后说道:“喂,劳驾,是急事,非常紧急。” “请讲,是什么事啊?” “火神,博士疯了。他在桃金娘的房间里,手里有唢呐,可能要做丧尽天良的事。闪灵医生可能遭遇不测,劳驾,请你们快点到那儿去。有可能发生不幸事件。” “嗯,等一等,你是谁?” “我是陈晖洁。” “哦,桃金娘的房间在哪里?” “???你不是罗德岛的干员吗?” 火神带着些许歉意回答:“我平常都待在自己的工匠铺里,不出门。” 陈报上一串详细的地址后说道: “火神,去我说的那个地址,劳驾,别耽搁时间了。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火神建议道:“陈,你应该给医疗部门打个电话,他们可以到得更快些。” 陈已经半醉了,她醉眼朦胧的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来到八点一刻。 这些人可真笨!总是这副德行,她心里愤怒地想。 陈再次打通了医疗部门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夜莺,她问道:“找谁?” “夜莺,我有急事。博士已经疯了,他有唢呐,闪灵已经遭遇不测,接下来桃金娘也会遭殃……不,说不定已经遭殃了!” “你是谁?” “陈……我是谁不重要,听着,你们要是不马上出发,那里会发生惨剧。” “可是陈,我不懂你的话。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陈长长地叹息一声。 “喂?” “博士现在就在桃金娘的房间,劳驾你们快点去吧。” 夜莺困惑的说道“可是,为了什么呢?” “他把自己关在桃金娘的屋子里,早有预谋的预备了唢呐,还谋害了闪灵。” “好啦,陈。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说他疯了?” “因为闪灵医生失去联络了,她说她会联络博士,可是到现在她还没有和我回话!” 夜莺看了眼闪灵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她将信将疑的对陈说:“我一个人去太不安全了, 我马上用内线电话联系同伴,用不了几分钟我们就能汇合出发。” “好吧,谢谢。” 陈挂上了电话。时钟指着晚上八点半。她再次拿起手机。拨过号码后她听到了正常的铃声。 “是桃金娘吗?你现在开着免提吗?” “没有啊。” “那就好,博士怎么样了?” “博士把巧克力棒掏出来了,他还招呼我喝热牛奶。” “?!你肯定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些呢?” “博士还在下(方便)面给我吃,他还说下回我下(方便)面给他吃。” 陈倒抽了一口凉气,酒精已经让她有些思维不清了。她捋了捋思路,对桃金娘说:“没事, 没事,桃金娘你听着,工程部和医疗部门的干员们已经在路上,他们马上要来你的房间看望博士。他们一到那里,你去开门。明白吗?” “明白。” “还有,别吃博士给的任何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要吃!” “为什么呀?” 陈临时想了个借口:“食物已经过期了!” 不久之后,夜莺与火神分别带队的医疗部门与工程部们鱼贯而入,准备镇压已经对闪灵下手、正在对桃金娘下手、携带着唢呐、已经疯了的博士。 然而,他们只看到了垃圾桶里吐掉的樱桃核与葡萄皮,杯子里剩余的蛋酒咖啡,桌子上摆放的巧克力棒与牛仔,站在简易厨房门边,以及她后面博士正在煮泡面的背影。 “怎么那么多人在这里?”闪灵问。 救援队员们面面相觑,夜莺小声说道:“我们接到了陈的电话,她说这里发生了很糟糕的事……” “她喝醉了,因而把事态把糟糕的地方妄想,那不存在的事实一次比一次糟糕,以至于到了你们要集体出动的程度。我就是找到博士后饿了,顺带留在这里等泡面而已。” “哦,这样啊,打扰了。” 自觉虚惊一场的干员们离开房间,博士的身体抖了一下,因为闪灵的佩剑顶在他的肋部。 听到救援队员们离开后,他战战兢兢的回头,闪灵与桃金娘相视一笑,然后换上了另一种表情。 “博士,这个夜还很长呢,不会让你睡的哦。”桃金娘说。 罗夏用发颤的声音说:“我不是帮你们对付过去了吗,说好的……” 闪灵回答:“抱歉,我说谎了,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你。” “不!!!” 罗夏发出一声悲鸣,然而没人来救他了,他被迫以一敌二,和桃金娘与闪灵同时下了一夜的国际象棋,以 16 战 11 胜结束了这个夜晚。 本篇的原型是秘鲁作家碧拉尔·图戈依的短篇小说《劳驾,快点!》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死神干爹(5) W 先是谨慎的确认了自己的战果,发现把梅菲斯特和浮士德这对搭档成功分割后,她抛玩着已经失去作用的起爆器说:“你看,我就说他是个没脑子的东西吧。” 旋即,起爆器在半空炸裂,碎片崩落。W 看着填装弩具的浮士德说: “毫无意义的射击,只 是你在宣泄愤怒罢了。浮士德,像你这样的人,愤怒是没法成为你的力量的。” “你说的没错。”浮士德的准星套牢了 W,“我会杀了你再去和梅菲斯特汇合。” “可惜,你杀不了我,也救不了梅菲斯特。浮士德,这是我仅有的善意哟,你如果投降我可以饶你一命。” “没有梅菲斯特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们生死都会在一起。” “真遗憾啊。” 浮士德扣动扳机,W 摁下另一个起爆器,他们同时对对方动了杀机,然后以惊人的反应躲开了指向自己的致命攻击。不同的是,W 只是孤身一人,而浮士德还有除却梅菲斯特的牧群外所有的兵力可以调用。 “其他战斗部队一半警戒近卫局方向,一半去进攻萨卡兹人的营地,确保我方的退路。幻影弩手扇形射击,压制 W,通信部队明码在公开频道进行求援。空降兵准备,进入地下结构告诉梅菲斯特固守待援。” 尽管情况危急,但浮士德仍能口齿清晰的下达命令,做他此刻能做之事。在梅菲斯特还在的时候,他常常躲在好朋友的影子里,充当沉默寡言的狙击者,不过需要他的时候,他证明了一个头脑清醒的指挥官,比被塔露拉忽悠到失智的狂热分子要有用的多。 浮士德不知道萨卡兹佣兵为何在顷刻间失去了所有为塔露拉效劳的头领,这事 W 一个人可没法完成,除非另有人手帮助了她……是罗德岛?可是他们怎么绕过他们的监视,渗透到位置偏后的萨卡兹佣兵。 不过,他的决断大体上正确。临阵反水的萨卡兹佣兵被其他整合运动的部队攻击牵制,佩戴喷气式背包的空降兵强行空降到地下管道,带去了浮士德的口信,让无能狂怒的梅菲斯特稍微冷静了一下,他旋即操纵牧群结阵防御,撞上了从管道里渗透过来的罗德岛武装部队。 在公开频道的呼救获得了爱国者的游击队和驻守在城市其他地域的部队的回应……除了塔露拉仍是沉默寡言,浮士德的对策都得到了充分执行,然而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明明是温暖的黄昏,他却通体发寒。 W 被幻影弩手的火力逼到另一个死角里,不过她的声音偷着愉悦,对着浮士德大声说道: “向 塔露拉求援?塔露拉已经不会来了。” “你们做了什么?” “你应该能注意到,在登陆之前有四架奇怪的飞机大摇大摆的从你们头顶飞过,不难想象这是去斩首塔露拉的……才怪呢。 塔露拉是条龙,屠龙需要的是勇士而非军队,这些武装人员一部分帮助我强袭萨卡兹雇佣兵的营地,帮助我夺回了这支部队的领导权,另外一部分嘛,就等着援军来送菜咯。 净水工厂区域外围净是狭窄的地形,大部队施展不开,反而适合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发挥单体战力的优势。梅菲斯特被罗德岛的另外一部分干员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剩下的只剩下爱国者的游击队,我想,龙门近卫局的火炮阵地也应该布置完毕了。” 浮士德突然意识到,净水工厂整个南线阵地引发的骚动是为了制造一个巨大的诱饵,制定这个计划的人不准备深入这座城市去逐街逐屋的清扫,而是用一个饵把尽可能多的部队全都吸引过来,而后打一次歼灭战。 那么,必须得…… 爆炸声打断了浮士德的思考,他看向远方,龙门的炮兵阵地发出怒吼,顷刻之间,净水工厂区域仅存的通讯基站在炮击中被摧毁,他们和其他区域的联络中断了。 感觉到危机的 W 就地翻滚,浮士德使用源石技艺加持的一发弩矢贯穿了她刚才依靠的墙壁。 她在闪避的同时不忘开口继续嘲讽: “你又愤怒了对吧,对于我这个叛徒格外愤怒,但你又是个安静的人,所以就连你的愤怒都无声无息。 那些通讯站点就是方便你们发出求援信号而特意保留的,你现在想反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它们完成了使命,那么就该退出舞台,犹如你们一样需要退出舞台。 哎呀,可别怨我,我只是在你那个没脑子的残暴朋友玩屠杀游戏的时候,把切尔诺伯格的地形摸清楚,然后告诉了罗德岛而已,此刻,他们对附近地形的熟悉远胜过你们。 是我的错吗?从甩锅的角度来看的确是我这个叛徒告密。然而你的好朋友不曾做过一件正确的事情,而你则有很多机会劝诫他,却选择陪他一起堕落,同生共死,这就是男人的友谊吗?” 浮士德的回答是连续开火,带着愤怒的弩箭把墙壁打的千疮百孔,W 被逼到一个狭窄的角落里,重新出现在浮士德的视野中。浮士德举起手,示意幻影弩手齐射的时候,W 却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她又一次摁下起爆器的按钮,如同把梅菲斯特送进地下一样,她也把自己送进地下,恰好一支罗德岛的小队正在以扇形队形前进,在前方的塌陷事故发生后立刻相互牢笼,组成严密的防御阵营。 “喔,训练有素。” W 拍拍身上的尘土,对领头的女骑士临光说道:“我是 W,目前受雇于罗德岛的萨卡兹雇佣兵。” 临光颔首: “我知道你,正好,博士嘱咐我们给一位‘即将从天而降的美洲大蠊’运送武器, 他所料不错,你果然出现在这里。” “啧,我随机应变想出的脱身方式也被他猜到了吗?被人理解到这种程度,反而让人觉得恶心。” W 抱着手臂感觉一阵恶寒,她有种拼命逃,拼命逃,却仍然被博士置于命运掌控中的错觉, 成为棋盘上一颗驯顺的棋子,在合适的时机运用合适的武器,执行他的战术对准他所认定的敌人。 尽管不爽,W 还是拿到了博士为她准备的装备,她把长铳背在身后,一排手雷斜着挂在武装带上,右手提着发射器,用于发射罗德岛制作的爆炸物。 她看向前方,就在不远地方,罗德岛的数支小队交替射击,无衔接的攻击把梅菲斯特的部位压制在原地。几乎不用瞄准,W 单膝跪地,朝着敌军最密集的地方扣动扳机,爆炸物的尾气画出一条几近平直的白色轨迹,几秒之后爆炸,阵型顿时出现了一个缺口。 爱国者留在高地上的游击队紧张的观察着战局,那位副手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爱国者以以身涉险。优秀的指挥官有让人为其慨然赴死的魅力,而游击队人人都愿意为爱国者赴死。 爱国者一个人压制了罗德岛一整个小队,弩矢、法术和近战攻击不能阻截他前进脚步,而当他举起手中的战戟时,在他前进的道路上没有一合之敌。 罗德岛与之对战的小队有十三人,但他们却被一个人稳定的压缩空间,爱国者的前进伴随着罗德岛小队不甘心的后退,于是爱国者距离博士越来越近。 任谁都看得出来,爱国者没有对周围的罗德岛干员做出有力还击的原因,只因为他执着于干掉博士,不然,他完全有机会杀死脆弱的术师和治疗者们,就连重装干员也接不下他几次攻击。 他执着于博士的原因不明,但敌我双方都认识到爱国者的目标,罗德岛的干员拼着性命去堵截爱国者的行进路线,从正面轰击,从侧面袭扰,从头顶刺杀,然而在过于坚固的防御面前, 他们的努力无功而返。 爱国者早已经过了巅峰期,不然他大概可以一戟一个小盆友,但在游击队员心里,爱国者仍然是最强的,他们对他怀着儿子对父亲般的敬爱。最初,在每个孩子眼里,父亲都是无所不能的化身。 直到他们看到了南线的骚乱。 游击队占据了这附近的制高点,因而能较为清晰的观察战场的局势,他们期望和塔露拉狗咬狗的四架运输机带着武装人员折返。 一架飞机放下了武装人员,恰好此时萨卡兹雇佣兵的营地被一串爆炸席卷,这些人径直冲进了营地中,领头的是一个小姑娘,她挥手,黑色的光线唤来死亡,冲进每一个被炸弹的烟尘标记的地方,迅速干掉了上了 W 笔记本的人物,紧接着 W 出面,接管了营地。 看到萨卡兹雇佣兵如此轻易的调转矛头,游击队的人不禁暗骂一声。与此同时,另外三架飞机放下的武装人员与作战物资卡住了通向净水工厂的三条道路。有经验的游击队员可以看出, 那些路障坚固沉重,且守卫者经验丰富,人人都能以一当十,恐怕来自外部的援军很难击败他们,那里将变成可怖的绞肉机。 然后,南线阵地的中心也开始出现骚动、爆炸,一部分人被送进了地底,在他们明码发出呼救信号后,仅存的通讯站点就被来自龙门的火炮摧毁。 那些火炮曾经沉寂了很长时间,却在此刻发难,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陷阱,用来诱骗整合运动兵力调动的陷阱。眼下,游击队是唯一有能力支援友军的部队,但他们的行动路线处于近卫局火炮阵地的覆盖下。 要不要冒险投入兵力,投入多少兵力,抵达友军阵地后该怎么办,这些突发情况考验着指挥官随机应变的能力,整个团队的执行力和一点点运气。 这不是游击队的副手能够做到的事,因为对面的指挥官严实合缝的执行了计划里的每一步, 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所以万般无奈之下,他打扰了爱国者的战斗。 爱国者一度沉浸在与罗德岛小队的战斗,他们让他回忆起了军旅生涯交手过的敌人。罗德岛的武装人员与军队有着显著的区别,他们更像那些放荡不羁的佣兵,却又比佣兵们多了信念。 拥有信念的敌人是可怕的,爱国者看到谢拉格的军阀、叙拉古的前黑帮家族杀手、流浪信使、萨卡兹人、莱塔尼亚的学者、莱茵生命的前职员、成名许久的佣兵与出身未知的人外之物并肩战斗。 狡诈的人,残忍的人,老成的人,天真的人,迷茫的人……他们通通把自己的性命与思考托付给了他们的指挥官,这种信任让人尊敬,只是他们的指挥官是个毒瘤。 爱国者的思考里不乏迁怒的成分,他不乐见一个邪魔外道战胜另一个邪魔外道,被不知情的人们堂而皇之的视为英雄,所以必须要在这里和巫师做个了解。 他持盾向前,两位重装干员被他撞的踉跄,他的战戟挥向天空,架住小红帽的刺杀,手臂发力把她挑飞,然后用力劈下,法术、箭矢都在这条黑色的轨迹上被一分为二,准备偷袭他要害的两位鲁珀族姑娘被迫两边躲闪,而战戟的柄部则架住谢拉格军阀的快刀。 这些雏鸟很强,只是还需要时间来兑现天赋。爱国者祝愿他们有着美好的明天,而希望巫师先生没有明天。 巫师先生越是把命运说的笃定,爱国者的反抗就越发猛烈,这个不屈不挠的斗士一举一动, 无不阐释着抗争的信念。其他人不知道爱国者的心路历程,只觉得他对博士充满仇恨。 爱国者狂呼酣战,他的呼唤即是号角,他的心跳即是战鼓的节拍。他距离博士越来越近, 男人面容越来越多的细节也纳入他眼中。与开场相比,博士的位置一动没动,就连表情也是神游在外,似乎在有更值得投入的事情吸引着他。 这份傲慢把爱国者激怒了,火炮的轰鸣,部下的呼唤把他从仇恨中唤醒。他回头看了一眼, 原本平静的身后变得一片混乱的时候,便明白博士的注意力都飞到那里。 这时候,博士“悠悠转醒”,冷冽的光芒从他眼中渗出,他在公共频道里对着爱国者说道: “好了,不相干的人物正在陆续退场,爱国者,我们的战斗可以继续进行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死神干爹(6) 在爱国者面前,博士取回了自己面对强敌时应有的姿态……尽管这伴随着战场上整合运动成员的惨叫。 爱国者只看了一眼就回头,他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背后的惨剧也不过是让他皱眉一下的程度。他对那些欺负普通人时作威作福,但面对专业的武装人员,哪怕拥有三十倍的兵力优势依然被人从前后凿穿的废物队友不屑一顾,同时……也不忍心就那么看着他们被屠杀。 爱国者为了如何把这些饵解救出来,如何把整个战局逆转而分神,博士环环相扣的部署把他逼得喘不过气来。即便失去了记忆,博士那股让人厌恶的精明还是没有变。 然而博士不会给他时间思考,他下达了压上的指令。指令的执行从年开始,她手中熔融的巨剑故技重施一般刺向爱国者的胸口,爱国者提盾格挡,战戟挥舞拨开了箭矢与法术。 拉普兰德双剑上的气焰暴涨,银灰的长刀上也已经聚敛慑人的能量。他们出现在爱国者的左右肋部,爱国者微微偏斜身体,躲过黑的射击的同时,把防御最坚固的地方留给了银灰,而把相对脆弱的位置暴露给拉普兰德。 他全力防守,而不是抢先击杀银灰的策略是正确的,因为难缠的红从天而降,一击不中后遁走,德克萨斯衔接红的攻势,让金色的剑雨从天空坠落。 如果他真的试图击杀银灰,必然会被这波刺杀控制两秒左右,那时候银灰的源石技艺就会直接撞上他毫无防备的身躯,造成更大的杀伤。 爱国者明白在博士手中,红与德克萨斯是作为控制节奏的节拍器出现,在以前的战争里, 如果是遭遇战的话,他也喜欢派出己方的勇士钻进敌人的队形里用以牵制。 真怀念啊,他想。 下一秒,真银斩降临了,银灰花了一些时间才积攒起来的能量化为弧形的涡旋直奔爱国者的身躯,爱国者竭力转身,然而年的巨剑压在他的盾牌上妨碍了他。很快,另一股力量来协助年,塞雷娅使用了自己操控钙元素的技艺,对爱国者的身躯做出妨碍。 靠的太近,塞雷娅看到了爱国者破烂的军服下已经和身体融为一体的源石结晶,它们是如此坚固。这就是爱国者盔甲破烂却防御力异常强悍的秘密。 珊瑚红色的法术从塞雷娅背后疾驰而来,不断击打爱国者缺乏防护的头部,然后是炽热的、 仿佛火山喷发一样的焰流席卷爱国者的范围。 拉普兰德在爱国者的后背斩出 X 形的浅浅伤痕后就撤退了。安洁莉娜的源石技艺还好,而艾雅法拉炽热的火焰是不分敌我的。塞雷娅可以靠钙质化忍受隔离高温,而年本身就炽热至极。 艾雅法拉的焰流把三个人吞没,银灰行云流水般的刀法剥离爱国者仅存的铠甲,闪灵与夜莺不断挥洒能量,驱散疲劳,修复细小的伤口,削减痛感,陨星交替射击高爆弹头与普通弩矢, 黑也使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让裹挟着血色气浪的弩矢飞向爱国者的眼睛。 “……够了。” 嘶哑的声音从爱国者口中发出,他用战戟挑飞了弩矢,手臂发力,压在他盾牌上的两个重装干员一起被掀翻。他掀起的风浪震碎了艾雅法拉和安洁莉娜的源石技艺,只余下珊瑚红色的光粒与火花不断从他身上剥离。 爱国者并非毫发无伤,甲胄的碎片、黑色的源石结晶从他身上掉落,拉普兰德留下的战果依然在。然而,承受了如此多的输出后,爱国者仍然没有被伤及要害,于是他从容的抬起手臂, 手中的战戟开始发光发亮。 不好。 在场的干员们都知道爱国者的这一招为谁而准备,博士沉稳的目光出现一丝波动,他并非万能的,只是做自己能做之事。 于是,他下达的冷酷指令与干员们救他心切的想法重合,擅长要人保护的黑把弩具背在背后,拔腿就跑向博士的方向,而其余人则拼着自己的性命想要打断爱国者的动作。 爱国者的行动很迟缓,而他的攻击比行动快一些。在拉普兰德的剑刺向爱国者右臂腋窝的时候,爱国者已经把手中的战戟投掷出去。 塞雷娅把盾牌丢了出去,它出现在战戟的飞行轨迹上,然后被它弹飞。年发动了新的源石技艺,只是战戟把她甩在身后,德克萨斯不幸出现在战戟的飞向道路上,而她判定自己挡不下这一击,拉普兰德却从一旁扑过来抱着她翻滚到一边,仅仅是被战戟的气浪擦中,拉普兰德的后背便已经鲜血淋漓。 红与银灰拼命回赶,夜莺想要使用鸟笼却被博士制止,同样被呵斥的还有安洁莉娜与艾雅法拉,博士命令她们不许回头,专心准备源石技艺。 来不及了! 黑做出这样的判断后,她原地刹车卸下弩具顺势射击,陨星和她抱着同样的念头,她们的攻击没能扰乱战戟飞行的轨迹,只是消耗了裹挟在上面的力量,减慢了它的速度。 战戟未至,博士的衣摆却已经被狂风吹起,在此刻,爱国者的武器比太阳更骄盛夺目,他能从其上感受到 200 年的战争与人生所积累的智慧、力量与愤怒。 在博士的感官里,时间的流逝变得格外缓慢,他看到闪灵拔出长剑,从战戟的刃弯之内穿过,两件武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战戟又被消去了一部分力道; 他看到一块金属碎片化为护盾,旋转着切入他与不断减速的战戟之间,战戟的戟尖碰撞盾牌,火星四溅,其中一缕在他衣服上烧出一连串的小洞。 “赶上了。”年说。 那片金属碎片是她分离的装备的其中一部分,在闪灵削弱了战戟的冲击力后,盾牌阻挡了戟尖,保护博士不受伤害。闪灵手臂发力,挑飞了战戟,那附带的一闪似乎分裂了天地。 无人看到闪灵何时拔剑,也无人能看到闪灵何时敛刃,大家只看到锈蚀的战戟在半空打着旋落入泥土中,悬浮的甲片从博士身边收回、重组,重新变成年的盾与剑。 爱国者失去了自己的武器,盔甲被尽数剥离,露出与源石结晶结合的丑陋躯干;塞雷娅失去了自己的盾牌,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指虎戴上;年把巨剑扛在肩头,巨剑之上的火焰趋于黯淡;银灰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着,还要花一小会儿才能重新平静; 夜莺提起提灯法杖,治愈了拉普兰德背后的伤口,不过,拉普兰德的脊椎受到了影响,她暂时无力从德克萨斯身上起来。而德克萨斯呢,她捂着右肋,感觉那里断了一两根骨头,即便施加了治疗术,她仍然感觉活动受到了伤势的牵扯,变得困难起来。 艾雅法拉和安洁莉娜仍在酝酿着下一个源石技艺,她们是战场状态最完好的人;相对来说, 哪怕用上弦器的帮助,黑与陨星一个感觉双腿酸痛,一个感觉双臂酸痛。 特别是陨星,因为高爆弹头会在弩槽里进行一次微小的爆炸来把弹头推出去,所以爆炸中释放的能量中的一部分就转化成了冲击力,让陨星的上半身晃动起来。考虑到陨星的身材,哪怕她穿了运动内衣,持续的动荡对她仍然是一种折磨。 除此之外,两位弩手的困扰在于她们携带的弩矢已经消耗了一半,体力也只够把剩下的一半勉强打光,如果那时候爱国者仍然在她们眼前矗立,她们一个考虑拔出短刀殊死一搏,一个考虑抱着博士跑路,最快的速度跑回近卫局的阵地。 一抹红色从博士身边飘过,红稳稳落地,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很硬的猎物,咬不动。” 闪灵注意到红腿上被战戟……不,是被战戟挥动时的流风割开的伤口,于是施加治疗术修复了伤口。 拉普兰德与德克萨斯需要一些时间参战,银灰需要时间回复技力,艾雅法拉和安洁莉娜需要时间,塞雷娅只剩治疗的功能,年、黑、陨星的状态不好,夜莺和闪灵都各有一个左右战局的招数还没有使用。 博士充分观察了战场的态势后,认为有必要拖延一定的时间来恢复队伍的战斗力。他能感受到,现实对于爱国者的摧残远胜于源石病,爱国者无法同时赢得两场战争。 或是就在此时用嘴炮打赢爱国者……尽管可能性不大。他想。 “我方已经和整合运动的零星支援人员交火,也有些见势不妙直接跑路的,如你所见,这是区分整合运动内部是忠诚于塔露拉或者被裹挟其中的好机会,忠于塔露拉的人不能留。而那些跑路的人,我希望他们能够记住这份痛苦,痛苦能够让他们抉择之前谨慎的想一想,自己要为什么而战。”凯尔希说。 “博士,我们已经击退了整合运动的攻势,W 也联络说进展顺利,再有一刻钟就能见到梅菲斯特的尸体,但我观察到浮士德似乎有舍弃其他队伍,带着精英部队向地下转移,和梅菲斯特汇合的意图。”阿米娅说。 博士在事前花了很久来了解敌人,制订计划。梅菲斯特和浮士德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是棘手的,所以一定要一开始就把他们分隔以便各个击破。 既然他能想到把这对好朋友分割一次,也做好了他们寻求再聚首的可能性。一直按耐不动的友军就是他预备的保护措施,现在正是启用他们的时候。 罗夏接入了诗怀雅的频道,他说道: “久等了,诗怀雅局长,请把布置在炮兵阵地前沿的兵力中的五分之四,投入到南线敌军集团的进攻里,那里有一颗唾手可得的战果。” “你不是把他们当诱饵吗?” “整合运动数量庞大,但能拿起武器作战的不多(相对来说),这里差不多已经是他们能动员起来的极限,这就足够了,我不想杀戮妇孺,那太没品了。” 其实博士小小的撒了谎,一方面他希望击败整合运动,另一方面又希望在战斗结束的时候, 整合运动能够保留更多的力量。 从理想的角度来说,完成一次外科手术,精准的割掉腐肉的感染者抵抗组织未必能焕发新生,但至少能够继续存活下去;从现实的角度来说,为了避免龙门或者乌萨斯追杀罗德岛的可能性,他需要一个更有吸引力的东西,转移这些巨人们的注意力。 想要保存整合运动的残余力量,爱国者和他的游击队是避不可少的,所以在他的计划里, 这两者都是存活而不是消灭。只不过,这和龙门的利益诉求不尽相同,所以他必须用委婉的借口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与爱国者对峙之后,他走多了点私心,想要知道爱国者记忆里的“巫师先生”是什么人物, 他曾向爱国者展示过什么,又夺走过什么。 诗怀雅沉默了,看起来她察觉了博士的意图,因而说道:“爱国者的游击队该怎么办?” “警告性的炮击,以及,我还为这个可能性留了一手。” “博士,我想你的留一手可以使用出来了。”诗怀雅说,“游击队已经开始行动了。” 博士重新把注意力转向爱国者,爱国者既没有取回武器的意思,也没有使用新的源石技艺, 看起来正在回复状态,实则下达了决断。 他终究还是更认同整合运动旗帜,所以要拼着自己的命,拼着部下的命去抢救那帮不值得救的“同胞”……在理解这一点的时候,博士接入了阿米娅的频道,说道:“让她出动吧。” 紧接着,博士看向爱国者,在公开频道说道:“爱国者,还要再打吗?” 爱国者点点头:“……再来!” “但我已经失去了这种兴趣,感觉有些乏味。” “战争,从不,有趣。尸山,血海,残忍,痛苦……只有疯子,享受,它的快乐。” 博士摇了摇头: “不,这不是战争,这只是你我之间牵扯到少数人的私斗。战争,成千上万人厮杀的环境,政治的延伸,双方的指挥官们开动脑筋,竭力避免己方犯错,以及抓住对方犯下的错误,还有一定的偶然性……这些才是战争。 再看看我们现在,符合以上的要求吗?你亲自现身阻挡我们,最初的说法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考验我们有没有击败塔露拉的能力,以及让我死。 可是,你让部下顶着龙门的炮火去救援不该救的人,伤亡已经无法避免;我们可能有讨伐塔露拉的实力,在经过你的消耗后可能变得不再可能;到头来,这场决斗的意义只剩下让我死……甚至,你连这唯一的目标也无法完成。” “一样的,傲慢,让人,不快。这是,命运?” “我并非命运的编织者,我只是擅长利用命运。” 博士愣了一下,这句话不是他想要说的,但他却在和爱国者的交谈里自然而然的吐露。他想要说出劝降的话语,但到了嘴边却变成另外的模样—— “我曾向你展示过,命运是公平的。你本可拥有幸福的人生,但你却执意对抗那些你不可能对抗的东西,行不可能之事,所以你的幸福在每一个错误选择后被当面摧毁。 人人都尊敬你,哪怕是我现在拥有的棋子们,他们也因为尊敬而对你全力以赴。他们尊敬你的抗争精神,纵然会失败,却仍然坚持挑战的精神。这些悲情把你塑造成英雄。 它是一份恩赐,一份诅咒,一方面作为英雄的你拥有了远超乌萨斯将军的可观号召力。历史会记住你,无论持有何种立场的记录者都会记下你的名字,将你的传奇书写。 同时,那些让你升的更高的东西——也就是那些悲剧摧毁了你的幸福。你并非无情,你的痛苦藏在源石结晶里,,藏在你残破不堪的盔甲里,藏在锈蚀的长戟里,藏在我给你的项链里。 你痛苦,你迷茫,如果可以悔恨,你必然会对每一个人生至关重要的时刻做出的错误选择而悔恨。你把我当做一切的源头,试图从根本上纠正错误……或者只是迁怒。 你杀了我,命运依然如同湍流,失去的事物无法挽回,不曾存在的未来不会凭空浮现。整合运动必须被清算,塔露拉也将迎来她的终结。 如今,你还要做出另一个错误选择吗?我很好奇,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东西。” 博士伸手指向远方,爱国者回头看去,本应向南推进的游击队止住脚步,本应开火的火炮阵地悄无声息,所有的变故都因为一个女人,一支队伍,一道矗立的冰墙而改变。 霜星和她的雪怪小队出现在昔日的同僚面前。 曾经,雪怪小队与游击队亲密无间,看到传闻在龙门覆灭的同胞们完好无损,甚至人均胖了三斤,游击队是喜悦的。但看到对方的装备从万国牌换成雷神工业统一订购的制式装备,看着对方犹如学院派一样整齐划一的施法,而非大力出奇迹的时候,游击队又感觉这支小队有些陌生。 更陌生的是霜星,霜星曾是荒原上的寒风,如今却成为在春天绽放的料峭花朵,似乎在她生命里盘亘的冬天已经结束。她的气场比过去更弱,眼神比过柔和,而火炬般的光芒取代了晦暗,成为她脸庞上常驻的色彩。 “你……真的是霜星?” “是我,”霜星在公开频道里回答,“需要我证明些什么吗?唐泰斯,你马上要和未婚妻结婚的时候,遭遇了三个坏蛋的合伙暗算,被囚禁在监狱里,你继承了一个老术师的智慧与财富, 也继承了他的源石病,回国之后化身基佬山伯爵完成了复仇,最后因为猥亵幼女海黛被抓,被发现是源石病人,于是关进矿场劳改。” “啊,这……” 游击队的首席联络员被击沉之后,他的副手接话道: “说出一个人的隐私可做不得数,在一 些地方,术师能把源石植入人的大脑,让受害者把他关心的一切吐露出来,而有些人则能够污染一个人的灵魂。” “于连,你想说我是罗德岛准备的伪装者或者被罗德岛操控的本人?你对女人怀着强烈的控制欲,但请不要以己度人,认为人人都这样,不是每个人都像玛蒂尔达小姐或者德瑞纳夫人, 一个被你搞大了肚子,一个伤心欲绝。 至于我有没有被控制的问题,见鬼,如果有这种法术我就给老东西……爱国者安排上了, 他倔的像阿米娅一样,还在为了塔露拉那种(乌萨斯粗口)和梅菲斯特那种(乌萨斯粗口)浪费(乌萨斯粗口)的时间,我(乌萨斯粗口)巴不得他们死。” 这下联络员们都不出声了,觉得霜星是以自己的意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可能性很高。 “塔露拉出卖了整合运动……不,她一开始就没打算为感染者付出什么,而是打算让我们当做路基,铺出一条通向龙门的路,然后找龙门的人去复仇,她能不能复仇我不知道,我们那时候必然都变成白骨了。 梅菲斯特那小鬼不干人事,咱们以前又不是没弄死过他的人,他的人也阴过咱们。你们听老东西的话,扯着大义的旗子去救人家,人家领情吗?人家舔的是塔露拉又不舔你们,说不定反手就把你们变成他的牧群! 停止交战,由老东西带着你们保护所有切城的平民感染者,整合认同为感染者抗争的理念但脑子还没有坏掉的武装人员,和我们一起去杀了塔露拉,或者等我们杀了塔露拉,你们把这艘船开走,开到乌萨斯兵力薄弱的地方继续正义的事业。 或者,你们听老东西的命令,继续前进,那么我们的情分就此断绝,你们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霜星的话通过联络员传达到游击队中,游击队骚动起来,爱国者沉默的旁听了全过程,回头看向罗夏:“这是,选择?” “我听闻你在为乌萨斯做大尉的时候,曾经遭逢过类似的不幸。现在,你要做出什么选择呢?” 博士自然清楚这样做只会激发爱国者更大的愤怒,对于爱国者这样坦荡而正直的人来说, 愤怒的产生未必是件坏事,当即宣泄出来,便有了和解的基础;若深埋在心底,长久发酵,便容易成为固执的偏见和裂痕。 他原本想要提一嘴霜星已经和他睡过了,想必能激发老父亲一倍的怒气。但是这种事在公共频道里说,不仅能激怒爱国者,还有可能对罗德岛方的战斗热情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我来这里是为了信念而战的,谁要听你的家长里短啊! 所以,想要和爱国者和解,必须释放的引爆他的愤怒。霜星,爱国者心底仅有的一点美好东西,就那么被博士诱导着摆上台面,当然,这也是霜星本人的意愿,她固执的想要改变固执的养父,而她的养父亦然。 “霜星,”爱国者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对抗,我?” 霜星语气抱歉的回答: “老东西,我们本来就谈不上背叛,就像所有父女一样,长大后就疏远了。此刻,我第二后悔的事情是劝说你加入整合运动,而第一后悔的事情,是没法和你实现吃冰淇淋的约定了。” “十年前,你,天真,写信,说要给,十年后的你,我,代为保管,你说,酬劳。是冰淇淋,一起吃。 十年后,信,不见了。你,不见了,冰淇淋,不见了。我,刚刚,想起。我,什么都,做不到。约定,遗忘;承诺,背弃;幸福,破碎;力量,无用。命运,屈辱。” 爱国者掩住了自己的表情,他嘶哑的声音里掺入轻微的颤动,这是他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最轻微的悲情。霜星眼眶一酸,感觉泪花模糊了眼睛,她嘴上叫爱国者老东西,但在心里, 他一直是她最敬爱的父亲。 “大姐,”雪怪小队里一个少年说道, “你哭出来我们也不会笑话你,说不定对面的游击队也就和我们握手和解了呢。最近,罗德岛上课讲炎国的六星特种干员孟姜女哭倒长城,你也加把劲,把游击队的大叔们哭倒。” 自然,这小鬼被霜星铁拳制裁,霜星深吸了一口气,对爱国者说道: “在来的时候,我已经 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不是个好父亲,作为领袖又缺乏治理能力,你只懂得打仗,然而光是杀人, 我们什么也保护不了。 感染者必须有家园,种植粮食,接受教育,重组军队,生产商品,与外界贸易,克服医学难题,再让适当的娱乐温暖心灵。我希望我信任的罗德岛能做到这一点,也希望你带领的整合运动都做到这一点。 但是,如果你执意厮杀的话,我也会奉陪到底,但我不会恨你,希望你也不要恨我。” “我不恨,我只恨……” 爱国者抬起头来看向博士,博士的面容顿时变得面目可憎。哪怕罗德岛的干员们集体围攻都没能让爱国者大口喘气,但现在,这位山峦一般沉稳的恐怖存在却在颤抖着。 博士看了拉普兰德一眼,接入她的频道问道:“你好了?” “被德克萨斯抱了几分钟,我好的已经不能再好了!” 拉普兰德把剑刺进泥土中,她扶着剑柄缓缓站了起来,捏住麦克风小声说道: “如果打赢了 这场仗……” “如果你敢说回老家结婚,我就直接让红撸你尾巴了。” 拉普兰德颤抖了一下,急忙说道:“我是说,能让德克萨斯穿上护士装照顾我吗?” 博士掏出机器,把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一起禁言,省的她们俩这时候闹矛盾。他向每个干员发出问询,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复。 失去的技力可以靠时间回复,身上的伤口可以使用治疗术修复,恐惧与痛苦可以靠着指挥官鼓舞。在这三样里,爱国者只可能回复技力,没有医疗干员替他治疗伤口,所有的苦涩都有他一人来扛。 他是悲情的英雄,孤独是悲情英雄必不可少的要素,它带来一种凄然的美。 爱国者的努力毫无意义,近卫局的武装人员们出动,绕开爱国者所在的战场,径直奔向已经崩溃的南线,准备收割胜利的果实。 爱国者亦清楚这一点,干员们的攻击剥离了他的盔甲,博士的言语剥离了他的借口,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与博士交谈则好,上前挑战一整支小队也好,不过是他向命运发起的又一次抗争。 他不知道该怎么抗争,也不知道向谁抗争,甚至不知道该抗争些什么。如霜星所说,他只懂得打仗。所以一位战地指挥官来到这里,抛弃他的部队,对局势不管不顾,来到这里只为宣泄他的怒火。 博士或许不是他应该抗争的正体,但博士并不无辜。萨卡兹人的族群意识在耳边呢喃,叙述着魔王的可怕之处。博士即便不是魔王的正体,也是与魔王关系亲密的人。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不去管已经被红刨坑埋进去的战戟,持盾大踏步的向前。虽然面对的是失去武器,失去盔甲,垂垂老矣只凭着一口气强撑的爱国者,罗德岛的雏鸟们仍然没有掉以轻心,回归了原来的阵型,由捡回盾牌的塞雷娅顶在最前面。 “爱国者,我们之间的交战已经失去了意义,即便如此你仍然要打吗?”博士问。 “意义,你说的,不算。我认为,它是,它就是!” 这句话成为爱国者的宣战布告,博士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又睁开,他从后面的手提箱里取出加键唢呐,在喇叭口的位置塞入一个电子器械,然后与音箱相连,他对着唢呐吹了一下,音箱里“嘟”的声音扩散,犹如在战场投下了一枚高音炸弹,所有人都产生了心悸感并看向万恶之源。 “爱国者,你期望抗争,我偏要让你顺从命运。 “博士把唢呐放在嘴边, “感受痛苦吧,体 验痛苦吧,接受痛苦吧,了解痛苦吧……如此,方能达成短暂的和平。” 今天的 8000 字算正常更新+上个月请假的一更,不算还欠更。 第二百五十章 死神干爹(7)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切尔诺伯格的无名街道,一户普通的家庭中诞生下孩子,他们给他取名伊诺,希望他健康的活下去。 伊诺拥有美妙的歌喉,他虽然不通乐理,却懂得利用天籁之音让人们产生共情。孩子们崇拜他,大人们夸奖他,人人都觉得伊诺长大后能够进入皇家合唱团,成为一名伟大的歌唱家。 直到他得了源石病。 伊诺最初仍能歌唱,然而因为源石病,小鸟鸣啼在同样的听众中变成了乌鸦的旋律。因而他们歧视他,放逐他,虐待他。 伊诺被赶到了附近的下水道里,他对着下水道里的虫子和老鼠歌唱,对着下水道的黑暗歌唱,为保持希望歌唱。然而,虫子寿命短暂,老鼠并不仁慈,黑暗浸染了伊诺的人生,他也不再怀抱希望。 所以,他失去了天籁之音,发觉自己无法顺利唱出一首完整的歌曲。不过没关系,取而代之他觉醒了源石技艺,当他发现他可以借助特殊手段操控别人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和常人做了区分。 他自认为是人偶师,而万物皆为他的人偶。对于源石病的憎恨渐渐被对普通人的憎恨取代, 如果可以,伊诺想要报复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 除了他唯一的朋友萨沙。 在伊诺没有得源石病的时候,萨沙只是崇拜他的同龄朋友中的一个,而当他得了源石病, 其他人离开去寻找石子来丢他的时候,留在原地张开手臂保护他的萨沙顿时成了他亲近的人。 萨沙没有学过打架,但是萨沙是同龄孩子里身体素质最好的,所以拼着自己鼻青脸肿,也能把一群孩子揍的满头包。孩子们都是欺软怕硬的,有萨沙在的时候,就没人敢来下水道这里起伏伊诺。 萨沙带给伊诺食物,带来外面的消息,他是伊诺与正常社会之间联系的唯一渠道。与悲观的伊诺不同,乐观的萨沙认为源石病并不可怕,只要让人们同样理解这一点,伊诺就能回归社会。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死神干爹的故事吗?从前有个贫穷的家庭,他被迫把养不活的孩子交给死神抚养。死神令孩子健康成长,并给予他分断生死的能力。 那孩子长大成人后成为一名医生,因为死神给予的加护,他只救那些可以救的人,而对被贴上死亡标签的病人置之不理。虽然有些没医德,但年轻人施救成功率 100 的惊人战绩让他成为远近闻名的神医。 某一天,某位大臣得病,招来神医施救,神医看出那位大臣已经被死神贴上标签,然而这位大臣在宫廷中有些莫大的影响力,他便仗着自己有死神干爹,偷偷篡改了大臣的生死。 干爹对养子无比信任,他这一次没有察觉。于是神医的名声更盛,因为大臣的举荐,神医成为宫廷御医,有了丰厚的收入,神医掌握了财富。 某一天,国王大人病倒了,招来宫廷御医施救,宫廷御医看出国王大人即将步入死亡,但他内心渴慕地位——一个尊贵的姓氏,于是他故技重施,篡改了国王大人的生死。 这一次他被死神干爹发现了,死神严厉的斥责了养子,却因为父子之情而选择原谅。于是国王醒来,将御医晋升为贵族。御医如愿以偿的取得了地位。 不久以后,公主也病倒了,御医看到了公主头顶的死兆星,他原本想要推脱,但国王承诺如果御医能救活公主,便把公主嫁给御医。 御医心动了,公主是紫衣贵族,国王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和公主结合,等国王死后, 他就可以和公主成为共治国王,统治希腊庭王国。 死神干爹的警告就在耳畔,但御医决定一意孤行,他篡改了公主的生死,结果被死神干爹再次发现。 做坏事需要支付代价……死神干爹这样说,流着泪取走了养子的性命。” 这是萨沙为伊诺讲述的众多童话故事中的一个,他每一夜都会为伊诺讲述不同的故事,如此经历一千零一夜,《死神干爹》是他为伊诺讲述的最后一个童话故事。 萨沙和伊诺的家人进行了沟通,他去请教医生,然而把努力学来的医学知识和伊诺的家人科普,让他们认识到感染者的日常接触并不会传染,如果及时服药的话,感染者的症状在早期就能控制。 回过头来,萨沙便鼓励伊诺重新回到家庭,他已经为友人铺好了路。而伊诺呢,怀着对萨沙深厚的信任回到家中……然而什么都没变。 大人总是反复无常,大人从不信守承诺,当伊诺在草坪上被邻居家的孩子按在地上打的时候,伊诺的家人呵斥孩子,不要弄脏他们家修剪过的草坪。 伊诺明白了,切尔诺伯格很大,但没有感染者的容身之处。愤怒的他使用源石技艺,操控了欺负他的孩子,他踉跄着站了起来,和最初的牧群一起看向最初的受害者们。 等到萨沙赶到的时候,他看到了地上喷溅的血液,伊诺的家正在熊熊燃烧。眼神坏掉的伊诺回过头来,对着唯一的友人说道:“萨沙,站在你亲手摧毁的东西面前,会让你显得更酷。” 这事不是萨沙的错,但萨沙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多事,如果能在牵线搭桥的过程里更谨慎一些,他就不必目睹伊诺坏掉的这一幕。 萨沙这一次没能保护伊诺,他暗自立下誓言,这将是最后一次。怀着对友人的愧疚,他抱住了伊诺,然后吞入未经处理的高污染源石,主动成为感染者。 不久之后,他们投身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地下组织,虽然名为整合运动,但它并没有将感染者们整合,直到一位燃烧的女人逐火而来,她带来了力量、信念与目标,于是分崩离析的感染者在她手上开始整合。 萨沙易名浮士德,伊诺易名梅菲斯特,他们一个做为魔鬼而烦恼的凡人,一个做玩弄人生的魔鬼。这是萨沙与伊诺故事的终点,也是整合运动高级干部浮士德与梅菲斯特的起点。 “浮士德!” “队长!” “老大!” 浮士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张被血污与狼烟熏成红与黑面庞的部下们,他们的脸上写满关切、焦急与严肃,让人想起黄昏的音乐教室与美术教室的画像与石膏像。 记忆随着新鲜的空气涌入,浮士德想起他看到游击队被霜星所阻挡,于是下意识的用弩具瞄准了霜星。只不过,是霜星和爱国者训练了浮士德,让一个身体素质好一些的小伙子接受系统的训练,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战士,称职的指挥官。 就这层意义上来说,霜星可谓浮士德的恩人,他不想与恩人交战。恰好,诗怀雅指挥的近卫局开始压上,于是浮士德调转弩具,化身无情的死神规律的开火。 在节奏规律的射击中,持盾的重装防御者被洞穿手臂,而那些更轻护甲,或者连护具都不佩戴的先锋们则发出惨叫。 六死七伤,这是浮士德在近卫局冲到阵地前沿时取得的战果,然而他只是一个人,更多的远程职业那手中贫弱的民用武器无法动摇近卫局佩戴的军用装备,术师们被敌人凶狠的气势压迫,施法的速度慢了一半。 浮士德原本指望在敌人立足未稳的时候,让幻影弩手们输出一阵,消灭一些敌人。然而, 近卫局冲上阵地前沿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收缩队形。狙击者们从巨型盾牌的观察槽中射击,压制整合运动的术师们,再让己方的术师对准所有能藏匿幻影弩手的位置狂轰滥炸。 近卫局的施法者们能量来自于源石,看到他们不计代价的使用源石编织强力法术,浮士德有种被己方正在被龙门币砸死的感觉。 他重复的装填、射击,转移,装填……在杀人的同时也维持阵型。然而在相持了十五分钟后,这些靠蛮勇维持士气的人们就在过度的体力消耗里失去了勇气,自然也就失去了士气,于是大规模的溃逃产生了。 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阵地的北边和东边都被罗德岛与变节的萨卡兹雇佣兵牢牢把守,南边失陷在地下的梅菲斯特正在和罗德岛的精锐武装交战。 浮士德让幻影弩手掩护其他人撤退,而他则掩护幻影弩手撤退。他杀伤了更多的近卫局成员。然而,他选择逆行,就像退潮后的礁石一样显眼。 近卫局的火力集中到他身上,之后浮士德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他只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者,自己的奋战无助于大局。就像此刻在孤独奋战的爱国者,浮士德认为就算爱国者杀光了罗德岛的小队还有博士,也对这场战争毫无帮助。 但是,浮士德觉得自己能理解爱国者一部分想法,参战的理由有很多:为团体,为信念, 为金钱,为吃饱……但选择了团体不等于否定个体。浮士德当然为整合运动的感染者而战,但他也为了梅菲斯特而战。 甚至,梅菲斯特比在场的所有人还要重要。浮士德曾立誓保护梅菲斯特,他无力改变大局, 却有机会改变梅菲斯特的命运。 “我们这是在哪里?”浮士德问道。 “地下管道,乌萨斯人在地下藏了东西,不知道藏了什么,但这条水道通向核心区域,用源源不断的活水被引流倒那里。结果咱们没喝到这些水,却被罗德岛的人给利用了。” “我们是怎么下来的?” “近卫局领头的一个菲林族女人还有一个高大的鬼族女人联手对抗你,她们卑鄙无耻的让其他人在远处进行牵制,消耗你的体力。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先把源石投掷物丢到附近,然后射击它,利用那个叛徒(W)演示过的方式让你掉到地下,不然的话……” 浮士德颔首:“我懂。” 他站起来活动一下肩膀,如果没有部下们及时出手,他恐怕要在近卫局的火力下当场去世了。这也让他对塔露拉的怀疑更甚:龙门的武装力量甚是精锐,哪怕他们能如愿撞上去,在龙门登陆,面对这些精锐的力量也必定讨不了好。 塔露拉承诺龙门是属于感染者的新家园,可浮士德觉得,塔露拉是把龙门作为墓地,她的朋友、她的敌人通通都会沉睡在那里。 不过,他没心思想这些问题了,因为他想到自己在地下的话,就意味着梅菲斯特也在附近。 梅菲斯特本人的战力取决于牧群的数量。 在整合运动里,梅菲斯特负责驾驭这些杂兵冲击阵地,最大程度的制造混乱,如果有准备的话,梅菲斯特和他的牧群战力有限,除非…… 梅菲斯特有个压箱底的技艺,那个技艺用出来有可能扭转整个战局,然而那个源石技艺丧尽天良,是浮士德不能容忍的。现在梅菲斯特处于相当危险的境地,随时都有可能使用源石技艺。 为了保护好朋友,为了阻止好朋友再一次践踏底线,浮士德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南边。他和梅菲斯特有种类似心灵感知的默契,无论好朋友在哪里,他都不会让他孤独。 浮士德的部下和裹挟而来的其他部队残部跟随着浮士德前进,最初这路走的很顺畅,在地表和地下,都有更吸引人的猎物被猎手们追逐着。 可是渐渐的,他们发现了源石残害,被消耗的装备、脚印,紧接着便是乌褐色的血液与牧群的尸体。 根据现场的战斗痕迹,敌人也就是罗德岛谨慎的避免与梅菲斯特的牧群进行近战,而是在远处投射火力,安全的、一点点的把梅菲斯特的护卫碾碎。而梅菲斯特呢,他的牧群数量很少, 因而自保有余,淡季不足,如果牧群散开,罗德岛的神射手就有机会狙杀他。 所以,梅菲斯特且战且退,随手把支援过来的感染者小队变成新的牧群,而罗德岛则谨慎的跟随,一边消灭梅菲斯特的护卫。 这场追逐者赢的人必定是罗德岛。浮士德得出这样的结论后,加快了脚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死神干爹(9) “那边结束了啊。” 借助无人机提供的视野,博士看到了近卫局黑色的潮水涌入净水工厂的南线阵地中,将整合运动千疮百孔的阵线彻底冲垮。果然,一个大型城邦的力量——哪怕只是明面的部分,拿出来仍然不是罗德岛这种小型组织可以比拟的。 很快,阿米娅传来了浮士德与梅菲斯特被击杀的报告。他理解阿米娅想给死者尊严,而事实的结果不外乎是二选一:浮士德履行承诺,刺杀梅菲斯特后自杀;浮士德履行承诺,刺杀梅菲斯特被反杀,然后梅菲斯特被罗德岛的人杀死。 博士确信浮士德不会背弃约定,这并非傲慢,而是友情在被置换的环境里是一味毒药。如果浮士德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博士反而要头疼,很多时候坏人要比好人难对付,因为坏人敢于践踏规则。 博士威胁浮士德的内容很简单,罗德岛需要对盟友、对雇员、对切城的事件有一个交代, 如果罗德岛抓住了梅菲斯特,梅菲斯特必然会死,但在死之前,他会榨出梅菲斯特足够的价值。 “具体来说,就是把梅菲斯特对别人犯下的罪行,在他身上重复一遍而已。 “博士轻描淡写 的对浮士德说, “我听 W 说,梅菲斯特的歌喉很美妙,想来那些从梅菲斯特手底下逃生的受害者们,不介意在他身上弄出点好听的声音。” 梅菲斯特犯下的罪行数不胜数,博士仅仅打算重复一遍,就能带给浮士德最大的恐怖。好朋友经受地狱般的折磨后凄惨死去,或者由他温柔的结束好朋友的生命…… 博士没有给浮士德额外的选择,他理解敌人的唯一目的是为了利益最大化,而他们的背景故事,他们的悲情与心酸往事,他表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因为他自觉时间如此宝贵,没必要为已经兑现了价值的人浪费时间。 于是,两个感染者的悲剧故事就在他脑海内简简单单变成了“两位整合运动的高级干部已死”,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是。 他的头脑休息片刻,重新进入博士的状态后,发觉跳跃过来的黑把他扑倒,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博士闭着眼睛问道:“发生了什么?” 黑不满的把博士拉了起来“真有你的,我们在战场上以命相搏,你却在挂机发呆。” “不,只是进行了一轮修整。” 博士睁开眼睛观察战况,刚才他站的位置有爱国者的盾牌回旋,如果普通人挨那么一下大概会伤筋断骨,但他体质特殊,物理耐受很强,所以挨一下后,大概和一口气做两百个俯卧撑感觉一样。 不过,黑做得对,博士还不想把自己的特殊体质暴露出来,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他又看向爱国者,在罗德岛干员的围攻下,爱国者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武器,那柄被红丢到一边的战戟最后被年熔融,变成可回收垃圾躺在地面上。 拉普兰德越战越勇,她双刀轻快的挥舞,编织的白色罗网不时让爱国者身上的黑色结晶迸裂。每当爱国者的铁拳要制裁她的时候,红与德克萨斯就会为她的撤退争取时间,而黑与陨星的狙击则负责打乱爱国者的节奏。 塞雷娅与年共同承担了爱国者的暴怒,银灰、艾雅法拉与安洁莉娜则构建着源石技艺,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爱国者能够判断出,如此下去他将在消耗战里被蒸发,所以才有了冒险投掷盾牌偷袭博士的举动,可惜被黑破坏掉了。 观察到爱国者的盾牌与本体分离,此刻敌人的防御被大幅度削弱后,博士让所有干员拿出了压箱底的技艺,由闪灵和夜莺开始,小队从后至前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这些技艺有些用于治愈和保护,有些用于削减敌人的速度,并加成敌人受到的法术伤害,有的迟滞并杀伤敌人,而有些则代表纯粹的暴力。 战场如同焰火大会的现场一样变得五颜六色,拉普兰德与德克萨斯暂时划水躲到一边,她们的眸子被源石技艺的光彩点亮。待最后一个源石技艺也结束的时候,蒙受打击的爱国者庞大的身躯倒下,他单膝跪在地上,苦苦支撑着自己。 “喂,不是吧,他还能动。”拉普兰德惊讶的大叫道, “萨卡兹人都是怪物吗?” 德克萨斯冷淡的回答:“闭嘴,你吵的我心烦。” 拉普兰德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再看看不时捂住肋部疼的抽气的德克萨斯, “嘿”的一 声笑了起来。能把一整支队伍逼到如此程度的爱国者是值得一战的对手,光是与爱国者交手就令拉普兰德心满意足。 这场仗打赢了 陨星觉得自己受到了种族歧视,她在公共频道警告里拉普兰德。她的心中同样被震惊填满, 因为视野里爱国者又重新站了起来,伤痕累累,却又无比坚定的托着残破的身躯向前。 想到这里,她感觉不断扣下扳机的手指变得疼痛起来。 同样的疼痛存在于黑的手上,若不是博士的命令和锡兰的请求,以她的性格应该已经冲上去和爱国者搏命,她一贯是疯狗流打法的忠实拥护者。 这份意志让人尊敬也让人恐惧,罗德岛的雏鸟们还没有见过信念比他们更为坚定,作战意志更为顽强的对手,爱国者为他们上了印象很深刻的一课。如果出现在这里的壮年的爱国者, 恐怕罗德岛这支小队会有来无回。 “如果谢拉格的长老们都有如此刚毅勇猛的精神,我们也不必落到如此境地。 “银灰看着自 己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颤的手,“这样的人,作为敌人真是太可惜了。” 塞雷娅绷紧了脸,作为重装干员她比其他干员承受着更大的压力。她默念着赫默的名字, 这名字带给她勇气,于是她架起盾牌,用治疗枪给了年一下,让后者的脸色好了一些。 “过去,受控之火的君主与不死军团开战,受控的火焰解除了控制,不死的军团最终泯灭。 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事物,就连我都变得如此衰弱。” 年嘟囔了别人听不懂的话,在她身后,安洁莉娜与艾雅法拉把自己的法杖当手杖支撑,在短时间内连续释放两次源石技艺对她们的精力消耗很大。 红拧开水壶,把水浇在自己头上,然后甩了甩头,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降温。难为她如此炎热的天气还要穿那件厚厚的红色外套,仿佛外套才是她的本体一样。 干员们与敌人的状态被博士尽收眼底,爱国者灯枯油尽,但可怕的意志力仍然可以支撑他原地站起,这个倔强的老头大概在死的时候也会站着死。 另一方面,罗德岛的干员们尚有继续作战的能力,但因为爱国者的表现,这些雏鸟们的信念在动摇,在信念的交锋里,弱势的信念屈从于强势的信念,并会向着强势的信念转化,如果再拖下去,就算击败了爱国者,这些人的士气也会不堪再战。 塔露拉还没有出现,手中的底牌自然保留的越多越好。基于这个考虑,博士才动用了他的加键唢呐 1.2 版本,在 1.1 版本的基础上,它更新了一个兼容设备和数字设备,使得它能够转化成电子乐器,配合音箱在战场掀起更大的风浪。 这是把陈拐回罗德岛的那个下午,饱睡之后罗夏为切城作战而烦恼,他反复思考自己还能为罗德岛做些什么,如何多快好省的削弱敌人时顺带迫害自家干员。 答案呼之欲出,罗夏急忙奔向火神,看着他手里提着唢呐的模样,火神无声的打了个寒战, 这恶魔兵器升级了不到三个月,怎么罗夏又想出新点子来强化它?! 火神不想干这件事,她怕自己死后会在历史上留下骂名,但罗夏熟练的站在道德高地,以罗德岛的利益为借口要求火神做出牺牲。 再加上这次 1.2 版本并不是重铸唢呐,而是让它具备电子乐器那样的功能,不是她一个人干活,所以火神勉强答应下来,转手又以罗德岛的大义和博士命令为道德高地,她娴熟的把装备部看不顺眼的一批人通通叫过来加班,自己吸溜着运动饮料,不时装模作样的指导一下,实则浑水摸鱼。 蛐蛐一个唢呐,专业人士们用两个小时拿出了设计方案,再用两个小时拿仓库里的现货进行改造,在临睡之前就被交到罗夏手里。同时,他们也要求罗夏进行保密。 罗夏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保密的,但他答应下来,于是干员们看到博士出发的时候,还奇怪他换了个大号手提箱,以为他携带了新装备……实际上是旧瓶新酒。 爱国者打仗那么多年,什么奇行种都见过,但在阵前掏出加键唢呐用音乐攻击的还是头一个。为了增强效果,博士还让黑摸出他的手枪打出增强音感的子弹。 博士亲自指挥的小队还奇怪为什么配发给他们的作战物资里追加了耳塞与降噪耳机,但现在,他们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戴上。 全盛时期的爱国者都不以速度见长,现在年老体衰,又被罗德岛的干员消耗了两轮的他更不可能逃出博士的音波攻击范围。 “人世波何物?曾无休己时。 譬如蕙兰花,熠熠扬芳姿。 一旦秋风起,零落徒伤悲。 因果波何物,历者只自知。” 当唢呐上的源石能量被激活,金色的光芒从唢呐中渗出,其中蕴藏着赤红的纹路。一首抒情的、感叹世事无常的伤感曲子被吹奏出来。 恍惚间,爱国者看到了旋转的万华镜,看到了猫耳吸血鬼、穿体操服挥舞缎带的少女、老板娘、机器人少女、弟控姐姐和可爱的和服少女,看到了一系列丑陋或者美丽的故事。 人生两百年,如梦亦如幻。织田爱国者在明智罗夏的吹奏中再次回顾了自己人生里那些被骄阳和夜幕统治的时刻,他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越人山人海,他曾经拥有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他与命运奋斗一声,结果到最后一无所有,即便最坚强的斗士在回顾这样的人生时也会流下热泪。爱国者身体颤抖着,博士的扎心打击让他的悲伤逆流成河,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从他的眼眶滚落到地面,浸润泥土,留下陈述苦难的痕迹。 陷入回忆的不止是爱国者,战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些这首曲子,游击队想起了自己在冰原度过的艰难岁月,他们看到对面的雪怪小队也红了眼眶。 近卫局正在控制感染者俘虏,博士的曲子让他们想起了生活的辛酸,而经历更悲惨的感染者们早已泣不成声。凯尔希立在高处,风轻轻吹动她的衣摆,她的脸色冰冷,拒绝了旁边的白面鸮递给她耳塞与耳机。 “再听听吧,虽然是个负心汉吹的曲子,倒也挺应景的。”她说。 阿米娅同样拒绝了佩戴耳机,在她心里有另一首歌回响,一首比泪水还温柔的歌,像悲伤一样温暖。 除了早有准备的罗德岛,其他所有人都强制终止了斗争。一曲终了,博士也疲惫的喘了口气,他以乐理为灯,吸引相互厮杀的飞蛾停止争斗,一起向着灯台飞舞,然后又亲手熄灭了灯光。 灯光虽然熄灭,但飞蛾带着对光的憧憬,暂时失去了争斗之心。飞蛾不必在黑暗中因厮杀而亡,也不必因绕着灯台飞舞力竭而亡。 他变回了诺亚·罗夏,脑袋昏昏沉沉,再看向爱国者的眼神失去了冷漠,多了悲悯,爱国者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看向向他走来的、截然不同的巫师先生。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整合运动这台手术只剩下塔露拉一个毒瘤还没有切除,你我的争斗毫无意义。”罗夏仰头看向爱国者,“你是感染者的英雄,我尊敬你,并且认为英雄不该就这样死去。” 作为回答,爱国者举起手臂握成拳头,朝着罗夏的脑袋猛然挥下。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死神干爹(10)(97→96) 爱国者掌风凌厉,他的手掌未至,流风便吹拂起罗夏坚挺的发际线。罗夏抬起头来,乌褐色的眸子映出爱国者手掌不断放大的轮廓,犹如墨水滴入水中,而把整个池塘染成黑色。 在距离罗夏的鼻尖还有五厘米的时候,爱国者的手掌停了下来。这时,罗德岛的干员还来不及阻止他,而罗夏仅仅是看着,勾勒无声的微笑,好似月亮绽开伤口,他的目光锐利如刀, 仿佛已经洞悉了通向爱国者弱点的缝隙。 “你,不怕,我,杀你?”爱国者问。 作为回答,一层淡蓝色的球形护盾从罗夏脚下升起,爱国者看向不远处,闪灵一只手已经抓住剑柄。身为萨卡兹人,爱国者从闪灵的治疗技艺与剑术里窥见了她的过去。 “她,很厉害,你有,不惧,资本。”爱国者说。 罗夏点点头,答道:“与爱国者先生战斗的时候,我想起了一点点过去的事情。‘我誓将指引前路,我誓将照明驱暗,我誓将拒绝仁慈’,在已经忘却的地点里,我对已经忘却的导师立下誓言,在拒绝的仁慈里,包括对我自己的仁慈。那时候,我以知识为罗盘,而终点则是辉光。” “巫师先生,说了,类似的,话。你们,相同,同一人,证据。” “我对过去的博士所知甚少,所以他游弋于乌萨斯是可能的,而切尔诺伯格是他最后沉睡之地,这里边隐藏着重大的秘密,如果凯尔希医生允许的话,我会弄清楚这个秘密……对不起, 有些跑题了。” 罗夏做了个歉意的手势,接着说: “同时,还有另一种力量被我想起,它具备开启封闭之物, 拆解所有秘密的力量,所以,我隐约感觉到,爱国者的攻击里没有杀意,你仅仅是发泄不满罢了。” 爱国者环视四周,看到蓄势待发的干员们,看到已经做好二度拔剑准备的闪灵,慢慢放下手来。 想要杀死巫师先生,爱国者只有一次机会,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只能杀死巫师先生一次。 这仅有的一次没有抓住后,他便不再有机会。 “净水工厂的战斗是我赢了,而你我的这场战斗是我输了,我指挥十三位干员,却勉强和你打个平手,即便我这个人没什么尊严,也不好意思继续打下去,别人会笑话我的。” 爱国者能够感受到,人性回到巫师先生的躯壳里,让巫师先生看起来和泰拉世界定义的“人” 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富有魅力。 “停战,我们,谈。”爱国者说,“不能,让,塔露拉,等太久。” 虽然诧异于爱国者态度的极速转变,但罗夏赞同这个结果,他伸出说来说道:“如你所说, 停战吧。” 爱国者握了握他的手,罗夏感觉自己的手差点要粉末性骨折,看来爱国者先生心里还是不爽他,只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而“顾全大局”。 不过这样也好,爱或憎恨好过封闭的心灵所传达的冷漠。博士能够置换环境,把友谊作为一味毒药,而诺亚·罗夏也能拗转爱恨,临光曾经那么讨厌他,现在两个人还不是“预备交往” 的状态。 爱国者没有屈服于罗德岛,却也停止了抗争,他命令麾下的游击队退回阵地中,然后和近卫局的代表诗怀雅,罗德岛的代表凯尔希在一个收拾干净的房间里达成停战协议。 协议分成两份,分别是爱国者代表整合运动与龙门签订的为期一年的停战协定,龙门会释放所有的整合运动俘虏,作为交换,爱国者会接收所有龙门贫民窟里所有的感染者。 魏彦吾大概预想到了会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提前和诗怀雅面授机宜。龙门的贫民窟改造事关龙门未来的繁荣,而在贫民窟的拆除中,最大的隐患来自感染者,这是一颗定时炸弹,魏彦吾规划的未来里没有他们,所以趁机想要用温和、低层本的方式甩掉包袱。 爱国者控制的区域早已经实现粮食自给,生产抑制早期源石病的药剂,正是缺人手搞生产的时候,龙门的包袱对他来说反而是资源。 除了明面上的内容,双方还有隐匿的、针对乌萨斯边军的默契。魏彦吾绝不可能在明面上和感染者联手,但并不妨碍他利用爱国者领导的整合运动牵制乌萨斯的精力。 切尔诺伯格是离龙门最近的乌萨斯城市,但距离龙门比较近的乌萨斯城市不止切尔诺伯格一座。无论魏彦吾还是诗怀雅都清楚,龙门的威胁不在于感染者,而是乌萨斯,整合运动不过是被一个巨人丢向另一个巨人。 而爱国者代表新生的整合运动与罗德岛签订的协议就要详实的多:首先,爱国者确认了霜星与她的雪怪小队转会到罗德岛,并按照业界雇佣兵的行情支付转会费用,转会费用又用罗德岛提供的源石病相关的药物生产技术与医护人员培训资料冲抵; 其次,他们讨论了关于塔露拉的处置权,接下来协同攻坚塔露拉以及她最后的死忠据守的通讯塔区域,接下来一年时间罗德岛与整合运动各自的航线与目标。 罗德岛与爱国者关于感染者的理念存在分歧,但当距离产生美后,他们就能在松散的框架里联合起来,于是凯士诚和博卓友谅迅速签订了条约。 最后,整合运动与萨卡兹雇佣兵自由解约,W 转而和罗德岛签订雇佣合同,罗德岛的实力上升了一些,用诗怀雅的话说,“你们组织看起来总算像那么回事了。” 罗夏挠挠头,尴尬的看向阿米娅,后者也是一脸尴尬。他理解,诗怀雅从来没把罗德岛当成什么正经医药公司,而是附带医学部门的感染者暴力组织,W 带着那帮杀人放火求招安的萨卡兹雇佣兵加入进来后,使得罗德岛的形象趋于诗怀雅的脑补。 在始终没有露面的塔露拉的压力,各项条约签订的很快,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爱国者的游击队在左,罗德岛在中。近卫局在右,三个临时营地在业已改变地形的净水工厂横向展开。 爱国者借用罗德岛的机器向核心城区的整合运动下达了投降的命令。然而响应者寥寥无几, 他估算还有几百人聚集在塔露拉的名义下打算死战到底,。 那些人平时作恶多端,知道落到爱国者手里也没有活路,所以抵抗到底的决心十分强烈。 对于爱国者、罗德岛或者龙门来说,这都是一股必须清除的力量。 在下一次行动起来,他们决定花费三个小时的时间来进行修整,在午夜时对塔露拉发起进攻,罗德岛负责切城的动力机关和通讯塔,而游击队与近卫局则负责剩下的区域。 去通讯塔是为了制裁塔露拉,Aoe 和他的小队就是死在这位女暴君手里,去切城的动力机关则是凯尔希力主要求的,诗怀雅困惑的眨眨眼睛,而爱国者则一脸凝重的把钥匙托付给凯尔希。 散会之后,罗夏问道:“那是什么?” “还记得你沉睡的地方吗?” “石棺?” “准确的说,是靠石棺机关输送能量的维生装置,你睡的那口棺材只是它的一小部分。” “我又不是吸血鬼,你换个地方放不行吗?” 凯尔希不耐烦的说:“闭嘴,有地方睡就不错了,我当时真该把你送进炉子里重铸你的。” “我又不是玄翦,你也不是掩日!” 看凯尔希作势要用尾巴抽他,罗夏立刻就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对特定事件的发生产生反应。 凯尔希接着解说: “在一些年以前,我曾经在这里参加过研究所,弑君者的父亲是我的学生, 碎骨与米莎的父亲是我的同事,我们一起研究从古代遗址中发掘出来的石棺。 石棺上刻着古代人使用的文字,而我们与古代人的传承因为大洪水而断绝,所以我们无法直接解读这些文字,只能靠猜和实践。” “猜?” “石棺是一套复杂的能源制造设备及其控制设备、输出设备的总称,这些机器的原理不明, 但用途总归是相同的,因而我们很快解析了文字‘开’和‘关’,然后是‘增加’和‘减少’…… 这些不足以帮助我们破绽整个文字体系,因为一些机器上甚至使用双语乃至于三语进行标识,但它们之间的对照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但你们掌握了石棺的使用方法,对吧。”罗夏说。 “只要石棺的系统没有损坏,它可以制造的能量是无限的,我们只是学会了控制这股能量输出向什么地方,后面的内容你已经知道了,乌萨斯得知了我们的研究成果,想要抢夺来做军用武器,充当一个巨型军事要塞的动力机关。 我们拒绝了这件事,惨遭杀戮,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安顿柳德米拉……弑君者的去处后, 就一直流浪,最后去南边的雷姆必拓,我的老熟人正好在招揽人手,所以我答应下来,这就是罗德岛的前身。” 凯尔希叙说这些往事的时候,她冰冷僵硬的线条缓和了一些,散发着淡淡的感伤。罗夏几次想要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终究缺乏一些勇气,只好满脸遗憾的看着天空。 “在逃离乌萨斯之前,我和同事们封存了石棺向外界输送能量的功能,它的能量仅仅能够在内部一些辅助设备里使用,博士躺进的那口棺材就是其中之一。” 罗夏忍不住吐槽: “我知道,乌萨斯人在你们离开后打不开这东西,又不舍得破坏掉,于是在上面干脆建了个医院掩人耳目,后来你又偷偷潜进来把我放进石棺中。” “很合理的判断,而事实的确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罗夏挠了挠头: “问题很大啊,你就没想过万一乌萨斯人进来检查,看到石棺里凭空多了一人,他们会怎么对付我?” “像童话故事里吻醒睡美人一样,派一个加强排的乌萨斯大妈轮流吻你?” 罗夏脑补了一下,自己从维生装置里解除冷冻,如此雏鸟一般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加强排的、体壮腰圆的乌萨斯大妈,不,是一个加强排的乌萨斯吸尘机对他露出两眼放光的微笑…… 他宁愿再睡回去,继续做切尔诺伯格名宿。 “石棺附近存在保护装置,只要有陌生人靠近,就会输出能量激活几个黑皮肤的机器人, 在专业伴奏里抬起石棺撞击入侵者。” 罗夏指了指自己:“那我的沉睡体验呢?” “放心吧,只有特定的外力能唤醒你,你自己醒来恐怕要再等几年。”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打开石棺?” “不,只是确认石棺的状态。钥匙不止一把,如果塔露拉掌握了那个的话……” “那会是一场深重的灾难。” 罗夏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沉重起来,不久以后,阿米娅拿着两份自热食品过来,坐在罗夏身边,凯尔希的余温尚存于她身下。罗夏没有胃口,但这是阿米娅端来的,他还是勉强拿起勺子。 “博士,塔露拉是头龙,而屠龙使用军队的话太缺乏效率。我想编练一支精干的 13 人小队, 由博士指挥去和塔露拉对战。“阿米娅说。 “有道理,在 13 人的名单里,你,凯尔希,霜星,W 和陈是必须入选的,然后闪灵、莫斯提马……抱歉,她好像不在。” “我在的哟。” 留着蓝色短发的萨科塔笑眯眯的和罗夏打了个招呼: “我一直都在安静的角落观察白天的战 斗,既然博士需要,就让我出场吧。” 罗夏已经习惯了莫斯提马的神秘,他不以为然的笑笑,罗德岛没人能说的清她的来历,也不知道她将去往何处,她游离在集体之外,偶然也会冒出一些存在感——通常在最需要她的时候。 罗夏继续数下去: “这样的话,还有六个名额,黑、拉普兰德、斯卡蒂、极境、塞雷娅还有……” 阿米娅提醒道:“如果你想找年的话,她已经躺在病号区里了。” 罗夏理解的点点头,年的力量有点像蓄水池,平常靠一条小水管日积月累攒满一池,一口气爽完之后就需要重新蓄水,这也可以解释她平常总是懒懒散散的原因。 有一些强力的干员被博士排除在外,比如银灰,与塔露拉的战斗罗夏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银灰又是谢拉格的重要人物,所以他很强力但不能派上战场,推进之王同理; 赫拉格坐镇罗德岛,现在也来不及赶到这里;艾雅法拉与安洁莉娜白天消耗过多,其中一个又是未成年人,而且罗夏不觉得塔露拉会给她们从容施法的机会,所以 pass 掉; 而不投入夜莺的原因,是因为使徒组已经有闪灵参战,最坏的情况夜莺与临光仍然能相互扶持,如果两个人都参战,最坏的情况下临光将变成孤独一人; 塔露拉喜欢放 aoe,红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而德克萨斯则是企鹅物流的人,如果在这里损失掉他不好和人家交代; 煌则是因为相性,塔露拉原本已经够火热了,他不需要一个让空气变得更火热的干员,同理他也排除了天火; 风笛跃跃欲试,甚至主动申请参加最后一战,对自己有信心是好事,但罗夏和她合作不多, 没有看清她的实力,不敢轻易把她编进队伍里,何况风笛有自己的事务,不能在这里把她损失掉; 如果可以,罗夏也不想让黑参战,黑是锡兰的依靠,并且没有替代品,但黑一副拒绝配合拒绝交流的自闭模样,背着弩跟在身后的态度,罗夏放弃了。 用类似的理由,罗夏排除了诸多人选,他在队伍里最后一个人选上举棋不定。先是富有气势的脚步声,然后高大的阴影降临他的身体,他抬起头来,看到星熊持盾而来。 鬼族女人爽朗的说道:“如果博士队伍里还缺人的话,不如选我吧。” 星熊的战斗力足够了,罗夏担心的是其他问题,他有些迟疑的问道:“没事吗?” “你是指近卫局那边?我已经申请过了,诗怀雅也同意了。” “不,我指的那个女人,我准备把她编制到塔露拉讨伐队里。” 罗夏不晓得陈和星熊现在的关系,所以小心翼翼的用“那个女人”来代称。星熊苦笑一下, 眼神带着些许忧郁说: “我还没那么脆弱,是老陈吧,我和她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是公事。她这个人做任务的时候能够超越个人的喜恶,别担心。” “这样就没问题了,只是有些好奇,星熊警官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里。” “我就是冲着老陈来的,我想知道她执着的东西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妨碍我们痛快喝酒, 我们之间的隔阂还有什么。“星熊说,”我得了解这些后,才知道她这个朋友还能不能做。” 罗夏颔首:“既然这样的话,欢迎来到我的队伍。” “我保证服从博士的指挥。” 星熊径直奔向罗德岛的战地厨房,罗夏又和诗怀雅确认一遍。正巧,陈端着餐盘过来找罗夏,她看到罗夏旁边坐着阿米娅的时候本想走的,但罗夏把她叫了过来,把星熊的话复读给她。 陈什么也没说,但她用餐的速度加快了 30%,吃完之后匆匆离开,罗夏看向阿米娅问: “我 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这件事倒是怪不得博士,”阿米娅欲言又止,“关于梅菲斯特和浮士德的事,博士你是怎么看的?” “棘手的敌人终于死了,他们两个还蛮悲剧的。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感想,说到底,我和他们不熟,所以对他们的故事无动于衷,爱国者就不一样。” 阿米娅小心翼翼的问道: “博士,与爱国者先生的战斗是不是又回想起什么?我感觉你和现在又有些不一样了。” “嗯,爱国者认识过去的我,所以在他提及往事的时候,我被动的回想起一些东西,我曾向导师立下誓言的事,我所掌握的力量,拥有的知识……” 罗夏看向自己的手: “塞雷娅说我的战术相当古老,我还以为她只是见识少,结果说不定她的说法是对的,我的年龄比我自己认知的大的多,而心态嘛,倒是和年轻人一样。 不过,正因为是年轻人,所以一些残留着更悠久记忆的记忆碎片被找到的时候,我很容易受到那些碎片的影响,让自己不断朝记忆里的形象修正。 这很危险,对吧,修正的诺亚·罗夏逐渐在能力上向过去的博士靠拢,思考也是,人性被逐渐剔除。今天我在博士状态里所说的话,有两成左右是不想说的,但却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仿佛它已经被固定,已经成为刻在身体里的本能。” 阿米娅流露出坚定的目光,她说道: “不会的,博士,请不必担心,大家都会陪着你,这回我们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去承受远大于你能力的压力。错误的苦涩,品尝一次就足够了!” 罗夏放下勺子,摸了摸阿米娅的头: “我相信你,阿米娅,如果你有什么烦恼也记得和我说, 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相互消解压力的伙伴。” “相互……消解压力?” 阿米娅羞羞答答的低下头来,头上的长耳轻微晃动着,罗夏觉得如果这时候对阿米娅说“我把你当女儿一样”,似乎又要重演在陈 sir 家里的事。 在篝火旁,罗夏和阿米娅一边用餐一边交换今日的见闻,这是他们用以放松的方式,毕竟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就会和塔露拉展开死斗。 饱食之后,罗夏的意识迅速向睡梦乡靠拢,以往的时候,会有咖啡、茶个健身房里的塞雷娅帮助他保持清醒,而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 他想要登高去吹吹夜风,阿米娅本想陪同却事务缠身,只能由他一个人去。罗夏享受难得一个人的时光,看着闹腾的营地摇了摇头。 无论是爱国者的游击队还是近卫局的营地都比罗德岛整肃,罗德岛不曾按照军队的模式培养自家干员,因而在这种时候,干员们在纪律上的表现有些拉胯,萨卡兹雇佣兵更加拉低了队伍的纪律性,他们的性子简直是 W 的复刻……或者说,W 是他们的复刻。 不久之后,罗夏遇到闪灵,想起白天闪灵拔剑从爱国者投掷的战戟下救下他的经历,他对闪灵道谢,并且知会她在塔露拉的 boss 战里可能还要继续麻烦他。 闪灵对博士的口头感谢不以为意,她问道:“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话倒把罗夏问住了,他还来不及想这些边边角角的问题。在闪灵眼神的催促下,他问道: “你想要什么?” 闪灵竖起一根手指:“一次科学研究博士的机会。” “我做错什么了,你要活体解剖我?” “我没有那个打算,只是博士的变化让我产生了兴趣。” 闪灵向前靠了两步,手臂向内收拢。罗夏吞了口口水,他知道这时候不该看这个的,但闪灵实在是太大了,面对这符合数学之美的几何体,他的态度立刻软化了。 “行,只要凯尔希医生同意的话。”他含混的说。 “那么,我会继续为博士战斗——除了杀人以外的战斗,我会为博士做任何事。” 闪灵在“任何事”这几个字上语气徒然加重,她越过罗夏,夜风把她的长发扬起,些许发丝拂过罗夏的手臂。罗夏回头去看闪灵,闪灵语气淡淡的,但她背影的诱惑足以让他把她的话想入非非。 他拍拍脸颊,在心里责备自己:罗夏啊罗夏,杯又不能提高战斗力,你应该专注下现在的事务,抓住塔露拉生 50 个 1st 来赎她的罪。 罗夏继续向前走,不时看到医务兵用担架把裹尸袋运出去,靠近一些,他还能听到伤员们痛苦的声音。无论何时,在结束一场战斗的时候,医疗资源总是不够用的,尤其是龙门的医生必然拒绝救治感染者,所以其实只有罗德岛与游击队的医生奋战在第一线。 罗夏看了一会儿,发觉医生里属于游击队的比例不高,大概是爱国者停战的一大原因:反抗不公的秩序需要漫长时间的武装斗争,但以游击队的医疗配置,大概在伟大的事业完成之前, 他们全都因为源石病感染过重,爆体而亡了。 医生在泰拉社会属于小布尔乔亚,收入丰厚,生活稳定,专业本身又比较依赖社会,所以改良社会秩序的渴望远远高于颠覆社会秩序的渴望,他们可能来罗德岛,却不可能去爱国者的游击队供职。 没有医生,没有进药的渠道,仅有几条制药的流水线,只有能够抑制早期源石病的基础药物,这就是游击队关于源石病的医疗资源。如果把罗德岛的病历拿出来给游击队的医生看,这些赤脚医生大概有一半的病历会看不懂,源石病就是如此复杂。 可是,即便在这样恶劣的条件里里游击队仍然士气高昂,感染者仍把这里作为救赎与希望之地,可见感染者被压迫之重,而罗德岛的事业将会何等艰难。 “好在不是重头开始,”罗夏嘟囔道,“能救一个算一个。” 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去谈拯救他人有些虚伪,也有些不切实际,但罗夏此刻的确抱着这样朴素的念头向前。闪灵在他心里泛起的波澜消散了,他心如宇智波止水,带着平静走向更远的地方。 不久以后,他听到了霜星的啜泣声,于是加快脚步,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和爱国者坐在一起。 爱国者递过去手帕,霜星却却把他的手推开了,爱国者收回手去,木讷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夏小心翼翼的离开了,笨蛋养父和叛逆养女几乎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可惜他走路注意脚下却没注意头顶,脸上撞上一截树枝,痛的他叫了一声。 “博士?”霜星问。 罗夏尴尬的走出树林说: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刚才我在散步,听到霜星的哭声……” 霜星反驳道:“我没哭!” “可是你眼圈都红了……好好好,放下你手里的冰块,是我看错了!” 罗夏识时务为俊杰,霜星也不再计较。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流泪兔兔头的状态,霜星很快就走掉了,留下罗夏与爱国者独处。 “叶莲娜,哭了,很稀奇。”爱国者说,“罗德岛,让她,软弱。战士,不合格,但我,喜欢,叶莲娜,富有人性。” “我也觉得这样的霜星更好一些,即便为感染者的事业立誓奉献一切,我也希望她能够笑着做出这个决定,笑着走上这条道路。” 罗夏转向爱国者:“我真的建议你趁这个时间让我们的医生做个体检,为你紧急开些药物, 你的源石病感染程度我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知道,没用,我清楚,自己,没多久,可活。 “爱国者说,”在最后,我要,多做事,为 未来,铺路。” “那就更需要做检查,你这条路才能铺的又宽敞又好走……嗯?” 罗夏劝诫的话语还没说完,就看到爱国者伸出,他接过去,发现是一个吊坠,和过去霜星镶嵌着寒冰源石的那颗吊坠是同一款式的东西。 “这是,巫师先生,给我的。还给你,物归原主。” 罗夏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察觉这东西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许,它需要源石能量来激活它。正巧,他带了源石当做理智补给品,等一下可以试试。 在此之前,罗夏关于爱国者尚存一个疑问,这疑问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不拔出来便寝食难安,某种意义上这是强迫症的一类变种。而现在四下无人,正是问出来的好时候。 “关于傍晚的事情我一直很好奇,”罗夏雯,“爱国者先生,你那时候并不知道有所准备, 却还是阻止了自己,是什么改变了让你杀我的念头?”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死神干爹(11) “反抗,命运。”爱国者如何回答。 “是谁向你昭示的命运?萨卡兹的族群意识?” “嗯,她说: ‘我们,须以,刀、绞索、火焰、唤醒之语,对抗,穿过,三膜之门,者。无人可,通过。这是,我们的,法则,也是,世界的,法则。” 罗夏沉默片刻说道: “所以,萨卡兹族群意识认为我是会穿越三膜之门的人,所以她鼓动你以一切手段来干掉我?” “嗯。” “我不知道萨卡兹的族群意识是什么,但她看起来拜托错了人,爱国者先生从来都是反抗命运的斗士,你想要割开命运的喉咙,而不是屈服于命运。” “其实,我想过。 “爱国者说, “杀你,不杀你,到底,哪个,是命运?如果,选错,又会, 被摧毁,什么?” “爱国者先生是在不确定的状态下做出的选择吗?” “时间,不够;证据,不够;信任,不够。疑罪,从无,所以,你活。” “之后呢,她还有说过什么吗?” “她,嘲笑我;她,指责我。她说,世界,魔王,威胁。魔王,亦是王,就在我,行动, 范围。 我了解,罗德岛,前身,拥戴王。王已死,王座虚位,火焰尽逝。王的传人,是魔王。魔王,最大可能性,罗德岛。” “你是说罗德岛的前身,是一个拥戴卡兹戴尔正统王位继承者的组织?所以,在王已经死去的时候,你怀疑那顶还没有戴上的王冠向下一代传递,新的王位继承者就在罗德岛中,又因为新的王位继承者是魔王,所以魔王就在罗德岛中?” 罗夏理清了爱国者的思路后,蓦然间想到了阿米娅。阿米娅有过于异常的早熟,有过于异常的力量,这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能正常得到的东西,所以她必然受到了外界的影响。 罗夏曾经推测阿米娅的早熟来自他的教导,也来自她对他的模仿,而阿米娅的异常力量则是她自己的天赋。 现在,爱国者的话让罗夏觉得阿米娅可能传承了上一代的东西,因此才能速成,因此才能以老成的手段治理罗德岛,取得干员们的信任。 疑问一旦产生就难以消解,罗夏觉得自己可能在爱国者面前露出表情的破绽,他想要遮掩, 又担心遮掩本身为爱国者提供线索。 果不其然,爱国者问道:“巫师先生,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是,巫师先生,失忆,不会,阻碍你。魔王,配巫师,很搭。” 你干嘛擅自凑 cp 啊?!爱国者,没想到你也是脑补怪! 罗夏摇摇头:“我不会说的。” 爱国者站起来,雄浑的气势压迫着罗夏,罗夏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他的心跳加速,张嘴大口大口喘息着。爱国者什么都没做,却仿佛让罗夏被扼住了喉咙了一样难受。 “你来真的吗?我们才刚刚停战!”罗夏说。 “整合运动,和罗德岛停战。我,怨恨,你。我,抓不住,命运。但,抓住你,就能,利用命运。” 原来在你心里我也是个工具人啊! Tooler·罗夏一世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爱国者说:“等打完这场仗,我们就再打一场吧。 如果你赢了,我会告诉我知道的一切,但如果我赢了,关于巫师先生的事……” “很遗憾,我不同意。” 凯尔希冷淡的声音从爱国者后方响起,罗夏感觉自己眼前刮过一阵风,他慌忙捂住自己的眼睛,等睁开的时候,凯尔希墨绿色的“尾巴”已经缠住爱国者的关节。 “他刚苏醒没多久,你可别欺负他啊。”女人说。 “凯尔希医生!” 罗夏起身,绕开爱国者一路小跑来到凯尔希背后,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戏好像拿了女主剧本。 然后,他自然的看向凯尔希的背后,想知道凯尔希的尾巴究竟藏在那里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 “霜星,你怎么会在这里?” 霜星没有当即回答,而是把罗夏拖到一边,罗夏突然想到,凯尔希尾巴那么大,发动的时候一定会把后背的衣服全都掀起来,恐怕现在处于相当不妙的状态下吧。 霜星肯定不喜欢他当着她的面去看别的女人,所以才把他蒙上眼睛拖走。于是,当霜星解除对他的控制后,他对后者说道:“你醋劲好大啊?” 霜星不明所以,她之所以蒙住罗夏的眼睛,是不想罗夏看到此刻凯尔希背后的恐怖光景时把刚吃下去的自热食品吐出来。她以自己的人生保证,除非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物,任何人看到凯尔希尾巴的真相都会产生生理性的不适和强烈的感官冲击,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呕吐。 她不知道罗夏脑补了她什么样的行为动机,但罗夏的结论姑且还是有利于她的,所以她装作不满的说道:“是啊,一想到你一脸痴态的看着凯尔希后面,我就感觉不爽。 还有,对凯尔希好点,她……真的不容易。她做出了很多牺牲,可是她从来不说,你也就不知道。” 罗夏困惑的眨眨眼睛,霜星和凯尔希的关系可说不上好,但她今天却让他去关心一下凯尔希,并且提到她的时候语气温柔,而之前霜星说教他的部分语气严厉……这种区分对待这让他心里微妙的燃起对凯尔希的竞争意识。 凯尔希松开了爱国者,爱国者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女勋爵,情况,掌握?” 凯尔希看了罗夏一眼说: “我可以为他负责,但对现在的他来说,你提到的过去对他来说影响太大了一些。恐怕,他听了你的介绍后会被‘巫师先生’立刻同化。” “我,冒失了。我,想见,巫师先生。我想,知道,答案。” “利用命运的人不是制造命运的人,就算他回来,面对已经发生的悲剧也无能为力了。何况,正确与错误的答案真的那么重要吗?在我看来,你始终是那个反抗着命运,想要由自己开创未来。” “我的,未来,是,别人,期待的,结果。” “爱国者,你的未来是由你创造的。”凯尔希拍拍爱国者的手臂,“或许你的某段命运符合别人的期望,但那也是利用命运之人而非制造命运之人的期望。 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人生被利用,就觉得自己所有的悲剧都是命运,所有的错误都是命运。 命运对你来说与其是镣铐,不如说是甩锅对象。” “我……” “你是不是回想起自己的过往,回忆起那些悲伤惨痛的时,想着‘啊,真是命运弄人’,你的悲伤仍有残留,但更多的是怒火。你假设了一个制造命运并玩弄你人生的小明——你的敌人。 可是小明并不存在,它是空气,是本泽马,是远坂时臣,现在又是诺亚·罗夏。所有的错误都是小明干的。这就是你无法打倒它的原因,因为你无法击败一个不存在的敌人。 不存在形体,不依赖事实,不需要证据的事物永远比世间当前的一切更强,因为它不受规则的束缚,你可以随意描述它,构建它,所以玄学永远比科学更强,幻想永远比现实更强,臆想的古人总比现代人更强,而命运,则比你一生的努力更强。” 爱国者沉默了,他说:“女勋爵,你说,我,活在,臆想里?” 凯尔希摇摇头: “人生这种东西,我没把把握你的全部,因为我不可能彻底了解你内心的感受;你自己也没法掌握全部,因为你无法把握自己在客观上对环境造成了一些什么影响。 你从主观出发给出消极的论调,我从客观出发给出相对积极的论调,我们说的都包含了一部分事实但不尽是事实。如同现在困扰着你的族群意志,殿下还活着的时候,说不要太相信这种声音比较好。” “你,说什么?!” 爱国者的声音里既有惊讶也有愤怒,罗夏无法理解,一个背井离乡、选择为乌萨斯效忠的萨卡兹人为何还对“萨卡兹”抱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他现在有点相信“萨卡兹人的血脉存在共鸣”这种说法了。 凯尔希直面了爱国者的质问,她平静的回答: “萨卡兹人死后会成为萨卡兹人族群意志的一 部分,也就是你们宗教意义上的升入天国,那么得了源石病的感染者呢?” “自然,也去。” “众所周知,源石病会通过器官器质性病变的方式影响人的心理,爱国者,你还记得你感染源石病之前的样子吗?停留在轻微程度的呢?加重了之后呢?每个阶段你的性格都在变,对吧。” “……” “那么,这些因源石病而受到影响的精神在汇聚成萨卡兹人的族群意志后,会给族群意志带来不可估测的影响。 萨卡兹人是易感人群,感染者的寿命远低于普通人,随着时间累积,族群意志这座大厦里, 来自感染者的材料越来越大,甚至可能凭借短短几百年的积累就能够让其在族群意志里处于主导地位的程度。 如果在这种假设下,你觉得族群意志的话还可信吗?” “你,只是,假设。” “那么你是基于什么而信任族群意志?萨卡兹人自古以来的传统?你我都没有证据证明这东西可信还是不可信,那么你的相信和我的怀疑都具备理由。 所以那时候,殿下既没有肯定它也没有否定它。她说比起族群意志,她更想倾听活人的声音,活人的声音才能诉说当世的苦难、幸福、愿望……” 凯尔希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 “我活了许多年,经历了二十颗源石的背叛,目睹朋友死去却无能为力,目睹自己的心血和理想被野蛮的暴力摧毁,目睹星空不再是星空,海洋不再是海洋, 许多老朋友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有些人的后代甚至把我当做仇敌,想要刺杀我。 爱国者,别在命运里陷得太深,那是个闭环,想要开环的话,你需得接受另一种认知,鼓足勇气。别那么轻易死去,毕竟,我认识三位数年份的朋友真的已经很少了。” “女勋爵,我们,朋友?” “嗯,你虽然拒绝了殿下的招揽,但殿下说你是个可爱的年轻人,可以把你当做朋友,殿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我,无法,相信。”爱国者顿了顿说,“我感觉,好一些。巫师先生,和魔王,打完仗, 再来谈。” 爱国者看向自己的养女,霜星抓住罗夏的手掌,当着爱国者和凯尔希的面,罗夏本想抽出来,但霜星反而握的越来越紧,痛的他差点叫出来。 旋即,爱国者比白天以命相搏时还要猛烈的杀气投射到罗夏身上,罗夏紧张的流下汗水,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培育的大白菜被突然窜出来的野猪拱了,并且这野猪白天刚和自己干过架,看它十分不爽的时候,它在自己面前骑脸啃大白菜…… 罗夏吞了口口水,不知道暴怒的爱国者会做什么。他心想如果说出事实,说你女儿在罗德岛经常“欺负”我,开车速度比谁都快的时候,爱国者会不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凯尔希抱着手臂,垂眼旁观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爱国者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大概养女的感情问题也属于战后再说的一部分。 霜星嘟囔了一句“老顽固”,再看罗夏的时候一脸凝重,轻声问道: “怎么了?” 罗夏犹豫了一下回答: “爱国者先生白天说我过去和他认识,而且是在年少的时候,那么我应该是他导师或者长辈之类的角色。 我是爱国者的长辈,爱国者是你的长辈,那我和叶莲娜算是……” 霜星沉默了,罗夏感觉空气中多了几分冷意,几秒之后,钝痛在罗夏脚踝上扩散,他大叫一声,抱怨道: “别用那么大的力气,说不定和塔露拉打的时候,就因为这个伤我慢了一下,被她做成烧烤罗夏了。” 霜星松开脚,轻哼一声: “放心吧,那时候我会把你的脑袋割下来装进木匣子里下葬。以后再说奇怪的话,疼痛可就不止这种程度了。” 霜星很快恢复了笑容,但旁观的凯尔希却在离开的时候,狠狠踩了罗夏一脚。 第二百五十四章 龙(1)(96→95) “塔露拉,要学会忍耐。” “什么是忍耐?” “忍耐便是逃避现实,当感觉难过痛苦的时候,便幻想美好的事物即将发生……啊,这种说法对塔露拉还早了一些。塔露拉喜欢什么?” “喜欢妈妈给我讲童话故事。” “好,那就在塔露拉难过的时候,把身体缩成一团,均匀的呼吸,用被子蒙住自己,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然后去幻想妈妈给你讲故事的样子。” 在塔露拉可以回想起的记忆里,母亲的这句话是她人生的“起源”,人生是生命贯彻诸多教导所描绘的轨迹。而在塔露拉所受的教导里,忍耐是最初的也是印象最强烈的教导。 她能忆起母亲的样子,那是个美丽动人的女人,把自己的活动范围限制在洋房和附近的街区,偶尔,爸爸会回来,让马车载着母亲去参加宴会。那时候,母亲会被摁在椅子上,打扮的花枝招展,可眼中却没有一点喜色。 “你在宴会上活泼些,不要呆头呆脑总是比别人慢半拍,那样会让我失了体面。” 父亲与母亲相见总免不了一番训斥,这个男人在乎他的体面多于他在乎妻子。塔露拉平常见不到他,所以也只把他当外人,无悲无喜,除了父亲拉母亲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她特别讨厌。 宴会通常会在午夜结束,那时候,大人们要么在隐秘的地方去消化今天的见闻,要么是产生私情的男女去吃第二顿夜宵,顺带寻欢作乐。也就意味着在第二天黎明之前,他们无法回到宅邸。 塔露拉讨厌夜晚,讨厌黑暗,讨厌孤独一人,讨厌冷脸的女仆把她关在房间里,当她如此抱怨的时候,只收获了母亲“忍耐”的教导,孩子总是会自觉的模仿父母,所以“忍耐”的教导得到塔露拉的贯彻。 她蜷缩成一团,呼吸均匀,让被子笼罩自己的头顶,然后睁开眼睛。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一片宁静和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然后体温与呼吸让这个狭窄的世界变得温暖湿润,仿佛让塔露拉重新经历了诞生的过程。 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回想母亲所讲述的故事,不知母亲对童话故事感兴趣,还是真的想做个亲近孩子的家长,母亲的童话故事多的像是天上的星辰……至少当时幼年的塔露拉是如此感慨的。 母亲温柔的声音,光怪陆离的故事,塔露拉便跟着故事的主角们一起冒险,不受拘束,她在现实里得不到的东西,在幻想里能够轻易实现,于是“忍耐”成了塔露拉最快活的时光。 某一天,塔露拉在睡梦里被人摇醒,困倦的睁开眼睛,母亲苍白的面庞纳入眼中,她被告知父亲死了,对于塔露拉来说,这件事甚至比不上今天一整天都吃不到肉。 于是,塔露拉发觉她与父亲唯一一点联系,便是父亲身体力行的践行了“冷漠”,并把它教导给她。塔露拉是个好学生,丝毫不逊色于父亲的冷漠在她脸上展现,她坐起来扶住母亲的肩膀说:“这下你不必挨骂,也不必去参加不喜欢的舞会了。” 母亲呆住了,塔露拉看到母亲其实也没有那么悲伤,神情里更多是不安。过了一小会儿, 母亲抚摸着她的脑袋说:“你的家人去世了,你应该悲伤。” “母亲才是我家人,他不是,所以我不伤心。他把我当空气,我也把他当空气。” “即便你心里不伤心,在大家面前,你也要装作为父亲的死很伤心的样子。” “就像妈妈现在这样?” “……嗯,就像妈妈这样。” 于是,塔露拉贯彻了母亲的第二个教导,它名为“欺骗”。在父亲的葬礼上,她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忠实的还原了眷恋父亲的女儿应有的样子。 不过,整场葬礼只有她最后和父亲道别,在墓碑前献上花束的时候才表现出真实的一面, 借着四下无人的机会,她弯腰看着墓碑的时候,嘴角悲伤的弧度一点点替换成欢快。 不久之后,她和母亲从维多利亚回到炎国,从离开维多利亚开始,母亲的脸色一天天好转, 似乎维多利亚的阴霾被境外的阳光驱散。 母亲向塔露拉讲述少女时代在炎国的趣味,讲述娘家人,被丈夫斥骂的人偶表情变得活灵活现,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 塔露拉喜欢这样的母亲,也对素未谋面的舅舅魏彦吾产生憧憬。因为在母亲的描述里,魏彦吾又强大又聪明,能够保护好家人,所以她们可以尽情依赖他。 魏彦吾的确是个强大又聪明的人,他的画风与众不同,即便是个孩子的塔露拉也能看出这一点,但他并没有保护家人,而是把自己的妹妹迅速嫁了出去。 母亲和舅舅爆发了轻微的争吵,之所以用“轻微”来形容,是因为母亲没法违抗兄长的决定,而抗议了两句之后躲在一边偷偷哭泣,这个可怜的女人仍然贯彻着“忍耐”的教导,并且似乎一生都会贯彻“忍耐”的教导。 塔露拉什么都做不了,这让她异常难过,她只好继续蜷缩身体,躲在被窝里,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回想母亲给自己讲故事的样子,然而她的心不再平静,这样的光景也不能令她快乐起来。 塔露拉的继父是个努力勤奋的人,不止在事业上如此,在结婚不久之后,母亲的肚子里又多了一个新生命。在被告知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后,塔露拉像是期待某种新玩具一样守候在母亲身边。 塔露拉的继父比亲身父亲要强,这个男人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带给妻子和继女快乐。要说他要什么遗憾,那就是他性格有些单纯,疏于防范,所以在夺取龙门,他把家安到这里之后, 他很快死在义兄,也就是魏彦吾的剑下,以自己的血为赤霄的弑杀亲人之名证名。 继父的死摧毁了三条生命的阳光,其中母亲的黑暗最为浓厚,魏彦吾说她精神出了问题, 塔露拉已经到了能明白些许事理的年纪,她在魏彦吾的身上看到了和她的亲生父亲相似的冷漠, 做妹妹的和做太太的,在兄长和丈夫眼里不过是装点体面,生育下一代的工具。 魏彦吾的小奸小恶刺激了塔露拉,不过她仍在贯彻母亲的教导,和自己的妹妹小陈躲在以幻想打造的温柔世界里。直到某一天,邻居家的野孩子们的拳头砸下来的时候,感受到肩膀和脸颊的钝痛,怒火席卷了塔露拉,她拼着自己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代价把野孩子们打炮了。 塔露拉遍体鳞伤,然而暴力所赢得的胜利让她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德拉克的血脉本就好斗,塔露拉不过是顺应了内心的本能。 从那天开始,塔露拉就不在梦里寻找美好的事物,而是用暴力夺取。她第一次背叛了大人的教导,用暴力取代了忍耐。由此,塔露拉获得了第一次成长。 天底下所有孩子的成长,都是从背叛父母的期望,逆反父母的教导开始的。 塔露拉睁开了眼睛,焦黑的痕迹与破损的建筑结构告诉她,她身处现实的切城通讯塔中。 回想起刚才的梦境,她的嘴脸勾起些许弧度,似乎在嘲弄那个幼稚而弱小的塔露拉。 “我曾经那么恨那些野孩子,恨不得让他们的家长陪着他们在火中跳舞。 “她自言自语的说 道, “然而那时候我却没有注意到,最该被投入火中的是魏彦吾。恶人做恶未必要亲手施加伤害, 有时候他表面带你说得过去,背后却叫人捅你一刀。” 她看向自己身前,魏彦吾的幻影残留在她视野里。与博士两度交手,被他用青色药剂影响后,她内心最渴望的事物被煽动起来,对这个人无穷无尽的怒火几乎妨碍了她的理智。 塔露拉自认既是棋手又是棋子,这怒火对棋子的她是有利的,战士的力量因愤怒沸腾;而对于棋手的她来说,这怒火会妨碍她着眼于大局,而把目光短视的投在私人恩怨上。 塔露拉看向窗外,切城的夜晚静悄悄,唯有远处点亮地形线的灯火像是又一轮太阳升起的前兆。她很清楚,那是近卫局和罗德岛的灯火,当她发出宣战布告之后,他们必然来到这里, 想要寻求终结她,并且停止切城的运作。 因为罗德岛的袭扰,她已经无法精准的把握净水工厂区域的情况,而她也不在乎,从下午15 点开始,整合运动的成员用血换来的情报和希望领袖出手的殷切希望,都被塔露拉无视掉了。 她又陷入遐想当中,希望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是小陈,她发誓守护、如今又渴望亲手摧毁的妹妹;也希望第一个来这里的是魏彦吾,复仇这道菜,放凉了去品也一样美味;她同样希望博士来到这里,她和他的恩怨,她和他的纠葛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爱恨范畴。 就在她遐想的时候,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通信塔中,塔露拉抬眼看向声音的源头,弑君者从黑暗里现实,抬头看向端坐在王座上的她。 “我的朋友,真为你能活着回来感到高兴,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命丧龙门。” 弑君者冷淡的回答:“你现在的模样可说不上高兴。” “因为此时此刻,整合运动的兄弟姐妹们还受到敌人的杀戮,我是如此难过,哪怕看到你回来,也不能立刻露出笑容。” 塔露拉张开怀抱,眼中含着泪水,表情悲悯犹如油画里的圣母像。过去弑君者常常为这样的场景心生感动,而现在,塔露拉的悲伤犹如一层没戴好的面具,只会让她感到恶心。 “呸,”弑君者啐了一口说道,“你其实一点想法都没有吧,因为我们这些人只是你使用的工具,用坏了再换一把就是。 你当初说我们要把龙门打造成感染者新的家园。我们信了你,从龙门的秘密渠道潜入,偷偷在贫民窟里发展我们的支持者,打算里应外合夺取龙门。 然而,没有攻势,没有援兵,我们为计划掀起的骚动暴露了我们自己,而结果就是霜星、W 叛变,我的人全军覆没。 我被敌人抓住拷问的时候,依然还天真的相信你,直到那个人向我吐露了惊人的秘密,我回来之后一直潜伏在城市里,耐心调查,而结果证明骗人的人是你塔露拉,凯尔希根本不是我的敌人,你仅仅是利用我的怒火,让我充当你的工具!” “弑君者,你真的令人失望,就那么轻易被敌人蛊惑,背叛了整合运动,反过来指责我是叛徒。”塔露拉抬手说道, “我倒觉得,你这个叛徒需要去监牢里冷静一下。” “监牢?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还有可以运行的监狱,可以帮你看住犯人的人手吗?!” 弑君者的笑声悲凉,她因为过于激动,眼角有泪水流下。她揭开兜帽,火红的中短发随着她的肢体动作起舞,她满脸悲痛,带着哭腔说道:“我远远瞧见敌人对于净水工厂敌人的杀戮, 同胞们孤军奋战,他们多么期待你能帮助他们啊,然而你始终坐在这里,漠视他们的生死! 浮士德与梅菲斯特大约是死了,爱国者叛变和敌人合流,统合剩下的人要对昔日同胞痛下杀手。这事甚至怨不得爱国者,他对整合运动仁至义尽,是你断送了他对整合运动的希望,所以他才接受了罗德岛那个魔鬼博士的提案,死中求生!” 弑君者喘息了一会儿,接着说: “你只是把我们当做用完就扔的工具,因为是工具,所以才可以心安理得的欺骗,将之当做工具消耗,表现的漠不关心。你俯瞰众生高高在上很爽吧,操纵别人的命运让你觉得很酷吧!” “工匠必须亲手摧毁自己最珍视的工具,以此向着更高处飞升。” “所以你不装了对吗?你终于说出了事实!塔露拉,我们不是任你把玩的工具,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会痛苦,会呐喊,被逼到绝路的时候也会拼命!给我等着,我现在就把你王座上拉下来!” “弑君者弑君?就像菲利普·平等的平等一样是个笑话。” 塔露拉托着腮帮,左腿叠在右腿上,歪头打量着弑君者,宝剑陈列在她手边。她饶有兴趣的说:“有本事就来试试看吧。” 塔露拉的神情姿态好像观赏马戏团的小丑表演,弑君者被这份傲慢激怒了。她深吸一口气, 灼热的气浪涌入鼻孔和呼吸道里,烧灼的痛苦让她护着自己的嗓子大声咳嗦起来。 “我知道你能够吐出烟雾,但我不喜欢你躲在烟里的样子,弑君者,用你的杀意和狼狈模样取悦我吧。” 塔露拉的手指写满岁月沧桑,那厚厚的手茧表明,即便天才也需要用努力兑现天赋。如今, 正是收获和展示成果的时刻。 于是,她的指尖掀开一朵火焰做成的火,花瓣舒展,花蕊从其中吐出,化为火球砸向弑君者的方向。弑君者张开嘴巴,吐出烟雾,火球砸入其中,只能留下转瞬即逝的激情。 “原来你的发烟器官不是藏在呼吸道,而是藏在嘴巴里吗?”塔露拉抓起手边的长剑, “不 过,你也只剩这个惊喜了。” 塔露拉听到高速旋转的锐物搅动空气的声音。她挥剑格挡,在那锐物前进的路线上挡下一把小刀,弑君者的身影破开烟雾跟进,塔露拉挥动手臂,长剑挡住弑君者手中匕首的同时刺向她的小腿,然而在剑尖没入弑君者小腿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刺中了一团空气。 塔露拉手臂收缩,身体顺势后仰,从后方突袭她的弑君者银色的锋芒在她眼前滑过。她抓住弑君者的手腕用力一拧,弑君者吃痛的松开手掌,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塔露拉叠在右腿上的左腿弹出,狠狠扫过弑君者的肋部,后者吐出一口血来,踉跄倒下。 于是塔露拉的右腿高高抬起,挥落,像个棍棒一样砸在弑君者的背上。 弑君者匍匐在地,奋力挣扎的时候感觉背后传来沉重的压力。她艰难的回过头来,看到塔露拉正在俯身看她,女暴君的双腿踩在她背上,尾巴也被塔露拉抓在手里。 “只有这种程度吗?” 弑君者感觉地板开始变热,热量通过衣物传递到她的肌肤上,痛的她大叫起来。她拼命的抬起身子,然而塔露拉的腿巧妙的施加比弑君者大一点点的力量,把她的抵抗碾碎。 “别担心,弑君者。这火焰不过是热身运动,它不会立刻让你变成焦炭的。”塔露拉的声音充满愉悦,“不过,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变成焦炭。” 弑君者艰难的抬起手臂,可是在塔露拉的眼皮底下,她不可能从任何口袋里掏出任何武器。 不过,弑君者做了件超乎塔露拉想象的事情,她摁动按钮,从远方的黑暗里两挺遥控射钉枪发射弹药,奔向塔露拉的面目。 塔露拉专注用火焰融化钉子,一时间松懈了对弑君者的压制,弑君者顺利的以瞬移的源石技艺脱离塔露拉的掌控。她在空中翻腾,躲开了塔露拉一连串火焰弹的射击,退入黑暗的边缘。 塔露拉仍然坐在她的宝座上,宝剑点地,似乎以此表达对弑君者的轻蔑。弑君者却笑了起来,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愉快。 “去死吧,塔露拉!” 她的手伸进口袋里,摁下起爆按钮,塔露拉周围的地面爆破。在最后一刻,塔露拉从王座上起身,向着尚未被破坏的地方跳跃。 弑君者瞬移到塔露拉的落点和塔露拉对了一脚。她敌不过塔露拉的力量,身体翻滚直到撞到一根柱子上才停下来,而塔露拉则抓住爆炸后所产生的地板空洞的边缘地带,那里尚有弑君者吐出的血。 弑君者再度按下按钮,第二次爆炸发生,涌出的气浪把塔露拉高高抛飞,又让她向着下方的地面极速坠落。等到烟尘散去,弑君者来到下方,看着空洞下方一百多米,变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快意的说道:“活该!” 事情回到两个小时之前,霜星与凯尔希把博士夹送回到营地后,罗夏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不知道凯尔希哪里出了问题,她以前明明不怎么介意有女人对他投怀送抱的,但今天霜星和他见过家长之后,她却闹别扭似的既不远离也不亲近,时刻给罗夏传递压力。 波兰代表罗夏心中毫无波澜,但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因为身份特殊性,不参与作战,而是作为勤务兵为博士奔前跑后的白雪从影中现身,为他递上盐汽水。 罗夏拧开喝了一大口,白雪拿着毛巾把他擦拭干净。几秒之后,她突然遁入黑暗里,把罗夏吓了一跳。很快,他就看到爱国者和另一个人的影子映在帐篷上。 罗夏对这个影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罗德岛特种干员的好朋友,罗德无岛杯足球比赛官方指定用球,杜宾教官的拷问素材,博士最惨烈的迫害对象—— “弑君者?”罗夏说。 那个影子哆嗦了一下,爱国者掀开围帘,发觉里边的空间需要自己猫腰进去的时候,干脆停住脚步,对弑君者说:“你,自己进。多余的事,别做。” 弑君者哪里敢做多余的事,她看到博士犹如狗看到巴普洛夫,满满都是条件反射。有爱国者在的话她还能保持正常,而当她意识到自己要独自面对博士的时候,不由得两股战战。 最后,不耐烦的爱国者把弑君者推了进去。弑君者以前是塔露拉的人,不为爱国者信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夏换上正经的表情说: “能在这里看到你真高兴,柳德米拉,在出发之前凯尔希医生和我说过你的事。你还活着凯尔希一定很开心。话说回来,你们俩怎么凑一起的?” 爱国者回答: “她,找我,商量,刺杀,塔露拉。我,不看好,她,偏来,要,洗刷,背叛, 耻辱。” 原来如此,弄清楚事情真相后对塔露拉因爱生恨吗? 做出这样的判断后,罗夏说道: “和爱国者先生一样,弑君者想要单枪匹马去刺杀塔露拉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只会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塔露拉很强,但她并非不可战胜。我准备单干,但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行动。W 在哪里? 这件事我需要她的协助。” W 被叫来,两个人咕叽咕叽的讨论了一会儿,W 转身和罗夏说:“她把我说服了,如果她能完美执行她的方案,那么杀死塔露拉的概率在 10%左右。” “只有 10%吗?” W 笑道: “博士你是个体面人,自然不肯拿这样低的概率去赌,而对我们这样的亡命徒来说, 10%已经足够高了,我们本来就一无所有,输了正常,赢了血赚。” 罗夏一方面不信任弑君者,害怕她被塔露拉派来诈降。一方面他又觉得弑君者的想法过于激进,与他的思路不同,于是劝解道: “你不是罗德岛的干员,我没法命令你,但弑君者小姐请好好想想,塔露拉是如此强大的敌人,我们为此准备了多达十三人的讨伐小队,我也会亲自上阵。” “你不信任我,我不信任你,我们一起行动只会互相拖累。对你们罗德岛来说,我赢了会剪除你们一个心腹大患,我输了你们也没什么损失,还能消耗塔露拉一部分力量,怎么都不亏。” 弑君者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说:“帮我给凯尔希阿姨问声好。” “凯尔希是你父亲的老师,你不该管她叫……” “不要纠结这件小事!” 弑君者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罗夏看到路过的凯尔希说:“你晚了一步。” “我本来就不想见她,毕竟,我在她的人生里犯了错。” “凯尔希医生也有不想见人的时候吗?” “有,有个我不想见的人天天在我眼前表现出存在感,真让我困扰。我是把他拉出去阉割五分钟,还是直接把他变成姐妹比较好。” 罗夏怯生生的说:“凯尔希,就算我变成女孩子,我也喜欢你啊。” 爱国者咳嗦一声,吐出一口砂糖,原本觉得他们两个的感情还有点甜。但他突然想到,博士目前和霜星处对象,这又当着他的面勾搭凯尔希…… 他当时就想把这花心男暴打一顿,可又不敢当着女勋爵的面动手。在爱国者年轻的时候, 凯尔希与殿下就属于怪阿姨的年龄了,她们带给他的心灵阴影现在仍然存在。 “你们觉得弑君者能成功吗?”罗夏问。 凯尔希冷淡的回答:“她能成功的概率和你变成正人君子的概率一样大。” 罗夏大惊:“那我们岂不是坐视她去送死?” “爱国者劝阻过,你也劝阻过,但她执意越塔送人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她可是你学生的女儿。” “我曾经有过很多学生。” 凯尔希这句话里藏着些许感伤,罗夏与爱国者对视一眼,觉得这时候不要贸然去打搅她比较好。 弑君者要见 W 的原因,是为了获取 W 可能遗留下来的地雷。这个狡猾的萨卡兹佣兵既然有能力爆破塔露拉的豪华厕所,那么在关键结构部分布设炸药,把整座通讯塔炸塌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她推测塔中地雷仍有残留,既然如此,W 必然准备了相应的遥控器。同时,她也知道塔露拉已经把爆炸物拆除了,所以她找 W 索要了新的炸弹,配备旧的遥控器一样使用。 “我掌握了一条情报,塔露拉在睡着的时候会变得如同死人一样,对外界毫无察觉。如今近卫局与罗德岛侵攻甚急,我有余裕潜入通讯塔中,在关键位置布设爆炸物,塔露拉绝想不到她会被人第二次以炸弹袭击。” 弑君切嗣说服了 W·爱因兹贝伦,后者为其提供协力,助其完成了计划,最后便是去刺杀肯露拉。弑君者故意装作愤怒的样子,经受不住挑拨从正面进攻塔露拉,失手被擒。 塔露拉如此傲慢,如此恶趣味,必然会先羞辱她一番,弑君者在疼痛里确认了这是塔露拉本人而不是替身后,她借助提前埋设在暗处的机关脱身,按下按钮。 第一次爆炸来自下一层同位置的炸弹,这次引爆是为了逼迫塔露拉离开原来的位置,使之跳向通讯塔顶层的凸出部。然后,第二次爆炸则是引爆了凸出部下的炸弹。在猝不及防的状况下,塔露拉要做一百多米的自由落体运动,纵然她有放火的本事,也不可能违抗力学。 然而,很快发生了泰拉世界的物理学大师们棺材板集体压不住的事情,在弑君者惊恐的眼神里,一只布满手茧的手抓住墙壁的边缘爬起来,跳到弑君者身后。弑君者转身,匕首在半空挥舞出一道银白的轨迹。 塔露拉抓住弑君者的手腕向前一拽,转身用手肘击打弑君者的肋部,接过肩摔动作。弑君者眼冒金星,等她的感官稳定下来的时候,塔露拉抓住她的脸,徒手把她提了起来。 弑君者的颧骨与脖颈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塔露拉还不想那么早结束弑君者的生命,她把弑君者甩了出去,耐心等待对方艰难的爬起来。 “弑君者,愤怒会让你变得更强吗?” 回答她的是两枚投掷的暗器,塔露拉长剑抖动两下,把暗器弹飞。弑君者持刀扑上来,塔露拉的剑命中了弑君者的幻影。她转身,长剑滑过优美的弧度架住弑君者本体从后方的突袭。 “只有这种程度吗?” 塔露拉举起一直无所事事的左手,她的左拳握紧,被火焰包裹,点亮了她愉悦的面容,也点亮了弑君者痛苦且无能的面容。 “再见,弑君者,你被我骗,像疯狗一样四处咬人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塔露拉的拳头贯穿了弑君者的身体,随手把弑君者从爆炸产生的空洞里丢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龙(2) “弑君者动手了。” 当从前线观测到通讯塔上发生的爆炸时,罗夏得出如此结论。他叹了口气,觉得弑君者不可能与塔露拉抗衡,她只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不过,就像弑君者所说的,她不属于罗德岛,所以无论怎样使用她的生命都是她自己的权利。 罗夏想过先掷杯为号,唤出五百特种干员控制住弑君者,然后逼迫她喝下温蒂的小海龙储备剩下的锡兰红茶,扰乱弑君者的精神,最后再用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给弑君者下达命令。 等弑君者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在罗德岛的合同签上自己的名字,合同与普通的干员稍微有些不同,多了迫害,少了待遇,多了违约金,少了权利。 为了拴住这只桀骜不驯的高加索雌鹰,他须得以红茶、唢呐、糖与营养餐打造更加坚固的牢笼,犹如他也被锁在罗德岛中。 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罗夏最后没有动手,而是给予了弑君者自由选择的权利,哪怕这选择通向一条末路。毕竟,替一个人做出选择,就要为他以后所踏上的道路负责,弑君者与他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深重到值得他背负她生命的地步。 当爆炸发生在通讯塔的时候,罗德岛的其他人随着近卫局和游击队向着核心城区挺进,装作被被吸引的样子。而在暗地里,罗夏带着新组建的亲选小队去控制切城的动力机关。 对于罗德岛来说,切城的动力机关和控制塔露拉具备同等的价值。前者可以立刻解除塔露拉想要引发的外交危机,而后者则可以消除万恶之源,避免感染者成为大国角力的炮灰,避免感染者被进一步污名化。 在弑君者离开之后,他便决定好,当弑君者以炸弹标识出塔露拉所在的时候,若塔露拉在通讯塔,他就去控制切城的动力机关,设法让它停下来。因为停止机关需要时间,也会占用凯尔希的精力,使得发生战斗的时候,他还要派出更多人手去保护凯尔希,与塔露拉争斗的胜算大大降低。 若塔露拉在通讯塔,他们先去让动力机关停摆,即便塔露拉有所察觉,她从通讯塔赶到动力机关的所在,也需要时间赶到现场,那时候完成任务的凯尔希能够回归队伍,以全力迎战塔露拉。 连带博士在内的十四人从下水道潜入,为了防止意外,他们都携带了基础解毒剂与呼吸面罩。塞雷娅一马当先,一手持盾,一手从红外扫描仪,拓展队伍的探索区域。 在行军的过程里,小队保持无线电静默,也把交流的频率压缩到最低。以至于他们在半个小时后来到医院附近的街道时,仅仅有两个哨兵在附近巡逻。 黑的弩箭贯穿其中一个哨兵的喉咙,另一个看到同伴倒下,刚想叫喊,却被从后面探出的手捂住嘴巴,在痛苦的闷哼里,银白的剑刃穿胸而过把哨兵杀死。 “嘘。” 拉普兰德放下尸体,做了个息声的手势,她的剑尖有血滴落,滴在地面变成梅花的形状, 高矮不一的身影在她身后浮现,越过尸体与血迹。 罗夏用手势对凯尔希说:“不用破坏监控设备吗?” 凯尔希摇摇头,罗夏猜测这附近的监控设备要么毁于天灾,要么毁于感染者的暴乱,整合运动并不具备修复它的能力。 星熊半蹲在墙边,用手臂撑住自己的盾牌。黑小跑两步踏上盾牌。星熊顺势起身把黑推出去。黑越过围墙,在地上翻滚一圈遁入黑暗里。 她前脚藏匿起来,后脚就有来和外面的巡逻队员换班的两人前来。按照原来的编制,一个巡逻队会有五到六人,巡逻密度也会比现在大的多。 可是现在,驻防在医院里人已经不多了,塔露拉也没有给他们新命令,所以这些守卫未免懈怠起来。 在巡逻队员出门的瞬间,两只脚分别伸出将他们勾倒,用手铐拘束,拖到一边。陈和星熊无数次的用这种方式制裁犯罪分子,纵然现在不对付,但岁月还没来得及剥夺她们的默契。 拷问由拉普兰德负责,第一个人嘴很硬,拉普兰德直接杀了对方,当她的目光转向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把一切都交代了。 旋即,拉普兰德、陈与斯卡蒂也被星熊推进墙里。在推斯卡蒂的时候,星熊明显踉跄一下, 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但她仍然咬着牙把先蒂送了进去。 “我能扛得动一层楼,却因为一个干员差点闪了腰。”星熊小声抱怨道, “她到底有多重啊。” 罗夏耸耸肩,他和斯卡蒂关系很好……准确的说,就像慕斯爱吸她的猫猫,斯卡蒂也喜欢吸他,然而,对于罗夏来说,斯卡蒂的体重是关于她身体的最后一个秘密。 明明斯卡蒂的其他门关都已经为他绽开,但她却执着的保守体重的秘密。 四位潜伏者贴着墙角游走,一名出来放水的术师有所察觉的看向一边,于是黑暗被一道银白的光芒分断,气流拂过术师身体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失去了构建源石技艺的能力。 他没时间解析制裁自己的不明能力的原理了,在细碎的踏步声里,黑色的剑出鞘,在猩红的轨迹上,术师人首分离,脑袋滚落,而尸体向前倒下。 定点清除了所有的守卫后,他们把外面的人马放进来。值班室的人想要打电话联系友军, 却发觉电话里是一连串的忙音。他打了个哆嗦,看到霜花在玻璃上成形、扩散,上面投下女人半身的影子。 莫斯提马的步伐犹如魅影,她游离在团队之外,第一个进入医院里,不久以后便把剩下的守卫全都抓到一楼,关进精神病人用的房间里。 “怎么处理?”她问。 罗夏看向凯尔希,凯尔希则走进房间中,不久之后,他看到血液从门缝里渗出。他厌恶的后退两步,心想阿米娅不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此时,阿米娅正在医院里探索一条可以通向石棺,也就是切城动力系统所在的路。乌萨斯对石棺念念不忘,于是把石棺系统安置在切城动力系统隔壁,两个装置的距离堪比苦主家的太太与隔壁老王,都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找到隔壁老王就等于找到了苦主家的太太,找到了石棺也等于找到切城的动力系统。只是相对于救出博士的时候,医院内部的风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毕竟被别的人开发过了。 阿米娅记得他们救出博士的时候,医院里还有许多药物,如今只剩下满目疮痍。整合运动在其他事上相当散漫随意,在劫掠物资上却有正规军的水平。而且他们在医院里堵住原有的道路,凿通新的道路,把医院弄得像迷宫一般。 阿米娅无奈,她既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浪费技力,所幸队伍里还有 W,她用定点爆破的技术炸出一条通向下方的路。 石棺位于医院地图上不存在的阶层,电梯早已停止运作,一行人只能通过步行的方式前进, 他们头上的矿工帽与手里的提灯驱逐了视野前方的黑暗。 地下的环境死寂灭,冰冷,空气里满是发霉的味道,偶尔窜出的一只老鼠都会让人吓一跳……然而并没有老鼠,除了他们什么都没有。 随着时间流逝,罗夏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看,离石棺越近,他越是能感到一种强烈的吸引力。过去的博士在石棺里遗留了什么,此刻的他与过去的碎片相互吸引,渴望再聚合。 “博士?” 闪灵抓住罗夏的手腕,一把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熟悉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感觉扩散, 女人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每个男人都有沉睡在温柔乡中的渴望,罗夏也不例外,但他还记得自己的使命,于是奋力挣脱了闪灵的怀抱,后者问道:“冷静下来了吗?” “你察觉到了啊,谢谢,但请换个别的方式。 “罗夏感受到空气更加冰冷的数道视线,无奈 的说道,“别人会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嗯嗯,说实话。” “我是挺喜欢这样的惊喜。” 在这段小插曲过后,罗夏恢复正常。他们的行进被一道上锁的门阻挡。W 准备再来一次爆破,她的战斗负重里有三分之二都是爆炸物。 罗夏却摁住了 W 的肩膀,她诧异的看向他,而他却径直把手放在门上。随着左臂伤口扩散的疼痛感,另一段誓言被他想起。 “再也没有锁,再也没有门,门户皆敞开,墙壁亦不在……我乃钥匙,洞开一切门扉。”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里,罗夏随手拔下凯尔希头顶一根发卡,转眼间,重重锁链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所有附着在门上的机关亦被破解,化为尘埃与残骸。 禁闭的大门驯顺的为罗夏敞开,W 看向凯尔希,皱眉要求做一个解释,凯尔希曾和她说博士是可控的,然而博士恢复的进度已经超越了凯尔希的描述。 凯尔希摇摇头,表明现在还不是时候。事实上,凯尔希清楚的认识到导致罗夏记忆恢复速度加快的原因在于与爱国者的交战。 爱国者不认识博士,却认识巫师先生,这是凯尔希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博士一次次被重置人生后的诸多身份,凯尔希也不能完全把握,而她清楚,喜欢睡女人的诺亚·罗夏是其中最无害的一次循环,或许是因为在上一个他和这一个他之间没有完成完整的循环,所以重置之后出现了问题。 如果不到极端情况,她不能把罗夏送进石棺里,谁也没法保证下一个从石棺里爬出的个体比罗夏更趋近于泰拉世界的“人”,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同时,罗夏的兴趣使得他必然会触碰禁止事项,而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他就像战场上受到攻击会给友军充能的雷蛇,也会让她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 当然,她看到这一幕心情怎样,表面犹如月球环形山一般的不锈钢水杯可以作证。 罗夏不知道凯尔希心里翻涌出那么多想法,他只觉得大门内的空气凉薄,而背后的视线也他心生寒意,在两股冷意的夹击之下,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好像有人在念叨我……” 他这句话没说完,便撞到了前方开路的塞雷娅后背。此刻,塞雷娅身体紧绷,使得罗夏犹如撞上一块钢板。他把不小心含进嘴里的灰色长发吐出来,扶住塞雷娅的肩膀,踮脚伸头观察前方,表情和塞雷娅同步。 石棺系统所在地下空间的穹顶被开了一个大洞,光线涌入点亮了这里的女主人。在散落的钢筋混领土碎片的环绕中,塔露拉坐在罗夏曾经沉睡的维生装置上,专心致志的石头刻着文字。 罗夏定睛一看,发现塔露拉在上面刻的是“塔露拉到此一游”,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这是他的沉睡之地,罗夏一直对它怀有淡淡的情结,而塔露拉却在这里乱涂乱画,让他温馨的回忆增添了不必要的滑稽,毁了他的体面……何等没有礼貌的人! 51 个 1st!塔露拉的所作所为让罗夏增加了她的刑罚。感觉到罗夏饱含怒气的视线,塔露拉抬起头来,属于女人的表情褪去,而属于敌人的冰冷面孔浮现。 “晚上好,罗德岛的各位,我也是刚刚来到这里。” 塔露拉从维生装置上跳下来,举起手,黑把罗夏从塞雷娅背后拽下来,与顶到前方的星熊交错而过。罗夏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进入莫得感情的指挥官状态。 陈深呼吸,握住赤霄的手颤抖着,她花了好久才压抑住自己的狂怒,没有贸然冲过去和塔露拉决一死战。同时,她听到了身边“卡啦卡啦”的响声,偏过头去,发现 W 同样一脸战意。 塔露拉没有立刻开战,她举起的左手只是展示一串钥匙,凯尔希拿出爱国者赠予她的,关于打开石棺系统封锁的钥匙,发现她的钥匙和塔露拉手里的一模一样。 第二百五十六章 龙(3) “其实我最期待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魏彦吾,不过你们出现在我面前倒也不错,小陈……还有博士。”塔露拉的视线扫过她最关心的两个人,“我会把你们留到最后再杀的,博士是倒数第二,小陈是最后一个……哦对了,W 没和你们一起吗?” “她总是单干,”凯尔希看向指挥官模式的罗夏: “看起来你永远没机会做第一?” 博士摇摇头:“那么,就让我来强迫她把我当成心里的第一名好了。” “我提醒一下,同为德拉克,苇草还在成长期,而塔露拉已经到了完全体,她们对于力量的掌控,身体呈现的物理状态截然不同。” “凯尔希,直接告诉我结论好了。” “你如果把想对苇草做的事 ctrl+A,ctrl+C,ctrl+V 到塔露拉身上,你就可以和我做姐妹了。” 阿米娅尴尬的摸摸耳朵,霜星抱着手臂说:“你们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塔露拉·古尔丹很强大,但并非无所不能。用游戏比喻的话,她就是一个游戏大章节最后一关的 boss,她已经亮了血条,终将屈服于博士的智慧下,博士·瓦里安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果然,你嘴巴总是嫌弃他,但在在场之人里,你才是最信任他的啊。霜星想。 凯尔希说话并没有顾忌会不会被敌人听到,所以她冷淡的声音在大厅回响,塔露拉摇晃着钥匙说道:“即便我拿着这个?” “石棺系统不是为你这种丈育准备的。” “是你太小看人了。” “我们并没有小看你,”博士说,“只是,你不可能和一整支队伍对抗。” 塔露拉奇怪的看了博士一眼: “你自己就是超越常识的存在,结果你的思考却被束缚在常识里。从常识的角度,塔露拉的确不可能是你指挥的这支小队的对手,不过,只要非常识的力量就足够了。” 陈忍不住说道: “我只看到了你众叛亲离,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塔露拉,你很快就会被打倒!” “小陈……”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我只当塔露拉已经死了!如今在我面前的只是一头阴冷邪恶的龙!” 塔露拉无动于衷,一行清泪却从眼角滑过,她用手背擦拭之后,用低沉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被最重视的家人否定会让你伤心到流泪吗?所以说,塔露拉你不行啊,站在这里的必须是我。” 她抬起头来,对陈张开怀抱说: “你也挺恨魏彦吾吧,我们一起杀到龙门,把他肠子当着他夫人的面扯出来不好吗?或者先处决他的夫人也一样?” 陈握紧了剑柄: “现在我确认了,你绝对不是塔露拉!塔露拉就算报仇,也会爽快的快刀乱麻,而绝不会搞这种恶心至极的手段!” “可惜,小陈,你从不了解我,也从不了解塔露拉。你心中的塔露拉,不过是你臆想的保护神罢了。你我都贯彻过母亲忍耐的教导,通过幻想美好的事物让自己在生活里充满希望。 我幻想的是母亲给我讲童话故事,而你则幻想的是无所不能的我。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不是很能打,总会保护你,帮你把一群野孩子打倒?” 陈的表情告诉塔露拉答案,塔露拉继续说: “那是事实,但只是事实的一部分。我有时能揍 翻一群野孩子,但被他们打倒的时候也相当多。 孩子有一种天然的残忍,他们不知道如何像大人一样作恶,然而他们做起恶来却与大人分毫不差。所以,那群野孩子知道我最重视的人是你后,就当着你的面,把我的头摁进泥水里, 他们强迫你睁开眼睛看完全过程,你哭的伤心欲绝,让我也难过的掉泪,而那些小魔鬼开心的笑着,跳着。 你受的欺负比我多,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护你,在我照顾不到你的时候,你经常被人用暴力以外的方式排挤,欺负。而在我成功保护你的那些场合,你是否忘了母亲给我擦药水时我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 你只是记住了这段并不美好的记忆里最美好的部分,将之认知为自己在姐姐的保护下过得还可以,因而对失踪的姐姐那份曾经为你而战的身影产生憧憬,长大后又因这份憧憬成为近卫局的一员,保护弱小,传递信念。多美好的故事发展啊……可惜尽是谎言! 我没有遗忘那段黑暗的岁月,侮辱我们的人,殴打我们的人,嘲弄我们的人,想要利用我们的人……我具体找到这些人很难,让他们在火上跳舞很难,但我知道他们都在龙门,所以我只要把龙门点着,他们一定会在火中起舞,这个倒是很简单。” 陈激动的挥了挥手: “不,这绝不可能,那个男人好歹是龙门最有权势的人,小孩子普通的打闹也就算了,这样已经逾越了界限!” “小陈,我们对于那个男人的价值,仅仅是个宣称而已。他用我们的母亲窃取东西方最尊贵的两支血脉,在龙门积蓄力量,以图在时代变革之时兴风作浪。 既然如此的话,我们过着什么生活,过得好不好并不重要,他只要确保我们活着,身体健康,具备生育功能就够了。就算他这一代等不到炎国或者维多利亚的动荡,也可以随便把我们嫁给他亲信里的贵族或者银行家,生出仍然具备宣称权的下一代。” 塔露拉描述的小奸小恶魏彦吾,让博士忍不住去看凯尔希,罗德岛既有德拉克,也有阿斯兰,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势力中的重要人物。 他们这些人一个两个出现在罗德岛还可以说是偶然,而数字拉满之后,博士趁着还没打架, 分出一部分心思试着站在凯尔希的角度去分析,她收集这些活着的宣称想要干什么,肯定不是为了玩罗德暖暖。 “小陈,那些野孩子是魏彦吾故意留给我们的,无论我们是在霸凌里被唤醒野性,还是在霸凌里变得驯顺,犹如第二个母亲,他都可以利用这点做文章。野性比驯顺又多了一个可以打架的功能,如同你在龙门为他卖命,在近卫局做出了很漂亮的成绩。” “你胡说,我是为了杀了他,为了守护龙门而留在那里的!” “我只看到你没能杀了他,也没能守护龙门,我会把两个都摧毁给你看!” “你休想!” 塔露拉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怜悯: “你知道为什么你总是敌不过我吗?只因为你的信念建立在虚妄之上,其实就连你自己也怀疑这份信念吧,不然你不会跟着罗德岛,而是自己带着近卫局的人讨伐我了。” “老陈,多说无用。”星熊架起盾牌, “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证明她心志坚定。魏先生说过,这个世界上能成事的是好人和恶人,你是个好人,而她是十足的恶人,你们俩观念对立, 怎么可能说服对方?”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博士插嘴说道, “塔露拉你指责小陈不是小陈……” 陈抗议道:“别用那个绰号叫我!” “你指责陈陈不是陈陈……” “这个不是更羞耻吗?!” 博士瞥了陈一眼,一脸“你这娘们儿真麻烦”的表情,陈对塔露拉的仇恨,对魏彦吾的仇恨,对曾经无能的自己的愤恨一部分转移到博士身上。因为面无表情的人一旦做出表情,常常会有强烈的嘲讽效果。 博士无视了陈的“火热”视线,继续说道: “陈可能不是陈,她的信念建立在对童年记忆的 ps 装甲之上,但我同样可以断言,塔露拉绝非塔露拉。你那如年迈之人的狡诈是不合常理的, 而且从科西切公爵把你掳走到现在,你身上的疑点还太多太多。 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用姐姐看着执迷不悟的妹妹的语气和陈说话?” 陈的注意力回到塔露拉身上: “是的,科西切公爵呢?那个人怎么样了?!你可别说他是老死了,那个人可是有不死的科西切之名,该不会你就是科西切吧!” “合理的推断,但你缺乏证据,我也不会告诉你真相,除非……你能打赢我,不过那和魏彦吾能老年得子一样,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塔露拉的嘴脸勾起讽刺的弧度,更多的嘲讽将要吐出的时候,博士感受到他队伍里最后一名干员的技力条也已经涨满,随时可以使用源石技艺后,他立刻下令发起了对塔露拉的进攻…… 他打仗从来不讲绅士风度。 首先是极境,这位出身伊比利亚的残念系帅哥使用了他的源石技艺,以他的旗帜(通讯器材)为中心,白色的光晕聚拢在他脚下,塔露拉顿时感觉自己的速度减慢。 接着是塞雷娅,她使用了源石技艺,通过操控钙元素的方式,塔露拉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不协调,原本已经绷紧的、做好充足防御的身体变得松弛,更容易受到法术的伤害。 黑的弩具涌出血色的雾气,她以脚蹬的方式卧在地上上弦并射击,虽然视野受限,然而被束缚的塔露拉移动速度大大降低,让她不必瞄准,只朝大概的方式就能命中塔露拉。 虽然遭遇突袭,但塔露拉却不慌不忙,她敏锐的感官帮助她在嘈杂的声音里分辨脚蹬弩上弦的声音,这是高磅数弩具吐出致命弩矢的前奏,它虽然射击频率比正常的弩具低,但威力能够将正规军水准的重装战士连盾带甲一击贯穿。 除了像爱国者这样把防御堆到极致的人,没人愿意肉身正面硬扛黑的攻击。塔露拉也不例外,她的火焰猛烈如同术师,却不需要时间来编织精巧的源石技艺,让人们在火中起舞已经成为她血脉里的本能。 于是,在第一枚带着血色雾气的弩矢出现在塔露拉视野的时候,火焰在塔露拉视野中升起, 将弩矢在飞行的道路上熔融,铁汁化为一条细灰色的线铺在地面上,仿佛伤口愈合之后丑陋的伤疤。 陈与拉普兰德对视一眼,拉普兰德甩出一道剑气切开火焰,直奔塔露拉而去,此时她的攻击属于法术攻击的范畴。而陈在快步踏上星熊的盾牌,被星熊直接推了出去,在半空,陈的身体充分舒展,瞄着塔露拉的头顶坠落,同时预备拔出手中的赤霄。 “无谋之举。” 塔露拉源石剑上出现一片火焰烧灼的痕迹,这代表她现在准备用七成水平来迎接两位罗德岛的近卫干员。她不做动作,空气却扭曲、重塑,又被火焰点燃,化为弧形的残月分别袭击天空与地面行进的两位近卫干员。 博士下达了指令:“霜星,冻结它们。” 霜星屏气凝神,雪花环绕陈与拉普兰德的身体飞舞、扩散,撞上塔露拉的火焰并将之冻结。 两位近卫干员击碎了冰雕,在塔露拉的视野里下起晶莹的雨,她们将自己连带危险的兵器钻进塔露拉的眼中。 即便被两个叠加的源石技艺减速,塔露拉仍然表现出相当的灵活性,这时候,莫斯提马挥动法杖,塔露拉周围被四边形的框架束缚,禁锢在其中动弹不得,好似她的时间被莫斯提马锁在牢笼中。 两秒的时间,已经足够陈与拉普兰德抵达塔露拉面前。陈的赤霄出鞘,借助下坠的势头, 她让自己的斩击撕裂空气,带着雄浑的气势奔向塔露拉的头顶,而拉普兰德则从正面进攻,长剑奔向塔露拉的咽喉。 塔露拉的力量不容小觑,在莫斯提马短暂但效果惊人的源石技艺即将结束的时候,她以自己的意志突破了莫斯提马的束缚,被锁住的时间再度流转。 她昂首,让陈的斩击落到她的犄角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抬手,用剑封挡了拉普兰德的进攻,手腕一抖,长剑在圆规剑上滑动,逼得拉普兰德用另一把剑封挡。 陈落到地上,赤霄刺向塔露拉的肋部,塔露拉脚尖点地,旋转,单臂发力震退拉普兰德的同时,也顺势对着陈的腰部发动弧形的斩击。 塔露拉的长剑从此端划向彼端,火焰从剑尖蔓延到剑柄,似乎是感受到血亲争斗,陈的赤霄也兴奋起来,血色的雾气包裹住天青色的剑刃。 在让空气鼓动的沉闷声音里,塔露拉与陈交锋三次,塔露拉剑上的火焰消散,陈的肩膀绽开一道伤口。拉普兰德从背后袭击,塔露拉用圆舞曲的动作优美的转身,徒手捏碎了拉普兰德的源石技艺,长剑顺势刺向拉普兰德的心脏。 拉普兰德用两柄剑绞住了塔露拉的剑,她全力以赴,在力量上仍然比不上单手执剑的塔露拉,火焰在拉普兰德身后凝结成铡刀的形状,而塔露拉把拉普兰德推向断头台。 陈奔向塔露拉,却被一道升起的焰墙所阻,仅仅几秒之间,塔露拉便已经适应了带着镣铐起舞的感觉,她在近战里仍能以一敌二并大占上风。 “嘿。” 拉普兰德看着被震裂的虎口,露出笑容,塔露拉即将把她推进火焰里,拉普兰德尾巴尖端的毛已经尽数烧焦,发出难闻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拉普兰德仍然保持着笑容。 塔露拉不关心这只狂犬为什么笑,但她推动拉普兰德的动作戛然而止,因为霜星凝结的冰墙直接压灭了火焰。下一秒,黑的弩箭击碎冰墙,一道似乎能分割天地的剑光骤现。 原来如此,这就是博士你的战术吗?塔露拉在心里说,首先让两个具备减速能力的干员施展技艺,与脚蹬弩的菲林人配合,限制我的活动区域,进而限制了我火焰的释放区域,从而为与她火焰对抗的霜星铺路。 霜星又是为了两位近战人员的突击铺路,小陈从天空,而双剑剑士从地面,她们看似都有极大的破绽可以利用,然而她们的突击姿态只是想骗我的技能。 一旦我将力量用于对这两人的攻击,源石技艺与时间有关的术师就能不受干扰的锁定我, 把我定身,再让两个剑士真正对我发动攻击。 她们代表罗德岛的第一轮进攻,却不是全部的进攻,还有凯尔希和另外一个 plan B 待命。 当战局陷入不利的时候,双剑剑士的狼狈抵抗吸引我的关注,原本对我有利的环境被霜星置换。 剑士没被烧死,而我则被冰墙阻挡视线。冰墙和脚蹬弩的射击都是为了分散我的精力,为萨卡兹剑士早已酝酿好的一击铺路……何等美妙的一击,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栖身罗德岛? 即便能在感官里让时间“加速”或者“减缓”的博士也看不清闪灵何时拔剑,但塔露拉能。 她的动态视力极佳,清晰的描绘出闪灵武器挥舞的轨迹。 塔露拉放开拉普兰德,去阻挡新入场的援手,但塞雷娅和极境的源石技艺还没有结束,她的动作只能勉强跟上闪灵的节奏。 势不可挡的塔露拉在闪灵的攻势下退却了,陈与拉普兰德欺身而上,霜星则消解塔露拉的火焰。在三人的围攻下,塔露拉露出破绽,陈收剑入鞘,使用剑鞘砸向塔露拉,晕眩对方后顺势斩向塔露拉的腰际,这次攻击混合了物理伤害与法术伤害,塔露拉的腰部立刻出现细红的伤口。 疼痛让塔露拉招架的动作扭曲,于是闪灵的长剑从正面剖开了塔露拉,塔露拉踉踉跄跄的后退,她的视野忽然抬升、旋转,凯尔希与 Mon3tr 的轮廓纳入她眼中。 你才是扮演终结一击的角色吗,凯尔希?! 塔露拉来不及说出这句话,就被 Mon3tr 裹挟着狠狠摔到地上,她的身体被 Mon3tr 的尖刺贯穿,嘴巴里喷涌出更多的血,长剑从手中脱落,在地上打转,直到在陈的脚边才停止。 凯尔希把塔露拉甩到墙上,黑的弩箭在塔露拉下坠的身体上增加了更多的伤口,当塔露拉从墙上滑落的时候,血已经染红了塔露拉的身体。 陈收剑入鞘,看着塔露拉的佩剑情绪复杂,拉普兰德把剑扛在肩膀上,对闪灵说: “真厉害 啊。” 闪灵回答:“你在说什么?” “这时候还要装傻吗?你一个治疗者,站的离敌人那么近是想做什么?” 闪灵抬手,拉普兰德以为对方恼羞成怒,却见淡蓝色的球形护盾笼罩了她。一秒之后,护盾外面的世界被火焰取代。 “该死,怎么可能?!” 拉普兰德知道闪灵的护盾虽然强大但撑不了多久,她身体紧绷,在护盾破碎的瞬间就地一滚,灼热的感觉席卷她全身,在转化成痛苦之前,闪灵和塞雷娅的治疗先后降临到她身上,博士则把衣服脱下来,丢到拉普兰德身上。 “谢了,回头穿女仆装给你膝枕服务。” 拉普兰德随意对博士许下承诺,而博士冷漠以对。她飞快的穿好衣服之后,看到理论上已经垂死的塔露拉重新站了起来,伤口恢复如初。 凯尔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钥匙,这把钥匙是她袭击塔露拉的时候顺带夺取的。她不知道塔露拉能不能开启石棺系统,但谨慎起见,她觉得把唯二的两把钥匙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不过,当塔露拉完好无损的站起来的时候,凯尔希知道自己手里的钥匙失去了一半的意义: 塔露拉身上那股奇怪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是她勤奋努力的结果,而是她利用了外力。现场最强大的外力是什么呢?所以答案显而易见。 塔露拉很享受被震惊的视线环绕的感觉,而陈视线里的愤怒与博士视线里的冰冷犹如削皮黄瓜上的油脂,升华了这味蔬菜。 她看着手上失去的钥匙,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类似的钥匙说: “抢一把可 不够。” “你利用了石棺的能源?”凯尔希问。 “对。” “直接作用于人体?” “对,”塔露拉坦率的承认, “一桩事业如果没人知晓总是寂寞的,所以我始终待在通讯塔, 然而那里是我随时可以舍弃的地方,我始终都在关注石棺系统。” “所以你才会来的那么快。” “我得确保自己新的力量不受你们妨碍。同时,这也是一出绝妙的戏剧,我看似被逼到穷途末路,然而历史最终会记载,罗德岛的领袖在这里死去……只为了一片虚无。” 塔露拉伸手,沉睡在陈脚边的源石剑飞回自己手中,一起飞来的还有陈,塔露拉的手掌似乎存在强大的引力,让她身不由己的向塔露拉飞去。 塔露拉朝着陈刺出八剑,其中一剑被陈格挡,有四次被闪灵释放的源石护盾吸收,另外三次则命中了陈的左臂、右肩和小腹,她把陈甩了出去,左手做了个抓握的姿势,火焰具现为巨大的手掌笼罩了陈的身影。 星熊和塞雷娅并肩,前者架起般若,后者则向陈的位置开枪,医疗药剂被火焰蒸发。霜星皱着眉头调动自己的力量,火焰的手掌冻结,朝着地面坠落,位于下方的凯尔希与闪灵躲开, 摔碎的手掌有无数细碎的冰块飞溅。 黑和莫斯提马躲在星熊的护盾后面,朝着塔露拉发动牵制性的攻击,凯尔希和闪灵则后退, 维持阵型的深度,维持火力投射的层次感。在被塔露拉突袭几秒之后,罗德岛的小队就恢复了弹性的阵型,陈也被治愈完毕,只是面色苍白,一时间难以从失血的虚弱里恢复。 “这种危机时刻的应对能力,请让我赞美一句。”塔露拉的嘴角上扬,绽开讽刺的弧度, “我 之前说过吧,你是非常识的怪物,却把自己的思考拘束在常识里。 石棺的能量无穷无尽,我既然已经有了作用于己身的能力,那么我展现更多的用途也不奇怪才对。提问,凯尔希医生,我们的历史是唯一的吗?” 凯尔希皱紧眉头,对于泰拉世界绝大部分人来说,历史是从过去到现在一条单一的线,然而作为在梦境中游历过的人,她清楚真正的历史如同重重编织的发辫,数条历史纠缠在一起, 流向却不尽相同。 “是七重历史,”塔露拉自问自答,“两重已经遗失,五重仍在前进,我们并非身处博士被毁灭的历史;并非身处博士成为我的伴侣和整合运动的参谋的历史;并非身处罗德岛普通博士的历史;并非身处龙门,和我们姐妹不清不楚的历史;而是真正的历史线。” 凯尔希眉头皱的更深了,博士沉默不语,而其他人则觉得塔露拉尽说些疯言疯语。塔露拉叹了口气,用殖民者看着殖民地的土著般傲慢的眼神打量着周围的人。 “你们真是愚不可及,小陈,凯尔希,博士……你们是如此令人失望,该让一切结束了。” 塔露拉双脚离地升向天空,黑朝着塔露拉射击,所有的弩矢被火焰熔融,她挥手,漫天的火焰向着罗德岛的方向席卷。 罗德岛的阵型迅速回缩,两位重装干员屹立在前方保护其他人,而其他人则保护博士,闪灵动用了另一个源石技艺,增加了干员们的防御力,并持续恢复他们的伤口。 博士陷入了一片富有弹性的、沉重的黑暗中,如果干员们都是穿金属盔甲的平板电脑,此刻他大概会被硌出淤伤。 灼烧的感觉从缝隙里渗出,不时有人发出痛苦的呼喊。在地方没有障碍物,面对塔露拉的火焰他们退无可退,只能硬吃下这一击,依靠塞雷娅与闪灵续航。 博士极速的思考对策,发现面对这种异常的情况没有对策可言。他的决策,建立在知己知彼的基础上,所以面对他已知的塔露拉能够步步紧逼,用凶狠的打法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只是,他不知道塔露拉会二段变身,还和石棺的能源扯上关系,根据凯尔希之前的说法, 石棺的能力能够供应一个军事要塞的能源需求,所以在常识里,博士认为塔露拉不可能直接利用这股力量。 塔露拉颠覆了常识,亦颠覆了自我,而她利用石棺系统中的能量获得的技能完全是未知的, 他需要进一步搜集情报才能做出判断。 几秒之后,火焰散尽,博士感受到周围死寂一般的沉默。人肉盾牌们挪开,他眼中重见光明的时候,他冰冷的情绪短暂的被惊讶取代。 塔露拉的主题色是银发,是火焰,是黑色礼裙,而现在,她的主题色多了许多紫色的气旋, 这些气旋撕裂了现世,黑色的孔洞通向未知的世界。 很快,光芒从孔洞里渗出,像是珠帘又像是锁链连通天地。黑试着射了一箭,弩矢穿过光凝结的锁链毫无反应。 博士下令道:“直接射击本人。” 失败主义干员黑收起了扛着博士跑路的心思,只是她的技力还没有恢复,还没发发动源石技艺,只能和其他具备远程攻击的干员一起进行牵制性攻击。 这些不痛不痒的攻击不能对塔露拉产生任何效果,她的面前,能量编织了一道无形的墙, 干员们的攻击拍打在上面只能让它的表面产生些许涟漪。 陈心急的想要奔向塔露拉,她具备能对半空的塔露拉输出的源石技艺,只是拉普兰德抓住了她的肩膀,认真的说道:“博士的命令。” 星熊也挡在陈身前,陈无奈的叹了口气,注视着天空里的紫色气旋。十七秒之后,气旋开始收缩,锁链从洞口里脱出、折叠,耀眼的光芒绽放。 博士掩住眼睛,但光芒钻进指缝里仍然让他眼球感到刺痛和晕眩。几秒之后,光芒褪去, 他也顺势移开手掌,重出现在他视野里的画面让他僵硬了一下,那实在太挑战他的常识—— 整合运动干部级别的人物:碎骨、浮士德、梅菲斯特、W、弑君者、霜星和爱国者出现在他面前,加上缓缓降落的塔露拉,整合运动的精英汇聚一堂。其中有已死之人,有背叛之人,有将死之人,他们本已经离开塔露拉,此刻却团聚在塔露拉身边,沉默内敛,仿佛时光重现。 虽然是 8000 字,但因为裙援写的万字里番,加一更,所以不算还欠更。 旧群炸了,新群来一下 新群名称母海豚·二世研究所,群号 1081449927 吃个饭回来旧群就没了,看到的读者希望相互告知,主要有的人不在一群不能加好友发消息,可是加好友发消息本来就是为了拉他进群,这就形成了网上那个著名梗图—— 更新两个小时后发。 第二百五十七章 龙(4) 即便是跳脱且总是充满迷之自信的极境,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本能的想到了伊比利亚当地在人脑中根植源石,进而操纵行尸走肉为其效劳的黑巫师。 可是,其中又混杂着霜星、W、爱国者这类没有死去的干员,浮士德与梅菲斯特的尸体也不在塔露拉的掌控中。顿时,一种荒诞的想法在极境心中产生,那就是塔露拉召唤了他们,就如同罗德岛里的干员操纵机械/生物为其效劳一样。 “极境,联系临光、爱国者和诗怀雅,向三者分别确认以下消息:浮士德与梅菲斯特的尸体;爱国者本人的状况;近卫局火炮的弹药储备。” 博士没有提供解决方案,但他平静的语调莫名鼓舞了极境,人在慌乱的时候总想找个依靠, 越是能够冷静的给出建议的人被信任的概率越高。 极境的本职工作是搞通讯,他从背后卸下通讯装备,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组装调试。 此刻的极境被其他人寄予了破局的希望,在博士的命令下,这支小队临时改变阵型,为的是最大程度的保护我方通讯兵。 “稳住,”博士说,“以优先回复技力为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 经过刚才一轮交手,罗德岛的干员几乎交出了所有的源石技艺,回复技力条需要时间,阿米娅是例外之一。阿米娅掌握着强力的源石技艺,她也明白队伍的处境,所以摩挲着自己的戒指——她的限制器,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凯尔希和博士的手同时按在阿米娅的肩膀上,她抬起头来,看到两人同步率 100%的对她摇头。 “阿米娅,还不是时候。我会好好使用你,在情报明了之前请你忍耐。”博士说。 “阿米娅,那个对你的负担太大了,如果你还想完成穿婚纱的梦,就在使用之前斟酌你的身体情况。”凯尔希说。 被凯尔希戳破了诸多梦想里最具有少女气息的那一个,阿米娅的耳朵颤抖一下,她飞快的看了博士一眼,青春期少女的复杂心思尽藏在眼波中。 兔有情,博无意,阿米娅的娇羞撞上了一堵冷漠的墙。博士正与霜星交谈,确认她的状态。 “我个人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要说的话,就是心里很不爽。”霜星说,“就像你以前是个抽烟喝酒纹身烫头飙车打架的好女孩,后来从良之后变成了温柔贤淑的大小姐,和同是后浪的富家子弟结婚。 在结婚典礼上,双方有权有势的亲属齐聚一堂,这是你人生最高光的时刻。然而,这时候过去抽烟喝酒纹身烫头飙车打架的你突然闯进了婚礼现场,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黑,你和爱国者当面交过手,你觉得现在的爱国者如何?”博士问。 “我哪有肉眼看数据的本事,要说的话,我感觉塔露拉召唤出来的爱国者似乎比我交过手的那个爱国者的气势弱一些。” 博士从口袋里掏出应急理智顶液,这东西配方不明,其中一味是芥末提取物,口味十分复杂且充满刺激性,通过感受痛苦回复他的理智,使其博士的状态续航。 博士只要工作干得好,每周都能白嫖两瓶应急理智顶液,而如果肯掏钱从可露希尔那里另外订购包月服务的话,可露希尔每天都会给他一瓶应急理智合剂,这种东西含有一定糖分,味道有点像止咳糖浆掺塞雷娅身上的汗。 合剂与顶剂的保质期都是 15 天,所以博士此次携带的都是临近过期的药剂。又因为理智合剂热量大,理智顶剂味道难以忍受,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绝不肯喝这东西……哪怕与爱国者战斗的时候他一度陷入理智危机。 他哆嗦了一下,仿佛小巴蒂·克劳奇为伪装成疯眼汉穆迪而喝下复方汤剂时的神情,随后, 充盈而清晰的感觉在博士脑海里扩散,他能战斗更久了。 很快,极境那边收到了回执并汇报给博士:爱国者说他没有任何异常;临光确认两位整合运动干部的尸身已收敛;诗怀雅表示弹药管够,只是此次行动成本会变得很难看。 “如实告诉这三人我们现在的情况:要求爱国者分兵控制附近的区域,要求临光带来精锐和补给前来接应我们;要求近卫局的火炮对准石棺系统所在的区域。” 极境照做,凯尔希看了博士一眼说:“你想要摧毁石棺系统?” “我们没法用它造福泰拉,至少要阻止有人用它祸害泰拉。” 凯尔希有些留恋了看了一眼,她研究这东西十年,她的同事朋友们为保守它的秘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乌萨斯突袭这里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将其摧毁,因为这代表了一份希望,希望能够解析这种清洁能源的制造方式,从而让泰拉摆脱依赖高污染、易感染的源石能源对源石的开采导致了泰拉第一批源石病人的诞生……至少明面上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并且现在,从事源石相关行业的人们还在源源不断转化为感染者,补充这个可悲群体的数量。 所以想要根植源石病,首先就要控制其规模,无非开源和节流两条路走,所以发展可替代的清洁能源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摧毁石棺系统,就有可能摧毁泰拉未来的希望之一;如果不摧毁石棺系统,就有可能让塔露拉为泰拉制造更多的伤痕……这个抉择凯尔希下的很艰难。理解但难以接受。 “如果不到最后一步,我想尽可能的保留它……为了泰拉的未来。”凯尔希说。 博士回答:“我知道。” 塔露拉坐在石棺上,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似乎已经胜券在握,所以能轻松看待罗德岛的“垂死挣扎”。《复仇火焰在我心中燃烧》的旋律被她哼出,在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违和。 “为什么没有进攻?”陈问。 “因为那样我击败你们只需要几分钟,在下地狱的时候,你们会充满悔恨,觉得你们是因为决策失误而失去了战胜我的机会。我想要证明的是,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机会。” 塔露拉朝穹顶伸出一只手,用力握成拳头,整个地下空间……不,更像是整个切城迎来动荡,不久之后,博士收到了诗怀雅的联络,她告诉博士切城正在加速朝龙门移动。 “你们还有三个小时来终结我,摧毁石棺系统。 “塔露拉如此宣告道,”石棺系统已经为切 城的动力机关输送能量,所以切城会提前十个小时抵达龙门。” 三个小时足够博士思考打倒塔露拉很多次的对策了,然而塔露拉利用石棺系统的能量所招来的整合运动干部们是个棘手的麻烦。 塔露拉不肯主动进攻,她的情报不会泄露,博士难以制定针对性的战术,所以他做了正确又残忍的决策:拿他现在的小队去试出敌人的情报。他可能会失败,但他的情报能够提升下一个讨伐队伍的成功率。 “霜星对位霜星,黑对位浮士德,拉普兰德对位弑君者,莫斯提马对位梅菲斯特,塞雷娅和星熊对位爱国者,陈对位碎骨,凯尔希医生……” “我去对位 W。” 博士布置手下的干员分别去探明塔露拉召唤出的整合运动干部之后,他手头只剩极境、阿米娅、斯卡蒂和闪灵,而 W 在医院的时候就按照他的吩咐“掉队”了,但他不能指望 W 能够完成逆转开战以来状态最好的四个干员被博士留在手里,被判定火力过盛,而充当预备队阿米娅和斯卡蒂干脆都动没动过。 他们既是用来武力侦查塔露拉,也是预备支援各个位置的预备队。面对博士的举动,塔露拉挑了挑眉毛,她手中凝聚一团火球,瞄准了……极境! 只要摧毁极境,博士收集再多的情报也没法传输回后方,那么他本可以交替掩护撤退,却实际上让整个队伍承担风险的决策就成为一个笑话。 塔露拉要的不是杀死博士,而是击溃博士,杀死他只是结果,而在此之前,她要羞辱这位棋手。在塔露拉还不是塔露拉,诺亚·罗夏还不是诺亚·罗夏的时候,她曾经被那个可恨的男人数度羞辱过:在他为有志青年之时,在他身为警探之时,在他身为宫廷巫师之时,在他身为博士之时。 不死的科西切只是把名字传承,每一代的科西切公爵都不尽相同,然而与那个男人的过往,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仇恨却被传承下来,使得向那个男人复仇变成历代科西切公爵共同的心愿。 斯卡蒂剑上附着一抹大海的幽蓝,她挥舞巨剑径直切开了塔露拉奔向极境的火焰。火焰的帷幕分断,大踏步前进的塔露拉显现。陈想要拦下她,然而碎骨的攻击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阿米娅摘下了手指的戒指,闪灵的拇指压住剑柄,极境吞了口口水,举起自欺欺人的通讯器材 cos 枪兵,斯卡蒂屹立于最前方,大海的味道从她剑上扩散。 斯卡蒂打量了塔露拉一会儿,说道:“你,散发着我和幽灵鲨战斗过的敌人一样的味道。” 塔露拉则回答:“阿戈尔人,是你来到陆地成为我的敌人。” 塔露拉脚下土地凹陷,她向前飞跃,残影留在原地,实体却已经跨入攻击范围,挥舞长剑, 斯卡蒂抬起手臂,横置巨剑,两柄非凡的武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切城地表,战斗已经结束了,最后一批负隅顽抗者也被震撼弹击晕,然后被拖出来就地处决。爱国者清洗整合运动败类的态度之坚决,手段之冷酷,让诗怀雅心里打了个嘀咕。 爱国者早已经打响了名号,只要他活着,投奔他的感染者只会越来越多。塔露拉手下的感染者是暴徒,在爱国者手下就能变成军队。 近卫局镇压暴徒能够以一当十,近卫局对抗军队只能以一对一。可以预见,整合运动已经倒下,但它的尸体上将诞生更可怕的感染者的组织。 诗怀雅不讨厌感染者,但背叛的念头在她心里诞生,毕竟龙门才是她的核心利益。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博士的队伍在地下遭遇的异常状况使得诗怀雅转向继续维持合作……为了对抗超乎寻常的敌人。 游击队的代表爱国者,近卫局的代表诗怀雅,罗德岛的代表临光开了个紧急会议,最年轻的临光首先表示自己才疏学浅,没有见过类似秽土转生的场景。 诗怀雅也表示否定,最有可能理解这件事的爱国者也摇了摇头,他推测塔露拉可能使用了发源于伊比利亚的一种邪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博士给出了指令,而他们选择执行不执行而已。 “巫师先生,棘手,敌人,很强。”爱国者说,“普通,士兵,不行。军官,不行。他们, 封锁。少数,精锐,并肩上。” 临光说: “我同意爱国者的意见,我们水平较低的成员负责封锁外围,我们挑选出一只精锐队伍进入医院,把博士他们救出来,然后炮击医院,把埋设在地下的石棺系统摧毁。那时候无论塔露拉是生是死,她能够依赖的能量都不复存在,就容易对付多了。” “我去确保炮兵阵地。”诗怀雅说。 “我,组织,外围,封锁。”爱国者说。 “拯救罗德岛的雇员是我们组织责无旁贷的义务,只是……” 临光挠了挠脸颊,欲言又止,诗怀雅急忙问道:“怎么了?” “听说博士有难,自觉强力又想要拯救他的干员在我频道里吵成一团,我不像那三个人一样有号召力。”临光无奈的说道,“可实际上进医院的队伍不需要那么多人。” “我们,需要,时间。希望,巫师先生,叶莲娜,坚持住。” 时间催迫三人分工行动起来,同时临光始终让通讯小队维持和博士方的联系。作为合格的通讯兵,极境尽管被塔露拉锁定的仇恨吓的声音哆嗦,但他仍然尽量简洁、清晰的描述现场的状况。 第二百五十八章 龙(5)(95→94) 斯卡蒂的家乡在人们所不熟悉的海洋中,持续对抗着他们的宿敌——无法用陆地上的语言具体描述的触手、肉块和超乎想象的、极为压迫视感官的东西。 优秀的深海猎人对他们对抗的东西一无所知,而疯掉的猎人却知晓一切。幽灵鲨曾言,深海猎人对抗千年的怪物名为“蠕虫”,它诞生于光之身的尸身,潜入人们的城市,钻入人们的肌肤,控制人们的大脑,行蠕虫该做之事。 现在,斯卡蒂说塔露拉的身上散发着深海猎人对抗的敌人的气息,这是否意味着塔露拉已经被“蠕虫”控制?结合塔露拉的言行,是否可以进一步推导, “不死的科西切”的本质正是“蠕 虫“?它代代寄生不同的宿主,从而把名号传承。 指挥官模式的博士被剔除了善与温暖,所以他看起来趋近于恶与冰冷。但好奇是一个中性的词汇,即便博士观测战场,给予不同的干员下达指示,对“不死的科西切”的好奇仍然分散了博士一点精力。 “凯尔希,如何对抗‘蠕虫’?” 凯尔希没空回答,她召唤 Mon3tr 挡住 W 的拉特兰长铳的射击,她心想在敌我混合的环境, W 就算只是被塔露拉弄来的傀儡,应该不会丧心病狂的使用源石爆炸物投掷器吧。 但下一秒 Mon3tr 的震动和硝烟告诉凯尔希,W 真的那么丧心病狂。萨卡兹雇佣兵的攻击让敌我同时出现损伤。 梅菲斯特与闪灵同时抬手,试图救治同伴,但梅菲斯特眼前还有莫斯提马,没有牧群的梅菲斯特就像没有牛肉的牛肉胡辣汤,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莫斯提马没有施展技能,而是直接抡起法杖,她的两柄法杖之一的“白匙”刺向梅菲斯特的小腹,另外一柄“黑锁”砸向梅菲斯特的脑袋,直接打断了后者的施法。 弑君者一个瞬身,来到莫斯提马背后举起手里的短刀,拉普兰德从斜刺里杀来,挑开了弑君者的短刀,另一柄圆规剑刺向弑君者肋部,弑君者吐出烟雾,拉普兰德的剑刺中了一团空气。 被烟雾包围,拉普兰德与莫斯提马背靠背,一边吐槽道:“见鬼,法杖是用来砸人的吗?” “我满世界游历,总有用完技力但敌人还在的时候,一开始我只能逃命,后来我想,法杖岂是如此不便之物?我的法杖长度让我转职双枪将也不差。” 拉普兰德笑了笑:“真有你的。” 烟雾里寒光骤现,弑君者从天而降,袭击莫斯提马和拉普兰德紧靠的背部,两者分开,莫斯提马的“黑锁”瞄准弑君者,“白匙”则对准了后方的梅菲斯特。 这来自于博士的指令,博士想要弄清楚塔露拉身上的谜团→要求助凯尔希→把凯尔希从战斗里解放出来→有人接替凯尔希的位置→击破其他弱势的位置,形成人数优势→莫斯提马对没有牧群的梅菲斯特是最具优势的对位。 “没办法,用七成功力解决吧。”莫斯提马微笑着说道。 微笑是莫斯提马的习惯,只在战场上发挥七成功力也是莫斯提马的习惯,她得保留三成的功力应付有可能出现的公证所监护者。 莫斯提马是如此强大,自信七成功力也足以把梅菲斯特蒸发。她两柄法杖能够同时施展两个源石技艺,于是她准备“毁灭”梅菲斯特,而“推开”弑君者。 赤金与海蓝的颜色从杖头涌出,毁灭奔向梅菲斯特而去,弑君者被在半空推开,拉普兰德手臂竖起,圆规剑向天空斩出一道圆弧,在这条轨迹上,属于弑君者的血落下。 然而,单人压制星熊与塞雷娅的爱国者忽然抬起头来,把手中的盾牌丢了出去,毁灭梅菲斯特的法术击中他厚重的盾牌,冒着烟的盾牌弹回他手中,梅菲斯特则治好了弑君者的伤势。 博士看向他手中的牌,极境正举起自欺欺人旗对战场进行解说。在塔露拉想要弄死极境的情况下,这个小伙子还能口齿伶俐向听众们描绘战场的光景,从罗德岛退休之后不管是做解说还是做主持人还是直播向 up 主都非常有前途的样子; 闪灵一人照顾全场,不时用治疗术修复干员的伤口或者提供一个维持数秒的能量护盾; 阿米娅的法术威力很强,但一场战斗只能用一次,因为身体负担太大了。这或许可以解释明明是同龄人,她和灰喉的身材却天差地别; 阿米娅暂时扮演拉拉队的角色,博士再看向斯卡蒂,虎鲸娘与龙娘银发飘飘,她们把战斗简化为野蛮而朴素的力量对抗。巨剑与源石剑一次次交锋,令空气战栗,犹如雷鸣或者擂击。 他下令道:“拉普兰德,进攻一次梅菲斯特。” 拉普兰德避开了弑君者的刀锋,她朝梅菲斯特甩出一道剑气,结果弑君者瞬移到梅菲斯特身前,用身体挡下了这次攻击。 “陈,进攻梅菲斯特一次。” 陈消失在原地,碎骨的攻击在她的残影中爆炸。一瞬间,她突击到梅菲斯特的所在,弑君者转身,与陈拼了数剑,每次身上都有血雾涌出,但弑君者不知疼痛的充当梅菲斯特的肉盾。 莫斯提马对准了梅菲斯特,碎骨却抢先一步向莫斯提马射击,战场变得越发混乱。心中焦急的阿米娅突然听到博士说: “阿米娅,如果只是普通的发动射线攻击,你能够到梅菲斯特吗?” “可以。” “Do it。” 对博士 100%信任的阿米娅朝着梅菲斯特的方向张开手掌,黑色的法术酝酿之前,火焰之墙在阿米娅面前升起,阻断了她的视野。 博士下达了下一条指令:“各位,全力击杀梅菲斯特。” 极境挥舞自欺欺人的战旗,减缓了塔露拉和第二近的浮士德的速度,黑的填装更快一步, 于是浮士德的脑袋被她贯穿。 黑转身,朝碎骨射击,于是碎骨无法牵制莫斯提马,梅菲斯特身前的弑君者无法抵挡陈、 莫斯提马和拉普兰德三个人的进攻。 这时候,所有其他的整合运动干部都放弃了眼前的对手,拼命回援梅菲斯特,与其对位的干员没有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在其身上制造了许多伤痕,然而他们仿佛丧失了痛觉一般, 不管不顾的回缩到梅菲斯特身边。 塔露拉躲开斯卡蒂的巨剑横扫,退回石棺旁边,打量着博士说:“看来你发现了。” “首先,在交战几秒之后我方干员就已经陆续汇报给我,交手的这些整合运动干部动作机械,表情呆滞,好像单机游戏里的简单 AI。 那么,他们只可能是被人操纵,犹如行尸走肉般利用长期战斗形成的本能作战,然后又被某人指挥——比如你。 可是,斯卡蒂是优秀的深海猎人,我对她的实力有信心。你不可能一边与斯卡蒂格斗,一边对我方解说嘉宾极境丢火球,还能如臂指使的对背后的傀儡们进行操作。” 塔露拉摊手:“你又要用你的常识舒揣测我吗?” “如果你有那种实力,你能够让傀儡们打出更精细的配合。不管你是谁,但你扮演的塔露拉是个军事家,而刚才那么傀儡的行动可不匹配你的称号。 所以我猜,你是控制了傀儡中的一个,再通过那个傀儡控制其他傀儡。莫斯提马与拉普兰德合流对梅菲斯特的进攻属于不可控的偶然,但弑君者不顾一切援护梅菲斯特的行为露出了破绽。”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指令,都是从这个偶然的突破口深入,开始探究这是否是正确答案?” “没错,命令不同干员对梅菲斯特进行攻击,观察其他傀儡的反应,正是为了验证我内心的假设,而事实果然如此。” 塔露拉轻轻笑了起来,紫色的漩涡出现,把梅菲斯特卷了进去,片刻之后,崭新的梅菲斯特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度变得死气沉沉的傀儡们又有了活力。 “的确,梅菲斯特是我管理其他傀儡的中枢,摧毁他就能摧毁我的管理。”塔露拉摸了摸梅菲斯特的脑袋,“你能破坏,我就能维修。” “要把梅菲斯特破坏到无法修复的程度才成啊。”博士说。 “你可以试试看。” 博士通过生理检测设备看到干员们的状态,连续交战,个别人已经释放了两次源石技艺, 状态不是很好——比如极境,他的技力条空了,嘴巴也说的口干舌燥,如今正对着装在宝形瓶里的盐汽水咕噜咕噜。 其他人也在抓起盐汽水猛灌,塔露拉的火焰让现场温度升到了 30℃,稍微动一动就会出汗, 体力消耗很快,得抓紧时间补充。 所以博士很乐意为塔露拉答疑解惑,给自己人争取一些回复的时间。为了进一步吸引塔露拉的注意力,他转向凯尔希问道:“首先,你知道蠕虫吗” 凯尔希压低声音,她接通博士的频道说:“谁告诉你的?” “幽灵鲨。” “正常的深海猎人一无所知,疯掉的深海猎人却知晓一切,真讽刺。”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得先知道,你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蠕虫来自光之神的尸体,它能够寄生人类,操控人类行蠕虫该做之事。” “大体是对的,在过去,漫宿——连通泰拉世界众生梦境的奇妙世界,被一群名为司辰的神明统治,而其中,骄阳被认为是司辰中最伟大和最强力的存在,是众司辰之司辰,是漫宿的至尊。他于漫宿的意义,如同太阳对于泰拉的意义。 然而,世间没有永恒之物,司辰也可以被杀死。骄阳被杀死,他的尸身上有质感如宝石, 而颜色则是吞噬光明的深黯的东西繁衍,这东西被称为蠕虫。 一如司辰通过梦境干涉现实世界的一切,蠕虫也从梦中涌向世间,物质化的蠕虫出现了诸多变种。斯卡蒂对抗的巨大怪物是蠕虫,寄生塔露拉的科西切公爵亦是蠕虫。 陆地上的蠕虫与凡世发生过惨烈的战争,当他们明白自身不可能一口气毁灭泰拉后,便让自身变化为寄生物,物色合适的宿主,操控其行动,在每个时代兴风作浪,诱导泰拉生灵自相残杀。” 凯尔希结束了与博士的密谈,抬头看向塔露拉: “她就是宿主中的一位,而且她也已经成功 的兴风作浪。” 塔露拉皱起眉头:“宿主,你在说什么?” 凯尔希看向陈: “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时间线:在久远的过去,有位名为科西切的年轻姑娘得到让人长生不死的秘法,开始按照书籍中的描述一步步实践。 书籍中的最后一步,要求科西切行背叛之事,于是科西切引诱了一位有志青年,把他纳为学徒与爱人,教授他秘法,许诺他永生,其实是为了最后的背叛做好准备。 因为情况不明的原因,在科西切永生的最后一步,学徒提前一步背叛。科西切被迫与学徒分享了永生,导致他们的永生都不完整。 科西切的肉体如同凡人,仅有灵魂的不朽,她的永生通过不断更换肉体完成。在代代转生中,她灵魂的主干得以保存,而构成灵魂的细节则由当代的宿主替代,使得科西切传承的只有名字和其代表的意义,每一代科西切的性格都大不相同。 在上上代的传承里,科西切是一位探险家,在探险神秘的未知区域时,他被神秘的寄生生物感染、死亡,立刻转生到下个身体中。 身体的诅咒可以通过更换肉体解决,灵魂的污染却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上代科西切公爵统治龙门,却遇到了野心勃勃的 P 社玩家魏彦吾,落败之后跑到乌萨斯积蓄力量。 一些年后,他卷土重来,虽然被击败,却成功的掳走塔露拉。那时他已经时日无多,所以他耐心的培养塔露拉,安心的死去,潜伏在塔露拉的灵魂里。 像所有宿主一样,塔露拉最初一无所知,她只是在上代科西切的暗示下聚拢感染者的力量。 待整合运动的框架搭建完成后,属于科西切公爵的意识立刻占据了塔露拉的身体。” “的确,”霜星说,“塔露拉一开始像给我们带来希望的光明使者,但在某一刻起,她性情大变,变得冰冷与残忍。当时,我们都以为她的性格是被现实改变。” “科西切正是看准了这样的时机完成传承,这样塔露拉性格的改变就有了借口。按照惯例, 科西切的人格应该和牺牲者融合,但塔露拉的灵魂超乎想象的坚韧,以至于科西切还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把塔露拉的灵魂压制。偶尔,塔露拉的灵魂会跑出来,表现出和科西切不同的一面。” 陈若有所思的看向塔露拉,如果凯尔希说的是真的,那么之前塔露拉那些矛盾之处都得到了解释。 塔露拉轻轻鼓掌,说道: “不愧是活了许久的老女人,就连我刚才都恍惚以下,去思考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的问题,然而故事终究是故事罢了。” “真的是故事吗?检验这个故事真伪的办法,只要看看科西切的灵魂里是否有污染就够了。 我们没有办法杀死那种寄生生物,但我们有办法压制并驱逐它。” 凯尔希转向博士: “博士,吹一曲象征光明的曲子,想象自己的乐曲和自己的心中有光芒流转。” 博士对凯尔希的信任不如平常,但此刻他别无他法。于是他打开手提箱,从中取出唢呐与电子设备。极境看见博士的唢呐打了个哆嗦,但职业精神促使他蹲下来帮助博士组装恶魔兵器。 塔露拉脸上第一次出现焦急这种情绪,她做出劈手的动作,火焰在博士上空聚拢为铡刀落下。失败主义干员黑抱着博士一个战术翻滚,斯卡蒂填补博士的空位,向着半空劈出一剑。 铡刀被击碎,火焰在四周坠落,伴随着极境“我的通讯器材,求求你别坏,我赔不起啊!” 的惨叫。 双方再度开战,塔露拉的反应已经证明了凯尔希话语的可靠性。她操控梅菲斯特,梅菲斯特则操纵其他整合运动干部的傀儡冲上来。 “嘿!” 星熊立在最前方,把手中的盾牌般(bo)若(re)砸进地面,她咬紧牙关,像是伏尔加河的纤夫那般手臂大腿肌肉鼓涨,碎骨、W 与浮士德的攻击落到她的盾牌上。 陈与拉普兰德自她的背后杀出,化为红白两道光芒撞入敌人的阵地。拉普兰德对上碎骨, 陈则拦下 W。 霜星对准了拉普兰德,冰锥刺向后者的肋部,而叶莲娜用冰墙保护了她:弑君者袭击陈, 但凯尔希的 Mon3tr 抢先一步卷住弑君者的腰,把她狠狠摔在地上。 浮士德与黑中路对狙,莫斯提马和塞雷娅去协助星熊对抗爱国者。当塔露拉的仇恨从极境转向博士后,斯卡蒂看的见的剑,与闪灵看不见的剑都在为保护博士而战。 “阿米娅,去解决梅菲斯特。” 得令的阿米娅一个战术前滚翻,躲开塔露拉的一击,似乎是察觉了她的企图,距离她最近的爱国者朝阿米娅投掷手中的战戟。 “别想!” 莫斯提马法杖挥动,无形的能量汇聚,击中了爱国者的面部。爱国者的动作出现一秒的迟缓,塞雷娅第二度使用了钙质化的技能,让爱国者的动作变得更加迟缓; 于是,爱国者本该贯穿阿米娅身体的战戟,却只挑破了阿米娅背后的发绳。阿米娅的棕色长发散开,让干练的她多了几分可爱的气息; 霜星与叶莲娜用寒冰交锋,双方碰撞的残骸在阿米娅头顶下起晶莹的雨。头部还插着弩箭的浮士德机械的瞄准阿米娅的每一个要害射击,而黑则瞄准浮士德每一发弩箭的要害射击,它有形,却不被阿米娅察觉,只有坠落到地上的弩矢见证了弩手的较量; 弑君者想要瞬移,却被 Mon3tr 缠住脚踝。她回头吐出烟雾,于是 Mo 和 3 被遮掩,只余下ntr 在烟雾里闪闪发光; 拉普兰德与碎骨战的酣畅淋漓,绝不允许碎骨的攻击从她这里移开。她的剑刃始终围绕碎骨的爆炸物投掷器游走,不给对方瞄准阿米娅的机会。 在同伴们的援护下,阿米娅最终抵达了法术的射程之内,她与梅菲斯特之间再无阻碍。 梅菲斯特抬头看着阿米娅,他的情绪碎片涌入阿米娅脑海中,阿米娅感受到了仇恨与悲伤, 感染者最常见又挥之不去的两味情绪。 “这就来解放你。”她喃喃的说。 阿米娅把食指的戒指取下来,就像一个身高 160 体重也 160 可爱小姐姐从她身上移开,轻松的感觉萦绕阿米娅的身体,就连 30 摄氏度的空气都变得如此甜美清新。 阿米娅解除了部分限制,力量的运转速度变得更快了。两个交叠的菱形在她背后构建,天青色的光芒在手中聚拢。 塔露拉被闪灵和斯卡夹在中间,前面有博士组装恶魔兵器加键唢呐,后面有阿米娅即将用法术毁灭梅菲斯特,在斯卡蒂和闪灵的纠缠下,她只有一击的余裕。 稍加思考后,她抓住了配合生疏的斯卡蒂与闪灵的空隙,火焰以她为中心扩散,这一击不求杀伤而是遮掩耳目。随后,真正的一击穿火而出,塔露拉投掷出自己的源石剑,切开了阿米娅的肩膀。 血液飞溅,伤口的疼痛迟滞了阿米娅的施法。但少女的坚强超过塔露拉的想象,很少有术师能在痛苦里保持足够的专注力。 所以,推迟了 3.5 秒之后,阿米娅的法术还是贯穿了梅菲斯特的身体,并将之彻底破坏, 整合运动的傀儡们第二次停了下来,但博士命令干员们使用源石技艺,把他们彻底打到无法修复为止。 塔露拉第二度变成了孤家寡人,但其他干员消耗很大,特别是阿米娅,是被凯尔希扶着回来的。就连斯卡蒂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闪灵不说话,但疲惫之色在她脸上显现。 塔露拉损失了全部的傀儡,博士还没弄明白她从哪里召来了整合运动的干部们。他的唢呐组装完毕,在试音的“嘟嘟”声回响的时候,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而塔露拉的表情最为痛苦, 仿佛没打麻药流产的女孩。 博士权衡利弊:弊病方面来说,他的小队已经不堪再战,而塔露拉不仅还保留着部分手牌, 还因为能够直接使用石棺系统的能源,所以还保留着充沛的体力,再战斗下去减员的概率很大; 利的方面来说,他的加键唢呐对塔露拉或者说科西切大占上风,有一手不为塔露拉所知的伏兵,而且外面的人正如预料的展开行动,爱国者带队封锁街区,凯尔希确保炮兵阵地,而临光会亲自带队把他们接应出去等摧毁了石棺之后,再对付塔露拉就容易的多……他能想到的事情,塔露拉也能想到。塔露拉必然是准备了计策,能够让她在敌人的围攻下支撑到切城撞击龙门。 博士看了眼时间,从塔露拉发出宣告开始,时间不过过去七分钟,他们还有 2 小时 52 分钟来阻止这一切。 在这方面,他们不能指望龙门的舰炮蒸发切城,因为乌萨斯的移动城邦结实耐操;他们也不能指望龙门与切城玩龟兔赛跑,因为越是大型城邦,移动的时候准备工作越是漫长,通常要预留出两周以上的时间准备。 想到这里,他在频道里下达了撤退的指示,同时让自己回想光明的感觉:在天穹之上,有至高无上的、冷冽的光芒向大地倾洒,生命是缤纷的色彩,而一切色彩在光芒照耀下才具备意义。 想到这里,骄傲的旋律从他唢呐中吹出,纵然罗夏已经无数次用唢呐迫害过自家干员,但在场之人仍然觉得这是最难听的一次,它像非人之物吹奏非人的旋律,献予非人的听众,镇压非人的灵魂。 凯尔希带头戴上降噪耳机,其他干员纷纷效仿,科技改变生活,他们一时间舒服了不少, 然后一边猛灌盐汽水一边离开这个闷热的地下空间。 “休想跑!” 捂着脑袋的塔露拉艰难的张开手掌,火焰附着在大门上,非霜星的之寒冰可以驱逐。热浪滚滚而来,打退了干员们肉身硬抗的念头。 塔露拉自己也不好受,博士在吹奏的过程里亦在感悟光明,于是光芒从他的指缝里渗出, 于是光芒在加键唢呐上流淌,于是金色的光芒从从喇叭口喷涌,于是空气里布满金色的光雾。 博士想起了凯尔希所说的众司辰之司辰,曾为漫宿至尊的骄阳的陨落,如此强大的存在尚且会迎来终结,可见世间不存在永恒——最接近它的词汇是永生,可是永生与永恒还不大相同。 想到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迎来陨落,全部的事业和雄心都虚无的时候,自诩理性的博士潸然落泪,仿佛手游三百抽才恰个保底,或者没有考上心仪大学的高中生一样悲伤。 情绪的变化让博士的韵律产生变化,以他为中心散发的寒气一点点消去了塔露拉带来的闷热,而被韵律缠绕的塔露拉的肢体甚至有冰霜攀附。 “气温开始下降了。”莫斯提马掏出一个盒子,“气压上升,空气湿度下降。塔露拉的火焰加热空气尚可以理解,博士的唢呐是怎么做到降温的?” “这个笨蛋,”凯尔希喃喃的说道, “他搞错旋律了。” 凯尔希说的没错,已经被博士的旋律重创的塔露拉也有类似的感受,原本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要被这慑人的魔音驱逐出身体,而当博士的旋律变调之后,悲怆化为寒冰锁住她的肢体, 但已经不能再伤害她灵魂分毫。 塔露拉的肌肤泛起白色的雾,那是冰块吸热融化为液态的水,液态的水又吸热成气态,又冷凝成细小的水珠所呈现的效果。 她飞快的解冻,如同夏天从冰箱里拿出的三文鱼,转眼间她把自身放进烤箱里,重新变得炽热起来。紫色的漩涡在她背后出现,整合运动的干部傀儡们又一次从里面钻出,排列在罗德岛众人面前。 看到这一幕,博士放下唢呐,他明白自己在糟糕至极的时刻犯了糟糕至极的态度。刚才的唢呐吹奏也消耗了他的理智,他从指挥官模式退出,疲惫的说道:“抱歉。” 凯尔希面无表情的递过来应急理智顶液,罗夏一饮而尽,刺激的味道强烈的冲击他的大脑, 让其变得一片空白。他深吸一口气,又强行进入了指挥官模式。 “极境,情报已经送出去了?”他问。 极境比了个 OK 的手势,然后问了一句:“博士,你觉得塔露拉会碳烤还是爆炒咱们?她好像有点仇男,先是朝我丢火球,后来又想干掉你,想来一会儿咱们俩会被料理的最惨吧。” 靠在凯尔希怀里的阿米娅露出苦中作乐的一笑,黑直接给了极境一下。博士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我拒绝。” “拒绝什么?” “我拒绝和男人一起被塔露拉爆炒。” 塔露拉听到了罗德岛的互动,微笑着说: “真是一群乐观的人啊,在死之前,你们还有什么 要交代吗?” “我可清楚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脚踩百骸,只为让我走上巅峰 引诱你上钩,我在操纵玩弄你命运的游戏 打破僵局,你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候,女声的 RAP 不合时宜的在塔露拉头顶响起,这来自于塞壬唱片的歌曲《Renegade》, 讲述了一个疯狂的萨卡兹雇佣兵女孩和她的疯狂。 塔露拉抬头,看到一截绳索从穹顶垂下来,吊在萨卡兹雇佣兵的腰际。中途离队的 W 在此时重新上线,她左手握着拉特兰长铳,右手握着爆炸物投掷器,宛若复仇女神一般出现在塔露拉的头顶。 第二百五十九章 龙 (6) “叛徒!” 塔露拉眯起眼睛,继仇恨在极境与博士身上锁定后,终于出现了第一位被她锁定的女性, 极境关于塔露拉仇女的推测不攻自破。 “嘿,我不否认自己是叛徒,但你这个(萨卡兹粗口)有脸(萨卡兹粗口)说这种(萨卡兹粗口)的话?” W 一看就是在祖安大学深造过的,一出口就如同厕所爆炸一般劈头盖脸浇到塔露拉头上, 考虑到 W 真的炸了塔露拉家的厕所,她的素质低了一点,但可谓知行合一的典范。 塔露拉的人设和性格使得她不会口吐污言秽语,成功的阴谋家未必真的心胸开阔,但在表面上,她一定宠辱不惊,这才是对祖安人最有利的还击。 沐浴在 W 的污言秽语里,塔露拉招了招手,W 的傀儡直接跪下来,变成 ORZ 的姿势,而塔露拉稳稳当当坐在 W 背上,抚摸着傀儡 W 头上的犄角。 “啧,你的复制黏贴技术是在哪个 IT 业巨头进修过吗?”W 说,“凌辱一个徒有其表的人偶,能让人获得精神上的快感?” 凯尔希出声说道: “我想不是徒有其表的人偶,也不是伊比利亚的邪术,这些东西从生命体征的角度来看,恐怕是被梅菲斯特操纵的牧群。” W 楞了一下:“梅菲斯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就是塔露拉召唤术的关键,”博士加入了对话,“她之前提到过七重历史,已经还存在的五重历史。我刚才想起来,利用特别的方法,强大的修行者们能够穿越历史,来到平行世界。” 塔露拉轻轻鼓掌: “答对了,这些东西就是我从别的历史中招来的人物,又通过梅菲斯特加以控制。借助石棺系统的能量,我实现了常理所不允许之事。” “那么,只要把你干掉就可以了。”W 说。 “凭你?凭这支虚弱的罗德岛小队?还是凭至少十分钟内无法抵达的援军。” 博士扬了扬手机:“很遗憾,我们的人开了急行军模式,只需要五分钟就能抵达。” 塔露拉笃定的回答: “我说了,是十分钟。想想看,我能从平行历史里召唤出整合运动的干部,那么更进一步,我还能召唤出什么呢? 而且你搞错了一件事,我现在亲自操控的,不止梅菲斯特一个。” 正如博士所说的,临光召集了人手,遴选出战力最强的一批干员组组成增援部队,原本因为其他原因而被博士拒绝的强力干员,如银灰、风笛、推进之王也加入其中。 这些战力十分可靠,唯一的问题是指挥。临光还太年轻,她在卡西米尔取得的荣耀和这些干员所背负的荣耀不相上下,个别人还要凌驾于她之上,所以她在这支队伍里毫无威信,大家只是因为救援博士的共同心愿勉强凑成一个野队去打 boss 战。 临光心里又焦急又苦涩,其实队伍的最佳指挥官是爱国者,爱国者的履历和今天白天的表现,使得人们对他抱有超越立场的尊重……可惜爱国者不能超越自己的立场,也不会超越自己的立场。 在危机面前,游击队的素养高于罗德岛的散兵游勇们,爱国者在附近街区拉开了三条封锁线,并按照地形布置拥有不同火力配置的队伍,使得一张火力网迅速笼罩了切尔诺伯格中心医院。 临光的队伍稍后抵达,通讯小组保证他们与外界的联络,火力小组不吝啬自己的源石技艺, 把医院的围墙和庭院里其他杂物蒸发,使得医院在地表没有任何视觉障碍。 根据极境的现场直播,其他干员情报的汇总,再查阅切城医院的图纸,一个简单的 3D 模型出现在临光的专业设备里,红线在模型中存在感格外强烈,代表博士队伍的行动轨迹。 临光不太擅长使用电子器械,便找了个懂行的人,很快,蓝线与绿线也出现在模型中,蓝线代表临光可以选择与博士队伍汇合的路径,绿线代表系统计算的最快捷路径。 临光平常想到博士的时候,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汇是“慢一点”,然而,现在她却希望自己动的越快越好。乘坐近卫局友情借予他们的装甲车,他们以最小的消耗来到医院里。 就在临光指示要装甲车直接撞进医院的时候,开车的风笛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大叫道: “前 方接敌!是塔露拉!” “塔露拉?怎么可能?!” 回答临光的是,是从黑暗里现身的塔露拉挥剑的动作,火焰化为残月的形状正面撞上装甲车,撕裂了装甲,从中间把装甲车一分为二。 罗德岛的干员坐在装甲车两侧,并没有受到直接伤害,但灼热的气浪仍然造成了可观的战斗减员。临光吩咐大家解开安全带跳车,医疗干员把伤员拖了出去,剩下的则和她一起投入战斗。 风笛幸运的没有受伤,她挥舞维多利亚配给战地连排级指挥官的超重型长枪——也叫破城矛,一种威力强大但也极难操作的武器,刺向塔露拉的胸口。 虽然从维多利亚军队退役的时候,这把枪因为技术保密条例而失去了源石弹射模块,使得破城矛不再能破城,但对单体目标来说,它仍然是不可小觑的战争道具。 即便是德拉克也不敢小觑这样的攻击,塔露拉双手握剑全力格挡,破城矛与贵族十字护手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维多利亚款式的长剑?” 风笛一瞬间认出了塔露拉使用的武器,在疑惑之前,她首先扣下扳机,位于破城矛中端下方的转轮弹仓里,一颗源石榴弹被激活,白色的雾气喷涌,凶猛的火力砸在塔露拉剑上,直接让其上身后仰,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但这还不算完,榴弹发射的部分能量经过破城矛内制动装置的转化,形成一股向前突刺的力量,刺进毫无防备的塔露拉的肋部。 “得手了!” 风笛没能高兴太久,被榴弹轰击又被破城矛刺中肋部的塔露拉僵硬的直起身子,火焰迸发, 风笛产生了“德拉克,怎么可能?!”的念头,视野被火光覆盖,而她的头脑在热浪里变成一片空白。 风笛不断的翻滚、碰撞,趴在地上动弹不能,待她意识上线的时候,痛觉也随之而来,她像被一颗炮弹正面命中一样,感觉全身都疼。 “哎呀,遭了,左臂和右腿都骨折了,肋部也差不多断了两根。”她自言自语道,“人们都说瓦伊凡的姑娘是怪物,与真正的怪物相比,我们就是弱女子啊。” “唔,还能说话吗?”一只被钢铁手套包裹的手在风笛面前晃了晃,比出这个数问: “这是 几?” “2。” “你认得我是谁吗?” “临光。” “如果空间闭区域 G 被有限个曲面分为有限个子闭区域,那么 G 的三重积分是多少?” 风笛没好气的回答: “G 的三重积分等于各部分子闭区域三重积分的和,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抱歉,只是为了确认你意识是否清醒。” 临光以钉头锤以施法道具,为风笛施加了两次治疗术,修复了风笛四肢的创伤。风笛捂着自己的肋部站了起来,问道:“我是怎么……” “塔露拉以自己为中心引发了一次爆炸,你被她吹飞了。真厉害啊,你当时离她那么近, 结果只受了那么一点伤,当时在切城,我硬吃她那一招差点变成煮熟的虾。” 风笛看向前方,医院附近爆发的火光证明,塔露拉仍然坚守在那里,阻止任何想要前进的人物。风笛四下张望: “治疗者呢?快修复我的伤势,我要重新投入战斗。对了,我武器呢?!” 临光指了指旁边,风笛看到自己的破城矛落到地上,表面已经焦黑但看起来形制完好,维多利亚的军工企业不如哥伦比亚的后起之秀们,但仍然是可以信赖的。 她刚挪动脚步,准备去捡自己的武器,就捂住自己的肋部倒抽了一口凉气,扭头问道: “咱 们的医疗兵呢?” “刚才击飞你之后,我们为了救你都冲了上去,谁知道塔露拉引发两次爆炸之间的间隙只需要五秒钟,所以产生了不少伤员,我来照顾你。” “现在是谁在和塔露拉作战?” “我紧急叫来的重装干员、具备寒冰系源石技艺的术师以及银灰,他的真银斩勉强能穿透塔露拉的火焰,对她造成伤害。” “那个塔露拉是怎么一回事,我明明从肋部贯穿了她,她却反手把我掀飞……不对,在此之前,她怎么会在这里?” “听博士说,塔露拉的本体仍在地下,我们遭遇的是塔露拉从平行历史里召唤出的自己, 除了本体之外,还有至多来自其他时空的四个塔露拉位于外面阻击我们。” 风笛困惑的眨眨眼睛,临光技能的 CD 好了,她又给了风笛补了一发治疗术,让后者的气色缓和了一些,接着说: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有至多四个根据本能行事的塔露拉在阻击我们,而实际上……” “实际上?” “有三个,一个在近卫局那边,一个与爱国者交战,另一个卡在医院门口,和我们的人对抗。咦,你终于来了!” 风笛顺着临光的视线看去,看到温蒂和她的海龙召唤物出现在战场上,临光解释道: “温蒂 因为体质原因比较虚弱,白天战斗了好几个小时,到了晚上就安排她睡下恢复体力。博士被困在地下之后,我把她叫醒了。” “不止如此,还根据红茶说明书现场配置锡兰红茶,全都灌到小叶的肚子里,幸好小叶没有味觉,不然这就是在虐待动物了。” 温蒂语气平静的令仿生海龙小叶变换形态,对准了塔露拉: “战场真的太不整洁了,实在不 想来啊。” 银灰的真银斩到了尽头,塔露拉身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但她似乎感受不到痛觉,所以摇摇摆摆的对他伸出手掌,火焰附着其上。 “躲开!” 临光的呼喊让银灰就地一滚,他听到背后水炮的声音后,便知道温蒂来了,于是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很快就回到己方阵营里,佩戴防毒面具,看着小叶喷涌的锡兰红茶被塔露拉的火焰蒸发,又遇到冰冷的空气液化,化为晶莹的雨落下。 温蒂观测战果,片刻之后说道: “不行,我们面前的东西几乎是一团行尸走肉,嗅觉带来的痛苦无法妨碍她的行动。” 临光平静的回答: “我根本没指望锡兰红茶能发挥作用,只是希望灭一下火。温蒂,另一件装备已经为你运到了。” “什么?” 温蒂回头,看到 RPG 发射筒形状的设备被运到现场,她看向临光: “液氮炮还有液氮储备?” 临光点点头:“没错,效仿卡西米尔骑士的战法,我预备了一个工程小组和四个运输小组, 为我们的干员提前准备可能需要的支援设备。 热情如火的塔露拉需要好好降温,既然普通的水和普通的冰都不行的话,就给她来点更冷的东西吧。” 温蒂对朝敌人发射液氮这种凶残的东西没什么负担,她不需要瞄准,连通设备,检查安全性之后,她立刻对着火焰最盛的地方开冲。 白色的雾气喷涌而出,朝着塔露拉极速奔去,罗德岛的人从温蒂身边疏散,毕竟液氮直接接触肌肤两秒以上就会造成冻伤。 负一百多度的液氮与塔露拉的火焰碰撞,更多的白雾从塔露拉周围升起。这时候,罗德岛的狙击干员编制的狙击小组与术师小组也已经就位,临光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们稳住。 更多的医疗干员被紧急调运过来,不止支援罗德岛,连带着还要支援爱国者的游击队。在爱国者与塔露拉打斗的过程里,塔露拉不止一次的掀翻游击队的战士,造成令人心痛的损失。 温蒂的手摁住按钮,一直到打空储备为止,她戴上厚手套更换了另一罐液氮,继续对准塔露拉开喷。然而,一柄剑从雾气里飞出,径直插进她的炮管里。 “松手!” 临光看到那柄长剑转向赤红的痕迹,心生不妙的感觉,她抱着温蒂就地一滚。果不其然, 在两秒之后,塔露拉的源石剑爆炸,摧毁了液氮炮。 第二百六十章 龙(7)(94→93) 在风笛的自信一击被塔露拉掀翻的时候,另一边,游击队也遭遇了同样的对手,他们曾经的领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街道上,手中的源石剑拖在地上,灿烂的火花迸发,又转瞬即逝,在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 每个人都知道塔露拉是应该讨伐的敌人,但塔露拉旧日积攒的威望让士兵们产生了迟疑, 这种迟疑是致命的:在进入攻击范围后,塔露拉抬手、落下,距离她最近的一栋楼发生爆炸, 窗口窜出焰火,烧着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绝望的从窗口脱出,坠落,在地上化为焦黑的尸体。 一个步兵班瞬间被从游击队的序列里抹去,战友的惨死震撼了其他的游击队员,随后是无穷的怒火席卷了战士们的心灵,他们对塔露拉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 在距离塔露拉最近的街道掩体,轻装步兵正在疏散,他们在与塔露拉的战斗中无用,只会被塔露拉的范围攻击杀伤。但他们在支援领域仍有用处,带着罗德岛标志的液氮被用人力送到重装步兵手里。 部分术师与重步兵一起留下,他们为掩体增加防御,为重装战士叠加状态。在他们前方, 覆盖着防火材料的标准乌萨斯战地工事是对抗塔露拉的第一道屏障。 爱国者的军事理念以冲击为主,但 200 年的时间,足够他把火力、机动和围城等相关技术提升到二星名将水平,针对易燃易爆炸的敌人构筑街垒也不再话下。 为了应对塔露拉,爱国者还从管控区域里动员了部分平民感染者,把构筑街垒需要的对应建筑模块运来,由他的战士负责搭建,由术师进行加固,在很短时间里,他们就完成了像模像样的街垒。 当然,爱国者和游击队的战士们也清楚,想要用这种东西挡住塔露拉,和平常不听课,临考前一天才开始突击考试内容的咸鱼型大学生想要拿到全系第一一样充满挑战。 因此,它的正确用途不是“阻挡”而是“消耗”。塔露拉每五秒就能发动一次的火焰爆炸能力威力惊人,然而她不可能真的严格执行五秒一爆炸,否则她根本不需要当阴谋家,而是致敬佩恩,自己提着一把剑潜入龙叶村去和已经衰老的龙影魏彦吾杠正面就是了。 因此,“消耗”的打法虽然难看,却是减少人员损失,削弱塔露拉战力的最稳妥的方法。 何况,爱国者拉起封锁线并不是单纯挨打致敬自闭龟龟,在塔露拉出现的位置,爱国者布置的第一和第二道封锁线能够把火力投射到塔露拉身上。 无论是在国家战争还是单人战斗中,防御和进攻都可以随时转换,防御者和进攻者的角色也可以随时调换。因而当塔露拉对最近的街垒伸手,准备送来硫磺味的问候时,布置在第二道防线上的火力小组也已经动手。 第一波攻势来自术师绚烂的源石技艺,威力暂且不说,光影效果和声势已经拉满,成功在塔露拉头顶制造一片光污染和噪音,遮掩了狙击干员开枪的声音,遮掩了无后坐力迫击炮开炮的声音;隐藏了子弹的轨迹,隐藏了炮弹飞行的轨迹。 如果他们面对的是塔露拉的本体,扰乱塔露拉感官的战术是有效的,但如今他们面对是塔露拉从平行历史中拉出的船新版本,其存在性质更像是梅菲斯特牧群的威力加强版。 所以,塔露拉不受干扰的挥动源石剑,火焰加热空气,在安全的距离融化了子弹,引爆了炮弹,熔融的金属在地上挥洒,变成了立体主义的金属画像。 “别怕,”身为队长的重装战士鼓励手下, “塔露拉可能很强,但她也是人,人被杀就会死, 我们有马奇诺防线,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队长!” 一名少年兵惊恐的指向前方,队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塔露拉手脚并用,四肢着地,直接攀附到附近名为比利时的建筑,引爆了比利时,从而在那里打开行动的突破口,绕开了爱国者准备的街垒,优先清除了最有威胁的火力小组。 这下见队长也呆住了,他喃喃的说道:“特 X 的,这女人平常那么傲,能走直线绝不拐弯, 怎么今天像狗一样爬爬爬?” 不管他们如何费解,游击队员们就像呆在马奇诺防线里的法军一样无助的看着塔露拉绕过他们的坚固工事,对战友们展开一场屠杀。 罗德岛已经从博士那里了解到了一部分塔露拉召唤物的情报,而他们率先与召唤物塔露拉的战斗则搜集了召唤物塔露拉的战斗数据。 这些情报被罗德岛的联络人员第一时间告知游击队,然而因为这是两支第一次协同作战的部队,双方的沟通拉胯了,以至当爱国者正确理解了这份情报的时候,召唤物塔露拉已经接连突破了两层防线,牺牲者也来到了三十五人。 爱国者立刻赶到第三层封锁线,重新分配了火力小组的位置,交代开火时机,抓住塔露拉至多每五秒发动一次 AOE 的空隙,进行饱和攻击。 爱国者的改变是有效的,有相当的法术命中了塔露拉的身体,打断了她一边的犄角,让她的左臂变成一团麻花,她的膝盖上也中了一箭。 在游击队的复仇怒火下,塔露拉已不能行走,于是她张嘴咬住剑柄,用匍匐的方式继续前进,随着与爱国者距离的接近,她的伤口更多的绽开,有些已经露出白骨,然而她依然爬向爱国者,仿佛已经丧失痛觉。 “关键,本体。或者,彻底摧毁,傀儡。” 爱国者已经明白,只要本体的塔露拉不死,那么她招来的这些船新版本就不会停下行动。 虽然是一具具行尸走肉,但德拉克强悍的身体素质仍在发挥作用。 或者,他也可以试着把这傀儡挫骨扬灰,打到不能动弹为止,再强悍的恢复力也是有极限的。 在战争中,指挥官常常面临这样的抉择:是否可以为了整体战场的胜利,而牺牲局部战场的士兵们的性命? 这个抉择大多会以“yes”作为结果,爱国者在过去被牺牲,也让自己的部下如此牺牲。面对塔露拉,他几乎要下同样的决断。但与罗德岛的战斗后,和故人们的交谈后,即便他顽固的就像冰原上的雪,也会在温暖的时节悄然融化。 他的战戟尾端点在地上,上面锈蚀的痕迹已经尽数除尽,灯光在战戟表面聚拢,变成漫漫寒光;旧的盔甲已经尽数剥离,关键位置足足有 5mm 厚度的维多利亚制盔甲让他更加坚固;他的盾牌上面罗德岛的标识已经刮去,游击队 logo 的喷漆在盾面上尚未完全干涸,沿着盾面流下的红色油漆仿佛感染者的血泪。 战戟、盔甲与盾牌依然是古老的形状,但内在已经截然不同:更轻盈、更坚固,附加了全新的扩展功能,这是 200 年来全新的源石工业文明带来的改变。 爱国者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作为毛头小子的他入伍集训合格后,从说话没好气的后勤部门那里领来了一套行伍装备,那些装备在乌萨斯的二线军团都属于看不上眼,只能封存在库里让新兵消化的货色,却带给太年轻也太幼稚的爱国者以新鲜感。 他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大男孩一样穿上制服,佩戴武器,幻想自己成为将军,幻想拥有幸福的家庭,渴望培养一个比自己更强的继承者。 这三个愿望皆已经在时间长河里凋零,爱国者能找回的,也只有握住武器时那份简单的快乐——并非握住了象征暴力的物品,而是通过暴力,来达成某种愿望的希望。 “你们,退下。我来,战!” “爱国者!” “叛徒,清理门户,光荣责任。”爱国者回头看向部下, “别担心,我,事业,未竟,轻易, 不死,我承诺。” 塔露拉的牧群化已经足够冲击游击队战士的三观,而爱国者露出的笑容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大老爹的这份笑容像冰原上盛开的花朵一样珍贵。 看的出来,爱国者心中的郁结尚未消解,但他封闭的内心已经打开了缺口,让美好的感情能够展现在他脸上。不过当面对塔露拉的时候,他又变成了苦大仇深。 毕竟,塔露拉背叛了他的精神寄托,背叛了他的理想,叛徒永远比敌人更可恶。想要 Make Reunion Movement Great Again,必须要进行一场外科手术,切除塔露拉这颗肿瘤。 爱国者思考的时候塔露拉还在爬,而当爱国者决定出手彻底摧毁她的时候,塔露拉已经重新站立起来,关键部位的伤口已经恢复。毕竟她是一条德拉克,红龙的血脉,算上与阿斯兰共享王权的双王时代,他们统治了维多利亚超过一千年,种族本身没解锁数量理念,靠的正是单体的暴力和人文理念。 此刻的塔露拉没有宣战布告的概念,她本能将敌人按照威胁度由高至低的排列进行清除, 当爱国者出现之后,他就是塔露拉眼中最具威胁的单位。 塔露拉膝盖弯曲,压低重心,摆出像田径运动员那样的起跑姿势,水泥路面在她脚下迸裂, 她的肌肉绷紧,下一秒,火焰充斥了爱国者的视野,旋即是野蛮而直接的力道在盾牌上扩散。 双方接触的时候,塔露拉的残影还留在原地,火焰描绘的轨迹告诉爱国者。塔露拉径直撞到了他的盾牌上。 他试着用盾牌推开塔露拉,但塔露拉与他的力量不相上下,盾牌在两股巨力的夹击下发出悲鸣。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摁下盾牌内侧的按钮,里边镶嵌的三颗源石被激活,能量释放, 推开了塔露拉。 借助拉开的空隙,爱国者扬起手中的战戟,猛的砸向塔露拉的脑袋。塔露拉举剑相迎,但因为重心在后的原因,她这一下并不能完全发力,所以战戟压着长剑一路下滑,眼看要劈在她的头顶。 塔露拉偏过头去,让自己的犄角出卡在战戟的缝隙里,同时她手中的剑倒转,在爱国者执着战戟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拖割的痕迹,再把自己的犄角从战戟的缝隙里拽出来,单脚踮起回转身体,狠狠的踢在爱国者的盾牌上,然后接长剑下劈…… 塔露拉展开了狂暴的攻势,伴随着每五秒一次的爆炸,这些爆炸反复把已经变成废墟的街道碾的更碎,最后让空气里充满了粉尘。 不好。爱国者想。 于是,接下来的这次爆炸变得格外猛烈,哪怕是爱国者,防御的架势也在这次爆炸里崩溃。 寒光分断火光,抓住了爱国者从交战开始唯一一次露出的破绽,塔露拉持着长剑猪突猛进,擦着爱国者盾牌的边缘刺进他的肋部。 “爱国者!” 游击队员们只看到了塔露拉的剑与爱国者的躯壳接触,看到他手中的战戟坠地,便脑补了一桩悲惨事。 事情与他们想象的不同,爱国者与塔露拉的身体以同样的频率颤抖着,爱国者低头,塔露拉刺向他肋部的剑被他死死抓在手里,不得寸进。 与塔露拉僵持毫无意义,红龙沐火而生,火焰和呼吸一样自然,高温更是他们激情的一种外在表现,而这自然与激情对其他种族是有害的。 于是爱国者偏转身体,松开手,塔露拉的剑擦着他的腰际滑过,他则以一击右勾拳击打在塔露拉的脸颊上。 塔露拉的头歪向一边,但她抓住爱国者的手腕停住了下坠的势头,左腿抬起,像是社交舞蹈的最后一个动作,只不过她并非致谢,而是狠踹向“男宾”的裆部。 爱国者的盔甲上有护裆,塔露拉施展的下三路神技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至多只要挨一脚, 就可以抓住她的腿施展关节技,让她正面朝下的方式被压制在地面,然后折断塔露拉的腿。 不过,考虑到下一次爆炸将在三秒后发生,盔甲直接承受一次爆炸没什么,但男人自带一个阿喀琉斯之踵,无论怎样锻炼,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爱国者挨了一踢,抓住塔露拉的腿后并没有用关节技制服她,而是把她丢了出去, 抓起战戟架在大盾前。一秒之后,火焰与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席卷了他,让他又后退了好几步, 但守御的架势还在维持。 “你很强,哪怕,傀儡状态,很强。”爱国者看着塔露拉被熊熊火光包裹的身影,“以前, 我思考,我们,分歧,在哪里。我,依靠,集体,你,孤身,一人。我信任,你独行。” 爱国者挥动战戟,几个射程能覆盖塔露拉的火力小组立刻开始正义的饱和攻击,可惜游击队有很多术师手短,没法在安全距离攻击塔露拉。 狙击干员的物理杀伤对塔露拉的效果不大,但通过在她身上制造伤口,使其不断分配力量用于恢复自身,变相削弱了塔露拉的战力。 即便再心大的姑娘,也不喜欢被一群人持续射击的感觉,于是塔露拉像是绑了 V2 火箭一样高高跃起,但落下的时候就找不准落点了,直接砸进一栋楼里,总算规避了游击队的火力投射。 爱国者毫不犹豫的踏入百货大楼里,里边早已被饥饿的难民掏的干干净净。热浪喷涌而来, 裹挟着硫磺的味道,震动锈蚀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音。 爱国者的迈出的每一步,盾牌与盔甲之间的摩擦,他粗重的呼吸,他的战戟与盾牌碰撞的声音都在空寂的楼中回响。 寒光骤现,爱国者举盾相迎,塔露拉一击不中便遁入黑暗里,两秒之后,寒光在爱国者背后出现,这一次被爱国者向后递出的战戟逼退。 巨大的声响在空楼里回响,待月光从云中浮现,在楼层里投下一抹幽白之时,爱国者赫然发现塔露拉出现在楼上,她把冷藏柜投掷下来。 爱国者用战戟劈开了冷藏柜,却在视野盲区听到爆炸声,紧接着,被爆炸推出来的一楼货柜狠狠的砸在他的腰上,让他踉跄一下。 突然,危机预感在他头顶浮现,他想也不想就举起盾牌护在头顶,只听“嘭”的一声,德拉克女人的冲击力从他手臂摇晃一下,关节处的甲胄“卡啦卡啦”作响。 他原地摆臂把塔露拉推向半空,右手的战戟横扫塔露拉所在的位置。倒吊的塔露拉腰腹发力,让自己半空旋转起来,长剑划出一道银色的弧,与战戟碰撞。 她的旋转停止了,借助这短暂的停滞她精巧的再度跳跃,让自己回到头上脚下的正常状态, 爱国者回缩手臂,把战戟刺向天空,却被塔露拉单脚踏住。 她比爱国者更为敏捷,所以以爱国者的战戟为跳板飞到爱国者的头顶。爱国者架起盾牌, 塔露拉的长剑在其上滑动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嘭!” 极近距离产生的爆炸直接把爱国者推进地里,他单膝跪下,膝下的地板出一个放射状的大坑。爱国者盾牌仍然架在头顶,但其上多了焦黑的印记。 不过,因为这是罗德岛友情赞助的,爱国者也不怎么心疼。 他想要站起来,但踩在他盾牌上的塔露拉却死死压住了他,五秒的时间过后,又一次爆炸产生,这一次爱国者整个陷进爆炸坑里。 过度使用自己的力量,使得塔露拉体表的源石结晶开始疯狂生长,让塔露拉的形象更加狰狞可怖。如果这是活人,那么塔露拉把爱国者打死之前,自己就会因为源石病带来的剧痛失去战斗力。 然而,这只是一具无心的傀儡,她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好,所以 CD 一好,她立刻发动技能,让火光短暂的点亮大楼。 爱国者默默忍受着塔露拉的暴行,如同他过去在整合运动装聋作哑一样。名为后悔的情绪在他心里产生,因为他知道,塔露拉变成恶龙后带来的一系列恶劣事件里,他应该有一定的责任。若是他能在屠龙的勇士,有许多人就不必因为恶龙同党的身份死去。 “我,必须,了结,你。感染者,事业,新的开始。” 他的话在爆炸声中变得支离破碎,塔露拉举起手来,这时候几组探照灯的光亮从窗户里涌入,把她周围照的通透。 不过,因为眼前的爱国者是最具威胁的单位,所以塔露拉没有理会游击队的战士,而是优先消灭爱国者。 十二盏探照灯交叠的现场没有阴影,术师、掷矛手、弩手与弓手……所有具备远程打击力量的游击队战士纷纷朝着塔露拉倾泻火力。 一个人的力量很弱小,但一群人由共同的决心共同的纲领引导,便能开创伟大的事业。在这一刻,游击队的力量所带来的威胁超越了塔露拉对爱国者的评估,这既代表英雄的迟暮,也代表团队的崛起。 于是,本该作用于爱国者的攻击被用于引爆针对塔露拉的攻击。爱国者立刻抓住机会,他奋力抓住塔露拉的脚踝,把她摔在地上,自己从坑中爬出,抓起战戟刺向塔露拉,塔露拉也回身抓起长剑。 战戟贯穿了塔露拉的胸口,长剑贯穿了爱国者的肩胛骨,傀儡与爱国者同样顽强,于是前者释放了最后一次爆炸,让火热的波纹席卷了爱国者,于是后者破坏了傀儡的脊柱,使其再也不能动弹。 爱国者被塔露拉最后的爆炸拍飞,撞进满是灰尘的柜台里发出响亮的声音。游击队里有一部分对着傀儡补刀,将其破坏到无法修复的程度,另外一部分人去爱国者坠落的地点,七手八脚的把他身上的柜台挪开。 “和过去,比,小伤。”爱国者挣扎着站起来,又扶着自己的腰坐了回去,“医生,会正骨的,来帮我。” 士兵们慌忙去叫医生,爱国者身体绷的紧紧的,不住去看向塔露拉的方向。直到勘验尸体的人送来对方已经彻底沉默的报告时,他松了口气,身体垮下来,用感伤又沙哑的声音说: “老 了……唉。” 近卫局的阵地距离现场最远,因而在罗德岛接敌十数分钟后,他们的斥候才发现了塔露拉的身影。 彼时,博士小队在地下的通讯已经断绝,按照他最后传达的命令,如果二十分钟内他没有再发来新的联络的话,就请近卫局直接炮击切尔诺伯格中心医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诗怀雅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哆嗦起来,活了二十多岁,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她想睡的男人……虽然那男人又笨又傲,她暗示的那么明显,他却和她下了一夜的棋,每把还用不同的方法击败她。 当然,诗怀雅的担心里还有对陈与星熊的,她自己也闹不清和陈算是什么关系,她能够自然的把陈约出来喝酒,然后在酒桌上互飙龙门粗口;她和陈在战斗里相互埋怨,却在配合上默契无间;她千方百计想要夺取陈的位置,但当陈真的把职位让给她后,她却觉得这个位置索然无味,反而产生了强烈的、想要把位置还给陈的渴望。 喜欢的人和朋友和说不清朋友还是敌人的人,一起被困在地底让诗怀雅异常紧张,而塔露拉的存在让她的尾巴开始不安的晃动起来。近卫局两个最能打的已经被困在地下了,诗怀雅对自己的单体战斗能力心里有数。 所以,她在净水工厂附近临时加固了工事,派出更多斥候侦查周围,除了炮兵以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塔露拉可能会出现的几条路径。 不久之后,斥候用生命带回了塔露拉前来的消息,这位战士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塔露拉手下逃生,便毅然把塔露拉引向雷区。 他和塔露拉一起被布设在果园里的地雷席卷,近卫局多了一名牺牲者,而塔露拉受到的创伤几乎为零,因为她提前在脚下引发了一次可控的爆炸,把自己推出了雷区的杀伤范围。 然后,她绕道从其他地方逼近,近卫局的火力把她打的摇摇摆摆,犹如提线木偶尚未起舞时的模样,但保护住自己要害的塔露拉迅速修复了伤口,待进入射程之后,便以热情的爆炸回应近卫局的招待。 爆炸带来的烟尘遮掩了近卫局的视野,他们火力没停,但心里越来越没底。果然,当硝烟散去的时候,他们发现绝大部分以“站立的塔露拉”为前提的射击都被伏地魔塔露拉躲了过去。 为了更好的躲开近卫局的火力,塔露拉还给自己临时刨了个坑,当她满身泥土的站起来时, 其操作之诡异,甚至让近卫局的成员呆了一秒。 诗怀雅拿着扩音喇叭喊道: “塔露拉不是人,眼前的这个只是一个傀儡,就像梅菲斯特的牧群,不要从人的角度去理解这东西!” 她的说法让近卫局的心里安定一些,人们总是对异常之物心存恐惧,犹如海鲜过敏者看到海鲜时,便会臆想出不可名状的低语。 只是,近卫局的第二轮射击来到太晚了,塔露拉的双膝被击中,于是她向前扑倒,手中的长剑作为她施法的延伸,已经够到攻击范围里。 在炽热的气浪里,高地上的重装防御些立刻被掀翻。他们被迅速拖到后方进行烧伤和内出血的处理。在他们空出的地方迅速被几个提着喷管的消防人员占据。 塔露拉的火焰受到了科学技术的压制,不仅如此,数个消防水龙头喷出的水流朝着塔露拉汹涌而来,她人能够对抗这股冲击力,但脚下的土地冲动吸收水分后就变得异常湿滑。 于是,塔露拉就那么被冲了下去,一直冲进雷场。这一次,地雷被触发,爆炸接连响起, 诗怀雅急急忙忙举起红外望远镜观察。 “应该没人能从这样的攻击里……什么?!” 塔露拉再起(@孟获)的太快,以至于诗怀雅连 flag 都没有立完,她看到塔露拉朦胧的黑影迅速被水汽蒸发,很快,战场笼罩在一层白茫茫的迷雾里。 诗怀雅不得不让水炮组暂时停止了工作,同时在炮兵阵地那里加派人手。果不其然,塔露拉在水汽的掩护下摸到了炮兵阵地附近,正巧与诗怀雅派去的增援力量撞在一起。 一场悲惨的屠杀上演,塔露拉具备一个人压制一整支部队的能力,她在切城就掀翻过乌萨斯的军警队伍,帮助手下费拉不堪的感染者们勉强击溃了乌萨斯在此城的武装力量。 近卫局的战力高于乌萨斯的普通军警,但他们仍然没在塔露拉面前争取太多的时间。踏着焦臭的尸骸,塔露拉继续向前。 塔露拉在路上遭遇了近卫局交叉火力的阻击,于是只好连续的使用自己的源石技艺,抓住她 CD 的五秒钟,一柄流星锤砸向塔露拉的后脑。 塔露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她歪头避开了流星锤,并把锁链抓在手里,用力一拽,偷袭不成的小老虎摔在她面前。 她倒转剑柄,剑尖刺向诗怀雅的心脏,所幸近卫局成员援护及时,给诗怀雅叠加了数层防御,使得塔露拉的剑悬在距离诗怀雅胸口 1cm 的位置。 塔露拉抬起手臂又落下,诗怀雅顾不得体面,她就地一滚,塔露拉的斩击划破她最后一层防御,力量的余波也削掉了她几根头发和尾巴末端的毛发,让其尾巴秃了一块。 “我漂亮的尾巴!” 诗怀雅大怒,此时她也顾不得战争成本,而是把私人携带来的,昂贵的战争道具搬了出来, 对于她来说,面子比眼下多花的钱财重要。 可是,塔露拉对她失去了兴趣,在她面前改道继续向着炮兵阵地的方向突破。诗怀雅绝望的发现,她的人手有很多,但塔露拉一人成军,单体质量碾压近卫局的成员,反而在局部战斗里占到优势。 在塔露拉杀出重围,抵达炮兵阵地的那一刻,诗怀雅已经预见未来:塔露拉只需要引爆炮兵阵地的弹药,就足够摧毁炮兵阵地,进而摧毁他们十个小时的努力,切城将撞向龙门,而后引来更凶恶的敌人。 但此时,塔露拉突然断电一般,直挺挺的倒下,变回一具尸体。诗怀雅与其他人面面相觑, 急忙把塔露拉的尸体拖出炮兵阵地的范围,处理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诗怀雅纳罕的说。 回答她的,是切城医院的一次猛烈爆炸。 第二百六十一章 龙(8) 博士寄予希望的援兵受到了阻击,罗德岛两支友军同样被威慑而转入了防御。双方分别打出了手里的牌,而结果是塔露拉的本体仍然把罗德岛的这支小队封锁在地下。 空气温度越来越高,光是一动不动都让大汗淋漓,这直接让干员们的技力恢复速度下降了75%,顶着如此 debuff,又面对如此强敌,他们全军覆没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像你们这样的雏鸟本可以飞往更广阔的舞台, “塔露拉发出了带着时代沧桑的感叹,”可 惜你们命不好,在你们飞向天空之前,就被折断了翅膀。” 被归于“雏鸟”行列的凯尔希挑了挑眉毛了,她看向罗夏,后者又灌下一瓶应急理智顶液, 满脸痛苦的表情。她看过来的时候,他艰难的比了个 OK 的手势。 “极境,帮我调试音响。” 极境听到博士的命令后,手忙脚乱的检查电子设备,幸运的是,哪怕经过刚才一轮交手, 博士和他的电子设备都完好无损。 他对博士竖起大拇指,博士把唢呐放在嘴边,一曲完整的演奏会消耗他几乎所有的理智。 这似乎不算什么代价,毕竟他还有药剂可以强制恢复自己的理智,然而在理智归零到理智补满的时间里,他能够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风景—— 蠕虫,质感如同宝石,颜色从灰到黑逐渐加深的怪物潜伏在塔露拉的灵魂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它的表面出现波动,类似眼的器官在它的背后出现,眼皮向两侧分开,露出一颗粉色的眼球,它看向他的方向,眼瞳只有择人而噬的空洞与黑暗。 博士后退两步,他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又在被蠕虫掠夺,在指挥官的状态下第一次体验到了恐惧。凯尔希和 W 同时感受到了博士的僵硬,凯尔希让自己的召唤物 Mon3tr 抽了博士一下, W 则径直朝着塔露拉开火。 “无用功。” 塔露拉没着急使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她挥舞长剑拦下了部分源石子弹,而剩下的打在非要害处,在充沛的能量供给下很快修复。 W 落地,把拉特兰长铳丢在脚下,使用 RPG 瞄准了塔露拉,弹药的尾气遮掩了 W 视野里塔露拉的脸庞,她只看到龙女在微笑。 塔露拉引爆了 W 的攻击,她的身形从烟雾里钻出,一点寒芒瞄准了 W 的眉心。W 来不及发射第二枚弹药,于是干脆把发射筒当棒槌使。 塔露拉刺穿了发射筒,W 身体后仰,看到源石剑从她头顶飘过,灼热的气浪直接把她的的额发变成了泡面造型。W 为了维持身体平衡而踢出右腿,鞋底有刀刃弹出,瞄准塔露拉的裆部而去。 塔露拉抓住了 W 的脚踝,用力一扯,W 倒在地上。直接被拖到塔露拉面前,眼瞳里剑尖的轮廓放大,但距离她的咽喉还有三厘米的时候,十字护手剑停止了下坠的势头。 塔露拉手腕反转,十字护手剑横着刺出,她的速度极快,冲过来的陈被迫正手变反手,用赤霄偏转了塔露拉的刺击。 “哼,结果是一样的。” 火光以塔露拉为中心扩散,她本以为能看到两具焦黑的尸体,但 W 的身上多了一层莹蓝色的护盾,而陈的面前也有一座支离破碎的冰墙。 塔露拉看了罗德岛的队伍,闪灵皱起眉头,霜星也扶着膝盖喘息,后者的消耗更为厉害, 因为霜星还肩负着为罗德岛为调节温度的任务。 逃过一劫的 W 露出狰狞的笑容,她踹向塔露拉的小腿,毫不意外的被塔露拉甩了出去。塞雷娅朝 W 伸手,通过操纵钙元素进而干涉了 W 的肢体动作,强制帮她在半空恢复平衡。 W 掏出一颗手雷丢了出去,塔露拉用剑把手雷弹开,陈握着赤霄从另一侧突入,却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高大黑影挡下。 整合运动诸干部的傀儡开始行动起来,罗德岛的队伍没法再给予更多支援。作为最后的配合,塞雷娅用盾牌稳稳接住了 W,并在 W 的要求下把本人推了出去。 W 瞄准了梅菲斯特,但塔露拉不会让 W 如愿,于是一次爆炸产生,W 被气浪推了回去,倒在地上,灰色的衬衫有血迹扩散。斯卡蒂越过她,与塔露拉交战,暂时转移了塔露拉的注意力。 “喂,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要亲自去强袭你的傀儡吧。傻 X,我只是确认炸弹的位置啊。” W 咳出一口血来,她的笑容因为疼痛而扭曲,她掏出起爆器,摁下按钮,穹顶传来爆音, 徒然降落的瓦砾直接把梅菲斯特淹没。 塔露拉想也不想,又重新招出一个梅菲斯特,五重历史里她有四个梅菲斯特可以使用,但眼下在交战里已经损失了三个,她新招来的梅菲斯特是最后一个。 只是,梅菲斯特刚刚被招出来,恢复正常的博士以音律攻击塔露拉,塔露拉被蠕虫污染的灵魂再次受到震撼,她抱着脑袋单膝跪下,力量失控,一次不分敌我的猛烈爆炸产生。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罗夏恢复了意识,又花了三十多秒摆脱了头脑的晕眩感,他看到胸口沉甸甸的,原来是黑压在他身上。 “快逃……快逃……” 黑意识不清的重复着这句话,看到她背后的烧伤,罗夏已经可以脑补她扑过来用身体挡住火焰的过程。 他艰难的推开了黑,把她平放在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满目疮痍,所有人都被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推到墙边,然后和厚实的墙壁一起承受暴虐的蹂躏。 罗夏去寻找凯尔希,发现凯尔希蜷缩身体靠在墙边,其他人也或是昏迷,或是虚弱到躺在地上无法站起。现场还有意识的只有他、闪灵、陈……以及 W,W 的生命力像美洲大蠊一样顽强, 但她也只是勉强爬起来而已。 他再去找自己和干员的装备,发现极境手中的通讯器材折断了,他的音响已经变成零件, 附近只有加键唢呐和黑的弩具还完好无损。 塔露拉也在此时起身,她的脸色比以往都要苍白,凌厉的眼神也被虚弱取代,她捂住嘴巴, 在痛苦的干呕声里喷出一大口血来,刚才的攻击也让她的身体濒临极限。 双方都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但塔露拉还有石棺系统的能量作为后备,而罗德岛的这支小队则一无所有。他们无法和外界联络,地下三十三米的这个空间变成了孤独又绝望的世界。 罗夏看了眼 W,W 看了眼时间,露出嫌弃的表情回答:“遇到你之后就净没好事,果然应该把你先杀掉。” “很遗憾,你不能得偿所愿。”塔露拉走向 W,“接下来,我会把你们按照威胁优先度,逐一的让你们和这个世界告别。” W 啐了一口,带着喘息回答: “呸,你看起来像是赢了,但时间在我们这一边。你留在外面的傀儡终会被消灭,然后你就要和援军开战,你可能有无限的能量,但你一次能投射的能量是有极限的!” “在所有的威胁里,语言是最无用的一种。” 塔露拉迈开脚步,却停留在原地。她回头看到一只被熏黑的手臂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 “慢着……别想跑。”陈虚弱的说。 塔露拉投来怜悯的视线:“小陈,你就那么着急送死吗?只可惜……我是不会上当的!” 塔露拉重新转向 W,把手里的十字护手剑投出,击碎了 W 手里的起爆器。爆裂的起爆器割伤了 W 的手掌,令鲜血滴落,很快又在 35 摄氏度的空气里变成干涸的印记。 “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W 你是和罗德岛的队伍一起来,又在中途分开。你这种喜欢搞偷袭和破坏的老鼠,在正面战场并不能发挥最大的优势,所以你必然为爆破什么东西做着准备。 要说在这家医院,最值得爆破的就是石棺系统,或者是石棺系统与切城的动力机关那六根能量输送管道,在罗德岛设计队伍和我交战的时候,你就在那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你的出现,意味着炸弹已经布置好了。然后,你最大的价值就是用你那荒诞滑稽的表演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在我最没有防备,最虚弱的时刻引爆炸弹,以防止我像上次那样,直接用力量把你布设的地雷与炸弹无效化。 我一开始只是怀疑有这种可能性,毕竟像你这样卑劣的萨卡兹,脱队也存在背叛罗德岛的可能性。但是,我看到这支罗德岛的小队死战不退,便知道他们在你那里有所希望。” W 捂着自己的手说: “哼,马后炮罢了,如果你当时能够察觉,那么你直接用你自鸣得意的热传递,直接透过地面把我准备的惊喜破坏掉不就可以了?” “你以为我现在才知道吗?” 塔露拉踢开了陈,拾起了自己的剑,她看了眼被卡在废墟里的闪灵,嗤笑一声说: “身材发 育的太好,也是有坏处的。” W 不放过任何嘲讽塔露拉的机会: “原来,你这种总是占据别人身体的老妖精还为这个烦恼吗?不过烦恼也没有用,毕竟你只是如此可悲,你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其实你才是那个笑话! 科西切,再表演一下那个想要行背叛之事,结果被弟子背叛的喜剧啊,我还想再看一遍…… 啊对不起,这次你是孤家寡人,所有人的都抛弃了你,对于一个骗子来说,没人可骗,没人会信你才是最可悲的,你作为骗子已经失格了。” “多说一些,我倒要看看谁更痛。” 塔露拉一剑刺进 W 的肩膀,W 感觉一根烙铁捅进了自己肩膀里,痛的她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她把嘴唇咬出血来,眼珠浮凸,上面带着血色,一副受难者的模样。 “我早就知道你所做的事,只不过,要在你满怀希望的时候再揭露事实才更有意思。你的爆炸装置已经布置好,可惜你没法再掏出起爆器……” 说到这里,塔露拉转身,从腰包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对准博士,罗夏也用黑的弩具对准了她,两人同时扣下扳机,子弹贯穿了罗夏的大腿,让他踉跄一下倒在地上,而弩箭则从塔露拉的头顶飞过,命中了困住闪灵的瓦砾。 “出乎意料。”塔露拉说。 弩箭瓦解了拘束闪灵的牢笼,塔露拉左手手掌对准闪灵,想要趁着对方没完全脱困的时机摧毁她。但 W 抓住塔露拉的剑,同时伸腿踢向塔露拉的小腹,让塔露拉的攻击产生了偏差。 塔露拉把剑从 W 伤口里抽出,与闪灵对了一剑,同时爆炸以她为中心扩散,闪灵倒飞出去, 其武器也在半空旋转,坠落在地。 “什么啊,原来你已经只剩下劈出一剑的力气,你的同伴恐怕要……” 塔露拉的话没说完,就看到莹蓝色的护盾占据了自己眼角的视野。她下意识的偏头躲开, 看到明晃晃的匕首在她眼前滑过,W 拖着一条手臂站了起来。 “龙女,没看出来吗?那个厉害的萨卡兹医生之所以力竭,是因为她把机会留给了同伴!” W 的匕首在塔露拉眼前编织一张明亮的网,塔露拉从容的躲开,一脚踢到 W 的肋部,肋骨折断的触感与 W 痛苦的表情让她愉悦,W 的攻势因此停滞,被她一记鞭腿击倒在地。 萨卡兹佣兵想要去捡匕首,却被塔露拉踢到一边,她又掏出手枪,对准 W 另一边的肩膀开枪,W 痛哼一声。 “现在,你只能指望用牙齿杀死我了。”塔露拉说。 W 艰难的抬起头来,啐了一口说:“傻 X,你以为那个萨卡兹医生相信的是我吗?” 塔露拉抬起头来,心里一惊,她在闪灵爬出来的那堆废墟里,斯卡蒂的身形忽现,冲刺, 巨剑剑尖对准塔露拉。 塔露拉身体尚未恢复,她勉强使用了源石技艺直接让爆炸吹飞了斯卡蒂,她自己也捂着嘴吐出一大口血来。然后,她看到趴在地上的 W 还在笑,用嘴型对她说:“傻 X,结束了。” 塔露拉听到了脑后的风声,猛然回头,看到近在咫尺的陈与陈手里的赤霄。 “这次才是结束了,塔露拉!”陈怒喝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龙(9)(93→92) 罗夏看到己方队伍在塔露拉的强力攻击下变成了老弱病残,而剩下的也在被塔露拉逐个碾压。 他腰包里有手枪和相应的子弹,手里有唢呐,还有一瓶应急理智合剂,但他的呲水枪对塔露拉无用,在吹出唢呐之前塔露拉就会杀了他。 理智合剂能帮他进入博士的状态,但进入博士状态也没有用,他又打不过塔露拉,在麦克风被摧毁的当下,他纵有反败为胜的智慧,也不可能当着塔露拉的面大声密谋。 他还有一张手牌,那手牌已经提前发出,只待时间一到就能发挥效果……前提是塔露拉没有发觉。 W 尽情表演,只为拖延时间,她成功的在“时间”的联想词上迷惑了塔露拉,但她只能拖延很短的时间,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塔露拉发现真实情况的概率也越来越大。 塔露拉被 W 嘲讽,过分的关注萨卡兹佣兵后,罗夏得以观察现场的站位、人物的状态,心中纵然想出拖延时间的小花招,那也不过是那干员的生命去 show hand 罢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履行身为博士的责任,在出发之前,他曾在心中暗自立下誓言,他要么带着队伍与胜利归来,要么和伙伴们分享永眠。 “Alea iacta est” (骰子已经掷出) “Aut Caesar, aut nihil” (不为恺撒,宁为虚无) 罗夏摩挲着佩戴的黑曜石护符顶端和底部的谚语,突然觉得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拾起黑的弩具,里边有一发上弦的弩矢还没来得及射出,现在倒是便宜了他。对于黑来说趁手的武器,到了他手里,就显得沉甸甸了。 如何利用这一发珍贵的弩矢,罗夏心里早有定数,于是他选择射击困住闪灵的废墟里最为脆弱的部位,只要有外力的冲击,它定然会给闪灵带来脱困的破绽。 塔露拉不是小龙虾,她肯定能从声音里判断出什么,他也做好了承受攻击的准备:可能就此死去,但更有可能被塔露拉施加限制活动能力的攻击,毕竟塔露拉和过去的博士有些不为人知的恩怨,不会就这样让他轻易狗带。 他猜的没错,塔露拉打中了他的腿,痛苦让他一下子倒在地上,不过多亏了锡兰红茶、霜星糖和芙蓉营养餐,他很擅长忍耐痛苦,凭着奇怪的方式培育的奇怪的坚韧意志,他额头流下豆大的汗水,却仍然向尚未脱困的闪灵打手语。 手语无声,再加上塔露拉专注于对付闪灵,所以她没发现背后罗夏的动作。罗夏给予闪灵的指示只有一点:尽全力拉起队友。 闪灵理解他的手语不难,但她是否会执行却难说,因为从闪灵的角度看来,他的指示不亚于让她去自杀,人都是有私心的,并且在存亡的关键时刻显露私心合情合理,无论闪灵做出怎样的选择,罗夏都会肯定她。 信任让闪灵舍弃了防御,把仅存的力量用于治疗斯卡蒂与陈,用于保护 W,她自己却耗尽力量又吃了塔露拉一发源石技艺而昏迷过去。 这样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塔露拉放倒了 W,击昏了闪灵,击飞了斯卡蒂,而来自背后陈的攻击无论如何她也躲不过去,赤霄从背后刺出塔露拉的身体,从前面钻出,天青色的剑身饱饮持有者的至亲之血后,真正变成了匹配“赤霄”这个名字的凶器。 塔露拉瞳孔放大,低头看着赤霄的轮廓,她想要发动源石技艺把陈杀死,但存在于她身体里的赤霄妨碍了源石技艺的构成,仿佛一个酒桶被捅出一个破洞,里边存放的葡萄酒正在源源不断的流走。 “还没有结束……石棺系统的能量还可以用……这种程度的话。” 塔露拉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淹没,她能感觉到石棺系统的能量供应停了下来,失去外部能量的供应,她本就灯枯油尽的身体顿时支撑不住。 “怎么……回事?” “就是那么回事,”趴在地上动弹不能的 W 回答,“你就是先民转世,也不可能直接利用石棺系统的能量。你在石棺系统和动力机关的区域准备了一些防御措施,可惜完全困不住我。 我在核心区域勘察之后发现,有六条能量管道通向切城的动力机关,其中一条又分离出来通向这里。所以我猜,你在这里制造了能量场和特制的接收器,使得你不必直接用身体承受狂暴汹涌的能量。 接下来就简单啦,只要设置炸弹就可以了,压力触发式地雷在你这里失败了,远程遥控式也在你这里失败了,所以我换成了定时引爆的。 定时引爆的炸弹引爆时间不灵活,变数太多,你下意识的把它从我可能安放的类型里排除了……咳咳。” W 咳嗦起来,几秒之后喘息着说道: “为了强化你的错误印象,我还当着你的面掏出起爆器, 让你以为我仍然安放了远程遥控的炸弹。” “很悬,”罗夏拖着伤腿站了起来,“塔露拉当时耗尽力量,无法把热量通过导入地下的方式破坏炸弹,属于我们都预料不到的偶然事件,这份偶然客观上帮助了 W 的欺诈。” W 接着说: “总之,塔露拉你破坏了我的起爆器,获得了虚假的安全感,随后一连串的急促攻防又让你没有看破谎言的机会。 被你打的时候,我可真是心情复杂,一边在心里发誓要把你痛打一顿,一边提心吊胆生怕你看出破晓,一边庆幸你距离完蛋又近了一步。啊哈哈哈活该,你也有今天!” “W,我知道你真的很开心,但请注意场合。”罗夏看向陈, “毕竟,此刻有为打倒塔露拉而 伤心的人。” 陈把赤霄从塔露拉体内抽出,塔露拉艰难的转身,瞳孔黯淡,她似乎有很多话想和陈说, 但血已经涌上她的喉咙,阻止了言语的传达,所以她最后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陈的眉心处。 仿佛做完了最后的工作,塔露拉带着解脱的笑容倒下了,先于陈杀死她之前,她的身体首先崩溃了。陈面无表情的举起赤霄,要给塔露拉补刀,但拖着伤腿走过来的罗夏阻止了她。 “塔露拉可以死,但她需要一场公正的审判。”罗夏说,“我们必须通过程序来清算她的战争罪行。” 陈的眼珠转动,猩红的眼瞳满是冷意: “像她这样的人,不在这时候杀了她,说不定未来她会带着千军万马回来,然后杀了你!那时候,你会为没有这一刻下决断而后悔!” 罗夏松开手说道:“你下得去手吗?” “你以为我是抱着什么觉悟来到这里啊!” 陈双手握住赤霄,朝下的剑尖对准了塔露拉的心脏,塔露拉流了很多血,但她的出血已经停止,伤口也以缓慢的速度恢复着,此刻并没有反抗能力。 只要陈挥落手臂,赤霄就能贯穿塔露拉的心脏,让陈得偿所愿,让一段恩怨,一段错误就此终结。陈也确实那么做,她挥动手臂,剑尖奔向塔露拉而去,戳破了塔露拉的衣服,让剑尖接触的部位有血珠涌出,她却无法在前进一寸,仿佛塔露拉的胸口有厚厚的装甲保护。 “为什么……为什么……” 陈颤抖起来,她跌跌撞撞的后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又被混乱取代。她陷入歇斯底里的情绪里,拼命想要甩掉手上的赤霄,但是汗水与血液充当了粘合剂,使得她拼命甩动好几下,才终于把赤霄甩在地上。 塔露拉的身体崩溃了,而陈的意志崩溃了,这些天以来,压力如影随形,并且自我增殖。 讨伐塔露拉的时候陈还有这个愿望吊着一口气,而打倒塔露拉之后,她的心气不再,杀死亲人比想象中艰难,她在道义和自我之前不断被拷问,压力顿时就变成了不可承受之重。 罗夏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必说,只需要借给她一个怀抱。他认识的陈足够坚强,哪怕遭遇如此事,大概两三天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于是,他抱住了陈,陈的身体很僵硬,并且有一丝陌生的感觉传来,但罗夏没有在意这件事。 陈最初很抗拒,但几秒之后她转过身来,抓住罗夏的衣服,最开始是颤抖,然后是压抑的啜泣,最后变成了恸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苦难都哭出来。 罗夏抚摸着陈的脑袋,仰头看着破了一个小洞的混凝土穹顶,胸口被陈的泪水暖热。他的面色苍白,因为塔露拉造成的枪伤,因为陈抓住他身体的手施加了台钳般的力道,也因为陈抱的太亲密,她的犄角扎进他心脏上方几厘米的位置,把他吓的失去了血色。 幸好,陈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罗夏和她一起摔在地上,他也是强弩之末,已经失去了再爬起来的力气。不久以后,他听到一阵脚步声,视野里映出 W 俯视的面庞。 “现场还清醒的人,似乎只剩下你和我了。”W 轻佻的笑了起来,“也就是说,我们会有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无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会成为我们独有的秘密。 “W,你不是……” “你想说我的双肩都被塔露拉弄伤,没法活动了是吧。” 塔露拉从左肩的位置取出一片瓦片形状的东西说: “多亏了它帮我减缓了子弹的冲击力,我 当时只是肩膀麻了,失去知觉,暂时没法行动而已,不过似乎成功的骗到了你和塔露拉。 然后我就在地上当起了观众,看着你们这些人的表演,我本来以为能看到两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打,最后两把剑同时贯穿男人身体的悲剧,结果没想到只看到了姐妹为核心的肥皂剧…… 好无聊啊,无聊的我都要吐了。 这么安静的空间,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有些可怕啊,博士,让我们做点快乐的事吧。” W 的话让人浮想联翩,但罗夏在她眼中只看到了一片冰冷。他心里咯噔一下,凯尔希不止一次和他说过,W 是不可信的,最好把她说的一切都当做胡说八道。 背叛于 W 来说,是如同呼吸一般的本能,她就像是猫,因为活动范围和理念与雇主重叠, 而暂时的和雇主生活在一起,但不可能被雇主驯化,始终保持一颗独立的心,一旦回归野外, 就能迅速找回自己的生存本领,变成狂野的模样。 不过,也不至于立刻杀了他就是了,在 W 的仇恨值排行榜里,抹掉塔露拉之后,他现在排在第二名,排在第一名的家伙貌似住在伦蒂尼姆过前浪的生活,W 一时拿他还没什么办法。 “你想玩什么?”罗夏问。 “我从塔露拉这里找到一把左轮手枪,六发子弹里塔露拉已经用了两发,现在……” W 当着罗夏的面退掉三颗子弹,把只剩下一颗子弹的弹仓展示给他,又转动几下合拢回去说:“正巧呢,我们的手机上都装着 roll 点道具,我们就拼点数吧,谁点数大谁就能拿这把枪获得一次开枪的机会,如果点数相同就继续 roll 下去。” “……我们都记得那枚仅存的子弹在哪个位置,只能射击一次不代表在此之前,不能把子弹调试到合适的位置。” “没错。也就是说拿到枪的瞬间,游戏就结束了,这是只关乎运气的游戏,很公平对吧。” “我讨厌运气这种说法。” “那么在严谨的概率学计算里,我们的胜负也是一样的吧。” “但我不想和你玩。” “你必须玩,因为现场可以杀人的东西不止一把左轮手枪。” “好吧。” 罗夏推开昏迷的陈,轻轻托着她的后背把她平放在地上,挪开了抓住他衣服的手。陈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罗夏看向 W,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古怪,他回过头去,除了沉沉睡去的陈,他的身后空无一物。 是我太敏感了吗?他想。 他掏出手机,感谢罗德岛的工程部门,他们自产的手机虽然只是没有核心科技的组装机, 但至少他们舍得堆料,做到结实耐用,到现在还能用。 于是,他们打开手机的 roll 点程序,把屏幕面向对方,罗夏 roll 了 35 点,W roll 了 87 点,所以她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只会疼一下哦,博士,之后就会变得很舒服了。”W 托着一条手臂,“类似的话,你应该骗过不少女孩子了吧……开玩笑的。” 罗夏以为自己要在非致命部位要吃一发枪子,谁知道 W 却说是“开玩笑”,但她的不甘心肉眼可见。不久之后,穹顶的空洞处有人影跳下,临光肉身空降到了这里,落地之后立刻朝罗夏丢了一发治疗。 这一发治疗治好了罗夏其他细小的伤口,他感觉好多了。临光看了眼 W,W 让开道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人畜无害,罗夏恍然大悟,明白 W 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 不过,现在不是报复回来的时候,他自有招数对付他,趁着意识还清醒的时候,他紧急交代了临光几句,包括守住石棺系统,回收、救治与控制塔露拉,回收我方伤员。 说着说着,他就开始打瞌睡,眼皮越来越沉重,临光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他闭上眼睛, 感觉再也不会睁开,意识由此坠入黑暗中。 罗夏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睁眼立刻看到了一个颠簸的世界,他看到涂成浅绿色的车顶,看到两边十几双腿紧凑的排列着,感觉这画风有些不对,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被固定在医疗担架上,而医疗担架又被固定在装甲车上。 排列在两边的美腿属于罗德岛的干员,一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孔疲惫之色尽显,如今正在不愉快的睡梦里。 罗夏不好意思打扰她们的梦境,只好躺了回去,打算再睡一觉,在切城战事的结束只是完成了计划的一半,他还有许多事需要了解,许多事需要善后,需要抓紧时间休息。 只是,颠簸的路况糟蹋了他的修整时间,所以干员们醒来,检查他的情况之后解绑的时候, 双方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中途停车修整的时候,罗夏下去透透气,但炎热的天气让他想起了与塔露拉战斗过的地下, 于是他很快又回去,强迫自己吃下看上去毫无食欲的自热食品。 这时候,他了解道打倒塔露拉之后,爱国者终于如愿接管了切城,并让这座城市立刻转向, 以免让龙门毁灭,以及迎来自己的毁灭。 凯尔希中途醒来了一次,强撑着身体重新完成了石棺系统的停摆,她和爱国者进行了单独谈话,使得爱国者出来的时候,直接动用建筑材料堵死了切城医院通向石棺系统的路。 之后,凯尔希又陷入了昏迷,由醒来的阿米娅主持大局,完成了任务的罗德岛搭乘近卫局的车辆返回,而近卫局则去更遥远的地方,与乌萨斯人进行军事对峙。 罗德岛的主要伤亡来自于新雇佣的萨卡兹雇佣兵里,不过萨卡兹佣兵有着异于常人的生死观,死了那么多同伴,罗夏依然能看到他们嘻嘻哈哈的表情。 罗夏想起了 W,得知她不肯接受罗德岛的治疗,自己拖着一条被塔露拉刺穿的手臂回到雇佣兵的营地里,这伤口成了她的勋章,与可怕的塔露拉对抗而能活着回来,足够 W 暂时压下萨卡兹佣兵背叛的念头。 剩下的伤亡来自罗夏亲自带来的小队,人人有伤,考虑到这是和塔露拉战斗的结果,干员们宽慰罗夏,说他做的还不错。 罗夏知道,这场胜利自己所占的比重很小,他只是不完全的借用了干员们的力量罢了,面对预料之外的塔露拉,他们以预料之外的方式取得了胜利,这不是智慧带来的结果,而是运气。 罗德岛的车队在距离本舰还有 5 公里的时候和近卫局的车队碰头,他们是为转移伤员而来, 尽管罗夏感觉自己受伤不重,他还是被第一批安排在医疗车中,旁边睡着凯尔希。 “凯尔希医生,你醒着吗?”他轻声问。 “没醒,睡着呢。” “哦,我也没醒,我们说梦话吧。” “……” 旁边的医疗干员扭过头去,车窗上暴露他们的笑意。罗夏的脸庞还没厚到可以当众调情的地步,所以他便说起了正事。从医疗车到罗德岛的医疗室,罗夏和凯尔希始终都在邻床,无论是本人还是安排如此的医疗部门都没有发觉异常。 罗夏的腿部的枪伤得到了妥善的包扎,而凯尔希被留在医疗室的理由则是脑震荡,中途阿米娅来看他们一次,很快又匆匆离开了。 直到凯尔希在他面前换睡衣的时候,罗夏才迟钝的发现和他和凯尔希医生“伪同居”的事实,这一幕对他来说太刺激了,他生怕自己会做些不得体的事情,所以他找了个借口出去冷静一下。 他顺势去看望伤员,陈的病房最近,所以他第一个打扰了她,彼时,陈呆呆的看着窗外, 听到声音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罗夏感觉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此陌生。 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几秒,当罗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在更近的距离观察她的时候,他又感觉熟悉的陈回来了。 “你还好吗,陈?”罗夏问。 陈苦笑一下说:“外伤已经全部治好了,我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竟然是受了精神创伤。” “精神创伤比身体的创伤难治的多,所幸我们这里有调香师,她很擅长这个,每次在她那里治疗之后我都感觉很舒服。” “那位沃尔珀族的姑娘?” “对。” “我已经让她回去了,”陈做了个手势,“别对我说教,我知道她的精神安抚流程,但我不想在无意识里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的秘密。 有些秘密是我的个人隐私,而另外一些秘密只能是秘密,任何知晓它的人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算是威胁吗?”罗夏问。 “这是忠告。” “但你始终这样的话,我真担心你会把自己逼疯,事实上,我刚才就感觉你像另一个人。” 陈下意识的抓紧了床单,又飞快的松开后,说道:“是你多心了。” “是了,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性情发生一些改变太正常了。” “谢谢,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塔露拉呢,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她受了很重的伤,医疗干员告诉我,如果塔露拉在三天之内没醒来的话,我们就得做好养一个植物人囚犯的准备。” “你们会怎么对她?” 罗夏诚实的回答: “如果她能迅速清醒,我们就会对她进行审问,然后把她关在罗德岛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她变成了植物人,我们就得考虑她另外的价值。” “你还惦记着她给罗德岛生孩子的事?” “毕竟她是一位德拉克,小道消息说,如今还存活的德拉克可能只剩下个位数了,他们应该被列为濒危保护动物,然后在科学指导下进行繁衍。这样想的话,让塔露拉生五十个完全不够啊。” “呵,保护动物……你把自己置于泰拉主宰者的立场上去思考吗?”陈的手臂环着膝盖, 偏头看向罗夏,“这很像你,你的思考,你的行事无一不透露着令人恼火的傲慢。” 说完之后她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看向罗夏,罗夏则困惑的眨眨眼睛, 因为他刚才在想另一件事。 “陈,一段恩怨了解了,你有想过未来的路吗?” 陈愣了一下,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和罗德岛签了七年合同,自然是跟着罗德岛行动了。” “合同是可以违反的,只需要交了违约金又符合意愿的话,你可以前往任何地方……甚至回到龙门。” 陈没好气的说: “你倒是做的一手好生意,先是让我免费转会罗德岛,再签订长约,甚至设置巨额违约金,如今又打算鼓动我主动跳槽,然后狠狠赚一笔吗?” “你到底把我想成了什么人?” “你敢说和我签合同的时候,没存了占我便宜的心思?” 我是想占你便宜但不是想占你便宜啊,陈 sir! 罗夏做了个手势: “这件事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不想要你为一时激情的选择而产生长久的后悔。” “如果我真得想要回到龙门呢?” “我可以安排我们和平解约。另外,关于塔露拉的事,你准备亲自去和魏长官说,还是……” “我自己去,我需要再和他谈一谈,确认我自己的意志。”陈摁住自己的胸口,“与塔露拉战斗后,除了空虚之外,我得到的只有迷茫。” “是该好好想想,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你好好休息吧,有空了再来看你。” 罗夏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背后响起陈的声音:“博士你也有后悔的时候吗?” “当然有。” “如果,我在你的鼓动下去见了龙门的那个人,因此发生了冲突,你会为今天而悔恨吗?” “我不知道,我不能因为我不能确定的未来而做现在自认为正确的事。” “你看,有些事说教别人的时候很容易,但一旦落到自己身上,就会变成这样。不过,还是谢谢你了,从我被关在这里开始,博士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罗夏感觉陈的语气微妙,于是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陈依然是陈,甚至变得更可爱了一些。 罗夏摇摇头,他离开房间。陈让自己埋首于双掌聚拢的黑暗里,温热的泪从指缝里渗出。 当着博士的面无法流出的泪水,在他离开后很容易的流下来,她哭了一会儿,仿佛排空了身体里所有的温暖,从指尖到眼神,陈被和塔露拉相同的冷意环绕。 罗夏下一个拜访的是闪灵,他进去的时候夜莺也在那里,她看到他之后立刻扭过头去,罗夏知道她这是生气了,于是看向闪灵,闪灵正给丽兹削苹果,没抬头的解释道: “我告诉了她昨 天发生的事,全部。” 罗夏摸摸脑袋:“我不太明白。” “罗夏是明白自己有可能会死的情况下,仍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吧。” “这是我的责任,生是责任,死也一样。” “所以,你就在那时候抛弃了自我,抛弃了作为罗夏的立场对吧。”夜莺低下头去,“我知道你做的对,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罗夏看向闪灵,闪灵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他只好叹息着退出房间。 下一个房间是斯卡蒂的,他打开门,发现幽灵鲨在那里,疯掉的修女看到他的瞬间,脸庞升起两团红晕,在她说出什么令人害臊的话语之前,他抓紧时间看了眼斯卡蒂,确认她没事后逃掉了。 接下来的一个房间同样不堪:他一开门,就看到赫默在家暴塞雷娅,塞雷娅站的像个木头桩一样任打不还手,他想要逃,却被赫默抓过来一起家暴。 完事之后,他揉着肩膀出来,对塞雷娅哀叹道:“为什么我也要遭那样的罪啊。” “因为她觉得博士附带连带责任,还有……” “还有什么?” “不,没什么,我回训练室复健去了。” “等等,塞雷娅你别逞强啊!” “我没事,这回被敌人击晕的事实让我反思自己,是我实力还不够,若是我能变得更强一点……” 塞雷娅没说完,就自顾自的跑掉了,罗夏摸了摸后脑勺,回头看到表情复杂的赫默。 “你知道些什么?”他问。 赫默摇摇头:“抱歉,我不想说。” 你们一个两个不要当谜语人啊,这样很搞人心态呀! 罗夏叹息着继续慰问受伤干员,莫斯提马和德克萨斯径直返回了龙门,令拉普兰德看起来有些失望,但她仍然兑现了自己在战场上许下的诺言,当着罗夏的面,把自己的病号服换成了女仆装。 第二百六十三章 龙(10) 从拉普兰德的病房出来之后,罗夏转到了黑的房间,在之前的战斗里黑用身体保护了他, 属于受伤较重的那一批,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锡兰在旁观守着黑,她的注意力在自己手中的书和躺在病床上的黑之间来回摇摆。看到罗夏进来后,她的注意力进一步被分散了。 “她还好吗?”罗夏问。 “医生说没事了,只是她非常疲惫,需要好好睡一觉。” “我很抱歉……她的伤是为了保护我。” 锡兰摇摇头: “这是黑自己的决定,也是她凭自己的意志做出保护博士的举动。我没有权利代替她行使谴责的权利,黑的所有权可不在我身上呀。 再者说,黑也的确需要一个较长的疗养期,她在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战斗,到现在差不多有了二十年,中间休息的机会很少。” “也就是说,这二十年来她一直在以透支自己未来的方式行动着。” 锡兰点点头: “我和爸爸劝过她很多次,她总说自己没事,看的我很担心,她在战场上,打起架来完全不吝啬自己的生命,把自己当做一件道具使用……这些让我很担心。” “我想,她的扭曲认知来自于她扭曲的生活,我能感受到她心中藏匿的黑暗,这黑暗成就了她,也正在毁灭她。” 罗夏叹了口气, “可惜,我完全没法打开她的内心,我只是像使用道具一样命令她。身为黑最亲近的人,你觉得黑需要多长时间来恢复?” “如果我能知道这个,就不会让黑的暗伤拖到今天了。” “那就先给一个月的假好了。” 罗夏走之前摸了摸黑的额发,轻声说了句抱歉走开了。 下一个是极境的房间,他一进门就看到极境在喝冰阔乐,极境也因为他的到来猛呛了一口, 咳嗦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罗德岛的病人是不可以喝冰阔乐的,但极境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瓶无糖可乐来贿赂他的时候, 罗夏接了过去。两个人对着可乐一起顿顿顿,放下瓶子。感觉二氧化碳从嘴巴和鼻孔里钻出的感觉真是棒极了。 极境在作战的时候一直通讯兵的角色,罗夏的站位都比他靠前,所以他在战斗里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之所以以伤员的身份住在病房里,是因为他在战斗里损失了昂贵的设备,也就是他的旗子,他需要找个地方躲一躲,以及思考未来怎么办。 罗夏宽慰他几句,心想极境没钱买新的话,就让装备部贷给他一把,花销从他每月工资里扣,另外还可以安排极境去搬砖,加快还款速度,极境身体蛮结实的,这样的人搬砖一定很快。 罗夏炽热的眼神让极境哆嗦了一下,他不好这口,所以很客气的把罗夏礼送出境。罗夏还有点遗憾,他原本还想在极境这里再蹭一瓶无糖可乐。 昨晚生死与共的小队成员里,罗夏唯一还没探望的是霜星,他正打算看她,中途的时候遇到风笛与年,她们也是顺路走到一起,前者去看望陈,后者去叫嘉维尔一起吃火锅。 据说医疗部门为了让年配合他们的检查,和年提出了大比武的要求,年欣然答应,一直在医疗部门打杂拖后腿,几乎派不上用场的嘉维尔终于发光发热,在诸多项目里和年旗鼓相当, 最后惜败,不过嘉维尔已经赢得了其他人的尊敬。 他和她们聊了几句,然后去看望霜星。霜星低头看着相册,罗夏好奇的凑过去,看到小小的叶莲娜与暮气沉沉的爱国者,在背后,冰原上绽放的花朵成为这对父女温情的衬托。 “你身体还好吗,叶莲娜?” “很好,但比过去弱多了。塔露拉呢?” “被收容在罗德岛最安全的地方。” 霜星瞥了罗夏一眼:“你呢?” “我?我就是被塔露拉打了一枪,伤在腿部。” “那你就别轻易走动了。” “我和凯尔希被安排在一个病房,总觉得心静不下来,顺带来看看你们。” 霜星轻哼一声:“你倒是诚实。” “这些事,就算撒谎也瞒不了多久吧。” “也就是说,在能够瞒住我的事情上,你或许会撒谎,对吗?” 罗夏不好意思的笑笑,霜星挪了挪身体,在病床上腾出空,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罗夏脱掉鞋,小心的托着伤腿挪到床上,和霜星并排坐在床头,霜星歪在他身上,手里的相册流转着柔和的灯光。 “之前怎么看到你有相册?”罗夏问。 霜星回答: “这是我从爱国者那里拿到的。我们击败了塔露拉之后,外面阻击临光的傀儡就失去了控制。增援部队进入医院后,不久我就醒来了,于是暂时脱离队伍和去找爱国者。 爱国者邀请我回到整合运动,他说整合运动的风貌已经大不相同。在切城——整合运动的明日方舟上,他们将开创一番事业,他希望和我一起。” “你拒绝了。” “嗯,我拒绝了,老东西虽然头脑顽固,但他至少懂得保护自己,他不会轻易死去,而你, 是个天真又无知的傻瓜,总是被人利用,所以我觉得你比较容易死,所以就留在这里保护你。” “唔,谢谢。” “不用谢,保护可不是免费的。不过嘛,现在不是做那些事的时候。” 罗夏能感觉到,依偎着自己的人体温徒然升高,她想做些什么他心里大概有数,于是干笑道:“我能看看你的相册吗?” “你已经看了,下次还请在看之前问。” 叶莲娜的童年照片只有一张,她面无表情的站在矿场里,据说那是她的父亲在抽中“黑签” 的时候给她照的,那时候叶莲娜瘦的皮包骨头,看起来分外可怜。 下一张就到了叶莲娜十一岁的时候,她与爱国者隔着好远,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与其说是合照,倒不如说是摄像师勉强把他们俩纳入同框。 之后便是青春期的霜星,她胖了许多,甚至可以用丰满来形容,与上一张照片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霜星的脸红了,她拍了罗夏的手掌一下,嘟囔道:“不许笑!” “抱歉,我只想问你的变化幅度怎么那么大。” 她没好气的回答:“因为我有个笨蛋老爸,他总是说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之类的话, 有什么总要留给我……拜其所赐,我从小就是个好胃口。” “能吃是好事。” “如果我变成身高 160 体重也 160 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喜欢,但我会先送你去车间工作减肥。” 霜星掐了罗夏一下,翻到下一页,长大的她变得越来越冷漠,直到完全失去笑容。很快, 她的鼻梁上增添了伤疤。 “这是我 18 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霜星摸着鼻梁说, “那天是我成人的日子,不过这根本 不算什么事,除了爱国者操心要送我点什么礼物,其他没人在乎这个。 我照常出任务,带队去攻击奴役感染者的乌萨斯矿场,结果那里遇到一个从一线军团退役又返聘到边远地区民团的老兵。 其他的民团士兵欺软怕硬,差不多人数处于优势的话,直接 A 上去就能赢。但有经验的军人指挥的民团士兵不一样。 我鲁莽的与那个人单挑,首次攻击便让冰矛穿刺了他的身体,谁知道,他在短暂的停滞后, 仍然能忍着剧痛冲过来,抡圆手臂劈出一刀……” 罗夏挪开了霜星的手,在她鼻梁的伤痕上投下一吻,霜星的耳朵硬了起来,从软塌塌的状态变成像两把剑一样刺向天花板。 霜星惊讶道:“你是变态吗?” 罗夏惊讶道:“你才知道吗?” 两个人又温存了一会儿,罗夏把伤腿搬下床,又让另一只腿撑地发力,小心翼翼的穿上鞋后问道:“霜星,和爱国者好好告别了吗?” “告别了啊,在拂晓时分,我盛着晓之车西去,而他要主宰切城北上的时候,我们相互凝视,最后什么也没说。 真奇怪啊,明明要是写信的话,想要说的话多的说不完,但是在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所有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孩子面对父母总是羞怯的,”罗夏张开手臂,“爱国者先生与我也算老相识,你不好意思向他撒娇,就由我来……唔。” 霜星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枕头命中罗夏的脸部,阻止他接下来说的话。 博士的枪伤还没好,但他必须返回工作岗位投入善后工作,冷清了两天的办公室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稍有不同的是,罗夏是在办公室弄了个气垫床,再在上面放了个小书桌,半卧着办公。 没有参战的干员们终于派上了用场,其中安洁莉娜是最忙的,她暂时作为博士的信使与其他部门联络协调,虽然辛苦,但她看起来乐在其中的模样。 医疗部门也派来一位医疗干员来看护博士,于是白面鸮被派了过来,坐在沙发上呆呆的, 处于待机状态,只有当蓝毒端着蛋糕过来的时候,白面鸮的眼神才变得活泛起来,机敏的躲到桌子底下。 乌萨斯的边军和龙门进行了三天的军事对峙,因为切城以最大航速驶离龙门的活动区域, 使得乌萨斯没法以帮助邻居的借口擅自入境,只好悻悻的返回,龙门的危机解除了。 “在返回龙门之后,我们受到了民众热烈的欢迎,看到这一幕,哪怕见惯了大场面,我还是热泪盈眶,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诗怀雅在晚上和罗夏聊天时说: “但是,有一名无名的英雄被人遗忘,我看过罗德岛整理的详细战报,明明肠粉龙才是完成最后一击的人,然而她的牺牲却无人记得。” “甚至,还有一些不好的谣言产生了,对吧。”罗夏说。 “嗯,肠粉龙之前是龙门的未来之星,大家眼里可靠的保护神,却没有出现在近卫局出征的序列里,也不在回来阅兵的序列里,这很容易让人怀疑她发生了什么。 魏长官向我保证管控舆论,不让这股污蔑和谣言的风气损害陈的形象。可是,老百姓的嘴是堵不住的,所以在舆论上肠粉龙还没事,但在私底下……” “我知道了,”罗夏说,“你希望陈能露面,然后再次成为龙门的英雄吗?” “至少要洗刷污点,我可不希望自己斗了几年的对手被污蔑为卑鄙小人,那不是连作为对手的我都显得很没品吗?” 罗夏轻轻笑了起来,诗怀雅为了委婉的表达“我很关心陈”真是费劲了心思。 他问道:“要不要你直接和陈联络?” “实际上,魏长官安排了一个表彰大会,表彰在这次作战里立下功勋的将士,悼念死难者, 所以想要趁着这次机会,我想要让陈的功绩暴露在大众眼里。 嗯,当然,我承认她和罗德岛签订的合同,但我觉得,她如果离开龙门,至少要清清白白的走,而不是以叛徒的名义离开。不然的话,她终生都没办法回到故乡,无根无萍,怪可怜的。” 诗怀雅的话触动了罗夏,炎国文化里故乡具备特别的意义,如果真的以这种不名誉的方式离开龙门,那么对陈来说,意味着另一次伤害,她二十多年在龙门的人生被否定了。 “这些话对陈说了吗?”罗夏问。 “没有,我和她直接说的话,估计又要吵起来了,毕竟里边还涉及魏长官。所以,我希望博士能够成为我们之间的联络人。” “好,我会尽力和陈沟通,如果有准确的消息的话我会和你再联络。” “嗯,谢谢。”诗怀雅的声音变得忸怩起来, “这件事要麻烦博士了,我不会让你白干活的, 所以你可以向我提出报酬,能支付给你的东西,我都可以酌情考虑给你。” 罗夏觉得诗怀雅的音调有些怪怪的,但他没有多想,回答:“啊,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啦,博士……要不要来我家下棋?我们顺带当面讨论肠粉龙这件事?” 博士觉得有必要面谈这件事,他夜里去了龙门,在诗怀雅的公寓待到第二天早晨,带着 13 胜 0 负的战绩归来。 25 发出早露,35 发波可登,剩下的那个兔爷不要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龙(11) (92→91) 罗夏在早上带上十三连胜归来,他把诗怀雅十三连败后产生的挫败感当做早餐咀嚼。 一开始他们还在正经的讨论如何洗刷陈的污名,以及调解陈与魏彦吾的冲突。万一他们在龙门市民面前上演恩怨局,不仅会动摇魏彦吾的威信。进而动摇魏彦吾为龙门打造的体制,也会让罗德岛与龙门,感染者与普通人之间的信任一路跌到冰点。 他们讨论的结果是一人看一边,想办法拴住这对舅甥。后来,诗怀雅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容光焕发,又和他玩起下棋的游戏,这次依然是赢的人可以向输掉的人提一个要求。 对于她自取其辱的做法,罗夏表示遗憾,于是他连赢十三局,每次赢后的要求都是再来一局,当最后一局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拂晓时分。诗怀雅眼红红的,她深呼吸,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解开睡衣第一个纽扣。 “啊,你提醒了我,一不小心玩过头了,那么我对你的第十三个要求就是早点睡。再见诗怀雅,这一夜玩的很愉快。” 罗夏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身说: “对了,天气炎热的话别把饮料放外面太久比较好,昨天你洗澡时候放的两杯饮料,我看颜色不太对,就倒掉重新换了一杯。 你放的名贵香水也没什么用,我就自作主张换成了驱蚊花露水,两个瓶子还挺像的。后来你喷到我身上,我这一夜都没挨蚊子咬。” 眼看剧情又是 Yesterday Once More,诗怀雅欲言又止,再怎么说她也是有尊严的,不可能直接干监禁博士的事情,现在还不是时候。 罗夏今天有一天的休假时间,所以才敢跑到外面兴风作浪。来的时候他已经规划好,吃完早餐后一口气睡到傍晚起来,吃过晚餐之后再去看看伤员,然后去找陈好好谈一谈,洗澡回来看一会儿书睡觉。 可惜,罗夏·查理一世在实践第一个规划,也就是吃早餐的时候就遇到了波折,凛冬带着她的乌萨斯学生自治团,就像克伦威尔带着新模范军,在他的座位对面落座。 乌萨斯学生自治团共有五人,如今在他面前一排坐开,凛冬对他怒目而视,真理在看侦探小说,烈夏正在弹空气吉他,早露对他露出暧昧不明的微笑,古米则等待着她的早餐。 罗夏知道她们为何而来,对凛冬笑着说道: “你今天起的很早,凛冬,昨晚有做个好梦吗?” “是个让人呕吐的梦,”真理翻了一页小说回答,“凛冬状态不太好,博士可不要欺负她, 不然她会哭的。” 凛冬反驳道:“谁会哭啊,我又不是古米!” “是啊,凛冬你只会说‘乌拉’和‘苏卡不列’。 “烈夏吐槽道。 早露笑了笑:“希望没打扰博士用餐的心情。” 五个乌萨斯姑娘各有特点,烈夏是个专注战斗与音乐,平常则什么都不想的傻瓜,因而她心态相当阳光,而其他四个看起来也像是 JK,但阿米娅提醒过他,她们身上都背负着不同的黑暗。 “博士,你去切城打架为什么不带上我们?”凛冬问,“是嫌弃我们帮不上忙吗?” “你们还都是未成年人,切城的作战很危险。”罗夏指了指自己的伤腿, “理论上处于安全 位置,得到妥善保护的我都留下这样的伤势。” “直接点,你就觉得我们实力不够咯?” “我记得凛冬刚加入我们的时候,你连一只手的临光都打不过吧。” 罗夏的话戳中了凛冬的软肋,她顾左右而言他:“呃……那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你打的过全力以赴的临光了?” “出征的标准又不是打过临光才行!” “好吧,考虑到你们的年纪,似乎还是直接顺比较好。”罗夏让你们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会让你们回到切城,永远不会。” 凛冬哑然失笑: “博士的语气让我想起我老爸,他不管什么时候和我说话都是傲的不行的样子,仅仅因为他比我多活了二十几年。 你们大人总这样,打着‘为你好’的理解者姿态为我们做出种种安排……看,你现在还在笑,用一种看笼子里的八哥的表情。” “凛冬,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有能力融入大人的世界,未必要局限在切城。” “我只是不想当乌龟,这件事我想做个了结,越快越好……博士,你又在莫名其妙的笑!” 罗夏低下头看着餐盘: “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很可爱,你想要摆脱过去,就要再直面一次过去, 斩断自己的烦恼……那是不可能的,凛冬,你不可能一边向后看一边向前走,那样你会被过去拉回去的,那样就与你向未来迈进的想法冲突了,对吧。” 凛冬抱着手臂扭过头去:“哼,你嘴巴倒是挺厉害。” 接下来的时间,凛冬没说话,只是默默吃着早餐。罗夏理解,她只是为纠缠着她的噩梦而烦躁,烦躁又很容易变成迁怒,对于叛逆期的少女来说,他这样的大人很容易成为被迁怒的对象。 因为她们还年轻,这样的错误不可避免,所以他能原谅她们……倒不如说,他根本没生气, 是大人面对孩子时的优越感抚平了他的情绪。 罗夏能感受到这些乌萨斯姑娘心中的黑暗,因为他陷在更大的黑暗里。人们的光明大相径庭,人们的黑暗却独一无二,既不会容许别人走近自己的黑暗,也不会走近别人的黑暗。 吃完之后,罗夏准备拉开椅子。古米见他腿脚不便,于是跑过来帮他拉开,他对古米笑了笑,古米也憨憨的笑了起来,但她的纯真笑容并不纯真,正如诺亚·罗夏不是诺亚·罗夏。 罗夏想了想,看向凛冬: “在极端情况下,人们所默认的道德是不成立的,你不必用平常情况下的道德去谴责极端情况下自己的行为。” “大人都能像你一样冷静的面对残酷的事吗?”凛冬问。 “相信我,如果你真的犯过什么罪孽,那罪孽在大人的社会里,大约只是小奸小恶的水平, 真正的黑暗……从来都是在阳光下公开合法犯下的罪行。” 罗夏没有说教她们的意思,何况说教也是无用功。所以他打着哈欠,用力揉了揉凛冬的脑袋。凛冬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拿开了,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做这里的老大!” 孩子的成长总是从对大人的世界发起叛逆开始,罗夏不讨厌心直口快的凛冬和她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孩子总要撞的头破血流,才能在阵痛里明白能做的事与不能做的事的界限,因而成长总是痛苦的。 他打着哈欠回到办公室,中途的时候,他停下来看向身后,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一员—— 早露,她的异色瞳里投来促狭的目光。 “你不和自治团的人一起行动吗?”罗夏问。 “我和她们也没那么熟,凛冬与真理很早就认识,古米和烈夏与她们共患难,而我曾经是她们的对手,作为战败者的身份加入的。” “现在你们都是罗德岛的干员。” 早露点头:“是,是我疏远了她们,因为心里有愧。” “那么,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要证明,我们已经能够融入到大人的体系里,作为其中一部分运转下去。” “你已经是了,早露,你在后勤部分供职的时候已经获得了相当不错的评价,而且……” 罗夏看向早露,她漂亮的白发烫成了大波浪的发型,174cm 的身高在乌萨斯学生自治团里可谓出类拔萃……要知道,凛冬才 162cm。她的身材也是如此,丰满的线条可以让罗德岛许多成年干员感到自卑。 再加上她优雅的谈吐和出类拔萃的社交能力,这一切都让她显得与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其他四人显得格格不入。 根据罗夏在档案里的了解,早露是乌萨斯的贵族,具体来说,属于大叛乱后乌萨斯皇帝提拔的新贵。 虽然同为贵族,但贵族们并不是铁板一块。贵族第一块秩序基石来自于古老的佩剑贵族, 他们通过世代投身军伍而获得了特权与封地。 佩剑贵族与皇帝时而合作,时而对立,他们的斗争贯穿了漫长的古代,并催生了第二块秩序基石,司法贵族的诞生,他们最早是皇帝的侍从、司法官,得到皇帝的提拔而拥有了荣耀的姓氏。 司法贵族没有封地,因而他们的权力依赖于皇帝,皇帝创造他们就是为了和佩剑贵族斗争。 不过,漫长的岁月过后,做大的司法贵族在皇帝与佩剑贵族的斗争里也变得暧昧不清,让两者的博弈变成了三者的博弈。 而后,当源石从天空坠落,泰拉以畸形的方式从封建时代强行来到资本主义时代的时候, 徒然改变的生活削弱了皇权,也削弱了佩剑贵族的影响力,因为他们赖以彰显权威的土地变成了不断移动的游牧城邦。 同时,全新的挑战者出现了,大布尔乔亚以金钱开路,击碎了旧时代的道德、伦理和古朴的生活方式,这个挑战者比佩剑贵族与司法贵族过去的对手——农民与皇帝更为强力,更为野蛮。 像乌萨斯这样残留着诸多封建传统的大国,贵族之间的斗争尤为激烈,同时,他们在斗争的时候不忘压迫平民,使得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阶层对立十分严重。 如何转移矛盾,缓和国内的压力呢?方法有两个:第一个是疯狂向外扩张,掠夺别国的财富,消耗社会多余的人口与平民的精力,暂时缓解这个矛盾;第二个,是人为的创造一个新的人下人阶级,通过舆论手段,把人下人渲染的十恶不赦,把自己群体渲染的冰清玉洁,从而站在道德高地上对人下人大加批判。 生活不如意的人要么垂头丧气,要么充满愤怒,人下人的存在,使得生活不如意的人不再丧气,因为他不再身处社会的最底层,人的幸福往往是比较出来的,看到比自己过得更不好的人,虽然不能改变自己客观上的生活条件,却也会好受的多; 人下人的存在,也让愤怒的人找到了宣泄愤怒的撒气桶,他们完全可以把自己混沌与狂暴的情绪施加到人下人身上,还可以欺骗自己说,自己是站在正义的立场去讨伐邪恶的人下人。 源石病人就是完美的人下人,单单是他们得了可能会传染,且危害极大的疾病,就足够统治阶级拿这一点做文章了,所以世界上每个国家都在迫害感染者,不同程度的把感染者立为人下人。 乌萨斯国内的矛盾如此尖锐,早露这种大布尔乔亚新贵能和其他四个平民和平共处,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这也和早露的行动方针有关,早在她自告奋勇加入罗德岛的后勤部门,帮助处理难民问题开始,罗德岛的职员就对她有这样的评价—— “早露正在让自己变得不像贵族。” 罗夏猜她这样做,是在切城里犯下大错,于是抱着赎罪的心态转变自己。切城的惨剧为每个从那里逃出来的人都留下深刻的创伤:早露和她那把用途不明的裁纸刀是这样;让凛冬呕吐的噩梦是这样;古米诸多怪异的习惯是这样……真理和烈夏一个平静,一个欢脱,但真的没有什么困扰着她们吗? 面对罗夏的肯定,早露摇了摇头: “我个人怎样都好,我希望博士能把我们作为一个团体而认同。” “你和凛冬她们不熟,结果还是为了她们的事那么上心啊。” “这是我欠凛冬的,可能她不要,但不能改变我欠凛冬的事实。” 早露表情坚定,而且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可怕执着与耐心,罗夏如果在这里拒绝,恐怕她会温和而亲切的纠缠他——就像此刻的尾行,直到他答应下来为止。所以罗夏一贯认为,早露是乌萨斯学生自治团里最难缠的一个。 毕竟他对其他四个人没有邪念,而早露的身材和气质,她漂亮的长发和异色瞳,却偶尔让他想入非非。 正好,他要说动陈去龙门参加表彰大会,以清清白白的身份离开龙门,好方便她清清白白的回来,他从未幻想让陈在罗德岛住一辈子,不然她的孩子与塔露拉的孩子遇到的时候会比较尴尬。 所以,他也会去龙门,去龙门就需要几个随行人员提供保护,凛冬和她的团队完全可以胜任这个和平的任务……尽管在罗德岛的任务分类里,它属于“要人保护”的高级任务。 能做高级任务,应该能暂时满足好胜的冬将军,让她高兴一段时间了。 当他提出“要人保护”的任务交给乌萨斯学生自治团来执行的时候,早露微微瞪大了眼睛, 想要挥舞拳头表达自己的兴奋,又硬生生忍住,略尴尬的咳了一声。 她装作成熟却在不经意间暴露自己稚嫩一面的反差,成为罗夏的饭后甜点,可惜他现在已经很困了,所以没有充分品味这种感觉。 “有什么我能为博士做的吗?”早露问, “博士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让我做些力所能及之 事,来分担你的压力吧。” 罗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什么都可以吗?” 早露心跳加快了一拍,她听过博士的一些不太好的八卦,也在之前的贵族圈子里耳濡目染许多事,丈夫出轨包养未成年的女学生兼演员,妻子出轨和画师或者诗人密切来往,夫妻俩各玩各的,算是贵族家庭里的经典操作。 她对自己颜值和身材有自信,也确定博士的目光关注过她的身材,于是一个可怕但合理的念头在心中产生,让她心里不禁打起鼓来……尽管表面上她还在温婉的笑着。 看到博士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早露知道自己只有很短的时间来决定。她心里同时思考,博士会让她做些什么,做到哪一步,是只有这一次还是保持长期的关系,生了孩子能不能被承认, 将来遗产怎么分…… 她把事情想的很复杂,而结果,就是罗夏出声问她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答应下来,然后后悔且不安的跟着罗夏来到办公室。 罗夏打开门,安洁莉娜右手叉腰,左手手背擦拭额头的汗水,露出疲惫但幸福的笑容。恍惚间,罗夏觉得她有点像做全职主妇的小太太。 看到罗夏进来,安洁莉娜咳了一下,迅速摆正自己的身体,她和早露相互打量,心里同时升起了警觉的情绪。 新的 JK,还发育的那么好!安洁莉娜想。 又一个 JK,博士真的好这口!早露想。 罗夏对她们诡异的沉默置之不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结果,看到他已经消失的床单、被单与枕套的时候沉默了。 “博士,那个我帮你洗了。”安洁莉娜说,“天气很好,大概一个白天就能干。” 罗夏看到乱的仿佛被龙卷风肆虐过的床铺,失去了整理的心情。他又困又累,想要找个地方立刻躺下。 沙发成为他的第二选择,他顺手把推进之王留在他这里的毛毯拿过来,对早露说: “我还有 一些收尾的文件没处理,你那么想还我人情的话,就帮我处理一下吧。饮料点心随你吃,啊对了,不要碰办公桌上那瓶青色药剂。” 早露松了口气,只是办公的话她很乐意,于是回答: “嗯,好,交给我吧,博士要在这里睡 吗?” “床铺懒得收拾了。” “祝你做个好梦,我会尽量不吵到你的。” 早露贴心的拉上窗帘,一线光明照亮了她的轮廓,让她看起来更富有诱惑……可惜博士无心欣赏了。 早露的警惕解除了,但安洁莉娜的警惕还在持续,她认为一个平常与博士保持距离的人, 突然侵入博士的核心领地,并帮助他处理事务,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必定别有所图。 她到底是怎么发育的那么好的啊。 安洁莉娜看看自己,再看看早露,嫉妒充斥在心里。哪怕她是个女孩子,也觉得早露富有魅力。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裹得严实,却让人浮想联翩。 尽管如此,安洁莉娜还是尽职尽责的带早露熟悉办公室的环境与流程,早露在办公桌那里打开第一份文件“乌萨斯未成年干员的心理辅导与学业培养”时,不觉愣了一下。 安洁莉娜为她打开了一盏小夜灯,问道:“怎么了?” “我们已经加入罗德岛许久了,大家竟然还在关心我们的身心健康。”早露抬起头来,“说句实话不怕你笑话,我的父母总是忙着自己的事业,然后把我作为继承人培养,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他们不肯给我一点关心。 至于凛冬她们,她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的家庭都在为生活而烦恼,子女的未来完全与利益挂钩……多讽刺啊,罗德岛在我们的事上,竟然比我们曾经的监护人还上心。” “阿米娅,博士,凯尔希医生都想让罗德岛成为无家可归者的第二个家。很多人都发生过令人悲伤的事情,被赶出家园,既然没有家的话,我们这些人建一个家就好了。” 顾虑五秒就睡着的罗夏,安洁莉娜的声音压的很低,但语气里的乐观已经传递给了早露, 早露很羡慕这种乐观,在来罗德岛的数月里,她已经被切城的噩梦折磨,产生了二十多次自杀的行动,而没有付诸实践,停留在心里的念头更是数不胜数。 她很羡慕安洁莉娜的乐观,她自觉无法走出那片阴霾,切城已经毁灭,连带着造成这件事的元凶整合运动也已经支离破碎,可是早露丝毫没有松一口气的想法。 主要的罪犯已经得到了惩治,可是他们这些推波助澜,让事情变得更悲惨的人却躲在阴影中苟活。罗德岛没人知道她们犯下了什么罪行,但她们记得,并且时常对自己进行审判,在了结这件事之前,她们不可能看向前方。 说不定,在彼得海姆中学的第一座粮仓起火的时候,她们就注定要背负罪行了。 “真好呢。”早露轻声感叹。 安洁莉娜眨眨眼睛:“什么?” “我的烦恼,在博士这样的大人看来大概是些不值一提的事情,你看他睡着的速度比烈夏还要快,只要成为大人,无论经历什么都可以做到如此沉着吗?” “我不知道,我不是大人,但我觉得大人应该不是人人都那么坚强,罗夏我一样,说不定他比你想的要脆弱一些。要说大人有什么绝对比孩子强的地方,我觉得就是说谎吧。” 安洁莉娜朝罗夏的方向努努嘴: “这就是罗德岛最大的骗子,他走进别人的内心,却无赖的别人走进他的内心。哪怕和他相熟的时候,你依然无法描绘他的面目。” 早露冷不丁的问道:“你喜欢他吗?” “谁?” “博士,你是以结婚为前提暗恋着他吗?” 安洁莉娜没有回答,但惊慌之下她的力量失控,两束侧马尾向上浮空,早露手里的文件也漫天飞舞。早露不得不做了个镇静的手势说:“冷静一下,是我不好。” 安洁莉娜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头发回落,文件也重新在桌面层层叠叠的铺开,她小声问道: “你干嘛问这个?” “因为有一个少女,对博士怀着异样的感情,叛逆期的女儿对父亲那般复杂的感情。毕竟, 博士比她亲生父亲还要关心她,又是罗德岛的高层,这很合少女的口味,她就是喜欢地位高的人,想要征服他,战胜他,证明自己可以与最优秀的大人做对比,然后为他做些什么,保护他, 就像保护其他弱小的人。” 安洁莉娜迟疑的说:“你说的这个人……” “是凛冬,”早露爽快的回答, “比起其他人,凛冬更需要博士的帮助。”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跳过她本人来做这件事。” “我们的冬将军到死都不可能承认自己存在脆弱的地方,真理不擅长社交,古米太天真, 烈夏呢又直率过了头,不能指望她保守秘密,所以想来想去,只好我来了,就当是我对凛冬的一点还礼吧。” 这是还礼吗?安洁莉娜想,怎么看都是做坏事的表情啊。 与此同时,W 坐在凯尔希的办公室里吃柰子,她一条手臂吊着胸口,凯尔希皱起眉头,满脸“没事快滚”的表情。 W 开门见山的问:“塔露拉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塔露拉还在昏迷中,她的伤口已经痊愈,我们在她体内植入了炸弹,如果没有在固定时间内发送信号,炸弹会直接破坏她的大脑和心脏。” “这件事可不符合你们罗德岛宣传的人道主义。” “人道主义只对人适用,众所周知,塔露拉不算‘人’。” “那么,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塔露拉的尸体呢?” “这取决于塔露拉能够提供的价值,如果她沉睡时间过长或者拒不交代的话,她能够为德拉克的种群繁荣与泰拉的医学发展做出杰出的贡献。” W 把柰子丢进垃圾桶: “啧,你是故意的,知道博士在我想杀的人排行第三,哪怕我宰了特雷西斯,但塔露拉挡在前面,我也没法杀博士。” “……你想多了。” “好吧,不开玩笑了,我刚才看到博士了,他在食堂和一帮乌萨斯小鬼说一些很臭屁的话, 装的和个社会人似的,明明自己也是被好妈妈们保护的雏鸟。” “如果你只是来抱怨的,不如当着他的面去说。” “我当然是为别的事而来的,爱国者与塔露拉,经过连续两个阶段的刺激,博士距离过去那个可憎的怪物又前进了两大步吧。” “这关你什么事?” “或许我可以考虑更换死亡名单上的数据,把塔露拉和博士换一换。” W 说完这句话,观察着凯尔希的反应,结果凯尔希毫无反应,依然在做自己的事,让她有些失望。 凯尔希挑挑眉毛:“你希望我做出反应,召唤 Mon3tr 抵住你的脖子,激动的说‘博士是我的东西,不准你这只偷腥螂出手’?” “可以吗?”W 取出手机,“我倒是真想看你表演这个。” “我拒绝,还有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好吧,我就去杀博士了。恭喜,凯尔希,你又要再度守寡了。” “我不建议你那么做,就算你真的杀了他,却无法终结他的存在,可能会招来更大的灾难。” W 严肃起来:“愿闻其详。” “在几年前,我们很容易的终结了那个男人,并且把他放逐到石棺系统里沉睡。但是,检查他的遗留物发现,那些东西里并没有传承他拥有的智慧,或者说,那些东西还没有激活。” “也就是说,他提前把它们藏起来了?” “是,在他苏醒前后,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遗留的个人物品能够替换的我全都替换, 知晓他过去的人全部安排到罗德岛底层工作,好尽量让他减少接触。 现在,最令我担心的就是他的书籍,那些书籍里可能会以特别的方式激活,从而颠覆表面的知识,呈现真正的内容……比如说,在你杀他的时候。” “因为害怕改变会激活博士给未来的自己留下的遗产,所以你拒绝任何改变……真有你的啊,凯尔希。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接把他锁在小黑屋里,如果他有任何觉醒的意思,我就直接让他双子星爆炸(@夜刃)。” “我们把博士唤醒,就是依赖他的智慧解决危情。如果罗德岛不能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在我们开到龙门的时候,就会被魏彦吾吞噬、消化,我们的事业会变成一座墓碑。” “你呢,想利用他又防范他,爱他又恨他,所以对他感情复杂,像你这样的人,很像那种会在决战之前死掉的正派角色,因为你根本下不去手啊。” W 指了指自己:“所以你雇佣了我,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一份保险,对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龙(12) 凯尔希的嘴角上扬,弯曲成讥讽的弧度,她对 W 说: “保险?我可没见过被骗到进医院,把 自己从那个男人那里掏来的钱全都赔进去,甚至自己倒贴全部家当的保险。” “你 X 的,”W 涨红了脸,“不是你伪装成和那个男人对立的前情妇,合起伙来坑害我,我至于这么惨吗?” “我需要很多钱,从雷姆必拓挖出来的‘上古遗产’需要伪装,不然从维多利亚开始,大国们的目光会随时投向这个新奇的、并且可以使用的东西,它彰示不依赖源石,而攀升另一条科技树的可能性。” W 喃喃的说: “怪不得你们罗德岛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武器,还有可疑的民用科技……你们用一艘陆行船包裹住‘上古遗产’,用罗德岛的理念掩护你们在黑暗中进行的研究……真有你们的啊!” “你总是把别人想的太坏,W,我研究它们,只是为了取代源石科技。源石带来了短暂的繁荣,然而从长久来看,它会导致泰拉的灭亡,所以必须发展出替代能源。 ‘上古遗产’又涉及到博士,我正是在调查这东西的时候,重新认识了这个男人。彼时, 他还是乌萨斯的宫廷巫师拉斯普钦,强力且冷酷,举手投足之间便有毁灭他人的力量。” W 自嘲道:“至少比我遇到的哥伦比亚大学专攻酮凝集组专业的在读医学博士要强。” “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他都掌握着解读上古遗产的能力,我害怕他,但我必须让他活跃起来,甚至要容许他在一定限度内找回自己的记忆,好方便他找回自己的智慧,继续解读上古遗产。” W 打趣道:“包括他去睡小姑娘?” 凯尔希不快的皱起眉头:“这句话是多余的!” “那么,博士现在具备解读上古遗产的能力了吗?” “不,因为是我动的手,所以他的自我传承出现了许多变数。但知识与他相互吸引,他总会解开封印,继承上周目的遗产。” “我很好奇,难道以前他没给你们留下解读方法吗?” 凯尔希点点头: “有,但是普通人看到第五层,浩瀚星光就会溶解他的灵魂,我看到第九层就已经绝望,而博士……他看到三十层之后就想把整个罗德岛献祭。我们对于遗产的利用还停留在第三层,它很有用,同时也很危险,但比源石科技要好。” “告诉我这个外人那么多,你就不怕我出卖你吗?”W 笑眯眯的说, “比如我以上古遗产和 博士的人头,换取去维多利亚刺杀那位伪王的机会。” “W,你不想我去你的梦里拜访你,点亮蒙昧之夜的话,你最好别搞什么小花招。你需要我们,为了达成你的愿望,我们是唯一可以帮助你的人。” “凯尔希医生,打扰一下。” 阿米娅这时候敲门进来,和凯尔希汇报工作,她看到 W,礼貌的对美洲大蠊笑笑,而 W 呢, 也从桌子上跳下来,整理自己的衣着,规规矩矩的站着,看向阿米娅的时候多了一丝怅然的表情。 等阿米娅离开后,凯尔希说道:“看来,只要有阿米娅在,我就不用担心你的背叛了。” “混蛋,你明明是殿下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之一,关于她的死你却……果然,咱们不是一路人,个性冷淡的老女人!” “过度崇拜让你失去了理智,W,你一贯是个没脑子的,加入饭圈后更是失了智。” 凯尔希无情的用 Mon3tr 把 W 丢了出去,W 摁动按钮,想要炸了凯尔希的厕所。凯尔希的办公室位于罗德岛可用建筑区域的最高处,如果没了办公室的厕所,去下面的厕所要步行十分钟以上。 没想到,凯尔希的办公室毫无动静,她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啊,忘了提醒你,你在厕所里 给我留的小惊喜,我派人送到你家厕所里了。恭喜你,W,你能换个新马桶了。” “啊啊啊,凯尔希,你 X 的!” 今日的胜负,是凯尔希的胜利。 另一边,罗夏睡了个好觉起来后,发现旁边睡着推进之王,她被罗夏的动作弄醒,很自然的坐起来打哈欠,伸懒腰,迷人的曲线随着肢体动作舒展,直接把罗夏残留的困意抹去了。 维娜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解开包装含进嘴里,问道: “来 根吗?” “说的好像你在抽烟一样!另外,不不必了,我得控制糖分的摄入。” “你倒也不必刻意控制自己的体型,现在的话,抱着软绵绵的你睡觉还挺舒服的。” 推进之王非常自来熟的坐起来,给自己和博士倒了杯水,然后在沙发重新坐下,翘着二郎腿打开手机,点开游戏,很快还掏出量角器。 “现在的手游都那么硬核了吗?”罗夏感叹道。 “嗯,因陀罗拉我玩的。” “不对不对,我不是想吐槽这个。维娜,你怎么会钻进我被窝里?” 推进之王心平气和的指出了罗夏话里的错误: “是博士拿了我的毛毯,导致下午我午睡的时 候没东西可盖。替博士工作的乌萨斯女孩……抱歉,没记住她名字,说博士操劳一夜,上午刚睡下。 她那么说,我不好叫你起来,可我也很困啊,想找个安静地方睡觉,所以就来直接钻进来了。这个沙发不错,咱俩面对面搂着睡的话不会太挤。” 你倒是注意一下你是个大姑娘啊! 推进之王及其领导的格拉摩根帮……啊,不对,是格拉斯哥帮的成员都有种狂野的生活作风,是让人想和其做兄弟的类型。 既然维娜不在乎,罗夏也就不纠结了,送上门来的免费饭菜吃了也就吃了。他来到办公桌旁,文件已经不见了,早露附上一张纸条,简单汇报了工作的情况。 “怪不得她离开后勤部门的时候,后勤部门的负责人那么惋惜,她在这方面的能力比战斗强多了。” 想起早露充满槽点的武器,罗夏摇了摇头,正经人谁会把捡来的攻城武器当做个人武器使用啊!它本来就不是为单兵使用而设计的,导致早露一度在战斗训练里表现的很难看。 罗夏抬头看了眼时间,邀请推进之王一块吃晚餐,被推进之王拒绝了,看她专注游戏的样子,罗夏也不想等她,所以自己去了食堂,早露和安洁莉娜比划着什么,不时引起安洁莉娜的惊叹。 古米正在帮厨,烈夏和猎蜂掰手腕,真理在看书,唯有凛冬把手搭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一副“好无聊啊,谁给我找点事”做的表情。 罗夏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不然被凛冬发现的话,她又要和自己开始幼稚的争辩。这时候, 陈端着餐盘在他身边坐下。 陈脸色苍白,双眼迷茫,忧郁之色在她脸上浮现。罗夏忙碌的这几天,听调香师抱怨陈一再拒绝了她的精神安抚,顽固的就像一块石头。 几乎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姐,而与其他的家人关系一刀两断。罗夏扪心自问,把他置于陈的立场里他也要难受好几天。只是,陈的眼眸里并不只是忧郁,还有令人发寒的阴翳。 “陈,这几天你的作息正常吗?有好好吃饭吗?”罗夏问。 “吃不下,睡不着,我这几天做梦时常梦到过去,在梦里我看到另一个我,她无数次的问我, ‘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正确吗?’, ‘事情到此结束了吗’?‘你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事吗’, ‘在 不同的选择下,新的未来会变得更好吗?’。” “你怎么回答的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陈脸庞上浮现一丝苦涩的笑容,”我对自 己有那么一点信心,但我发现,这些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罗夏看了眼乌萨斯的 JK 和 JC 们,转而看向陈: “这个问题任何人都回答不出来,你没法回 溯过去,也没法根据片面的条件推演不同的未来。 面对这种事,我只能建议你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的话,向前看向前走的时候就会轻松的多。” “要是能像博士一样忘记一切,我也想要重来……抱歉。” “没事,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啊对了,陈,有没有转换心情的想法?” “转换心情?” “我想带你去龙门。” 陈愣了一下,然后低头不语,龙门已经成为她的心灵创伤。罗夏说道:“有空吗?” “如果我说没空呢?” “我会让送葬人爆破你宿舍的大门,带着我给你买的高叉红旗袍强行换上,顺带拍下一大堆照片,然后拖着你去龙门。” 陈哑然失笑:“你是哪里来的霸道总裁?” “在看完女频小说后,我领悟了一件事,在有颜值有身高有家业的基础上,霸道总裁式的办法能够打动一部分女人的心。” “男人写的小说里描绘的女人,与女人写的说里描绘的男人,与现实都存在偏差。” “但是你答应了。” “我只是答应了,好问问你带我去龙门做什么。” 罗夏试着说:“散步?” “可以。” “吃好吃的?” “可以。” “看电影?” “可以。” “购物?” “可以?” “在外面过夜?” 陈犹豫了一下,无奈的笑笑: “这个可以,考虑到博士的身体素质,你对我应该做不了什么。” 小心我给你下药喷迷幻剂哦! 罗夏不可能真的用这样的手段对付的,他笑了笑,问道:“那魏彦吾呢?” “我还是在自己房间继续睡觉好了。” 和我在外面过夜你都愿意,让你见你舅舅却那么难?! 罗夏无语的看着陈对魏彦吾产生的芥蒂,他把诗怀雅说服他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陈心存犹豫,如果非要背井离乡,她也希望风风光光的离开龙门,何况如果因为她的任性,这座值得为之而战的城市秩序出现动摇的话…… “我有多久来决定答案?”陈问。 “明天这个时间。” “就算我同意,那个男人的话……” “至少在澄清你的名誉上,他和你利益一致。倒不如说,对于你们彼此而言,对方都是不可或缺的,魏先生掌握着舆论,而你是他手里最强的牌。 这是一场危机公关,围绕你绕不开的两个龙门雷点:源石病与没有带队出征切城的事,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说不定能一口气抑制你的形象继续崩坏。” “我是感染者,在曝光之时就注定我在龙门没有容身之处。那个男人只能允许感染者在贫民窟里苟活,却不会让感染者成为龙门的英雄。所以,我在离开龙门之前还要说一个谎,对吗?” “对,你不是感染者,至少暂时不是。在数据上我们会想办法。” “真亏你能毫不犹豫的在这种事上撒谎。” “如果撒谎能够保护某人免受伤害,那么我很乐意撒谎,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值得我去毫不犹豫的撒谎。” 罗夏目光灼灼,他的目光比过去更有侵略性,混乱的陈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低头不语,躲开了他的目光。落到早已看到博士的乌萨斯姑娘们眼里,就变成味道。 “索尼娅,虽然我觉得博士对我们这样还没发育的人应该不会有兴趣,但你还是小心一点。” 真理说,“如果你在这个年纪做了母亲,我是不会给你的孩子当教母的。” “啊,你在说什么啊?” “我是说……”真理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凛冬,“索尼娅,七年级的课你上过多少?” “都逃了,上课哪有睡午觉和打架有意思。” 真理捂住了脸:“那么索妮娅,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凛冬哑然失笑: “你是怎么回事,安娜,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当然是我爸妈交税的时候从当局领的啊。” 不止是真理,就连烈夏和早露都沉默了,安洁莉娜欲言又止,觉得需要她把自己收藏的漫画拿出来,让凛冬“长长见识”。 “不,放着我来。” 真理趴在凛冬耳边,咕啾咕啾说了好一阵,凛冬已经有些混乱了,她欲言又止,最后趴在桌子上。 “谁会做那种事啊。”她嘟囔道。 20 年父亲节特别篇·塞雷娅 IF 那天晚上,我们一共有七个人在塞雷娅的房间聚会:塞雷娅,她的同事赫默,她的监护对象伊芙利特,我,白面鸮,梅尔,还有我们都喜欢的诺亚·罗夏。 诺亚·罗夏是我们心中的太阳,他骄盛夺目,在他迸射出的金针下,我们皆向他敞开心胸。 他在罗德岛,也就是我们几个莱茵生命的职员暂时供职的地方,担任博士之职,具体来说, 即为罗德岛的工具人:平常履行十一小时工作制,做文书工作;干员出现困难,他则要挺身而出,慷慨解囊,为干员排忧解难;打仗的时候他就在玩凯申模拟器,时刻对能够指挥的最小单位进行微操。 大概是因为最后一条原因,也可能是罗德岛工作里的三座大山一起压迫他。总之,博士的发际线先是由林变草,然后由草变成土地荒漠化,就像波兰被三次瓜分时的国境线一样,处于节节败退中。 不过,这不影响我们对博士的感观,毕竟他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性格温和,而且他的眼睛会说话,在阴影里瞧他的时候,他的眼睛最初令人恐惧,旋即便充满魅力,令人深深着迷。 我在入职罗德岛的莱茵生命职员里,属于较晚到来的那一批,之前我为莱茵生命,也为我自己的计划在极地进行科考,到了有信号的地带,把这次调查资料传输到本部之后,我却收到了自己被租借到罗德岛的通知。 不过,对于常年在外漂泊的我来说,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所以我就来了罗德岛。罗德岛的人很有趣,他们入职之后通常会给自己起一个代号,表示斩断过去,看向未来,所以我给自己起了个代号“麦哲伦”,希望自己像那位著名的探险家一样,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从前我到塞雷娅的宿舍参加过两次聚会,博士每次都在,塞雷娅和赫默每次都为博士准备无糖可乐,苹果味的木糖醇口香糖以及碳烤沙虫腿,这是博士逼格十足但内容可怜的黑金饭卡——全罗德岛仅此一张,所允许的零食类别。 就座以后,我想起以前博士来到塞雷娅这里做客的时候,塞雷娅都跟他用无糖可乐打过小小的赌,要他指出它的品牌和生产地。 我对博士那时候的自信表情印象深刻,就像他和诗怀雅下了一夜的棋然后取得 13 连胜一样。 他说只要不是冰阔乐,麻痹他舌尖的味觉,他总能尝出无糖可乐的品牌与生产地。 于是塞雷娅以吻和他打赌,博士两次都猜对了,所以塞雷娅一脸不情愿、羞涩、恼怒但像颗出膛的炮弹般撞向博士,用双臂箍住他,把他摁在墙上亲了两次。 兴之所至,塞雷娅还用尾巴戳博士的咯吱窝,惹得他哈哈大笑,她则伸出舌头去舔博士眼角的泪水。好似塞雷娅才是胜利者,是霸道总裁。 其实,那时候最精彩的是赫默的表情,她像极了看到前夫与现在的老公激情四射,被同时戴了两顶绿帽的女人的表情。我不由得对赫默表示深刻的同情。 今天晚上,我相信这样的小赌博还要再来一次,因为我觉得赌输是塞雷娅心甘情愿的事, 这样一来,她就有把博士摁在墙上强吻的机会。 除了博士以外,我们在聚会上都到了充分招待。塞雷娅是个严肃认真的三十岁职场女强人, 白面鸮觉得她比钻石还要坚硬——这是不懂变通的意思,不过,她在战场上是个集重装和治疗功能为一体的好手。 博士有好几次在危机合约里都感叹,他的命就是塞雷娅给的。被钙质化支配的弑君者则发来抗议。 塞雷娅在喝私酿的烧酒,酒曲与酿酒工艺来自罗德岛的乌萨斯干员,而酿酒的原材料土豆, 则由风笛提供。 喝了酒的塞雷娅脸上荡开两朵诱人的红晕,我这时候惊讶的发现,今天的塞雷娅打扮成了女人而不是打扮成了钢筋混凝土方块。 她看向博士,可是博士并没有看她,而是全神贯注的和塞雷娅监护的十五岁少女伊芙利特交谈。他朝伊芙利特转过去一半身子,对小火龙眯眯地笑着,根据我所听到的,他是在告诉伊芙利特,关于麦克斯韦方程组的优美之处。 博士在强迫别人的学习时,表现出一种令人害怕和讨厌的狂热。他说话时越来越把身子凑向伊芙利特,那种急切的样子好像几乎要挨在她身上似的,而伊芙利特大概是把博士当做一个男人看待,所以她没喝酒,脸却红了起来,盯着博士外套上的第一颗纽扣,而不是本人看。 我们吃完了角峰牛肉,女仆装的拉普兰德过来把空碟拿走,在期末的点集拓扑没有考及格后,拉普兰德被迫充当了博士的私人女仆……嗯,说“被迫”也不尽然,其实拉普兰德蛮开心的,我偶尔能看到她一手托着托盘,一手调戏博士的样子。 拉普兰德走到博士面前的时候,她发现他什么也没吃,因此她踌躇起来,博士也注意到她了。他摆一摆手叫她走开,中止了讲话,开始飞快地吃起来,他用叉子迅速地戳了几下,就把那根松脆焦黄的碳烤沙虫腿马上吞进肚里去。 然后,他便伸手去拿阔乐,咕咚咕咚几口就把整罐阔乐喝光,又马上转过身来继续和伊芙利特谈康托尔的集合论。按照伊芙利特的脾气,她没用火点着喋喋不休的博士,看起来是真的很爱他了。可能是女儿对父亲的爱,也可能是女人对男人的爱。 这一切塞雷娅都看在眼里,我觉得她有些不爽,毕竟她想强吻的对象把兴趣转向了她监护的少女。塞雷娅于伊芙利特像是父亲,可塞雷娅终究是个女爸爸,而女爸爸就会吃自己女儿的醋。 不过,塞雷娅控制自己,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她起身去储藏室,把几罐已经抹去了包装的可乐摆在博士面前。 “喂,猜这一罐是什么可乐,博士?你不可能把它的名字猜出来。” 博士慢慢地转过身,抬头望着塞雷娅,然后两眼又往下移动到放在那罐可乐上。他扬起眉毛,目中无人似的把眉毛微微地皱着,随即撅着湿润的下嘴唇,忽然间显得又傲慢又狡猾。 “你永远弄不到这种可乐,”塞雷娅说, “一百年也弄不到。” “是无糖可乐吗?”博士带着优越感似的问道。 “不告诉你。” “我猜想这是从龙门一个小作坊那里弄来的。” “也许是,博士。”塞雷娅得意的笑笑, “不过,也许不是。” “啊,你连生产日期也刮去了。我问一句,这是最近生产的可乐吗?”博士问。 “是的,我向你保证。” “那么,这样就不会太困难啦。” 在我看来,博士的言行举止里面有点奇怪的色彩,使我注视他的时候微微感到心神不安。 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而塞雷娅显得很执着,我不想破坏她的好事,被她怨恨。 “这种可乐的确是难猜到,”塞雷娅说, “我不愿强迫你跟我拿这种可乐打赌。” 博士被激起了好胜心,说道:“把这种可乐的名称指出来应该说并不难。” “这么说,你是想跟我打赌咯?” “我极其愿意跟你打赌。”博士说。。 “那么好,赌注跟往常一样——一个吻,不是敷衍了事,碰一下嘴唇就分开的吻,而是让人窒息的亲密亲吻。” 博士忽然笑了:“老是窒息总觉得有点吃亏,这样,塞雷娅,你愿意增加赌注吗?” 塞雷娅忽然有些不安,她摇了摇头:“不,博士,一个令人窒息的亲吻已经足够了。” “你愿意赌五十个吻吗?” “这样干未免太蠢了。” 塞雷娅坐在博士对面,她抿着嘴唇,面庞绷的紧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博士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仰着脸望她,嘴角上浮出微笑,但我看见,博士的眉宇间有一丝急切的表情。 “你不愿增加赌注吗?”博士问。 “博士,激将法未免用的太拙劣了,”塞雷娅说, “你要赌什么我就赌什么。” 其他人默默注视着局势的发展,赫默已经有些生气了,她的表情显出不高兴的样子,我感到她会随时把他们两人的话打断。 “那么,我想赌什么你就赌什么吗?”博士问。 塞雷娅回答:“我已经讲过了,要是你想认真干,你乐意赌什么我都会跟你打赌。” “即使是 18 万龙门币吗?” “当然我愿意,只要你想赌那么多的钱。” 一听到 18 万龙门币,塞雷娅原本担忧的神色被喜悦取代。她在莱茵生命当过防卫科的主任, 年薪很高,想来攒了不少钱。我想,蛐蛐 18 万龙门币,她很乐意直接砸在博士脸上。 “那么你是说我可以提出赌注喽?”博士追问一句。 “我就是这个意思。” 谈话停顿了一会儿,这时博士慢慢地向餐桌的周围望了一遍,每个人都依次轮到。他好像要我们记住,我们就是这句话的见证人。 “塞雷娅!”赫默说, “你又在胡闹些什么?” “这可不是胡闹,”博士平静地对赫默说,“我们是打一个小赌啊。” 我注意到拉普兰德抱着手臂站在房间的角落里,脸上满是坏女孩的笑容,她似乎要见证一出含有阴谋元素的好戏而兴奋起来。看到她如此表现,我更不安了。 博士说道: “既然你没有问题的话我就直说了,塞雷娅,我要你把对伊芙利特的监护权转让给我,这就是我们的赌注。” 伊芙利特吓了一跳,她叫道,“不!为什么突然扯到我的监护权上面,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塞雷娅,博士,你们俩清醒一点!” “别着急,伊芙利特,”赫默说,“他们俩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我可不是开玩笑。”博士说。 塞雷娅抬手又放下,我打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做有什么目的。面对博士提出的出乎意料的赌注,她完全慌了。 “你说过我乐意打什么赌你都愿意。”博士说。 塞雷娅勉强回答:“我的意思指的是钱。” “你并没有说清楚是钱。” “但我指的就是钱。” 博士摊手: “很遗憾,你没有说清楚,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你说过的话不算数,对我倒也没有什么。” “博士,这不是我说话不算数的问题,这是件没法打赌的事,因为你拿不出相等的赌注来。 要是你赌输了,你又没有女儿可以拿出来转让监护权,如果你有,我倒是很乐意让一位少女从你的魔掌逃离。” “凡是你喜欢的,什么东西我都愿意拿出来,”博士高声说,“比方说,我自己,随你处置的权利可以吗?” “多久?” “一年。” 塞雷娅难得开起了玩笑:“你怎么不把一生都赔给我?” “那么好,只要你乐意。我一生都是你的人。” 我看见塞雷娅踌躇了一下,她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放在可乐罐上,无意识的把它在桌子上旋转,罐底与桌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伊芙利特也看出塞雷娅在权衡利弊,博士的赌注对塞雷娅诱惑太大了。不过,伊芙芙显然饱受被高等数学支配的恐惧,她不愿意博士做她的新爸爸。 “得啦,塞雷娅!”伊芙利特叫道。“别胡来了!这简直是蠢得没法说,我拒绝当这样的赌注。” “你说得很对,伊芙利特,”赫默说,“马上停下,塞雷娅,博士,喝你们的可乐吧。” 塞雷娅看向伊芙利特,眼神和蔼、慈爱,又混杂了一丝微得意的神色,她说: “你认为,我 们理应把这件事情考虑,伊芙利特。” “塞雷娅,你酒喝多了?!” “我没喝醉,伊芙利特,这件事对我们有利。你不是经常抱怨博士给你布置的作业又多又难吗?如果他把自己一生交给我,我不就可以让他给你少布置一些作业了吗?” “说的你好像一定赢似的。” “博士绝对猜不出来,因为这是从龙门的一个小厂买的可乐。之前我一直放在储藏室里, 那里只有你、我和赫默进去过,现在我又把上面的包装刮掉了,他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这可说不准呢。”伊芙利特说。 “这件事我很有把握,为了我好,也为了你好……” “塞雷娅!”赫默看不下去,她用严厉的语调说; “别再往下说了,塞雷娅,我求求你!” 塞雷娅还是不理睬她,对伊芙利特说: “十分钟之内,你就不必为之后十年的作业感到烦恼。” “可是我不想为了作业而打赌。” “那就提点别的什么要求,你不是想让博士实现很多愿望吗?如果他成了我们的人,你就能够实现一切愿望了。” “啊,塞雷娅,我不喜欢这样。我觉得这样做太蠢了。” “我也是,”赫默说话的时候激动的让身前缺了一片的羽毛装饰都晃动起来,“塞雷娅,你真的喝多了,你竟然连伊芙利特的监护权都赌上了,这可真让人伤心啊!” 塞雷娅不说话,只是看着伊芙利特,用眼神催促她,用气势压迫她。伊芙利特熬不住亲人的压力,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得保证,你不会输。” “好,我保证。” 塞雷娅想要抱抱伊芙利特,赫默一把把她的手拍开了,像个护崽的母鸡一样凶狠的瞪着塞雷娅。塞雷娅不以为意,看向博士说:“那咱们这个赌就算打定了。” “是啊,”博士看向伊芙利特, “这个赌打定了。” 塞雷娅马上打开一罐可乐,把博士眼前的杯子斟满,现在每个人都注视着博士的脸,望着他慢慢地伸出右手去拿他的杯子。 我注意到塞雷娅正在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显然表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其实她却在注意着每一个举动;而赫默呢,她拘谨地、笔直地坐在另一头,两眼直望着前方,绷得紧紧的脸孔有末日到来的表情;伊芙利特已经把她的椅子往一旁挪开了一些,斜对着博士,她也跟她的监护人一样,正在密切地注视着。 博士闭上眼睛,便把可乐往嘴里灌,他几乎一次喝了半杯。他歇了口气,含着满嘴的可乐第一次品尝它的味道。然后,他让一部分可乐慢慢地流进咽喉里去。 但是他还把大部分的可乐含在嘴里,此刻他不再咽下去,而是通过他的嘴唇吸进一丝空气, 空气混合着嘴里的可乐味,一直通到他的肺里。他把气憋住,叫可乐里的二氧化碳从鼻孔里喷出。 这是一本正经的动人的表演,我应该说他表演得很不错。 博士睁开眼睛说: “首先,我没把塞雷娅说这是龙门小厂生产的可乐当真,毕竟她有可能骗我。所以我从零开始品味,然后做出推测:首先,可以推测这是塞雷娅在龙门购买的,因为这是罗德岛唯一的购物渠道。” “为什么不能是罗德岛自产的呢?”梅尔问。 “因为罗德岛自产的可乐和惊蛰的洗澡水喝起来感觉差不多,都淡的几乎没有滋味。” “嗯?”白面鸮瞪大眼睛,似乎感觉博士的话里有什么不对。 博士接着说: “既然不是罗德岛的,那么便是龙门产的可乐了。接下来,可以排除哥伦比亚两家巨头,糖浆可乐和洁厕灵可乐在龙门的工厂生产的产品。前者甜,而后者酸味重一点,而且二氧化碳的冲击感都很强烈,与我品尝的那款不符。 事实上,我品尝的这款可乐有一股草药的味道,让我一度以为是塞雷娅把凉茶灌了进去再通二氧化碳,但它的口感很甜,比糖浆可乐还要甜。” “凉茶加了白砂糖再通二氧化碳?”伊芙利特问。 “它的甜味比白砂糖的甜味更复杂,而在草药的苦味上,则比凉茶更简单。再加上它的碳酸饮料身份,我想起了一款炎国特色,而在龙门也有少量销售的可乐。” 塞雷娅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问道:“产地呢?” “这个就比较难猜了,因为这一罐和我喝过的炎国本土产的可乐味道有微妙的不同,可能是水质与原料的不同,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不过,人生总得有赌一把的时候,我就赌这是龙门本地产的崂 O 可乐。” 我们大家都在望着塞雷娅,等待她揭晓正确答案。我们都没考虑过塞雷娅耍赖的可能性, 因为她不会那么做。 “这是你最后的回答吗?”塞雷娅问。 “是的,我想是的。” 伊芙利特催促道:“塞雷娅,这是正确答案吗?我已经不想做作业了!” “等一会儿,”塞雷娅说, “稍等一会儿。” 塞雷娅一动不动地坐着,脸颊上由酒精和兴奋带来的红晕褪去,被病态的苍白取代。汗水从她的额头流下,明明天气很热,她却颤抖起来。 “塞雷娅!怎么啦?” 博士正看着塞雷娅,轮到他用眼神和气势给塞雷娅施加压力了。他歪着头,托着自己腮帮, 嘴角噙着笑容,塞雷娅却不敢与他对视,想来她是心虚了。 “塞雷娅!”伊芙利特痛苦地喊道, “难道是博士猜对了吗?!” “别发愁,伊芙利特,”塞雷娅说, “没有什么可发愁的。” 塞雷娅很着急的站起来,对博士说: “听我说,博士。我觉得咱们两个最好上隔壁屋子去聊聊。” “我不想聊,”博士看了看伊芙利特,再看看塞雷娅, “塞雷娅,把正确答案揭晓吧。” 塞雷娅嗫喏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被逼迫到如此狼狈的程度。这时候, 白面鸮站起来,跑去储藏室,不久之后平静的回来。 白面鸮来到博士面前,伸手展示手心里一瓶青色药剂说:“这是你的吧。” 博士瞟了一眼,他心虚的挪开了目光,大声说道:“是吗?也许是的,我不晓得。” “是的,博士,这青色药剂就是你的。” 博士没说一句向白面鸮道谢的话,就拿起青色药剂放进口袋里,但是白面鸮并没有走开, 而是来到塞雷娅背后,用平静又冷淡的声音接着说: “你把青色药剂丢在了塞雷娅存放可乐的储 藏室里,而且我还发现了这个。” 大家看向白面鸮的另一只手,发现一根羽毛,那羽毛如此别致,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赫默的羽毛。 “我检测到桌面和地板上有空气清新剂的成分。”白面鸮补充道。 片刻功夫,白面鸮话里的全部含义就被在场的人们知晓了。而在紧接而来的沉默中,塞雷娅的脸色变了,变得和曾经的赫默一样,是那种同时被戴上两顶绿帽的女人所露出的表情。 本篇的原型是英国作家罗尔德·达尔的小说《品酒》 第二百六十六章 龙(13) 或许是陈的状态实在不好,所以罗夏仅仅花了一个晚餐的时间就搞定了她,她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罗夏的要求,决定去和魏彦吾,她的舅舅好好谈一谈。 “所有的书本都会有读完的那一天;所有的恩怨也都有终结的那一天。一本书读完之后, 会被放进书柜里,等待着多年以后被回味的那一刻,或者就此被遗忘;一段恩怨被终结之后, 会被锁在心里,等待着出现在噩梦里的那一刻,或者就此被放下。” 陈看向罗夏: “博士怎么看呢?你把过去读过的书遗忘了,把恩怨放下了,但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这是我主动选择的结果,我能够回答你的问题,但很遗憾,书本或者恩怨,我都无法作答。” “你会作答的,我想,如果这不是你主动选择的结果,书本会再一次为你打开,恩怨会把你卷入涡旋。等到博士回想起你失去的一切时,我期待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在罗夏看来,陈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她还是陈,但又与陈不同。所以在饭后,他去了医疗部门,问询了陈的身体检查情况,结果是一切正常。 那么问题还是出现在心理上吗?罗夏想,和魏彦吾的交涉就像打仗,等他打完这场仗回来, 就得逼迫陈做一次心理治疗。 他又去看了看伤员们,其中一半人已经离开病床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原本他想每个人逐次亲切慰问一下,但空气里弥漫的芙蓉营养餐的味道劝退了他。 这花费了他半小时的时间,然后他去了健身房,不出所料,穿着热裤短背心的塞雷娅在打拳,她腰腹性感的肌块随着呼吸舒张收缩,汗水在井字形的腹肌沟壑里流淌。 其实,在战场上塞雷娅没有施展近身格斗技术的空间,她练习拳法大概只能用来家暴她未来的老公上。罗夏为那个倒霉蛋默哀了几秒钟,在一边做热身运动。 “你的腿没事吗?”塞雷娅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罗夏诚实的回答:“其实已经好了,我只是装作还拖着一条伤腿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伤员’的身份让我在和其他人交涉的时候变得更容易。你看,如果我是伤员,和你交涉的时候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比如说,我想当伊芙利特的爸爸,塞雷娅可能很生气,但顾虑我是个伤员,不会揍我对不对。” “我觉得可以啊。”塞雷娅轻声说。 “啊?什么可以?” “!” 塞雷娅打拳的声音停了下来,罗夏因为这诡异的停顿而回头,只看到塞雷娅匆忙转身的动作,只看到她灰色的马尾末端在空气里荡漾。 “我觉得,我可以打你,毕竟你不是真正的伤员。” 罗夏觉得塞雷娅语气有些生硬,但他没想太多。在锻炼的时候,他的大脑总是处于节能状态,再加上黑钢国际的雇佣兵:芙兰卡、雷蛇、杰西卡与香草结伴到来,她们有料的身材迅速让罗夏想起了芙兰卡贿赂他,而塞给他的泳装照片。 “哼。” 塞雷娅重新面对沙袋,施加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那结实又沉重的“啪啪”声让罗夏听的心惊胆战,他觉得和塞雷娅结婚的人,大概也有机会享受“啪啪”的感觉了。 在一番辛苦的锻炼后,用冷热水交替清洗自己的身体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罗夏低头看着大腿处,他被塔露拉枪击过的地方已经有新生的肌肤加以填充。 他知道,尽管塞雷娅没问出来,但她心里肯定有所疑惑,一个被枪击的人如何仅仅用四天的时间就恢复如初。再者说,因为子弹末端的源石颗粒会在子弹穿透人体时留在人体中,所以被子弹命中的人非常容易感染源石病,因而枪伤的病患必须得到及时且谨慎的清理手术。 到了他这里,这个流程直接变成了用源石技艺治疗一下,敷衍式的包扎一下,然后期待他自愈。就仿佛他是个高贵的刹帝利,却获得了首陀罗级别的医疗服务。 可能是泰拉的子弹费拉不堪。罗夏想,奇怪了,为什么我会觉得泰拉的子弹费拉不堪,难道还有别的子弹可以作为对比吗? 他决定去找一找他藏书里关于军事史的部分,然而,入手的却仍然是《厄德堡手稿》,这本童话故事书已经被他翻阅了很多次,每次看完之后都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并非是对内容的期待尚未得到满足,而是他想要在书本里寻求的东西,没有得到满足。 我渴慕着这本书的什么?他想。 昏黄的灯光下,手稿的内容变得混沌而模糊,得到妥善保护的办公室容不得一只苍蝇进入, 他却听到了飞蛾在颅中振翅。混沌的激情促使他抬头仰望,玻璃穹顶的框架分隔了夜空,在闪烁的群星中,月亮的光辉冷冽且柔和,两种对立的要素在月光中居于平衡。 月光来自太阳光的折射,月亮被太阳点亮,因而可以说月亮是太阳的夜间自我……罗夏产生了这样的奇思妙想的时候,突然对光芒充满了渴慕,一如飞蛾对灯的渴慕。 “我等生来注定追求辉光,一如火花向上飞舞。” 他自己的声音取代了颅内振翅的飞蛾,向他阐述不属于他的愿望。罗夏捂住脑袋,就像个精神分裂患者一样感受着精神被撕裂却无法阻止的感觉,精神的波动让他视野里的物质世界也开始扭曲、异化,视野的风景先是写实主义,然后是印象派,后来又变成了立体主义,最后则变成了极简主义。 直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没有等他作答,敲门的人就毫不犹豫的进来,仿佛一缕凛然的风吹进头脑里,罗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繁杂的思绪,扭曲的景象通通不见,凛冬的身形闯入他的视野里。 “有什么事吗,凛冬?”罗夏问。 “我听早露说,博士准备给我们安排任务?” “嗯,是下达给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要人保护任务’,你们与罗德岛签订职业合同以来的第一个高级任务,应该不难理解,这个要人指的是我。” “这个任务很稀有吗?” “自然,罗德岛许多成年的干员都没有执行过这个任务。”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毫无经验的我们执行这个任务?” 罗夏没有当即回答,而是起身把门关上,给凛冬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水。不知道为什么, 凛冬想起了傍晚时真理和她咕啾咕啾过的孩子起源之秘,再想想博士的名声,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忽然在她脑海里成型,她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念头让凛冬觉得紧张、害羞与愤怒,又混杂了一丝好奇,青春期少女的混沌心思使得她递给博士一个复杂的眼神,而博士呢,以为凛冬·克伦威尔日常觊觎着他的位置,也不以为意。 罗夏对凛冬笑了笑: “真奇怪啊,早上的时候我不让你们担负高级任务的时候,你觉得我看不起你们,现在吧任务交给你们了,你又怀疑我的动机。” “难道不是吗?能让博士朝令夕改的,必然不是你自己,而是一个来自外界的 X 要素,你的观念还是没改变,只是 X 要素修改了自己的安排。” 罗夏挑了挑眉毛:“梅说真理是预备侦探,但我觉得你的分析也挺靠谱的。” “这就是真理的推测。我们在从早露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开始十分高兴就,然后真理和我说了她的推测……到这里为止,博士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罗夏做了个“继续”的手势,凛冬捏紧拳头说道:“联系到早餐之后早露神神秘秘的消失, 在下午的时候才带着疲惫的神色回来,她洗了澡,重新喷了香水,这反而证明了她想要遮掩什么……早露找过你吗?” “嗯,她尾随着我来到办公室。” “她是不是以提出某些、某些交换条件来促使博士改变主意?” 罗夏意识到凛冬想歪了,他决心逗逗她,于是配合的说道: “是这样,她和安洁莉娜一起从 早上做到下午,不过我醒来的时候两人就不见了,原来是去洗澡了吗?嗯,倒也正常。” “三个人?!” 凛冬眼神一片混乱,她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把濒临破碎的三观重组,用看垃圾般的眼神看向博士说:“没想到……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是你逼迫的早露吗?!” 罗夏冷静的指出:“是她先提出的交易,我们两个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完成了交易。” “我们俩”这个词微妙的刺激了凛冬,唤醒了她因早露对博士产生的嫉妒,和她因博士对早露产生的嫉妒,两份嫉妒巧妙的藏在她对人渣博士的愤怒里,从而使她无从察觉。 凛冬嚷嚷道:“她才只有十五岁,你也下得去手吗?!” “这事与年龄无关,而与能力有关。早露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子,我是在实践后确认了这一点。再者说,她很早熟……无论是身段还是气质,我不能把她单纯当成一个孩子看。” 罗夏全程都在说实话,然而落到凛冬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她只感觉血涌上脑门, 太阳穴在鼓动,她不知道自己愤怒些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在愤怒。 凛冬是由内心朴素的情感而行动起来的人,所以她选择相信博士的话,而不是去思考博士的话……或许,这也是信任的一种体现。 她来的时候把武器放在门外,现在也不准备去拿,以她的身体素质,徒手惩罚博士就足够了。 于是,她绕过桌子,径直来到博士旁边,抓住人体工学椅两边的扶手,把罗夏连人带椅推到墙角。罗夏身体摇晃一下,他伸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阻止白雪出手,也让暗中的保护者们不必现身。 只要他还有用,凯尔希就不会让他死,所以博士可以对一些危险的人物尝试开一些危险的玩笑。他抬起头来,凛冬的双臂仍然摁在他的椅子两边,她的膝盖顶开他的膝盖,她的阴影与怒火一起覆盖他的眼瞳。 然而,阴影是罗夏的朋友,经过与爱国者和塔露拉的连番战斗后,他的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也随之升级,锐利的目光迸发,凿穿了凛冬的心扉,令她感觉头脑一蒙,气势顿时衰弱了不少。 “你在愤怒,凛冬。”他问,“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的人犯下了下流无耻的罪行!” “可是,我听早露说,你们过去关系不算好,她一直是你们圈子的边缘人物。” “这不是她说的算的事情,我才是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老大!早露是我们团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她过去做的混账事我已经揍过她了,如果她今后敢做混账事我也会揍她,同样的,谁敢欺负她,我也会揍欺负她的人!” “因为你们是朋友?” “就是朋友!” “所以你为朋友出头?” “我就是在为朋友出头!” 罗夏遗憾的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只是委托早露帮我处理一下剩下的文件,没想到她会那么累,也没想到你的反应那么大,好吧,以后我不会要求她进行文书工作了。” 凛冬眨了眨眼睛,她愣了好几秒钟,举起来的拳头轻轻落下,落到博士的胸口说: “你…… 耍我?” 罗夏无辜的摊开双手: “凛冬,仔细回想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有说过慌吗?只是心邪的人看什么都是邪恶的罢了。” 凛冬眨了眨眼,她的脸更红了,这是羞愤的表现,而且这羞愤更多是对她自己的。虽然看起来是个暴力 JK,但凛冬其实也是个讲道义的人,所以她没办法对博士使用暴力。 她跌跌撞撞的后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哼,你就是故意钓鱼引我上钩!不过没关系,随 便你说去吧,反正也没人会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还回来的!” “原来如此,随便我说吗?” 罗夏露出奇怪的笑容,在凛冬诧异的目光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下录音停止的按钮, 保存,上传云空间,然后播放。顿时,房间里响起凛冬在激愤之中说出的真心话。 第二百六十七章 龙(14) (91→90) 提问:如何让一个青少年体会最深刻的羞耻? 答曰:把他/她的真心话记录下来,在她明白事理之后复读一遍。 眼下,凛冬正是明白事理的时候,办公室回想的声音令凛冬的面颊再度发红发烫,天知道她脑子一热说了什么,这件事她绝对不想早露知道,只有早露绝对不行! 同时,她心里对博士点燃了新的怒火,她知晓,博士巧妙的利用事态的发展,攻入她最脆弱的部位,绝对不只是想看她狼狈的样子那么简单,在此之上,他必定别有所图! 她转身,看向博士的神情颇有鹰视狼顾的感觉,罗夏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凶险,于是摊手回答:“已经上传云端了。” 凛冬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下来,她用嫌恶的眼神看着罗夏说道:“你想做什么?” “我确实别有所图,不过是看到你之后临时产生的新想法。凛冬,你今年多大了?” “快 16 岁了。” “是个好年纪啊。” 罗夏的感叹让凛冬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不由得又想起有关博士的那些传闻,已经设想的道路再度浮现。 罗夏接着说:“根据乌萨斯的学制,凛冬应该是七年级,对吧。” “是又怎样?” “那么说,现在你身上穿的这身是校服咯?” 凛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她不大在乎这个,以前是因为家里穷,没什么衣服穿, 校服面料什么的很结实,而且便宜,打架不容易坏,就算坏了也不心疼,渐渐的就成了凛冬的标准穿着。 她把这个习惯带来了罗德岛,罗德岛虽然有以黑、蓝、白为主基调的制服,但凛冬是以当罗德岛的老大为目标,自然不肯和竞争对手穿一样的衣服。 好在罗德岛是个足够散漫的组织,在统一着装和精神面貌的要求为零,于是凛冬的穿着就保留下来。时间足够久之后,这衣服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只有在脱掉丢进洗衣机,以及早露抱怨旧贵族学校的制服胸口好紧的时候,彼得海姆中学的校服才能表现出一点存在感。 这校服代表了什么呢?自然不可能是朗朗读书声,不是讴歌青春,不是和朋友的有趣回忆。 她使用字典殴打别人比翻开查阅更多;她在阳光下挥舞拳头,比做体育锻炼来的更多;与朋友的记忆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恐惧,为了活下去,她和她的朋友在人为制造的活地狱里都不择手段。 想到这里,凛冬突然对自己充满了一种厌恶感。这表情落到罗夏眼里,他说道:“看起来, 你有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看到你就够不愉快了!” “凛冬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我都没参加过考试。” “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和外校的人干架,打完后去空教室睡午觉,睡到傍晚起来回家吃饭。” 罗夏挑了挑眉毛:“学校是那么讨厌的事吗?” 凛冬不屑的一笑: “哼,我忘了你姑且还算个博士,对你们这种掉书袋的人来说,还是早露这种成绩好的乖乖女才是优秀青少年的典范吧。 像早露这样的人,她有学习好的资本,毕竟她家有钱,从小就用钱用人脉请来各种老师给她上课,她会说三国语言,懂艺术,音乐声乐油画舞蹈体操都在行,还会花里胡哨的剑术,我们穷人有条件学这个?” 罗夏皱起眉头: “据我所知,切尔诺伯格的鲍里斯伯爵是新贵族,他的产业和他的野心要求切尔诺伯格必须有一定数量,具备一定文化基础的技术工人,所以他在切城大力推进九年制义务教育,在 17 岁的孩子打下文化基础后,再用技术学校和大学分流,前者毕业被吸纳到切城的工业里,后者则是统治者中的扈从与助手来源。” “你也知道,我们拼命学校,到了最后出来也就是受人剥削的工人。那算个什么前途,我呸,那是送给鲍里斯这老吸血鬼剥削的可怜虫!” 凛冬指了指自己:“你知道吗?在技术学校里,不止是为工业服务的学校,还有女仆学校, 专门去学习怎么侍候那些个可恶的贵族老爷,我妈就是这样。在那场惨剧之前,她总是催促我赶紧决定未来,还拿自己当年这段经历说事。 我有个什么未来?大学我考不上,那是 100 个穷学生竞争 1 个名额,另外 100 个贵族学生竞争 99 个名额的制度。人家有艺术加分,有各种证书,穷学生们一件也掏不出来,只能拿自己的命来斗! 技术学校也是一样,我这样的女性读出来进工厂,只能拿男性三分之一的工资,倒是去女仆学校读出来能拿男性三倍的工资,但我不想去,我妈是贵族的仆人,我也去当贵族的仆人, 我家世世代代都给人当仆人才能活下去?我忍不下这口气!” 凛冬说的口干舌燥,她抓起罗夏的水杯直接一口气喝干净,用袖子擦擦嘴巴,红着眼瞪着罗夏: “早露学习好可以获得一个好前途,她是她家爵位第一继承人,去大学深造出来能更好经营自家产业,我学习好有什么用?学习好,只在公平的升学考试和升学制度里才有用,素质教育和穷人有半毛钱关系,我配吗?配个 O 巴!” 凛冬的声音愤怒,而她的表情绝望,又带着些许痛快的感觉。她气喘吁吁的坐下来,解开衣领的前两颗纽扣,揪住衣领不断扇风,让清凉的空气来抚平她身体的燥热。 罗夏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凛冬的愤怒……尽管阿米娅说不要轻易的认定自己能“理解”他人。 凛冬关于未来的绝望折射出切尔诺伯格的社会生态,切尔诺伯格又是乌萨斯政治的缩影。 大布尔乔亚、土地贵族与司法贵族三家斗法,同时又竭尽所能的从底层人民那里盘剥,卡死了向上晋升的渠道。 虽然是为了自家产业和更有效率的剥削考虑,但大布尔乔亚推行的九年制义务教育,重新塑造了切城的未成年人们,点亮了他们的蒙昧之夜。 蒙昧的人对贵族的剥削有一种惊人的忍耐性,而点亮了文明火光的人学会了思考,思考鼓励了他们的欲望,思考也让他们看清现实。理想的美好与现实的丑陋冲突摆在他们面前,可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想清楚如何改变这一切,根本就是奢望。 所以,凛冬只剩下愤怒,和她同龄的孩子一样炽热至极。没有明确的路线,没有清教徒般自我牺牲和奉献的灯塔去指引他们,他们的力量无端浪费在了无用的地方,虚度人生。 想到这里,罗夏回答: “你应该愤怒,如果你不愤怒的话,那么恕我直言,那么你家大概真的要世世代代给贵族当仆人了。” 凛冬自嘲的一笑: “少来讨好我,我做个无业游民也好不到哪里去,每天吃发酸发硬的面包, 喝掺杂菜的麦粥。凭良心讲,你们罗德岛真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过得舒舒服服,一点都不想回乌萨斯那种没希望的地方。 不过,让我能在罗德岛生活的并非我在学校里学的那些无用东西,而是暴力。我在同龄人里应该算能打的,而且能用源石技艺,所以你们才收留我和我的人对吧。” 罗夏摇摇头: “你和你的人加入我们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之间竟然还有这种……微妙的误会。 好吧,是我的失职,觉得你讨厌我,所以我不大常出现在你面前,惹你讨厌。” “啊,我什么时候讨厌你啊……直到刚才为止,我现在后悔我应该早点讨厌你的。” “好吧,你知道,自作多情不分大人和孩子。我来解释一点,我个人提倡人尽其用,你出现在战斗岗位,是罗德岛接纳了你们后做出的最优化选择,而不是罗德岛看中了你的优点再去接纳你。” “有什么区别?” “区别不大,但很关键,想来现在的你不太在意这一点。让我们回归正题,凛冬,你的录音还捏在我手里。” “你想做什么!” 凛冬刚才发泄了心里积蓄的不满,这话她从来没和同伴说过,因为里面有相当程度表现了她对早露的不满与嫉妒。她揍过早露,但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早露是自己人,她不会对自己人恶言相向。 所以,和罗夏说了心底的话后,她像是卸掉一块大石头一样松了口气,浑身感觉轻飘飘的, 所以现在对罗夏说的话里多了一分轻飘飘的味道。 “我想让穿着制服的你去做更辛苦、也令我更愉快的事。”罗夏说。 凛冬先是困惑,然后突然想到拉普兰德的女仆装,她虽然不知道穿女仆装的拉普兰德和博士做了什么,但博士现在提到制服准没什么好事。 所以她立刻回答:“我拒绝!”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哼,你就等着我那么说吧。”凛冬冷静下来,抱着手臂,“又玩钓鱼执法对吧,这次我可不会乱猜!” 罗夏惭愧的低下脑袋,刚才他想让凛冬这身制服发挥应有用途的说法,的确有小小的邪恶心思……不过,既然凛冬再次产生了误判,他就正好把这部分跳了过去,毕竟来日方长。 “凛冬,你知道罗德岛有学习班,让未成年人获得应有的教育。” “啊,我知道,真理报名了,她说你们罗德岛的历史课很有意思,比彼得海姆的老师水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她喜欢就好,不过我更希望你来学习班学习。” “学习,学什么?” “历史学,数理化,政治学,社会学,博物学,地理学。” 凛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想折磨我就直说!” “不,学习是为了让你摆脱折磨。” “我有力量就足够了!” “然而你没有足够的力量。” “我可以击倒强壮的成年男性,我已经数次作为先锋干员冲击非法佣兵的阵地,这就是力量!” “我是说,你没有足够的力量。”罗夏看着凛冬,“凛冬,你之前向我倾诉了乌萨斯的种种不公,导致了你这样的人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对人生感到绝望。 你知道该恨谁,但你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靠你的斧头吗?把挤占了大学名额的贵族学生都砍死?把切城不管是土地贵族、司法贵族还是大布尔乔亚通通杀光? 驻扎在切城外围的乌萨斯第三集团军属于土地贵族的阵营,他们可以坐视帝国议会阵营、 由大布尔乔亚主持的切城被他们的盟友塔露拉率领整合运动摧毁,那等于恐怖分子帮他们消灭可恶的政敌,又不用他们亲自动手,还能借助塔露拉的行动获得对龙门的战争借口。 与龙门交战就代表与炎国开战,那么一直谋求和平发展,打压清洗军队势力,由大布尔乔亚们的乌萨斯帝国议会威信就会受到重大打击,因为切城之所以如此靠近龙门,就是为了和龙门贸易,取得龙门的金融贷款。 同时,对于土地贵族来说,能不能打赢龙门的战役并不重要,打赢了,他们能从龙门直接东山再起,逼迫皇帝解散议会,重回旧时代; 打不赢,背锅的是议会,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两个核心要素:龙门与感染者,是议会推动国际贸易,也是议会推动源石工业发展,造成了如此多的感染者,进而引发感染者暴动攻陷龙门的事件。 从塔露拉陷城,到她突然动手的这很长一段时间,想来是乌萨斯的上层势力在来回扯皮, 而塔露拉最近行动起来,想来这事有了结果:上层之间的博弈并没有一派获得完全的胜利,乌萨斯的议会仍在,但无法再制衡土地贵族所把持的军队的行动,他们开始独走了。 想想看,你个人的力量能在这一系列博弈里起到什么作用?他们不把切城的悲剧放在眼里, 那么你的悲剧更是微不足道,甚至没有让你的仇人记住你的资格。 以及,你需要砍的人又增加了许多:见死不救的第三集团军,乌萨斯中央互相扯皮,把人命与城市当做筹码打出去的阴谋家们,乃至于那位皇帝也应该上断头台,为了永绝后患,他的皇后和四个女儿、一个儿子也该处理掉。” 罗夏说处决皇帝一家的时候轻描淡写,仿佛在说用橡皮擦把写错的铅笔字擦掉。凛冬杀过人,也想过杀人,但她与博士所说的杀人心情是不同的,博士说杀人的时候,这没有什么爱与恨,仅仅是利益的考量,他也是个冷酷无情的生物。 罗夏接着说:“如果你要凭着你手头的暴力去解决乌萨斯的社会问题,1453 人,这是我估算出的你需要直接杀死的最小数目,这些人是现有体制的既得利益者,或者准备把现有体制倒退回更野蛮落后的时代,所以他们必须死,不清除这些毒瘤,乌萨斯人民永远无法站起来。 然而,那些人不会乖乖伸出脑袋等你去砍,他们的护卫,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手下和附庸都会拼命阻止你。为了杀死这 1453 人,你可能得先杀死另外的 145300 人,也可能是 1453000 人,你一个人砍的过来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仅仅是在发泄个人的不满!” “当你为之痛苦,为之疯狂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在渴求答案了。凛冬,你只是不知道,你只是觉得自己除了暴力一无所有。” 罗夏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足够的暴力是觉醒的乌萨斯人民为反抗贵族的压迫而进行的狂飙。聚拢起这样的力量很困难,更困难的是,让这样的狂飙践行同一个路线,同一个理想。不然,人们很容易被统治阶级相互分化,瓦解,然后继续被压迫。 那时候你能做什么,喝酒打架飙车,抽烟纹身堕胎做个叛逆的好女孩?所以我说你没有足够的暴力。” 罗夏的话里有很多能够反驳的地方,但对于现在的凛冬来说,去反驳博士的长篇大论超过了她的能力,她被罗夏牵着鼻子走,闷闷的说道: “那么,这是你能够解决的事吗?罗德岛的体 量就是一点面包屑,而乌萨斯则是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吃一星期的大列巴。 你说了那么多,如果没有能力实现不了你所说的事,那么你的发言就是个笑话,就是个空想,除了让自己痛苦,什么也做不到。” “没错,是痛苦。”罗夏轻声说,“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再睡着,尽管那会让我好受一点。 说来惭愧,我的觉悟还是因为阿米娅才产生的,阿米娅年纪很小,在本该安然‘入睡’的年纪, 她却因痛苦和责任,被迫‘醒着’。 像我这样的人,心态已经暮气沉沉,而且自私自利,就算只是给阿米娅出出主意,也未必能和她想到一处去。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有理想,有能力,渴望改变。 所以,比起淬炼个人的武力,我认为你应该让你身上的制服发挥真正的作用——在作为战士的同时也是学生,去学习知识,认清自我,认清自己想走什么道路。” 凛冬有些意外的看了罗夏几眼,学习是她讨厌的事情,但她也觉得,学习是一件正经事, 既然博士想的不是她玩制服 play,那么她就能放松下来,并且立刻那么做,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你这家伙,又是拿录音威胁,又是像学校历史里的老师一样巴拉巴拉说那么多话,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灌输你的三观,强迫我去成为你希望的人。”凛冬说。 罗夏也说的口渴,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却发现被凛冬刚才喝光了,顺势拿起凛冬的杯子喝了几口,说道: “因为凛冬不是那种听话的好孩子,你很叛逆,我没法直接让你认同我的想法。” “哼,我干嘛要做你眼里的乖孩子。” “同时,我也信任凛冬。用一位我相信的人评价,凛冬是那种以暴力作为保护自己的外壳, 而内心流淌着公义与朴素的善良的人,所以,我相信你在充分学习之后决定走的道路一定不会偏离正道,你是……” “停停停,别说了,肉麻死了!” 凛冬隔着衣服挠自己的手臂,仿佛起了疹子般停不下来,罗夏继续说道:“你是如此漂亮, 身材匀称,长发飘飘……” “够了!” 凛冬腾的站起来,拍在罗夏桌子上:“你再戏弄我,小心真的进医院!” “虽然路是你们自己走的,但现在,还让我强迫你们一件事,你和你的人都要去学习班学习,这事没得谈,因为我是这里的老大。我没法用暴力直接强迫你和你的人,但强迫一个人总有许多办法。” 罗夏从桌下把手提箱拿到桌面上打开,陪博士出生入死,还让别人入土的加键唢呐沉睡其中。 他说道:“听闻凛冬你每天很难自己爬起来,都是别人叫你起。” “那样怎样?” “我大概知道你起不来的原因,人所以我来帮你。”罗夏指了指加键唢呐,“每天早上,我给吹一曲《星条旗马上陨落》。” “你果然和我有仇啊!” “这是为了督促你学习,你不是想要取代我的位置吗?指挥作战需要你积累知识,处理公务需要你积累知识,所以,你想要取代我,是没法绕开学习班的。” “啧!” “再想想看,我这个人一贯喜欢文化人,你们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水平提高的话,也会执行更多的任务,你不是渴望通过做任务被认同吗?” 凛冬冷静的指出: “不,这点你就别骗我了,那个臭着一张脸的菲林(天火)一看就是吃过墨水,不对,是上厕所都尿墨水的人,还不是天天冷板凳。” “天火小姐的任务很重,承担起了罗德岛的源石技艺研究分类工作,如果你看过罗德岛的公共档案的话,会发现干员的档案里有很多她吐槽过的痕迹。 啊,你不用担心从学习班出来之后坐板凳搞研究的问题,凛冬你再怎么学都不可能比天火强,你们俩走的路都不一样。” 这话微妙的刺激了凛冬的自尊心,她讨厌学习的同时有一个小小的潜台词,也是所有心里没逼数的学渣的潜台词:我学习不好只是没努力学,如果把精力用在学习上,我可能比别人还要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凛冬没这个天赋。不过,她和小伙伴们在学习班的任务不是门门功课一百分,而是作为一个有志青年,合理的运用自己的愤怒,去弄清楚自己想做些什么,然后又能做些什么。 罗夏不奢求这些稚嫩的孩子能很快想明白这个问题,她们连心中的黑暗都尚未走出,如何又能去拥抱光明?但他可以确定,她们向往这个,而且由暗转光的路只能自己来走。 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让一个十五岁的姑娘继续待下去,对罗夏的名誉是危险的……尽管他没有名誉可言。 他站起来的时候,凛冬还下意识的抓住水杯,大有博士敢乱来她也敢乱来的意思。了解博士送客的意图后,她松了口气,神情活像被班主任训斥半小时之后终于放回去的学生。 “怪不得伊芙利特那种人也会听你的,光这张嘴就够让人害怕的了。”她嘟囔道。 “凛冬,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伊芙利特可不怕我,她只是把我当做平等的伙伴罢了。” “你这不是听到了嘛!” “或许我骗你比较好?” 罗夏总有办法让凛冬置于选择的难题了,而凛冬讨厌选择。她抓了抓后面翘起来的头发, 拧开门把手,她的武器就放在墙边,她抓住扛在肩上,回头看向博士,仿佛拿着落樱神斧的华盛顿看向他老爸的表情。 “凛冬,我知道你对别人的说教不耐烦……” “知道你还说那么多!” “因为你会倾听啊。” “哼,博士倒是让我想起我老爸来了。” “哦,看起来令尊有许多优点了?” 凛冬嗤笑一声:“他?满是大人的自以为是,特有优越感,总爱教育我,说些无聊的废话。 哦,他还喜欢打人,那些耳光还真是令人怀念。” “我可不会打你。” “实际上,你可以打一次。打完之后,我就有借口把你的十根手指全都打折。” “真庆幸你没对你父亲出手。” “在我能打过他之前,他死了。”凛冬平静的说,“我不怎么恨他,但也不怎么爱他,怎么说……就是有点小难过吧,遇到你这样的男人,我突然又想到他,废话也多了起来。” “凛冬,我倒是不介意做你的监……” “梦话就留在梦里说吧,你是不是遇到每个未成年姑娘都想做人家的监护人?” 罗夏大惊:“你怎么知道?” 凛冬也惊讶道:“刚刚那话我自己都没当真。” 说完之后,她躲开了罗夏的摸头一击,挥着斧头,露出森白的牙齿和他道别,这动作迅速劝退了罗夏的摸头欲望,直接关上了门。 “嗤,胆小鬼。我又不会真的砍你。” 经过一番波折,凛冬来的时候极为愤怒,走的时候还算愉快,但没几分钟,她回到宿舍看到早露的脸时,就感觉自己血亏:她确认了博士没潜规则早露,但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喂。” 她不爽的敲了敲门,让和名为薇拉的熊布偶一起作伴看书的真理、抱着枕头坐在最明亮处的古米,对着空气弹吉他的烈夏,无论气温如何,始终穿长袖遮掩手臂的早露一起看向她。 迎着伙伴们集中的视线,凛冬生硬的说道: “我和博士谈了谈,他准备把我们送进学习班学 习,你们有谁不愿意吗?” “索妮娅,我本来就在学习班里。”安娜说。 “挺好,我赞同。”烈夏一反常态的说,“哎呀,不是我爱学习,这有一本音乐杂志,用哥伦比亚语写的,你知道那里的摇滚……” 凛冬也喜欢摇滚,以前她还崇敬过一个摇滚明星的改装机车,希望自己也能有那么炫酷的一辆车,在深夜骑着机车在无人的大道上上演速度与激情。 “我也同意。” 在这类讨论里,早露永远来大局已定的时候才出来符合主流的言论,凛冬不喜欢她这样, 但这是早露的生活方式,她也仅仅是不爽罢了。 古米更不可能有什么反对意见,她有很多习惯,而凛冬与真理是她最优先的习惯。她说: “大家去我也去,只是我上午还要去厨房帮忙。不干活就没饭吃,没饭吃太可怕了。” 真理摇摇头: “没关系,学习班的时间很自由,为了方便学生学习,老师还上传教学视频到公共资料库里,我们跟着资料库的进度走就可以了。唯一的一点……” “什么?”凛冬问道。 “那里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但是如果期末考不及格的话,学习班的成员们会被迫换上不同于她们日常的制服……” “果然是博士的恶趣味,那个人!” 古米天真的举起手来说:“那么考及格不就好了。” “说不定在没及格的人里,会有故意考不及格的人呢。”真理淡淡的说。 烈夏不管不问,古米与凛冬面面相觑,不明白真理什么意思,早露去像是脑补了许多事的样子,她解开了外套第一颗纽扣,抓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那,咱们就定在去下午的课吧,好了,没什么事就解散吧。”凛冬说。 真理打了个哈欠:“正好,时间也不早了。” 其他也纷纷起身告辞,唯独早露经过的时候凛冬抓住她的手臂说:“别再接近博士了。” “嗯?” “过去你能对乌萨斯的贵族学生成功的把戏,对那个人来说未必奏效,那个人太……危险了。” 凛冬给博士留了一分面子,把“好色”换成“危险”,早露笑了笑,回答: “谢谢,索妮娅。”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咱们没那么熟!” 凛冬瞪着早露,早露却悠然的看着凛冬,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使得她们看上去好像在闹别扭的姐妹。 “是呀,凛冬。那么祝你晚安,我先走了。”早露说。 凛冬冷着脸没回答,等早露款款离开后,她才嘟囔道:“哦,晚安。” 第二百六十八章 龙 (15) 因为出动规模有限,所以罗德岛迅速完成了善后,恢复了以往的秩序。但这日常之下隐藏着不安,那就是龙门与乌萨斯第三集团军的边境冲突已经变成了炎国与乌萨斯的危机对话。 夹在两个巨人之间,罗德岛首先会被撕扯的粉碎,更绝望的是,哪怕打算跑掉的,无论炎国还是乌萨斯的军队,都有能力追上罗德岛。 当初在订购的时候,罗德岛号的性能指标并不偏重于速度,武备也不强,甚至连装甲都只有幼女 DD 的程度,和初中生 CL,高中生 CA,以及大姐姐 BC、BB 都没法比。 如果说,罗德岛号陆行舰对比其他陆行舰有什么突出的地方,那就是它的建筑布局和空间布局很奇怪。罗夏拿到的舰船图纸与实际的布局略有不同。 理论上,罗德岛很宽敞,但实际上可以利用的空间却相对狭小。那么,剩下的空间去了哪里不言而喻:它们被人为的隐藏起来,而且被人遗忘。 罗德岛与其说是陆行舰,倒不如说是用钢铁加以拘束和伪装的白鲸,在干涸的海洋上游弋……最近,罗夏也会产生这样的荒谬念头,然后被他记录在新的日记本里。 他不是正经人,所以可以写日记。如果有一天,他像上周目的博士一样被重置的话,这些东西能够加快下周目的他认清自我。 经历了几天的混乱之后,又到了罗夏最喜欢的抽奖时间,也就是从罗德岛所有干员里抽出新的助理。这一次的幸运儿是早露,在收到通知后不久,她就款款而来。 对于一个新助理而言,面向博士的第一件事永远是报道介绍自己,而第二件事就是询问博士作为助理的工作。所以,等早露到来之后,罗夏径直拉开抽屉把资料夹交给对方。 “这是什么?”早露问。 “之前助理中的一位,为了方便后来者而整理的新手教程,大概花一个上午,你就知道助理该做些什么了。” “啊,我还以为博士会亲手指点我呢。” “这样效率更高。” 罗夏低头办公,几秒之后他闻到了一股幽香,如果调香师在场,能够准确的描述出这是午后伯爵三款香水中的其中一款绿茶味的味道。 罗夏只觉得好闻,比起香水,靠在桌边翻动文件的早露更有吸引力。类似军装的收身校服和包臀裙勾勒出她美丽的背影,满头白发卷翘,一直垂到尾椎骨的位置。 罗夏的视线从早露的腋下穿过,再一次惊叹她的早熟,他的视线向下,看到灰黑色的裤袜从早露的包臀裙里钻出,他的视线向上,则对上早露的脖颈,认真的侧颜。 阳光点亮了早露的鼻尖,当她若有所思的扭头与博士对视的时候,阳光也赋予了早露的双眸宝石般的质感。早露是异色瞳,而异色瞳总是格外有吸引力,它象征着神秘与风情。 罗夏觉得自己放肆的盯着一个 15 岁的姑娘有些过分,但早露不以为意,大概因为她的出身, 她已经习惯沐浴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之下了吧。 “博士,我能感受到做新手教程的这位前辈的认真,就连字都是如此漂亮,我有机会认识她吗?”早露问。 “很遗憾,不行,她现在在外地执行任务。” “看来我运气不好呢。” 做新手教程的人是惊蛰,她如今作为炎国使团的代表之一和乌萨斯的代表团在第三方城邦谈判,暂时回不来。因为惊蛰身份的特殊性,罗夏也只好对早露含糊其辞。 一个上午的时间转眼过去,罗夏伸了个懒腰,在上午处理的最后一份文件上签名盖章,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把文件抽走,罗夏顺着手臂的视线看过去,不知不觉间,早露已经把他处理好的文件分门别类,用不同颜色的夹子夹住,之后会送到不同的部门。 “辛苦了,博士。” 早露转身去给罗夏倒了一杯水,罗夏喝了一口,说道:“你上手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 “过去我在学校里当过学生会长……当然,与大人的世界相比,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职务,是一群小孩子玩过家家酒的高级形态,不过那里的工作和这里有相似之处。” “相似之处?” “无论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博士,还是那时候坐在学生会活动室的我,都是手握资源,面对不同群体的利益诉求,对手头的资源进行针对性的分配,比如经费。” “学校拨款?” “很少一部分来自学校拨款,大部分来自教育基金会的赞助,还有学生父母的赞助,这是一笔很庞大的数目,哪怕是我入手的时候,都稍微惊讶了一下,因为我之前预期它不过是我一个学期的零花钱的程度。 每个社团都申请更多的经费来扩展其社团业务,而我根据各个社团成员的家庭背景进行处理。博士知道拨款最少的社团是什么吗?” “回家社?” “那可不算社团,拨款最低的是福利社,他们致力于帮助同龄的平民穷学生们。他们做的很正确,但我的‘正确’和他们的正确不一样。我认为,慈善是邀买人心和避税的一种手段, 在学校里搞慈善既没法打响自己的名头,也没办法避税,所以就把他们的活动款项卡的死死的。 我那时候认为平民既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我们贵族的天命就是领导他们,让他们发挥价值……现在嘛,再看过去的我实在太傲慢了。” 早露的手轻轻摁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摁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她的影子投射到罗夏身上: “学生会的空间还太狭小,我的‘正确’也一样。博士,无论你给我安排什么工作我都愿意尝试一下,去拓宽自己的视野,修正自己的‘正确’。” “好好好。” 罗夏艰难的把视线从早露的胸口挪开,仿佛那里存在一个很大的引力源,直接把他的目光吸住。他随口问道:“如果你能回到过去,还是学生会会长的你,你会怎么做呢?”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把自治团的大家都安排到学生会里,凛冬是副会长,真理是会计, 古米是书妓,烈夏是会计监察……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早露露出愁苦的表情,不过她藏的很好,只让博士看见一秒,旋即又被典雅的笑容取代。 “博士,谢谢你。”她说。 “嗯?” “把我们安排进学习班的事情,还有之前给我们重要任务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做些什么来报答你吧。” “请我吃顿饭如何?” “和我想的不一样,。” 两人去往食堂,早露几乎和罗夏几乎一般高,因而她为了躲开在走廊上奔跑的孩子而下意识的向罗夏靠拢的时候,她的肩头碰到了罗夏的肩头,手肘顶住了罗夏的手肘,这种相似性又让罗夏多看了早露几眼。 罗夏在食堂遇到了凛冬,凛冬看到他和早露一同到来的时候,不满的“啧”了一声,在早露坐下,而博士未坐的时候,她把早露旁边的椅子占领了。 “凛冬,要加塞提前说一声嘛。” 罗夏不以为意,他把自己的东西放下后去厕所,凛冬趁机对早露说道:“你在玩火。” “事情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里。” “我真不知道,你接近他能有什么好处。” “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理应和博士打理好关系,想要打理好关系,就要交付自己的情报,可是有些故事,让你们亲自讲出来难度太大了。所以由我来,由我这个叛徒来。” “从你刻意让自己变得不再是贵族的时候,我就没把你当成叛徒了。你和我一样惨,都没爹没妈,无依无靠,我不会再嫉妒你,但也不会嘲笑你活该……我们该往前看了。” 早露反问道:“难道我没在往前看吗?” “等你把裁纸刀丢了的时候,我就相信你真的往前看了。” “等凛冬改掉做噩梦和呕吐的毛病,我就把裁纸刀丢了。哦对了,既然向前看的话,凛冬下午去学习班吗?” “去啊。” “我看了看课程,罗德岛的课还挺难的,你跟得上吗?” “真理可以借给我作业抄。” “我的意思是,期末考试不及格后,想起穿什么制服了吗?” “你那么惦记制服,大可以去穿啊……真理昨天晚上说有人会故意考不及格,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吧。”凛冬斜睨了一眼,“哦,发育的那么下流,天生就很擅长勾引别人。” “你说是那就是吧,”早露笑眯眯的说,“我都那么下流了,勾引一下凛冬的男朋友不过分吧。” “你是营养全都堆在身上结果大脑发育异常吗?我哪来的男朋友?” “未来的,凛冬交往一个男朋友,我勾搭一个。” “啧,小心我揍你啊。” “凛冬,之前你揍我的时候,是我心里确实有愧,所以不还手任你打,不过我可不会一直由你打哦。” “那可真是太好了,之前你不还手,我打你根本没劲,你要是肯认真的话,我揍你也会格外带劲。” “凛冬,你开心就好。顺带着,谢谢。” “啊,我不想听你道谢,你道谢准没好事。” “你那天神秘的去找博士,其实是为了我出头吧。” 凛冬大怒:“那个家伙竟然背信弃义!” 早露惊讶道: “不,我诈你的,看来不仅你真的是为了我而去找博士,而且你们发生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 “放心吧,我现在是博士的助理,一定会把这些事全都挖出来,不会给他人看的,这样的东西一定偷着乐才有趣。” 凛冬不多言语,直接奔向男厕而去,似乎要给博士一个惊喜。早露望着凛冬的背影叹了口气,她们并非首领与下属,并非朋友与仇敌,她们过去曾有恩怨,现在又准备放下过去看向未来。 不过,早露觉得,她们放下过去真正向前迈进的时间节点要早于和凛冬成为朋友的节点。 凛冬不加掩饰的讨厌她,而她表面上对凛冬挺和气,但心里却对凛冬有一些优越感,不大瞧得起对方。 不过,她对凛冬更多的是歉疚。凛冬总能被噩梦抓住,早露知道,凛冬的噩梦里一定有粮仓里的大火,在火光里,同样狂怒的两人对峙,而校园里所有人生存的希望,所有的理性都因为这场火而彻底崩坏。 凛冬在这件事里至多有 10%的错误,而早露自觉自己占了 90%。她的确是找机会想要接近博士,也的确是为了拉近博士和她所属的这个小团体,但更多的是希望博士去关注她们的精神状态,治愈她们,这是她赎罪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她也站起身来,尾随凛冬去往厕所。 罗夏出来的时候,看到凛冬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手中的落樱神斧看起来有些吓人。他当时转身就二顾厕所,凛冬却直接跟了进来。 “喂,这里可是男厕!”他抗议道。 “没烟味,也不脏,挺好的。”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当然不是这个,接下来才是重点。博士,把手机交出来。” 罗夏义正辞严的回答:“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能够翻看我的手机,那就是我的女朋友。” “好了,我现在就是你的女朋友……仅限这几分钟内的话。快点,把录音删掉,本地和云端都得删,我已经答应你去学习班了,你留在手里也没必要了!” “你真的打算当我女朋友?” 凛冬敷衍道: “是是是,这几分钟我就是你世界第一强大的女朋友。我上午申请都交了,不信你去查一查!” 录音本就是罗夏想要凛冬接受教育的手段,目的达成,他自然没有留在手里的意义,那会变成凛冬和他关系里的一根刺。 他把手机交了出来,凛冬迅速的找到录音的位置删除掉,还给他之后说: “好了,咱俩分手 了。” “渣女!” “都是博士教的好。” 在早露那里吃的瘪,凛冬在博士那里讨了回来,正所谓食堂不亮厕所亮。然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把凛冬吓了一跳。 来男厕所是一回事,和博士待来男厕所又是另一回事,她想也不想,把博士推进单间里, 自己跟进关门,把他俩关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 20 年端午节特别篇·凛冬 IF 因为干员从不同的渠道反应罗德岛最近的工作存在问题。凯尔希、阿米娅、博士商议之后, 决定每个部门都设置一个意见本,收集干员的言论,所有意见公开透明。 博士的办公室也不例外,他花了一顿饭的成本,小刻就欢快的干好了所有的体力活。博士摸了摸她汗津津的额头,小刻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记得回去洗个澡。”博士嘱咐道。 “嗯。” 小刻揉了揉发红的膝盖,又把自己的手摁在腰部,一边按摩一边离开。目送小刻离开之后, 博士也惬意的睡了个懒觉。当留言板投入使用的时候,不出所料,博士办公室门外所设立的留言板成了发言最热闹的地方。 第一条意见 天火留:公开透明的话,那么说留不留名都无所谓咯? 博士回复: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可能署名,不然我不知道诉求具体到哪个人。 天火回复:知道了,博士,如果你再试图在我档案里增加“火子姐”这个令人火大的绰号的话,我就真的让你直面一回火子姐。 博士回复:好的火子姐,没问题火子姐。 凯尔希回复:针对昨日博士办公室发生的火灾,天火扣除一个月的工资,取消年终奖金, 并在罗德岛义务劳动 180 小时;博士扣除 5 天的晚餐供应,并在罗德岛义务劳动 80 小时,以上。 第二条意见 暗索留:我明白博士的安全于罗德岛的重要性,但请不要在夜里,把神出鬼没的东国忍者部署在博士卧室的天花板上,真的很烦人! 白雪回复:你才是! 阿米娅回复:博士? 博士:没事,我睡的很好,她们吵不醒我。 第三条意见 匿名留:博士之工作态度乃罗德岛之楷模,但每夜十点以后,女性干员出入办公室是毫无必要且毫无道德的,我提议设立门禁,晚上十点之后,女性干员不允许再访问博士的办公室。 巫恋回复:我只是想去帮忙。 匿名回复:不许! 艾雅法拉回复:学术交流呢? 匿名回复:不许! 拉普兰德回复:喂喂喂,你管的太宽了吧。再者说,你是谁呀? 匿名回复:……是临光! 临光回复:根本不是我,惊蛰!你干嘛又冒用我的名头? 博士回复:在我的调解下,临光和惊蛰在我的卧室里完成了和解。 第十七条意见 凛冬留: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将军,博士我直说了吧,我终有一天会取代你当老大。 塞雷娅回复:你被临光一只手吊打了。 伊芙利特回复:我是目击者。 赫默回复:是我治的伤。 梅尔回复:你脑袋撞到了我的机械脑震荡了。 麦哲伦回复:是我把你抱到赫默那里。 白面鸮回复:我拍了照片储存在资料库里,想必凛冬将来成为罗德岛老大的时候,这张照片的价值会翻很多倍吧。 博士回复:白面鸮,私聊,你是个摄影师我也是个摄影师,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第二十九条意见 凛冬留:博士这家伙,也是有几个可取的优点嘛,他就很懂我在什么位置才能发挥优点, 规避缺点,有他指挥的战斗打的很爽。他要是一直这个水平,我倒是可以听他的。 德克萨斯回复:先锋干员的竞争压力很大,博士的三先锋开局,通常其中一个会是推进之王,另外一个是技能回费干员,而最后一个是击杀回费先锋。凛冬,你真的有信心吗? 红豆回复:你这么一说,我要和风笛、格拉尼和苇草竞争吗? 清道夫回复:红豆,我们已经坐冷板凳了。 桃金娘回复:大家一起来玩呀。 第三十一条意见 凛冬留:博士这个家伙到底多大了,怎么唠唠叨叨的?我什么事他都要掺和一脚,烦死了, 我爸爸都没他那么多话。要关心去关心其他人啊,我看起来就那么脆弱吗? 安洁莉娜回复:31? 塞雷娅回复:我一直想吐槽,博士的战术相当古老。 傀影回复:博士是在现实里做梦,还是在梦中清醒的人? 白金回复:我觉得博士的年龄在 37 岁往上,根据发际线判断的。 博士回复:我的发际线和伊斯坦布尔一样坚挺! 第四十七条意见 凛冬留:我赞同“是临光”小姐的意见,博士实在太轻浮了,他今天竟然摸我的头……可恶,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样真的很让人讨厌啊! 格拉尼回复:同感,博士每次都用苹果味的糖骗我,然后趁机摸头! 红豆回复:我也被摸过,我长不高都赖博士!你直接摸回去就行了! 守林人回复:你们头上的角有被博士摸过吗?这感觉有些微妙。 普罗旺斯回复:我给博士摸头我的大尾巴。 第一百条意见 凛冬留:我以为博士很不成器的,但他意外也有爷们的时候,今天我看他在甲板和新人们一起被杜宾教官爱的鞭策,他跑的越来越慢,但始终没有停下来,这股韧劲我很中意。 蓝毒回复:凛冬最近的发言频率很高的样子。 能天使回复:嗯,最近看到博士的时候总能看到凛冬。她一个人的时候,则用险恶的表情看着龙门的地图,是在策划什么暴力行动吗? 空回复:啊哈哈,我大概知道她在规划些什么。能天使前辈,不要打扰人家。 第一百二十三条意见 凛冬留:我要向博士致谢,真是“谢谢”你啊,给十五岁的女孩子谈二重积分和三重积分, 我信了你的邪,以为能在学习班学到富国强兵的本事。 真理回复:凛冬一边抱怨博士,一边很努力的完成博士留下的作业,连我的作业都不抄。 她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正直。 烈夏回复:冬将军就是这样啦,不过进了学习班之后,她偶尔看到请教博士问题的早露时, 会投射危险的视线。 早露回复:怪不得我和博士近距离交流的时候会感觉胸口发紧。凛冬,骗自己没有意思哦, 我看到你网购胸垫了。 古米回复:胸垫,做什么的?一种护甲? 早露回复:没错,一种自尊心的护甲。 博士回复:早露,你还在发育期,我想你不能把自己的原因怪罪给凛冬。 早露回复:我错了,博士。索妮娅,我为我的歧视行为道歉。 凛冬回复:别叫我的名字! 第两百五十五条意见 黑留:我喜欢小姐,但小姐喜欢博士。 锡兰回复:我喜欢博士,但博士喜欢黑。 博士回复:我喜欢黑,但黑喜欢锡兰。 闪灵:我说过了,你们三个贴贴就可以了。 夜莺回复:我喜欢闪灵,喜欢临光,也喜欢博士,我们四个可以贴贴吗? 临光回复:为什么又牵扯到了我? 安洁莉娜回复:QAQ 早露回复:@凛冬 凛冬回复:没门! 第两百八十条意见 凛冬留:我有一个朋友,她受了博士的照顾,想要回报博士的恩情,因此想要邀请博士一起出去玩。但她既没有和男性约会的经验,也不知道男人喜欢什么,就连当面提出约会都做不到,明明以前能把博士直接拉出去的……我怎么帮到那个朋友? 早露回复:凛冬,你那个朋友该不会是…… 真理回复:嘘。 早露回复:唉,好吧,这次就让我帮帮你那个朋友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得考察一下博士配不配得上你那个朋友。 博士回复:早露,你每天背着手,笑眯眯的跟在我后面,让我压力有点大啊! 第三百条意见 凛冬留:可恶的早露,打着考察的名号妨碍我的朋友,这下流的身材真是物尽其用啊。博士也是,早露就那么好看吗? 火神回复:两个人蛮搭的,感觉那个女孩具备博士喜欢的一切要素:好身材、能挥动攻城武器的力量、颜值、异色瞳、长发,总之就是很有女人味。 银灰回复:除了异色瞳,我似乎都具备啊…… 初雪回复:?! 第三百零七条意见 安洁莉娜留:罗夏,你对凛冬施加了什么迷魂咒,她竟然跑来请教我化妆知识和穿衣搭配, 好让自己变得更有女人味。 早露回复:不奇怪哦,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我觉得博士还不错,是那种可以交往看看的男人,特别是他睡着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可爱呀。 白雪回复:请勿偷亲睡着的博士。 砾回复:???我最近没亲啊。 白雪回复:……说的不是你。 第三百一十条意见 灰喉留:今天和凛冬一起练习做饼干,她说要送给某个人,很用心,我很欣赏,但她糖和黄油放的太多了,恐怕她要送的人要为自己的体重发愁了。 阿米娅回复:唔,这种程度的话,博士是不能吃的。 暴行回复:+1,可以试试给博士做美味但低热量的营养餐。 早露回复:暴行,可以教教我吗? 博士回复:谢谢早露的盒饭与凛冬的饼干,吃饱之后才有减肥的力气! 第三百二十八条意见 凛冬留:今天我的朋友终于鼓起勇气把博士约了出去,博士什么也没说,收拾一下就和我的朋友出发了。可恶,结果一路上尽是他主导话题,不过收到了博士的礼物感觉很开心。 早露回复:嗯,我看到了,手牵手回来啊。抱歉,凛冬。 凛冬回复:你又做了什么? 早露回复:不是为已经做的事,而是为将要做的事。 可颂回复:那个乌萨斯姑娘竟然和博士有说有笑的回来,感觉很不可思议啊。 白金回复:他们去的是我推荐的那家游乐园。 第三百四十条意见 诗怀雅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看到博士周日和一个漂亮的乌萨斯族女人去了内衣店,他们、他们还那么亲密的挽着手臂。 星熊回复:@诗怀雅,冷静一下,你开头的发言有点像惊蛰。 林雨霞回复:根据我的情报,诗怀雅目睹的女性是罗德岛干员早露,今年十五岁。@陈,你们近卫局可以出动了。 陈回复:我已经离职了,不过我今晚会去找博士说教的。 惊蛰回复:不必了,这个活就由我来承包了。 早露回复:最近感觉胸口闷闷的,被博士指出我还在成长期后就想买新的内衣。我一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就叫上了博士,博士全程表现的很绅士呢,其实我不介意他看我试穿的内衣。 凯尔希:干员惊蛰与陈在博士办公室内斗殴,造成了部分财产损失,两人各罚一个月工资, 取消年终奖,并且在罗德岛甲板义务殴打华法林 18 小时。 华法林,你再敢借着给博士体检的机会吸血,我就把你吊在舰桥上做成伊比利亚火腿! 第三百四十一条意见 早露:和博士的第一次约会体验很美好,我曾以为博士是我的同类,是个冷酷无情又卑鄙的人,但其实博士很亚撒西,他工作那么忙,还是陪着我去商店购物。 凛冬回复:你故意发在炫耀的意味太明显了,简直像小孩子一样,太幼稚了! 早露回复:像吃了柠檬一样的凛冬看起来也很幼稚。 第三百五十条意见 凛冬留:我有一个朋友,最近面临一个强大的挑战者,那个挑战者长得高,身材好,又有厚颜无耻的勾引男人的功力,性格和她用的香水一样绿茶,请问该怎么击败她? 早露回复: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去夜袭博士解决一切问题。博士被吻到窒息,软弱的想要把人推开的表情很可爱呢。 凛冬回复:?!厚颜无耻! 第三百七十二条意见 凛冬留:博士真是个差劲的人,下流胚,坏种,好色男。明明是上班时间,却和女干员眉来眼去的,我要投诉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 早露回复:我要反驳凛冬的说法,我现在是博士的助理,助理有必要和博士加强身心的联系,才能更好的工作。凛冬,你纯粹就是嫉妒罢了。 第七百九十八条意见 凯尔希留:今天是早露年满十八岁的日子,也是她和博士结婚的日子。纵观她和博士两年多的恋爱史,虽然是后来者,却以极快的速度后来居上,把先来的人排除在一边。 早露回复:凯尔希医生,请放心把博士交给我,我会让博士幸福的! 真理回复:凛冬,不想来就不要来了,你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去现场绝对会被人看出来的。 华法琳回复:容许我采访一下把自己的头发染成金色,扎成双马尾的败犬远坂凛小姐,你对你妹妹间桐露抢走卫宫罗夏的事有何看法? 凛冬回复:苏卡不列!!! 本篇的原型是前苏联作家玛·安德拉莎的小说《意见本的妙用》,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二百六十九章 龙(16) (90→89) 罗夏被毫无防备的推了进去,坐在马桶上,凛冬则惯性使然的坐在他腿上。他错愕的发现, 凛冬虽然是一位战士,但她的身体却如此……轻盈,轻的就像红豆或者格拉尼坐在他腿上的感觉。 是我印象流了。罗夏想,凛冬出身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她把切城市长鲍里斯伯爵称为吸血鬼,想来家里是受剥削很严重了。 没有一定的经济收入,她在开始长身体的时候就不可能有足够的营养摄入,所以发育受到了影响。即便后来来了罗德岛,听早露的说法,凛冬似乎心理问题很大,这也妨碍了她的成长。 凛冬身材上的贫瘠正是贫穷生活的体现,正如早露身材上的膨胀正是富裕生活的体现。罗夏觉得自己更有必要帮助凛冬和她的小伙伴们解决心理问题……不止是凛冬,真理和古米也没怎么长个。 此时,罗夏的心理由同情和责任感构成,但他的身体不那么想,因为一个乌萨斯少女坐在他腿上,而他则想着另一个好身材的乌萨斯少女。 这就是两院制的坏处,保守派把持的上议院和激进派把持的下议院很难在一件事上步调一致,为了党派利益,他们可以为一件事争吵很长时间。 罗夏尚处于一片混乱中,凛冬没有特意坐博士身上的意思。她刚准备起来,身体一僵,回身咬牙切齿的看向罗夏,克伦威尔又降临查理·罗夏一世的身边。 可惜,凛冬没法怒斥罗夏了。因为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来到厕所。凛冬扬起的巴掌没有落到罗夏脸颊上,而是捂住他的嘴巴。 罗夏从两院斗争里惊醒,身体本能的哆嗦一下,凛冬不想他弄出声响惊动外面的人,所以身体一歪,用肩膀抵住罗夏的胸口,把他固定住,另一只手竖在唇边,做了个息声的手势。 他们这个状态如果被发现,无论凛冬还是罗夏的风评大概都要狂跌到底。所以在更大的威胁面前,克伦威尔勉为其难推迟了查理一世的处决方案。 当脚步声接近两人所在的单间时,凛冬下意识的远离门的方向,枕在了罗夏肩膀上,她缺乏保养、质感粗糙的头发扎的罗夏的脖颈痒痒的。 不过,他的注意力被凛冬的心跳所吸引,小小的胸腔中有力的心跳,顽强的像是冰原上盛开的花朵。同时,凛冬也听到了罗夏的心跳,这心跳沉稳,细小,好像不似活物,而是一个什么装置定期的律动,以此模仿人类的形态。 暮气沉沉的博士被凛冬心跳里的活力所吸引,凛冬则想要探求博士的神秘。于是不同的欲望让他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他们的目光交汇了。 阴影是罗夏的朋友,罗夏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汐斯塔之行的时候,他尚可以凭借自己意志控制的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现在已经获得了自由。只要满足发动条件,它就欢欣的从他眼中渗出,化为洞开门扉的钥匙,打开干员的心灵门扉;化为骄盛夺目的光芒,迷幻干员的心灵;化为无法抗拒的诱惑,在受害者耳边呢喃二十六种欢愉与七种痛苦。 凛冬虽然神经绷紧,但她防备的是主要是外面的威胁,所以对上罗夏视线的时候,她被杀了个猝不及防,钥匙转动,光芒涌入,诱惑释放,她自己的声音臭骂着她,让她回想起了在切城的过往。 凛冬的强大是虚张声势的,就像海明威在文字,在行动上表现男子汉的豪迈,然而他的内心始终存在性别认知的焦虑,这源于他孩童时母亲给他穿上女装,把他当做女儿抚养带来的轻度性别认知障碍。 海明威可以写下钢铁男儿作为故事的主角,他可以在公开场合展示自己的胸肌,他可以不分场合的豪饮,他有一切符合纯爷们标准的爱好,他表现的足够钢铁男儿,然而童年的阴影最后还是把他逼上绝路。 凛冬也是如此,她表现的强大,是因为她的内心脆弱不堪。因此,当博士侵入她内心的时候,她被迫回想起了最深沉的欲念,那本该是欢愉,然而凛冬的过去里,痛苦比欢愉更多,因而她被博士唤醒了痛苦。 凛冬的瞳孔放大,痛苦的表情出现在她的面庞上。她长大嘴巴,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呼吸空气,或者是恸哭的暴风雨所酝酿的前奏。 她的痛苦传达给了罗夏,罗夏的目光与他脱离接触,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凛冬,骇然的发现无形之术所造成的恶果。 可惜,这个场合他不能让凛冬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于是他抱住凛冬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胸口,堵住她有可能发出的声音。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抓住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于是凛冬抓住了罗夏,她的痛苦变成了罗夏的痛苦,她的脸色与罗夏被抓住的手腕同色。 罗夏听到了自己骨骼的惨叫,充分发力的凛冬和轻轻发力的斯卡蒂带给他同等程度的痛苦, 他的表情扭曲但一声不吭,连呼吸都屏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为了缓解这份痛苦,他看向天花板,没有注意到一个打开了摄像的手机从单间下段的门缝里钻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离开了。凛冬的痛苦结束了,于是罗夏的痛苦也结束了。 我这算不算自作自受?罗夏想。 凛冬抬起头来,她的眼眶红红的,泪水的痕迹还残留在她的眼角,她的额发被他压的凌乱, 眼神满是迷茫。 强硬的凛冬寻常可见,看到柔弱的凛冬却像彩票一样只能靠运气。罗夏伸手刮去凛冬眼角的泪水,又整理她的额发。凛冬最初呆呆的,但她的眼神迅速变得凌厉起来,强硬的伪装又覆盖了她的身体。 她抓住罗夏的手臂,又飞快的松开,仿佛她握住的是一段烙铁。她看看罗夏手臂上淤青, 身体摇摆一下,用肩头轻轻碰了罗夏的胸口说:“嗯,该怎么说……对不住啊。” “虽然我很想说没事,但看起来我得去趟医疗部门。” “好吧,我做的事,我负责。”凛冬挠挠后脑勺, “唉,今天的午饭估计是保不住了。” 凛冬从罗夏身上滑下来,贴在门边听了声音,确认没人后才打开门出去。罗夏站起来,保持双臂下垂的姿态走出来,守在门口的凛冬看了一眼笑了起来,说道: “你这是什么走路方式?” “这得问我们可爱的凛冬小姐,为什么对我施展熊的力量。” “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 凛冬扛着落樱神斧在前方开道,罗夏在后面双臂下垂行走,这对古怪的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罗夏犹如玩了一场羞耻 play——自己是被玩的那一方。 今天在医疗部门执勤的依然是兽医嘉维尔,她在医疗部门的职位其实更类似于保安队长, 看到医闹患者/家属就重拳出击,现场超度;也类似于护工,看到不配合的病患就物理说服,使其安详入睡……只不过醒来的时候头会非常痛。 罗夏始终想不明白嘉维尔从医的理由,不过罗德岛是自由的,再说嘉维尔在保安队长和护工的位置上干的不错。凯尔希医生都没说什么,他也就随她去了。 “博士,又受伤了?我觉得应该把铸铁配置到你身边了,她已经对如何改善博士体质的这个难题跃跃欲试。” 嘉维尔翘着二郎腿捏着做成猞猁状的糕点一口吞下去,像是想起什么说道: “对了,最近我 得请个假,要回老家一趟。博士如果还有需要我办的事,现在就说出来比较好。” “我想想,好像没什么事。嘉维尔,玩的愉快,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带土特产。” “好说好说,我看看我老家那边有没有愿意出来又没见过世面,好骗的……咳咳,总之, 我争取拐几个老乡回来在罗德岛当包身工。” “那是万恶的旧社会才干这个,”罗夏哭笑不得, “我们罗德岛可是文明的医疗公司。” 嘉维尔撇撇嘴: “切,文明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萨卡兹人、瓦伊凡人、阿达克利斯人算是泰拉比较能打的种族,但博士迫害人的手段,我敢说能让这些精英战士回想起小时候被爹妈胖揍的样子。 嗯,我是超级精英,所以不在此列。” 一位医疗干员过来给罗夏使用源石技艺,对于浅层的轻度内出血,源石技艺的效果非常好。 几秒之后,罗夏手上的淤痕就剩下浅浅的印记。 嘉维尔歪着头看向在门口充当门神的凛冬:“想必你就是肇事者了吧,好好道过歉了吗?” 罗夏代为回答:“她已经知错了。” 嘉维尔耸耸肩,她显然不觉得凛冬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罗夏有意袒护的话,她就不说什么了。 这一折腾,罗夏饥肠辘辘返回办公室,因为这个点食堂已经没吃的了。他只好沿路化缘, 先后从风笛手里获得了烤土豆,从角峰那里获得了牛肉味的饼干,从安赛尔那里拿了一颗水果, 在分别的途中,凛冬又塞给他一板巧克力。 “唔,算是道歉好了。” 凛冬的表情酷酷的,但她走的飞快,根本不给罗夏说话的机会。罗夏心领了她的好意,回去之后看到早露在那里,就顺手给了她。 “啊,谢谢。” 早露看着上面的包装纸,露出了然的神色,因为这是之前她给凛冬的。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五个小姑娘都有工资拿,而早露是花钱最大方的,毕竟她真的享受过人生,也懂如何享受人生,所以换了环境,决定重新做人,人性的弱点仍然驱使她享乐。 就像现在,她仍然保持在茶里加糖的习惯,看起来很优雅,维多利亚的老百姓都在那么干, 但其实加糖的茶是贫穷的一种体现,因为有感染者降低了种植园种植甘蔗的成本,从而让制糖的成本大幅度下跌,而茶叶低价进口,薄利销售,归拢起来仍然是巨大的利润。 早露还是阔小姐的时候,她喝茶从不加糖,而现在,她需要用廉价的甜味来欺骗自己的大脑。可实际上,支撑她发育到令凛冬羡慕程度身材的是黄油,是夹着葡萄干的白面包,是富含蛋白质的肉类、鱼类与蛋类,是新鲜的蔬菜与水果。 罗夏看到早露表情微妙,问道:“怎么了?” “其实这个东西是我在龙门花了一周的工资买的, “早露说, “后来,我分给了其他人一些, 没想到其中一根会通过博士之手回到我这里。” “原来早露爱吃巧克力啊。” “准确的说,是爱‘喝’巧克力。以前,我们家会有一个专门的厨师熬煮巧克力,有一个帮手会不断搅拌使其保持液态,不凝固。做好之后,就倒进特制的茶壶里,由四个穿着刺金号衣的高级仆从稳稳当当的托进来,两人负责抬着茶壶,一个人不断搅拌,另外一个人则负责把巧克力倒到杯子里。 之后,我们家的使女会根据各自主人的吩咐,加入薄荷、干果仁、葡萄干之类的东西调味, 再转交到我们手里。固体巧克力……我一直以为是穷人吃的,而我现在吃这个都要精打细算一番,不知道现在的我像不像个平民。” 罗夏摇摇头: “一点都不像,因为平民过日子会精打细算买必需品,而不会在这种东西上浪费金钱……除了过节的时候。 早露,这话或许我说了你不爱听,你否定过去的错误,以你认为正确的方式开始新生活的想法我很赞同,但过去从不可能完全割舍,人们从你的言行举止里依然可以看到过去你的出身。” “博士说这个话未免太残酷了。” “我只是看不惯你的矫正过往,正如凛冬的坚强是说服自己不要恐惧过去,而你的洗心革面也是宽慰自己与过去不同。凛冬的坚强不是真正的坚强,你的改变,只是赎罪心情的极端体现。” “博士,菜要凉了。” 罗夏回头,看到桌面上放着一份盒饭,早露的转场很生硬,但罗夏自觉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能够他摁着她的头让她听话的程度,所以他道谢之后,低头扒拉起盒饭来。 “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中午没吃饭。”罗夏问。 “因为这个。” 早露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后把屏幕展示给罗夏:摇摇晃晃的视角,昏暗的视野,狭小的空间,凛冬侧着坐在他的大腿上,他抱着凛冬,凛冬也抓着他。 正因为看不清楚,所以这段几秒的视频才给人留下联想的空间,而构成视频的一系列要素并不能让人往正确的方向联想。 罗夏紧张的吞了口口水,不知道早露想干什么,风水轮流转,他之前把录音拍到凛冬脸上, 现在轮到他被早露的视频骑脸,这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他就像被英国人切断漕运的带清朝廷一样慌得一笔,准备等待对方割肉。出乎意料的是, 早露却当着他的面把视频删掉,对罗夏说:“我不会用这个来威胁你,我立誓。” 罗夏皱起眉头:“是你拍摄的吗?” 早露点头承认: “是我,因为我看凛冬奔向男厕所而去,而博士也在那里,所以我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联想。” 说到这里她脸色微红,右腿膝盖蹭了蹭左腿膝盖,她调整了几秒之后说道: “所以,我克服 了去男厕所的羞耻心,去了那里,听到了单间里有动静。所以我就把手机伸了进去,拍到博士和凛冬亲热……” “不是亲热!” “我开玩笑的,是凛冬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而博士正在安慰她对吧。真厉害啊,我曾被凛冬揍过两次,所以我清楚她的力量有多大,在那样的疼痛下,博士一声没吭,就连呼吸频率都没变,我真的很佩服你。 这样的话,把凛冬托付给博士也放心了。” “托付给我?啊,你说的是凛冬的精神问题。”罗夏指了指自己,“不过,你这番决定未免草率,我们俩,我和凛冬之间还不够了解。” “至少目前来看,你是最有希望的人。既然如此,我就没有必要拿这个视频去威胁博士了, 你会自觉的去解决凛冬的问题。” “你自己呢?难道没有想对我说的话,托付我做的事吗?” 早露微笑着指了指时钟:“有啊,博士,工作的时间到了,你该好好工作了。” 早露之后不再言语,她去学习班上课去了。罗夏也被繁忙的事务淹没,不过,中途几次小憩的时候他都想到早露,欲言又止,想要了解切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永远的改变了这些孩子。 晚饭之后,罗夏花了一点时间,去了解学习班新入学的几个学生的情况。学习班的阶梯教室四角都装了摄像头,配发给干员的手机进入特殊区域会激发特殊功能—— 阶梯教室就是其中之一,当初拉普兰德被送进阿兹卡班——罗德岛学习班的正式名称,她根本没有学习的心思,而是在解析几何的课开始之后,打开书本与笔记本假装抄写记录,实则掩护自己舔图库里偷拍的德克萨斯。 结果,她的手机被强制锁屏,根本没法解锁进入。拉普兰德度过了人生最无聊的九十分钟, 等课结束之后跑出去,发现自己的手机又莫名其妙解锁了。 当然,如果有心想玩的话,她倒也能想出几个办法,只是每个方案都有一定的成本。而学习班的大部分人都是未成年人,入职罗德岛的寥寥无几,自然不可能投入金钱,只为了让自己在课堂上偷偷玩手机。 根据摄像头客观的反应,在讲课的头几分钟后,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少女们尚能维持新鲜感带来的热情。然而从古米睡着开始,困意就像传染病一样在人与人之间蔓延,烈夏是第二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凛冬是第三个,不过她至少知道把书本竖在自己身前。 真理和早露之间隔着凛冬,真理坐在靠窗的位置,在早露也忍不住打哈欠的时候,她仍然保持着清醒,钢笔在纸业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看起来,指望她们立刻成为好学生是不可能了。”罗夏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她们在学习班里的社交情况如何,这个我更担心。” 罗夏的担心没有错,在学习班里乌萨斯学生自治团自成体系,占据阶梯教室的边缘位置。 当古米睡着之后,她们唯一的社交牌面只剩下早露,然而早露在学习班并不受欢迎。 在早露来到学习班之前,她便是讲师们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尽管早露自己没做错什么, 但人的喜怒哀乐不总是讲道理,所以她就成了大家眼里“假正经的优等生”,在短期之内不可能在社交上有所收获。 早露自己状态也不对劲,视频里所展现的她眼神恍惚,失去了面对罗夏时的从容。这帮学生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多而且影响到了正常生活。 这让罗夏决心把她们的背景一个个都挖出来,哪怕用上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也在所不惜。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罗夏决定从凛冬开始入手。 于是,罗夏突袭了凛冬的宿舍,逮住了刚回到宿舍,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的凛冬。 “有空吗,凛冬?”他问。 “没空。” “你知道,罗德岛配发给你们的手机上有些惊喜,比如下载一些我录制的唢呐演奏,在你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突然播放一下,或者在你任何时候昏昏欲睡的时候直接播放一下。” 烈夏所受到的震动最大,她一个爱玩音乐的最怕乐器流氓,当时看向罗夏就有哭出来的意思;凛冬所受的震动是排在第二位的,但她咬着牙,为了莫名其妙的自尊死死盯着罗夏。 “顺带一提,期末考试不及格要穿制服上课是真的。除了真理和早露之外,你们的成绩我都有点担心。” “古米会努力跟上进度的,博士!” 罗夏给古米竖起大拇指,再看向凛冬,凛冬应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仍然沉默不语。 这时候,早露在手机上按动几下,凛冬的手机震动,她下意识的点开,她错愕的看向早露,早露则以竖在唇前的手指回答。 凛冬握紧了拳头,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博士的时候变成了克伦威尔,对他说: “我明白了。” 她跟着罗夏来到办公室,谨慎的食用了罗夏点的外卖。食物带来的安逸感在凛冬心里扩散。 结果,博士接下来的动作重新让她紧张起来。 她看到罗夏把门锁死,拉上窗帘,点上奇怪的熏香,最后,他关上房间一半的灯,让凛冬坐在她桌子对面,而他自己的身影则立于她背后,立于幽暗中。 熏香的味道让凛冬放松,而怪异的环境带来的怪异气氛让凛冬又提起紧张的区域,于是凛冬反复体验着收缩与扩张的感觉,博士还没动,她的额头已经出现汗水。 “你想干什么?”凛冬问。 她打定主意,如果博士真要对她做变态的事,她就直接揍翻他。不过,等待她的是一本摊开的书籍,是博士常常翻阅的《厄德堡手稿》。 “看看吧,凛冬。”罗夏说。 罗夏离凛冬很近,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缥缈之声。罗夏本不应该令凛冬害怕,但凛冬确实畏惧着罗夏,她背脊发凉,仿佛背后站着回首即杀的怪物。 凛冬大略看了几眼,翻动几页,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阅读,发现是童话故事后索然无味。 世界上的人们无法互相理解,然而他们的童话却有共通之处,都惩恶扬善,都渴望幸福, 结婚前后都是纯爱故事,既不会有被村娘唤醒的魔王,也没有在幻想乡时停的主人公,更不会和恶魔签订契约,以灵魂为代价,换取各样便利的能力。 罗夏手里的手稿虽然是孤本,但其中的故事凛冬早已经看过类似的,再者说,青春期的孩子往往会为了表现出与过去的不同,向幼稚告别,因而会趋向于另一个极端,比如小的时候喜欢童话故事的真善美,那么他“成熟”的时候,就会嘲笑真善美,而转向黑残深。 她越看越心浮气躁,于是指尖在纸页上弹奏的速度徒然加快,很快,她翻动了一个名为《龙》 的篇章,那里完完全全是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凛冬问。 “我也想要知道,凛冬,注意右下角的印章。” “一条龙?” “准确来说,是德拉克。” “德拉克,我记得真理的笔记本上说他们是,他们是什么来着?总之,别当谜语人!” 罗夏耸耸肩回答: “理论上已经绝嗣的维多利亚王族,但其实他们仍有存续。其中一人名为塔露拉,她是整合运动的领袖,乌萨斯军方与旧贵族的白手套。” 凛冬不知道什么叫白手套,但她听到了“整合运动”与“领袖”这两个词汇, 她像头发怒的熊一样猛的站立起来,转身看向罗夏:“你知道她吗?” “安心,凛冬,她已经不能再为非作歹了。”罗夏的视线闯入凛冬的视野,“告诉我,结合你的现实经历,如果让你写一个叫《龙》的童话故事,你会写些什么呢?” 骄盛夺目的光芒从罗夏的眼睛迸发,凛冬所有的安逸,所有的躁动,所有的入迷皆为罗夏敞开,她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奇妙的就像在经历一场梦境。 她迷迷糊糊的转身,重新坐下,对着空白的书页开始构想故事,名为龙的故事,结合自己现实的故事。 “从前,有一座名为切尔诺伯格的城市,这城市中有一个普通的家庭,做工人的父亲老是看报纸关心天下大事,从前是贵族家女仆的母亲则做全职太太,关心他们唯一的女儿索妮娅的未来。 索妮娅是一个叛逆的孩子,同时是命定的勇者候补,经过父亲的锻炼,她自信没有任何事能再击倒她,能再气哭她。 她平常每天七点左右起床,喝着美味的麦粥,吃新鲜面包和上等熏肉,和和和睦睦的家人道别之后,去名为彼得海姆的地方刷怪练级,从上午打到中午,然后去秘密基地休息,美美的睡一觉,一直到太阳落山时才回家,享受丰盛的晚餐。 小小的勇者索妮娅就这样一直练级,她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来,但她知道她的宿敌,一条邪恶而强大的龙终究会来。 可是其他人并不相信,他们嘲笑索妮娅是个傻瓜,索妮娅十分苦恼,有时候她会游离于练级场彼得海姆之外,去遭遇更多的怪物,去见识更多的风景。渐渐的,她在整座城市的勇者候补里都有了一个口口相传的绰号:冬将军。 索妮娅很喜欢这个外号,这个外号赋予了她荣耀的同时,也为她招来了更多的怪物。大家都想要这个帅气的外号转移到自己身上,于是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任何可能的怪物任何可能的方式袭击索妮娅。 战斗升级了,在拳头、血、汗水和呐喊里,索妮娅享受与怪物殴打与被殴打的过程,她变得伤痕累累,但也击败了更多更强大的怪物们,差不多已经从勇者候补变成了合格的勇者。 索妮娅就这样漫无目的但充实的游荡在城市里,她差不多已经把恶龙的事忘在脑后了。然而这时候,恶龙突然来临了。 恶龙来的十分突然,转眼间索妮娅就被困在它的牢笼里。它并不急于杀死牢笼里的牺牲品们,而是保持诡异的沉默。 后来,与索妮娅熟识的公主匆匆带着骑士们逃难到此,公主想要依靠索妮娅的力量来战胜恶龙,索妮娅欣然答应,而公主也顺势把索妮娅推举为新的领袖。 骑士们聒噪起来,他们不能容许一个外校生爬到自己身上,所以立刻发动叛乱。这时候, 索妮娅犯下了第一桩罪行:她用一把斧头杀死了所有的叛乱者” 第二百七十章 龙(17) 凛冬忽然激动起来: “不,这不是一桩罪行,是她们提着武器想要威胁我,这是正当防卫!” 她又改变了语气,恢复了之前叙述者的平静说: “你很清楚,那远超正当防卫的范畴。那些 可怜人一边不想被外校生领导,一边想要借助冬将军的战力抵御外部的威胁,他们并不强,只是人多势众给了他们一种能够逼你屈服的错觉,但他们还没有坚决的想要杀害你。 让我们回到故事中,勇者索尼娅解决了背叛的骑士们,活动室里只剩下真理公主、古米使女、不熟的学生们以及会动的校服怪物们,不过那些校服怪物们没有攻击你们的意思。 时间流逝,你们的口粮寥寥无几,总是有办法做出食物让你们填饱肚子的古米也没了主意。 同时,另一位勇者候补烈夏加入你们,她带来了一些食物,但于大势无补。 索尼娅心中怀着守护同伴的素朴感情,当同伴们逐渐被绝望淹没的时候,其中一个叫薇卡的女学生提议投靠恶龙军。 原来,有相当多的人们被关在了名为彼得海姆的练级场,彼得海姆一共有四座粮仓,两座粮仓消耗殆尽,一座被恶龙及其爪牙占领,还有一座最开始便被大火焚毁。 薇卡为了苟全性命准备出卖自己的灵魂,但勇者索尼娅绝不向恶龙低头,勇者的宿命就是与恶龙战斗。于是,你下定决心在黑夜潜入恶龙以及爪牙的据点,杀死恶龙,夺取粮仓。 这个想法很美好,只是不幸的是,恶龙的吐息第二座粮仓点着了,彼得海姆的幸存者们失去了最后的希望;那把火烧死了绝大部分恶龙的爪牙,也毁灭了校园里最后一丝秩序。失去希望摧毁了受害者们的理性,失去秩序则摧毁了受害者们的敬畏。 学生们毫无顾忌的展开生存之战,他们从人退化成了野兽,甚至都不知晓彼得海姆周围的屏障已经撤离。在烈夏的指引下,浑浑噩噩的索尼娅和剩余的同伴们穿过地狱绘图,来到学校外面,发现了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更悲惨的光景。 最后,你们被一位善良的国王派出的军队找到,收留,在新的王国继续作为勇者战斗,看着周围精神不振的同伴们,你庆幸她们活了下来,又深深自责没有尽到领袖的责任。” 凛冬喃喃的说: “是的,我无数次回想那件事,如果我能变得更强,做出更正确的判断,能够活下来的同伴就会更多。我仅仅是为了这件事而后悔!” 作为旁观者的罗夏看着凛冬“精神分裂”的这一幕有些毛骨悚然,现在的凛冬有两个,一个扮演陈述者,描述一个并不有趣的“童话故事”,并审视勇者索妮娅,也就是凛冬在切城事件里犯下的罪行,而凛冬则为自己进行软弱的辩护。 想来,思想的冲突已经折磨了凛冬许久,所以她才会半夜醒来,所以早露才会说凛冬的精神情况有问题。 罗夏差不多已经能从凛冬的《龙》中了解到切城宏大的悲剧里属于她的一部分,面对能让大人崩溃的惨剧,还是个孩子的凛冬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凛冬现在的压力很大,她的嘴唇抿成苍白的颜色,与用力攥紧的拳头突出的指关节同色。 她的眼眸向着灯火,映出的却只是一片混沌,汗水从她的额头浮现,在下巴处滴落,在桌面上留下晶莹而痛苦的痕迹。 罗夏准备结束今天的事情,他打算分三次弄清楚凛冬身上所发生的故事,以免凛冬被自己的痛苦压垮。只要打开窗帘,打开电灯,撤去有特殊效果的熏香,用无形之术再暗示凛冬一次, 她就能够恢复往常的模样。 就在他要拉开窗帘的时候,他的背后有温软的触感扩散,滚圆的手臂从他肋下穿过,抓住了他的手腕。 带球撞人的位置告诉罗夏,背后的人与他身高相仿,而随着拥抱而来的绿茶味香水把背后来人的身份指向一个具体的人物。 他回去头来,对上异色瞳的时候便明白自己猜对了答案。早露从背后制止了他,她虽然没有施加熊的力量,但罗夏在她的怀抱里无法动弹。 罗夏心虚的看了凛冬一眼,总觉得当着凛冬的面被早露抱着有种微妙的……背德感。所幸, 凛冬尚沉沦在苛责与辩护的矛盾里,虽然看见了罗夏被早露抱着,却没有对这幅画面产生什么情绪。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罗夏问。 “博士锁了门,但我有钥匙。原本我打算色诱你,然后把钥匙偷出来配对,但我幸运的成为博士的助理,这种低级手段也就不需要了。” “你听了多久?” “几乎全部,切城的事是我们共同的回忆,但我是后面才和凛冬发生接触,因而前半段的故事我不甚了解,于是就躲在沙发后面,和博士一起听了。” 罗夏苦笑道: “原本,只有我一个人会因为侵犯凛冬的隐私权而被她殴打,现在你也可能要挨揍了。” “如果以凛冬和我的性格作为平面坐标的两端,博士肯定距离我更近一些,我们都是可以为了正确的结果而实施错误的手段的人。如果博士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我。” “在理解你之前请放开我,早露,索妮娅……凛冬已经足够痛苦了。” “如果你这次放弃了,那么下次你不得不从头聆听凛冬的苦难。她的苦难是一个结,不可能有存档点这种东西。所以想要了解她的苦难,你必须一口气从开始听到结束。” 早露的吐息弄得罗夏脖颈痒痒的,她姿势暧昧,却语气严肃的对罗夏说: “凛冬已经足够痛 苦了,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把她的心理问题尽快解决比较好。” 因为害怕喧闹会惊醒凛冬,所以罗夏说话很小声,反抗也不甚激烈,他就那么被早露抱着重新看向凛冬。 凛冬又开始以叙事者的视角说道: “仔细回想的话,故事真的有那么简单吗?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自己,把自己周边的环境美化。 你从不是什么勇者,你只是切城普通的工人家庭出身的普通少女。你的父亲通过报纸关心国家大事,是因为他失业之后无事可做,你的母亲操持家务,年纪轻轻却垂垂老矣。 想想看,你的父亲是家里唯一有工作的人,当他的收入断绝之后,你家里还能吃得起白面包、细麦粥与香肠?那些你不曾吃过的东西只是为了遮掩你在另一个地方吃过的另一种东西。” “在被困在彼得海姆的时候,”凛冬喃喃的说,“我所吃过的杂草粥、干硬的黑面包与成分不明的肉……” 当幻景被揭破,凛冬回想起真实的时候,呕吐欲从胃部涌向喉咙,然而凛冬没有什么可以吐的时候,所以她抓着自己的喉咙,一副难受痛苦的模样。 然而,另一个凛冬却毫无怜悯之心,接着讲道: “你不是勇者,没有怪物给你练级,你只是 和其他的学生团体互殴,筋疲力竭的在空教室休息,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家。 父亲经常打你,母亲为你的前途操劳,无论在他们还是你自己心里,你都很难有‘未来’ 这个东西可说……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 “还记得你救下的那个女学生吗?你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她被人欺负殴打的时候,你救了她;而第二面,就是整合运动的成员把学生们关在彼得海姆——你将之理解为恶龙把受害者圈禁后,你在教室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太弱了,所以在生存竞争里首先被淘汰掉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虽然难受却有更重要的事做。没有真理公主,只有你的青梅安娜,没有骑士们,只有狼狈不堪、带着惊恐眼神的幸存者们。 想想看,即便你很能打,在缺乏迂回的教室想要同时对付那么多人可能吗?所以当真理决定把领袖的位置让给你,而其他学校的幸存者表示反对的时候,你先下手为强,以不杀人就会被杀的理由,在反对者们的武器还没抓牢的时候,你杀死了所有的反对者。 这是正当防卫吗?这叫先发制人,你是个不错的刽子手,从把斧子砍进第一个人的脖颈, 到把最后一个人断头,毫不犹豫,从不手软。那些反对者既没能发挥数量优势,也没能认识到和一对一的战斗只是越塔来送。 仔细想想的话,所有人都该死吗?你只是懒得甄别,你只是为了末日里的安全感,而提前把所有可能的危险要素抹杀掉了。” 凛冬抱着自己的脑袋; “不对,我感觉到了威胁!如果我不抢先动手,那么他们做好准备之后,输掉的一定是我。我已经见过我救过的女孩可悲的下场,输掉的代价一定是死,我不愿意死!” “没人想要愿意去死,如果你乐意,当然可以用正当防卫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所以你在杀戮反对者的事件里并没有多少愧疚的成分。 真正折磨你的,是你犯下的第二桩罪行,那就是对贵族学生占据的粮仓发动攻击。你把他们当做恶龙讨伐,那么在讨伐的过程里,失手让粮仓起火的人是谁呢?” 凛冬捂住耳朵:“别说了!” “是你,是你引发了火灾,让学生们的争斗升级,让局势走向无可挽回的地步。你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但其实你是明白的,你鲁莽的勇敢在这件事里起到的负面作用,你的力量导致了更大的灾难。 没有恶龙也没有公主,没有勇者也没有怪物,没有香肠、白面包和麦粥,难以下咽的食物, 没有未来的生活,疲惫的同伴与绝望的生存环境才是那段生活的真正要素。你引以为傲的力量, 你身为领袖的骄傲都被无情的否定掉。” “住口!” “如果这非要改变成故事的话,凛冬,你不是更清楚吗?把贵族学生关到平民学校的整合运动是恶龙,放火烧掉第一个粮仓,让勉强和平相处的学生们开始争斗的幕后黑手是恶龙,聚集贵族占领最后一个粮仓,使得绝大部分人陷入饥荒的贵族学生会长是恶龙,失手烧掉了最后一个粮仓的你也是恶龙。 没人规定,只有勇者能和恶龙战斗,也没人规定,心怀正义理想的勇者不会做出恶龙的行径。勇者索妮娅,这就是属于你的童话故事,一个与恶龙战斗,最后化身为恶龙的勇者。” “不!!!” 凛冬抱着自己的脑袋,她对自己的批判结束了,而她的悲痛才刚刚开始。早露终于松开了罗夏,罗夏打开了窗帘,熄灭了熏香,打开灯光,他捧着凛冬的脸颊,对准了她泪眼婆娑的眼睛。 凛冬从无法自拔的愧疚里暂时醒来,罗夏递过来纸巾,她木然的盯着看了几秒钟,神智恢复正常后她才意思到自己在罗夏面前哭的一塌糊涂。 偏偏是在博士面前! 凛冬唯独不想在自己的竞争对手面前露出如此丢人的一面,她劈手夺过纸巾,飞快的跑掉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蹲在沙发后面的早露。 早露站起来对罗夏说道:“你现在能了解她所背负的苦难,她承受的压力了吗?” 罗夏点了点头,他的心情也沉甸甸的。早露接着说: “但还不是全部,你所了解的只是凛冬 视角所发生的故事,这件事尚存一些博士不了解的部分。” “比如说?”罗夏问。 “比如说,凛冬被饿的没办法,前去讨伐纠集贵族占领粮仓的贵族学生会长,那个人其实是我哟。” 早露指了指自己,露出空洞的微笑:“这样的话,博士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抛弃贵族的身份, 又心甘情愿挨了凛冬揍,如今又竭尽全力帮助她们的理由吧。 凛冬只是犯了错的勇者,而我则是真正的恶龙……晚安,博士,祝你做个好梦。” 早露的故事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裁纸刀从她袖口掉出,她弯腰捡了回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龙(18) (89→88) 罗夏为凛冬难受了一会儿,很快归于平静。凛冬的事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很悲惨,然而罗德岛人人都有几个故事,再富有同情心的人,不断的聆听类似的故事后都会流尽自己的眼泪。 人都有同情心,而同情心是激情的一种。所以当激情褪去之后,人们开始走向不同的道路: 有人面对悲惨麻木,有人用以标榜自己的道德立场,有人冷漠,有人利用别人的悲痛找乐子。 不过,幸好有一些人打算解决问题。 罗夏在思考如何推那些少女一把,威力升级版的银色妖僧拉斯普钦似乎有直接改变一个人人生道路的能力,不过今天凛冬在厕所里的痛苦震慑了他,让他必须思索使用这股野蛮的力量一步到位所支付的代价。 他为乌萨斯的少女们担忧了五秒钟,最后安然入睡,被闹钟干员星极叫醒的时候又是精神的一天。 罗夏有目的的接近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少女,经由白雪的提醒,他发现自己不是唯一关注她们的人。一个灰色短发、穿着不合时宜的乌萨斯防打击背心的消瘦姑娘正沉默的打量着她们。 “那一身是乌萨斯军警的制式装备,配置于切城军警中警长及以上单位,可以进行物理性射击和近身格斗,若是使用者具备源石技艺,他也可以把左轮手枪充当法杖,增幅自己的源石技艺。 你的表情似乎想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我家……曾经的伯爵家和一些共同的大布尔乔亚结成了同盟。你问同盟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对抗仇敌咯。 以我家为例,原本我家只是贵族的扈从,在大叛乱时期先祖背刺贵族上位,挥舞金钱大棒继承了原本侍奉的贵族的全部家产。 大布尔乔亚们的繁荣与特权,是从旧贵族那里掠夺来的,他们对我们恨之入骨,所以我们必须团结。而大布尔乔亚的团结靠的是利益,表现为金钱。 所以,我家和切城本地有头有脸的大布尔乔亚家通过在名下产业交叉持股的方式,在经济生产上变成一个垄断组织,而在政治上则是坚实的同盟。 切城本地的军警是大布尔乔亚的同盟掌握的一股可靠力量。同盟极为重视对他们的武装, 而我又是下一代爵位的继承者,所以我参观过我家持股 15%的兵工厂,了解到了切城军警的配置。” 为罗夏解说的是早露,她看起来有些睡眠不足,就连冷水与化妆品也不能遮掩这一点。早露打量着打量着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灰发少女,皱起眉头。 “奇怪了。”她嘟囔道。 罗夏忙问:“怎么了?” 早露皱起眉头: “她头发剪的好乱,这不是发廊里的托尼老师剪出来的头发,更不像专业的理发师。从切口来看像是自己胡乱剪的。” 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罗夏不禁莞尔:“你还能看出些什么?”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那女孩接受过军警训练,不过看起来不大专业,大概是亲朋好友里有乌萨斯军警,教了她几手。” “真意外,我还以为你过去是深闺大小姐,坐在书房里安静读书,没事绣绣花做女红的那种。” 早露耸耸肩:“如果不是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的话,我大概要作为联姻工具被那样养了。” 注意到早露的目光,那位灰发少女离开了,罗夏知道她是自家干员,但一时间叫不上名字, 于是去找白面鸮调出档案,接连选中“乌萨斯”、 “女性”、 “未成年”词条,很快找到了正主。 那姑娘代号苦艾,15 岁,果然如早露所猜,是切城某军警之女,她的档案很长,因为她向罗德岛毫无隐瞒的叙述了她视角里切城的惨剧。 切城军警如何在绝望里被全部消灭的故事罗夏早已知晓,阿米娅唤醒他的当天,罗德岛在撤退的途中还遇到了一支幸存的乌萨斯军警队伍。 阿米娅那时候天真的提议两方联合应对整合运动的威胁,但军警却因为他们感染者的身份而排斥他们。不过,从客观上来说,军警们的顽固头脑使得罗德岛获得了最大化的利益。有切城军警阻击整合运动,罗德岛武装人员的撤退速度大大加快了。 苦艾的档案为切城军警的绝望补充了诸多细节:比如整合运动一开始在城市掀起暴乱的时候,被错误信息诱导的军警们试图控制局面……实际上,他们生存率最高的选择是收缩力量聚拢到一个区域进行防守。 不过,他们本就有维持治安、镇压感染者运动的使命,所以他们轻率的把队伍分割成小股派往各个街道,然而这一次面对的却是有准备的武装组织。 苦艾原本被整合运动的部队(从她的描述来看是爱国者的游击队)看守在学校,爱国者原本是不想要学生被外面崩坏的世道祸害,游击队控制的区域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所以苦艾所在的中学的学生们是幸运的,而梅菲斯特所在区域的彼得海姆中学是不幸的。 苦艾逃出来后,与一支军警队伍汇合,最初这队伍在维持秩序,然而,当他们保护的市民因为饥饿开始袭击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职业精神崩溃了,变得和其他市民没什么两样,为了生存下去用尽一切手段。 或许,是因为女性生存力更高一些的原因,苦艾成了这支队伍里唯一的幸存者,之后幸运的被罗德岛的救援队伍发现,顺势一块带到罗德岛上,康复之后就在罗德岛工作了。 当然,档案没告诉罗夏为何到了现在,苦艾身上仍然穿着不合身材的装备,以及她为何关注彼得海姆中学的幸存者们,想来必定有她的理由。 而且,她的精神状态也很糟糕,有一定的自毁倾向,在任务里病态的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人, 以此才能获得片刻的满足感,但很快她又变得沉默寡言且阴沉,如同一朵移动的乌云。 救五个人是救,救六个人也是救,事到如今罗夏不介意有人加塞……或者说,是他主动把苦艾加入了乌萨斯全家桶。 他又花了两份蓝毒甜点的代价,找白面鸮打听了苦艾的八卦。要说罗德岛干员的第一手消息,还是问掌管维护罗德岛公共档案的权限鸮比较靠谱。 令人遗憾的,苦艾在任务里的风评尚可,但她没有朋友,事到如今,罗夏也只好正面强攻, 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话,挖掘苦艾身上的秘密。 罗夏拜托了白雪,等她找到人后就给他发送定位,五分钟后,他在必然的转角遇到了必然的人物,只是苦艾手里偶然拿着的硬化法棍长面包戳在了他的喉咙上。 哪怕莱茵拳皇塞雷娅的喉咙被人突然来一下,也会因为窒息而在接下来的几秒失去战斗力。 罗夏只可能更糟,在兽医嘉维尔规划着回乡路的时候,早露和苦艾一左一右把他架到了医疗部门。 嘉维尔在是医疗领域的矮子,也是战斗领域的巨人,她第一眼就捕捉到了罗夏喉部的红印, 从他残留痛苦的表情里理解了他的受伤方式,那是专业杀手最喜欢攻击的部位,因而抓住手边的战锤说道:“刺客?” 苦艾用苦闷的声音回答:“我抱着食堂卖剩的法棍面包赶路回去,然后转角处遇到了博士……” 嘉维尔惊道: “天啊,那玩意放几天之后我咬起来都觉得牙酸,你买回去之后是想当行凶兵器吗?” “不,只是储备物资。为了应对饥荒,我要提前准备能放很久的食物。” 苦艾的表情十分认真,嘉维尔刚想吐槽她的被害妄想,但想起自己也是切城救援队的一员, 想起那些死掉后什么都留不下的人,顿时理解了苦艾的 ptsd。 为了缓和气氛,嘉维尔看向罗夏说:“博士,你可真够倒霉的。” “谁说不是呢?” 罗夏捂着嗓子说话,他的声音有些走样。鉴于博士的重要性,嘉维尔就不提着锤子亲自给他治疗,而是去叫今天的轮班医生。 早露看了眼时间,再看看博士,露出犹豫的表情,罗夏做了个“不必纠结”。她也就释然的离开了。不过看她失眠之后的疲惫表情,她有很大可能在课堂上加入睡觉大军的行列。 罗夏目送早露的身影消失,转向苦艾说:“辛苦你陪我一会儿了。” 苦艾摇了摇头:“我的错,我补偿。” 罗夏在与苦艾相遇的时候,他本有机会躲开那一记乌萨斯突刺的,但他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因苦艾“光荣负伤”,那么按照苦艾的性子她一定会陪伴他,直到他没事才会离开。 用微不足道的伤痛换来和苦艾合理接触的机会,罗夏觉得很划算。当然,如果他可以控制受伤的位置,他可能会让自己的手臂承受这一击,喉咙被戳中的感觉太难受了。 罗夏和苦艾聊了一会儿,苦艾像是过年被拎到亲戚家的孩子,面对罗夏十分拘谨,几乎都是罗夏问,她答。问了几个寻常的问题后,罗夏假装好奇的说:“你没加入组织吗?” “什么组织?” “乌萨斯学生自治团,我看里边都是和你年龄相仿的孩子,一些乌萨斯干员也和她们走动, 我以为这是乌萨斯人组织的小团体。” 罗夏一边说一边观察苦艾的反应,听到他提及学生自治团的时候,苦艾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的表情也变得凝重,又飞快的恢复正常表情。 “我和她们不认识。”苦艾说。 “所有的朋友都是从不认识开始的,而且她们也不是一个学校的人。我看你闷闷不乐的, 还是交几个能吐露心事的朋友比较好,或者也可以说给我听。” “博士……和她们很熟?” “不算熟,但我给了她们一个她们热切得到的任务,该怎么说……有些信任基础了,她们还和我说了过去的事。” 罗夏释放了一个饵,他用含混不清的表述让苦艾误以为他有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她本性老实,又是个孩子,所以被情商为零的博士骗到,吞下了诱饵。 “她们和博士说了什么?”她问。 “一些悲惨事,具体内容恕我保密。与外表不同,你看起来很关心她们的事啊。” “?!” 苦艾的表情变得更苦闷了,她在心里斗争了一会儿,在罗夏被医疗干员治愈完毕之后,对他说道:“博士对我的事也很感兴趣,我们用情报换情报。” “现在吗?” “不,我会把时间和联络地点发到你的账户。” 苦艾一副保密的态度,罗夏也不好和别人说。不过,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惊人的,晚上的时候早露就毫无理由的感觉到,借口去塞雷娅那里打拳的博士其实是打算偷偷和什么人幽会。 早露用“我是博士的助理,我要为他的安全负责”的理由说服自己,瞧瞧跟在后面出发, 没想到半路的时候,遇到矮小(以早露的标准而言)的冬将军,两人尴尬的的对视。 “我要保证博士的安全。”早露说。 “我觉得那个苦艾不太对劲,她老是看我们,如今又接近博士,难说不是过去结过梁子的人,现在要找来报仇。” “你有印象?” 凛冬摊手,理直气壮的回答: “我怎么可能记得,我揍过的人那么多,每个人的长相都记住我恐怕做噩梦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和我们结了梁子?” “感觉啊,你又是为什么?” “我说过了。” 凛冬皱起眉头:“早露,你那绿茶味的撒谎技术从来就没长进。” 早露挑挑眉毛:“我感觉博士背着我和什么小姑娘幽会。” “背着你?他又不是你的东西。” “他自然不是我的东西,但他是凛冬的目标。我在想,偶然妨碍一下凛冬,甚至把你的目标抢过来是件很有趣的事。” “你这家伙,想再挨一顿打吗?” “凛冬,如果我们在这里打起来只会便宜把博士约出去密探的人……等等,你知道是苦艾?” “你才反应过来吗?看来你的营养已经全都变成脂肪堆积在身上了。” “总比穿一条内裤进男澡堂都不会被认出来的平板电脑强。” 两人一路斗嘴,又在来到甲板上后收敛气息。今天的风很大,大到吊在舰桥上的华法琳感觉不适开始抱怨,也增加了她们偷听的难度。 苦艾约博士面谈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今晚的天气,但她在下风口,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绿茶味。所以发现罗夏之后,她严肃的说道:“你还带来了别人?” 罗夏摇摇头:“没有。” “那么,博士被人跟踪了。” 苦艾抓住博士的手转移,早露与凛冬对视一眼,悄悄跟上。两支队伍在罗德岛内展开了一场追逐战,最后罗夏安稳坐下的时候,他发现回到了凛冬和他躲过的那个厕所单间。 “这里足够安全,”苦艾插上门回头说道,“跟踪者是两个女性,根据常识判断,她们即便猜到我们有躲在男厕所里的可能性,下定决心进来也要花费一定时间。” 不不不,那两位可不是什么有常识的人,她们一个敢把男人推进单间,一个敢来男厕找人。 罗夏在心里说。 这不是可以对苦艾说的事,所以罗夏保持沉默。苦艾靠在角落,手里拿着手枪对准门口的方向,一边和罗夏聊天说:“关于我的事,博士了解到了哪种程度?” “档案里记录的事。” “这样啊,那我可以告诉博士,我盯上彼得海姆中学的幸存者,只是为了寻求真相。” “什么真相?” “我父亲死在那里,他是在校园里死的,致命伤在身前,表明他不是与整合运动,而是在校园里的什么人战斗后死亡的。” “你怀疑是那所中学的学生杀了你父亲?” “不是怀疑,而是一定。我问过霜星,得知在我父亲死的那个时节,梅菲斯特的人被罗德岛的队伍所吸引,已经离开了学校,那时候秩序还没有完全崩溃,切城军警的同行与市民都不可能攻击他,他是个好警察,在城里没仇人。” 苦艾的身体颤抖一下:“他和我约好了,到了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郊游,去看盛开的花。 他失约了,但这不是他的错,他是为了帮助学生去的,可是他却被他想救的人背叛了……我一定要查明白真相!” “就算是关在彼得海姆的学生干的,但未必是那五个人。” “我知道,但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五个人是我唯一能接触到的线索。” “可是你只在远处徘徊。” “我不擅长话术,更担心打草惊蛇。” “如果她们真的是蛇,那么至少有一条蛇已经注意到了你,并通过你身上的装备判断出了你的大致身份。”罗夏说。 “是罗斯托夫家的大小姐吧。” “早露?” 苦艾点点头: “她现在是叫这个名字,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在切城,她差不多算公主一样的人物,我就读的寄宿学校,男孩子们总是很起劲的谈论起她,说娶了她就能少奋斗五十年。” “那你听说过凛冬吗?” “冬将军索妮娅,我听我父亲说过,他说那小鬼年纪轻轻就让人头疼,长大之后可能要做黑道大姐头之类的。” “实际上,娶了我也不可能少奋斗五十年,我对我的配偶要求很严格的。” 新的声音加入对话,苦艾反射似的举起手枪对准声音的源头,可是在她后方,一只手伸下来,像是铁钳一样紧紧箍住苦艾的手腕。 “我可不会做黑道大姐头,不然我会把我妈气死。” 早露与凛冬一左一右趴在隔板上向下张望,不难想象此刻有两个马桶正承受着美少女的压力。罗夏原本还想从苦艾这里获取更多信息,比如从苦艾的视角下的早露与凛冬,可惜不成了。 凛冬手撑着隔间板直接跳了过来,她稳稳落地,插入苦艾和罗夏之间,靠着罗夏而面对苦艾。早露没那么灵活,她先用攀爬的方式跨越隔板,再跳下来,结果落地不稳坐到了罗夏腿上。 被美少女坐在大腿上满足了罗夏的虚荣心,但老实说,早露的体重匹配了她发育良好的身材,罗夏在被冲击的瞬间一下子腿麻了,几秒之后痛觉传来,三只手不约而同的在他嘴巴上叠加,把他的叫喊堵在嘴里。 因为外面响起男人的声音。 罗德岛只有在部分区域可以抽烟,厕所属于其中之一,罗夏屏气凝神,听外面说话,貌似是一个老烟鬼带新入门的小老弟吞云吐雾。众所周知,烟鬼们凑到一起,抽烟只是助兴项目, 最重要的是一起侃大山。 外面的人侃大山侃的愉快,里边的罗夏叫苦不迭。凛冬觉得外面的人不会很快离开,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早露坐在罗夏腿上的背影,心里涌出她自己也弄不懂的感觉,自己干脆也坐了下来。 凛冬比早露轻,但她仍然把罗夏压的腿麻。苦艾也在角落里抓住罗夏一条肩膀作为支撑。 如果外面抽烟的人突然觉醒了透视的源石技艺,就能发现博士与三位少女贴贴……准确的说是三位少女摁着博士贴贴。 早露的绿茶香水味,凛冬的烤肉饭味,苦艾身上枪油的味道传来。又被更浓郁的烟味掩盖, 没有被外面的人察觉。 外面的小烟鬼抽了一根就走了,而年纪较大的那个又抽了两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罗夏平常就不喜欢烟这种东西,公报私仇的情绪下更是想过推出禁烟令。 但想想烟草行业的利润,以及能少发几年的养老金,他心字头上一把刀,忍了。 好不容易捱到剩下一个烟鬼离开,早露松了口气,结果她摇晃一下,身体失去平衡,直挺挺的向罗夏的方向砸来,而罗夏的腰则和陶瓷蓄水器来个爱的拥抱。 罗夏一乱,凛冬与苦艾也被他牵扯,连带着向他倒去。凛冬用头顶命中了罗夏的下巴,苦艾则重新撑住了罗夏的肩膀,自上而下的冲击力让他的腰与蓄水器更进一步,所以他的腰又受了一次迫害。 半分钟后,早露红着脸出来,一脸歉意的看着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下巴的罗夏。罗夏叹了口气说:“来我办公室,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 早露看了眼时间,尴尬的说: “博士,我们回到你办公室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惊蛰女士说女性干员不宜在博士的办公室待到十点之后。” 罗夏摊手: “众所周知,人天生有一种倾向,那就是打破规则。自由的漫画家可以画出炎拳和坏女人,为什么大家喜欢,因为这是对传统套路的叛逆,这是自由的感觉,大家都喜欢自由。” “好吧,我也想尽快解决,失眠的感觉真的痛苦,凛冬也一样吧。” “我又没失眠!” 早露扬扬手机:“你今天课堂上睡得很踏实,都流口水了,我拍下来了。” “你不是在我之前睡着的吗……你诈我!” 抢在凛冬伸手之前,早露发给了罗夏,罗夏复制了两份图片,其中一份隐藏,另外一份当着凛冬的面删掉,总算平息了凛冬的不满。 白雪沉默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看着一个人出去的博士带回来三个女学生。罗夏给她们各自倒了一杯水,说: “苦艾想问你们一些问题,而你们也想搞懂苦艾的动机,这是交换情报的机会,尽管……这会唤醒你们不愉快的回忆。” “在你们从彼得海姆逃离的那一天,我在彼得海姆发现了我父亲的尸体,他是被学生们杀死的。身为幸存者,你们有什么线索吗?”苦艾问。 早露摇摇头: “那一天,烈夏回来告诉我们可以跑的时候,我们已经都饿的奄奄一息了,一开始我以为她是饿出幻觉,但后来看到学校外空无一人的时候,我确信了。” 苦艾皱起眉头:“请说重点。” “这正是重点,”凛冬接话道,“即便整合运动撤离,化为野兽的学生们也没有停止厮杀的意思,所以我们是从宿舍后方翻出去的,这一路上,我们没有见到你父亲的尸体。” “所以,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我似乎听到过一声枪响,”早露不确定的说,“但是因为我们从后门跑路,再加上我以为是学生们在厮杀,所以我就没有看。” “这样啊。” 苦艾的声音低沉下去,苦苦追寻的线索到这里中断了,这让她异常沮丧。凛冬挠了挠头, 而早露直接抱住了苦艾,苦艾身体一颤,迅速被早露宽广的胸怀攻陷了。 这还真是惊人的力量。 罗夏与凛冬对视一眼后,察觉彼此存着同一个念头。 “我相信你们所说的事情,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遇到彼得海姆中学其他的幸存者。 “苦艾 说,“我和父亲的春天永远不会到来,但我要继承他的理念,去守护其他人的春天。” “你已经在守护了,苦艾。”早露说。 苦艾有些消极的回答: “唉,可惜我什么都没守护住。你们也是这场悲剧的幸存者,真羡慕你们的坚强。” “我们……” 早露与凛冬对视一眼,尴尬的撇开目光,因为她们和苦艾一样,也在怀疑人生。 罗夏发现一件事,向同龄人诉苦后获得的宽慰远大于向年长者诉苦,尽管年长者看上去更懂得如何宽慰人,但年龄带来了隔阂,所以沟通起来产生了偏差。 罗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首先用无形之术了解每个人的苦难,然后把她们聚拢在一起, 由一人发言,其他人劝解,其实比他单独一个个说教的成功率要高。 像是凛冬这样的,实在不像他能用嘴炮说服的样子。 把她们聚拢起来很容易,但让她们当众敞开心胸出很难,哪怕是最天真烂漫的古米,也有有意识隐藏起来的事情。所以,环境,形式,手段……这种种一切烘托出的氛围才是关键。 如果能以她们最没有防备的方式让其入迷,在最放松的情况下被诱导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不仅说出来的人会更轻松,聆听的人也能给出更多乐观的想法。 罗夏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加键唢呐,摇了摇头,他清楚这门高雅的艺术对于乌萨斯的孩子们有些难懂,别看乌萨斯姑娘行事有些粗犷,却有一颗文艺又细腻的心。 阿米娅有概率接收别人的情绪碎片,又耍的一手好小提琴,是个不错的助手。为了达到目的,要不要从调香师那里要点安抚精神和调动情绪的香料备用呢?不,直接把调香师本来借来帮忙比较好。 罗夏思索着过程错误而结果正确之事,他思考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有些傻气,而有些干员会认为是可爱。比如对此刻的早露来说,发呆的博士格外有吸引力,就像一杯调制好的热巧克力, 等着她的嘴唇去吸取,等着她的舌头去品尝。 早露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被凛冬看在眼里,她不由得产生了警惕——对早露 x 博士的警惕,以及博士 x 早露的警惕,所以她说道:“他又在发呆了,我们把他叫醒?” “博士可能在思考些精妙的策略,这时候打扰他是不是不太好。”苦艾说。 “有道理,那么我们的交谈可以暂且停止了。”早露说,“苦艾从我们这里得到了情报,我们也明白了苦艾的意图。” “啊,嗯。” 早露牵起苦艾的双手: “不过以后欢迎苦艾来找我们玩,大家都是乌萨斯人,聊起来一定会有很多话题,对吧,团长。” 早露回头递给凛冬一个“别煞风景”的表情,凛冬则以表情回复“多管闲事”,她们的表情攻防胜过手中的武器,再回头看向苦艾的时候又恢复了平静。 苦艾犹豫了一下说:“我这样一事无成的人加入你们好吗?” “苦艾的思考太消极了,明天似乎是星期天的样子。”早露眼前一亮,按住苦艾的肩膀说, “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去龙门购物,无论何时找回自信都要从形象开始。” 第二百七十二章 龙(19) 星期天上午七点半,早露来到集合地点,苦艾已经等在那里,她仍然穿着那身朴素的衣物, 不过外面不合身的军警抗打击背心没有穿。 考虑到炎国与乌萨斯的紧张关系,一个乌萨斯军警打扮的人出现在龙门怕不是会被当场逮捕苦艾是想到这一点的基础上脱掉了那件背心。 “我知道那件背心对你很重要,你为了我硬塞过来的邀请,做出了牺牲。”早露上下打量了苦艾一眼,“你什么都没带啊。” “不,我带了一段绳索和手枪,都在我的腰包里。我是在罗德岛登记的术师,这点东西应该能带进龙门。”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早露掏出一顶绿色的帽子,戴在苦艾的头顶说: “我们毕竟是乌萨斯人,能不惹麻烦就不惹 麻烦。” “嗯。” 早露绕着苦艾转了一圈,弄得苦艾有些不自在,她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不擅长交际,有些吃不消早露的热情,特别这热情来自比她(159cm)高了足足 15cm 的早露(174cm)的时候。 另外,让苦艾感觉不自在的原因,是她下意识的把早露当做了未来的罗斯托夫女伯爵,虽然她不像凛冬那样反感贵族,但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太多关系。 苦艾想做警察,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想做警察自然是对公义有一份憧憬之心。正因为如此, 反复践踏社会公义的贵族们才让她讨厌……讽刺的是,军警们的装备、工资和五险一金都是贵族们支付的,在切城可以说是十分优厚的职业。 这让苦艾很矛盾,所以她装作看不见,不合作也不反对,仅仅是冷眼旁观,尽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这就是她的想法。 苦艾在切城见过早露一面,未来的罗斯托夫女伯爵来警队关怀基层民警只是政治作秀,然而她带来的价值 30 万的物资赞助却是实打实的,她的父亲在内的警队得以换上和维多利亚骑警队同等质量的装备。 苦艾作为警务人员的家属观看了大人与孩子演的一场猴戏。她那时候瞪大眼睛,努力想看同校男生们很起劲谈论的“女神”是个什么人物。 个子高,很漂亮,有气质,有涵养……并且虚伪,与平民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是苦艾对同龄贵族少女的最初印象,那时候早露……或者说娜塔莉亚·安德烈耶维奇·罗斯托夫虽然露出亲切的微笑,但她眼神空洞,精力分散,于是苦艾知道早露不是以自己的意志出现在这里,也不觉得出现在警队很快乐。 但早露依然出现在这里,装作自己是民众的一员,装作和警队打好关系,并装作这件事很快乐。 不知道她的财富、容貌身段和虚伪的魅力哪个对男生的吸引比较大。苦艾想。 眼下,早露又忽然出现在苦艾面前,她比以往瘦了,成熟了,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快乐, 只是她的虚伪没有变。以前是为了掩饰她对于平民的轻视,而现在则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忧郁。 苦艾觉得这样的早露好些,倒不是她心理阴暗喜欢看人摔在地上,而是早露的快乐是真诚的,那个人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不是被社会运转的秩序逼成一个提线木偶。 另一边,对于早露来说,苦艾的角色大概介乎她的妹妹与洋娃娃之间,她是个独生子女, 听同学谈论起弟弟妹妹的时候总是很向往。在她还有权有势的时候,她有许多跟班,如果她开口的话,大概她们也不介意做她的妹妹,只是她不喜欢这样的妹妹。 加入乌萨斯学生自治团后,她觉得古米那样可爱天真的孩子也不错,但看到古米饥饿时候的疯狂表现,她觉得这个妹妹不行,而苦艾就很对她胃口。 苦艾凝视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时候,早露也在凝视苦艾,她甚至有意把自己团队的人当做饵料,好获得观察苦艾的乐趣。所以在罗夏看到苦艾的时候,早露才能为博士介绍那么多,并把自己的熟悉合情合理的归为她对切城军警的熟悉。 早露上下打量了一眼说:“虽然有些瘦,但你的身材还不错的样子,至少比去男澡堂都不会被认出来的洗衣板强。” “哼,早晚有一天你那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得垂到肚皮上去。” 早露回头,看到穿着男装的凛冬和穿着乌萨斯传统服饰的真理并肩站在一起。在她们身后, 烈夏背着吉他包,而古米则看着手账本上的采购物资。 “你来迟了,凛冬。”早露说。 “把凛冬叫起来需要一些时间。”真理说。 “我就直说了吧,我根本不想来。”凛冬满是不耐烦的表情, “你们想去的人直接去就完了, 干嘛要拉上我,早露你讨好我,我也不会和你做朋友!” 真理冷静的指出:“凛冬,我想早露叫你出来是为了让你拎包。” “真理,瞎说什么大实话。”早露笑眯眯的说。 “真理要去买侦探小说,烈夏要去买吉他弦,古米要采购食材,凛冬负责凛冬。”站在小姑娘们后面的罗夏指了指自己,“那么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早露回答: “我们这些人都是未成年,根据凯尔希医生的新法令,在非任务状态下,罗德岛未成交人员必须在大人的陪同下才能外出行动。” 这项法令是罗夏和凯尔希讨论出的,旨在加强罗德岛未成年人的安全问题,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罗夏本来会有一个悠闲的星期天,只用做半天工作便可以待在罗德岛放松, 本来他想和初雪在阳光洒满的长椅上睡一觉……这事显然是不成了。 “这事我不是更无辜吗?”罗夏身后响起一个无奈的声音, “我原本想吃完早餐回去睡一觉 的,却被迫坐在了梳妆台前化妆。” 罗夏看向身后的陈,恬不知耻的笑笑,他不情愿的被早露推进食堂,偶遇陈的时候,想到陈与塔露拉战斗之后情绪不佳,一直处于自闭状态,所以他顺势把她邀请了过来好散散心。 对龙门来说,陈的身份比乌萨斯还要敏感,所幸化妆术是门能够改变人的容貌艺术,更幸运的是罗德岛有懂行的人。 一行八人向龙门进发,根据每个人的需求,早露在很短时间里就对着龙门地图规划出一条行动路线。这让罗夏更加坚信早露的才华在后勤部或者行政部才能完全发挥,拎着一件奇怪的武器进行奇怪的战斗,有些浪费她的才华了。 罗夏对着早露的背影叹息,落到陈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之前的时候,因为职业习惯她很关注这次出游的组织者,然后注意到早露目光有意无意总往博士身上落。 是个很懂得利用自身优点转化成优势的人。陈想。 这让陈想起了叉烧猫,如果叉烧猫能够有早露对付男人那股聪明劲,大概博士已经被叉烧猫拿下十回了。不过,叉烧猫是个憨逼真的太好了,罗夏是属于她的,应该由她来杀了他。 诶,我为什么会想杀了博士? 陈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有时候她会感觉自己不再属于自己,一些陌生的想法会在脑海里产生,比如她和博士之间没有足以产生杀意的回忆,但她依然产生了杀死博士的念头,就像呼吸喝水一样自然。 同时,她对魏彦吾的恨意则越发深刻,每当回忆起自己亲人的时候,狂怒就在她胸膛里积聚,视野里的一切都因为怒火而扭曲变形。 她试着去娱乐,可是怒火让她无法取得任何快乐;她曾试着用锻炼的方式发泄多余的精力, 可是拿到赤霄的时候,她就产生了让赤霄饱饮鲜血的念头,她和赤霄同样干涸。 陈还试图借助药物,可是负责她的医疗干员拒绝给她开药。陈明白,这类治疗精神的药物容易让患者产生依赖性,并且变成一个安静的自闭孤儿,罗德岛的医生是为了她的健康考虑才没有开药。 奇妙的是,回到龙门的时候,压住陈身上的重负突然消失了,她轻松的抬头挺胸,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阳光照耀下的城市的喧嚣。 被胃痛折磨几个小时的人,哪怕仅仅是停止疼痛都能在平常中体会到幸福,而被折磨了一段时间的陈此刻的幸福更是难以言喻。她浑然不觉自己笑的像是第一次进城的村姑,罗夏偷偷拍下陈傻笑的样子,还是一份隐藏一份留在图库里,那么万一不甚被陈翻到,他还有的看。 第一站是书店,不消说,这里是真理的主场。文学少女对于在重重目光下挑选自己喜欢的侦探小说一事有些害羞。 古米没有进入,她踩在人行道与车道之间的围栏上摇摇晃晃的走路。罗夏觉得她有点作死, 刚想叫她下来,就看见古米被什么拌了一下,身体向着他这边倒来。 他站定,稳稳当当的接住摔下来的古米,两只手从不同的方向抵住他的后背,以防止他被古米带倒。陈与早露对视一眼,又同时偏过头去,感觉和这个孩子(大人)不大对付。 “哎呀,有些不小心。” 古米看着罗夏的面庞,傻乎乎的笑了起来。罗夏把她放下,刚想责备她两句,流风掀起了他的衣角,真理挤到他身前,脸色铁青。 罗夏从未见过真理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古米吓的瑟瑟发抖低下头去。真理朝古米投射严厉的视线,后者几乎怕的要哭出来。 “安娜!”凛冬喊了一句。 真理哆嗦一下,仿佛从噩梦里惊醒,她的身体松弛下来,摸着古米的脑袋说: “别走在这么 危险的地方,万一……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我知道了。” 罗夏看向早露,早露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他猜这与真理在切城的经历有关,所以真理去书店二楼的时候,他也跟了上去。 因为书店生意不好,而且店员的精力放在一楼出口,以防止客人偷书出去,所以二楼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没有摄像头。 罗夏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他追逐真理,而真理也意识到博士为她而来,她要逃走,可是二楼无处可逃,最后她被罗夏逼进了角落里。 “博士,对我出手可是要坐牢的。”真理说。 “有防范男人的意识很好,但你这个样子,反而会戳中犯罪分子的施虐心。” 真理用书挡住从下巴到胸口的范围,罗夏的阴影投在她挽在胸口的发辫上。她(156cm)比罗夏(175cm)矮了 19cm,在气势上先弱了一截。 不过,她浅青色的眸子丝毫不见动摇,罗夏以为她会慌一下的,谁知道她镇定的说道: “博 士是根据刚才的表现联想到我在切城的过往。早露在撺掇你揭露我们的过去,对吗?” “虽然这句话让孩子很讨厌,但我还是要重复一句‘这是为了你们好’。” “如果我拒绝呢?” “你很馋我办公室里的藏书吧,以前我可以免费给你看,但如果你不能令我满意的话,我不介意要让你进行某些工作,来换取看书的权利。” 真理想到了许多事,在沉默中变得脸颊绯红,目光锐利如刀。罗夏也变得不安起来,怀疑真理脑补了一些糟糕的场景,然后把他批判一番。 “好,我答应你,今天晚上我会来你的办公室说明你感兴趣的东西。但作为条件,你不要对凛冬出手,试图揭露她的过去。” 可我已经全知道了啊。罗夏想。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拿一个失效的承诺和真理完成交易。如果可以,他更想要这些少女主动说出自己的过往,而不是被无形之术命令后一边叙述一边自我审判,看到一个人精分怪瘆得慌,总能唤醒罗夏的不安。 真理绕开罗夏快步离开,罗夏又在二楼装模作样挑选了一小会儿,才两手空空的下楼。大部分人都没关注她,但陈与早露的鼻子几乎同时闻出了博士身上的味道,并很快确定了来源。 第二百七十三章 龙(20) (88→87) 除了真理买了两本侦探小说和一本哲学书之外,其他人对拓展见识并没有什么兴趣。于是他们转移到了第二站,也就是百货大楼,里边有家卖音乐器材的,质量在龙门首屈一指。 烈夏是音乐狂热爱好者,可惜她的钱包并不狂热。她兴冲冲的来,发现自己比起琴弦更想要买专业音乐制作设备。这时候,罗夏拍拍她的肩膀,在其他人怀疑的目光里把烈夏带到一边。 “有什么事吗,博士?” “这家店是我一个熟人名下的企业,如果我和她说话的话,大概能有一个不错的优惠力度, 那样你就买的起了。” 烈夏大喜,像小猫一样扒住罗夏的手臂摇晃,罗夏乐道: “到底是个孩子,不过临时又来讨 好我是不是有些晚了?” “博士你有事但凡吩咐,就算神我也杀给你看!” 姑娘你这价值观有点危险啊。罗夏想。 他摇了摇头: “烈夏,别许下那么轻率的承诺,有些事你没法兑现。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就帮你的忙。” “什么事?” “告诉我你在切城的往事,从被关起来到逃离,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罗夏直接问出来的心里也有些忐忑,怕烈夏触发了什么 ptsd 当场和他翻脸,谁知道烈夏还蛮好说话的,她点头说道:“可以啊,什么时间?” “明天晚上吧。” “行,那时候我去办公室找你。”烈夏露出讨好的笑容,“那么博士承诺的事……” “等我一下。” 罗夏给诗怀雅打了个电话,首先寒暄一波,然后直奔主题,随后又抛出一起玩的客套话, 诗怀雅开开心心的给店长打电话,很快就回复搞定了这件事。 既然搞定了这件事,诗怀雅暂时在罗夏没有价值了,于是他很快挂断了电话,朝烈夏比了个 OK 的手势。 “乌拉!” 烈夏欢呼一声,给了博士一个爱的拥抱,兴之所至,她还抱着博士转了一圈……不是水平方向,而是上下方向,于是罗夏体验了被鲁智深无辜迫害的杨柳的感受。 “你至少给我打个招呼啊。”罗夏无语的说。 烈夏摸着后脑勺不以为意的笑笑:“哎,以前打习惯了,总是先下手再补理由。” “即便果决到这种程度,你还打不过凛冬?” “凛冬抗击打能力可强了,哪怕在罗德岛同职业里,她也算强的。” 罗夏点点头:“这倒是。” 烈夏引起的小小骚动吸引了许多目光,路人的目光很快消散了,但同行者们的目光却长久的落到他身上,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真理皱起眉头:“我一直在想,烈夏是不是也该到了警戒男人的年龄。” 凛冬也皱起眉头: “的确,以前烈夏对男女一视同仁,反正都是最后要锤倒的货色,所以对不能锤倒的人缺乏防备。” 你们俩是哪来的女儿进入青春期的父母啊! 真理与凛冬装大人,罗夏还可以纯粹一乐,不过早露与陈的凝视,他就有些捱不住了。前者是客套但不知道让人在想什么的笑容,后者则直接表达“你这家伙在搞什么”。 “我认识诗怀雅,顺便帮了烈夏的忙。”罗夏辩解道。 “诗怀雅……”早露皱起眉头, “我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啊,是做外贸生意的那家企业的女继承人。我小时候被长辈教育的时候,她是‘别人家的孩子’。” 陈冷笑道: “如果你对她抱有憧憬之心,恐怕在你看到她的瞬间要幻灭了。有的人,你远看是个巨人,走近之后发现他是巨人肩膀上的侏儒。” “不管我是憧憬还是讨厌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已经走向新生。” 陈撇了凛冬的背影一眼:“追随她?” “我有我的主意,但在还清我欠她的之前,是这样,她可是我的恩人呢。” 同为被剥夺了过往的人,陈对早露的态度有微妙的在意,特别是早露宣称凛冬是她的恩人的时候,陈闻出了绿茶味的香水……好吧,是产生了“早露在说谎”的感觉。 等烈夏结账填好地址,明天就会有送货员把她买的东西送过去的时候,她激动的又要给罗夏一个拥抱,被凛冬拦住了,而真理扯了扯他的袖子,冷淡的说道:“精神损失费。” “???” “烈夏本来就很吵闹,你赞助了她乐器,我没法看书了。” “那来我这里看吧。” 真理后退了一步,罗夏没好气的说道: “侦探小姐,如果我是个罪犯,你至少得收集确凿证据才能给我定罪吧。” “我不是侦探,所以不需要确凿证据。” 苦艾面对这样的气氛无所适从,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孤零零的站在人群里,不过很快她就有的忙了。乐器店上面就是卖服装的地方,衣服质量好款式潮花样多,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太贵。 苦艾是个朴素的姑娘,现在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不知所措。不过,早露一双慧眼总能发现这些行货里最便宜的部分,算是她的习惯与现实之间的妥协。 早露在苦艾身上略比划后,就推着苦艾进了试衣间,悄悄来到博士身边说: “待会儿多夸夸 苦艾吧。” “我就是再笨,也不可能说她难看啊。” “我的意思是,让苦艾感觉到你认真思考之后才决定赞美她。” “也就是说,不能让她感受到敷衍。”早露犹豫一下,说道,“如果我穿一套衣服出来,博士会说什么?” 罗夏不假思索的回答:“很适合你啊。” “那么我又换了另一件后给你看呢?” “还是很好看啊。” 早露交叉手臂:“NG。” “那我换个描述?” “不,你说‘我感觉上一件比较好看’,然后随便说点什么就行。” 凛冬斜睨了过来:“听起来你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以前我爸就是那么敷衍我妈的,他每次都能成功。 “早露又看了罗夏一眼,异色瞳里藏匿 着些许风情,“当然,以后博士陪我出来逛街的话,可不能那么敷衍我。” 凛冬厌恶的捂住鼻子:“啧,你今天绿茶香水喷的有点多啊。” 不久之后,苦艾犹豫的打开布帘出来,因为她剪了短发,所以早露为她挑选了一件及膝的连衣裙,上面罩了一件短外套。哪怕只是裸露出小腿,也让苦艾显得分外不适应。 早露捅了一下罗夏的腰,后者急忙说道:“这样看上去清爽多了。” 苦艾害羞的点点头,她又去换了另一件,这次是白衬衫与黑色铅笔裙,过于贴合线条的打扮让苦艾生出一种羞耻感。好像她穿的很多,却显得仍然很涩一样。 “有点过于成熟了,我觉得还是第一套比较好。 “罗夏说,”如果第一套再搭配有蕾丝袜圈 的透明白丝袜的话……” 苦艾勉强能接受裤袜,但薄丝袜的话对她来说耻度有些高了。罗夏的腰又被捅了一下,这次是陈捅的,她小声说道:“你对未成年人说什么呢!” “成年人就可以了吗?” “你到底是用什么器官理解我刚才我说的话。” 陈留意到罗夏的视线集中在自己短裤下的双腿时,仍不住后退一步,她脸颊有些发烫。恍惚间,她看到了那个男人单膝跪地,而她伸出腿来点在他肩膀上,看着他亲手为她穿上丝袜的场景。 陈非常确定自己和罗夏之间没有这种 cg,然而那画面不似作伪,单凭臆想无法构建如此多的细节,反而像是告诉她,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这不是她的回忆,又是谁的呢?为何别人的记忆又会出现在她脑海里? 冰凉的感觉在陈的脸颊传来,陈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罗夏递过来一杯冰镇绿茶。他带了两个瓶子,保温瓶里放满了冰块,而另一个普通瓶子里放满了茶水。 陈发现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孩子们正在嘻嘻哈哈的试衣服,早露把连衣裙交给凛冬,但凛冬却一脸嫌弃的走向男装区。 陈和罗夏——团队里唯二的成年人坐在长椅上,旁边还有干脆把新买的衣服穿在身上的苦艾。苦艾并拢双腿,裙边在长椅上铺散开,像是洁白的浪花拍打在罗夏的腿上。 苦艾的额发被卡通风格的发卡分开,显露的额头与远离双眼的头发冲淡了她的苦闷色彩。 另一边,罗夏身体歪向苦艾,举起手机,比了个 V 字形,苦艾觉得博士靠的太近了,又不好意思煞风景,于是勉强露出营业性的微笑,也举起手摆出 V 字形回应。 “我可能不太上相,”她低声说,“如果博士觉得不好看,就删掉吧,我这样的人只会坏气氛。” “你这思考也太消极了吧,我倒觉得你还可以,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陈,你觉得呢?” “啊,嗯。叉烧猫说,一个人的魅力里,有 30%是由自信组成的。如果对自己没信心的话, 自然评价会走低的。” “可是,博士是罗德岛的大人物,把罗德岛管理的井井有条,陈……嗯,也很厉害,这不是客套话。”苦艾自嘲的一笑,“我想要保护别人却没有能力,保护了别人却被背叛。我究竟保护了些什么啊……” 罗夏摸了摸苦艾的头,苦艾困惑的看着他。旋即,罗夏被拉了起来,打扮一新的古米在他眼前转了一圈说:“怎么样?” 罗夏竖起大拇指:“变得更可爱了。” 古米顿时笑容满面,尽管真理指出博士话里的敷衍,但古米的快乐仍然不减。罗夏重新看向苦艾说: “早露觉得你这样苦闷的活着不好,而你的苦闷来自于自我怀疑,所以她想要解决这件事……从外表形象开始。” “我很感激她。”苦艾小声说。 “不过,我觉得她太过在意细节而忽略了事情的主干,归根结底,大家只是想把‘你很棒’ 的意思传递给你,然后看到你重新振作起来。那么,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所以,笑一个吧,苦艾。” “笑?” 苦艾有些不知所措:“就算博士命令我,可是我也不知道该为什么事发笑啊。” 陈插嘴道: “想象自己面前有一个仅仅自己能看到的镜子,然后想象生命里最美好的事。你不必在乎其他人,对着镜子微笑,微笑,直到你成功为止。” 苦艾尝试了一下,她聚焦到博士衣服的纽扣上,想象那是一面镜子,按照陈的方法回忆心中最快乐的事情,那是她寒假结束前夕,父亲告诉她一家人出去游玩的事情。因为父亲是警察, 所以他们一家人的假期是错开的,只有寥寥几日重合。 她嘴上答应的淡淡的,但心里却十分高兴,她有很多想和爸爸妈妈说的话,特别是她视为憧憬对象的爸爸,学校里的事,她的理想,警队的生活……吃饱喝足之后,她可以躺在餐布上, 看着花瓣在天空飞舞……而所有的花瓣,都在接触现实的瞬间燃烧,化为灰烬飘落。 她抓不住花瓣,也见不到父母,她想要守护的人,共患难的警队成员们,都已经成为刺痛心扉的回忆。对于苦艾来说,幸福存乎想象之间,而当梦醒的那一刻,她的痛苦来临了。 “我做不到……”苦艾掩住自己的面庞, “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好。现在,甚至一 件能令我笑的事都找不到。” “我不会勉强你的,不想要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但也别放弃希望,说不定你会在某一时刻笑出来。” “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 “我可没承诺什么,只是预感。”罗夏看了眼时间,“似乎到开饭的时间了,今天我请客。” 陈嗤笑一声:“别为了面子搞得自己囊中羞涩,暗地里又扶着腰黯然神伤。” 罗夏奇怪的看了陈一眼:“你对我意见很大的样子,我得罪过你吗?” 苦艾自觉去叫几个乌萨斯少女,陈目送她消失后,表情更加严肃,她抱着手臂说: “别以为 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刚才说教苦艾那番话,你既是对她说的,也是对我说的。” 罗夏叹息道:“你的苦闷简直和苦艾同步了。” “我和她的苦闷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那你能笑出来吗?” “幼稚的问题。” “做不到对吧,从切城回来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你露出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你笑过,但很敷衍,所以我们大家都很担心。陈,你很重要。” “我当然很重要,亲爱的博士。”陈抓住罗夏的手臂让自己起身,“我还有自己的使命,在完成它之前,我怎么可以为这样无聊的理由倒下?” 百货商场内有一家餐厅,口味和价格都很亲民,于是罗夏带着一行人来到那里,他们八个人正好分了两桌。 早露、苦艾、陈坐在罗夏这边,剩下四个乌萨斯少女一桌。早露坐在罗夏旁边,苦艾在对角线的位置,陈则在他对面。罗夏正在看菜单,他闻到了一股绿茶味的香气。 即便不看,他也知道是早露凑了过来,她的肩膀几乎碰到了他的肩膀,而她的吐息则点在他的脸颊上,于是他的脸颊有温热的感觉扩散。 罗夏不去看早露,但早露的异色瞳却在塑料菜单与水杯上呈现,他匆忙用铅笔圈了几个菜, 然后交给早露说:“有什么要吃的吗?”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每一道菜都点一遍……开玩笑的。” 沙发靠垫发出吱呀的声音,早露回到原来的位置,她卷曲的长发拂过他的手臂,罗夏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她……在此一秒之前,他的小腿被人踢了一下,他低头一看,陈的脚正在收回。 别想跑。他用口型对她说。 于是,他夹住了陈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那只腿,装作弯腰捡什么,其实摸得是陈的小腿腿肚。陈有点恼怒,又不好当即翻脸,只好忍耐着异样的感觉,红色的眸子朝罗夏持续投射压力。 不过,她平常对外界就保持着压迫性,所以此刻她对罗夏的“怒目而视”落到旁桌眼里就变成了“含情脉脉”。 “啧,这个人。” 凛冬感觉胸口闷闷的,她转向旁边的真理说:“那个人有没有威胁过你什么?” “那个人?” “博士啦。” 真理摇了摇头:“没有,博士为什么要威胁我们?” “因为他在靠近我们每一个人。” “索妮娅,那是他的职责所在,罗德岛的博士被定义为干员们排忧解难的功能,所以他是在努力工作。” “你似乎……有点欣赏他?” “我对于努力工作的人抱着尊敬的态度,同时,敬而远之,博士只是完成他的工作,并没有私人感情这里面,所以我也对待职场上级的态度对待他。” “原来是这样啊。” “索妮娅,别多想,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我们和博士是职场上的伙伴,而距离产生美。” 真理不动声色的对凛冬施加影响,对于她而言,凛冬是和阅读同等重要的存在。那时候, 凛冬保护了她,如今轮到她为保护凛冬,与看不见的威胁战斗了。 吃完饭后,罗夏想要抓紧时间搞定古米,让她也给出说出过往的承诺。然而,真理却有意无意的在妨碍他,以至于古米度过了一个快乐的下午,而他一无所获。 不过,在即将踏上归途的时候,还是出了一个小插曲:在罗德岛一行人过马路的时候,一个小孩子因为气球脱手,追逐着气球跑向马路。 他的出现让马路上的车辆触不及防,距离小孩子最近的司机绝望的进行着最后的努力。只是,哪怕驾驶车辆的是藤原拓海,他依然来不及躲开对方。 不过,一个灰蒙蒙的身影从罗夏队伍里脱出,抱着小孩子向前翻滚,孩子家长的尖叫、汽车尖锐的刹车声让现场一片混乱。 “苦艾!” 罗夏看到人行道上侧躺在地上的身影,和其他人一起冲了过来,苦艾慢慢起来,看着她护住的小孩子满脸惊恐但意识清晰,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你没事吧。” 孩子呆呆的摇了摇头,旋即被冲过来的母亲抱住,嚎啕大哭,而孩子的父亲则不停道谢, 看到苦艾身上的几处擦伤,要带苦艾去医院看看。 苦艾捱不住人家的好意,她站起来活动一下,确认自己只有擦伤后,便去门诊包扎好了伤口。她低头看着脏兮兮的裙子和撕烂的布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好意思,早露。”她低声说,“你费尽心思给我搭配的衣服……” 早露摁住苦艾的肩膀说: “苦艾,比起这微不足道的损失,你应该感到开心,因为你拯救了一条生命。保护他人是你的理想,你做到了,你并非无能,你能够守护他人。” 早露给了苦艾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苦艾想推开她,因为她现在脏兮兮的,而早露穿着浅色衣服,她不想弄脏对方。 但早露抱得更紧了,于是她身上也出现脏兮兮的印记。苦艾瞪大了眼睛,觉得早露和过去不一样了,如此温暖。想到这里,苦艾眼角有些发酸。 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其他姑娘们也学着早露的样子抱了苦艾,仿佛她们分享的不是尘土, 而是荣誉。 陈拍了拍苦艾的肩膀,脸上满是赞许的笑容。罗夏耸耸肩说:“要我也给你一个拥抱吗?” “不,博士就算了。毕竟……你是个男人啊。”苦艾低声说。 “有防范意识挺好, “罗夏把一叠钞票递给苦艾, “小孩子的家长在离开的时候留了一笔钱, 我如数给你。” “这笔钱我不能收。” “你可以收,没人规定见义勇为是无偿的。而且,这是一份肯定和见证,苦艾,一个怀着为保护他人而战的少女,用自己的行动守护了一个稚嫩的生命,我们是云集的见证者。苦艾, 活着的人和逝去的人都会以你为荣。” 罗夏把钞票交给苦艾,苦艾迟疑的接过去,攥在手里。罗夏像是想起什么,打开手机点开图库,把之前抓拍的一张照片展示给苦艾。 那是苦艾确认了孩子意识清醒的时候,她浑身脏兮兮的,玷污洁白裙摆上的灰尘尤其醒目。 她的小腿和手臂上有好几天血痕,左手手肘还磕破了皮,碎石子、泥土与鲜血混在一起,变成了让人不快的颜色。她头上的发卡不知道什么掉落,于是额发变得凌乱。 然而,苦艾的脸上却有微笑,就像到来的春天一样温暖。这一幕被罗夏看到,拍到,现在又呈现在苦艾面前。 “这是……我?”苦艾难以置信的说。 “是你,苦艾,你也可以为自己骄傲,约定好的春天失去了,但你的春天确实到来了。” 明明是拯救了别人,但苦艾却露出了被拯救的表情。罗夏承认,借助自己影子所成的阴影, 无形之术加深了苦艾的认知,但他很乐意把无形之术用在让人幸福,又对当事人没有危害的领域。 苦艾再一次露出微笑,这笑容很快变成了掩面哭泣。罗夏揉着她的脑袋,温柔的说道: “哭 吧,都哭出来吧,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还是可以尽情哭泣的。” 苦艾低头,抓着罗夏衣角身体颤抖着,温热的雨流在地上。她哭了一会儿就很快停止了, 抬起头来的时候恢复了平静,而不是忧郁,这已经算成功的迈出了一步。 之后,罗夏趁热打铁的把她邀请道学习班,苦艾当时很感动的答应了,然而周围的乌萨斯少女们却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即将被做成刺身的鱼。 等苦艾恢复平静后,她红着脸让博士把她的照片删掉。博士照做,只不过提前在隐藏图库里备份了一份。他有些可惜,最近才想起这个“阳奉阴违”的点子,不然他罗冠西,不,是罗贯中就能储存很多代表着珍贵回忆的照片了。 “真理,”在晚上文学少女来到办公室和他幽会的时候,罗夏抱怨道: “你白天干嘛妨碍我?” “我没有啊。” “敢做不敢认可不行,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已经让古米答应了。” “答应什么,让古米也来向你陈述她的过去吗?我们都很惨,而古米是唯一一个还会因为往事落泪的人,我不想因为过去的事再哭了。” “如果不解开古米的心结,她还要被这份悲伤折磨十年。” 真理针锋相对:“如果你现在就揭开,那么她大半概率要被送进疯人院。” “所以,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没问题了吧。” 真理掏出单片眼镜戴上:“……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古米的事?” “你的体格羸弱,持有的源石技艺杀伤力不住,不是专用于战斗的。另外,你们团队里只有古米一个人会做饭,会处理食材。 所以我猜,在你们共患难的时候,凛冬和烈夏负责战斗,早露负责采集,你负责出谋划策, 古米负责烹饪,你们各司其职才能让团队运转起来。” 其实罗夏说了谎,这些话是凛冬告诉他的,然而真理就是想要守住凛冬的秘密才来到这里, 所以不能让真理知道。 “被你歪打正着猜到……博士是想让我那么想吧。” 真理直视着罗夏,罗夏产生了“遭了,被她发现了”的念头,他虽然有办法让对方开口, 但事情结束后真理必然会捂着嘴巴哭着出去……可想而知,克伦威尔要降临他身边了。 “是早露说的吧,她为了我们充当了叛徒的角色,她自己也乐意成为叛徒。” 罗夏松了口气,的确,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信息暴露,真理必然会怀疑早露,因为这段时间早露和他走的比较近,也是她怂恿他开始干涉她们这边的事情。 “看起来,你们的故事还挺复杂。”罗夏感叹道。 真理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博士的藏书,对罗夏说道:“那么,我们快点完成交易吧。” “请说。” “博士应该知道,我和凛冬不是一个学校的。在切城被莫名其妙的恐怖分子占领之后,我们被关进了彼得海姆中学。 一开始的时候,贵族们与平民们暂时相安无事,大家都以为他们绑票人质是要赎金或者达成自己的诉求。结果,他们仅仅是把我们关在里边。 现在回想起来,彼得海姆中学秩序的崩坏开始于粮仓的大火,学校里仅有把四个粮仓之一被烧毁,这唤醒了我们心中的不安感,提醒我们这里人多,粮食少,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确保粮食。” “是谁烧了粮仓?” 真理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意外,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好,请说下去。” “贵族学生们装备精良,身体强壮,而且大多已经可以使用源石技艺,所以面对平民学生战斗力是压倒性的,他们占据了一座粮仓,建立了自己的秩序。 我也很想恢复秩序,虽然我不擅长领导工作,但我还是站了出来,率领一部分相信我的人寻求可靠的外援,也为了躲闪其他学生的袭击,最后我找到了凛冬。 凛冬是我的青梅,后来因为搬家,我们的联系便断了,但与她相遇以后,我很迫切的想要和她重叙友谊,因为我们需要冬将军的保护。 这时候,我犯下了第一条罪行……你确定要听下去吗?” 罗夏点点头,真理的故事在这里和凛冬交汇,他大概清楚真理的罪行是什么。 果不其然,真理说道: “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领袖的职位,便想要交给更可靠的存在。我承认,我当时疲惫而虚弱,推举凛冬也有逃避责任的懦弱心思。 我没有顾及他人的心情,只是觉得我能接受的结果其他人也能接受。结果,我引发了学生们的分裂,凛冬被迫使用武器和反对者们交手,杀死他们。 我当时在做什么呢?我当时什么也没做,我仅仅是看着罢了。这是我的错,是我害得同学们分裂,也是我害得凛冬被迫杀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龙(21) 之前凛冬描述自己故事的时候有所隐瞒,而真理则补足了凛冬隐藏的部分。她们两个为了给对方开解,而竭力把罪行揽到自己身上,结果还是让罗夏知晓了全过程。 “真理,你为什么会选择凛冬?” “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好,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我只是呆呆的等着结果。嗯, 那时候我其实倾向于活着的人,因为在厮杀里活下来的人才是最强大的,在那样的环境里,谁都希望自己有个更强大的队友。” “很正常的想法,不过凛冬怎么想呢?”罗夏问。 “这就是我喜欢凛冬的地方,她根本没想法。凛冬杀完人后,现场我们都很茫然,我第一个反应过来,想要为自己辩解,辩解自己不是带着人来杀她的时候,她却接过了老大的位置。 不是为了下命令,而是为了干更多的活。 很麻烦,但她会尽其所能保护我们。这就是凛冬传达给我们的想法。真的难以置信,虽然凛冬杀的人比我们都多,但她说不定是心思最正直的人。不然她干嘛要带我们这些累赘?” “是这样,我也觉得凛冬有朴素的正义感,有责任心,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尽到领袖的责任,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应该投入到真正的事业里。” 见真理飘来疑惑的神色,罗夏又补充道: “这就是我批准申请,让她加入作战部队,还是最 先接敌的先锋干员。 先锋干员是游走于小队之外的尖兵,起到为己方队伍争取时间、扰乱敌方部署的作用,也是整支小队部署完成之前最危险的职业。敌人的火力会优先清除这样的麻烦。” 真理赞许的点点头:“没错,凛冬就是这样的勇士。” “那么我问句题外话,凛冬惦记着我位置的说法是她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想那么做?” “她随口一说罢了,请不要对她多加戒备。凛冬的志向不是小小的罗德岛能容得下的。” “从我的角度来看,这真是一番傲慢的回答。” “我相信凛冬,凛冬也相信她自己。” 看来在切城共患难的时光,让真理对凛冬的认知从青梅转向了崇拜,她个人也把自己定义为凛冬的小跟班。只要真理的信仰之心不灭,大概会和凛冬保持一辈子的友谊吧。 罗夏觉得凛冬没真理说的那么厉害,凛冬至今还没有展现出令他信服的东西,他要再观察她几年再说。 不过,他也没傻到当众说出来,攻击别人的信仰还期望和别人心平气和的讲道理,这是傻子才能想出来的双标幻想。如果他开口,必定做好了吵架的准备,如果他没做好吵架的准备, 那么他不会开口,或者心平气和的看着对方也来侮辱他喜欢的东西。 于是他回归主题:“之后呢?” “我们度过了些安稳的时间,主要是我们没什么吃的,人多,又有冬将军待在门口当门神, 其他学生团体不会轻易对我们出手,那样不划算。 可是,我们不能解决吃的问题,因为在其他三座粮仓或是因失火,或是被哄抢一空后,只余下贵族把持的那个粮仓。 说来讽刺,贵族霸占粮仓不给别人使用,反而在校园里构建了独特的秩序:粮仓代表着希望,没人愿意在有希望的时候做亡命之徒,所以这时候彼得海姆的斗争烈度逐渐降低,甚至我们这边的人,都有人提议去给贵族卖命换取粮食……我想校园里其他人也是那么想的。” 罗夏点点头,贵族的余威犹存,平民在对贵族出手之前,就必定先承受一定的心理压力。 打架可能会死,贵族又有精良装备又有源石技艺,他们之所以面对整合运动唯唯诺诺,大概是因为怕死。不过。面对同龄人的时候,他们就可以重拳出击。 综合下来,给贵族当狗是拿尊严换食物,而重拳出击的话是拿性命换食物。虽然在危险未降临身边的时候,人人都有自尊心……甚至到了敏感的程度,不过在危机发生的时候,与性命相比,尊严真的不算什么了。 “之后呢?”罗夏问。 “之后某一天,最后一座粮仓着了起来,我们失去了最畸形的秩序,可怕的混乱降临了。 那场火烧死了大部分贵族学生和所有的粮食,学院失去了希望与秩序,绝望之下的人能干些什么你应该能猜得到。” “之后呢?” “之后的部分早露应该告诉过你了,烈夏回来告诉我们整合运动的士兵撤离了,我们从学校后边跑路,遇到了罗德岛的救助队伍。原本我们约好从事后勤工作,还完罗德岛的人情之后再说,但凛冬却转入了战斗部队……没办法,我只好也加入进来了。” “你知道是谁放的第二把火吗?” 真理茫然的眨眨眼睛: “我不知道啊,着火是在后半夜,我那天睡到早晨才醒,是其他人告诉我这个消息。” 真理的演技太稚嫩了,罗夏一眼就能看穿。恐怕,真理描述的场景是真的。她真的睡到了第二天早晨,但她这样的人,看到凛冬鞋子上的泥土与状态应该能意识到那把火是谁放的。 这桩罪不好给凛冬洗白,哪怕凛冬不是亲自点火,也对这场火灾负有直接责任,所以真理干脆不说。 他做出怀疑的表情,想来真理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一定会抛出些猛料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且很有可能是关于早露的。 果不其然,真理接着说道:“早露和你说过那场火灾吗?” “说过。” “她提到粮仓是被贵族占据的吗?” “提到了。” “她有说贵族组队袭击落单平民学生的事吗?” “没有。” “她说过组织贵族学生的头目是谁吗?” 罗夏摇摇头,又带着些许期待回答:“你知道?” “那时候贵族学生的头领是早露本人。” 罗夏做出沉思的样子说: “怪不得她说加入学生自治团的时间很短,对你们的事一问三不知, 怪不得她在说那场火灾的时候有所隐瞒,凛冬曾经揍过她的事也能解释清楚了。 真理,是不是那场火灾烧死了大部分贵族学生后,失势的早露才加入你们?” “是这样博士,你想要了解的东西我全都说了,那么也请你信守承诺。时间不早了,祝你晚安。” 真理径直向门边走去,罗夏紧跟着站了起来,这促使真理加快脚步,她来到门边,然而门把手却拒绝了她离开的意愿,真理回过头来,看到罗夏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遥控器。 “白天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工程部门上门给我换了个新门,可以远程锁定的那种。” 真理嫌弃的看着罗夏:“所以,博士是早有图谋?” “这个你误会了,”罗夏摆摆手,“艾丝黛尔又破坏了一次我的门,我只能换个新的,不过它在意外的事件里发挥了作用。”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博士了,博士还想要什么,难道是……我本人?”真理骇然的护住自己的身体, “你会后悔的,今天是我的……你要是被色欲冲昏脑袋,很快就要为一个孩子负起责任,凯尔希医生会杀了你的!” “你虽然装作很慌的样子,但是你一点都不慌。你一直用言语诱导我,围绕一个你觉得我可能会感兴趣的运动方式做文章。 你宁愿我对你做那么过分的事情,也要守住你的秘密,这让我对你的秘密更感兴趣了。” 真理觉得眼前的博士忽然变得陌生了,变得那么阴冷。她想要用源石技艺,不过她没有携带源石,所以和罗夏对峙三秒之后,她说道:“我要叫人了。” “请随意,不过你未必能装成受害者。”罗夏举起手机,“我已经录音了。” “博士……你真的恶趣味。”真理嫌弃的说,“你非要别人讲清楚自己的秘密,才能满足你恶心的窥探欲吗?” “你答应我,把切城那件事你知道的告诉我,然后你违约了,我只是督促你遵守约定。白天的时候,你看到古米摔下去的时候表现有些奇怪,难道过去你经历过类似的事吗?” 像是被拉特兰长铳正面命中,真理身体摇晃一下,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罗夏叹了口气说: “似乎凛冬也不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你顾虑重重。我也不想欺负你,我可以用我的一个秘密和你交换,你在听完之后,可以思考这是否能够交换你的秘密。”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如果你不打算说的话,至少能白赚我一个秘密。” 真理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她的性格并不强势,甚至有些随波逐流的意味,所以在罗夏的主场她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罗夏靠近、俯身,他的存在很侵扰了真理的感官。真理皱起眉头,她侧身躲开,双手推着男人的胸口,但这抵抗太过无力,于是真理知晓了博士一个秘密。 这秘密未必价值连城,但的确出乎真理的意料。她古怪的打量了罗夏一会儿说: “你没骗我? 你怎么可能是他?那个妖僧几乎是个传说!而且和你年岁相差太大了!” “信不信随你,但我来说,这就是我持有的最大秘密。如果你想要证明的话……” 罗夏的手臂越过真理的肩膀关上灯,金色的太阳在他的双眸升起,点亮了无光的办公室。 真理不得不用手遮挡,不过遮挡也没有用,光芒刺穿她的身体,映入她的眼中。 罗夏重新打开了灯,看着略微受到惊讶,但神志清醒的真理松了口气,既事是释然,也是缓解内心的痛苦。因为他的无形之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是三种力量的混合物,并朝着受害者依次释放三种力量。 在这三种力量里,象征欲望的杯是对干员伤害最大的,大部分人受到欲望的影响时,仅仅是变得对男人更有兴趣了。然而,事情总有特例,凛冬因此被迫回想起藏在心底的事,罗夏不想让真理遭受同样的痛苦,所以他没有执行无形之术的完整仪式,而是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真理的欲望没有被唤醒,然而罗夏的干渴却没有得到满足。他捂着自己的脑袋,暂时远离了真理,去给自己接了杯凉水一口喝下,等到镇静之后才转身。 “这是什么源石技艺?”真理问。 “这不是源石技艺,而是另一种知识。真理,我们的思考被源石束缚住了,源石并非从源头就融入了人们的生活,在久远的历史中,人们自有力量。感兴趣吗,以后我若成立社团会邀请你。” 真理摇了摇头,她很谨慎,但罗夏知道,她还不够谨慎,不然她的友情和好奇心不会凌驾其上,出现在他这里。 几秒之后,她犹豫着坐回罗夏对面,说道: “我的故事你想听,那就告诉你好了。博士,在 那段痛苦的回忆里,我已经向你坦言的罪桩我尚可以为自己辩护,然而接下来的这个罪桩,是我一直瞒着同伴的噩梦。” “说吧。” “那是大火烧毁最后一座粮仓前不久的事,在尚存的同伴里,我有一个叫薇卡的朋友,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真理顿了顿,接着说:“那时候,薇卡饿的实在受不了,便聚集了和她有同样志向的学生, 打算去投靠贵族阵营换取生存的权利。 凛冬绝不可能去投靠贵族,而薇卡打算和她的支持者们单干,但她还在犹豫。一天,在我去房顶观察情况的时候,看到薇卡的双手扒住楼顶的边缘。地上的痕迹告诉我,薇卡不慎摔倒, 撞烂年久失修的护栏冲了出去,并在最后一刻抓住了边缘,与死神战斗。 薇卡知道我想要留在凛冬这里,但至少在表面上,我们仍然是朋友。看到我之后,她快要绝望的脸露出笑容,只要我靠近之后伸手,就能把薇卡拉上来。” 真理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天花板说: “我的罪行,就是看着一个 原本能救的人变成一具尸体。” 第二百七十五章 龙(22) (87→86) “见死不救从道德上来说需要谴责,在法律上则要分情况,不同的情况下你的行为有不同的解读,自然有不同的量刑,从无罪到故意杀人罪都有可能……你是这样想的吧。”罗夏说。 真理抱紧身体,让自己竭力的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她才能取回属于生命的温暖。如果不是对博士有所戒备,真理很想侧着身躺在沙发上,像沉睡在子宫里的婴儿那般享受着黑暗带来的安全感。 “未尽到领袖的责任是凛冬的噩梦,而我的噩梦就是谋杀了薇卡……当时我则赋予了自己审判的借口。”真理说。 “因为她要带着一部分投靠贵族?” “薇卡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以为她能理解我,也能理解凛冬,结果她还是向贵族低头了。 我不能放任这股思潮在团体里扩散蔓延,谁能保证薇卡不会想要干掉凛冬去给贵族邀功?谁能保证她不会带着贵族的人过来杀掉我们? 凛冬还是薇卡,现在最可靠的朋友与曾经最好的朋友,其实我早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我不够强也不够狠,即便下定决心要处理掉薇卡这个危险的源头,我也一直心存犹豫……一直拖到薇卡遭难。 这真是个好机会不是吗?我不必亲自动手,只需要注视着薇卡,大自然的规则就会代替我审判她。薇卡不是叛徒,她也只是想活着,但我为了阻止她成为叛徒,我必须审判她。” 真理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 “博士,你有目睹想要杀死的人在死亡 线上疯狂挣扎,并且难逃一死的场景吗?” “没有,无论死或生,我总是很快做出决断。” “真好呀,如果我要有博士的果决和冷静就好了。我完全不是一个审判者,反而无助的像个受害者,这也是因为我那半吊子觉悟。我既不冷酷,也不慈悲, 就像以前班级里一些莫名其妙认真的学渣,每当他们放下学习去玩的时候,会良心不安。 如果回来学习呢,又完全学不进去,产生玩耍的念头。结果他们既没有玩好也没有学好,在焦虑中白白浪费了时间。” 罗夏回答:“人都有犯傻的时候,真理,你还年轻,这代表你未来还有可能犯更大的错误。 与更大的错误相比,较小的错误就不再是错误,你会逐渐把它遗忘。” “遗忘,听起来我真是个坏女孩,就连谋杀最好的朋友的事都能遗忘……不过事实如此, 我就是个坏女孩。” “如果你是个坏女孩,或者你决心当个坏女孩,就不会被良心折磨,一遍遍的审视着自己, 把自己弄得痛苦不堪。” 罗夏指了指自己: “真正的坏人,比如我,在亲眼目睹什么人因自己而死的时候,是完全不动声色的,他们的生命在我看来还不如晚餐吃什么重要。 “博士……看起来也不大像个坏人” “真理也不是坏女孩,我保证。” 真理露出惨然的笑容: “我不是诅咒博士,但如果我们遭难的时候有博士陪在身边的话,大概我们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我们可以救下更多的人,建立一个哼公平的秩序,唯一的缺点在于大概被罗德岛救出来的时候,博士大概要成为好几十个孩子的父亲了。” “你到底把我想成了什么啊。”罗夏痛心疾首道,“就像不买立省 100%的道理一样,不出手就不会做父亲。” 真理把这份痛苦憋在心里许久,如今一口气说出来后,竟然多了一点破罐子破摔的清爽感, 让她有心情和罗夏开起了玩笑。乌萨斯的姑娘都有些早熟,在薇卡还活着的时候,她经常和真理讲对男生的憧憬,然后气氛就变得涩涩的。 “博士觉得我有资格待在凛冬身边吗?”真理问, “如果这是一个童话故事,那么我大概扮 演着公主的角色,而凛冬则是守护公主的勇士。她一直在外面拼命,为守护公主而战,却不知道自己守护的对象悄无声息的变成另一条恶龙。” 罗夏耸耸肩:“就算我说能,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真理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已经把我的事情说清楚了,博士能让我走了吗?” “在走之前,我想要补完你关于龙的童话故事:公主虽然受了邪龙的诅咒变成恶龙,但她内心却是人类。当公主的朋友决心投靠恶龙的时候,为了守护勇士,恶龙在痛苦的抉择后审判了自己的朋友,她用错误的方式做了件正确的事。 当勇士回来的时候,公主重新化为人形,独自吞下这个秘密,只要是为了勇者,公主什么都肯做,她可以为勇者铲除各种障碍,也可以一辈子都保持人形。之后,公主和勇者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罗夏站起来,单膝跪在真理身边,这样他和坐在沙发上的真理一样高。他抚摸着真理的脑袋说:“我不知道薇卡是不是叛徒,也不知道当时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你是为了凛冬而行动起来,如今凛冬白白胖胖,充满希望……好吧,这是我自己幻想的, 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份牺牲是有意义的,你成功的保护了凛冬。真理,你当然有资格站在凛冬身边。 没人规定公主不能是恶龙,也没人规定有一颗人心的恶龙要和勇者天各一方。你们会一直在一起,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与勇者幸福美满。 毕竟,你们都为彼此而杀了人啊,做到这种地步,世间还真的有能拆散你们的东西吗? 这是你们的罪,同时也是把你和凛冬绑在一起的誓约。只要背负着这份罪孽,你们两个永远都不会分开。” 真理沉默了,罗夏善解人意的转过身去,关上房间所有的灯。不久之后,抽泣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真理的泪水打湿自己的手背,她放在腿上的双手握紧,于是小腿上的裙摆上提,发出沙沙的声音。 等黑暗里再没有声音后,罗夏才重新打开灯,发现真理睡着了。她躺在沙发上,小小的蜷缩成一团,仿佛回到母亲的子宫里,沉睡在温暖而黑暗的海洋里,享受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之前你一副戒备我的样子,结果你还真心大啊,哭累了就在单身男人房间里睡着。 “罗夏 有些好笑的看着对方,“也罢,毕竟是个孩子。” 真理醒着的时候面容有些冷淡,而睡着之后她泪痕犹存的面庞显得楚楚可怜。罗夏掏出手机,依然是图片备份的方式,把真理的另一面留在自己的图库里。 他看了眼时间,发觉已经超过了十点,于是拍醒真理让她回去睡。真理揉着眼睛走掉了, 她摇摇晃晃的还撞到了门,发出痛呼后捂着脑袋蹲下。 罗夏的声音在真理背后响起:“晚安,恶龙公主。” “……晚安,博士。” 第二天……准确的说是几个小时不见,罗夏办公室里就多了一位访客,真理坐在会客用的沙发上,翻阅他的藏书,不时认真的做笔记。 这个位置原本是属于林雨霞的,但林雨霞因为在忙自己家乡的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他这边看书了。 不过,林雨霞的影子不能重叠在真理身上,因为两人读书的方式不尽相同:林雨霞是有目的性的搜罗部分书籍阅读,集中在历史、政治学、社会学和管理学,她借走的《联邦党人文集》 到现在还没有还回来。 真理则是什么书都看,专业工具人自不必说,上到深邃的哲学,下到介绍诺福克四圃轮作制的农学书。就算充当消遣的小说,她从侦探到言情,从历史演义到科幻也通通不放过,仿佛一块干燥的海绵。 如果罗夏的知识是一片湖泊,那么真理这块海绵似乎想要把湖泊吸干,一滴也不剩。比起她在生活里的清心寡欲,她对知识的追求可谓狂热,可谓强欲。 罗夏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年轻人本就该贪婪并且充满欲望,只是一个人能够拥有的东西, 学会的知识是有限的,时代的发展已经让人无法把握知识的全貌,所以人必须学会做出取舍。 另外,真理与林雨霞记录的方法也不尽相同,真理是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抄写,而林雨霞则是把需要记录的内容用手机拍下来。 从表面来看,林雨霞的方法更加贴近现代,而且效率更高。不过从阅读的体验来说,移动阅读切割了文字的整体性,使其变得支离破碎,所以还是纸质媒介更佳。 早露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在真理被书中的内容吸引时,她来到罗夏身后,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博士和真理发生过什么吗?” “嗯?” “不然的话,真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凛冬和真理都被博士搞定的话,剩下的古米和烈夏也不难了。” “你对她们的事真上心。” “我们可是一个团体的伙伴,相互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即便你曾经是她们的敌人?” 罗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背后扩散的柔软感觉,他鼻腔里萦绕的绿茶味消散了。他似乎戳中了早露的伤心事,让早露失去了调戏她的心思。 “凛冬和真理的过往,足够让博士明白我是个坏女人了吧。”早露露出讥讽的表情,“凛冬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只因她杀过人;真理觉得自己是坏人,只因她有能力改变悲剧,却选择袖手旁观。 这样的恶至多也只是小奸小恶罢了,她们却多愁善感的觉得自己是恶龙。可惜,她们没有做恶龙的资格,恶龙是邪恶到极点的生物,它可以不杀一人,却可以导致许多人的死,可以导致所有人都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之后怎么努力也无法挽救的错误。” “所以,你觉得你是恶龙。”罗夏轻声问。 “这件事的首要责任是整合运动,往下排的话自然是我。” “与真正的恶相比,你仍然是小奸小恶。看看 W,再看看我,因你而死的人只是我或者 W 微不足道的零头。” 早露微笑起来: “这就是我会待在博士身边的原因,你不会因为我是个坏女孩而嫌弃我。不过,连恶龙都没得做,我的人生真失败啊。” 罗夏摇摇头:“比起做恶龙,你还不如改过自新做勇者,童话故事对于剧情可是很宽容的, 打不过就加入,不也挺好的嘛。” “恐怕,那么镇定的说出厚颜无耻的话的也只有博士能做到了。” “你有这个意思的话,我很想听听你在切城的经历,然后教你厚颜无耻的摆脱过去的阴影。 你们五个人的黑暗过去有不同的疗法,我给你开出的药方叫‘遗忘’。” “这种事怎么可能忘掉?” “杀死记忆比杀死生命更难,但终究,记忆可以被杀死,并且必然会被杀死。就算没有那件事,早露,新的记忆仍然一刻不停的取代你旧的记忆,然后被更新的记忆取代。” “博士,想要打动我你可要更用力点哦。” 早露用暧昧的玩笑话混了过去,罗夏看的出来,其实她的忧郁比凛冬或者真理还有深,那是对生活失去希望又强颜欢笑的人,所表现出的破罐子破摔的精神。 可惜,早露作为骗子不算高明,至多只能骗骗和她不熟的人,而熟悉她又肯花心思剥离她伪装外壳的人会知道,她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姑娘罢了。 中午的时候,在食堂旁边的厕所,罗夏在同样的位置又受到了凛冬“火热”的袭击,他无奈的说道:“除了特殊口味的人,没人觉得厕所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但这里足够安静,中午的时候很少有人来。”凛冬插上了门,转身问道:“真理是怎么一回事?” “嗯?” “我之所以会向你袒露我的伤心事,就是觉得你的窥探欲仅仅发泄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够了。 可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还不满足,还想着对其他女孩出手……我就不能让你满足吗?别的女孩就有那么好看吗?!” 凛冬,你的话怪怪的,听起来好像吃醋的小女生对着沾花惹草的男朋友发脾气啊! 这么想的时候,罗夏面色古怪的挪开了目光,凛冬还以为他是心虚了,她是个耿直的姑娘, 说到激动处她不自觉的按住罗夏的肩膀。 这次罗夏提前佩戴了垫肩,所以凛冬不自觉的施展熊的力量时,他的垫肩把压力分散到肩膀各处,不至于要和嘉维尔再相见。 面对凛冬的指责:他装傻道;“这话怎么说?” “我、真理、古米在一个宿舍,真理在晚上八点多出去,晚上十点多回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头发凌乱,被压的弯折的衣领暴露出她一小部分锁骨,而锁骨上有红色的印痕。 我问安娜……真理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不必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 更过分的是,今天真理起来之后还要去你办公室,你就是不肯放过她,一次之后又一次……” 虽然你的推断合情合理,但我和真理是清白的!她贡献的福利甚至还没有你多! 这句大实话被罗夏憋在心里,不然恼羞成怒的凛冬真的会化身克伦威尔。 凛冬接着说: “你用真理威胁我,又用我来威胁真理,你在中间两头通吃占尽便宜……怪不得早露会中意你,你和她真是一路人。” “她也威胁过你?” “……” 凛冬自觉失言,她的气势减弱了几分,罗夏趁机解释道: “我和真理是清白的,其实我更喜 欢你。” 凛冬的眼神充满嫌弃:“你可是个大人!” “如果你把大人当做了道德和法律的典范的话,很遗憾,大人的世界就是如此,有好人, 也有我这样的坏人。而在这个乱世上,好人可不长命,当你犯过罪后,这个社会反而给你打开了大门,因为这代表你有能力把别人当做踏脚石,从而升的更高。” “如果你真敢把我们当踏脚石,我就揍你,揍到你发誓改正错误为止!” “幼稚又天真的说法,但我很喜欢。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一条恶龙的话,凛冬,就尽情按你的想法来揍我吧,到时候可别手下留情啊。” 凛冬嗤笑一声: “那当然,这老大的位置终究是属于我的,只不过现在暂时由你保管。哪怕你堕落到无可救药的程度,我都要靠这双拳头把你救回来!” “怪不得早露挨了你的打,却不曾长久的怨恨你,反而把你当做领导者。” 罗夏没自恋到早露是对他一见钟情而接近他,目前为止,早露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赎罪, 她赎罪的大头就是凛冬。似乎吃了凛冬的友情破颜拳之后,早露真的和凛冬产生了友谊这种东西。 早露应该不是个 m,那么她对凛冬观念的转变就是因为她被凛冬的品质所吸引。对于良心尚存的坏人来说,正直的人是一道刺痛他们但温暖的光芒,那代表他们的救赎和对美好的向往。 “早露,”凛冬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复杂, “博士,是她对你出手了还是你对她出手了?” 罗夏开玩笑道:“有区别吗?” “区别在于我是揍她还是揍你。”凛冬打开了门闸,“我再相信你一次,但如果你真的对真理出手的话,就算拼了命我也要讨个说法。” “你看到的那些痕迹是她在沙发上睡出来的,至于她和我本人发生了什么,你来办公室看看就知道。凛冬,欢迎你来玩啊。” “谁会去你那个无聊的地方啊。” 凛冬的故事就像糖尿病人眼里的白砂糖,真理的故事像是痛风病人眼里的海鲜配啤酒,那段过往对于她们都是难以接受的。 不过今天晚上烈夏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罗夏却感觉普通人在兴致勃勃的讨论辣椒炒苦瓜一样,虽然苦涩,但烈夏的表情却毫无阴霾。 “哈,博士你这无糖饮料什么怪味道,不过你这小冰柜挺好的,将来我们干员宿舍能不能也弄一个。” 烈夏放下冰镇汽水之后,眉飞色舞,也可以说没心没肺的和罗夏说她在切城玩过的真人版吃鸡,凭着她那不可思议的乐观精神,她活生生把《悲惨世界》拗转成了《堂吉诃德》。 她的倾诉毫无阴霾,她的表情毫无阴霾,她在说残酷的求生故事,却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果然,在极端环境里,只要放下思考,只要放低自己的底线,那么再残酷的事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烈夏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单人 sala,后来偶然游荡当学生自治团的据点,她这个万年老二看到始终压她一头的凛冬坐镇,便愉快的加入了这个团队。 “其实我早就想组队了,组队吃鸡的概率更高。 “烈夏说,”可惜,之前邀请我的人要么太 弱小求着我当大腿,要么就是心怀鬼胎馋我身子,物理意义的那个馋。 对于这类送上门来的,我自然是重拳出击,把他们的粮食全都抢过来。毕竟那种环境,拳头硬的人拥有更多补给,很合理吧。” 罗夏点点头:“很合理。” “就是这样,凛冬她们就是想太多,正常社会遵守集体规则,特殊社会遵守内心的规则, 这才是咱们作为人的规则,仁义道德又不能当饭吃。 我对救助弱小没啥兴趣,但也不想欺负弱小浪费体力。我晃悠了许久,身上就剩几个罐头的时候,我遇到了凛冬她们。 博士你知道吗,她们当时那个样子可惨了,古米饿的几乎要吃人,爱干净爱整洁的真理脏兮兮的像个乞丐。凛冬正在吃草,不是为了手游氪光钱包的那种吃草,而是她真的在吃草,啊哈哈哈……” 烈夏捧着肚子大笑,罗夏想想凛冬吃草的表情,只觉得有些难过。烈夏笑过之后对罗夏说:” 其实博士也不必难过,凛冬自己都不在乎吃草这件事。” “然后,你把你仅有的几个罐头分给了凛冬他们?” “看来别人和你说过了。” “嗯,为什么分给她们?” “因为我看她们顺眼,又有冬将军在,我想和她们做队友,队友都快饿死了,给队友吃的不是人之常情吗?” “你就不担心你也会被饿死吗?” “那种事无所谓啦,也当时没考虑那么多,能活一天算一天。” 烈夏是个自由的女孩,罗夏知道,自由的人早已经挣脱了常识的束缚,所以他不可以用常识去判断她们的行为逻辑……或许就没有逻辑。 “之后呢?”罗夏问。 “我大部分时间都和凛冬交替行动,不过跑路之前的晚上,我们断水断粮,可以预见马上就要完蛋了。我寻思与其在这里被饿死,还不如去见见恐怖组织的人碰碰运气,死了就死了, 万一呢。” “所以……你就大刺刺的去了?” 烈夏摊手: “我寻思我能怎么办,光明正大的潜行玩真人版刺客,把他们全都干掉,我只是个爱打架爱逃课的普通高中生。” “你哪里普通了?!” “总之,和他们硬刚没有胜算,只有见到他们老大才有一线生机,所以我就去了。” “然后成功了?” “不,第一道岗哨的恐怖分子发现我,扯皮了一会儿他要杀了我,这时候有个矮个子过来了,他们都叫他浮士德。你认识这个人吗?” 罗夏摇摇头:“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啊,他可能是那帮人里唯一一个看上去不像坏蛋的正经人了,很好说话的样子,然后把我带到了一个白毛小鬼那里。浮士德管那白毛小鬼叫梅菲斯特,博士你认识吗?” “他死了,和浮士德一起。” “可惜啦,那小鬼那么臭屁,我想有机会用钉着钉子的棒子痛打他一顿,我觉得第一座粮仓的火八成就是他放的。” “直觉?” “部分是直觉,部分是他巴拉巴拉和我一堆有的没的,意思是他拿我们做社会学实验,验证极端环境下人性之类的,屁嘞,他就是个愉悦犯,想要看人们相互厮杀,把丑恶的一面露出来罢了。 然后他告诉我,反正他目的达成了,就算没有他。学生们也会继续厮杀,明天就走了。我寻思这感情好,谁曾想他转眼掏了块东西给我,让我抓住。” “梅菲斯特给你什么东西?” “当时我不知道,抓住之后就被刺破了手,后来来了罗德岛才知道,原来感染者进入晚期后自爆产生的源石碎片长这副鬼样子,恶心死了……呃,我不是说感染者恶心。” 罗夏心里又多了一个梅菲斯特 biss 的理由,可惜他答应浮士德,让梅菲斯特痛快死去了, 以博士的价值观来说,让敌人干部速死具备战略价值,而以罗夏来说,目睹了那么受害者的悲惨往事后,出于私愤他想把对方折磨一番。 一番交谈下来,烈夏的心理状况似乎不需要罗夏担心了,不过他担心其他的问题,于是问道:“烈夏,你觉得现在在学生自治团过得开心吗?” “开心呀,如果大家伙也像我一样开心就好了。” “你目前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练好吉他,开属于我个人的演唱会。” “这个目标不需要借助你的小伙伴们也能完成吧。” “那可不行,她们是我第一波且永远忠实的听众……怎么了,博士,你觉得我是那种漫画里的善变女人,会抛弃她们?” “我这个担心合理吗?” “非常合理……才怪呢!”烈夏说,“我说了,我想和她们做朋友,只要她们不抛弃我,我也不会抛弃她们,这是我的原则!” 大大咧咧的烈夏因为罗夏对她感到友谊的质疑而感到愤怒,罗夏觉得她是真的在乎那帮共患难的朋友,这友谊开始于激情,但莫名其妙打下了根基,变得坚固。 罗夏伸手想要摸烈夏的脑袋,烈夏倒是给摸,不过几秒后就伸手把他的揉成了鸡窝,噗嗤笑了起来。 “博士,我好歹也是个喜欢打架喜欢逃课喜欢重金属摇滚的普通女孩子,你摸我的头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孩子?” “不,只是顺手而已。” “我给你讲啊,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如果不是喜欢你或者年龄小,没几个人喜欢被别人摸头的。所以,博士想摸别人的头得做好闪电战的准备,先准备一个互不侵犯条约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突然冲进对方的领域,在对方缓过神来之前多摸两下。 不过,等对方回过神来的时候,博士可能就要被反推到自家领地,被人家还回来了。” 罗夏愣了一下,莫名其妙被对方传授了闪击战理论,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因为他爱摸别人头的毛病批判他一番……不愧是自由的烈夏。 到了晚上十点,烈夏起身告辞,她脸上贴满了小纸条,让她变成了一只小花猫。之前的时间,她在和罗夏玩“神经衰弱”,结果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最后也没赢一把。不过,她倒也硬气,虽然一副不服输样子,但就是不肯开口让罗夏放水。 临走的时候,罗夏问道:“你觉得古米怎样?” “古米?”烈夏回忆了一下, “是个古怪习惯很多的孩子,爱哭鬼,很天真,每个人都喜欢她。我觉得她可能是我们之中最怕寂寞的类型,有时候让她自己待在房间,她都能害怕的哭起来,所以博士还是多陪她玩玩吧。” 罗夏点头,连烈夏都那么说,看起来古米真的有一些心理问题。于是第二天,当用心打扮的星极来到博士办公室的时刻,却发现博士办公室已经锁门了。上面的便利贴歉意的告诉她, 今天罗夏提前起床了。 星极恼怒的咬了咬嘴唇,她毫无疑问是失望的,不过她心态不错,默默返回自己的居室, 没露出不快的表情。 第二百七十六章 龙(23) 早上七点,罗夏打着哈欠,身体尚未进入兴奋状态的时候,古米已经在食堂忙碌起来。从早上六点半到中午十二点半的时间里,食堂正是最忙碌的时候,85%的食材补充与 90%的食材预处理都会在这段时间完成,。 很遗憾的是,想当将军的干员,十个枪毙一半都会有漏网之鱼。想当厨子的干员,哪怕拉十个壮丁至多也只有一个能留住。这是份没有前途、重复劳动、默默无闻、极为平凡的职业, 有能力者不想被平凡淹没,而普通人则挣扎着要追求非凡。 在行政部决定分配留岛的乌萨斯难民们之前,古米就已经申报了在食堂从事劳务的申请。 她的申请理由相当朴素:她认为不干活就没有饭吃,她很怕挨饿,自己又恰好会做饭,于是就来到食堂干活。 在人手紧张的时候,她也提着金库大门和平底锅,作为低配版临光为小队提供防御和治疗支持。不过之后,当战事放缓、人力资源的利用效率提升之后,古米就回归了食堂,再也没出动。 罗夏暗中观察,看到古米手脚勤快的忙来忙去,在古米的同伴们到来之前,他抽身以开, 到中午的时候又过去,那是食堂一天里压力最大的时候。 罗夏看到古米在食客们组成的五颜六色的海洋里错进错出,虽然不如风笛单手提着三个砂锅还能旋转、跳跃、闭着眼,唱着维多利亚的民谣,但古米的效率仍然比得上成年人。 “果然,罗德岛应该雇佣更多的女性雇员。”罗夏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她们吃的更少, 忍耐力强,稳定,温顺,干的活几乎和男人一样多,工资也开的更少。” 罗夏的思考越发向注定被吊死在路灯上的资本家的方向一往无前,直到古米欢欣的声音“博士,菜来了!”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抬起头来,对上一张稚嫩的面庞,那面庞是欢欣的,而疲惫与汗水削弱了她的欢欣。 罗夏对上金发红眸的古米,后者甜甜的笑着,他说道: “你出了好多汗,记得及时补充水分 啊。” “厨房的大家都有盐汽水配给,虽然不好喝,但很解渴,也不会让人因为中暑倒下。” 古米说着说着踮起脚来,让自己的脸庞凑近罗夏说: “我双手都占着呢,博士快帮我擦一下 汗。” 罗夏照做,古米眯着眼睛发出一声叹息,她的脚跟落地,恢复到正常的距离说:“谢啦。” “没什么……古米你等一下!” 罗夏叫住古米,掏出一块糖,古米欢喜的张开嘴巴,接住糖果的同时连同他的指头一起咬下……在最后一刻,她恢复了清醒,于是足以让罗夏送进医疗部门做缝合手术的熊之咬合变成了暧昧的轻咬,她还下意识的舔了舔她制造的齿印,似乎是想给罗夏疗伤。 为了自己的手掌考虑,罗夏抽出了食指,而古米脸上满是歉意,她的“对不起”被嘈杂的环境淹没,自责让她失去了在博士身边的立足之地,她逃了。 罗夏看着古米给他留下的齿印,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于是他翻转手腕,看到手腕处也有一圈细密的齿印环绕着。那是几个月之前,他在外面的长廊小憩之后出现的变化。 那时候他以为是暗索,不过时间证明是他冤枉好人,如果这真的是暗索咬的,那么这个齿印很快消失,而不是长久的留在他的手腕上。 医疗部门给出的结论是它是无害的,仅仅保持观察。观察了几个月,他腕部的肤色时而在外面工作而被晒黑,时而在室内活着幽禁的生活又恢复白皙,但这圈齿印丝毫不变,对抗着时间带来的变化。 他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食指,凛冬从侧面走来,不客气的坐在他斜对角的位置,看了一眼嗤笑道:“这算什么,调戏姑娘不成被咬了?” “你不妨再猜一猜,是谁咬了我?” “嗯……”凛冬凑近一些,观察了几秒之后说道:“是古米对吧。” “你怎么知道?” “她饿急了什么都咬……啊,那个异色瞳的大奶牛呢,她不是挺对你上心的吗,怎么没跟过来?” 凛冬转移话题的方式很生硬,罗夏刚想戳破她,早露就在他身边落座了。 “索妮娅,明明有个可爱的名字,你本人却一点都不可爱。”早露怜悯的扫了眼凛冬的胸部, “你说你将来如果有了儿子,他会不会困惑自己是吃男人的奶长大的?” 罗夏不清楚早露是来给凛冬解围的,还是她只是来找凛冬吵架的。总之,她的出现失去了罗夏询问凛冬的时机。 罗夏尽管只有过去博士的四成功力,不过他仍能清楚的认识到,机会是自己创造并抓住的, 被动的等待机会降临,只会成就一小部分幸运儿和更多的失败者。 所以他吃饭之后离场,撞上了暗索,暗索想邀请博士一起去买泳装,但在她说话之前,罗夏抓住她的手臂说:“帮我拖住追兵。” “追兵,什么追兵?” 罗夏没有解释,他追逐着古米的身影离开走廊。随后,凛冬与早露先后赶到,前者抱怨后者的腿脚,后者抱怨前者的迟疑。她们没有过多关注暗索,暗索也从不是值得关注的人物。 如果可以后悔,追兵们必然会为了忽略暗索而后悔。暗索墨水吃的少,可她人不傻,联想到博士前面追古米,便知道这事和这些乌萨斯姑娘有关。 什么嘛,还是我们卡特斯姑娘比较有女人味,博士真是有眼无珠。 被放置 play 了一段时间后,暗索对博士产生了奇妙的渴望,这渴望与日俱增。所以她不明白前因后果,却因为渴望的驱动,让绳索从她的袖口像蛇一样滑出,奔向干员的口袋。 “两位,等一等。” 暗索的声音让凛冬与早露停下来,她们转身,看到暗索左手捏着两张饭卡说: “这里有一张 金饭卡,有一张银饭卡,哪个是你们掉落的呢?” 凛冬与早露同时摸了摸口袋,诧异的对视一眼。显然,她们的饭卡是被暗索从口袋里逃出来的,而暗索能从奔跑的她们的口袋里偷出饭卡,又不让她们察觉,这一事实令人震惊。 她们以前是学生,后来是拥有黑历史的学生,现在是在罗德岛边打工边学习的学生,学生和社会底层的距离,大概与社会底层和感染者的距离差不多。 她们知道最惨的人不仅没机会上学,就连生存都要付出莫大的努力。暗索在偷窃时的惊人技艺正是心酸生活的体现。 “谢谢。” 凛冬伸手去拿,暗索却后退一步,问道:“你们怎么谢我呢?” 凛冬看出暗索在拖延时间,于是看向早露,早露越过凛冬,接替她的位置和暗索周旋,而凛冬则转身去追博士。就在凛冬迈开脚步的时候,暗索突然说道: “哎呀,不小心把你的工作证 也给偷了。” 罗德岛的工作证可以视为罗德岛内发行认证的身份证,如果丢了饭卡仅仅是饿肚子的问题, 那么丢了工作证,一些区域干脆没法进入。 凛冬再次转过身来,皱眉看向暗索:“你知道你现在有多蠢吗?” “喂,你好歹念过书吧,老师没告诉你什么叫教养吗?”暗索的手指灵巧的转动两张饭卡与一张工作证,“现在是你比较蠢,不然你不会丢了两张卡而浑然不觉。” “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博士死心塌地,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早露说。“我和凛冬并不是去害博士,而是想要阻止一场灾难。” “灾难?” 另一边,罗夏追逐着古米来到她的宿舍,这时候罗夏已经无法利用地形卡古米的视野,于是他光明正大的走到古米面前说:“你好呀。” 古米被吓了一跳,她提着金库大门与平底锅转身,看到博士后松了口气,略带嗔怪的说: “哎呀,博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饭后散散步,偶然到了你这里,能让我进去坐坐吗?” “好呀。” 大概因为从早上忙到现在都没吃饭,古米回答的有气无力。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入房间,把自己往床上一摔,伸手去够床下,摸索了一会儿,她抽回手来,眼神空洞的盯着自己的手掌。 “古米,你需要帮助吗?”罗夏问。 古米呆呆的抬起头来,她的眼神从空洞到喜悦再到狂热,看的罗夏不寒而栗。古米此刻看向他的狂热,犹如他看向源石的狂热……不知道为什么,他产生了古米把他当做食物的感觉。 “我之前储存在这里的食物已经吃光了,我好饿,已经好几个小时没吃饭了。饿肚子很可怕,为了活下去,古米什么都吃。” 古米的微笑折射了阳光,她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说出了太过现实的内容。旋即,她把自己手里的平底锅丢了出去,罗夏因为知道自己的反应速度没那么快,所以一动不动的目送平底锅从他身边飞过(@汉达诺维奇)。 以古米的身手,在这个距离投掷平底锅绝无失手的可能,罗夏本人没有被平底锅击中的感觉,他看向身后,古米的平底锅在门上印出一个凹陷的盆地,门板被冲击力推动着向前,合拢。 罗夏转身就跑,他抓住门把手的时候,从床上铺下来的古米也抓住了他。熊的力量让古米把罗夏压在身下,罗夏拼命反抗着,却仍然让古米顺利的站起来,抓着他的脚踝向床上拖动。 罗夏宁愿古米此刻是个痴女而不是老饕,被痴女拖走可能制造一个生命,而被老饕拖走必然会失去一个生命。罗夏想要掏出手机,却发现他出来吃饭的时候没带。 “古米,你冷静一些!” 古米把罗夏仍在床上,迅速占据他的上位。她的力量几乎变得和凛冬一样大,把罗夏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她与猎物对望着,猎物竭力让她清醒,而古米却只忆起对饥饿的恐惧,恐惧又拗转成她对食物的激情。 “早露暗示我,烈夏提醒我,凛冬阻止我……我曾以为这些人是为了保护你的秘密,然而我错了,她们其实保护的是我,有时候你就会变成这样,和你的其他怪异习惯一样,对不对?” 古米没有回答,她俯身奔向罗夏的肩膀咬下去,她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后者一声叹息,在古米咬住罗夏之前,一点寒芒从房间里骤现,刺中古米的脖颈,那是一根注射器, 里边的药液被飞快的推进古米的血管里。 古米身体摇晃两下,她扶正自己,又歪倒,从罗夏身上摔了下来,身体痉挛。她抓住了罗夏的手,动作迟疑但意志坚决的张嘴咬向他的手,犹如生化危机里的丧尸发现生者。 在她咬中之前,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抓住了她的头发,于是古米不得存进,这段时间也足够药物发挥作用,她身体一歪,最后在罗夏身边睡着了。 罗夏抱着古米起来,刚才的搏斗让他们俩的衣服都有些凌乱。他对援军竖起一根大拇指说: “谢谢你,白雪,你一如既往的可靠。” 女护卫点点头,指指沉睡的古米。罗夏刚想开口,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几秒后,门开了,白雪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罗夏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同样脑海空白的还有出现在房间里三位少女,早露说服了暗索,三个人暂时组队。暗索眼力出众,她很快追踪到古米的房间,凛冬打开了门,做好解救博士,或者目睹一个新牺牲者的准备。 结果,她们看到的东西和她们想象的不一样:抱着古米的博士,睡着的女孩,两人凌乱的衣着,褶皱的床铺,还有使用过的一次性注射器。 “呃,我想我可以解释。”罗夏·查理一世对凛冬·克伦威尔说,“古米还那么小,就算我真的有那种想法,也是会去找你,对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龙(24) “找我?”凛冬指了指自己。 罗夏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刚才他慌不择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 他和凛冬拥有同样强烈的征服欲,只不过他们俩个交换了剧本。凛冬想要征服事业,而罗夏则瞄准了女人。如果他能够征服征服事业的女人,变相等于他的事业也取得了成功。 这番话他在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哪怕是个 M,在意识到自己成为被征服的目标时仍然要抵抗一番,而对于性格强势的凛冬来说,他的话就好像在什么地方吹逼滑铲杀虎后,结果老虎真的过来和他对线一样。 凛冬心情复杂,一方面她因为被罗夏惦记着而气氛,另一方面,罗夏惦记着她而不是早露, 也让她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早露老是在这一点笑话她,偏偏那个人的确很有女人味,和这头奶牛走在一起,人们的目光都会被奶牛吸引。 早露抱着手臂不说话,视线集中到凛冬身上。暗索表现的比两位乌萨斯少女还心急,她冲上前来问道:“这是什么回事,博士为什么会抱着古米,脚边为什么会有注射器……咕。” 暗索眼前一黑,身体向前扑倒,她昏了过去。罗夏抬头看着凛冬,后者说道: “如果这关乎 古米的秘密,那么旁人听到很不好。早露,把这只兔子送回她房间。” 早露过去把暗索抱起来,迟疑的看了眼凛冬与罗夏,似乎在思考让他们独处一室的风险性。 她觉得有 95%的可能性是无事发生,3%的可能性是少了一条人命,最后 2%的可能性是多了一条人命。 犹豫了一下,她从钱包里掏出一叠东西塞进凛冬的口袋里,然后带着暗索离开。凛冬掏出来,看了眼说:“哈,给我口香糖干什么?” 罗夏干笑道:“凛冬,那个不是口香糖。” “难道是保鲜膜或者一次性手套?” 罗夏知道那是什么,但说出来的话或许凛冬会更生气,所以他转而解释道: “我尾随古米想 要弄清楚她的秘密,谁知道她饿昏了头,竟然想把我吃掉,物理意义上的吃掉。” 罗夏叫出了白雪,女忍者把注射器捡起来递给凛冬,可是罗夏与古米的姿势的确容易让人误会。这时候,白雪掏出手机,为凛冬播放了一段视频,那是她跟随罗夏进门之后拍摄的,从罗夏进门到她手持注射器扎进古米的脖颈。 虽然不是老司机,但白雪把这段过场拍摄到足够让人辨认的程度,还给罗夏一份清白。在凛冬的威胁解除之后,白雪消失在了原地。 凛冬走上前来,抚摸着古米的额发说: “在我们之中,古米可能是最脆弱的那一个,同样的环境里,她受到的压力最大,所以她派生了许多习惯:一定要点灯才能睡着,走到哪里都带着金库大门与平底锅,以及饿起来什么都吃。” “为了活命,可以理解。” “古米很讨厌自己这一点,可是她没法控制得了,等她回复清醒后,又会因为自己的错误躲在黑暗里偷偷哭泣,直到有人为她点亮一盏灯,点亮她的蒙昧之夜。” 罗夏正色道:“我就是那么一盏灯。” 凛冬白了他一眼:“我没让你承诺,总之,你还要占古米多久的便宜!” 如果不是凛冬开口,罗夏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占什么便宜,因为古米不是让人心生肉欲的类型。不过,他在凛冬那里的信用很低,大概他说自己对古米没什么想法,对方也不会相信。 他侧身想把古米放下来,结果昏睡里的古米死死抓住他的衣服,犹如考拉抱住一棵树,他试着推了古米两下,结果纹丝不动,古米仍然以他的怀抱为摇篮。 “爸爸,妈妈……” 梦里的古米发出一声梦呓,她的眼角流下思念的泪珠,在脸上铺开晶莹的轨迹,遇到凛冬的手指时又戛然而止。 凛冬也坐在床上,拭去古米的泪水,目光难得温柔起来。只是她没注意到,现在她几乎和罗夏头碰头,她的吐息拍打在他的脸颊上。 “和我们不一样,古米虽然是本地人,但她双亲都在外任职,平常的时候她显得有点缺爱, 毕竟爹妈都不在。不过那件事发生之后,古米变成了最幸运的女孩。“凛冬说。 “我知道她家人健在,所以一直有所疑惑:当初罗德岛从切城救治的难民,停留很短一段时间后便去其他城市投奔亲朋好友,因此留下来的大多是你这样……” “无家可归的孤儿,不必委婉的表达这一点,事实就是这样。我和早露都死了全家,真理与烈夏的家人没了音讯,多半也是没了,据说那个叫苦艾的也挺惨。” “为什么古米不去投奔她的父母?” “因为她觉得自己干了坏事,变成了恶龙,没法去见爸爸妈妈了。再者说,切城的事让她养成了对我和真理的依靠,大概她在我和真理身上寄予了对父母的情感,就跟个破壳的小雏鸟一样,我们去哪里她也去哪里,亦步亦趋。” “她从来不是恶龙。”罗夏说。 “我们都清楚这一点,她又没杀人,有理智的时候打架从来不出第三下,也不下重手。这样的吉祥物,至多算是公主身边的花瓶。所以我就由她去了,她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 “真温柔啊,凛冬大姐。” “博士你活了一把年纪,就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吗?” “正因为活了一把年纪,不要脸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了脸面。” “呃,我可不希望做你这样的大人。” 凛冬一边说一边伸手托住古米的腋下,想要把古米和博士分离。然而,古米抓的如此牢靠, 使得发挥了一成功力的凛冬无功而返。她皱起眉头,换个古米不容易疼的地方继续发力。 在凛冬的努力下,古米还是纹丝不动,而罗夏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因为古米绑定了他, 而凛冬想要分离他,结果就是凛冬的手在他和古米的缝隙里彰显了存在感,让他有种在被凛冬揩油的感觉。 凛冬被古米的顽固搞得有些恼火,她的动作有些粗暴,罗夏也逐渐感受到了压力。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凛冬终于成功把罗夏与古米分离,罗夏也因为冲击力向后倒下。 “凛冬,我把暗索送回去了,你和博士……” 早露进入房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罗夏躺在床上,正面的衣服被撕破了一个大口子,满脸惊慌的表情;古米和凛冬肢体交叠,凛冬的脸红红的,正微微喘息着,还露出得意的笑容。 “早露,我想我可以解释。”罗夏发出干涩的声音,“凛冬还太小了,就算我真的有那种想法,我也会去找你,对吧。” “嗯?” 凛冬觉得这话略熟,回想起之前罗夏的辩解时,她不禁勃然大怒,放下古米来到罗夏眼前, 罗夏刚准备起身,就被她按了回去。 短短十五分钟内,罗夏又被学生妹骑了一次,他无助的看向早露,早露微笑着接近,坐在床上,把自己的双腿垫在博士脑下。她的长发垂在罗夏脸颊上,些许调皮的发丝甚至探进了罗夏的嘴里,绿茶味的香气在罗夏感官里扩散。 “早露?” “如果下个人闯进来,博士大概又要用‘xx 太 xx,就算是 xx 我也会找你来 xx’的借口吧。 虽然知道博士不是专一的人,但借口太敷衍,可是会伤女孩子心的。” 早露不希望博士和凛冬,或者说和除了她自己以外的学生自治团成员有太深的感情和深浅都不可以的交情,所以她非常乐意把凛冬从博士身边排除,也把博士从凛冬身边排除。 躺在早露腿上的时候,罗夏对早露的身材有了印象更深刻的回忆,因而反抗的更为激烈, 早露不知是无知还是装傻,双手摁住他的肩膀,而凛冬的手压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还在思考怎么安全的制裁博士。 这时候,哼着歌的烈夏回来了,看到现场她呆住了,手不自觉的松开,吉他包坠地。下一秒她清醒了过来,重新用手指勾勒住吉他包。 “是我苏打水喝多了还是这时代变得太快,你们那么早就想做妈妈吗?真是的,这种事都不叫我,我们不是一起共进退的好姐妹吗?” 你到底想在什么事上和你的姐妹们共进退啊,烈夏?! 罗夏绝望的发现烈夏不仅没有为他解围,反而放下吉他包后兴致勃勃的趴在床边,伸出手指戳他的脸颊。 “唉,好地方都被你们占了,幸好你们还给我留了一手。”烈夏抓住罗夏的手掌摩挲着, “有 点粗糙,我还以为文职人员的手会很细嫩。” 罗夏刚想说话,凛冬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烈夏坏笑着伸手挠他痒痒,于是博士的身体颤抖起来,凛冬的指缝里泄露他“呜呜”的声音。他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被早露用食指接住, 放在嘴里尝了尝。 “哼,打扑克牌把我弄得那么惨,我顶着一张纸条贴满的花猫脸被人笑了一路,风水轮流转,轮到博士感受我遇到过的屈辱了。” 烈夏一边说一边加大力度,罗夏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某一瞬间,他让凛冬与早露也摇晃了起来。肢体的碰撞唤醒了两位少女对异性朦胧而混沌的渴望,于是罗夏的腋窝注定要遭受更大的折磨。 “等一下,等一下……”罗夏笑的上气不接下去,“如果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真理挑了挑眉毛,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她回来。看到宿舍里热闹的景象,她倒了杯水给自己, 然后坐在椅子上重新打开一本书,很快沉浸其中。 她不是最后一个来到房间的人,苦艾,同样经历切城的苦难却不属于学生自治团的少女, 被博士鼓励之后终于有勇气来同乡的房间做客。 真理为她开了门,苦艾带来了一小袋她自己烤的饼干作为礼物,同时内心紧张,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开场白比较合适。结果,她对着镜子练习过的数组开场白一句也没有用上。 衣着凌乱的古米侧身睡在床上,罗夏被早露、烈夏和凛冬压制,他们的脸都红扑扑的,罗夏身上的衣服更是惨不忍睹。眼力不错的苦艾很快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注射器,在凛冬口袋里发现了防御长矛的贴身盔甲…… 苦艾做出了合乎情理的推测,于是她的脸也红了起来。房间里的嬉闹停下来,笑的没力气的罗夏朝苦艾虚弱的抬起手臂,希望她能救救他。 凛冬、烈夏与早露同时看向苦艾,玩疯了的小姑娘们心中产生同样危险的念头。苦艾结结巴巴的说:“不,我就算了,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和你们格格不入。” 苦艾打开门想要逃走,真理的源石技艺却让她速度放缓。她打开门,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门外,距离天堂仅仅一步之遥,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凛冬抓住了苦艾的手臂,凭借力量的优势把苦艾拖了进去,她反锁上门,苦艾寻找窗户, 却发现窗户被真理挡住了。 “如果任由她离开,对我们的名声可不妙呢。” 早露一边说一边取代了凛冬的位置,骑在博士身上,她给博士带来的感觉与凛冬截然不同。 几秒之后,早露挑了挑眉毛,很快转变成一抹微笑。 “安静些,博士,这件事对你没有坏处。”她说。 “那该怎么办呢?”烈夏问。 凛冬回答:“只要把她变成我们自己人就可以了。烈夏、真理,来帮忙。” 在狭小的环境里一个打三个,苦艾没有任何胜算,于是头发与衣着俱显凌乱的她被丢到罗夏身边,早露早已准备好手机,于是苦艾与罗夏的同款照片出炉。 “这样我们就是一伙人了。”烈夏把苦艾拉了起来,“以后常来玩啊,苦艾。” 苦艾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以忧郁的微笑作为回应了。 抱歉,今天这章本该是还欠更的,但因为手腕疼,所以还是正常更新。 第二百七十八章 龙(25) (86→85) “打破你们交朋友的现场气氛很不好意思,但时间已经快到了。 “早露身下的罗夏看着时间 说,“你们还要去学习班读书,苦艾也要去。” 休闲时间的罗夏与催人学习的罗夏简直像是两个人,前者十分令和,而后者更昭和一些。 早露自然能察觉这样的变化,她突然又变得乖巧起来,善变这个词汇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不愧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人。如果她能正常接过她家的产业,想必会成为感染者最痛恨的那种人吧。 哪怕她主观上并无恶意,但她被资本自我增殖的欲望驱动,必然会化为巨大的恶意继续迫害感染者这个群体,如果非要要为童话故事定义一个恶龙,攫取了源石工业的红利,又反过来利用从工业发展中充值的暴力千方百计的进行社会阶层划分,人为的制造暴力、冲突、歧视、 杀戮,赚取一张张染血钞票又把责任推卸的人,才是童话里的恶龙。 早露是一条雏龙,尽管从她个人的角度来说,家人死尽、财富灰飞烟灭,荣誉与地位不在, 只能在一个小组织里艰难求生的人生是悲惨的,但正如早露自己所说的,她踏上了一条改过自新的道路,品尝过人生疾苦之后,她对于贫苦,对于感染者天然的傲慢在自我怀疑与自我更正里消融了。 凛冬对早露的见风使舵并不奇怪,她鼻子喷涌出两团热流,算是对早露装乖的嘲笑。学习是正经事,她也正经的态度回答: “我会准时去上课……说起来,期末考试只有惩罚却没有奖励, 是不是太不公平?” 罗夏愣了一下,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要……你突然问我,我怎么可能能想到!” 早露提议道: “凛冬你一直不是想当罗德岛的老大吗?如果凛冬能考到我们中的第一名,你能不能给她这样的博士一泊二日的体验?” 凛冬摩挲下巴: “的确,将来如果击败你当了罗德岛的老大,我如果什么都不懂岂不是被人笑话,就赌这个吧。”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罗夏表面无奈,内心一阵狂喜。承蒙凛冬厚爱,把他当做罗德岛的老大,但博士只是罗德岛的工具人。如果凛冬能够坐到他的位置上,哪怕只是一泊二日,这也是宝贵且愉快的休息时间。 “不过,”早露笑眯眯的说,“光是凛冬的话太狡猾了,博士也和其他人亲近一些嘛。我认为,我们五个……不,是加上苦艾六个人平等的竞争,考的最好的人能向博士提出奖励,考的最差的人则要穿博士指定的衣服。” 苦艾举手弱弱的说掉: “奖励且先不说,惩罚是什么,我不知道进学习班考的差还会有惩罚。” 烈夏心直口快的回答: “如果让你知道,你肯定不会进来啦。放心,成绩垫底的肯定会在我、 古米和凛冬之间选一个……嗯,博士你喜欢我穿什么衣服,我好提前准备一下?” 罗夏想了想,说:“空那种打歌服?” “你知道,她那种偶像打歌服我穿起来有点……尬,主要是和我的演奏风格不搭。不过你喜欢的话,我穿也就是了。” 烈夏笑嘻嘻的戳着罗夏的腰:“没想到博士惦记着空,可惜人家小姑娘是德克萨斯的迷妹, 德克萨斯可是个很酷的人,男装之后特别像王子,博士要和德克萨斯竞争,压力有点大。” 没事,如果我真的有那个心,我可以放拉普兰德牵制德克萨斯。罗夏在心里说。 “你有什么愿望呢?”罗夏问。 “我想在甲板上开演唱会,场地申请就拜托博士了。”烈夏回答。 “没问题,早露你呢?” “和博士一次出去游玩的机会吧。” “意外简单的要求,真理你呢?”罗夏问。 “我想要博士那套维多利亚出版的年度百科。” 真理语气平淡,胃口却是不小。罗夏求着相熟的维多利亚出身的干员,再加上他自己的收藏,好不容易才凑出截止到今年为止最齐全的年度百科。 它的收藏意义已经超过了实用价值,属于那种“我可能用不上,但我不能没有”的书籍, 所以真理提出的要求让罗夏相当肉疼,不过还在他可以接受的条件里。 似乎是察觉了罗夏的情绪,真理补充一句: “如果我考的最差的话,我也会穿让博士满意的 衣服。” 罗夏只是笑笑,他宁愿相信早露想睡他,也不会相信真理会在这几个人里考倒数第一。 他接着看向苦艾:“你呢?” 苦艾左手捏住右腕,双臂夹在胸前摆出戒备的姿势,低声回答: “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但 也不希望穿羞耻的衣服。” 烈夏回答: “往乐观里想,你很难考到第一但也很难做到倒数第一,所以奖励或者惩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参与就有意义,要学会享受过程啊。” “我认为如果不能取得想要的结果,那么过程也没有意义。” “可是你并没有想要的东西,你不对结果有期望的话,那么过程怎样都无所谓吧。” “还能这样理解吗?” 积极的烈夏冲淡了苦艾的消极,什么都不想的人总能给想太多的人最快乐的启迪。这时候, 药效过去的古米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白雪现身递给罗夏一盒饼干,罗夏则塞进了古米手里。 “古米,饿了吧,饼干给你,吃完赶紧去上课。” 对古米来说,罗夏的前半段话宛若天使降临,而后半句就让她如坠深渊。厚实的饼干被古米嚼碎,化为甘美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古米的记忆也在悄悄复苏,她隐约想起了一些事,记得自己扑向罗夏的时候,她内心仅存的理智在抗拒,身体却被进食的本能驱使。 唯有这一刻,古米不想要出现在有光的地方,丑陋的怪物只适合黑暗的角落。罗夏摸了摸她的头说:“能考出好成绩我就原谅你。” 有了罗夏的许诺,乌萨斯的孩子们学习劲头猛增,或许这和下周就是期末考试有关。罗德岛实施跨年制学年,每一学年的第一学期从 9 月份开始,到 1 月份结束,第二学期则是从 3 月开始,7 月份结束,两个学期的时间大致相等。 不过,虽然第二学期是 7 月结束,但 6 月上旬就有期末考试,余下的时间属于批改卷子、 发试卷纠错、以及实习期。 所谓实习期,就是把学习班的孩子们派驻到某个岗位进行体验的过程。自古以来,教育的目的就是为社会培养需要的人才,罗德岛的教育自然也不例外。哪个部门缺口比较大,他们的意见会提交到博士那里,再由博士进行学习班学员们的分配,让学员们优先去缺口比较大的部门实习。 学员们实习结束后的意向是第一优先考虑的选择,例如灰喉当初在人力资源办公室实习完毕后,就申请了作战部门,根据她的意向,她接受了专门的测试,然后被定义为狙击干员,朝着这方面进行定向培养。 如果学员们自己没想好,那么实习完毕后如果他表现出色,他实习过的部门又缺人的话, 他就有可能接到一份合同……罗德岛所有的部门都在使用童工,大家把未成年人送去做 996 的工作毫无心理负担。 自然,年轻人的第一份合同不仅签约年限长,而且工资不会太好看,想要加薪至少要等到18 岁以后。这时候就体现了教育的意义:经过学习班时间不等的培养和价值观塑造后,学习班出品的“自家人”不仅工资要求低,而且对组织的忠诚度很高。 而从外面签约引进的“雇佣兵”,或是从合作组织租借来的“外援”,在打硬仗的时候几乎不能指望,而且他们工资是“自家人”的数倍。 无论是考虑控制成本,还是加强组织凝聚力,教育都是要长期持续投入的一个项目,可谓“百年大计”,它能保证组织/国家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成为繁茂生长的大树里主要的根须之一。 教育和抽卡手游一样,想要搞好教育就要大力氪金。罗德岛的财政能力介乎白嫖和月卡之间,因而教育规模和质量受限,运转的学习班只能一小批一小批的吃进干员,再经过严格的审核后成为充实组织的基础。 学习班吃进乌萨斯的孩子们太短,因而这次考试对六位少女来说,参与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所以罗夏把她们单独拉出来进行内部的竞争,并以承诺为奖励给予她们学习的动力。 除了真理想要的东西稍微让他肉疼一些之外,其他人的要求他都能很轻易的实现。而且, 当她们为学习忙碌起来后,那些让她们难过的东西便暂时被忘却了。 罗夏回去的时候又遇到了陈,他笑了笑,陈的目光落到他衬衣被撕裂的部分说: “啧,新欢?” “是旧瓶新酒。” “旧瓶,新酒,很恰当的比喻。对于博士来说,旧瓶新酒也是一份惊喜吗?” “自然,如果认识的人能够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我面前,我人为这惊喜还蛮大的。” “会有机会的。” 陈的笑容意味深长,眼波在她的红眸里流转,罗夏觉得这一点都不像陈,但他承认这样的陈很迷人。在路过他的时候,陈的尾巴轻轻在他手背上滑过,冰凉滑腻的感觉扩散,他回过头来去看陈的背影,陈也回过头来看他,脸色却变得僵硬起来。 “这是为了你好,”她吐出冰冷的言语, “博士,离我远点。” 短短几秒钟,陈的态度就好像从温带季风气候的夏天变成冬天,罗夏打了个喷嚏,心里吐槽埋怨这个善变的女人。 “陈,不对劲。”白雪现身提醒道。 “我们都知道她不对劲,但她已经经过了三轮检查,两次身体上的一次心理上的,结果显示她是抑郁症。” “财富密码?叠甲?” “我不知道,我们只能看到她有问题,但没有发现是什么让她出了问题,所以她还在被观察中。” 接下来几天,罗夏的生活风平浪静,真理成为他办公室里的一个常客,而早露则在看时尚杂志与龙门旅游手册。她们俩是六位乌萨斯少女中,他最看好能够考到第一的人物,甚至可以断言,第一只可能在她们俩中间产生。 出于控制成本的考虑,罗夏更倾向于早露优胜,这样他只需要陪对方玩一天就可以了。可是无论是真理,还是早露,都是优哉游哉的模样,思考没有期末考试到来的紧张感。 当他问出心中疑惑时,真理不抬头的回答: “学习这种事,平常做好就行了。罗德岛的课程 也没什么难的。” 此乃谎言,罗德岛的课程难度介乎切城的公立学校与私立学校之间,对于出身公立学校的真理来说,罗德岛的课程还是稍微吃力一些的。 真理很馋博士那套维多利亚百科全书,因而在心底发誓要考到第一名。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早露,早露出身贵族学校,又是学生会长,想来以前比她的学力要高。 不过,那也是以前了。早露在加入罗德岛后一直没怎么学习,而真理却保持着读书的习惯, 此消彼长,真理估计自己的学力与早露相当。 那么,为了战胜早露,真理开始考虑使用盘外招,于是她装作在早露面前轻松自在的模样, 希望让早露放松警惕,甚至沉迷玩乐之中。而在背地里,真理每天晚上都在偷偷学习。 “是啊,轻轻松松的程度,不过有真理在,我实在把握不大……不过,从一开始我也不在乎就是了。”早露回答。 此乃谎言,对于曾经的学生会长早露来说,罗德岛的课程确实不算什么。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学习后,早露发现这课程竟然是如此吃力。 吃力归吃力,早露对这次考试却是势在必得,她看重的是拿下第一名后和博士约会的未来, 那样她可以一口气把博士从凛冬她们身边拉开,这样的大龄熟男对凛冬来说还太早了,而她自信能驾驭博士。 因而,在博士或者凛冬、真理看不到的场合,早露一直在拼命学习,学习让她的头脑产生对糖分的渴望,摄入的糖分迅速供能,经过复杂的过程后,最后变成脂肪,加速了她更替内衣的速度。 罗夏点点头,他随口问道: “说起来,你们不止是自己学习,还再辅导其他人。真理辅导古米,早露辅导苦艾对吧。” “对。”早露回答。 “烈夏和凛冬呢?” “烈夏去找了红豆,据说是玩音乐认识的朋友,凛冬的话……”真理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她觉得只靠自己考出来的成绩才算本事,我倒觉得她多半借口在图书馆睡觉。” 罗夏感叹道:“真不愧是凛冬啊,看起来我可以提前期待她的装扮了。” “如果凛冬是最后一名的话,博士希望她穿什么呢?”早露问。 “我想想,这个人平常强势又霸道,我希望她能体现与平常对立的属性……你们觉得萌妹感觉的那种 Lo 装怎么样?” 早露与真理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我觉得不行。” 罗夏耸耸肩:“开个玩笑。” 真理直言不讳的说道: “恐怕博士是认真的,如果我们反对意见不大,你就继续执行你的想法;如果我们反对意见很大,你就用玩笑话混过去。” 被揭穿了真相后,罗惠王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从博士办公室离开的时候,早露突然像真理搭话:“要不要做一笔交易?” “嗯?” “你看,你希望自己得到第一位,同时也不希望凛冬落到最后一位;我希望自己得到第一位,同时也不希望凛冬落到最后一位。我们既有竞争关系,又有共同的利益。” “我倒是理解你为什么不想凛冬落到最后一名,但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早露微笑道:“我有能力把凛冬变成最后一名,她无依无靠,而我则能帮助其他人。” “你如果分心的话,可就拿不到第一名了。” “这样说你坐视事态发展也不错,毕竟我被别的事牵扯精力之后,你就能拿到第一名了。 我一直很好奇,真理,当你的利益和凛冬的利益位于选择的两端时,你会选择哪一个?”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嗯,真果决啊,看起来我能安心去和博士约会了。” “早露,你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他是个大人,而我们还是孩子,这中间有一道巨大的沟壑,关于三观、阅历、行事作风……” “谢谢你的关心,”裁纸刀从袖口滑落,她抓住冲真理晃了晃,“我只是想找个能保管它的人罢了。” “早露,难道直到今天你仍然……” “想起过去的事,你和凛冬的良心会痛,我的良心就不会痛了吗?不过还请放心,我不会轻易用这把刀自杀,我的债还没还清呢。” 不同于面对凛冬的轻佻和面对博士的魅惑,此刻早露的异色瞳里充满了阴翳,她脸上带着很多面具,此刻这个面具更为接近她的本来面目。 “你欠着凛冬一笔还不清的债,她没有在粮仓起火的那个夜晚杀了你,她让你活了下来, 还和你分享了我们最后一罐黄豆罐头……我们当时都很饿。” “我刚被凛冬领到你们根据地的时候,你其实一直很想杀了我吧。” “你是那群霸占粮仓的贵族的头领,你指挥贵族学生四面出击去掠夺平民学生的粮食,是你让秩序变得畸形而脆弱,我如何不提防你?” 早露摇了摇头: “那个着火的夜晚,仿佛把我的未来也烧掉了。凛冬可以杀死我,但她看我自暴自弃,没有威胁,反而可怜我,把我捡回来……这人天真也要有个限度; 你呢,你想要杀了我,但你遵守凛冬的命令,承认握是学生自治团的一员。我当时真的希望你杀了我,甚至故意给你创造了一些机会,可惜你就是不动手,真令人失望。” “你们贵族真的麻烦,想死都那么多事。” 真理虽然这样说,但她也知道早露的心情是矛盾的,因为是个贵族,想死的早露不会选择不名誉的自杀;因为不把自己当成贵族,所以早露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而真正的贵族把平民视为韭菜,无论割多少茬都不会心疼。 真理想早露的事不过五秒钟,她便转而去找凛冬,果不其然,凛冬正在图书馆里呼呼大睡。 真理又气又好笑,她坐到凛冬旁边拍醒了她。 凛冬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问:“嗯,是该吃饭了吗?” “是该学习了。” “安娜,你不是负责古米吗?” “我负责古米,是不想她落到最后一名,但我眼看到,我们的老大要当最后一名了。” “谁说的,我不是在用功学习吗?”凛冬心虚的挪开目光, “我刚刚、我刚刚只是用功过度 而已。” “博士想让你穿 Lo 娘装,戴假发美瞳和胸垫,身上满是缎带蕾丝花边,还有吊带袜的那种。” “我休息好了,又有干劲学习了!” 真理添油加醋的说法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凛冬的联想,要她穿那些衣服还不如杀了她。被打扮成 Lo 娘的恐惧所驱动,她开始在真理的指点下学习。 “其实倒也不用多担心,烈夏那家伙不仅打架打不过我,学习完全不行,我胡乱写一写好歹能考到双位数的成绩,她也就是单位数。” “万一呢?” “万一的话,愿赌服输。” “我真的不明白,你当初怎么会脑子一热答应这个条件。” “因为你们都在啊,我是你们的老大,怎么可能退缩。” 真理就是喜欢凛冬这一点,这个世界上不缺聪明人,而聪明人总是想的太多而做的太少, 结果最后所有的聪明都停留在嘴上,而在现实里一事无成。 凛冬做的比想的多,她有时候是鲁莽的,而鲁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那个在凛冬心里无法消散的火光之夜便是成长的十级阵痛,但只有“跟我冲”,而不是“给我上”的人才能领导她们这些乌萨斯的孩子寻觅未来。 凛冬眨眨眼睛,看到真理露出了微笑,这微笑像是飞向天空的气泡,转瞬间便在阳光里消融。 “真理,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 “啰嗦。” 真理用书本遮盖自己的面庞,小声给予凛冬回应。同时,她也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帮助凛冬,绝不能让她们的领袖被博士迷惑。 早露与真理分别之后,前去侦查其他竞争对手的情况。首先是古米,古米在房间里认真备考,她旁边放满了饼干、面包和桶装水,似乎一步也不打算离开房间,另外早露还打听到古米在食堂请了一星期的假。 古米的决心令人敬佩,不过早露并不看好她,学习之中蕴藏着科学的规律,单纯的蛮干, 妄图以精神挑战现实只会制造惹人发笑的疯狂。 早露接下来去看烈夏,发现她和红豆在乐器演奏室对着课本讨论。早露对红豆的学力不甚了解,因而留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红豆只是正常水平。 至于苦艾,早露辅导她之后明白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介乎优等生和差生之间的平凡众生的一员,这样的人从来不是威胁。 于是早露放心下来,只要她做好她自己,在这次的六人竞争里考到第一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借助白雪的帮助,罗夏一直密切关注着六人的复习进度。作为给予插班生的照顾,他给她们六个划定了考试范围,具体来说,就是备选的 117 道题目里出 37 道到试卷里,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她们总能遇到一些原题。 当然,他给她们划范围的时候没说是 117 选 37,聪明人能够把相似的题型融会贯通,而笨蛋也可以强迫自己的记忆力去记住一些题目,然后凭运气去蒙另一些题目,最后实在蒙不了的题目则写满自己还记得的公式,做出似是而非的推导,期望改卷老师给点安慰性的分数。 就罗夏本人而言,他希望优胜者是古米,而最后一名是早露。因为实现古米的愿望是 0 成本,他甚至都不需要动,至于为什么希望最后一名是早露,因为她身材最好。 时间飞逝,时间来到期末考试后,罗夏没有亲自去监考,他从监考老师那里打听到,几位乌萨斯少女正常发挥,没有人试图作弊,让他很是欣慰。 他本以为结果已定,改卷的时候还是出乎意料,根据成绩从高到低排列,凛冬拿了第一, 真理第二,苦艾第三,古米第四,烈夏第五,而早露拿到了最后一名。 “这是怎么回事?” 在知道成绩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人相信凛冬能考到第一,也没人相信早露会考最后一名。罗夏无奈的把扫描后的试卷发给早露,说道:“你的答案能拿满分,但你填错了位置。” “噗,”烈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这是小学生才会犯的错误吧。” 早露羞红了脸,她沉稳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可是她又能怨谁呢? 看到早露的无能狂怒,大家都温和的笑了起来,罗夏拍拍早露的肩膀说: “至少我知道你基 础知识掌握的很扎实,下次可不要犯这样的低级失误了。” 烈夏撇撇嘴:“好像还有什么高级失误一样。” “烈夏,我们来谈谈你的试卷,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在你不会的问题下边写乐谱吗?” “博士我错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凛冬没有笑,她一直在看向早露的方向,她看到早露捂着脸,被遮掩的并非羞耻,而是计划得逞的表情。 “除了对早露提出批评之外,我还要表演凛冬。老实说,在考试之前我完全想不到凛冬你的理论知识如此扎实。” 凛冬又看了眼早露,低沉的说道: “真理帮了我的忙,她对我比对自己还要上心,这第一名本该是她的。” 真理摇了摇头:“凛冬,我至多把你教到和我分数相似的程度,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是啊,所以我会兑现自己的奖励和惩罚。”罗夏拍了拍凛冬的肩膀,“恭喜你,明天你就可以来我这里一泊二日,体验罗德岛的博士是个何等辛苦的工作。” “我会证明我有挑战你的资格。” “决心不错,但看到工作量可不要哭出来。”罗夏转而看向早露,“接下来是惩罚时间。” 早露捂住胸口后退,罗夏宽慰的笑笑说: “别着急,明天我会把衣服带过来,亲自给你穿上。” “亲自?!” 早露吞了口口水,然后她的脸上才有做作的惊慌失措。凛冬于是明白,比起和博士一起约会,早露觉得穿博士指定的服装更容易和博士拉近距离。 早露故意考最后一名的动机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早露会在临考之前找到她,并把精心整理过的备考笔记本交给她? 是因为早露在还债?还是涉及到了另一个阴谋? 因为想不通早露为何要把她捧到第一位,凛冬显得魂不守舍。等到罗夏宣布解散之后,她快步来到早露身边,低声问道:“为什么?” “什么?” “你知道的……” “我只知道,恭喜你啊凛冬,这次你能够如愿以偿的在博士办公室里一泊二日,我则穿着博士喜欢的衣服去和他做喜欢的事情。” “怪不得,你要把博士解放出来,而只有博士满足我的愿望时,他才有可能把自己解放出来。” 早露嗤笑一声: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优等生有博士的好感加成,即便如此,我还是把你推到了第一位。” “所以?” “你要听实话吗?” “如果你再撒谎,我反而想揍你!” “那就实话实说好了,凛冬,我们都知道大家认真起来,你绝对不会是第一名,我把你捧的更高,然后期待你下次摔的更狠。” 早露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你和博士不合适,我只是想让他对你失望罢了。” ZIMA-037 一泊二日,凛冬博士完全制约 成绩出炉的当天,罗夏就兑现了承诺,让凛冬做一天罗德岛的博士。而凛冬呢,哪怕知道自己被早露算计,仍然高高兴兴的接手博士的职位。 权力常能带来一种激情,使得人们能够超越原来的自己,所以当清晨的第一缕光芒洒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以往第一个起床的真理看到通常最后一个起来的凛冬正用沾水的梳子梳着头发。 “早上好,凛冬博士。”真理说。 “凛冬博士……这个称呼还不赖。你好,真理助理。” 罗夏和早露另有安排,所以凛冬体验一泊二日的职场生活的同时,也任命了她的助理,除了真理之外,凛冬在助理的位置上没有第二个人选。 凛冬准时抵达办公室,拿着钥匙打开房门,她来过这里好几次,但以主人的身份踏进这里, 仍然带给她全新的体验。 旧瓶新酒,手法不同,凛冬大跨步的来到办公桌前,坐到人体工作椅上转了一圈,闭上眼睛,把往日罗夏的影子烙印在自己身……不,不需要模仿,她是凛冬,她要走自己的道路! 在凛冬还享受着权力的体香时,真理已经打开呢放在桌面的两份手册,其中一份是惊蛰所著的助理新手指引,另一份是罗夏留给凛冬的博士新手指引。 “凛冬,”真理推了推凛冬,“博士……罗夏博士留给你一份新手指引,你最好抓紧时间看看。” 凛冬看到桌案上的文件,嗤笑一声:“我不需要这个,没人比我更懂罗德岛的运作!” 真理按了按单片眼睛,问道:“如果凯尔希医生给你发来工作邮件,你怎么回复?” “有事?” “如果阿米娅给你送来各个部门关于某项业务的计划书,你怎么回复呢? “啊,就这?” “如果你调遣兵力执行军事任务,罗德岛 800 干员总教头杜宾向你提出抗议,指出你的不智之处时,你怎么回复?” “你在教我做事?” “如果生产车间的干员向你反应搬砖多,工资少,你怎么回复?”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自己能拿高工资吧。” “……” 真理叹了口气回答: “罗夏博士把这个职位交给你,哪怕只是两个白天一个晚上,也代表他对你的信任,你应该看了看他制订好的新手教程。然后站好这一班岗。” “我知道啦。”凛冬随手拿过文件夹,“那么点东西,我花一小会儿就能弄明白。” “凛冬,你手里的文件夹只是个目录。” 凛冬变了脸色,她突然觉得博士这份工作似乎不是那么美好。当阿米娅推着四轮车把早餐与文件一起运来的时候,凛冬确信自己落入陷阱里。 她问阿米娅:“我有个问题,博士是罗德岛的老大吗?” 阿米娅笑笑:“这要看你从什么方面来理解。” “我正是不能理解才要问。”凛冬指向一车文件, “当老大的还要在那么多事上亲力亲为吗?” “罗德岛就是这样,职位越高工作量越大。凛冬,在完成这些工作前你不能休息哦。” 凛冬其实想赖掉的,但阿米娅的微笑有些可怕,让凛冬不得不向比她小一岁的阿米娅低头。 有了这堆文件,凛冬再看自己的早餐立刻不香了……不对,本来这顿早餐就很不好!凛冬以往的早餐是热气腾腾的白面包、煎培根、炸鸡肉与麦粥,因为年龄得到了额外的牛奶配给, 因为职务又得到了额外的能量棒。 而她继承过来的博士早餐又是什么呢?粗糙的全麦面包,水煮蛋,豆浆,葡萄干,不知道用什么调味的蔬菜拼盘。难以想象,罗夏在“享用”了这份早餐后还能有多少士气去办公。 凛冬苦着脸把这些东西全都扫进肚子里……老实说,这顿饭其实比凛冬父亲失业之后吃的好多了,只是凛冬的胃口被罗德岛普通员工的工作餐养的有些挑剔了。 凛冬像个开卷考试却连抄都不会抄的学生,像是习惯了点点点的玩家去玩塔防游戏,心态十分无助且浮躁。她一边翻动罗夏留下来的新手指引,一边笨拙的根据新手指引里的建议签上自己的名字,留下自己的意见。 真理看完了助理新手指引后加入了办公的行列,凛冬心头沉甸甸的石头被搬开了一多半。 她终于能稍微喘口气,靠在人体工学椅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平息从指头到肩膀,从脖颈到腰椎的酸疼。 沉默的文字具备力量,在凛冬抬头休息的时候,文字的幻影仍然在她面前旋转、跳跃,继续压迫着她的理智,让她感叹与这个二次元的敌人较量竟然是那么劳累的一件事。 有许多事凛冬在亲身体验之后明白了:为什么博士要备一个助理,为什么博士要坐人体工学椅,为什么博士是在后方做文书工作却一副受到迫害的样子,为什么他每天都那么忙碌…… 想到这里,她对罗夏的轻视减少了一分,而多了一分尊重。日复一日的遨游在文件的海洋里还没出心理问题,想来罗夏的心灵自有坚韧之处。 罗夏只给凛冬留下了平常一半的工作量,即便如此,凛冬处理好上午的部分仍然比他多花了半个小时。她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一下,久坐让她几乎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 “啊,想起中午还要吃博士的营养餐,”凛冬的脸垮了下来,“这么一想他简直是受虐狂。” 凛冬一边说一边把桌头的糖果放进嘴里,真理想要阻止她已经太迟了。凛冬涨红了脸,眼睛瞪得就像一条上岸的鱼。她“噔噔噔”的跑到厕所,里边传来一片干呕的声音。 “这糖是怎么回事,辣死我了!”凛冬抱怨道。 “那是霜星给博士的糖,用料包括但不限于茴香、伏特加、白糖、丹皮和丁香油。霜星女士因为源石病,她的味觉永久性的衰退了,所以需要强烈的刺激来感受‘味道’。” 凛冬不怎么介意霜星前整合运动干部的事实,冤有头债有主,她只希望梅菲斯特 biss,而加入罗德岛的霜星则被凛冬当做了自己人。 不过,她关注了另一件事,船内一直有小道消息说霜星是因为看上博士才加入了罗德岛, 并且霜星本人从来没否认过类似的传言。 凛冬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霜星的糖果会出现在博士的办公桌上?” “大概是因为爱吧,博士爱慕强大且成熟的女人,而霜星也爱着博士。” “哼。” 中午的时候,凛冬体会到了在博士位置上的第一个好处,那就是干员的热爱。无论是谁, 看到她后都会热情的打声招呼,笑着称呼她为“凛冬博士”。 这笑声里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大家都把凛冬博士当成了高级过家家游戏,毫无抵触乃至于喜闻乐见的配合着。凛冬知道却仍然心生满足,她感受到了辛苦的工作交换来的尊重,于是她的辛苦便有了价值。 这让她重新干劲满满,对真理说:“下午的安排呢?” 真理掏出速记本,翻开之后看了几秒回答:“下午去罗德岛的生产车间、发电站、贸易站、 宿舍、会客室、人力资源办公室、加工站训练室与控制中枢参观,了解罗德岛的运作。” “听起来咱们一个下午都要耗在这上面了,不管怎样,参观罗德岛总比在办公室里批改文件愉快的多。” 凛冬一开始的确是愉快的,以往她在罗德岛活动的范围相当有限,她就像凛姥姥进了罗德园,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和刘姥姥了解了贾府的奢华生活与入不敷出的现实后引发的担忧相同,凛冬更为细致的了解了罗德岛的运作后,笑容也渐渐失去。很多她曾以为稀疏平常的东西,来自被人遗忘的幕后英雄们从时间那里抢夺来的战利品;很多她不曾在意的东西,却凝结着工作人员们的智慧、汗水、血与生命。 被量化的数字,宏大叙述所看不到的个体在凛冬眼里展现,那些冰冷的数学突然变得鲜活起来,而抉择则变得越发艰难。 “怪不得博士不让我为过去的事情烦恼,与他相比,我们做的那些事真的是小奸小恶。”凛冬苦笑道, “他知道他的决策总会让一些人变得不幸,数字与报表中尽是血与泪,但他依然做了抉择,等于背负上决策带来的繁荣与罪恶。” 在控制中枢里,路过的阿米娅插话: “博士从不容许自己遗忘,也不允许别人遗忘他走过的道路伴随着多少牺牲,他可以自责,但他绝不会后悔,他只会把过去的错误当做警示,警示自己未来不要犯类似的错误。” “他可真够冷血的。” “凛冬,即便是去做最高尚的事业,也会伴随着必要的残忍。错误应该被记住,但错误不应该成为未来的妨碍。如果你有超越博士的想法,那么差不多应该从过往里醒来了。” 阿米娅目光灼灼,凛冬为自己不如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感到羞愧,同时匪夷所思:阿米娅究竟是什么来路,才能在这个年龄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单论灵魂,阿米娅像是活了几百年似的。 “这是一次很令人印象深刻的实习。” 走遍罗德岛之后,凛冬与真理在傍晚回到了办公室。凛冬还好,真理已经疲惫不堪。考虑到两位中学生的体力,阿米娅贴心的派暴行送来了晚餐和要处理的文件,真理的套餐不变,凛冬的则换回她本人的未成年人套餐。 稀疏平常的食物让胃口经受了一天折磨的凛冬发出一声欢呼,她的表情甚至是感动和幸福的,宛若《汤姆叔叔的小屋》里的黑人奴隶真的过上了《飘》里臆想的白人奴隶主与黑人奴隶其乐融融的生活。 罗夏在晚饭后还有一段休息与健身时间,可是业务能力上的差距使得凛冬抵抗着饱食之后的昏睡 debuff 工作,如此勉强到自己十一点,她才完成全部的工作,彼时真理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该死,以往这时候我都瞪着眼睛在床上失眠了。”凛冬嘟囔道。 凛冬去把文件送走,回来的时候把真理叫起来,两人换上睡衣爬上了罗夏的床。凛冬大大咧咧不觉什么,真理却对睡男人的床感觉有些不自在,她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才终于将灯火熄灭,让黑暗降临这片房间。 在黑暗里,凛冬全无睡意,而真理也因为介怀而睡不着。她们的手很快牵在一起,分享天花板的风景。 凛冬轻声问: “安娜,你觉得我是个好领袖吗?老实说,今天当了一天的凛冬博士后,我对自己……不是那么有信心了。” “索妮娅,没人能一步到位,我相信你能带领我们。” “领袖必须有一部分是冷血的,对吧。” “没错,领袖必须漠视生气。” “领袖也会犯错,对吧。” “是的,他的错误是为了避免犯下更多错误。” “所以,我为了成为你们期望的领袖,我必须放下过去,让我自己的一部分变得冷血起来?” “你能做到吗,索妮娅?” “我不知道……我只是希望……今晚无梦。”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要改变的不仅仅是我,”凛冬说, “我知道薇卡的事情。” “?!” “以前我装作不知道,是害怕伤了你的心,但我觉得这个气氛应该可以说开:薇卡她当时勾结早露那伙人,她很有可能拿我开刀去邀功请赏,即便不是你造成了她的死亡,最后很有可能是我杀了她。” “你和博士说了一样的话。” “我发现了,有时候我也挺冷血的。如果你真的把我当老大的话,安娜,就让过去的事过去吧,那件事你不需要承担全部责任,其中有一半是我的。” “……嗯。” 良久之后,凛冬听到耳边响起真理的声音。 龙系列的标题太多了,换个口味,zima 是凛冬的俄文转英语写法POCA-038 素人投稿,早露的一天(85→84) 当凛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回想起昨晚,她欣喜的发现噩梦没有抓住她。只是她的喜悦持续不到五秒钟,便被怀里异样的触感打碎了。 凛冬怀里抱着一条手臂,顺着手臂的脉络看过去,男人的身躯纳入她的视野中。她看到真理侧身弓起身子,罗夏歪向一边的脑袋纳入真理胸腹弯折的空间。 罗夏的脑袋被真理环抱,与少女的胸腹亲密无间。他的另一只手放在真理的膝盖上,真理的左手则搭在他的锁骨上。 看到这一幕,凛冬的脑袋嗡了一下,眼前这一幕似乎昭示着双重的背叛:真理背叛了她对博士出手,博士背叛了她对真理出手,而她像家庭伦理剧里出轨丈夫的妻子或者出轨妻子的丈夫,像个傻瓜一样浑然不觉,直到这奸情最直接的出现在她面前。 凛冬下意识的寻找她的落樱神斧,去斩杀博士这条恶龙。几秒之后,抵在她脖颈处的小刀帮助她冷静了下来。凛冬看向白雪,白雪举起一块牌子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凛冬做了个继续的手势,明明她是被威胁的一方,却好像霸道总裁在听下属汇报工作一样, 让白雪在心里给她下了“是个人物”的评价。 白雪挪开小刀,掏出手机准备显示证明罗夏清白的证据时,凛冬挪开罗夏的手臂翻身起来, 提起拳头奔向白雪的面部,白雪侧身一让,挥出手刀切在凛冬的腕部,让凛冬手掌麻了一下。 凛冬翻身从床上下来,她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被白雪威胁之后乖乖听话不是她的风格。同时,女忍者异国风情的武术也激发了她的好战欲望。 凛冬拿起斧头很厉害,赤手空拳同样了得,听到她拳头与鞭腿时挥舞时撕裂空气的呜呜声, 白雪便知道不能硬接,她且战且退,退出了卧室的范围。 凛冬已经忘记了交战的目的,也顾不得罗夏,她追了出去,继续和白雪保持静默的交手。 在更为广阔的办公室,空间的限制大为减小,但地形变得比卧室更复杂,为她们的战斗增加了变数。 几分钟后,凛冬喘息着倒在沙发上,眼前一阵阵发黑。白雪站在不远处,胸口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起伏着。在不想吵醒罗夏的前提下,她们憋着气打架,体力槽比正常情况少了一大半, 很快就气竭了。 白雪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后丢了过去,凛冬借住,看到凌晨十分博士摇摇晃晃的回来,倒在床上只用了几秒就睡着了。他最初的位置位于她身边,但天知道她做了什么梦,竟然先是抱住罗夏狂蹭,然后睡在他肚皮上,最后整个人又翻了过去,使得罗夏被动的来到中间的位置。 万恶之源便是罗夏睡后很难叫醒的状态,而他过于宽大的床铺则是帮凶。于是无梦的罗夏白白占了两位少女的便宜而浑然不觉。 凛冬黑着脸叫醒了真理,真理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表情最初是“?”号,当意识到自己抱着什么时候的时候,又变成了“!”。 真理捂着胸口,神色尴尬,从罗夏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摔了一跤。文学少女摸了摸自己摔疼的屁股,眼中有泪水涌出,这可是她加入罗德岛以来最狼狈的时刻。 “这是怎么回事?” 真理捂着胸口向凛冬寻求答案,凛冬看向白雪,白雪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退回去守在卧室门口,在文月夫人之外,女忍者对博士是忠诚的。 “我们还得工作一整个白天,”凛冬勉强笑道,“他跑不了,等他醒来之后我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凛冬比昨天业务熟练了一点点,但阿米娅这个小恶魔审时度势的给凛冬的工作量加了一点点,让凛冬仍然叫苦不迭。 “你这里有点失误,财政部目前使用的龙门币,它的符号是这样的,你写成乌萨斯货币的简写了。” 一只手突兀的点在凛冬眼前的文件上,把凛冬吓了一跳,她猛然抬起头来,看到鸡窝头的罗夏,不知道为什么心慌了,于是她大声说道:“注意整洁!” 罗夏笑了笑:“你今天是博士,你说了算。” 真理冷淡的和罗夏打了个招呼,罗夏不以为意走进盥洗室,关上门的时候,镜子里映出他慌得一笔的面庞。 他醒来之后感觉自己面颊僵硬,好像在钢板里滚过一遭,同时,深棕色与浅青色的中短发也出现在他周围,让他不由得产生了可怕的联想。 “没这回事,”白雪举起牌子说,“博士睡得像死猪一样,被凛冬从身上滚过都没醒。” “死猪”的形容让罗夏略伤心,不过白雪说的是事实。在知道他没有触碰凯尔希的底线时, 他松了口气,于是出来的时候恢复了从容的心态。 凛冬这段时间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假装不在意的问道:“博士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抱歉啊,那时候我困得要死,下意识的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唉, 应该在早露房间凑合一夜的。” “你在她房间睡问题更大吧,毕竟那个女人是想……不对,你凌晨两点才回来,之前一直和早露在一起?” “对啊。” 凛冬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一个好色之徒与一个馋好色之徒身子的绿茶凑在一起,怎么看都会发展成限制级剧情。 罗夏摆了摆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早露度过了充实的一天。” “哪里充实?身体?”真理插嘴问。 “不,是执行她考到最后一名的惩罚,然后让她穿着我指定的衣服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呃,这一天对于早露的皮肤来说不太友好,她流了很多汗。” 凛冬撇撇嘴:“又是这种钓鱼式的叙述,我上钩了,你也该被揍了,这一切值得吗?” “不要滥用暴力,凛冬,过于依赖暴力会让你的智力退化。” “你什么时候有了我靠智力吃饭的错觉?” 罗夏想了想,他和早露的是不需要保密,为了抵消凛冬与真理的疑心,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开始讲昨日的故事。 昨天,当凛冬起来的时候,罗夏已经在陆行舰与龙门的对接口处等着早露。五分钟后,早露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让他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没想到你今天打扮的如此……素。”他说。 早露只画了一点淡妆,长发被黑发圈束在脑后,姣好的身材隐藏在宽松的衬衫与长裤中, 几乎让人误以为她也是个太平公主。不过,当她在罗夏面前俯身去系运动鞋的鞋带时,下垂的领口里透露的风景告诉罗夏,平板只是错觉。 早露“素颜朝天”(在这个时代,不使用 ps 装甲的都可称为素颜)自有目的,她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是她要穿戴博士指定的惩罚性服装,因而她现在的朴素打扮是刻意营造对比感:弱化她现在在博士眼里的感觉,从而强化穿博士指定的衣服时在博士眼里的感觉。 礼仪老师教导她,人与人的交往最重要的是第一印象,很多一辈子的朋友或者敌人都是从初次相逢时决定的;而想要和那些第一印象不错的人成为朋友,就要审时度势的在那个人心里留下印象深刻的印记:谈吐、容貌、身段、爱好……甚至是一个意外。 早露见过能以吃宵夜为借口,把认识仅仅一个夜晚的女士拐到自己家里的花花公子,也见过让三四个男人围绕自己竞争,而自己玩弄大陆均势把戏的女士,这些情场老手无不是凭借一次特定的事件便能抓住人心的人物。 她虽然是只雏鸟,但耳濡目染之下,便有了超越同龄孩子的成熟,甚至比某些不中用的大人还要强一些。 早露原本以为博士会把她叫到他的房间,让她穿上他中意的衣服。谁知道博士竟然把她约在龙门,一时间让早露浮想联翩,有种渣男和小三在外面鬼混的背德感。 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一些不能在罗德岛施展的手段在外面便有了施展空间,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凛冬这种清纯又老实的笨蛋可不能受了博士的诱惑,被他带歪了道路,这是她欠凛冬的,哪怕用身体也要还上。 罗夏不知道早露的想法有那么多,不过早露朴素的状态与他约她出来的目的不谋而合。他请对方吃了早餐,辣汤、油条与豆皮馅儿的包子,这顿饭不是白请的,接下来他就需要早露的身体来还。 炎国与乌萨斯的谈判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从前线不断传来和平的利好消息,让龙门的商业重新振兴起来,居民们开始进行报复性消费,来弥补之前自己被抑制的消费欲望。 早露看着繁荣的街道有些感叹,她轻声说: “以前我有过幻想,幻想自己继承家业之后,能 让切城变得和龙门一样繁荣。” “很好的理想。” “是理想,但不好。魏彦吾掌控的龙门的阶层流动性、财富的再分配、社会保障这些方面做的远比我的故乡出色。我和陈谈过,她说魏彦吾不拘出身的提拔人才,光是这一点我就做不到。 我不是他这样的枭雄,如果换我来做的话,我只能保证我们家和盟友的繁荣,而凛冬这样的普通人家,仍然会活的十分悲惨。” “即便做到了魏彦吾这一步,这繁荣仍然与感染者无关,罗德岛正致力于解决这个问题。” 早露下了断言: “很难。如果用游戏来形容的话,大概博士是和特级大师下国际象棋,你这边还要让一个城堡,一个骑士,一个主教。” “不,早露,游戏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没有开局,我们面临的是残局。” “什么?” 阳光掩去了博士的面容,早露产生了陌生人正在和她说话的错觉。罗夏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揉揉脸,进一步解释道:“这是我个人的感觉,泰拉世界的动荡有幕后推手,有人把水搅浑, 好掩盖真正的目的,从中得利。” “这未免太阴谋论了一些。” “或许是这样,你全当是在听玩笑话:早露,或许切城的悲剧是必然的,它是最易燃的薪柴,如果有人想要放火,一定会选中切尔诺伯格放这把火。”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阴谋家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打倒他。” 早露不太相信罗夏的阴谋论,罗夏也没有勉强,能够提供证据的人只有 W 或者凯尔希,可那都是早露社交圈外的人物。 他转换了话题,早露也配合似的恢复了笑颜,不知道她是真正的快乐还是一层保护色,但罗夏和她说话很是舒心。 一个小时后,两人踏过架设在无名河流上的桥梁,领略龙门的另一种风景,贫穷者、偷渡的外国人与感染者混居的贫民窟。 在陈还隶属于近卫局的时候,罗德岛还和她配合清扫过属于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后来罗德岛又从其中接走了一批懂得使用源石技艺的感染者。很快,两批人的空缺便被陌生人填补,贫民窟的人力永远处于过剩状态。 罗德岛的医疗队正在为居民免费体检,散发有关源石病的预防与早期治疗的小册子,之所以只介绍到早期治疗,是因为源石病发展到中期以后,所需要的治疗成本暴涨,根本不是居住在这里的人可以承受的。 “在离开龙门之前,罗德岛决定为感染者们多做一些事情。”罗夏介绍道,“其实,早期症状的抑制剂成本一般,如果有设备的话,甚至小作坊都可以生产, 一小部分人在发病的时候就已经恶化,但绝大部分人都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导致感染之后迅速从早期症状开始向中期发展。” 早露打量着排队的感染者说:“我知道抑制剂没有普及的原因,因为世界需要人下人来维稳。” “没错,他们是源石工业文明发展的祭品,我们虽然能管,但其实能做的事相当有限。想要改变感染者的处境,光是医疗远远不够。” 罗夏把早露带到一栋自建的民居里,民居的条件很差,让早露不想脱掉衣物,也不想让自己珍贵的回忆与这样糟糕的环境绑定。 不过,罗夏拿出的服装异常有安全感,而且穿起来必定火热……他拿出的是一套人偶服。 “诺,这就是你考倒数第一的惩罚。”罗夏说。 早露面色古怪的接过人偶服,说道:“博士,你的爱好有点……特别啊。” “早露,我知道你的心态已经是个大人,但有时候你可以天真一些。这是为贫民窟的孩子们准备的人偶表演道具服。对于孩子们来说,寓教于乐的知识更容易接受。” “原来是这样。” 早露略高失望又有些安心,就算包包里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她对自己会在一段时间内变得一瘸一拐的未来有些担心,现在,博士的要求可谓真善美,轮不到她来做乌萨斯少女 X 的献身, 所以她感到安心。 同时,浪漫而诱惑的一天变成了体力活,也让她感到失望。就像睡美人被王子吻醒之后, 她已经做好了用婚姻回报王子的准备,王子却只给她一个指甲钳,让她去从头开始拼高达模型, 想象与现实的落差有点大。 不过,早露同样认可了这份工作的意义,所以她穿上玩偶服,拿着剧本默默准备台词。三个小时之后,在上百道天真的、好奇的、期待的视线注视下,她和其他工作人员奉献了一场精彩的表演,以及随后紧急的加演。 罗夏和早露精疲力竭的回到老地方,相互帮助摘掉人偶服,他们的衣服已经变得湿漉漉的。 罗夏无所谓,但早露的情况可不大秒,所以罗夏看了两眼后就自觉转过身去。 “辛苦了,下午在别的地方还有一场,一会儿工作人员会送来盒饭。”罗夏说,“当然,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或者不想干的话,我不会勉强你。” “是呢,博士至多管我三顿廉价的饭,却让我当了一天苦力。” 早露拧开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半,然后把剩下的水浇在头上。水流从她下巴滴落,流在胸前,带来清爽的感觉,让她稍微好受了一些。 “不过,看到孩子们的笑脸时,我也感觉很开心,所以博士骗我来当苦力的事就既往不咎了。” “谢谢早露大小姐宽宏大量。” “博士,你又说这样的话,你明知道我厌恶这个身份。” 罗夏不能看早露,早露却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罗夏,或许是运动之后激素含量增加,早露觉得此刻现在的欲望比上午翻了一倍。 一想到孩子们关注着人偶剧里的清纯女主角布偶里,藏着一个并不清纯的少女,早露心中就产生了背德的快感。到了下午那场表演完毕,返回租赁的民居脱下人偶服的时候,早露跌跌撞撞的扑进罗夏怀里,就连眼神也变得湿漉漉的。 欲望随着血液奔流,疲惫无法对抗她的火热。早露觉得场地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青春期少女对异性朦胧的好感在这一刻爆发。 罗夏耸耸肩,早露是颗诱人的果实,但她才十五岁,所以他不能对她出手。所以他拧开瓶盖直接把一瓶水浇在早露头上,早露抱住他腰部的手慢慢松弛,她抬起头,摸了把脸说: “这事 做的真没品。” “谁?” “对男人随便投怀送抱的我,还有拒绝了一位少女的你。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们俩就是一辈子的仇敌了。” “现在呢?” “现在这个仇我记下了。” 早露清醒过来之后觉得有些害羞,别过脸去。为了让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散开,她选择暂时与博士拉开距离,这时候,裁纸刀从她袖口掉了下来,又被罗夏捡到。 “想要防身的话,电击枪或者喷雾都比裁纸刀实用的多。”他说。 “这不是防身用的,仅仅是纪念。” “纪念什么?” “博士,追问别人的秘密很没品哦。” “事实证明,死缠烂打这一招还挺有用的。”罗夏看了眼时间, “我们去夜市买点吃的吧。” 早露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迟疑的说道:“你确定?” “放心,不会让你出丑的。”罗夏凑到早露身边,嗅了嗅说道, “而且你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早露的脸微微发红:“刚才还装成正人君子,现在又那样轻浮。” “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不能做。” “如果我不再是个孩子呢?” “那么我至少要弄清楚你这样做的原因。” 早露摩挲着自己的锁骨: “一位乌萨斯少女失去一切,又在新的归宿里产生了人生希望。她想要回报,然而她一无所有,眼下正是她尝试报恩的模样。” 就算罗夏问“真的吗?”,他觉得早露也会混过去,他感觉早露的所作所为有些病态,或许她本人就在病态思维的支配里,这只可能来自她过去的伤痛。 “如果你想报恩,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报我,而现在,我们去填饱肚子。”他说。 罗夏兑现承诺,他的确没有让早露出丑,因为他把早露带去的地方充满了烧烤的烟糊味与香料味。在更浓郁的味道面前,较小的味道就不再是味道。 一番紧张的采购后,罗夏和早露冲出了人潮,来到附近的广场处。他们的手牵在一起,之前是为了防止在人群中走失,现在则是分享朴素的快乐。 “其实我还买了这个。”早露举起袋子, “有卖鲜啤酒的,我看买的人挺多的,就买了一些。 博士不会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该喝酒之类的话吧。” “尽量少喝,你们在长身体,而我则是怕发胖……好吧,今天依你。” 看到早露任性的撅起嘴,罗夏急忙改口。早露提着袋子直接往嘴里灌,冰凉爽口的感觉在口腔里扩散,然后是浓浓的麦香味。 她抹抹嘴巴,不雅的打了个饱嗝,精细了太久,如今粗鲁的动作让她产生了自我叛逆的痛快……年轻人总是以叛逆的眼光看着世界,把自己定义为对抗者的角色,所以每一次叛逆都能获得大人难以理解的快感。 “博士,你也来喝!”早露兴奋的说。 “我喝,我喝,不过这种豪迈的喝法……唔。” 早露喝了一口鲜啤,然后用湿润的嘴唇堵住他的嘴唇,她撬开了他的牙关,于是他们的初次亲吻充满了鲜啤的味道。罗夏觉得不妥,手掌却被早露的手压住,直到早露得偿所愿。 两人的嘴唇分离,但早露还没有离开,她的吐息拍打在罗夏的面颊上,让本就发热的面颊变得滚烫。 “这种程度总归还是可以的吧。” 早露脸颊红扑扑的,她正因为兴奋而颤抖着,看向罗夏的异色瞳充满期待。 “要再来一次吗,啤酒还剩下很多。”她说。 罗夏有许多问题想问,这个吻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早露微微分开的唇瓣湿润的色泽, 他知道他输给了自己的欲望。 这鲜啤真好喝。他再一次被亲吻的时候想到。 “然后呢?”凛冬问。 “我们喝了两斤鲜啤,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手牵手的回来,我送她回去,然后玩了一会儿游戏,凌晨的时候回到这里。” 罗夏隐瞒了他和早露接吻的部分,他到现在也不懂早露突然吻他的原因,这便宜占的让他不安。至于后来他把早露送回去,后者酒精唤醒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向他抛出了暧昧的邀请。 罗夏相信,早露是不会对他有所抵抗的,但即便在那种暧昧的时刻,她的袖口里仍然藏着那把裁纸刀,仿佛这把刀已经成为她的精神寄托。 凛冬睨了罗夏一眼:“你在早露那里做什么,呆了好几个小时?” “打扑克,21 点,靠运气也靠心算的游戏,输的人脸上要贴一张纸条。我们玩到凌晨的时候,早露脸上已经贴不下纸条了,我们就此解散了。” 凛冬脑补了早露脸上贴满纸条的表情,捧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她又不无同情的说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解风情,那只绿茶熊和你想玩的可不是打牌。” “早露想和我玩什么呢,教教我,凛冬老师?”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想做什么肮脏的事啊!” “你既然不知道,怎么知道那件事是肮脏的?” “你的办公室也就门口两盆盆栽是干净的。” 罗夏故作惊讶的挑挑眉毛:“这还真让我惊讶啊,原来凛冬你也不干净。” 在凛冬恼火之前,罗夏转移话题:“我总觉得早露那把裁纸刀有些奇怪,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凛冬咳了一声低头办公,罗夏回头看向真理,真理干脆用书遮挡住面庞,拒绝交流。 “看起来你们是知道了,能和我解释一下吗?”他问。 凛冬不高兴的回答:“我干嘛要在背后讨论别人的隐私?” “可是你和早露并不对付?” “这是我第三次的重复,如果我对早露有意见,我会当面指出乃至于揍她,在她想不开的时候,我会狠狠揍她……啊!” 凛冬捂住嘴巴,她不是故意的,而罗夏若有所思,重复道:“想不开?” “凛冬,我认为可以告诉博士。”真理说,“早露的问题不单单是闹别扭的问题,而是关乎她的生命。我认为在生命面前,她的隐私应该让位。” 罗夏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凛冬,请告诉我。”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凛冬烦躁了抓了抓头发, “那把裁纸刀是早露用来自杀用的。” “?!” “她是组织贵族学生占领粮仓的学生会长,她的行动客观上加剧了贵族与平民的对立,并且让校园里的秩序又畸形又脆弱。”真理说。 凛冬坦然: “当然,如果我能信任同伴,好好和同伴商量,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偷袭贵族的话,那场火就不会点燃,是我吹响了秩序崩坏的号角。” 真理接着说: “凛冬现在已经可以坦然的讲出这件事,而早露从不多说。越是在罗德岛见证人与人的真善美,她觉得自己越是丑陋,觉得自己是条恶龙。童话故事里的恶龙该是什么下场呢?” 罗夏吐出一个意义沉重的单词:“死。” “没错,光是我看到早露寻死的次数就不下五次,她可能是我们中沉陷过往最深的人,和凛冬一样是个死脑筋。” “什么叫和我一样是个死脑筋啊。”凛冬吐槽了真理后,转向罗夏,“听我们这样说之后, 你再回顾早露的表现,你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吗?最近她把‘还债’这个词提及的频率相当高, 总觉得她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罗夏想起了和早露分离的那个凌晨,早露遗憾的嘟囔着“还想在最后之前把所有的项目体验一遍”,看起来他理解的“最后”似乎和早露真正想要传达的“最后”有所偏差。 罗夏一点都不想在 Just Monika 的套路里目睹早露的末路,他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抓住了。 于是他立刻,打开门奔向早露的房间,凛冬和真理对视一眼,前者也跟着博士冲了出去。 两个人像是疯子一样气喘吁吁的来到早露门前,凛冬示意罗夏后退,她小跑两步一脚蹬在早露的门上,直接把门踹开了。 天色几近黄昏,早露的房间却没有开灯,黑洞洞的房间让罗夏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他打开灯,发现房间无人,而早露的东西散乱的摆在床上、桌子上、地板上。 房间一览无余,罗夏和凛冬瞄向最后的盥洗室。罗夏拧开门把手,和凛冬一起冲进去,看到浸泡在浴缸里的早露,看到红色的池水,以及她左手握着的裁纸刀。 凛冬冲上去,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在十几秒之后,她古怪的回过头来说: “早露她没 有割腕,她只是在泡满药草的浴缸里……睡着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龙(26) 这时候,早露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到凛冬与罗夏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 “下午好呀。” “下午好个鬼啊。”凛冬指了指浴缸,“你在做什么啊早露?” “如你所见,这是保养肌肤的药浴,以及一次测试。” “测试?” “凛冬你口嫌体正直,嘴上说很讨厌我,其实把我当做自己人来关爱;博士则直接表达想要关心我的心情。所以我不由得想知道,你们关心我到哪种程度。” 早露举起防水薄膜套着的手机: “我穿着浴袍坐在浴缸里,浴缸里放满加水勾兑的红色药水, 我一手拿裁纸刀,一手自拍,等半个小时后定时发送给你们,我想知道你们看到照片后是什么反应……等等,照片还没发送,你们怎么来的?” “混蛋,别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再也不会来了!” 凛冬一拳砸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溅了早露一脸,她不待对方辩解,便气鼓鼓的走掉了。 罗夏从一旁拿出毛巾,伸手擦拭早露的面庞,早露眯着眼睛,享受着罗夏耐心而细致的服务。 他解释道: “之前在办公室,我们提到了你。我知道了你为何而自责,还有你被罪恶感逼着寻死的心情。然后我回想起今天凌晨的告别,觉得你有点自杀倾向,所以我们俩急忙冲过来了。” “我原本准备这个场景来耍你,博士不生气吗?” “我很生气,这是个‘狼来了’的故事对吧。你寻死总有人会救你,而且之后会对你进行更严密的监护。所以想要死,就要把生的希望排除。 你故意以恶作剧的方式发自杀宣告,就是为了那些关心你的人受骗之后不再管你,这样你就能可靠的、安全的、干净利落的去死了。” “真过分啊,博士,你竟然把我想成那样的人。”早露轻声说。 罗夏回头,指着房间说: “你的房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充满希望的样子,我没有看到任何爱好在其中发挥影响力,让我猜猜看,你晚上回到这里的时候,唯一的娱乐便是坐在床上,环抱自己的膝盖看窗外的月光,对吗?” 早露的手从水中举起,放在胸口上说:“难道我不能有别的娱乐,比如……” “别装了,你根本没经历过风月的洗礼。昨天接吻的时候,我看到你闭着眼憋着气亲我, 你知道看到这一幕我忍笑忍的有多辛苦吗?” 故作绿茶的清纯少女红了脸,她以为见过猪跑便能描绘猪肉的滋味,结果自己没经验的事实早已被人看穿。 “博士经验果然很丰富啊。”她小声嘀咕道。 罗夏略尴尬的别过脸去:“我总归是个大人。” “那么在我之前,有多少前辈和博士产生过交集呢?” “也不算太多,就五十人左右吧。” 罗夏平平淡淡的说出的虎狼之词震撼了早露,她突然有些羞耻,觉得自己那些迎合博士而做出的谄媚举动说不定早已被对方看穿,当她忍着羞耻模仿大人的行动时,博士又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大概就像父亲或者兄长,看到女儿或者妹妹穿着妻子或者母亲的衣物,幻想自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的场景吧。 想到这里,早露捂住了自己的面庞,喃喃的说:“让我冷静一会儿,求你了。” 罗夏尊重早露的要求,他顺手带走了她的裁纸刀,丢在桌子上。早露的衣物——特别是某些碗形的衣物他不好意思碰,不能为对方收拾,于是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勉强寻找到落脚的地方。 片刻之后,早露出来。她湿润的脚掌踏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罗夏闭上眼睛,默数了三百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穿戴完整的对方在梳头发。 “我来吧。” 之前早露的头发包在防水袋里,她把头发放下来自然充斥着折叠的痕迹。作为忠实的毛发控,罗夏不允许早露如此伤害自己美丽的长发,所以他强硬的把早露按在镜子前,托起长发仔细的打理。 “看在这头美丽长发的份上,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早露。” 早露苦笑不得: “哪怕只是在滥用你的同情心,博士也应该表现的帅气一样,这样我更容易被骗到。” “我还以为你喜欢真诚一点的。” 十几分钟后,罗夏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抓起早露的头发亲吻起来。早露表情有些复杂, 她被人亲过额头和手背,也主动追逐过博士的嘴唇,但从镜子里看到男人一脸迷恋的捧着自己头发亲吻…… 她该自豪自己拥有一头打动人心的美丽头发,还是自己更显而易见的优点的却输给了头发的事实? “博士,你会看不起我吗?”早露低声问。 “为什么?” “五十六次,这是我想过自杀的念头。我想过很多自杀的方法,光是裁纸刀就尝试了不下十几次,可是……我甚至没给自己留下一道伤痕。” 她卷起袖子,滚圆的手臂十分白皙,散发着草药香气的肌肤有着健康的红晕。 “我想以死解脱、赎罪,可我又很怕死,博士不觉得我这样的人很可笑吗?”她问。 “你怕死证明你还眷恋着自己的生命,我反倒要松一口气,如果你是真的自杀志愿者,想要阻止你还真有难度。” 罗夏抬手阻止早露的发言:“一会儿跟着我来办公室。” 早露好奇的跟着博士回去,罗夏推开门,看到苦艾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真理正在看书, 凛冬苦大仇深的批改文件,烈夏摆弄着加键唢呐,而推着餐车的古米稍后来到这里,她带来了各种零食以及酒。 “凛冬工作辛苦,我本想犒赏她一下,但只请她容易让人误会,所以我把你们都叫过来。” 凛冬不知道这件事,但她接受了这个设定,因为她已经闻到了食物与酒的香气。所以,她自来熟的搬过来椅子,先对着酒顿顿顿灌了一大口,抹抹嘴大叫道:“乌拉!” 其他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成员有样学样,端起酒瓶以“乌拉”回应。罗夏与苦艾稍慢一拍, 他欢快的声音与苦艾低沉害羞的声音加入进来。 “乌拉!” “……乌拉。” “光吃东西喝酒的话总觉得很没气氛的样子。”凛冬说,“喂,博士,既然你是聚会的发起者,你得负责把气氛鼓动起来。”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可以,但用什么方法确定提问的人与回答的人?” 罗夏掏出扑克牌来:“用德州扒鸡扑克来决定吧。” “博士你怎么还会随身带这东西?” “人生就是狂赌之渊,总有需要把自己押上去的时候。” “德州扒鸡扑克的流程是不是有点长了?”真理问。 “所以我们简化一下,每个人直接拿五张暗牌,这时候可以选择弃权,弃权的话要喝半杯酒;还可以使用一局里仅有一次的机会换至多两张牌,换牌的时候要喝半杯酒; 前面的操作执行完毕后,所有玩家都要展示手牌,按照德州扒鸡扑克的规矩比手牌大小, 最大的人为赢家,最小的人为输家,输家除了一杯酒之外,还要回答赢家一个问题。” “我提醒你们一下, “早露有些难堪的说, “博士昨天和我打 21 点,他一局也没有输过,这代表他不仅善于记忆和计算,运气也站在他那一边。” “可是目前我们玩的简化版德州扒鸡扑克更多的是运气和对风险的评估。而且因为大家都是暗牌,所以没人能算牌,除非……串通作弊。” 凛冬白了他一眼:“你不会那么没品吧。” 罗夏摊手:“你们才是一伙的,我反而要担心你们联合起来灌醉我。” “好,玩就玩,一定喝哭你!” 凛冬是乌萨斯的孩子们的主心骨,她决定参战,其他人也就纷纷应和加入游戏。沙发被挪开,大家坐在地毯上,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次性纸杯盛放的食物,以及一杯酒精度只有 3%的掺水果酒。 发牌的责任落到白雪头上。不知道为什么,白雪明明算罗夏的人,但大家对于她在牌局里的公正却不做怀疑。 罗夏看了看手中的五张牌,牌的点数很小,不同色且数字不连贯,他至多只能凑出一对对子,可是赢的概率也不大,所以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牌,说到:“这一局我弃权。” 他喝了半杯酒,吃着花生米歪头看其他人的表情。有他带头,烈夏与真理也宣布放弃。还剩凛冬、早露、苦艾和古米四人。 四个人都选择换牌,并且换了两张,最后摊牌的时候,凛冬的手牌凑成葫芦(三条+一对) 成了牌局里最大的牌,最小的则是早露,她只有一对。 早露把眼前的果酒一饮而尽,她不无遗憾的说道:“我本来想博个顺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 凛冬兴奋的舔了舔嘴唇,牌局上的胜利也是胜利。和罗德岛的战帅阿米娅一样,她喜欢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感觉。 “早露我问你,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早露想了想:“既然是第一次的话,那就真心话好了。” “好,早露我问……等等,”凛冬转向罗夏, “她不说实话该怎么办?” “那你能分辨早露有没有说谎吗?” “可以。” “那么可以追加惩罚措施。”罗夏摊手, “不过这事全凭自觉。” 凛冬重新转向早露:“我问你,你现在还想死吗?” 早露干笑道:“你干嘛说这种扫兴的问题?” “我管别人的意见,回答我,早露!” 早露苦笑道: “我应该以死为彼得海姆的惨剧负责,首恶是整合运动,次恶便是我,恶龙在童话和现实里都该被惩罚。” “你已经在接受惩罚了,早露。”罗夏说。 “你可以问问这里的受害者们,有人恨你吗?”凛冬嗤笑一声,“别傻了我的贵族大小姐, 没有你,贵族难道就不欺压平民了?有了你,大家人人都有吃喝,就不必为生存发愁了? 你以前虽然不算什么好鸟,但我知道你没有主动害人的心思。这锅该你背的时候你就背上, 不需要你背的时候你别抢着背,你以为你是炊事员啊。” 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小小厨娘可怜兮兮的举起手来: “早露,你背锅的话古米就没工作了。” 大家被古米逗笑了,早露也一样。她抹了抹眼角说: “凛冬,你以前总是嘴臭我,要说我全 都不在意是假的,但今天你的话让我很受用……乌拉!” 她把输掉游戏要喝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抹了抹眼角。 三个小时过去,当最后一杯酒落进苦艾嘴里时,大家差不多都醉了。除了罗夏以外,她们在游戏里都输掉过至少一次,当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她们不可避免的都朝向噩梦坠落。 只不过,一个人面对噩梦的时候只有恐惧,而一群人处在共同的噩梦中时,便有了翻越噩梦的勇气。 “辛苦你啦。” 罗夏把一瓶果汁递给白雪,他走出办公室带上门,遮掩住几位乌萨斯少女最后的哀泣,这一次的哀泣不是逃避,而是为了面对。 “她们还好吗?”白雪问。 罗夏摸摸她的脑袋: “别担心,她们虽然还在黑夜里,但我能感觉到,她们已经开始迈向明天。酒精通常是害人的,不过偶尔,它也能发挥一些正派的用途。她们憋在内心里,一直让她们难受的话只有在喝的半醉的时候才能说的出来。” “酒精同样会让人遗忘。” 罗夏竖起一根大拇指:“别担心,我把她们说的话都录下来了,她们酒醒之后要是不认账, 我就当着她们的面高强度播放。” “……没品。” 罗夏的酒意退去的时候,房门打开。喝的烂醉的凛冬被早露抱在怀里,两人的面庞都是红红的。早露用沙哑的声音说:“谢谢,博士,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其实我是为自己做的,听说了你们的事,就好像一把把刀子插在我胸口,所以我想要做些什么,把刀子拔出来。”罗夏从口袋里掏出裁纸刀, “你的裁纸刀。” “不,是你的裁纸刀。”早露一边靠近一边说道,“这把刀我就交给博士保管了,你可以把它当做我的信物。” 凛冬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刚恢复清明,就看到抱着她的早露和罗夏吻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章 龙(27)(84→83) 凛冬的表情十分精彩,早露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又亲了一次。被凛冬注视的兴奋,让早露连酒精也无法撼动的白皙面庞布满了诱人的红晕。 “凛冬,既然没人恨我的话,那么我们的债两清了。我啊。一直看你有些不爽,现在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采取行动了。” “苏卡不列!” 乌萨斯的孩子们的故事暂时结束了,但龙的故事没有结束。罗夏不知道第几次翻开《厄德堡手稿》的时候,塔露拉的印记已经消失了,但这个空白的故事既没有着墨,也没有覆盖新的印记。 在床上正常作息的博士从不做梦,而在其他地方小憩的博士偶尔会看到一些场景,其中二十次里有十九次他都只留下“我似乎梦到了什么”的印象,而剩下的一次又会在醒来的一分钟里迅速遗忘。 这一次也不例外,当他从椅子上坐起来的时候,空白的纸页勾勒出梦的幻影,那是个高大的女人,从头到脚包裹着一片素白的银,而更具体的特征被他忘却了,很快,就连银白色的女人一起被他遗忘。 罗夏不是会让今天的烦恼妨碍他睡觉的人,所以他匆匆洗漱后,躺在床上几秒就进入了睡梦中,他的睡梦是黑暗而静谧的。 而在差不多一百米外,已经 37 个小时没有入睡的陈终于抵抗不住睡梦的召唤,一头倒在床上。疲惫化作绑着铅球的镣铐,让她一直向着无光的大海坠落。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夺走了众多生命的双手孱弱的抓住床单,除此之外她什么做不了。窒息的感觉逼迫她张大嘴巴,一个单词也不曾吐出。 她迫近至暗处,那时她感觉自己差不多快死了,而在黑暗的中心,她看到了墨玉色的长灯, 这里寂静、冰冷,毫无生机,似乎诠释死去的事物还可以再死一分。 “不!” 陈讨厌这盏灯光,她清楚的知道,看到这盏灯的时候她将会取回光明,然而这光明被局限到另一个视角里。 在梦里,陈扮演着塔露拉。从龙门那个雨落狂流之夜开始,她体会了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狡猾如蛇的男人笼罩了塔露拉的人生,把她塑造成他想要的模样。 “世界上存在传说,存在地图,存在记录传说的地图,也存在记录地图的传说,一个悠久的传承存乎以上所有的事物中,正如水存在于天空、大地与海洋之中。 科西切——这是我们共同的名字。我们曾如火花向上飞舞,而如今,我们就像饕餮低头啃噬。” “啃噬什么?” “秩序、梦想与幸福。”科西切公爵回答,“你要啃噬的是龙门与它暂时的主人,你要啃噬的是悲惨的感染者与强大的乌萨斯,你要啃噬世界,然后啃噬自己。” 科西切的声音清晰的落入塔露拉的感知里,也像针一样在陈的肌肤上扎下不会轻易磨灭的刺青。陈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厌恶感,仿佛纯爱战士看到牛头人。 她不知道这厌恶来自于她自己还是塔露拉的感知,但在梦里,随着她对塔露拉了解的深入, 她把对塔露拉的定义从恶龙向伥鬼取代。 塔露拉的恶有目共睹,但她不是恶的源头,打倒塔露拉只是一个起点,那些躲在塔露拉背后,向她灌输那些教育,歪曲她的人生,操纵她做出骇人听闻的暴行,在最后再把她当做消耗品丢弃的人才是真正的恶龙。 由塔露拉又牵扯出两个人物:科西切公爵与魏彦吾,正是他们的恩怨造就了塔露拉的不幸。 陈仇恨前者多些,然而对方早已音讯全无,所以她的情感全都投射在后者身上。 “在很久很久以前,两条恶龙相互争斗,其中一条恶龙化为人形,窃居了美丽的王国,他把自己伪造成公正又仁慈的国王,让人人都爱戴他。 后来,另一条恶龙卷土重来,造成了一系列的破坏。为了防止类似的事件重演,国王花费十年物色与锻炼勇者,并为勇者打造一支强大的队伍。国王本人更是直接赐予一位强大的勇者武器、荣誉与地位,并许诺继承国王的未来。 就这样,勇者被责任、公义、道德这些美好的词眼绑住了,他看似为心中的理念而战,实则成为国王维护统治的爪牙。 而恰好,恶龙的继业者再次引发了国家的危机,人们因为热爱国王而奋起反抗,团结一心消灭了恶龙的继业者。 勇者是冲在最前面的人,经过激烈的战斗,他杀死了恶龙的继业者,却发现那个是自己的家人,而家人只是恶龙之间战争的受害者。 一条恶龙已经逝去,而另一条恶龙却光鲜亮丽的活着,在秩序、道德与公义的三重法衣下, 变成国王的恶龙统治已经变得无比牢固。 勇者意识到,童话故事的幸福结局伴随着恶龙的哀嚎,杀死一条恶龙并不能让故事走向幸福结局,取而代之,要把所有的恶龙全部诛杀,才能把阴谋的积雨云吹散,勇者才能真正贯彻自己的理念,守护家乡,不让亲人的悲剧继续在别的地方诞生。 为了杀死那条变成国王的恶龙,勇者产生叛逆的念头,国王曾给予他恩惠,他想要对国王刀兵相向首先要经历良心的考验。同时,他如果反对国王,那些生活在谎言中的民众也会反对他。 勇者可以选择的道路只剩下两条:接受恶龙伪装成贤王统治国家的事实,而他自己装作一无所知,可以作为光辉灿烂的勇者留在历史中,只是他背叛了自己的理念,容忍恶龙,协助恶龙,等于披着勇者外皮的另一条恶龙; 或者他可以以出乎意料的背叛打倒恶龙伪装的国王,而一无所知的民众只是看到勇者杀死了对他有恩义的贤王。勇者遵从自己的理念,打倒了恶龙,可他也被放逐出家乡,在历史上作为一条恶龙留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正的勇者,而不是恶龙。 无论勇者怎样选择,未来对于他都是一种煎熬,并且勇者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而前一个选择比后一个选择容易的多。 人为了活着可以出卖许多东西,早在孩童之时我们便学会了出卖梦想,那么,出卖理念去换取荣华富贵和青史留名的机会,似乎是可以理解的选择。” 当陈从龙的故事里醒来的时候,她的眼角已经布满泪水,她在梦中重复做出了选择:有时是沉默,沉默亦是选择,于是她顺利的成为屠龙的勇者,忍着恶心与一条恶龙相伴; 有时她背叛了自己的理念,选择向恶龙屈服,于是恶龙耳语统治王国的秘密,把她也变成一条恶龙,成为下一代贤王,重复上一代的历史; 有时她把自己的理念贯彻到底,当殷红的血妆点天青色的剑尖时,她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但她想要守护的民众对她投射愤怒的时候,陈仍然感觉心酸而委屈,被放逐出故乡的勇者很快死在荒漠里,在死亡的时候,只有孤独陪伴着她。 最悲惨的莫过于她选择逃避现实,于是恶龙没有被打倒,懦弱的在罗德岛苟全。她乘坐这艘小小的陆行舰在泰拉周转,再也没有回到故乡陈用毛巾擦拭面颊,然后重新倒在床上,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来。她中间又醒来了一次,为了睡够七小时花费十小时的时间,剩下的三个小时都在辗转反侧里度过。 即便睡够七个小时,这不正常的作息仍然让陈的头脑昏昏沉沉。她走到盥洗室,拧开水龙头,让自己的脸颊感受从中涌出的激流,冰凉的感觉扩散,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知道自己应该向医生……不,是向凯尔希医生寻求帮助,但那同时意味着自己的秘密暴露。罗德岛绝对不会允许她做出过激的选择,那些人虽然是理想主义者。但挨过现实的毒打之后就变成了现实的形状。 罗德岛一定不会让她打倒恶龙,也不会让她待在龙门,他们有足够多的理由证明他们是为了她好,却不知道对于她来说,这是最悲惨的选择。 在这件事上,罗德岛不可信任。 陈先入为主的抱定这样的念头,她甚至没感觉到这样想有什么不对。所以在今天的医疗检查里,她准备像往常一样,说出九句真话与一句假话,让医疗干员们明白她因心理问题而失眠, 却不让他们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产生心理问题。 讽刺意义的是,塔露拉在沉睡之前是陈的敌人,在沉睡之后却变成了她的挡箭牌。每当她提到塔露拉的时候,知道她们关系的人总会露出歉意的神色,并自动把她的异常归咎在塔露拉身上。 我们的命运真是无时不刻的不联系在一起呀,塔露拉。陈不无自嘲的想。 她把身上的睡衣褪去,打开衣柜,第一眼就看到了龙门近卫局的制服——哪怕这件制服被她放在了角落里,但她知道,她不会再穿上它。 陈随便找了套衬衫裤子换上,在她看来,罗德岛有很多槽点,而最大的槽点之一就是对雇员的制服不做要求,只要不是皇帝的新衣那种羞耻 PLAY,岛上没人管你穿什么。 陈来到食堂,又一次看到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少女们,她们是塔露拉制造的惨剧的受害者, 所以陈对她们稍有关注。她坐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些孩子们,发现她们比她印象里开朗了一些。 “下午好,陈 sir。” 罗夏端着餐盘坐在陈的身边,陈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随着梦境一遍遍的重复,她在其他事上逐渐明晰,而对博士的认知仍然混沌,那是喜欢与厌恶、熟悉与陌生、尊敬与轻蔑等诸多对立的要素混杂在一起的感情。 有时候,她想要抓住她的手,在仅有他们两个的电影院分享她最喜欢的影片。有时候,她巴不得他的一切都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彰显他存在的物品,常让陈产生破坏它的欲望。 她对这个男人很了解,偶尔她会在罗夏身上看到往昔的幻影,看到他最绝望的时候,也看到他沐浴辉光的时刻。只是,那些幻影同样很陌生,因为这和陈认知里的罗德岛博士毫无关系; 她尊敬他,是因为他每天都在高强度的工作,用自己的理智作为润滑油,让罗德岛运转的更为流畅;她轻蔑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和小姑娘鬼混,也因为她看到过他一脸献媚,做贵妇人的入幕之宾的场景。 于是,罗夏的复杂让陈看到她的时候立刻叹了口气。 罗夏愣了一下,说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看到我就叹气?” “是因为你也不全是因为你。” “不要和我打谜语啊。” 陈解释道:“我看到你很开心,同时也会因为很开心,感觉很糟糕。” 罗夏上下打量对方一番:“更年期?” 陈的手放在罗夏大腿上,她一脸微笑着说道: “博士,我姑且也算个女人,你不知道有些词 汇很难听吗?” 陈的笑容很迷人,但罗夏有种右腿半月板即将保不住的感觉,他勉强笑道:“我的错。” 陈松开罗夏,专注对付盘子里的晚餐,罗夏看了她几秒,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身体状况如 何?” “老问题,还是睡眠质量不好,会醒好几次,结果睡足了时间还是感觉昏昏沉沉没精神。” 陈做了个休止的手势,“我知道,你又要和我推荐调香师,但我又没有什么东西给她吃。” “吃?” “没什么。”陈不自在的岔开话题, “何况,我也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她知道。”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炎国与乌萨斯的协议快要达成了,据说这是一代人的和平。”罗夏不以为然的笑笑, “我们都知道,这样的和平只是一个笑话,对于底层民众来说,却是能让他们兴奋的大好事。” “你想说什么?” “等和平协议签署之后,魏长官会顺势推出庆典活动,提高龙门的凝聚力,也提高他个人的威望,他仍然没有忘记你。” 陈讥讽的笑笑: “我知道,怜悯的、施舍的、高高在上的和解对吧,他是个大人,大人当然不能和小孩子置气,说不定他还会装模作样的给我道歉,给我一些小恩小惠,然后说些放下过去看向未来的屁话对吧。” “还有父女之情,如果他不把你当女儿,他是不会在乎你的。老练的政治家应该无父无母, 无牵无挂,魏长官是政治家,但在家庭这一点,他显得一点都不老练,这也是我愿意在你们的关系里尝试介入的原因。” “那么,我还真得感谢他的不老练,不然我已经连渣都剩不下了。或许我还应该对他说声抱歉?因为我已经成为他显而易见的一个弱点。” 罗夏叹了口气:“那么文月夫人呢?她也很想见见你。为了你,她消耗了很多积攒的东西, 并且义无反顾,甚至不想让你知道……我觉得我必须让你知道。付出只有在双方知晓的情况下才能产生美好的意义。” 陈低头不语,说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回到龙门做个了断,我会去的……但你觉得这样好吗?” “关于你有可能和魏长官发生冲突的事,我已经有了充分的考量:如果你有试图让场面变得更糟糕的意图,我带去的人会制止你。” “感谢你的坦诚,博士,希望你不会为这个决定而感到后悔。” 陈匆匆填饱肚子离开,罗夏则来到乌萨斯的孩子们身边,对她们说:“做好准备了吗?” 凛冬看了他一眼,不自在的偏过头去:“你以为我是谁?” “这次任务不仅是警戒外人,也要制止我们自己人可能造成的破坏……就是刚才与我聊天的人。” “那是谁?” 早露笑眯眯的说道:“你往那里看了好几次,不是早就知道博士在和谁聊天了吗?” “谁看了好几次啊,明明是你看了好几次,我奇怪你的反应才顺势看过去的!” “嗯嗯,是我看的,有点好奇博士的人际关系嘛。” 早露的手指不自觉的点着嘴唇,罗夏与凛冬一起想起了那个亲吻,前者心神一荡,后者则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于是她踢了罗夏一脚,力道不大,而让罗夏知道她有些不爽。 “我们为什么要戒备陈小姐?”真理问。 “她和龙门的统治者魏彦吾有些小小的私人恩怨,在庆典开始的时候,她一定会有与魏彦吾拉近距离的机会……” “原来如此,防止她的举动让罗德岛可能产生的损失就是我们的工作了。”早露说。 “不止如此,这也是为了她。如果陈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她就再也没机会回到龙门了, 龙门是她的故乡,在她心里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罗夏说着说着看向苦艾:“苦艾,你有警队工作的经验吗?” “只是和父亲学过一些。” “那么对于这个任务,你有经验吗?” 苦艾略踌躇了一下,迟疑的点点头:“经历过,在切尔诺伯格发生过这样的事。” 罗夏干咳一声:“咳,那就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明面上的护卫只有你们,加油啊。” 凛冬刚想“乌拉”,罗夏像是想起什么说:“不许饮酒以及贪睡。” “我知道啦,你这人真败兴。”凛冬说。 即便最沉稳的真理也隐约透露着兴奋, “要人保护”的高级任务接了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 如今她们终于有完成它的机会。 早露扯了扯罗夏的袖子: “那么,请容我辞去博士助理的位置,我深深感觉到,只能当半天助理的我对博士的工作助力不大。” “好。” 罗夏掏出手机 roll 人,乌萨斯的孩子们对充满随机性的选人过程感到好奇,便凑到博士身边。在六道目光的关注下,最后抽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铃兰,”凛冬读出了她的代号,“谁来着?” “叙拉古那边送来的小姑娘,说是那边争斗的时候,有人送给她一个玩偶,当铃兰抓住玩偶的时候,里边装置启动,源石撕破玩偶扎进铃兰的手臂里,把她变成了感染者。” “啧,真脏。” 罗夏耸耸肩: “叙拉古家族之间的争斗没什么具体的下限,全靠双方的道德具体设定。显然, 铃兰遭遇的那个黑帮家族比较没品……等等。” 罗夏看到了铃兰档案里提了一句“不要让铃兰与拉普兰德碰面”,这件事的轮廓浮现了。 早露发表了看法:“这个沃尔珀小姑娘好可爱啊……咦,她的尾巴是不是有点多?” “她的父亲是东国的神民,母亲是叙拉古黑帮家族的一个杀手,铃兰的特征遗传自她的父亲。” 早露想了想学过的地理知识: “东国和叙拉古离的很远吧,中间还隔着炎国与其他国家,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想来是个浪漫又传奇的故事。” 罗夏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给行政部的人发了个截图,行政部收到之后又会撰写一份公文发给人力资源办公室,再由人力资源办公室发给铃兰,铃兰再去医疗部门出具一份证明,证明自己的源石病不会妨碍到工作,也没有其他疾病后,便可以来罗夏这里报道了。 看到幼小的铃兰,罗夏第一反应是把她送进阿兹卡班(罗德岛学习班),可是铃兰实在是幼小了,就连阿米娅在铃兰面前都可以被称为大姐姐,所以她没法去学习班,还以私教为主。 眼下,更重要的是完成和龙门最后一次的官方外交活动,人员和物资俱以补充完毕的罗德岛就可以启航前往下个城邦了。 站好最后一班岗。他想。 阿米娅在不远处靠在承重柱上悄悄看着这一幕,她的大衣下藏着《厄德堡手稿》,它疑似一把钥匙,一把能够打开过去的博士留下的宝藏的钥匙,开启条件不明。 凯尔希医生希望博士恢复一部分记忆,来帮助她研究沉睡在罗德岛号核心区域的黑科技, 除了博士之外,他们甚至解读到第三层就戛然而止,而博士能读到第三十层。 凯尔希认为改变泰拉需要伟力,这么年来她一直在寻觅寄宿伟力之人,寄宿伟力之物,这两样东西她曾一度得到,并先后失去;阿米娅则认为改变泰拉的伟力在于众志成城,只有统合感染者们,把他们纳入同一面旗帜的时候,这股伟力才能改变泰拉。 因而,凯尔希对解读“遗产”很迫切,而阿米娅却顾虑众多:解读“遗产”会不会给博士的身心带来不良影响?解读出来的成果对泰拉是有利还是有害?他们能否把这股力量运用到正确的用途,而不是加深泰拉世界的裂痕? 阿米娅不和凯尔希吵架,所以她采取了温和无害的方法来破坏凯尔希的意图:既然《厄德堡手稿》疑似是开启“遗产”的钥匙,那么把它藏起来不就可以了。 毫无疑问,至少当时的阿米娅是松了口气,她把手稿锁在她的保险柜里,除她之外没人知道密码,她以为这样便万事大吉。可是晚上罗夏回来的时候, 《厄德堡手稿》便躺在他最熟悉的 位置。 两天之后,企鹅物流的人开车把罗德岛参与和平庆典的人送到现场,除了罗夏和六位来自乌萨斯的武装少女,还有风格截然不同的陈位列其中。 陈接受化妆师的建议,通过化妆的手段来减少她的英气——她的英气实在太有压迫感了, 在舆论环境不利的情况下,很容易让人见面 5 秒之后就产生对抗的情绪。 罗夏看到陈的新面目时待了一下,除非巴不得陈死的极端 anti,人们看到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心神一荡,就算原本藏着批判的言语,脱口而出的时候也会变得柔和一些。 “陈,如果你心境不平的话可以吃个口香糖。”罗夏扭头交代道,“有些人可能会辱骂你, 有人可能说风凉话,但你绝不能还击,不然一个压迫弱势群体的帽子扣下来,你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你以为我过去在近卫局执法的时候被骂过多少次啊。”陈自嘲的一笑, “如果放逐我是他 们的愿望,那么我走就是了。” “面对魏长官的时候呢?” “……我不保证。” “你应该保证,守护龙门的英雄不该为了私人恩怨而随意的去讨伐某人。” “听起来你把英雄当做了圣人。” “人们期望如此,你没发现英雄做错了一件事会被批判,小人做对了一件事会被赞美吗? 对于英雄和小人,评价的标准不同,人们的期望不同,因而会造成这种滑稽的现象。 英雄是责任与苦难,当他不想要牺牲的时候,别人会推着英雄去牺牲,就像向火中投入薪柴。” “薪柴?那么英雄燃烧之后还能什么,灰烬?” “灰烬代表英雄的传说,陈,至少到今天为止你还是龙门的英雄,站好最后一班岗,做英雄该做的事。明天你就作为普通人的一员开始生活,说不定你还会怀念这段时光呢。” 陈勉强笑笑,自言自语道:“做英雄该做的事吗?” 罗夏又去鼓励凛冬她们,这些第一次执行高级任务的新生代们比他这个“要员”还紧张。 心思缜密的真理默默背诵着流程;早露把流程表打开又合拢;苦艾在给手枪涂抹润滑油,检查弹药;古米靠着保险库大门,对着平底锅祈祷;烈夏四处张望,表情犹如哈士奇被放出家门。 凛冬反而是这些人里最淡定的一个,大概这就是真理愿意追随凛冬的原因。心态好的人未必能成为大人物,但大人物一定会有好心态。 隔着玻璃,罗夏和对面车上的凛冬竖起一根大拇指,凛冬则以轻笑作为回应,表情好像在说“这算什么事”。 这的确不算什么事,待她们成年之后,会有更危险更繁重的任务交给她们。与真正的高级任务相比,今天只是一次武装郊游。但罗夏确信,今天会留在乌萨斯的孩子们共通的记忆里, 这是她们作为个人迈出的一小步,也是她们在事业上迈出的一大步。 车窗上映出他欣慰的表情,好像一位看到学生成材的老师。他的手放在胸口处,内兜沉甸甸、硬邦邦的感觉传来,他把《厄德堡手稿》放在了里边。 这完全是博士临近出发之前产生的奇妙念头:像他这样的小组织代表,在龙门的和平庆典上大概只会露面几秒钟,而真正活动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剩下的时间大概会在贵宾休息室度过, 那么他至少得带点体面又解闷的东西。 《厄德堡手稿》就符合这两个标准:首先它是孤本手抄本,世界仅此一本,数量就保证了它的牌面;其次它记载的童话故事罗夏还没有看完,正好拿来解闷,说不定会琢磨出一些新东西。 所以,他考虑了几秒之后就把它戴上,放进自己内兜里,甚至不无自嘲的想,如果遇到刺客,说不定放在内兜里的《厄德堡手稿》还能救他一命。 企鹅物流稳妥的把罗德岛一行人送到迎宾馆,龙门并没有派官员来迎接,而是让企鹅物流的人充当接待员。罗夏对此没什么意见,他不擅长和那些人打交道,看到熟人反而安心。 “能天使,注意场合。” 德克萨斯不动声色的制止了跳脱的能天使,可颂在一旁有些幽怨的看着罗夏,她的租借合同 25 场就能触发强制买断协议,然而罗德岛让她出场 24.5 次后就让她去贸易站干活,白嫖了她的商业能力。 空跟在德克萨斯身后,低眉顺眼像个小媳妇。企鹅物流里最让人惊艳的还是莫斯提马,她穿的衣服给人圣洁庄重的感觉,又因为穿衣服的人是莫斯提马,隐约透着股邪气。 “啊,这是我偷……我拿来的拉特兰主祭服。”莫斯提马看了跟在罗夏后面的陈,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看过黄历,今天你小心些咯。” 尾声 飞蛾 在和平庆典的外宾之中,罗德岛是最早抵达的那一批,也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批。因而, 罗夏有余裕摇晃着高脚杯,站在窗前看一个又一个使团到来的场景。 “莱塔尼亚人,有生意做的时候是好兄弟,没生意做的时候便见死不救的陌生人;谢拉格人,守旧派与革新派斗争激烈的国度,不过当银灰的新式军队训练完成的时候,守旧派就再也没机会了。 雷必拓姆,自身便彰显着殖民血泪史的实体;哥伦比亚,年轻且充满活力的新兴国家,开始挑战维多利亚的地位;维多利亚,老牌强国,四处埋设地雷并在走之后择机引爆的强盗,想来 W 会与他们与共同语言。 东国,保留着奇奇怪怪的传统的神秘国度;炎国与乌萨斯,与维多利亚地位等同的巨人, 也是这次事件的主角。” 罗夏一边摇晃着高脚杯一边点评到来的使团们,两个大国之间的边境冲突会引来其他国度的关注,和平庆典也是他们刺探情报的机会。 罗夏带来的六个护卫、陈与五个企鹅物流的快递小妞都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手里的高脚杯, 平常用来喝红酒的杯子,如今被罗夏装了加醋的咸豆腐脑轻轻摇晃,这感觉太奇怪了。 “你们不来点吗?”罗夏问。 “博士你这完全是脱离阿米娅和医疗部门的管束放飞自我了吧。”能天使吐槽道,“这要是让那个医疗部门凶巴巴的女人看到,恐怕又要和你吵了。” “你说的是亚叶?她倒是好心,亚健康但活的舒服,以及健康但辛苦之间,我可能选择前者。” 罗夏又吸溜了一口豆腐脑说:“你们真的不尝尝吗?” 罗德岛虽然人微言轻属于无名的地图中立小势力/野怪,但魏彦吾还是很给面子的按照与其他政治实体同规格的待遇招待,因而宾馆提供了许多菜式,从炎国特色到异国风情,努力做到让客人感到“宾至如归”。 博士放着那么多可口的菜式不选,选了一个过于接地气的小吃,除此之外他还下肚了一个驴肉火烧,一盘红烧猞猁头,让人敬佩他的好胃口。 与之相对的,他带来的这些乌萨斯 JK 只吃了几片面包,紧张削减了她们的食欲,取而代之是口渴。她们硬生生忍住了自己大口喝水的欲望,以防止在任务的关键时刻发生不体面的事情。 陈则在用油脂保养“赤霄”,切城的悲剧似乎带给陈全新的力量,使得她随时随地都能够拔出“赤霄”。 现在的赤霄还在沉睡着,天青色的剑面吞噬着房间里的光明。罗夏隐隐有种感觉,这把剑是为了杀人而拔出来的,它的沉默仅仅是假象,遇到既定目标的时候,它就会暴起发难。 “陈,今天是和平的场合,没有你出手的机会,没必要保养剑吧。”他说。 “防备不测,那个男人的朋友和敌人一样多,谁知道敌人会不会混在朋友里?罗德岛在这类事发生的时候就算不去帮忙,也要考虑自保的问题。” “你的疑心太重啦。” 罗夏背后给苦艾做了个手势,苦艾点点头,按照约定好的暗号,这是“盯紧陈一点”的意思。 “和魏先生共事久了,你也会疑心病发作。他以‘为了你好’为借口,可以做各种事情, 有时候甚至触碰你的底线,并强迫你接受它。他真的是为了你好吗?他只是为了让自己舒服, 顺带占领道德高地逼你屈服罢了。” 罗夏总觉得陈这番话意有所指,然而当他探寻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陈却低头让赤霄归鞘。 “你觉得我该把这把剑还回去吗?”陈问。 “这取决于你的决定,如果你还回去,火神有能力为你打造一把趁手的新兵器,可能不如赤霄,但它不再具备特别的意义,无论好与坏。” 陈摇摇头:“剑的宿命是由剑客来谱写的,我不能把自己的选择怪罪到剑上。” 不久之后,和平庆典开始运转起来,罗夏在电视上看到了魏彦吾的讲话,经过精心修饰的演讲稿被他以煽动力十足的方式讲出的时候,罗夏隐约从远方听到了震动,这是属于龙门的呐喊。 能天使手搭着凉棚张望: “哎,可真是大场面啊,今天所有的近卫局成员都出动来维持秩序了吧,咱们今天估计要吃三倍的罚单了。”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这个房间里还有前近卫局成员,于是回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陈摇了摇头说:“没事,现在我管不着你们了。” “你要跟着罗德岛走?” “嗯。” “唉,虽然平常因为罚单太多,常常祝福你亲戚来了没卫生巾,找个男朋友是同性恋,买个盒饭里边有虫,订购的东西是山寨品……你就那么走了,突然还有点怪想念的。” 陈勉强笑了笑:“我可不知道你们希望给我叠那么多 debuff。” 能天使继续尬笑,企图蒙混过关,德克萨斯掏出 pocky 吃了一根,含混不清的说: “祝一路 顺风。” “诗怀雅担任近卫局局长之后,她管的比陈……陈小姐在的时候还严格。”空说道,“她开罚单特别狠,而且财大气粗让自家公司以 1 龙门币的象征费用租借给近卫局一大批无人机,让龙门夜晚的犯罪率大大下降。” “怪不得你们会怀念我,原来是叉烧猫对你们更严格了。”陈轻笑道,“她还巴拉巴拉给我说什么暂且保管近卫局特别督导组的位置,结果这不是比我做的还要出色吗?” “龙门在改变,新一代的年轻人正在点亮自己,然后点亮龙门。当光明的范围扩大的时候, 龙门的黑暗就会缩减。“莫斯提马说,”你本该成为龙门最亮的灯塔,而且大家也如此期待。” “我不做灯塔了。”陈摇摇头,“魏彦吾的光明毫无仁慈可言,龙门的怜悯仅仅可以在阴影中寻觅。我是个感染者,当龙门的光明放大的时候,我就被逼的无可躲藏,去我该去的地方,” 陈是感染者的消息是保密的,然而当她自曝的时候,企鹅物流的人没有多少反应。看起来企鹅物流与魏彦吾的关系比罗德岛猜测的还要亲密一些,亲密到足以分享核心情报的地步。 莫斯提马冲德克萨斯摊手: “劝不动了,不过雇主给我们提要求的时候,没说必须把人劝回来吧。” “尽力而为。”德克萨斯说。 “我尽力了,这种活或许换能天使比较好。” “我知道你们企鹅物流个个都是自由的人,”陈说,“但至少你们交流这些话题的时候,避讳我这个当事人吧。” 企鹅物流的成员彼此对视一眼,从房间离开和雇主联络去了。不难想象是谁给她们下了委托。 此时,魏彦吾在演讲中开始插播私货,针对最近对于陈的一系列不利舆论进行说明。他不愧是老练的政客,编起谎言来有模有样。如果不是罗夏知道内情,他差点以为魏彦吾说的是真的了。 罗夏扭头去看陈,陈的表情突出“纠结”这个词。他张开手臂说: “你看起来很难过,需要 借个怀抱吗?” “当着别人的面你说什么呢!” 陈没好气的推了罗夏一把,罗夏总觉得她的言外之意是“没有外人的时候可以考虑抱”。陈似乎也想明白了自己话语里的漏洞,她拢了拢头发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匆匆跑开了,留下罗夏接受六道谴责的目光。罗夏摊手说道: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 这人很大度的。” “是大肚吧。”凛冬说。 “我背锅!”古米举起说,“医疗部门的姐姐们说不要给博士做那么多高热量食物,可是古米还是喜欢博士吃到美味的饭菜时幸福的表情。” 真理若有所思:“怪不得他的体重一直在超重和肥胖之间。” “没事啦,我听说有个铸铁的佣兵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接手博士的健康管理这个高级任务了。”烈夏说。 苦艾插不上嘴,她觉得干员们不应该议论长官,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闷闷的看着罗夏。 早露捂着嘴偷笑:“我越来越好奇博士的过去了。” 而在另一边,陈躲在无人的盥洗室。她来到这里并非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恐惧。那个把她拉入噩梦里“另一个自我”又开始了呢喃—— 【勇者回到恶龙盘踞的都市,他必须做出抉择】 “不,魏彦吾……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在公开场合维护我。我不能在这里杀了他,不能在他给予善意、毫无防备的时候杀了他。他可以不仁,我不能不义。” 【恶龙从来都是为了他自己而行动,他想把你变成他的继业者】 “我明天就会走,跟着罗德岛离开……再也不回来!” 【你逃得掉吗?忘记了你的母亲和姐姐的样子吗?罗德岛太弱小,而恶龙太强大,若恶龙想要达成自己的愿望,罗德岛会成为他又一个牺牲品】 “……” 【你没有踏上龙门的时候,你有好几种选择,而现在,你只有解决恶龙一条路。不然,恶龙会来解决你的同伴,他从不盼望未来,他只是制造未来】 “……我不能、我不能为了一种可能性而杀了他!” 【你可以做到,而且你必须做到。因为你在乎的同伴不止在罗德岛,在龙门,她们同样是恶龙的人质】 “你以为博士没想到吗?他能感觉到我不对劲,今天那些乌萨斯的孩子们就是为我准备的, 重装、先锋、辅助、狙击、术师……你觉得我能在这一套阵容下抵达魏彦吾身边?” 【就让我来为你创造机会吧,恶龙必须被杀死,以此成就勇者的传说。陈,为了龙门,为了罗德岛,为了你所有在乎的人,对魏彦吾使用赤霄吧】 “砰!” 陈用剑鞘击碎了盥洗室的玻璃,被蛛网装的裂痕分割的碎片里,都映出她本人的身影,对正主发出无声的嘲笑。 陈离开盥洗室,抱着手臂待在墙角,罗夏觉得她如果能亲自出面解开和龙门市民的误会更好,但她不想去,他也不能勉强她,于是陪着她度过了枯燥的时间。 当夕阳西斜的时候,罗夏收到信息,他打开略看了后对陈说道: “魏长官一会儿就来,他已 经知道了你的决意,最后道个别吗?” 陈迟疑的点头,而苦艾则高度紧张起来,悠闲的度过数个小时之后,她们终于开始执行真正的任务。 陈与魏彦吾在走廊相逢,魏彦吾在光亮处,而陈在暗中。在他们之间,罗夏立于光与影的分界线上,而他身上的光比影更多。 乌萨斯学生自治团外加苦艾立于陈的身后,她们的手几乎搭在装备上,这时候,陈忽然回头,把她们吓了一跳,以为陈知道了她们的防备。 “你们听到声音了吗?一个声音一直在指引我,让我做勇者该做之事。”陈说。 “我觉得你需要看心理医生,而罗德岛有最好的医生。”凛冬回答。 “我多希望你们能听到,这样我就不必作为勇者,作为勇者做出选择,做出选择承担后果, 承担后果流落他乡,流落他乡化为新的恶龙。” 罗夏与魏彦吾寒暄,作为陈道别的铺垫。他刚回头,就看到陈向前迈出脚步,赤霄从剑鞘里推出,猩红的光芒侵染他的视野。 流风抑制了他的呼吸与声音,但他可以看到乌萨斯的孩子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他看到白雪从黑暗里现身,干员们的源石技艺编织为重重罗网,把陈笼在其中。 然而,这牢笼维持了不到一秒便被陈身上涌出的光芒击碎,她耀眼的仿佛一座灯塔,点燃自己,驱散黑暗,这光芒中蕴藏着罗夏熟悉的力量。 他来不及回忆,只是本能在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之前做出选择。在赤霄刺进魏彦吾的胸口之前,罗夏挡在对方身前,于是赤霄触碰了他的胸口。 “不!” 在刺中博士的瞬间,陈从邪恶的控制里摆脱出来,她想要拔出赤霄,赤霄却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的开始朝着罗夏的要害推进。 《厄德堡手稿》替罗夏挡了一下,然而当它意识到来访者是赤霄后,便对凶器开放,犹如锁孔对钥匙开放。赤霄顺利的没入罗夏的胸口,却没有从背后钻出,神秘的空间吞噬了剑身。 然后赤霄开始转动,真正的钥匙打开真正的门锁。失去光芒的赤霄从罗夏胸口飞出,旋转着砸在地上。世上仅此一本的《厄德堡手稿》解体,记录传说的纸页像飞蛾一样狂舞,形成不可干涉的领域,每一片都映出他支离破碎的过去。 “罗夏,第一大陆,科西切,社团,蠕虫大战……” 罗夏念着这些名词,光芒从他肌肤的缝隙里钻出,这光芒与陈的力量同源,而比她更加冷冽。于是,打算救援博士的干员们逡巡不前,被迫用手掌遮住眼睛,只是遮也没用,金色的光芒刺穿手掌,在她们的感官里留下一片晕眩。 “早露,你似乎说过想要知道我的过去。”罗夏冷酷的声音从蛾的领域里钻出,“现在,你似乎可以如愿以偿了。” 起源篇 01(83→82) 1929 年的冬天,绝望弥漫的季节,诺亚·罗夏被人潮裹挟着走向伦蒂尼姆东区,劳作一天的人们散发着汗酸味、酒精味与烟草味,而他散发着一股比穷酸更穷酸的味道。 工人们通过出卖自己的体力得到维持一天生活的报酬,他们疲惫而麻木,如此日复一日, 直到繁重的劳动榨干他们的健康,他们便在奄奄一息之前为他们后代做好准备:去工厂当工人; 去手艺人那里当学徒;去皇家海军当炮灰,或者就此在贫民窟里成为流氓、小偷、打手。 只要把心里的预期降低,人哪怕乞讨也能活下去,但对于受过教育的罗夏来说,让他从事体力劳动好维持生活不够体面,他也害怕自己在繁重的劳动里变成麻木的、靠酒精与烟草维持最后娱乐的木桩。 而那些能够让他过上梦想的体面生活的岗位,是不会对他开放的。所以他高不成低不就, 今天依然没有找到工作,口袋空空如也,甚至让吉普赛人和流莺也同情。 维多利亚是第一大陆最悠久、最先进也最充满活力的国度,但这些正面意义的点缀不包含仁慈:它有 3500 万反复承受帝国对外扩张和对内压迫之成本的平民,50 万大地主、大工厂主、 金融家,以及 7 万名在中高层次上保证国家运转的蓝血贵族、教士。 罗夏降生在格拉摩根一个普通的家庭,普通意味着贫穷。不幸中的万幸是,维多利亚推行的义务教育制度在格拉摩根推广,使得普通家庭的孩子也有机会接受教育。 维多利亚政府拨款建立的公立学校有着最先进的教育理念——毕竟推动义务教育的无一不是教育界的有识之士,和贫瘠的教学环境以及差劲的师资力量, 教育从来不是用爱发电,两位伟大的私学先驱,苏格拉底与孔子用自己的事迹告诉世人, 教育就是大把撒币投入,然后从一茬又一茬的撒币家长那里迅速回收成本开始盈利。 因此,维多利亚最初践行义务制教育的公立学校全靠政府拨款加教育界的大拿们用爱发电, 他们的教学质量与几个著名的私立学校之间的差距,就好像全国最穷的 1%人口与全国最富的1%人口的晚餐差距。 但毕竟,受教育是件好事。罗夏在踏进公立学校之后,自觉往昔过的日子犹如一头蒙着布幔的野兽,知识让他睁眼看世界,催生了他的渴望,让他想要向上爬,成为受人尊敬的人上人。 对于维多利亚当代所有野心勃勃的人,帝国的首都伦蒂尼姆是第一选择,这里是流淌着机遇和财富之地,找到一份好工作,便能拗转命运,从此与贫穷绝缘。 罗夏读完了义务教育阶段后,一边打工一边自学。到了 18 岁的时候,他攒足了路费,也自以为攒足了敲开体面生活大门的学识,便给家里人留了一封信,决心闯出一番名头。 然后,他来到这个城市整整一年,却没有碰到一份机遇。 “伦蒂尼姆是流淌着机遇与财富之地”,其实只是一句真理的一半,它的完整说法是“如果有上流社会的引路人,伦蒂尼姆是流淌着机遇与财富之地;没有引路人,就没有机遇与财富。” 和所有被骗到这座城市里的青年一样,罗夏没有引路人,自然也不可能有财富与机遇。有志青年在这里幻灭,在这里受苦,在这里孤独,感受被权力与金钱运转的城市排斥的感觉。 体力活被罗夏的虚荣否决,违反犯罪的勾当也因为他的正直与纯洁无法施展。可惜在伦蒂尼姆,罪恶滔天的人在华美的殿堂里觥筹交错,而朴素的正直则睡在四面漏风的贫民窟里等待死亡。 所以他只能贫穷。 罗夏的肚子空虚,而头脑被无用的思考弄得昏昏沉沉,他痛苦的抬起头来,看到西伦蒂尼姆中央高耸的巨塔,巨塔输出的能量则支撑起一个偌大的防护罩,把海水与城市分隔。 是的,伦蒂尼姆是一座位于地平线以下 96 米的海中城市,它并非一开始就建立在海中,至少在 15 世纪之前,它是陆地上的城市,维多利亚的首都。 根据历史老师与教科书的说法,伦蒂尼姆在 15 世纪开始了工业革命,被工业的力量武装起来的维多利亚开始对第一大陆其他区域进行降维打击。然而,在这场征服的结尾,伦蒂尼姆却在一夜之间从地图上抹去,居民们惊恐的发现他们的头顶是北海的海水。 一个国家没了首都自然大乱,前线军队失去供给之后变得尤为艰难,他们先是分裂,然后自相残杀,大部分人返回故乡要一探究竟,最后加入了另一场血腥的内战里。 于是维多利亚的征服以回到工业革命前的自然疆域作为终点。被困在海底的伦蒂尼姆花了好久才和陆地重新取得联系,又花了一些时间再度把维多利亚变成紧密的整体。 伦蒂尼姆靠西区中心的巨塔产生的防护罩而幸免于难,但那座巨塔究竟靠什么能源运作, 又以什么方式转换能量变成对抗海水压力的防护罩,物理学或者化学都不能够告诉他答案,那属于伦蒂尼姆的核心机密。 到东区之后,劳作的人们开始分流,罗夏最终在人际稀疏处停下,那里有一座破旧的公寓, 尽管被打扫的十分整洁,但岁月的侵蚀是不可逆的。 贴近墙的花圃里,抢种的蔬菜已然成熟,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在上方的窗户里,饭菜的香味飘出,让罗夏吞了口口水。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刚准备换上便拖的时候,却看到他的便拖里蜷缩的一团阴影。 “阿米娅,你又钻我的鞋了!” 罗夏蹲下来,怒斥阿米娅——这个家里作为宠物养的棕毛兔子。阿米娅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闻到他的气温迅速扑了过来,对着他腿使劲拱着。 这只兔子其实挺胆小,而且饲主不是他,所以他很好奇,阿米娅是基于什么准则和他亲近。 他还挺喜欢这只兔子的,在他自己还饿着肚子的时候,还想办法给阿米娅改善伙食。 这只兔子被他养的毛发油亮,罗夏必须小心翼翼,在绝望弥漫的季节,贫民窟里的很多人都会面临生存的考验。如果让饥饿的人看到一只被养好的小兔子,阿米娅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蹲在地上,和兔子玩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抱回自己的小窝里,添水添食。这时候自己才去洗手,去厨房里帮忙。 公寓的女主人和公寓的年纪一般大,如今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一边煮汤一边发愣。眼看她要把嗅盐当做盐加进去,罗夏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以免今天的晚餐变得流浪猫都吃不下。 他带着温和的责备的语气说:“凯尔希女士,做饭的时候不要想问题。” “啊,在想最近贫民窟的怪病。”女人说着说着看了他一眼,“你不脱掉外套吗?你就那么一件体面衣服,小心被汤汁溅到。” 罗夏回答:“穿的多,暖和,屋子里就能少生些柴火……别笑,这能省出买面包的钱呢。” 凯尔希,其貌不扬的中年女人,贫民窟的良心,医师,罗夏寄宿的公寓女主人,厨娘,也是他和伦蒂尼姆唯一的联系。 当初,罗夏在伦蒂尼姆流落街头的时候,是出诊的凯尔希医生出钱请他吃了一顿热乎的。 她见青年受过教育,懂得书写和算术,便邀请他来她的诊所兼公寓打工,提供住宿。 罗夏一度以为她很有钱,人们都说医生是个体面的职业,但看到散发着腐朽味道的公寓和简陋的内部装潢时,他失望了。但腐朽味道的公寓总比在外面风雨露宿的好,所以他就住下来。 凯尔希是东伦蒂尼姆区仅有的两位数医生之一,她本是伦蒂尼姆医学院一位著名医学博士的高足,却在毕业之后选择来到东伦蒂尼姆,经常免费给穷人看病,有时候甚至要倒贴药物, 因此行医二十年,竟攒不下几个第纳尔。 他最初笑她的迂,哪有放着钱不去捡而在这里白白受苦,蹉跎岁月的人?到了后来,他对凯尔希态度变为敬重,觉得她是个伟大而高尚的人,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工资,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野心,像个信徒一样追随着医生,过着贫苦但心灵平静的生活。 直到凯尔希医生得了东伦蒂尼姆区弥散的怪病。 罗夏帮助凯尔希把面包与菜汤端上来,晚餐到处都体现了制作者漫不经心的痕迹,罗夏把蘸着苦涩菜汤的面包吞进肚子里,一边忧心的打量凯尔希,她的神色一天比一天更差。 这就是他近期出门急着找工作的原因,他需要一笔钱来治凯尔希的病。这病十分神秘,它没有人传人的能力,而传播途径不明,致病原理不明,患者最初表现为晕眩,乏力,之后便演化为精神问题,患者要么呆若木鸡,要么举止怪诞,状若疯狂,具备高度的攻击性,当病症来到剧烈的偏头痛时,便离死亡不远了。 凯尔希的病情已经到了中期,她本人对此束手无策,并像是认命了一般继续在贫民窟出诊。 罗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一边痛恨疾病,一边痛恨自己的无能,甚至无法为凯尔希分担痛苦。 “把餐具洗刷一下,把我写的东伦蒂尼姆新型疾病的报告誊抄一下,最后再算算这个月的账。” 凯尔希给罗夏摊派任务之后站起来,她咳了两声,身体向一边歪倒。罗夏手疾眼快的扶住她,她的身体轻盈的不可思议。 凯尔希就此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休息了几秒,然后站了起来,摆摆手说: “年轻人就 是好,拥有如此充沛的活力。今天不用等我回来了。” 罗夏看了眼夜色,忧心忡忡的说道:: “你确定现在要去出诊……我今天找工作的时候听人说,今晚可能会有降雪。” 虽然是海底的城市,但耸立在城市中的高塔参与了气象的变化,使得伦蒂尼姆和陆地上的城市没什么区别。 “正因为如此,今晚得病的人会格外多,我必须在那里。”凯尔希摩挲着罗夏的脑袋, “乖, 听话,我会给你带早点回来。” 凯尔希差不多比罗夏矮了二十公分,为了让她摸的舒服,罗夏不得不低头弯腰,他无法反抗这个强势的女人。 凯尔希走后,他按照她的吩咐开始工作,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他完成了工作,也变得忧心忡忡——既是对凯尔希病情的担忧,也是对财政支出的担忧。 在绝望弥漫的季节,寒冷让人们对于食物与柴火的需求激增,于是凯尔希家的家计也变得越发艰难。 罗夏伸了个懒腰,打算关掉煤油灯省点钱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贫民窟的大家都知道凯尔希很穷,再加上凯尔希的好心,所以他倒不用担心这敲门声不怀好意。所以他起身打开门,看到月下的美人流转着银白的光芒。 罗夏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物,比歌剧院的当红女主角或者电影里的女子都要漂亮,他很确定她不属于那里,因为她比流莺更花枝招展,但她的美并不轻浮。 看在她身后提着剑与手枪的护卫的份上,罗夏只看了女人一眼,便挪开目光问道:“女士, 有何贵干?” “凯尔希医生在这里吗?” 罗夏反问道:“你是谁?” “警惕性不错,加分项;衣着整洁,加分项;年轻,加分项;不懂得礼数,减分项……综合来看,凯尔希倒是养了一个不错的男人。” 女人用轻飘飘的语气评价罗夏,就如同评价柜橱里的商品,这刺激了罗夏的自尊心,他不悦的皱起眉头说:“请问,你是谁?” “凯尔希的一个老朋友,她似乎不在的样子,我改天再来拜访。” 女人自顾自的离开了,她其中一位护卫走过来把一袋钱和一张名片交给他,那是位留着灰色长发的姑娘,身材丰满,扛着一把类似战锤的武器,她不像她的雇主那么傲慢,在罗夏接过钱和名片的时候,她还对罗夏笑了笑。 翌日,凯尔希回来的时候,罗夏把钱袋和名片都交给了对方。凯尔希点了点,那是一笔很大的费用……至少对罗夏来说如此,然后她放进柜子里,对着名片发呆。 “你认识她?”罗夏问。 “她应该算是我学妹一样的人物,我们都在同一个老师指点下攻读医学,后来我们也一起共事过,又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那么说来,她的岁数应该……看起来可真不像。” 凯尔希敷衍的回答:“上流社会的人总有办法保养自己。” “她是谁?来的时候她没有自报家门,而且语气傲慢。” “她是季莫申科·科西切,俄国贵族的后裔,曾经的医生,现在的社交场明星。”凯尔希耸耸肩,“以她的身世来看,她攻读医学才是件奇怪的事,社交场更适合她。” “好吧,她怎么会突然来看你,并且送给你一大笔钱?” “不知道,她总会再来的。” 几天之后,罗夏又一次应聘失败之后返回公寓,那里的居民们敬畏又艳羡的看着停在门口的汽车,不过散步在周围的护卫阻止了任何可能的偷窃与破坏行为。 不用说,能有那么大排场的只有那位科西切女士,罗夏以为她在公寓里,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坐在车里的科西切女士在对他招手。 他犹豫一下,科西切的存在让他对凯尔希的病情产生了某种希望——年轻人认为金钱是灵丹妙药,能够治愈一切疾病。 车门从内侧打开,幽香的味道令他迷炫,光是登上车门这一步,他的气势就少了一半,当车门从外面被人合拢,他和科西切女士被铁壳子封闭在狭小空间里的时候,他就显得更不自在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低声问。 “瞧瞧你。” 罗夏有些生气的回答:“我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 “在这座靠金钱与权力运转的城市,没权也没钱的人和动物园里的动物没什么区别。” “如果你把我叫到这里是为了羞辱我的话,那么告辞了。” 罗夏转身就走,他的手臂被女人抓住,令他诧异的是,女人的手像铁钳一样有力,他僵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很惊讶,对吗?这股力量让我变得强壮,青春常驻,而我正打算说服凯尔希也来加入追寻力量的道路。你知道的吗,凯尔希的情况很糟糕。” 一听到凯尔希,罗夏顾不得礼数和之前的不愉快,他转身抓住科西切的肩膀说: “你有办法 救她吗?” 女人看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轻笑道: “很粗鲁,所以我讨厌义务教育,它把温顺的羔羊变成了胆大包天的狼。” “然后你就被这些所谓的‘狼’赶出了祖国?”罗夏讥讽的说道, “和你不同,我倒觉得那 些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不得不承认,你戳中了我的痛脚,凯尔希已经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吧。” “并不是很多。” 罗夏松开手,科西切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车内的气氛缓和了一些。女人接着说: “我有办 法救她,但是她拒绝了。” “拒绝?为什么?” “年轻人,如果你得了一种怪病,这怪病需要特殊的力量才会驱逐,但这特殊的力量来源于邪恶的仪式……比如献祭生命来取得它的时候,你会利用这股力量来治病吗?” “我会,因为我认为这座城市里有些人渣应该死去,那么拿他们的生命做药引自然不会犹豫。” 女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然而从你的实力层次出发,那些人渣要么很狡猾,要么很强力, 挥拳向更强者只会让你死的更快一些。所以,你只能挥拳向更弱者,把弱者当做药引。” 如果这病落到罗夏自己身上,他拒绝使用牺牲弱者得来的力量,但如果是凯尔希,为了凯尔希的话……他犹豫起来,一方面,凯尔希宁愿去死也不想借助这邪恶的力量;一方面,他希望凯尔希活下去。 “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提到的力量真实存在的基础上,”他勉强笑笑,“但那只是个童话,爱丽丝能梦游幻境,但我不能。” “不,你可以。因为你贫穷,且你不甘于贫穷,你想要财富,却心高气傲不愿脏了自己的手。你过着贫苦的生活,是因为你尊敬凯尔希,而不是真的心甘情愿过这种生活。 如果没有凯尔希,向上爬的野心和渴望过上更好生活的欲望会瞬间吞噬你,把你变成我更中意的模样。我看好的人是野心家,而不是一个预备役的圣徒。” 这么说的时候,科西切两眼放光——并非文学修辞上的形容,而是物理意义上的放光。冷冽的金色光芒刺入罗夏的眼睛里,洞穿了罗夏的心灵。他生出一阵晕眩的感觉,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对面的人变成了凯尔希医生。 “凯尔希,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迷迷糊糊的问道。 “科西切说我的病需要一条人命作为药引,来取得治愈疾病的力量。” “你……怎么想的?” “我不能让无辜者牺牲。” 罗夏咬咬牙说道:“那就用我的命!” “你疯了?!” “是你拯救了我,是你改变了我,你这样的好人不该死,我烂命一条就拿去算了,我愿意为你死两次!” 罗夏这番话朴素而真诚,每一个单词都是真心实意。凯尔希似乎被震慑住了,她神色复杂的看着罗夏,视线里充满赞叹、羡慕、嫉妒与占有的欲望,她用陌生的声调说道: “凯尔希怎么 运气那么好,总能捡到这样的忠犬。” “凯尔希?” “凯尔希”伸手捏着罗夏的脸颊,向外拉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光芒再度绽放,罗夏的视野再恢复的时候,发现是科西切捏住了他的脸颊。 “你不相信这世间存在神秘的、不为你理解的力量。现在的话,你信服了吗?” 罗夏迟疑的点点头,女人松开他,他难以置信的看看前座,再低头去看座位底下,结果看到了科西切摁住裙摆的手,以及裙摆下白皙的小腿与脚踝。 “我知道男人总是用那种目光看着我,而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试图看我裙底的人。 “女人的 表情似笑非笑,“我不知道该赞美你的勇气,还是把我的护卫们叫过来,他们都是战斗专家。” “我很抱歉,我只是想看看那里边藏没藏人。” “那么结论呢?” “没有……你不大可能趁着我晕眩的机会准备替身演员。” “那就好,我该走了,回去劝劝凯尔希,正如你说的,她是个好人,不该那么早就死去。” 科西切下了逐客令,罗夏巴不得早点离开她,他感觉在能够两眼放光的女人面前,他的秘密、虚荣、欲望一起被他看穿,犹如在她面前褪去衣物,展现真正的自我。 他不是暴露狂,不喜欢被别人看穿,远离科西切让他乐得轻松,汽车发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关上门的时候,科西切也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他看向公寓的女主人:“凯尔希,科西切告诉了我一些事,说是她有能够救你的办法……” “不行!” “那就用我的命……” “不行!我宁愿死去,也好过去取得那份力量。 “凯尔希看着罗夏,”她在劝说你入伙,对 吗?” 罗夏难堪的点点头,然后低头等着凯尔希的责骂,以往他动歪心思的时候,凯尔希总是用严厉的措辞批评他,把他拉回正途。科西切说的不错,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是被人管束着维持正人君子的生活。 结果,凯尔希只是沉默着,罗夏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迟疑的说道:“凯尔希?”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你其实和科西切是一类人,是我强行束缚了你的人生,把你变成我想要的样子,而你呢,像个刚睁开眼的雏鸟,跟着我亦步亦趋,哪怕我们的三观不尽相同。” “凯尔希!” 罗夏罕见的发了脾气,他的声音让楼板震动,正在吃草的阿米娅困惑的抬起头来,似乎不明白罗夏为什么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罗夏,我想我该还给你自由了,你还年轻,我不能把你绑在这种地方。” “不!” 罗夏发出一声悲痛的呼唤,将要被抛弃的感觉让他的胸腔感受着撕裂般的痛楚。凯尔希, 其貌不扬的中年女人,贫民窟的良心,医师,他寄宿的公寓女主人,厨娘,他和伦蒂尼姆唯一的联系……也是他的半个母亲。 他终于能正视这份情感,正视把她当做家人的事实。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发誓!等到了春天,生机勃发的季节,我们可以一起去公园看花, 一起去看戏,一起去吃饭,生活还像往常一样。” 凯尔希平静的回答:“罗夏,誓言是最无用的一种东西。” 凯尔希说的没错,誓言果然是最无用的一种东西,她的春天取消了行程,绝望弥漫的季节带走了她的生命。当科西切来看罗夏的时候,她只看到衣着单薄的年轻人静默的看着庭院里的墓碑。 “现在悼念应该来得及。”科西切说。 她给凯尔希的墓碑献上一束花,而后和罗夏并排坐在台阶上,年轻人表情平静,而眼睛里的火焰激烈的摇动着,这是受了伤的年轻人常有的应激反应。 “现在是深冬时节,你不冷吗?”女人问。 “我把能典当的东西全都典当,才凑足了下葬的费用,我什么都没有了……这不重要!” 罗夏红了眼睛, “她是个好人,她不该这样的,这不公平!凭什么?凭什么她这样的好人先死,这世界比她先死的人应该多的多!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应该活下去的不是我,而是凯尔希,我应该强迫她活下去的,或者……去杀了什么人,哪怕他是无辜的……” 罗夏的手指插入发根,此刻的他突出“无能狂怒”这个词。这个世界上可能会诞生许多奇迹,可是奇迹从不属于他这样的庸常之人,所以在绝望弥漫的季节,他只能收获绝望。 女人露出微笑,她能感受到年轻人的不甘心,为了加一把火,她从腰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罗夏,罗夏迟疑的接过去、拆开,发现是凯尔希的字迹后立刻认真的读下去。 “当凯尔希自感时日无多的时候,她给我遗留了一封信。我这个人不太尊重别人的隐私权, 所以拆开看了看,难以想象那个严肃认真的凯尔希会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而开口求我,希望我能够发掘出真正的你该走的道路。“女人说。 罗夏的愤怒被平抑了,泪水让信纸斑驳。科西切等了一会儿,才对他说道:“还有希望。” “嗯?” “我所追寻的力量能够超越生死,那样你就可以前往死者所在的地方把凯尔希带回来,尽管希望渺茫,你愿意一试吗?” “我愿意!” “即便这条路上注定沾满无辜者的血泪?” “没问题!” “你会背弃人伦,你会背负骂名,你要舍弃自己的过往,来交换你即将得到的一切……无论得到的东西是否是你想要的。” 罗夏盯了科西切一会儿,他眼里的光火令人害怕,而科西切则感受到找到同类的愉悦。 “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凯尔希医生能回到我身边。”罗夏轻声说。 “那就没有问题了,我完成了老友的嘱咐,也给予了你选择的权利。” 科西切起身走到墓碑前,手搭在上面转身看着罗夏: “即便老友死去,我也已经哭不出来了, 这是我为了得到力量而失去的情感,你确定你要走这条路吗?” 罗夏沉默的看着医生的墓碑,最后一次深情的凝视。他埋葬了自己的眼泪,看向天堂一般的西伦蒂尼姆中心耸立的高塔,轻声说道:“现在,轮到我们来斗一斗了。” 起源篇 02 处理好最后的事务之后,罗夏抱着另一位房客登上科西切的轿车,女人挑了挑眉毛说: “储 备粮?” “它叫阿米娅,是我的……朋友。” “这是凯尔希的宠物,对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你之前,凯尔希也有一位房客,她叫阿米娅,为凯尔希挡刀而死,所以便有了兔子阿米娅。” “是谁想要害医生?” “精神错乱的病人。”科西切转移了话题,“然后她的第二位房客就是你,凯尔希这个人能力很强,哪怕一个人生活也完全没有问题,但她仍然收留了你。” “医生一直很可怜我,想把我教育成正派的人物。” “不止如此,我想她收留你的原因里,一定也有怕寂寞的想法。再独立的人,偶尔也会想和人说说话,特别是年轻的、充满活力的男人。她运气真好呀,总能捡到忠犬。” 女人贪婪的、嫉妒的、充满占有欲的视线在罗夏脸上扫来扫去,罗夏皱起眉头说: “请自重 一点,女士。” 科西切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 “挺可爱的小傻瓜,不过你这样的人,完全无法踏足上流社会, 也无法得到力量。” “难道轻佻就可以呀?” “在我们这里,矜持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而轻佻则是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正经的人物会让人觉得无趣,也会让人觉得我们待在腐臭的泥沼里,所以正派人物会从上流社会被踢出去。” “感谢你,女士,我对那个阶层的最后一丝希望幻灭了。” “就是这样,你越是狠心肠。别人就越赞叹你是个厉害角色,就愿意和你结交,这样你在西伦蒂尼姆就打开了一条向上爬的路。” 罗夏皱起眉头:“我不太明白,你许诺我的是力量,而非地位。” “这并不矛盾,有钱有闲的人在这条路上走的更快,因为穷人还要为生计发愁。” 科西切取出一枚第纳尔,小小的铅锡合金硬币被她抛出,又握在手里说: “在伦蒂尼姆,每 天活下去至少要花费一枚第纳尔,最强壮的、从事体力活的工人,两天才能赚到三枚第纳尔, 那样他至多有一天的时间开始研究神秘的力量,然后再度为生计发愁。” “如果又有地位又有力量的话自然更好,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在伦蒂尼姆,还有许多比我更出色的青年俊杰。” “因为你穷,知识有限,有追求力量的迫切理由,有向上爬的欲望,这样的人最容易控制。” 罗夏看了女人一眼:“对我本人直接说明好吗?” “难道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想要睡你?这样的谎言,你应该不会信吧。” “我很清楚,没钱的话就算流莺很少会对你有好脸色看,爱情早已和金钱绑定在一起。” “很好,不过在你踏上道路之前,有必要对你进行小小的测试。” “测试?” 汽车把他们送到郊外,这里距离防护罩的边缘地带极近,因而罗夏看到鱼群、鲨鱼、乌贼乃至于鲸鱼在防护罩外游来游去,过了一会儿,它们又被带着皇家海军标识的潜水船驱散。 测试在一个农舍的地下进行,那里已经扩展到地表十倍的面积。十二盏电灯照亮了地下空间,容不下阴影,也容不得仁慈,方形瓷砖折射着冷冽的光芒。 地下室空空荡荡,只有中间摆放了一把椅子,科西切示意罗夏坐在椅子上,然后对他说: “闭上眼睛。” 罗夏的视野陷入一片朦胧的黑暗,而两道弧形的光芒出现在他视野最下方。这是种奇妙的感觉,因为他的心跳猛然加快,奔流的血液里注入了大量的欲望。 “你看到了什么?”女人问。 “光,微弱而转瞬即逝的光,它刺穿了我的眼皮,钻进我的视野里,我渴望它,我想要了解这种光明。” “好,你可以睁开眼睛。” 罗夏照做,看到女人嫉妒的表情一闪而逝,但他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他一无所有,没什么值得人嫉妒的地方。 科西切又开始物理意义上的两眼放光,罗夏在晕眩之前,感觉有什么人走进来,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坐在椅子上,对面只有科西切。 “你的测试通过了,下面走一下流程。”科西切说。 “流程?” 整整一天,罗夏都被专业团队进行评估:医生检查他的生理状况,心理医生评估他的人格, 老练的战士评估他的战力,而学者则考校他的学识。 他被弄得晕头转向,晚上的时候被拉到附近一个旅馆住下,在享受了一顿美味的晚餐、让人快活的酒水和令人身心舒畅的热水澡后,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副马上要安详去世的模样。 “看起来你被折腾的很惨的样子。” 罗夏并非孤身一人,科西切把她其中一名护卫派过来,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把钱袋与名片给他的那名女护卫,因为她对他友善的笑容,很棒的身材,再加上她也很喜欢阿米娅,所以罗夏对她的印象很好。 女护卫来到这里为他支付账单,采购他需要的东西,也为了防止他逃走。她一直忙前忙后, 再加上他十分疲惫,现在想来竟然没有问过对方姓名。 他不好意思的举手说道:“这位……小姐。” 灰发女人笑道:“你可以叫我暴行。” “听起来不像是个名字。” “这只是一个代号,我们的组织每个人都以代号相互称呼,这代表我们舍弃了过去,转而追随女公爵大人。顺带一提,你的外号也被大人决定了。” “是什么?” “拉斯普钦。” “这听起来倒像是个人名。” 暴行的目光落到罗夏身上,脸微微发红,又忽然转向一边,轻声说:“谁知道呢。” 罗夏不知道,当他体检数据出炉,他过于发育的地方便在科西切那伙人之间迅速流传了。 于是,科西切应景的给了罗夏“拉斯普钦”这个代号,含义是“淫逸奔放”。 “暴行小姐,我想知道你加入女士的圈子的时候,有没有遭受过类似的……折磨。”罗夏疲惫的叹了口气, “我想起了书本里说过的奴隶商人贩卖奴隶的场景,可怜的奴隶被潜在的买家翻来覆去的看。” 暴行吐吐舌头:“你听起来蛮惨的,我那时候就是简单谈了下条件,我觉得这个雇主还行, 便和她签了合同,大概大人很重视你吧。” 罗夏的目光落到暴行背后那把战锤上面,暴行递过来说:“要试试吗,它可能有点沉。” 罗夏接了过去,沉重的战锤直接把他压到床上,他吃力的把它推开,惊骇的看着暴行…… 她的体格完全看不出来能单手挥舞这沉重武器的样子。 “真厉害。” “也不算什么,以前我在家乡是干采矿的,那是个重体力活。来到这里之后,发现城里人的力气意外的小。也对,你们又不干体力活。” 罗夏觉得暴行大概也有科西切那种诡异神秘的力量,使得前者的力气超越常识,而后者的身体协调性比得过最好的体操运动员。 他和暴行又聊了一会儿科西切公爵的事,得知对方是个实打实的富婆,那个女人光是在寸土寸金的西伦蒂尼姆就拥有面包坊、制革厂、葡萄酒酒庄、制油坊、铁器厂,生产天鹅绒的染织作坊和做羊毛衣服的织布作坊。 虽然人在上流社会,但科西切的产业面向的是中产阶级,也就是脱离生产但又没有拥有可用来剥削别人的生产资料,以及无产阶级里较为富裕的群体。这个群体最好面子,明明收入远不及上流社会,却想要通过对富豪的模仿来获得入场的资格。 一瓶普通的葡萄酒贴上 xx 公爵家指定用酒的标签之后,便能引来中产阶级的模仿,哪怕这酒的价格贵了二十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买下,当做宝贝与家人分享,与客人畅饮,或者干脆收藏起来。 这样的人可谓人傻钱多,是一片开拓空间很大的市场,科西切是入场的收割者之一,比起珠宝商或者其他把韭菜连根拔起的奢侈业,她更注重对消费者生活的渗透。 “绝大部分中产阶级一生只会买一次戒指,但他们每天都吃面包,做菜需要用油,需要饮酒助兴,要穿衣服,要使用金属工具,同时他们又渴望在消费习惯上远离贫穷者而接近富裕者, 所以他们是一根根细水长流、值得用一生压榨,值得压榨其一生的宝贵韭菜。” 暴行模仿科西切的语气说话,她最后为自己的雇主做了总结: “她的财富来源于人们的虚荣, 而虚荣正在为她源源不断的创造财富。” 中产阶级被收割智商税虽然很好笑,但罗夏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在他还是个格拉摩根的路人少年时,他渴望的人上人生活便是暴行描述的中产生活。现在,他有了更大的野心,更强烈的欲望,再看往日的自己竟然是那么……幼稚可笑。 他知道,只要他拥抱西伦蒂尼姆一次,那么他再也回不到他和凯尔希充满回忆的公寓,再也无法回到格拉摩根,他要么死在向上爬的路上,成为别人的踏脚石,要么就爬到顶点,在那里俯瞰风景。 罗夏看向窗外,支撑城市的巨塔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伦蒂尼姆是一座黑暗的城市,不论贵贱,人们抬眼看到的被保护罩隔绝在外的海洋,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全靠灯塔调节。 暴行也看向窗外,好奇的说道: “我来这里三年了,也没弄清楚这座灯塔怎么工作的。我去过斯大林格勒,去过基辅,去过华沙、罗斯托克、布达佩斯、阿维尼翁等许许多多的城市,见识过许许多多奇妙的组织,然而这高塔实在太过神秘。” “神秘?” “你会了解的,隐藏在浮躁世俗的神秘……只要大人愿意告诉你的话。” 暴行看了眼时间,关上窗户合拢窗帘,对罗夏说: “晚安,明天还要早起呢,大人不喜欢等 待。” 罗夏还有一些想问的事,他最后只能点点头,把自己扔在床上。暴行替他掖好了被子的边角,熄灭灯出去,这幅场景让罗夏想起了凯尔希,只感觉一阵难过。 第二天,暴行来敲门的时候,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疲惫。暴行勉强笑了笑说: “怎 么睡不惯吗?” 罗夏点头:“你也是?” “我……” 这时候,暴行隔壁房间一对夫妻走出来,做丈夫的脸色苍白,做太太的面色红润。罗夏虽然还是个丢人的处男,但贫民窟没那么多顾忌,在春天天气转暖的时候,每夜都是杀猪大赛。 耳濡目染之下,他便明白让暴行睡不好的原因是什么,干咳一声说道: “看来房间的隔音性 不太好。” 这句话点出了所有的秘密,暴行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两人沉默的坐上电车,在一片富丽堂皇的建筑群的大门口下车。暴行拿出的通行证顺利让两人进入,她脚步放的很慢,好让罗夏有更多的时间欣赏附近的风景。 “我很想能够成为这里的一员,住富丽堂皇的别墅,养上一两只海豚。”罗夏说。 “海豚,为什么是海豚?” “因为这是一种聪明而充满活力的生物。不过现在,我有了更大的目标。” “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 科西切的住宅位于这片区域较为偏僻的位置,或许这可以反应她在上流社会里的定位…… 毕竟是一个外国人,身份是天然的 debuff。 暴行似乎可以算科西切的核心成员,无论是守卫、门房还是管家在看到她的时候都打了个招呼,而把审视的目光投射在后面的罗夏身上。 罗夏已经失去了一切,所以他此刻无所畏惧,他衣着朴素,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傲气。科西切靠在窗边,她的女伴看到她露出微笑,于是从床上爬起来,搂住同样穿着宽松睡衣的科西切问道:“亲爱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块宝石罢了。”科西切答道。 起源篇 03 (82→81) 女护卫是一张通行证,使得罗夏在进入宅邸的过程里畅通无阻。暴行一直把他送到会客室的门口,伸手说道:“阿米娅暂且交给我来保管吧。” “好。” 笼子里的阿米娅看到自己的所有权暂时被转移,它有些害怕的在里边摇晃着身体。不过, 暴行对阿米娅的喜爱不似作假,所以罗夏放心把阿米娅交给对方,整理衣着,敲敲门说道: “女 士,我来了。” “请进。” 一进门,罗夏就闻到了一股掺杂了水果香味的烟草味,他皱起眉头看向房间内,科西切坐在办公桌后,她左手边放着水烟,罗夏看到上方碗形结构里木炭与燃烧的烟草,下方的烟瓶里则装着水果切片、冰块和疑似蜂蜜的东西。 罗夏印象里的抽烟,要么是把烟丝放进烟斗里直接抽,要么是用报纸卷住烟丝抽卷烟,格拉摩根稍微有些牌面的人往往会抽雪茄或者鼻烟,女士则抽细长的、添加了各种香料的女士香烟。 科西切吸食烟叶的方法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惊叹就连抽烟这种事也能如此精巧和复杂…… 但那总归是烟,他讨厌烟草。 科西切捕捉到罗夏的不快,她挑挑眉毛说:“你不抽烟?” “我不喜欢它的味道。” “冒昧的问一下,如果你爬到社会高层……比如担任首相什么的,你如何看待民间流行的烟草呢?” “这东西除了害人还是害人,我会推动禁止所有公共场合吸食烟草的法令,在家的话没法管,那不太现实。” 科西切叹了口气: “如果你真敢这样搞,这座城市里有一半男人要与你为敌……那么酒呢?” “我只喝葡萄酒和啤酒,并且只在节日或者值得庆祝的重大时间喝。” “还是老问题,如果你当了首相……” “低度数的酒精饮料随意,但烈性酒应该限制销售,只能出售给痛风病人和海员。” “好吧,”科西切说,“你这样的首相不出半年就要被精神病枪手打死在街头……最后,关于女人呢?” 罗夏脸红了一下: “这是我的私密问题,不过讲出来也无妨,我是个童贞,并且为自己毫无经验的事实感到骄傲。” 他刚说完,就听到桌子那里发出响动,他疑惑的看过去,科西切不为所动的回答:“抱歉, 工作久了腿麻了一下。” 罗夏看到科西切右手边放着两摞文件,其中一摞的顶点有书写的痕迹,对科西切的感观又好了一些。 “我很看重你,所以这个房子里有你一个房间,不用说谢谢,也不用感激我,我需要你用忠诚和工作来偿还。”科西切说。 “好。” 罗夏没什么好犹豫的,他已经踏上这条道路,也只能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这时候科西切哆嗦了一下,她脸颊出现一丝玫红,她深呼吸,对罗夏笑笑: “今天我烟草加 的有些多了。” “站在我的角度,我奉劝女士你少抽些烟。” 科西切感叹道: “你啊不抽烟,只喝两类酒,不爱和女人鬼混,想来也不会赌博,凯尔希真的是想把你当做圣徒培养吗?” “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烟、酒、女人、赌博都要花费我的金钱,消耗我的健康。我很穷,我没那么多钱,我的健康仅能靠自己维持,没条件请医生来看病,吃药剂。” “啊,我忘了问,茶、可乐、巧克力、糖或者其他消费品呢?” “我只喝茶。” “你喜欢茶,很好,我们终于找到了共同的爱好。为了以后的同居生活,我们还是把各自的喜好讲清楚比较好。比如说我很喜欢吃鱼,你呢?” “我不太喜欢,但可以接受。” “原因呢?”科西切问。 “女士,如果你从小到大,补充蛋白质的手段只能靠炸鱼来获得的话,你就不难理解我对鱼类的厌恶。” “好吧,我不能食用乳制品,因为我缺乏消化它们的能力;海鲜我也不能吃,因为过敏; 我讨厌小动物,特别是猫与狗;以及,我不喜欢安静的环境,喜欢充满光亮的地方。” 罗夏回答:“明白了,我会做个好房客。” “希望如此,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后续的事情我已经委托给了管家,还有暴行来帮助你。” 罗夏点点头,他带上门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过他没有多想,因为管家就立在门外,那是位风度翩翩的老绅士,谈吐与气场令罗夏自惭形秽。 科西切女公爵的住所被打造成了 K 字形,女公爵的住所位于 I 的中间,而罗夏的住所被安排在斜 T 字形的“一”的最右端。 那是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除了基础设施之外没有太多布置,这时候暴行贴心的抱来一些房间的布置风格图片,让罗夏来选。 罗夏与艺术无缘,他闭着眼睛选了一个,睁眼发现自己差点点中少女粉风格的房间布置。 管家拿来文件,罗夏提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在完成装修之前,罗夏睡了三天的沙发,之后正式入住。借给他沙发睡的好邻居就是暴行, 她因为常在夜里出动执行任务,就大方的把房间留给罗夏。 罗夏规规矩矩,有时候遇到暴行乱丢的衣物就假装看不见,哪怕这房间没有别人,他依然以以往的规矩约束自己。 在他正式安顿下来之后,科西切再次召见了他。她似乎做了一笔很大的生意,高兴的朝罗夏抵出手来,罗夏亲吻了她的手背,却不觉得这是什么荣幸。 “看起来你和暴行相处不错的样子,”女主人说,“她是最晚加入我社团的人,一直渴望能有个后辈,这时候你就出现了。” “我们社团其他人呢?” “除了你和暴行,没人住在这里,大家在社会里另有身份,只在我发出召唤后在隐秘的场所聚会。” “听起来很有氛围的样子,女士,请问我该如何为你效劳?” “如果是涉及到社团事务,请叫我‘尊主’。” “好的,尊主。” “关于你的事,我们必须从头开始。” 是的,罗夏一无所有,想要开启新的事业必须从头开始,这里的头既是事业的开头,也是新身份的开头,也指他的脑袋。 一位为西伦蒂尼姆切尔西区服务的托尼老师被找来,这位托尼老师来头不小,他曾因为夸下海口说给切尔西区所有不自己刮脸的人刮脸,并且只给这样的人刮脸。 显然,这是一个悖论。如果剃头匠自己刮脸,他就违背了给所有不自己刮脸的人刮脸的准则;如果他自己不刮脸,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又应该给自己刮脸,然后回到上一个循环里。 类似的悖论出现在一位数学家罗素的表述里:如果存在一个集合 A={X| X? A },那么 X∈A 是否成立?如果它成立,那么 X∈A,不满足 A 的特征性质。如果它不成立,A 就满足了特征性质。 第三次数学危机由此开始,在逻辑数学化,和数学公理化的伟大事业稳步推进的时候,关于集合论中发现的悖论就好像卫宫罗素在大楼中段实施爆破,破坏掉肯托尔在高层的魔术工房, 把数学大厦的中高层建筑破坏。 从悖论提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数学家们到现在也没有吵出结果。不过对业界以外的人,比如为切尔西区提供服务的托尼老师完全没有影响,对他们来说,数学是有限数学, 是加减乘除,他们不会有希尔伯特、皮亚诺与戴德金的烦恼。 (实际上,第三次数学危机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解决) 托尼老师只是一个开始,他把罗夏打理成了一个精神小伙之后,成衣店的意大利裁缝接手了托尼老师的工作,为他定制西装,然后他拥有了手杖、怀表与自己的名片,又跟随礼仪老师学习礼仪,跟随语言学专家希金斯教授矫正口音。 这中间有个小插曲,那就是科西切和他设定新的“人设”,因为格拉摩根来的威尔士土包子在西伦蒂尼姆人眼里几乎属于群山里的野人,先天就是人下人。 哪怕科西切去引荐他,如果他的身份太过掉价,那么科西切本人也会跟着掉价。据说在别的大陆,金融危机正在爆发,可以预见。它终将通过盘根错节的金融关系席卷这里。 在经济形势好的时候,上流社会乘坐的马车十分宽敞,接纳新成员的潜在利益大于风险, 所以他们还愿意保持一定的阶层流动;而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哪怕这俩马车仍然宽敞,但为了心中的安全感,上流社会在阶层流动的态度上立刻会变得保守封闭,缩在自己的领地里,提防熟人,同时提防所有的新入场者。 所以,科西切着急把罗夏在乘客们仍然愿意接纳新成员的过程里推上去。而罗夏呢,对她的心思不甚了解,但既然她如此吩咐,他做就是,反正这事对他有利。 “首先,就我们的实际身份来说,我是导师,是教主,而你则是我的学徒,是信徒。促使我培养你的原因是你在所有天赋优秀的年轻人里,属于最好控制的一个,并且你离不开我,所以我可以相信你的忠诚。”科西切说。 不,你从来不相信我,正如我从来不相信你。罗夏在心里说。 “正如你疑惑我为什么要培养你,你出现在我身边,外界也会提出同样的质疑,我必须给出合理、有力的解释。” 罗夏想了想,回答:“装成你的俄国老乡?我可以努力模仿俄国人。” “你不能装成俄国人,因为俄国人在西伦蒂尼姆的圈子始终封闭的,而且他们……成分不好,将来我们还要去斯大林格勒,与这帮人扯上关系只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我装成你的外国亲戚,就说你接到了他们的来信,委托你带我见识大城市的风采,培养成一个正派人物?” “似乎可行,但你不能当格拉摩根人。我想想……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来自马拉喀什的青年好了,我从那里获取《骄阳之书》第三片残页的时候,在那里建立了一些人脉,能帮助你伪造身份。” “马拉喀什……”罗夏回忆了片刻,不确定的说道,“摩洛哥?” “是的,摩洛哥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其名在柏柏尔语里意为‘神域’,那里出皮革,我在伦蒂尼姆的皮革厂就是从那里进口皮革,再印上我家的 logo,包装的精美一点,翻十倍价格卖出去。” “学到了,学到了。”罗夏指了指自己,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一个柏柏尔人?” “我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马拉喀什在摩洛哥?对于威尔士人来说那里离的实在太远了。” 罗夏自嘲的一笑: “女士,青春期的男孩就像泰迪,总是精力无穷。在贵族少爷们惦记着和哪个女人偷情或者浑然不觉做了父亲的时候,我们平民家的孩子可没那么多消遣。” “其实青春期的贵族少爷都在寄宿制精英学校里受苦,只有挨的打足够多,他们的青春躁动就能平息。那么你是用什么来消遣呢?” 这么说的时候,女人舔了舔嘴唇,罗夏没听懂她的意思,回答: “看地图啊,我没事就看地 图,所以才能记得有名的城市对应的国家。” 科西切一脸“小老弟你的 xp 好怪”的表情,不过,即便罗夏真的有这样的 xp,与她知道的一些内幕相比,罗夏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你是一个世俗主义化的叛逆者,呃,问一下你的信仰?”她说。 “不坚定的无神论者。” 无神论思想从 18 世纪开始在维多利亚流行,在 19 世纪达到高潮,又在 20 世纪初开始衰落, 所以罗夏是个无神论者并没有引起科西切多少关注,她虽然信神,但和一神教的那些神不是一个路数,她和神更像互相利用。 “因为你的人设是个叛逆的柏柏尔人,所以你不必扮演柏柏尔人。马拉喀什在很远的地方, 西伦蒂尼姆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人有本事把手伸到那里,就算伸到那里,想查出你的身份也不容易。” 罗夏的身份就此敲定,不过,因为还没有进入角色,所以有时候别人谈到他的家乡时他会一脸懵逼,不知道别人在聊什么,有时候,他也忘记了自己还有“拉斯普钦”这个代号,在暴行叫他的时候,他会无动于衷直到对方拍他一下。 暴行的手劲太大,哪怕她刻意的收敛了自己,罗夏仍然龇牙咧嘴好一阵。 他现在一天生活很充实,白天上午学礼仪,下午学巴顿术与骑马,体质增强的训练穿插其中。到了晚上,除了人设所需的柏柏尔语之外,他前面还有希腊语、拉丁语、梵语和亚兰语, 希腊语和拉丁语还好,后两个对他来说就是谜。 科西切还暗示过他,这不是他在语言学上的终点,之后还有更多更艰难的语种等待着他的挑战,给了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当头一棒。 他想过这条路很困难,但万万想不到他的困难是从学问开始的。就像布鲁图已经做好了在元老院弑杀恺撒的准备,但元老们现场突然变卦,和恺撒以斗舞决胜负,他做好的弑父准备全然无用一样。 不过,野心是最好的动力。罗夏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则投入到充实自己。他的尊主忙着应对可能到来的金融危机,抽空看一下他的进度。 等罗夏差不多学会希腊语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夏天,野心勃勃的季节。格拉摩根民意代表的气质被抹去了,他现在带着点柏柏尔人的异域气质,而几乎是一个西伦蒂尼姆人。 他的口音标准,表情自信,气度不凡,派头十足,把他混进赌马或者打台球或者参加各种派对的公子哥里,毫无破绽。 在此之前,他每天在社区里散步的时候,凯尔希残存的一些影响力使得他相当乐于帮助别人,也不留下自己的名字,这稍显无礼,却显示出另一种热诚。 社区的人们相互认识,在太太们和小姐们的八卦交流之后,她们以远超苏格兰场的效率锁定了不留名的嫌疑犯。 于是,科西切在夏日准备的露天宴会里顺势把罗夏推出,并以保护人的身份为他背书。看在保护人的面子上,大家待他很是热切,也有受过他帮助而真心感谢他的人。 在盈满酒水的杯子里,罗夏恍惚间想起了过往的穷苦和对上流社会的渴盼,而真的当他迈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却没那么兴奋了。 过去他仰视他们,只能看到他们的优点,并在心里不断美化;而当现实里接触他们之后, 他发现这些人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优秀。而且,还有神秘的力量,那头顶至高处投射的光芒在呼唤着他。 暴行今天也穿着礼裙,礼裙凸显了她姣好的身材。她与罗夏碰了一杯说: “今天你可出风头 啦。”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想的全是晚上的希腊语结业考试,还有阿米娅。” “看出来了,除了你的事业和你的宠物兔子之外呢?” 迎着暴行期待的眼神,罗夏说:“你今天很漂亮,这身白色的礼服特别衬你。” “谢谢。” 两人又干了一杯,暴行似乎有些醉了,她踉跄一下挂在罗夏身上。火热而富有弹性的感觉袭来的时候,他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三点钟方向,注意那个穿黑色马甲的男人……别直接看,抱着我慢慢的转过来。” 暴行的吩咐得到罗夏充分执行,他装作承受不住暴行的重量,想要把她推开,然后慢慢转到护卫小姐指定的角度,看到她所说的人物,一位苏格兰场的高层人物的陪同人物。 “她有些醉了,我送她回去休息。” 罗夏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和暴行回到宅邸里,她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偷偷看了窗外一眼, 小声说:“那是警探。” “我知道他是警探。” “他来这里是为了搜集证据。” “啊,这里的女主人的确像犯罪分子……不,她是法外狂徒!” “这不是犯罪的问题,而是竞争的问题。试想一下,一辆公共电车上面已经很拥挤了,你作为上面的乘客看到下面涌动的人是什么想法?” “不希望再上人了。” “是的,这就是现状。已经得到了全部力量的人,并不希望后面有人也得到这股力量,所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把追寻力量的后继者们踹下去。” “苏格兰场里有他们的人?” “准确的说,是有苏格兰场外套的两个组织在替已经上车的人排除接下来可能上车的人: 防剿局与噤声书局,前者主要剿灭、监控有可能的力量探究者,而后者则主要控制言论,不让有记录超凡力量的书籍刊物流入世俗,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会篡改历史,维护不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观。” “他们干的蛮好的,”罗夏说, “我就是那个完全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超自然力量的傻瓜。” “其实,因为西伦蒂尼姆的上流社会或多或少都涉及了超凡力量,所以那些警探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敢轻易乱来,眼下他们只是起了疑心。” “原来如此,那么你应该把我推出去顶缸的,因为我对你们的世界一无所知,只是一个担心今晚希腊语考试的普通格拉摩根……不,是马拉喀什的叛逆柏柏尔青年。” “你的人设好绕。” “科西切说人设叠的 buff 越多,别人越不敢找你的麻烦,什么圈子比较小众,又符合现在的政治正确,我就贴什么 buff。” “好,因为我的设定是喝醉了嘛,所以我就在这里偷会儿懒好了。罗夏你呢?” “我就以看护你为借口也偷会儿懒好了,今天还有考试。” 暴行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偷瞄罗夏,罗夏坐在椅子上,侧对着她,沉浸在希腊语的课本中。 最初她只是想调戏一下罗夏,谁知道安静的房间催生了她的困意,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罗夏在会客厅里接受考试,书面为主,口语只是走个过场,当他通过测试之后,他问道: “我已经在上流社会出道,也已经学会了第一门外语,我想,我应该能深入的参与到你的事业里。” “还不够,你渴望的力量存在于典籍之中,书籍是不死的记忆。如果你看不懂记忆,自然找不到通向神秘的道路。” “学会拉丁语、梵语和亚兰语就可以了吗?” “不,还有富奇诺语、伐河语、弗里吉亚、源深曼达安语。” “那么,我为什么不和希腊语等一并学习了呢?” “原因有二:第一,学习应该由简入难;第二,富奇诺语是女巫的语言,伐河语是女神的语言,其起源甚至早于人类,弗里吉亚语和源深曼达安语分别指向了两位伟大的存在。 这些语言不是世俗之中人类使用的,而是和神秘的力量一样藏在历史的阴影中。只有我能教你,而我不理立刻教你的理由是我最近比较忙,以及我在观察你。” “我还没有通过考验吗?” “你作为学徒是合格的,作为社交场新秀也算凑合,我观察的是你能不能成为我的代理人, 替我打理西伦蒂尼姆的事业。” “代理人……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追寻力量啊,罗夏,那个世界有着超越想象的瑰丽,我会先走一步,然后把你带去那里。在那里,我就令你与凯尔希重聚,你们永远的在一起,没什么能打扰你们。” 罗夏对科西切的许诺将信将疑,当科西切拿出她藏书的一部分时,看到上面鬼画符一样的文字,罗夏便信了她七分。 经历了社交出道之后,罗夏的作息表发生了变化,他白天学习,晚上出门,去参加他不认识的人的宴会。那里的男人追逐着女人,那里的女人也追逐着男人,而罗夏则一心想要追求知识。在心里,那道从至高处投射的光芒一直呼唤着他。 他发觉了自己的冰冷,除了凯尔希他谁也不爱,而在表面上,他却被评价为温和、朴实却不死板的优秀青年……天知道这里边有多少科西切名望的加成。 有些待字闺中的女孩会故意在他面前对当前社会发生的一切进行锐意点评,而她的女伴则会装作迷惑的样子请求进一步解释。 罗夏知道,她们是在做身份,一个想树立才女的人设,而另一个则想扮做小可爱,她们用符合人设的表现把对方垫高,而这里边有多少真心呢?罗夏不知道。 他不知道,也不喜欢她们,但还是选择其中一位来追求。因为在这个男盗女娼的圈子里, 单身汉实在太可疑了。 不过,即便罗夏表现的像个正常人,他第一次亮相时来的警探还是盯上了他。每一次宴会结束他出来的时候,他都能在某个位置看到对方一闪而逝的身影,有时候对方躲闪不及,还会抓对方现行。 他把这件事告诉科西切,科西切回答说: “不用担心,防剿局需要监控的对象众多,然而他 们能够胜任工作的人手却很少。 所以,对于所有疑似目标,他们都会派出一个讨人嫌的警探来暗中观察,那警探是招募来的炮灰,经过短暂的突击培训之后被派驻到目标身边,并且很快就会被目标发现。 如果目标逃跑,那么证明他心里有鬼,防剿局就会派出真正的精英猎人开启对目标的调查; 如果讨人嫌的警探就此沉默,只可能是他被杀或者背叛了防剿局,那么目标的身份依然锁定。 最好的策略是不为所动,让他继续观察我们正常的生活。笨蛋警探是抓不住我们的马脚, 他只是颗投石问路的石子。” “那么,如果他找到了证据呢?” “你知道吗,拉斯普钦,每年伦蒂尼姆都会失踪四位数的人口,为今年的失踪人口再加一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尽量还是别让他出意外。这么笨的警探以后可难遇到了。” 奢靡的生活最能腐蚀一个人,有段时间罗夏真的认真考虑过追求那个扮可爱的小姐,因为她有副好生养的身体——这很重要,按照他的朴素观念,体型娇小的女孩更容易难产,这这个时代,难产最好的结果也是二选一,最坏的结果则是一尸两命。 并且,那位扮可爱小姐的祖先来自威尔士,让罗夏立刻看她就比其他的姑娘顺眼多了。他对她的心意里充满了肉欲、伪装、繁衍子嗣的责任感。 然而那其中没有爱,他也确定扮可爱小姐对他没有爱,她一直在想办法打听他的家庭背景, 能够继承多少财产,并且享受被他追求的感觉。他呢,则看破了她的虚荣,只想征服她之后狠狠打她的屁股。 现在,讨人嫌的警探让罗夏把物欲之中解脱出来,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只是更加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拉丁语仅仅花费三个月就学会了,比之前学希腊语的时候快了一半。 而且,在追逐知识的过程里他的头脑越发清晰,他回忆起了一些被遗忘的知识,并拼命的汲取更多的新知识,他能够引经据典回答往日不解的问题,也理解了自身的渺小。 一个青少年拥有让自己自新的潜力,可他已经二十一岁了,属性早已定型,发育已经停止, 理论上他应该没有再成长的空间了。然而,他确实成长了,比他的巴顿术和马术进步的速度还要快。 这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他一直追逐的神秘力量已经眷顾了他,是它令他的头脑清晰,是它令他的目光有神,让它令他头脑中时常闪耀灵感的火花,静默而充满激情。 来自格拉摩根的有志青年罗夏只剩下一个脆弱的外壳,一颗执着于凯尔希的心,而他的血肉则由科西切填充。 罗夏的变化,他的冰冷,他对于光芒的渴望让他终于让科西切满意,于是她开始行动了。 起源篇 04 罗夏按照自己正常的作息十二点睡觉,在他刚刚关上电灯,上床不久,他就听到了房间里细微的响动。 他不动声色的握住自己的手杖,却看到难以分辨男女的中性声音说道: “如果我是你,我会 选择掏手枪。”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戴着兔子面具、脑袋上戴着兔耳发饰、穿着黑色胶质无袖连衣裙与黑丝袜的兔女郎,从身材上,他勉强认出这人是他的好邻居暴行。 “暴行?”他迷迷糊糊的问。 面具下传来懊恼的声音:“哎呀,以为能吓你一跳的。” “你已经吓了我一跳。”罗夏说。 “我说过多少次,你的身材具备相当高的辨识度,当你的面容被面具遮掩的时候,人们会自动关注你脖子以下的部位。” 同样中性的声音从暴行身后传来,第二位来访者步入被月光点亮的区域。那人戴着桶形折边盔,全身被战甲包裹,脸上带着具有恫吓意味的狰狞面具,斗篷从肩后的位置一直垂到脚踝的位置,黑色构成了来访者的主旋律,而月光则让他的外壳上多了一层霜白。 来访者手中握着半透明质感的手杖,他的手指摁动按钮的时候,随着一声细微的“嗡”,手杖立刻变成红色,它在黑暗的房间显得格外显眼,但它不像灯一样照明驱暗。 罗夏立刻猜出来他……不,该说是她的身份,整个宅邸敢这么玩的只有一个人,于是他开口说道:“尊主?” “今天,你将在另一个舞台登场。” 科西切指了指放在罗夏床尾的衣服,罗夏却不为所动。几秒之后,她问道: “还有什么疑问 吗?” “有,我是个裸睡爱好者。” 然而,两位女士不为所动,罗夏只好硬着头皮在被窝里穿上衣服,他不确定有没有走光, 但暴行发出了“哦呼”的声音,让他感觉有些羞耻。 科西切带来的衣物和鞋子让他变成了一个高大壮实、穿着黑色僧衣的神甫,正教十字别在他左胸的位置,他的下巴上还粘了大胡子。 至少罗夏觉得现在的神甫很难和他自己平常的形象联系起来。变装完成之后,他看到阿米娅还在笼子里睡觉,便安心的随科西切与暴行来到暴行的房间,他这时候才发现,他和暴行的房间之间有一个中空的夹层。 夹层连接着一个螺旋而绕的阶梯,在阶梯的尽头,罗夏看到了一条从未在地图上标示出的河流,一条渡船停在那里。 暴行撑船,沿着投放在河道上、又以绳索固定的发光浮标向着未知的远方划去。黑暗让河流奔涌的声音与划桨声变成了压力。 “我还以为那栋宅邸里全是自己人,”罗夏说,“考虑到今晚尊主只带了我们两个,我是否可以认为,他们对我们的事业一无所知。” “其中混杂了几个小卒。” “小卒?” 科西切解释道: “组织的外围成员,这些凡人被神秘吸引,渴求神秘,然而自身不成器,于是徘徊在神秘的大门之外,但他们本身亦具备可塑的才能,属于世俗的才能。 我们虽然追求神秘,但我们作为在世间呼吸的凡人,仍要维持正常的社交活动,表明我们与社会的联系,小卒们就是我们的联系,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我们用于伪装的外衣。” “你会把小卒当做讨人嫌的警探使用吗?” “如果你是指投石问路,那是每位追求神秘的人都会做的事,神秘让各位追求神秘的人们的交战变得不可预测,所以在开战之前,双方会谨慎的动用手头的资源进行武力侦查。 你应该注意到暴行每夜都会出去吧,在她接触神秘的知识之前,她就是一位强大的佣兵, 而神秘将她塑造的更为强大。所以我安心的把她当做一张强力的手牌打了出去。” “你让暴行做了什么?”罗夏问。 “去找出其他追逐神秘的人,在不动用手中宝物的情况下与他们交战一次。同时,这也是为了把讨人嫌的警探从我身边引开,那么社团里的其他人就能行动:消除证据、募集资金、诱拐乃至于杀人。” “听起来你们更像是那不勒斯的黑帮。” “即便是,我们也不是最职业的黑帮,在我们的世界,最顶级的黑帮贩卖着你想象不到的、 永远不缺买家的商品。” “是什么?” “是寿命,在我们的世界,寿命是可以被交易的。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这个世界的医疗行业还相当蹩脚,大夫们面对复杂的医学问题束手无策,面对已经发生的疾病从无头绪。 然而上流社会的男人,即便年过七十仍然健壮有如青年,而生育过几个孩子的女性,美丽的就像人们心中最美好的初恋。这是绝对违反常理的,只是下层的人们接受了上流社会保养好, 所以显得年轻的谎言。” 罗夏最初很震惊,但他已经做好了拥抱神秘的准备,所以很快他从震惊转变成了好奇,好奇寿命是如何交易的。 “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而且你还年轻,也不必关心。”女人说。 罗夏想起科西切与年龄不符的容貌,心想她必然购买过寿命。自然的,他心中涌现购买寿命的渴望。 在科西切府上度过的将近一年时光他没有荒废,每一天都在学习。然而,随着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无知,时间顿时变得有限起来。他知道,纵然神秘的力量对他有所加持,但他的学习速度仍然有一个上限,相对的,知识却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拥有足够多的知识,来解析至高处投射下来的光芒;来找到凯尔希,把她带回世间,如同俄尔普斯带回欧律狄刻。 黑暗让罗夏的时间感官变得混乱,不知过了多久,暴行撑船靠岸,三人沿着向上的台阶来到郊外的书屋。暴行敲敲门,片刻之后,里边问道:“谁?” “暴行、尊主与拉斯普钦。” 门口先是闪过一条缝隙,然后大门从内侧打开,罗夏看到一个矮小结实的身影,那个人同样做了变装,并且努力把自己的身材垫成一个臃肿的胖子,但喉结与胸脯的曲线终究出卖了她是个女性的事实。 “你是拉斯普钦?”开门的人在面具之后朝罗夏投来严肃的目光,“我是杜宾。” “是的,我是拉斯普钦。你好啊,杜宾。” 两人握了握手,杜宾暗自施加了手劲,罗夏感觉一阵生疼。他无助的看向暴行和科西切, 后者说道: “杜宾,别对我们的新人太严格,他甚至还没有入门,你不能对他的体质抱有期待。” “为了他自己好,他应该让自己变得强壮一点。” 杜宾松开了罗夏,罗夏捂着发疼的右手。他投靠科西切是为了获得力量,实现愿望,所以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如果别人不喜欢他,他也不会贴脸过去再挨一次打。 所以在他心里,杜宾暂且属于不能够成为朋友的类型。隔着面具,他看不清杜宾的表情, 也不让杜宾看清他的表情。 “杜宾在现实里是一位退役军官,具备战术规划能力和组织能力,我们的集体行动通常由她来参谋。而且,她也是一位优秀的训练师,能够把普通人训练成神奇宝贝,所以你如果有身体素质方面的困扰,可以去请教她。” 杜宾这番话是好心,但她的保密意识太差,或者是她没注意到自己的音量,以至于杜宾听到了她的话,没好气的回答:“暴行,不要泄露我的个人信息!” “抱歉啊,”暴行敷衍的道歉之后,扭头对罗夏说,“如你所见,即便在组织成员之间,也要有所保留。” “为什么?” “清剿局抓人的行动比较迟缓,但一旦被他们抓到人,他们从犯人嘴里撬出情报的速度却很快。在灯相的防剿局猎人面前,沉默的秘密显得不是那么牢靠。” 罗夏想起了科西切的“物理放光”和他之后产生了晕眩和消失的记忆,如果她有意撬出他心中的秘密,那么他那段异常的时间是最好询问的时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尊主一眼,而尊主则像魅影一样从他身边飘过,让他不寒而栗。 他知道他和科西切有相似的部分,而科西切比他纯粹的多,这就是她收他为徒的原因,也是他尊奉她为导师的原因。 “拉斯普钦是自己人,是我的学徒,我们对头顶至高处那束光芒有共同的向往,所以你们不用刻意对他隐瞒什么。”科西切说。 罗夏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但他注意到杜宾身体一滞,似乎科西切的话传达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但这一次,总是向解释原委的暴行也沉默了,他总感觉对方有些失落。 就这样,一无所知的罗夏和三个谜语人来到地下,那里同样布置着十二盏明灯,十七个身影坐在那里,每个人都佩戴了面具,都用变声后的声音说话,都让黑色的斗篷笼罩了自己。 有人佩戴着剑与手枪,有人把玩着匕首,有人携带权杖,有人散发着欲情的味道,有人正在祈祷……战士、杀手、绅士、社交花、教士,还有其他罗夏认不出的身份者齐聚一堂。 是对神秘的渴望把这些画风不同的、生活也不同的人聚拢到一起,罗夏感受到了同样的野心,以及不甚友好的视线。 显然,在科西切运营的社团内部,成员们也存在不甚友善的竞争。科西切的宠爱是有限的, 每多一个人,也就意味着其他人能够分到的东西就少一分。 罗夏以拉斯普钦之名做了自我介绍,之后他坐在角落里,旁听第一次社团聚会。在他旁边, 坐着一位以羽毛装饰自己,打扮成歌剧演员的人。她注意到他的目光,自我介绍道:“星极。” “但愿我没打扰你。” “没什么,毕竟我们俩之间不存在竞争,所以你不是我的敌人。” “竞争?” “你不知道吗?”星极小声说, “即便在社团内部,大家也有等级和亲疏之分。最外围的是小卒,他们一般不被算作社团成员,而是临时工; 能够参与聚会的是正式成员,也就是门徒,不过你似乎没有尊主主持过的晋升仪式……算了,既然你坐在这里,就意味着你成了一些人的朋友和另外一些人的敌人。” 星极顿了顿,接着解说: “门徒之中受到尊主钟爱的人可以晋升为高级门徒,高级门徒对于神秘的理解,对于力量的使用都不同往日。 举个例子,这座城市里活跃的、替西伦蒂尼姆的贵族解决问题的战斗专家评级大概是刃 5 级别,放在我们这里,只是算一个刃门徒级,而刃的高级门徒折算成能力是刃 10 级,也就意味被高级门徒盯上的普通人与低级别的秘术师——我指的追求神秘之人,几乎无法在他们的攻击下生还。 每个人都希望成为高级门徒,但尊主不会把每个人都变成高级门徒,而你已经预定了一个位置,所以你被一些人当做敌人,而被敌人的敌人当做朋友。” 根据星极的说法,神秘的力量能把一个人提升到单打独斗碾压任意一个凡人的程度……或许一个打几个也没有问题,然而这不是一种颠覆性的能力,不足以拗转生死,所以罗夏听这段表述略有些失望。 “那么,我们组织的目的是什么?”他问。 “当然是为了让尊主飞升,然而她将以莫大祝福回应我们,满足我们的愿望。” 飞升?飞去哪里,平流层高度? 罗夏虽然是“自己人”,但他就像一位真正的小学生坐进了一群江户川柯南与灰原哀里,看他们讨论的神秘事物和时不时蹦出来的专有名词,他回忆起了自己从放羊娃转去学校的第一堂课,同样迷茫而无助。 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社员们,如果星极的说法没错,未来他很大一部分朋友和敌人都出在这里。不久以后,科西切点名叫到了它,他感受到周围艳羡的视线时,便知道有一桩好事等着自己。 “经过半年多的考验,我认为你具备了解析天空至高处那道光芒所需的神智与意志。”科西切伸出手来,“过来,我要把你晋升为门徒。” 起源篇 05(81→80) 当罗夏走到科西切面前的时候,后者说道: “拉斯普钦,如要发展新的信众,我只消示现些 小小的奥秘,而其中更加究竟的东西,则只能展现给立下更深誓约的人们。” 罗夏的手放在胸口:“我立誓。” “拉斯普钦,我将引领你走入神秘的世界。将知识传授于你,共同解析至高处投射的光芒, 我将满足你的愿望,如同你满足我的愿望。你能承诺你以忠诚与才智回报,协助我完成伟大的事业嘛?” “我承诺。” “拉斯普钦,我们的社团是沐浴光明者的聚集地,我们的美德是探究,我们的财富是理智, 我们的弱点是怜悯,而知识是钥匙,是地图,是罗盘,是我们双手和思维的延伸。你能遵循社团的法则,舍弃怜悯,把自己投身于那些彰显美德和财富的事物中?” “……我遵循。” 罗夏毫不犹豫的立下前两个誓言,只在最后犹豫片刻。不过,当凯尔希死去的时候,他埋葬了自己的眼泪;而在晋升仪式的现场,他则亲手摧毁了凯尔希对他关乎善意的教导。 舍弃应有的怜悯,他便在感性上变成怪物;追逐隐世的知识,他便在理性上化身怪物。由此,内外相谐,他在偏离人的道路上行进的越发顺畅。 值得吗?不值吗?但为了再一次见到凯尔希,他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尽管是桩好事,罗夏还是对所谓的晋升仪式有些许不安。科西切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他单膝跪下。罗夏照做,他的尊主像是变魔术一般,依次掏出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徽章,它散发着黄金的质感,当科西切递过来的时候,她的声音在他颅内响起。 他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 “亲吻它,正如你亲吻我的手背。” 于罗夏脑海中的言语包含意志,而科西切的意志不容违抗,于是他驯顺的亲吻了教会的徽章,如同亲吻一位尊贵女士的手背。那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温柔但庄重。 他抬起头,视角划过徽章上浮凸的煤油灯图案,在图案的下方镌刻着以拉丁语写成的文字。 对于现在的罗夏来说,拉丁语几乎已经和他母语一样熟练了。 辉光之境 崇敬:灯 我们特以瞳中扉和制花人之名拜请灯之力。 “辉光之境是我创设的密教社团; ‘灯’乃是我们为了共同的愿望必须入手的力量;瞳中扉与制花人乃是灯之神,回应沐浴光明者对光芒的渴盼。” 科西切略微解释了徽章之后把它递给罗夏,罗夏小心谨慎的放在内兜里,又拍拍胸口确认它的存在。 这时候科西切掏出了第二样东西,那是一本朴实无华的书籍,罗夏翻开,发现是一本关于博物学的抄本,在他把知识纳入视野中的时候,知识也找上了他。 抄本中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组成黑色的蛇钻进他的眼窝里,滑行在他的脑海中,冰凉、 滑腻又恶心的感觉在他感知里扩散,几秒之后又恢复平静。 知识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知识在他身体中蛰伏,他由此获得了对应的博物学知识,并在恶心感过去之后产生了成瘾性的渴望。 “这是博闻,其中蕴藏着些许细微的灯之力,因为灯的力量藏匿于知识中。你拥有了知识, 也就拥有了灯之力,细微,却是你实现愿望迈出的第一步。” 科西切再度直接对话罗夏的大脑,做出解释后掏出了第三样东西,那仍然是一本抄本。罗夏以为要重复刚才的事情时,科西切却把抄本挪开了。 “不焚仁咒,这是一份记录着灯之知识的密传,看到它,你就能更进一步的理解灯之力, 从而具备成为门徒的资格……然而重复同一件事太无聊了。” 她在罗夏的颅内对话,“现在,让我们来换个晋升方式。” 科西切把密传收了回去,木盒从她的袖口滑落,掉在地上,打开,强烈的光芒从盒中涌出, 罗夏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头晕目眩。 “看着它,拉斯普钦,我命令你睁眼看着它!” 女人逼迫罗夏睁开了眼睛,于是光芒开始压迫罗夏的视野,他感觉头疼欲裂,而科西切的声音清晰的在他脑海中响起—— “在世界的至高处,有那么一道光芒,它名为辉光,能够刺穿玻璃与肌肤,弥散在你的思考里,滴落在你的灵魂中。现在,它就在这里。 你已经领略了这种光芒,光芒洗涤你的灵魂,让灯之力更顺畅的在你身体中运转,你已经具备了成为门徒的资格,只待做最后一件事。 跟我念:‘他指引前路,你现为地图’。” 罗夏用发颤的声音重复道:“他指引前路,你现为地图。” “他照明驱暗,你曾为黑暗。” “他照明驱暗,你曾为黑暗。” “他无怜悯心,你将永不流露怜悯。” “他无怜悯心,你将永不流露怜悯。” “我们的罗盘乃知识,我们的终点是辉光。” “我们的罗盘乃知识,我们的终点是……辉光。” 罗夏这台复读机前面当的不错,然而最后一句话,他顺畅的复读前半段,对于后半段的“终点”,他却有了不同的想法……准确的说,他看到了一轮从血中升起的太阳,太阳回到天空的至高处,它仍然照明驱暗,它的光彩却不是辉光。 这个画面只持续了不到一秒,罗夏以为自己因为压力产生了幻觉,所以他仍然完成了自己的宣誓。然而,这幻觉化为一根刺留在他心里,甚至他自己都无所察觉,他与科西切的关系早在晋升门徒的仪式上,便出现了第一条裂痕。 当他完成宣誓之后,强烈的光芒消失了,他的身体恢复轻松,并且感受到了全新的知识, 全新的力量。他闭上眼睛,从至高处投射下来,照进他灵魂的光芒变得清晰,也更加冷冽。 他睁开眼睛,双眸有了知性又冷漠的神采,金色的雾气从他指缝里渗出少于,又很快在空气里消散。 “从此,我们的社团又多了一位门徒。”科西切挽着罗夏的手臂说道,“让人们见证你的新生,门徒。” 这的确是新生,罗夏看过去,社团成员——他的朋友和敌人们在他眼中有了不同的色彩, 每一种色彩都代表一种力量,而其中和他散发着同样色彩的成员对他的敌意最为深刻,同行是冤家的道理在神秘的世界也成立。 他坐回角落之后,星极待他的态度更加友善,他看到对方的灵魂流转着不同的色彩,以草绿色最深,然后是紫色,最次是绯色。 几秒之后,他体内的灯之力恢复平静的时候,他失去了解析神秘的能力,他的视野恢复正常。星极好奇的问道:“你在试图解析我?”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持有灯之力的人都这样,总喜欢探究、解析神秘。想来你也明白,我们之间不是敌人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掌握的不是同一种力量,这样我们就不是竞争对手。” “那么,你和谁是竞争对手?” “暴行和杜宾,她们皆掌握刃之力。你应该能看得出来,不同的神秘力量对秘术师的加成不同,比如你的灯就大幅度的强化了你的学习能力,而刃则让人打架特别厉害。” 罗夏上下打量了一下,星极身材纤细,看起来很不能打的样子,而暴行和杜宾不管个头如何,看起来是非常结实的。 不过,罗夏知道星极对他有所保留,他观察到了她灵魂里流转着三种色彩,很有可能是她同时掌握着三种不同的力量,但她没有说,而是表示自己持有刃之力。 如果她知道他能看到,那么这份谎言毫无意义,所以星极不知道他看到了她的灵魂里流转着三种色彩。 星极知晓灯之力,也知晓持有灯之力的门徒,也就意味这她是以其他灯门徒的标准来思考他的行动,得出“拉斯普钦只能看到我灵魂里流淌的一种色彩”的结论。 由此,罗夏可以不严谨的推出自己和其他灯门徒不一样。这不一样是来自于他自己,还是科西切在晋升仪式上动的手脚? 罗夏现在倾向于后者,于是他问道: “尊主是怎么给其他持有灯之力的人晋升为灯门徒的?” “有三样东西:社团徽章、寄存着灯之力的笔记本、灯之密传,不过你入手的不是密传, 而是其他东西,那东西仍然包含灯之力,发挥了和密传同等作用。” 果然因科西切而发生的改变。罗夏想。 “谢谢你的解释,不过你一直观察我这边没关系吗?”他问。 “啊,我差点忘了我还要汇报业务。” 星极转回身去,看向科西切的方向,装作很认真的记录什么但只是在本子上涂鸦,她画的是星图,看到熟悉的星座,罗夏感觉有些怀念,因为星星只会出现在伦蒂尼姆以外的地方。 散会之后,罗夏一直等到最后才和科西切、暴行一起离开。暴行的反应有些冷淡,明明罗夏晋升门徒,和她完全成为“自己人”,而暴行持有的刃之力和罗夏持有的灯之力,在社团内部不存在竞争,不管怎么想,她都应该高兴才对。 罗夏本来就不擅长理清感情,而失却了怜悯之心后,他变得更加冷漠,所以他以沉默回答暴行的沉默。而科西切兴致盎然,她对罗夏说:“你和星极聊的似乎很开心?” “她给予了我一些指点,我们持有不同的力量,所以我们不是敌人,她大概是想拉拢我, 好在同样持有刃之力的门徒竞争中胜出吧。” “从我的立场来说,星极是个很有能力且富有心计的女人。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漂洋过海从第四大陆来到伦蒂尼姆。” “第四大陆,你说的是哥伦比亚?” 在这个世界上一共存在九个大陆,若提到第四大陆,人们最早想到的便是哥伦比亚,它原本是维多利亚的殖民地,在伦蒂尼姆沉入海中之后,它趁机独立。 因为北方的金融贵族与南方的奴隶主贵族难以达成共识,他们便推出一个老好人、受气包、 吉祥物来当他们的国父。既然是权贵们妥协的产物,自然国父先生干完八年之后自动滚蛋,这便成为哥伦比亚正式的制度。 维多利亚嘲笑哥伦比亚有宪法,却又捧出一位有名无权的八年制吉祥物国王;哥伦比亚嘲笑维多利亚有开明的国王却没有作为指导思想的宪法,所谓开明专制简直笑话。 两个国家虽然都信奉精英统治,都让刁民爬,但意识形态截然不同,长期敌对。维多利亚甚至签署过法律,禁止对哥伦比亚输出技术,严重者甚至将面临财产被炒,判处终身监禁的处罚。 所以,如果星极真的是哥伦比亚人,哪怕哥伦比亚与维多利亚的关系没上一个世纪那么敌对,她出现在这里仍然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科西切解释道: “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还有不可思议。想来你已经在义务教育中了解了维多利亚的历史,然而从我们的视角来看,历史还有另一重面目。” “另一重……面目?” “自古以来,一直有人走进神秘的世界,去掌握超越凡人想象的力量。在 15 世纪,神秘世界诸神里的一位,掌握着铸之力的女神白日铸炉与维多利亚的神秘组织受控之火达成协议。 女神协助维多利亚完成了工业化,而作为回报,铸炉成为维多利亚的正统信仰,她的名字随着维多利亚的扩张而扩张。 世俗世界的领土权益与神秘世界的信仰之争,使得第一大陆其他的隐秘组织——无敌太阳教会与绳结姐妹会加入了对抗维多利亚扩张的陆权战争。 世俗的战争蔓延到神秘的世界,在神秘世界的诸神里,铸炉拥有仅次于骄阳的莫大力量, 然而这一次,她面临的是八位神明的同盟。 铸炉在神秘的世界与世俗的世界同时失败,而作为结果,她吞噬了受控之火的君主,失去了受控之火的伦蒂尼姆沉入海底,由此开始了你们维多利亚人熟知的历史。” 罗夏纠正了科西切的说法:“我是一名伪装成柏柏尔人的威尔士人,谢谢。” 科西切摘下尊主的面具,发出轻笑,似乎在嘲笑罗夏在不可思议的地方展现的不可思议的执着。 她接着说: “受控之火乃至于整个维多利亚分崩离析,可为了阻止受控之火的征服,无敌太阳教会和绳结姐妹会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当他们虚弱的时候,自然会有人起身来叛逆和清算他们,于是无敌太阳教会不再无敌,而绳结姐妹会则在猎巫运动下被绞绳了结。在新教徒的迫害下,女巫们远渡重洋,去往第四大陆。” “你是说,星极是绳结姐妹会的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她的力量表现为刃,据我所知,绳结姐妹会崇拜的三位女神:赤杯、 环杉与双角斧中,并没有人掌握刃。” 罗夏不动声色,无论科西切是真的被星极骗过还是她拿星极来钓鱼,以诈出他与其他灯门徒具体的不同之处,他都暂且保持静默,直到他弄明白星极的目的为止。 罗夏回到房间的时候,第一缕曙光已经出现在地形线上。他睡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打着哈欠起床,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疲惫。 中午的午睡彻底补足了罗夏的精神,暴行与科西切亦是如此。晚上,科西切邀请罗夏来会客厅下棋,然而她没有挪动棋子,罗夏也掏出了纸和笔。 这是科西切作为导师给他上的 第二百八十一节课。 “简单来说,我们可以把我们的世界分为一体两面:醒时的世界和梦时的世界。 醒时的世界即为世俗的世界,而梦中的世界即为神秘的世界。神秘从梦中流淌到现实,犹如水流从高处流淌到低处。 我们在醒时的世界因为天赋、传承或者幸运目睹流淌的神秘,面对这超越世俗之物,我们心生向往,并把愿望托付其上,就像你想要和凯尔希再见面。 然后,先驱者们以文字把神秘保存,然后从神秘中发掘力量。这份力量在西方称呼为无形之术,而在东方则是仙术。 知识可以被分门别类的归为数学、语文、化学、物理、生物等科目,而无形之术也被分为灯、铸、刃、冬、心、杯、蛾、启与秘史九大准则。 通过钻研某个准则,知行合一,秘术师便可以从其中获取力量,比如灯,灯象征着理性、 智慧和生命对于头顶至高处那道光芒的渴慕。 当你努力增长学问,以理性的态度研究世俗与神秘的一切,然后,崇敬并试图解析头顶那道光彩的时候,你践行了灯的准则,加深了对灯的理解,那时候你便可以利用灯的知识去做超越世俗之事,这便是灯的力量。” “听起来,灯不是那种在直观层面上体现实力,展示改变的力量。” 科西切回答: “你在灯之准则上最有天赋,且你被头顶的辉光诱惑,所以你就走上了这条道路。放心吧。灯虽然不能拗转生死,但灯能够帮助你去往拗转生死的地方。” “暴行实践的是刃之准则对吗?” “是的,刃乃抗争、流血与叛逆,如果暴行愿意告诉你她的过去,你会发现,她践行刃之道路恰如其分。” “准则与准则之间会相互影响吗?” “自然会,秘术师的仪式往往是多种准则相互作用的结果。但要记得,准则与准则之间也存在相生相克的关系,比如你实践的是灯之准则,那么你面对实践蛾之准则的门徒就占据上风, 因为蛾之准则可以转化为灯之准则。 同样的,现在的你面对实践铸之准则的门徒则可能落入下风,因为灯之准则可以转化为铸之准则。” 罗夏把九大准则相生相克的关系记录在笔记本上,不,准确是除了启与秘史之外的其他七大准则存在相生相克的关系记录在笔记本上。 启之准则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开启与拆解的法则,因而除了秘史之外所有的准则都可以拗转为启。 或许,秘史才是最特殊的一个。其他八大准则的实践者心态卑微做舔狗,一生单推 xxx, 他们把无形之术在微观上进行研究; 而秘史的实践者则试图从宏观上构筑世俗与神秘交织的世界,因而他们无论谁都爱,不拘泥于哪一种准则哪一种形式。 在他们看来,历史是时间留给世界的一道伤疤,他们着重挖掘伤疤的秘密,而不试图直面在神秘世界居于高位的个体,也就是漫宿诸神。 科西切进一步解说道: “既然神秘是从梦中流向醒时的世界,为了从神秘中取得更强的力量, 为了探究神秘的源头,我们就势必溯游而上,从现实进入梦中。” “从现实进入梦中?” “是的,从现实进入梦中。你要保持身体沉睡,而意识清醒的状态前往梦境。” 罗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能做到吗”这句话被吞咽回去,他知道,想要超越世俗, 他首先要超越自己,不要为自己设置能力的障碍。 “我该怎么做?”他问。 科西切却忽然远离了他,她抱着手臂,因而胸脯更加高耸,她用碧色的眼眸挑逗着罗夏: “哄哄我,今天你的注意力全都在暴行和星极身上,我才是你的尊主,是你该关注的人。” 你多大年纪了还吃醋!罗夏想,而且,你不是我的母亲也不是我的太太,你有什么好嫉妒的。 “你是不是在想,老女人吃醋怪恶心的。”科西切粉嫩的舌头在唇上留下湿润的水痕,“可能也在想我有没有资格产生嫉妒。可怜的拉斯普钦,你从不了解女人,不然你会知晓,所有年龄的女人都会嫉妒,并且所有年龄的女人都会有占有欲。 像我,年纪足以做你的母亲,而心态则和你同龄,这也是追求神秘的好处,它延缓了人在心灵上的衰老。 我是教主,你是门徒,我是导师,你是学徒。在将来,在我完成伟大事业的时候,你则是我的助手,伙伴,那时候我们会一起迎接凯尔希归来。 从一开始,你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哪怕他们也追求辉光……” 科西切走过来,把罗夏摁在椅子上,她的手指在他发根,在五官,在下巴,在脖颈和锁骨上依次滑过。她的吐息则把她的芬芳烙印在罗夏身上。她似乎在拥抱他,但她没有拥抱。 “你是如此重要, “她趴在耳边对他悄悄说, “我希望你能够以同样的态度回报我。在东方, 人们都把老师视为另一个父亲,作为你的导师,我觉得我有资格让你更加关注我。” 罗夏心中无喜也无悲,如果为了得到力量,科西切这种程度的骚扰和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他是可以漠视的。 这时候,一盘棋的时间结束了。而科西切真的来到棋盘边,与罗夏下起了棋。罗夏是个初学者,因而科西切可以变着花样击败他。更令她满意的是,罗夏皱眉思索棋盘,但他的眉宇间却没有痛苦。 使女端着宵夜进来的时候,罗夏把棋盘归位,选择告辞。在回到房间之前他看到了暴行。 暴行也看到了他,她本欲和他说话,但罗夏的身上却散发着另一个女人的味道,这是警告、 宣言与圈地运动,在复杂的香水味下,则显露出公馆的主人赤裸裸的欲望。 “你终究还是成为大人的学徒,”她说, “恭喜你,成为门徒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可不知道你说恭喜的时候会那么低落。暴行,我不知道哪里惹怒了你,让你对我有些冷淡。” “我没有冷淡!在你不在的时候,阿米娅我喂的好好的!” “结果,你还是对阿米娅更好一点啊。我有点难受。”他低声说。 暴行愣了一下,面色古怪的说:“你在吃……一只兔子的醋?” “我想要看到笑着和我打招呼的暴行,而不是让暴行把笑容留给阿米娅。阿米娅当然很重要,但它不需要人类的笑脸。” 罗夏挠了挠头: “暴行,从一开始就是你在照顾我,可是我想为你做些什么也做不到。抱歉, 我能做些什么来挽回我们的关系吗?”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我先睡了!” 暴行扭头回到自己房间,飞快的带上门。她靠在墙上,轻抚鼓胀的胸口,胸腔里悸动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暴行体验着人生迄今为止最为强烈的嫉妒,在朝夕相处中,她不知不觉间把罗夏看成一盘菜,她未必要吃,但这盘菜一定要摆在她面前才舒服。 可是,现在她的雇主毫不犹豫的把这盘菜端走了。一方面,雇主对她有恩,另一方面,她想要这盘菜,所以她在道德和嫉妒之间摇摆不定。 而罗夏在感情上则是纯粹的憨憨,不然他不会直到凯尔希逝去的时候,才会理清自己的感情。如今,他已经宣誓舍弃自己的怜悯,那么在光芒点亮他灵魂的同时,他的人性也很阴影一样逐步退缩。 他想要弄懂暴行转变态度的原因,他想要和对方维持友谊……基于他需要拉拢更多的朋友去对抗社团内外潜在敌人的思考。 如果追逐神秘如同追逐一辆塞满人的电车,想来竞争不会只发生在社团内,也存在社团外。 在伦蒂尼姆或者世界其他不为人知的角落,同样有人被光吸引,踏上相同的道路。 必须抓紧时间。 他关上房门,从怀中掏出科西切给予他的东西。她在抚摸他的身体时,同时给予了他不快与指引。罗夏已经吃过不止一次软饭了,如今这一碗也不会撑到他。 他匆匆洗漱,关上睡衣之后躺在床上。床头的灯光熄灭,而他的灯光在黑夜里亮起,就在双眼的位置。 这是仅有他能够感受到的光明,那微弱的光芒刚好能够照亮科西切给予他的密传,关于蛾的密传。 “夜不能寐,侧耳聆听。微风穿梭于枝桠间,窃窃私语。房屋沉溺于自己的梦中,大声呼号。这皆是混沌所经之路。” 这份蛾之准则的密传是科西切的手抄本,通篇以英语写成,却在关键的地方转化成了希腊语或者拉丁语。显然,这是为了增加阅读难度,以防止普通人在偶然得到了手抄本后意识到自己握着怎样的机遇。 科西切一边不忿已经登上电车的人把人往下赶的行为,一边又用尽一切手段减少可能奔向电车的人,双重标准可见一斑。而她竟然能把这件事做的坦然,丝毫不觉得自己应该阐述、辩解自己的双标行为,大概这就是年龄的优势,让一个人无耻起来如同呼吸般顺畅自然。 罗夏的睡眠质量很好,沾到枕头五秒钟之后就会睡着。凯尔希曾经说,他的睡颜看起来很幸福,让母性泛滥的人想要抚摸,让昏昏欲睡的人立刻想要回到床上睡觉,也让失眠人更加烦躁。 罗夏没法看清楚自己的睡颜,在眼眸闭合的时候,他想这一次他的睡颜依然幸福吗,只是没有另一个工作到深夜的女人来解答了。 他闭上眼睛,感觉身体里的激情被蛾的密传掏空。于是,他成功的在梦里保持清醒,但心情却十分低落,仿佛本来能中 10 万第纳尔的彩票犹豫之下没买,开奖之后知道结果的那种心情。 月光照亮了一条通向山岭之顶的小路,同时把空气渲染成优雅而神秘的银白色。小路钻进树间,苍白的翅膀在树林深处震动,罗夏在满是浮凸树根的道路上踉跄而行,他几乎四肢着地, 好避开低矮的枝桠。 月亮从黑色树叶的背后经过,手指的触感却留在他的发根。他回过头去,发现背后空无一人。这时候,他不禁回忆起了小时候不乖乖睡觉时家里人讲过的鬼故事。儿时的恐惧顺着时间顺流而下,抵达二十一岁的罗夏身边。 他猛然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浸透。夜晚轻柔的风让他的恐惧散去,心跳平复, 而关乎梦中世界的记忆却强烈的镌刻在他的思考里。 由此,他得到了梦中世界第一个落脚点——林地。 起源篇 06 在过去二十一年的人生里,罗夏从不做梦,从入睡到早起,时间仿佛只流逝了五秒钟,而睡眠的时间已经失却,或者已经被他遗忘。 今天清晨,林地的记忆却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定。让罗夏回忆起了他从没开始,也没有结束的初次暗恋,所以在写两封信的时候,他不禁在废弃的信纸上描绘通向林地的道路,一条被月光点亮,通向山岭之顶的道路, 导师给了他一笔钱,这两封信的目的都是为了把这笔钱做出分割。他把这笔钱均分成三份, 第一份留给自己,第二份寄回家庭,第三份则捐赠给东伦蒂尼姆区,用以改善那里的医疗条件。 “我已经告诉过你,踏上这条道路就要舍弃怜悯。” 听到背后的响声,罗夏回过头来,看到扎着单马尾的科西切已经站在那里。她的脸庞汗津津的,白皙的脸颊上涌出两团娇艳的红晕。 她像男人一样穿着红衬衫、黑马甲与黑色长裤,修身的服装勾勒出她如舞蹈演员一样匀称的身材。她抬起手来,用刺剑在罗夏的桌边舞了个剑花。 刺剑看着不大,但怎么来说也有 1.2kg 左右,又因为重心的缘故,没有掌握好分量和技巧上手的时候非常容易弄伤自己的手腕。 科西切的刺剑玩的随心所欲,她对力量的精巧掌控超越了人类极限——她是双手操纵两柄相同的刺剑完成了炫技,而普通人并不具备双巧手的能力。 如果把科西切丢进普通人里,那么她混个剑术大师的称号完全没有问题。因为除了精巧之外,她的力气也是很大的,能够徒手捏爆许多东西。 与她相比,罗夏简直像弱女子一样。 罗夏看着科西切欲言又止,科西切完成早上的击剑训练后心情愉快,所以微笑着说道: “你 是我的学徒和门徒,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明明你隐瞒了我不少事! 罗夏不敢看科西切,害怕自己的真实想法被她看出来,于是他低头看着信纸,任由科西切摩挲着他的后背与脖颈,一边问道: “如果灯之准则偏向于对知识的学习与解析的话,我想,导师你应该用不到锻炼身体,锻炼的……比我见过的最能打的男人还要厉害。” “因为优秀的头脑需要野蛮的身体来支撑。拉斯普钦,这条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可能存在的敌人不会与践行灯之准则的我们进行头脑战。相反,他们会直接突脸。 我见过一个践行刃之准则的强者,哪怕门徒具备超越凡人的身体素质和神秘学知识,在他面前,仍然是被一剑一个,仿佛大人冲进小孩子里开无双。” “哪怕是……你这样的?” “我仍然不是他的对手,而锻炼的意义在于,我能够在这类突脸攻击下坚持更长时间,无论怎样的后手,都需要时间。” 科西切突然愣了一下,对罗夏歉意的一笑: “不好意思,因为你在灯之准则上的天赋,我着 重让你进补知识,扩增理智,却忘了在我们的世界,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这样,你赶紧处理完你的事,我叫专家来好好锻炼一下你。” 导师的决定是不容违抗的,罗夏想了想,现在他的身体素质太差,无论科西切、暴行、星极还是杜宾,恐怕摁住他之后都是想骑就骑,所以为了更好的和这些人打交道,他有必要锻炼自己。 “只是,我在追西西里家的小姐。”他试探性的问道,“我对她没有什么意思,是导师说一个住在切尔西区的青年必须要有追求对象,所以我追求了扮可爱的她。 如果我的时间表里再加锻炼的时间,恐怕和她的互动势必要缩减。” 科西切嗤笑道: “就算她真的脑子有病嫁给你,大概也只能带来一百万第纳尔的嫁妆。我不反对你结婚,但请你找个嫁妆多一点的姑娘下手,不然我也跟着很没有面子的。” 开完玩笑后,科西切正色说道: “这段时间你随便找个借口,减少与她来往的频率。这个姑娘可能很笨,可她家里曾经意大利最有权势的黑帮之一,现在狼狈了点,但依然很棘手。” 罗夏恍然大悟:“怪不得都没人追求她。” “根据我的情报,她家里人给这位傻姑娘配了一位很厉害的保镖,那人代号拉普兰德,她比暴行、星极或者杜宾都要强,也就意味着她是更资深的秘术师。 你这样的雏鸟,过去之后一眼就会被她看穿。而在被骑脸的状态下,你不可能打赢拉普兰德。” “我有这个,”罗夏从抽屉里掏出韦伯利 mark V 型转轮手枪,“导师,时代变了。” 他真的认为火枪已经淘汰了冷兵器,然而科西切的反应仿佛他讲了一个笑话,她掩嘴,抬起下巴轻轻笑了起来,轻蔑的表情好像在说“真是可爱呢”。 “难道手枪比不过刀剑吗?”他问道。 “普通的手枪比普通的刀剑厉害,然而在我们这边的世界,想要获得寄存神秘力量的子弹比获得寄存神秘力量的刀剑困难的多,所以我们通常用冷兵器交战。” 她炫耀似的举起右手的刺剑: “我在克拉科夫发现了破碎之剑艾布雷赫,带回之后由社团铸之准则的秘术师‘年’重铸了这把剑,它附带刃、铸、启三种准则的力量,也就意味着它锋利、 坚韧同时又能让我找到对手的弱点。” 如果不是科西切这样说,罗夏还真看不出两把刺剑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仍然坚持手枪大法好:“利用手枪,我可以在更远的距离对敌人发动攻击,这是冷兵器无法企及的优势。” “好吧,如果你坚持如此的话,我不会这一点勉强你。男人偶尔展现小小的固执,会给人留下孩子气的感觉,我觉得孩子气的男人还挺可爱的。” 她看了一眼罗夏的信,又补充道:“怜悯除外。” 她没有干涉罗夏如何花钱,对于她来说,如果罗夏是那种拿到钱之后存起来的人反而难办。 这样的话,她就没法用金钱的绞索套住他的脖颈。 被任性的女主人打扰了十五分钟后,罗夏继续写信。第一封信他以诺亚·罗夏之名写给他的父母,告诉他们自己在伦蒂尼姆还在打拼中; 第二封信他则以拉斯普钦之名写给慈善机构,表示手头有一笔捐赠款项,专用于改善东伦蒂尼姆区医疗情况。 这两份信的内容简洁,而罗夏的心思复杂。他已经踏上了这条道路,如果暴露他在格拉摩根有家人的事实,那么他可能会为家人招来风险,也会让家人成为自己的弱点。 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做慈善,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给家里补助。而是需要一位代理人以合理的理由帮助他的家庭获得一笔馈赠。 他已经舍弃了怜悯,但还不够冷漠。所以他在家书上情不自禁的撒了两滴温热的盐水,这是威尔士的孩子对于回不去的故乡的思念之情。 他也只有流下两滴温热盐水的余裕,在这栋宅邸里,温情只会遭到无情的嘲弄。有科西切居于高位,就连她的仆人们都变得足够冷漠。 罗夏把给东伦蒂尼姆慈善机构的信与善款交给门房,他并不期待那里的人们会为他的健康祈祷,只是想到凯尔希未竟的事业被他推的更高,他的补偿心理就得到了满足。 某种意义上,他出轨了,背弃凯尔希的教导转而践行科西切的指引,像所有出轨的男人一样,他也想给予心中特别的那一位补偿。可是他能补偿一个死人什么呢?到头来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于是,罗夏把剩下一封信塞进自己内兜里,踱步来到剑术教室,科西切还维持着单马尾、 红衬衫、黑马甲、黑长裤的装束,银色的发束在背后晃来晃去。 她正在吃浇了糖浆的松饼,甜品让她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如果她总能这样,罗夏说不定已经拜倒在她的裙下,哪怕她去了地狱,她也会追到地狱去把妹。 不过,另外一个存在有些煞风景。在昨天的聚会上对他表现出不信任态度的杜宾出现在这里,她今天没有戴面具,但她的面庞绷的和面具一样严肃。 科西切介绍道: “杜宾是让我们的战斗专家,同时她也擅长锻炼别人,所以我请她来给你打基础;而罗夏,是目前为止我在所有沐浴光明者中,见到的最有天赋的一位,所以我把他纳为学徒,教导他,鼓励他,希望你能够给予他帮助。” “职责所在。” 杜宾对科西切一样冷淡,罗夏觉得要么杜宾是这种性格,要么就是他因为是科西切的所有物而受了牵连。 杜宾转向罗夏,开口说道:“脱掉。” “什么?” “脱掉衣物。 “杜宾说,”尊主女士给我提供了一份你的体检报告,除了你的**还算个男人之外,其他都很一般。可是这份体检报告来自九个月前,所以我要观察你的体型在这段时间发生的变化。” “脱到什么程度?” “把上衣完全脱掉,把裤子卷起来。” “可你……毕竟是位女士。” “谢谢,但很快我会用行动让你不把我当做女性介怀。” 杜宾硬的就像一块钢铁,因而她丰满的身躯贴过来的时候,罗夏被反衬的像煮过头的意大利面,他本该硬的,但其实很软。 女人绕着他转了一圈,不时伸手捏捏他的手臂、小腹与大腿,脸上尽是遗憾的表情。 “你以前有过受训的经历吗?” “民团的军官教过我怎么打手枪。” “冷兵器呢?” “没有。” “你战斗过吗?” “如果打架能够称之为战斗的话,有过一次。” 杜宾挑挑眉毛:“哦,说来听听。” “那是 1924 年的事了,那时候我的兄长和订婚的未婚妻履行婚约,结果前一天晚上,他的未婚妻和黄毛私奔了,所以在白天的时候,未婚妻的弟弟男扮女装穿上婚纱和我的兄长结婚。” 罗夏讲到这里有些挂不住面子: “新郎喝的烂醉,而假扮成新娘的那个男人其实喜欢新郎很久了,所以新郎在浑然不觉间就被…… 第二天,新郎感到(夏侯惇的技能),再看旁边的新娘时,两家的仇怨便结下了,那时候我也去帮忙打架,折凳、板砖和啤酒瓶轮番上阵。” “我知道了,你没有战斗经验。”杜宾看向科西切,“要把他培训的什么程度?” “让他不会被人突脸就死的程度。” 杜宾有些犹豫:“有点难,如果他是出身农村、没有接受过教育倒还好说,但是他出身城市, 没经历过重体力活,内心想法比较多,但又吃不了苦,属于比较难调教的类型。” 你又不是驯兽师,我也不是动物!罗夏想。 科西切颔首:“你尽力而为。” “我知道了。” 杜宾转向罗夏:“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有四个小时都归我管了。” 罗夏原本用于追求他不喜欢的扮可爱小姐的时间换到了更符合他利益的项目,他本该高兴的,但杜宾教官的教育毫不留情,她挥舞着人类发明的第一款超音速武器,在后面始终盯着他, 让他感觉自己活成了修金字塔的奴隶。 科西切的剑术教室是由舞蹈室改造而来的,整面墙壁的镜子得以保留。因而,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能看到杜宾,看到汗流浃背、痛苦不堪的自己,以及坐在门口椅子上,吃着浇满糖浆的松饼,把他的痛苦当做调料一起吃掉的科西切。 “坚持住,把它抱起来,挪到另一边,你还有五十个折返才能完成今天的训练指标!” 杜宾手腕一抖,鞭子抽在罗夏附近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别抱怨,这是我奶奶都能 完成的训练量,你一个男人应该也能完成。动的快一点!” 罗夏气喘吁吁,汗水不断从他下巴滴落,他艰难的挪动脚步,低头无语的看着手里的砖头。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我强化体质的课程是从搬砖开始? 起源篇 07(80→79) 罗夏拼命学习就是为了逃离在重体力劳动里耗干生命的命运,而现在,他却每天都在搬砖, 干着伦蒂尼姆建筑队那些工资日结的小工同样的工作。 不,甚至小工要好一些,至少他们领了钱之后可以去酒馆买醉,甚至可以在最下等的流莺那里消费。而罗夏呢,在“上完工”之后直接躺在地上,却被杜宾一鞭子抽了起来。 鞭子并没有打在他身上,但距离太近,音爆声仍然带给他可怖的感觉。他不情愿的爬起来, 心想斯巴达克斯也有打翻身仗的那一天。 杜宾解释道: “运动之后骤然停下来的话,对你的身体健康不利。另外,你要多吃菠萝,这有助于预防你身体,特别是关节处产生炎症。” 半途就已经闭上眼睛的科西切说道: “既然如此,你可以和我的家庭医生合计一下,为我们可爱的拉斯普钦准备一份营养餐。比起九个月之前,我感觉他胖了一些,发际线也在上移,这不是个好趋势。” “他是个普通人,运动之前需要补充糖分,但为了控制体型,这个度拿捏的很重要……” 罗夏对杜宾的厌恶感缓和了,这个女人真的在为他的身体认真考虑,考虑膳食的健康…… 哪怕他不是太信任连感冒都未必治得好的医学,但专业人士肯定比他自己的感觉强。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杜宾在制订食谱的时候没有询问过他的口味与偏好。 于是,罗夏的晚餐顿时变成一场灾难,他面对一整盘的切片菠萝、只有蛋白的鸡蛋、白水煮鸡肉与蒸过的蔬菜欲哭无泪。 为了能够驾驭智慧的野蛮身体,拼了! 罗夏含泪吞咽今天的晚餐,但磨难才刚刚开始。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会客室,准备学习今天的神秘知识时,科西切却首先问道:“拉斯普钦,你当初是怀着什么打算来到伦蒂尼姆?” “这算什么,回忆我的黑历史?” 科西切摇摇头: “在我看来,这不算什么,如果你站在城市的制高点,也就是支撑起保护罩的那个巨塔上面的话,你就会发现这座城市的轮廓仿佛一座煤油灯。” “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伦蒂尼姆从远处看上去像是一盏灯,而走进之后却成了一团火。你我都是被这座煤油灯吸引来的飞蛾,飞蛾整夜围着煤油灯飞舞,穿火而过,绝大部分都会被烧死,而剩下的那一批人则飞的更高。” 罗夏皱起眉头: “我现在跟随导师你避开火焰,跟随你飞的更高,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那么我之前预想的穿火而过的道路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科西切神色古怪:“你和西西里家的那个姑娘也那么聊天吗?” “西西里小姐比较喜欢扮可爱,我又是假装在追求她,所以我就假装不知道她在扮可爱, 很有耐心的和她聊天……嗯,稍微代入了一些教导者的角色。” “她是装傻,你是真傻。她到现在还没蹬了你,要么是觉得还没把你玩够,要么就是和你抱有同样的念头,她也不想结婚,只是也不想做切尔西区的异类。” “我有时在想,这样活着不累吗?” “这就是生活,拉斯普钦,你为了得到些什么必须失去什么。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贫穷,但你单纯的眼神、朴素的幸福令我嫉妒。” “现在,是我嫉妒导师你了。” 科西切笑笑: “被人嫉妒的感觉不赖。不过,你还是说说你以前的志向吧,算是……我们建立信任的开始。” 科西切的执着比别人深刻,罗夏知道自己的导师一旦下定决心,就是十辆福特轿车也拉不回来。于是他开口回答: “我当时想的是来到这里先找份工作,然后一边攒钱一边读大学,等出来之后,便去皇家海军应试。” “但是你没有上大学?” “那些来钱快的工作,需要我在大学取得学士学位,可是想要在大学取得学士学位,我又得去找来钱快的工作,这就变成了一个死结。” 科西切侧身,指了指案头的教材说: “那么恭喜你,从今天开始我打算开启你的私人大学课堂,当代大学生们学什么,我会全都教给你,这也是践行灯之准则,你可不要逃。” 罗夏揉了揉脸:“我有种青春回来了但是又瞬间结束的感觉。” 与此同时,暴行出现在罗夏的房间里。科西切任命这位战斗专家充当罗夏的保护者、协助者与监视者,赋予了暴行在必要的时刻采取一切必要行动的权利。 暴行最初没什么感想,在保护和杀戮的领域,罗夏都不是她的第一次,无非是两人成为朋友,或者她杀死罗夏后把尸体交给善后专家处理的结局。 但九个月的相处后,她对罗夏有了不同的心思,或者说,原本作为佣兵的她在安定下来后改变了心思。在安家立业这件事上,男人与女人的标准不同,其中当代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是在 16 岁之后,又在 20 岁之前,尽快把自己嫁出去,为夫家生儿育女。 暴行今年已经 23 岁了,再大上一两岁,就到了被人称为怪胎的年龄。兔子不吃窝边草,兔女郎暴行却对窝边草有些上心,因为她的生活规律和职业性质,注定她很难找到第二个令她满意的男人。 既然对窝边草上心,她自然会关注他的动向,所以在罗夏成为科西切的“学徒”的时候, 她才会感觉难受。在神秘学中,导师和学徒关系非常特殊,不是教团里其他人所能比拟的。 有时候,看到罗夏走进科西切的会客室,她不禁会猜想科西切会对罗夏做些什么……哪怕科西切现在还包养了一个同性女友。但既然迈入了颠覆人理的神秘世界,那么男女通吃这种事简直是正常操作。 今晚也不例外,因为罗夏看上去被榨干的表情,让暴行的想象趋近于实体。所以,她对罗夏格外关注,自然能听到罗夏房间里传来的异响。 入侵者收敛了动作,但她仍然不可避免的发出声音。暴行打开房门,从自己的窗户翻了出去,沿着一条狭窄的缝隙来到罗夏房间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用力一荡,让自己抓住了罗夏那边的房檐,翻上了窗台。 在踏上窗台的第一秒,她看到打扮成黑衣僧侣的人正在房间里摸索,黑字僧侣听到背后的响动回头,两人对视,暴行看到了黑字僧侣手里拿着罗夏的内裤。 “等等,”黑字僧侣伸手做出休战的手势,“别叫人,我想我可以解释。” “解释?你是指翻进别人家,进入男人的房间拿着男人的内裤一副陶醉的表情吗?” “你既然都认出我了,就没必要再如此刻薄的嘲讽一番吧,暴行。” “我只是惊讶,总是维持优雅人设的星极也会做出这种事。” 暴行嘴上刻薄,却翻进罗夏房间把窗户关上。黑衣僧人也揭开兜帽,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庞, 像是从油画里走出的人。 “我只是把他的内裤当施法材料。”星极辩解道。 暴行的目光更加鄙夷:“见鬼,你坐的下去吗?” “什么坐下去……”星极瞪大眼睛,表情活像一只鹌鹑,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是用关乎 拉斯普钦的东西来占卜,不是你想象里的那种事!” “如果你想把人引来,我不介意你更大声一些。”暴行说。 星极的失态没有引来人的关注,但作息已经和罗夏一模一样的阿米娅被陌生人的声音惊醒, 它偷偷的拱开篮子上的油帆布,看到暴行与另一个陌生人站在那里。 它立刻缩了回去,向着墙角的方向挪动,缩成一团。充当它小窝的篮子轻微的晃动起来, 这一幕并没有逃脱星极的眼睛。 “那是什么?”她问。 “拉斯普钦喂的一只叫阿米娅的兔子宠物,他很在乎它。” “既然如此的话,我就没必要用他的内裤当施法材料了。” 星极把罗夏的衣物放回原位,她来到篮子旁边,揭开油帆布,阿米娅因为恐惧一动不动, 被星极抱了起来。 “别捏阿米娅的耳朵,阿米娅很讨厌别人摸那里,尾巴和后背也是。你把它放下来,从正面接近它,让它视野里出现你的存在。” 星极诧异的看了暴行一眼:“你对这只兔子还挺上心……我懂了,你是别有所图。” “如果你愿意就这个话题聊下去,我很乐意一直和你聊到你被当场逮捕为止,科西切女士对于叛徒的处罚是很严厉的。” “谢谢你,暴行。我必须检测科西切引来的那个学徒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很担心某些悲剧重演。” “这也是我没有声张的理由。星极,只有这一次,付我工资的是科西切女士,我的邻居是拉斯普钦,我不能背叛他们。” 暴行解释自己行为的时候,星极已经专注的看向阿米娅。阿米娅在她怀抱里挣扎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就不动了,一副躺下等死的模样。 星极没有吃兔肉煲的兴趣,她只是对阿米娅施加了咒语,从阿米娅的记忆里剥离出罗夏的存在,进而开始定位他本人。 这样的工作不可能一天完成,星极检测阿米娅,也只是以最隐秘的方式定位罗夏的坐标, 让两人建立单向的、模糊的心灵联系。 这样,在罗夏进入梦中的时候,她就能赶到位置与他汇合。 阿米娅这只乖巧的棕毛兔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星极的喜欢。作为祝福,她掏出《绅士笑话集》——一本看似荒诞喜剧,实则记录着法术的神秘书籍,把其中一道法术施加在阿米娅身上。 阿米娅没有领会星极的好意,在星极施法结束的瞬间,它蹬开她跳到地板上,迅速缩进沙发底下,用它变得更以往更为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星极与暴行。 “别做多余的事。”暴行说。 “没啊,只是让阿米娅变得更聪明,活的更久罢了。一只兔子再怎么精心饲养,大概也只有十年寿命。对于重视它的拉斯普钦来说,不是太可怜了吗?” “十年对于人远远不够,而对一只兔子足够漫长。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星极,希望你不要骗我。” “知道了。” 星极从窗户跳了出去,精准的避开了所有守卫的视线。这不是暴行告诉她的,她却仍然摸清楚公馆附近的情况,所以公馆的安保水平令暴行有些担忧。 暴行一边想,一边为星极善后。阿米娅躲在沙发底下怎么也不肯出来,再加上罗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暴行只好放弃阿米娅这个可能会让罗夏怀疑的点,从窗户翻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再打开门出来,装作要回去的样子。 大学课并没有让罗夏的灯之力运转的更加顺畅。相反,他在课程结束的时候几乎要打瞌睡。 科西切吩咐人上了一杯加入焦糖的热牛奶,他脑袋发涨的感觉得到缓解,但他感觉更困了。 他打着哈欠回房间,与暴行相遇,后者的眼神躲闪一下,但罗夏并没有注意。 “今晚也要外出吗?” 他随口问道。 “嗯,啊。” “是吗?哈~那路上小心一些。” “……该小心的人是你才对。” 暴行的警告没有传达到罗夏耳朵里,他已经非常困倦了。不过,他仍然记得去看了看阿米娅。以往这个时间,阿米娅已经蜷缩在盖着厚帆布的篮子里睡着了,但今天,它却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闻到罗夏的气味后窜出来,贴在他脚边瑟瑟发抖。 “是发情了吗?可是阿米娅应该没没到发情的时候才对啊。” 罗夏忍着困意,抱起阿米娅抚摸,待它恢复平静后才把它送回篮子里。在梦中,这一次他径直来到林地。黑暗的树林只被月光点亮少许,风在其中呜咽着,地上铺满了落叶与蛾的尸体。 他吞了口口水,向前迈出脚步,于是他的身影被林地吞没。林地似乎没什么危险,偶然会有白色的虚影在其中晃动。 罗夏试着触碰这些虚影,那些身影会猛然颤抖一下,仿佛从梦中醒来,后面的对话尽是无聊的废话,这些普通人对于神秘的世界一无所知,他们要么把其当做穿越,要么认为自己是在做梦,要么就被吓的抱头蹲防,不肯挪动一步。 他找个旅伴的念头熄灭了,同时,他觉得林地虽然黑暗,却如同母亲的子宫一般充满令人安详的静谧,安详的想让人长居此处,从此远离一切世俗的烦恼,做一只无拘无束的飞蛾。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抬起头来,看到林地的枝干与树叶把天空切割的支离破碎,金色的光芒穿过缝隙,不时有飞蛾被诱惑,逆着光芒向高空飞舞,又化为一具尸体被光芒送回,无声无息的坠入落叶组成的公墓里。 辉光不能点亮林地,却点亮了他的灵魂,对于光芒的渴望让他躁动起来,他渴望离开这片黑暗的区域,去往更高处沐浴光明。 很快,他发现了一块巨石,上面用他理解和不能理解的语言刻下转轮之寺的名字。在巨石背后,说话的声音传来,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暗中观察。 他看到一位身着典雅长裙的女子,x 型的金属束腰收紧,勾勒出她匀称的身体。她的长裙上身灰而裙摆蓝,蕾丝边褶皱修饰在领口、袖口与裙摆的边缘,星辰一样的闪光位于她的长裙上,就连她佩戴的单手剑都散发着梦幻般的光彩。 罗夏想起昨晚秘密集会时与之交谈过的一位人物,与她相比,眼前的女郎改变了发色与服饰,个头比他认识的人矮了一些,但气质同样有些古典主义的温婉优雅。 考虑到社团成员集会时必然会做变装的考虑,所以罗夏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女郎就是昨天和他搭话的星极。 星极在和谁说话? 因为位置的缘故,罗夏能听到两个女人的声音,却只能看到星极一个人。在这个位置他是安全的,但为了看到另外一个人,他心中权衡几秒后,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挪到更开阔但也更容易被发现的位置。 结果让他目瞪口呆,因为星极在和一只三手三脚,像是拼盘一样凑在一起的怪物说话,那怪物颠覆了他对于生物的认知。更可耻的是,他竟然对那怪物有了感觉,甚至觉得它紧绷的肉红色身体散发着甜美的气味,甜美的仿佛在空气里凝结出汁水。 原来我的 xp 那么猎奇的吗? 罗夏以前一直认为,羊是威尔士人 xp 的极限,但事实证明,人这种随时能发情的淫乱生物是勇于打破自己下限的,他们非常乐于尝试新事物,来获得一种抽象的、复杂的快感。 星极说的什么话罗夏已经不关心了,他坐在转轮之寺的背后,抱着脑袋怀疑人生。不久之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他的视野里出现星极的裙摆与长靴,抬起头来,怀疑人生的他与心情很好的星极对视。 “晚上好,拉斯普钦,或许我该说梦里好?”星极问。 “梦里好,星极,刚刚我很抱歉去偷听了你和……的谈话。” “你看了啊,那是一只原生先知,居住在林地的漫宿生物,它们拥有高度的智慧和神秘学知识,所以我借助仪式把其中一只召唤到现实里……发生了什么,你的心情那么难过?” 罗夏吞吞吐吐的说:“抱歉,这不是能说的事。” 星极向下看了一眼,她露出了然的神色,同时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说道: “你觉得它富有 魅力,对吗?” 罗夏惊讶的抬起头来,他的表情给予星极肯定的回复。她微笑着说: “我倒是可以理解,因 为人对他人关于‘魅力’的印象强弱,与杯之准则息息相关。 一般来说,杯 5 级别的门徒便是让普通人看了还想再看,能够记住大半天的美人,而原生先知的魅力是杯 8 级别的,所以第一眼看过去,它对于你的吸引力就像看到一个大美人与你擦肩而过。” 罗夏嘴角搐动一下:“谢谢,你的解释让我感觉好多了。” “你来到这里是导师布置的任务吗?”星极问。 星极看罗夏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祭品,罗夏那时低着头,无从察觉女人目光里的怜悯。因为他在思考,要不要把情报告诉一个疑似绳结姐妹会的女巫。 “好吧,看起来尊主女士和你说了关于我身份的事情,那就让我们来情报交换好了。当然, 我不保证说的全是真话,也不准备把你的话全都当做真话听。“星极说。 即便如此,罗夏觉得情报交换是有意义的,所以他回答:“女士优先。” “你是柏柏尔人吗?”星极问。 “不是,我是苏格兰人。”罗夏撒了谎,转而问道,“你是哥伦比亚人吗?” “不,我是玻利瓦尔人。” 罗夏感觉星极在说谎,不过他不关心她的国籍,又是他撒谎在先,自然对星极的谎言没什么感想。 星极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是尊主女士的学徒?” “我是学徒,那么你是绳结姐妹会的女巫吗?” “我是女巫。” 罗夏玩弄文字游戏,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星极复制了他的套路,两人都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一位未必始终都是学徒的学徒,和一位未必一辈子都是女巫的女巫。 “你是怀着什么目的投靠了尊主女士?”星极问。 “为了让死人复活,为了让时间倒流。你呢?” “为了延续这个并不美丽的世界。” 说完之后,两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在星极看来,死人无法复活,时间无法倒流;在罗夏看来,世界的延续是天经地义的事,星极未免有些杞人忧天。 “你认真的?”他问。 “我认真的……好吧,我也知道你是认真的。现在,我可以确定我们的理想都遥不可及, 只有很小的概率能够实现它,单打独斗可不行,你需要帮手,我也需要。” 星极伸出手来:“露西,这是我的真名。” “诺亚·罗夏,露西小姐,你的姓氏呢?” “我的姓氏已经献给了丝绒,一位关乎秘密的神明,从而让我的秘密遁入林地中,接受丝绒的保管。” “你甚至骗过了我的导师,你拥有三个准则的力量,但我的导师只看到了一个……或许, 她是拿你来钓鱼。” “你也只看到了你的导师引领你走向启明之路,但我调查过她,她的力量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从她购买寿命开始,我就觉得她不简单了。”罗夏说。 星极摇摇头: “购买寿命反而不算什么,这桩买卖如果追踪源头,你会发现它指向了一位神明。” “神明也缺钱吗?” “不,他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对世俗的世界施加影响力,以控制历史的进程。而且,像你我这样踏入神秘世界的人,如果升到足够高的地方,则会引来他们的亲自关注。他们会许下各种承诺,以此来交易秘术师的忠诚。” “所以,你向丝绒效忠了?” “不,她给予我的东西远远换不到我的忠诚。我希望我们的世界延续下去,而神明们同样希望如此,所以我们两方就有了交易的基础。” 罗夏挑挑眉毛:“看起来,神秘世界的诸神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正因为他们平易近人,所以他们残忍。”星极看向罗夏, “要结盟吗?” “我已经有了一位伦蒂尼姆导师,而伦蒂尼姆与受控之火渊源颇深,受控之火又是绳结姐妹会的死敌,而你则是绳结姐妹会的女巫。某种意义上,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上。” “在更大的矛盾面前,哪怕血海深仇也可以暂时放下。毕竟,只有存续下去,仇恨才具有意义,所以我们面临的首要问题是世界末日。” “你说……世界末日?我很抱歉,你突然和我说个……” 罗夏表现的十分困扰,星极叹了口气。指了指天空说:“神秘世界的名为漫宿,即‘长屋’ 之意,这是一个塔状的世界,我们所处的林地位于生者可以探索的地方的最底层。 你渴求的辉光在漫宿世界最高处,它是凌驾于世界之上的一道光彩。在《五大创造论》里, 人类的起源有一种可能性就是生于辉光,所以才对光芒有天生的向往。 科西切没有告诉你,为了抵达漫宿的最高处,你必须在中途犯下罪孽,无可饶恕、无法自我辩解的罪孽,任何国家任何法庭都会把犯下这桩罪孽的你判处死刑或者上百年的监禁。 在犯下罪孽之后,先于拥抱辉光之前,你会目睹正在毁灭世界的元凶,你会明白我为什么要为世界的存续而战斗。” “甚至要拉拢那个三手三脚的怪物?” “在保证世界的存续之外,我要保证自己的存续。罗夏,你知道吗,我们在神秘领域的名字具备特别的意义,某种角度来说,名字是生命的延续。 哪怕时隔千年,当又一个露西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哪怕她不再为人,你终会想起久远年代之前的她,这便是存续的意义。” “千年?”罗夏摇了摇头, “我自己能活多久无所谓,但我想要救回某个人。顺带一问,如果你有如此伟大的志向,那么你应该扩张自己的影响力,联合更多的势力去对抗末日才对。” “罗夏,努力向上爬吧,你亲眼见证的东西会回答你。因为我知道,你并不相信世界末日的存在。” 星极的身影渐渐模糊,罗夏的视野则出现了迷雾。当巨塔的灯光模的拟城市第一缕曙光钻进他房间里的时候,他也睁开眼睛,揉着乱蓬蓬的头发,喃喃说道: “我似乎在梦里见到了谁来 着。” 他的记忆只到摸索到名为转轮之寺的巨石为止,不过他没有多想,而是去给阿米娅换水, 顺带把昨天剩下的兔粮掰碎之后放在另一个小盆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阿米娅的眼睛变亮了一些,而且……更讨人喜欢了。 以前的时候,阿米娅蹭他多半是为了保暖,它喜欢待在 25℃左右的温度的环境里,所以夏天它非常嫌弃他这个饲主,而冬天则老是钻进他被窝。 剩下的时候,都是这只小贪吃鬼求食而发出信号。一旦给它准备好食物,它就立刻变脸, 在吃完之前再也不理他,知道它冷了或者又饿了为止。 而今天,阿米娅却一反常态,在开饭之后仍然扒拉他的腿,似乎想要跳到他的身上。罗夏蹲下来摸摸它的头,拿起碎掉的食物喂阿米娅,阿米娅却扭头转向一边。 “阿米娅竟然学会挑食了。” 罗夏不禁悲从中来,阿米娅可以挑食,但他不可以。果不其然,他的早餐是全麦面包、煎蛋卷、菠萝与鲜榨橙汁。 他绝望的看向公馆的女主人:“没有肉吗?” “煎蛋卷就足够了。” 几个月来被礼仪老师呵斥过无数次的成果使得罗夏没有趴在桌子上,实际上他非常想趴在桌子上表达自己的郁闷。 饭后,他在房间自学了一会儿,考虑如何把给家人的信寄出去的问题。当门被“笃笃笃” 的敲响声,他不禁一哆嗦,因为恶魔来了。 不过,今天来的不止是杜宾,在罗夏又一次倒在剑术教室里,被挥舞的鞭子逼着爬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科西切在和一位仕女聊天,当仕女转向他的时候,他颤抖了一下,低头用毛巾擦脸,用以掩饰自己的表情。 他想起了这个女人在社团里的代号,想起了在梦中的世界和她的相互试探,以及她那不可思议的末日预言。只是为什么,他为何会忘掉他又为何突然会想起? 科西切对星极说道: “东伦蒂尼姆区域的怪病已经扩散到了我们的合作者那边,看在以往的面子上,我准备让你带队,和杜宾、暴行以及拉斯普钦一起过去。” “三个刃和一个灯?” 科西切摇摇头: “三个保姆和一个孩子,我是对学徒给予全部的爱,但也特别严格的人。他就交给你了,星极。” 起源篇 08 罗夏想起了星极,星极也回忆起了罗夏,他们找个机会,像是搞地下恋情的男女偷偷对视一眼,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心里却想着同一件事情。 “我可以吗?”罗夏指了指自己, “导师信任我是好事,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踏入这边的世界没多久,而且不具备战斗力,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我会成为三位战斗专家的累赘。” 科西切解释道: “派你去就不是让你打架的,灯之力的优势在于智慧,也在于光明。你自身便是一盏明灯,能够照亮当代的煤油灯、电灯与蜡烛无法照亮的黑暗。”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是一支冒险小队的话,拉斯普钦你扮演的就是我们的灯光,也是我们的决策者。我们负责输出,你来思考如何妥善的运用我们的暴力。”暴行补充道。 “是的,我们是棋子,而你是棋手。”杜宾说,“但是,如果你不能拿出让人信服的本事, 那么你就是个照明工具人。” 罗夏被杜宾的话刺伤了自尊,他拍拍胸膛说道: “好,我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了,我会尽力 而为,没人比我更懂团队精神。” “放轻松,这只是一次调查任务,你不是特别倒霉的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只是让你去增加见识,并在实践里理解我们身体流转的神秘是怎样颠覆世俗的世界。” 科西切丢给罗夏一份密传: “喏,这里边记载着门徒级别的秘术师能够掌握的法术,在今晚之前,你随便准备一两个法术就可以了。” “随便?” “你可以当做这是一次考验。” 科西切交给罗夏的密传名为《不仁梵咒》,她说的简单,但罗夏直到晚餐吃完才勉强弄明白它到底记录了哪种魔法。 《不仁梵咒》记录的魔法只是一个,那就是让施法者直接和神秘世界的诸神之一守夜人取得联系,若选择把灵魂卖给守夜人,守夜人便回馈秘术师知识与力量。 根据昨晚星极的说法,似乎秘术师和神明做交易是相当普遍的事情,他那时候还吐槽诸神过于“亲民”,没想到今天就轮到自己和神明做交易。 他要不要为了力量而出卖自己的灵魂呢? 罗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那本密传,直到他看到阿米娅,又想起了阿米娅被凯尔希抱在怀里的模样,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老兄,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他对自己说, “你出卖了自己的生活,出卖了理想,出卖了 人格,出卖了尊严,甚至出卖了凯尔希的教导。你已经一无所有,而现在,你那价值为零的灵魂突然有了价值,那还等什么呢?” 阿米娅咬着他的裤腿,罗夏把它抱起来在怀里摩挲。阿米娅想要一直睡在他怀里,但他却赶时间,所以他把阿米娅放下来。 他以血和水银作为施法材料,然后自己 DIY 了属于他的魔法阵——一个螺旋而绕的巨塔。 理论上,他画什么魔法阵都是无所谓的——只要是他自己所思所想,代表自己渴望的图案即可。魔法阵重要的是“设计”里蕴藏的思考,以及魔法阵所展示的独特自我,就像纹章之于贵族的意义,魔法阵便是他对人生的概括,也是秘术师与秘术师识别的手段。 他之所以画巴别塔,因为他觉得塔象征着攀登,他要攀登伦蒂尼姆,也要在名为漫宿的梦中世界向上爬,所以他就以塔为标志。 做完这一切后,他感受到一道强烈的光芒涌进他的视野里,天花板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眼瞳,眼瞳的瞳孔是一道门扉,当它打开的时候,光辉灿烂的让人无法直视的身影立在灯火与书架之间。 【守夜人即为瞳中扉,他为愿者,也为不愿者点亮路途。他总是我们第一个祈求的司辰, 他光辉灿烂】 在感知到守夜人存在的时刻,罗夏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守夜人的光芒几近于辉光, 强烈但毫无仁慈。在他的光芒下,房间里的一切都在褪色,变成纯粹的白。 “伟大的指引前路之神,照明驱暗之神,毫无怜悯之神,我心怀卑微的奉上自己的灵魂, 以求换取向着漫宿更高处攀登的知识与力量。“罗夏说。 “学徒,”守夜人冰冷的声音在罗夏颅内响起,“你并不觉得我伟大,也没有心怀卑微,更不会献上自己的灵魂。” 罗夏的心跳徒然加快,守夜人戳中了他每一个谎言。他结结巴巴的说“那个,我……” “但这是一桩交易,所以我能宽恕你的不敬。” 守夜人的光芒与罗夏的灵魂融合,他的力量没有改变,但他学会了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 而且,他的灵魂还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虽然不知道守夜人为什么没在他灵魂里打下主人的烙印,但不做奴隶终归是件好事。 像是孩子得到新奇的玩具,罗夏迫不及待的想要运用自己的力量。这时候,他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循着感觉看过去,他发现阿米娅坐在床上,大而有神的眼睛亮晶晶的。 从古至今,无论各地,人们对于动物总有种特别的期待,期待它们拥有和人类等同的智慧。 威尔士人在这方面名声不太好,罗夏也不理解为什么那些老乡会把羊当做自己的新娘或者别人的新娘,进而化身纯爱战士或者牛头人,但不妨碍他产生同样的期许。 “给我变!” 他指着阿米娅如此宣告,阿米娅呆呆的看着忽然露出傻笑的罗夏。罗夏又抱起它疼爱了一番。现在,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完全信任阿米娅,所以内心才有阿米娅变成同类的渴望。 不过,若是阿米娅真的变成《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只会说话的兔子,恐怕罗夏就不会给予它信任了。 晚上十点,罗夏准备完毕,他的厚外套里携带了一把手枪、一盒弹药、糖、打火机、纸与笔,外面还有一柄灌铅的手杖。 三位司职战斗的队友准备的更充分一些,一些不知道用途的道具被她们携带在身上。罗夏注意到,她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使用冷兵器作战:星极用剑,暴行用长柄战锤,而杜宾用鞭子。 剑或者鞭子能掩盖在斗篷之下,而战锤却不好隐藏,所以暴行使用了吉他背包隐藏她的武器。 “我们要去哪里?”他问。 “荒废的河岸街。” 罗夏回忆了一下,九个月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对东伦蒂尼姆的细节有些模糊了。几秒钟之后,他不确定的说道: “我记得这地方在东伦蒂尼姆的最北端,原来是潜水船对接伦蒂尼姆的一个货运码头。 后来因为市政府营建了新的货运码头,所以原来这个废弃了,附近的河岸街也跟着荒废。 哪怕是东伦蒂尼姆的居民都不愿意去哪里,凯……我的一位熟人曾经警告过我,这个城市的黑帮喜欢把必须死的人带到那里行刑。 有些人的死是因为位高权重的人想让他死,而有些人……仅仅是目睹了行刑,就为自己的好奇心葬送了性命。” 科西切回答: “河岸街只是一个笼统的概括,不同的帮派把河岸街分割,去做不同的事:为大人物善后、走私、贩卖人口、买卖寿命、雇佣雇工。 顺带一提,你追求的扮可爱小姐在那里也有存在感,她家做的是杀手生意,并且很注重仪式感:在目标被杀害的前一晚,他会收到一束黄玫瑰。无论他有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一天之后,他都会精准的变成一具尸体。” “这是刃 10 级别的秘术师才能完成的工作。”暴行补充道, “或者说在伦蒂尼姆,地下所有 的成名杀手与战斗专家,都是践行刃之准则的秘术师。” “刃 10 是最高级别了吗?”他问。 杜宾皱起眉头:“最高是刃 12,通常他们除了刃之准则外,还掌握着同等级其他准则的力量。也就是说,那个等级的人物是双准则 12 级别的。 你最好祈祷不要遇到他们,不然我们几个一起上,也不过是被他一刀一个,几秒钟内战斗就会结束,没人可以幸存。” 科西切揽着罗夏的肩膀说: “好了,你们就别吓我们的新手了,这只是一次探索任务,照顾好我们未来的博士,说不定他还是一位出色的军事指挥官。” 她恶作剧似的一推,罗夏一个踉跄向前倒去。星极想接,但她突然想起在他人眼里,她和罗夏还没那么熟,所以她看着罗夏落进暴行的怀抱里,后者姣好的身材完成了卓有成效的缓冲工作。 “哼,不靠谱的男人。”杜宾嘟囔道。 一行四人从罗夏与暴行房间中间的夹层离开,暴行与杜宾轮流划船,他们像是一小队幽灵在东伦蒂尼姆一处码头登陆。 罗夏对这里很熟悉,因为码头区是东伦蒂尼姆病人最多的区域,出卖劳动力同时又有不良嗜好与不良生活习惯的人往往年纪很轻便把自己身体搞垮,派生出各种疾病,因而凯尔希医生常常带着他来这里行医。 在来的路上,他便和队友们做好分工,这时候由他出面。他从钱包里掏出价值 50 第纳尔的钞票递过去,看守这里的值夜人在灯火下仔细检查真伪,然后躺回椅子上。 “只有给够钱,你便在东伦蒂尼姆畅通无阻,甚至可以和父母讨论买卖他们的子女。 “他小 声说。 他们从码头登陆,向北边走去。伦蒂尼姆的秋天非常湿润,湿润而冰凉,城市的温度不算太低,但给人的感受却非常恶心。罗夏对于气候却像个来自马拉喀什的柏柏尔人一样,喜欢温暖而干燥的地方。 夜里升起白色的雾气,不待罗夏提醒,他的队友们已经戴上具备过滤空气功能的鸟嘴面具, 配合他们一身皆黑的装扮,有种梦回中世纪的感觉。 单纯的雾不需要佩戴面具,然而这里实在太臭了。在荒废的河岸街,腐臭的河水两侧是灰色的河堤,一排仓库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法律约束不了位于海底的城市边缘地带……不,正因为是在海底,所以才有许多无法无天的船长们开着潜水船,把无法无天的人送进这座城市。 “小心,”杜宾提醒道,“这里的淤泥已夺去了许多条性命,这里的犯罪分子手头上也有人命。” 罗夏担忧的说: “我们是为了东伦蒂尼姆区的怪病而来,如果怪病蔓延到了这里,他们又选择在淤泥里处理尸体的话……” “会传染?” “根据我那位熟人的研究,东伦蒂尼姆的怪病可能是寄生虫异位寄生的结果,可是异位寄生属于异常情况,而东伦蒂尼姆的怪病病例几乎都像是异位寄生。” “或许是医学还没有发现的寄生虫?” “有可能,但总之,我认为埋在泥里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用火化的方式来处理尸体。” “你现在有点像持有灯之力的秘术师了。”暴行说。 罗夏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还差的远呢。” 在他们前方,便是淤泥——不可信任的一片土地,它看似厚实,实则松软,一旦踏入其中便可感受缓慢被吞噬的绝望,因而是黑帮处理尸体的绝佳地点,有时候……则是处理他们自己。 黑帮在上面铺了一条隐秘的路,而外人并不知晓这重秘密。所以,当外人们结队而来的时候,就轮到队伍里的照明工具人发挥作用。 “我们拜请守夜人,照明驱暗之神。” 罗夏活用了守夜人授予他的知识,以他为中心,纯白的光驱逐黑暗,照亮了附近的土地。 他的三个队友从左右后三个方向紧紧贴住了他,跟着他小心翼翼的行走。 在一千次呼吸之后,尽管他们身上尽是点点泥浆和荆棘擦伤,但他们还是成功通过了噩梦般的泥沼。泥沼的噩梦不仅仅是它择人而噬的危险,还有新鲜被丢下的尸体逐渐腐烂的模样, 哪怕那腐臭的味道已经被鸟嘴面具过滤,罗夏依然有作呕的感觉。 “准备好武器,”杜宾确认武器处于触手可及的位置,“各位,你们不觉得这里过于安静了吗?” 起源篇 09(79→78) 杜宾这么说的同时,从罗夏背后绕到身前,星极与暴行也朝着两翼散开,三位战斗专家变阵三角形,把队伍里的指挥官与照明工具人围在中心的位置。 自出生以来,罗夏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重要,他那颗尚且属于凡人的心生出感动的情绪, 决心做一个不拖累队友的人。 “需要我照明吗?”他小声问, “这附近没有灯,又有浓厚的雾,视野被限制的太厉害了。” 杜宾解释道: “那样会有利于我们的战斗,同时把你自己推到危险的境地。如果我是潜藏在黑暗里的敌人,我肯定首刀你这个灯。” “或许我可以做一个诱饵?” “好主意,我赞同,但尊主很看重你,所以我不能让拿你冒险。” “女士,如果敌人有备而来的话,那么我已经在冒险了。无论如何,我是最弱的这一点一定会被敌人察觉,那么敌人一定会针对这一点打击。所以不如被动变主动,把我自己推出去, 反而生存的概率更高一些。” 杜宾沉默了几秒回答: “我承认,你有点灯秘术师的样子了,当你开始计算局面的时候,你对自己都足够冷漠。” 罗夏拜请守夜人,从而获得了照明驱暗的力量,周围的雾气被驱散了一些,于是他看到地上一连串零碎的脚印。杜宾蹲下去检查,还用手搓搓泥土,不久后站起来说道: “有人进去但没 有人出来,我可以判断,仓库里的守卫已经全部沉默了。” 在这个环境下,沉默约等于死,杜宾的判断让众人心头沉甸甸的。罗夏问道: “几个人进去?” “两个,一个步伐凌乱,另一个十分沉稳,像是后者追踪前者进入仓库,然后……” 星极分析道:“一个人追逐另一人进入,团灭仓库的守卫,无人逃生,刃 5 或者刃 10 级别的杀手概率是 30%对 70%。” “不是我贪生怕死,但我认为我们应该谨慎行动。冬之力对刃之力存在克制,但我们的队伍里没有冬秘术师。”罗夏说。 杜宾压低声音说:“我赞同你的意见,但是她发现我们了,这种感知力……刃 10 级别的杀手。” 锐利的气幕切开白雾,一位身着黑衣的女性持剑而来,明明已经是湿冷的秋天夜晚,但她下身只着一条短裤,而把几乎整条大腿裸露。 她的剑也很奇异,似剑非剑,似刀非刀,反倒像一把拆下来的圆规。可以看出来,这武器被杀手小姐保养的极好,剑面有着涂抹油膏的温润质感,而当月光降临的时候,她乱糟糟的银色长发与剑刃都折射着漫漫寒光。 杀手小姐的气场锐利,五官线条硬朗,一条贯穿她左眼的浅色伤疤增加了她的凶恶。不过, 她在行动上却显得礼貌而克制,主动说道:“晚上好,四位……不,三个半同行。” 罗夏认出了她,她就是扮可爱小姐家新来的女护卫拉普兰德,而根据“三个半”的说法来看,拉普兰德似乎也认出了他——哪怕他做了变装。她对他咧嘴一笑,森白的牙齿对着他,好似灰狼进食的前兆。 “晚上好,”罗夏硬着头皮回应,“我的人在地面看到了一些线索,你有头绪吗?” “有,”拉普兰德用男孩子气的声音回答,“我嗅到了杀戮与疯狂的味道,那个仓库里的守卫们已经全死了,他们为了钱而选择一份危险的工作,想来已经做好了交出性命的准备。” 罗夏摊手: “那么我之前可能有一些小小的误会,有那么几秒钟,我认为这些死亡是你带来的,不过看到你的武器上满是油膏的温润质感,我便知道你的武器不曾染血。” “不,你错了。”暴行以凝重的声音回答,“她杀了人,至少杀了一个。” 拉普兰德微笑道:“Bingo,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她手腕一转,带动手里的武器转动,于是罗夏看到她武器的另一面有着飞溅的血痕。他的脸颊有些发烫,为了自己刚才得出的错误结论感到羞耻。 “没有奖励也无所谓,我们赶时间,能否让开一条道路,我们祈求和平。”罗夏说。 “亲爱的,和平不是祈求得来的东西,而是用暴力夺取的战利品。想要和平。好啊,那就来成为支配者好了!” 拉普兰德的剑上聚敛流风, “你们有些可疑,而我刚好很闲,让我们打一场再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 既然拉普兰德那么说,罗夏便知道失去了交涉的余地,他的队友们也知道。他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不用拜请守夜人,灯之力仍然点亮了他的灵魂,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他的眸子也被点亮。 “她掌握着两种力量,除了刃还有别的!”他大声说道。 拉普兰德本欲进攻,以连珠般的攻势确保对手的终结,但罗夏的说法让她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说道:“你知道我掌握两种力量却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你一定不是践行启之准则的秘术师……多半是灯了。 不过,一个至多只有灯 5 的学徒能看到这一层,了不起,作为对手我必须给予你赞美。” “谢谢,”罗夏说,“在我眼里,你同样拥有野性之美,就像一头灰狼。” “灰狼?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你死的时候我会把你雕成一颗圣诞树,让你的存在留在历史里。以后人们回忆起你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感叹‘哇哦,不如说这是一颗圣诞树’。” 罗夏没有接话,他像煤油灯一样发出光亮,黑暗的环境让他的光芒显得有些刺眼,拉普兰德下意识的低头,杜宾趁此机会抬手一鞭子抽过去。 拉普兰德虽然看着地面,但风声在她头顶炸裂的时候,她敏捷的侧身躲闪,于是撕裂空气的鞭子在她身侧落地。她一脚踏过去,但杜宾已经及时收回了自己的武器。 暴行与星极一左一右夹攻拉普兰德,星极更快一步,她的剑上流转着星光,而星光则描绘了一次迅捷又优雅的刺击。 拉普兰德提剑格挡,凭着蛮力推开了星极,向后跳了一大步,一秒之后,战锤落在她刚刚落脚的位置,地面凹陷,蛛网状的裂痕里飞溅出许多水泥碎块。 她在落地的同时向前跳跃,一瞬间就把与暴行的距离和自己武器的攻击距离重叠。奇形怪状的圆规剑刺向暴行的脖颈,而使用长柄武器的暴行还来不及做出有效的格挡动作。 暴行也没有格挡,她只是下蹲,于是罗夏的灯光点亮……或者说模糊了拉普兰德的眼眸。 拉普兰德手腕抖动,她的剑追着暴行的脖颈刺去,却在距离暴行脖颈还有 3 厘米的时候被斜刺里钻出的单手剑挑开。 杜宾的鞭子像是有了生命,如蛇一般从黑暗里现身,在拉普兰德与星极交剑的瞬间,杜宾的鞭子把两把武器一起捆绑,进而把拉普兰德固定在原地。 下蹲的暴行站起来,刚想捡起自己的战锤拉开距离,给拉普兰德来记全垒打,拉普兰德一边与星极以及杜宾角力,一边伸腿踏住战锤。 暴行见状,单腿抬起,支撑腿带动身体回转,她的左腿像鞭子一样扫向拉普兰德的脑袋, 拉普兰德拿左手擒住暴行的脚腕,向后一拽,暴行踉跄向前,迎上拉普兰德的拳头。 “停下!”罗夏大声说道。 他举起转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拉普兰德,拉普兰德实力很强,但在三位战斗专家的缠斗之下,她不可能有余裕来“照顾”他,所以就给了他掏出手枪,打开保险,对准目标的机会。 “不错嘛,”拉普兰德赞许道,“利用环境亮度的变化来干扰我的视野,用鞭子的先攻,为同伴争取时间;用刺剑的接棒,继续与我缠斗,为用战锤的杀招做好铺垫。 即便杀招落空,用战锤的人立刻被你们转化成了诱饵。我看到她满是破绽,下意识的攻击她,而你又一次利用亮度的变化,不让我看到用鞭子的人武器挥舞的轨迹。 这样,用刺剑的与我交剑的时候,用鞭子的就可以把我和她的武器捆绑在一起,进而把我固定在原地……一位剑手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武器。” 罗夏举着手枪谨慎的靠近,暴行卸掉了拉普兰德的武器,用脚踢的远远的,星极的剑始终指向拉普兰德的脖颈,拉普兰德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杀过人吗?”拉普兰德看向罗夏, “用剑或者手枪杀人的滋味是截然不同的,我是你的第一次吗?” “很遗憾,女士,我不打算让你成为我的第一次,我无意杀人,只是照亮道路,踏上路途。 如果你不再是个妨碍……” 罗夏看向同伴们,看她们没什么反应后,继续说道: “今天我们就相安无事,不过作为你浪 费我们宝贵时间的补偿,你一定要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成交,今天是个美好的夜晚,确实没有徒增伤亡的必要。” 拉普兰德温和的笑笑,她指了指罗夏身后,罗夏转身,看到一柄圆规剑在空中悬浮对着自己的后心。面对不知道何时便停在背后,随时能够夺取他性命的凶器,他惊出一身冷汗。 两把圆规剑回到拉普兰德手中,两刃合拢,好似圆规一样被她佩戴在左侧。她转身,罗夏和他情绪复杂的三个队友跟着她向窗户的方向走去。 任谁都看得出来,拉普兰德刚才放水了,她只动用了刃之准则的力量,也只使用了一把剑。 哪怕如此,她在战斗中有置罗夏于死地的能力,并且骗过了所有人的感知,而彼时,罗夏还在自得自己的胜利。 拉普兰德开口解释自己的行径: “我们无恩无仇,和你们打一架是为了测试你们队伍里灯秘术师的水平,还有你们三位战斗专家的实力。” “为了什么而测试?” “为了你们接下来看到的东西。” 拉普兰德推开仓库的门,即便隔着面具,罗夏仍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再看地上那曾名为人类的东西,转身跑到墙边去呕吐起来,而暴行、杜宾与星极也沉默了,震惊于眼前的画面。 “即使秘术师为了满足仪式的需要而杀人,也不会把场面弄得如此……恶心。 “杜宾看向拉 普兰德,“你的杰作?” 拉普兰德摊手说道: “我只是让这幅杰作变成‘完成’的状态。实际上,今夜我出来散散步, 顺带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毕竟我才来这里不久。 之后嘛,我迷路了。正好又有馋我我身子的好心路人试图把我带回他们的老巢里快活。他实在太热情了,热情到我不得不折断了他左右手的小拇指,顺带又留下一道‘伤疤’,然后他就吓尿了。” “他当然会吓尿,因为对我们这边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刃秘术师杀人靠的是累计伤疤, 普通人至多累计两条伤疤,伤口附着的刃之力就会夺走他的性命。而最高明的刃秘术师也只能承受七个伤疤,以致敬刃之司辰‘上校’。” 拉普兰德摸了摸纵贯自己左眼的伤疤: “有些时候,为了得到力量,哪怕明知伤疤会把你向死亡大幅度推进,但你仍然会让伤疤成为烙印。” “……?!怪不得你能使用两个准则的力量。” “所有还没有飞升的秘术师又能够使用多重力量的,要么是百年难遇的天选之人,要么是和司辰做交易,出卖了自己的什么东西换来的力量。” 拉普兰德意味深长的看了星极一眼: “这些司辰就像伦蒂尼姆的工厂主,招工的时候把话说的天花乱坠,为了让你长久在他的血汗工厂做下去,他开头也会给你一些小恩小惠,等你与他命运相连的时候,便被他当做奴隶来压榨了。” 星极不为所动,借口去看看罗夏。杜宾皱起眉头问:“之后呢?” “之后我跟随那个‘好心人’回到了他们的巢穴,也就是这个很臭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些陷在泥沼里、正在腐烂的人,于是好奇这些同行们的业务,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们在自相残杀。” “你并不只是看着,”杜宾指了指门的位置,“这部分的金属存在不正常的变形,并非单纯的破坏,而是有什么东西令它们极速冷冻后再以暴力破坏的模样。 你的另一项能力是冬,代表沉默与凋亡的力量,所以这里发生过如此凄惨的杀戮,却没能引起周边的关注。” 拉普兰德回答:“因为我从古籍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描述,古籍里给出的唯一解便是杀戮, 杀死怪异之人,便能把怪异暂时驱逐。” “‘暂时’这个词用的很微妙。 “暴行说。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只看到那些守卫相互攻击,互相啃噬,简直像三流恐怖小说里描绘的场景。作为路人,我能为这座城市尽的义务就是控制损害。” 拉普兰德盯着杜宾:“我的事情讲完了,该说说你们的事了。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们在调查东伦蒂尼姆区弥散的怪病。”罗夏说。 他吐完用水漱口之后,在星极的搀扶下回到仓库。他又看了一眼现场的惨剧,强忍着恶心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我来这座城市尚短,来东区的次数就更少了,我没法确定是怪病导致这些人相互攻击, 互相啃噬。“拉普兰德摇了摇头,”你们和这里的帮派认识吗?” “我不认识。”罗夏说。 “实话,但是玩弄话术可不好。你不认识,却又精准的摸到这里,这代表你的同伴是认识这里的吧。不过,这之后就没我什么事了,再见。” 拉普兰德拍了罗夏的屁股一下,一边走一边挥手,罗夏走远后才说道: “抱歉,她可能认出 我来了。” 暴行摆摆手: “没事,反正她没有遮脸,我们也知道她。如果防剿局的人来调查咱们,咱们就把她供出来。” “之后该怎么做呢?”星极问。 杜宾回答:“既然合作者已经覆灭的话,那么我们就是他们遗产的第一继承人。拉斯普钦, 你来负责见证,并书写任务报告,我们负责把能拿走的东西全拿走,然后放把火处理这些痕迹。” 罗夏留在门外,看着一些非同寻常的物品被杜宾她们找出,带走,最后每个人都把自己塞的鼓鼓囊囊。杜宾借来他的打火机,点燃了油脂,于是仓库绽放热情的火光。 “走吧。”杜宾说, 任务算是完成了,但罗夏觉得这说不上成功。如果东区的怪病已经发展到人与人相互施展至死方休的攻击的话,那么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 他回去之后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他精神奕奕的去找科西切,拍上一份报告的同时, 表情凝重的说道:“导师,你有医学界或者政府职能部门认识的人吗?” “怎么了?” “看报告吧。” 科西切看完以后,抬眼说: “如果拉普兰德没有骗人的话,那么这次东区蔓延的怪病根本不是一种病。” “不是病……难道是神秘世界的力量?” “有可能是,我有一个猜测。” 在罗夏开口之前,科西切做出休止的手势: “在我们讨论这个可能性之前,你必须了解一些 有关神秘世界的常识。 比如你说的梦中世界,正式名称名为漫宿,那里是司辰居住的地方,而司辰是漫宿诸神的称呼,正如字面意义上,他们每个人都掌握了一个小时。但并非每一个小时都有司辰,也不是每一个司辰都对应一个小时。” 科西切前半部分的内容星极和罗夏说过这件事,他在导师面前装作第一次听到,而后半部分则是全新的知识。 “我用《不仁梵咒》联系的司辰守夜人也掌握着一个小时吗?” “是的,守夜人是凌晨 1 时的支配者,凌晨 2 时是丝绒,3 时是环杉……直到 20 时的白日铸炉,前面这些小时都有一位司辰,但 21、22、23 小时是空缺的,所以并非每一个小时都有司辰。 同时,漫宿世界是一个金字塔形的结构,生者向上攀登,而死者则向下坠落,坠落到名为虚界的地方。虚界是一片死寂之地,那里仍然有司辰,但并不执掌现实的小时。” 罗夏谨慎的说道:“也就是说,现在漫宿居住的司辰是执政党,漫宿理论是有 24 个席位却只坐了 21 人。而虚界的司辰是在野党。执政党渴望江山永固,而在野党则渴望颠覆执政党的统治?” “也可以……那么理解。”科西切说, “在虚界的司辰里,有一位名为戴冠之孳的司辰与你描述的怪病有些相似,它对于漫宿和现实入侵的方式就是‘感染’与‘嬗变’。 通过不停的感染,它把受害者转化成它自己新的肢体,再通过这肢体去触碰下一个受害者, 没人知道它有多少肢体,但它能够通过感染的方式转化生者与亡者,可谓荤素不忌。” “那么我们能做点什么呢?”罗夏问。 “什么也做不了。”科西切摇摇头,“在上流社会,人人都享受着无形之术带来的福利:永葆青春,在智力、体力和灵感攀升至巅峰,比任何凡人活的都要久,最具权势和财富的人甚至可以活数百年。 然而,如果我们承认这一点,就会立刻被防剿局带走,除非他们曾经欠下你人情。不然无论什么身份都会被他们关进监狱,从此在牢狱里度过一生。” 罗夏理解上流社会保守秘密的原因:为了减少竞争者,为了维持社会秩序,但理解不代表接受。 还不待他评论一番,科西切接着说: “所以,由我去出头的话,防剿局很快就会查到我头上, 而他们的审讯技术能够确保我把所有认识的秘术师出卖,那么到时候你能躲到哪里去了?” “那么匿名呢?” “除非这病蔓延到这里,再死上两位数的人,不然防剿局是不会管的。” “这算什么?对灾难唯唯诺诺,对人类重拳出击?” “防剿局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这样的秘术师变得过于强大,他们和噤声书局一起管控封杀这世界的神秘,所以死人事小,管控神秘事大。” 看到东伦蒂尼姆区面临灾难,作为知情者却什么也做不到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罗夏发出一声叹息,郁闷的叉腰看着窗外。 科西切摩挲着罗夏的肩膀: “拉斯普钦,或许我对刚入行的你有些苛责,但你必须舍弃怜悯。 知识是冷漠而无情的,纵观人类的历史,有多少知识,特别是医学是反复突破人类自己设下的道德与法律底线所取得的结果? 所以,你可以基于解析东区怪病的兴趣而行动,却不可以因为怜悯东区的穷苦人而行动。 打个比方,如果东区的怪病是寄生虫在脑部活动,释放信息素使得宿主按照它们的期望活动。为了确认这个假说是否成立,你有必要对尸体进行解剖,对吗? 然而,伦蒂尼姆的穷人可以和你笑着买卖年轻的生命,但你试图对死者出手的时候,他们就觉得你犯下骇人听闻的罪行,要用一切手段驱逐你。 这些人穷困一辈子,把死当做解脱,所以他们在死亡上寄托着最后的尊严。因而。你解剖尸体的行动等同于侮辱他们的尊严,侮辱他们死后的安宁,你甚至没法借助公权力做这件事。 到头来,你为了搞清楚原因必须狠下心来,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去偷掘尸体,你或许能够发现什么,但你如何向公众描述你的成果? 在掘墓的过程里,你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人追着暴打……不,仅仅是普通人揍你还好,万一你被认为是食尸鬼,那么就是防剿局精英集体出动来抓捕你的发展了。 看吧,当为了毫无相干的人而行动的时候,命运往往会恶意的推你一把,让你落入好心没好报的窘境里。 如果你以冷漠的研究者的态度去接近,就会审时度势,不会被救济的情感冲昏头脑,聪明的知道何时该继续,何时该放手。 拉斯普钦,你能不带情感的做这件事吗?” “我……应该能。” “不,你在说谎。” 科西切轻轻掐着他的脸颊: “以你的出身,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我们这边的人才奇怪。所以我可以宽恕你的怜悯,但我不会坐视怜悯这种情绪存在于你的身体中。” 她一边说,一边把罗夏摁在椅子上,她的阴影渐渐接近,而她的气味、吐息、温度与柔软占据了罗夏的全部感知。至少在这一刻,他的世界里满是她。 “你是我的,”她说, “我不准你偏离既定的道路。” 罗夏则在心里回答,当你仍有胜过我的智慧与力量时,我会暂且服从,并期待和你一起升的更高。 而在表面上,他屈从了,于是科西切满意的给他的额头烙下一个亲吻。女人敞开的衣领涌出甘甜的气息,他知道她在诱惑他,这女人总是充满欲望。 如果她提出了邀请,他会拒绝她吗?罗夏觉得自己或许不会拒绝,她带来的物质繁荣已经牢牢拘束住他。他至多在侍奉她的时候,把她脑补成凯尔希的样子,聊以自慰。 从这一天开始,罗夏被科西切软禁在切尔西区,他基本待在公馆里接受杜宾的操练与营养餐的迫害,晚上还得上科西切的学习班接受再教育,就连睡梦时间也要在漫宿探索。 他知道这有利于他的成长,但他心中有些许怨意,一种“我吃过的苦也要让后人们感受一下”的阴暗想法在心中产生……不,单单是搬砖、学习班和营养餐是不够的,他还要开发更多迫害未来手下的项目。 这样高压的、密不透风的生活里,罗夏只能自己找些消遣:首先,最治愈他的还是阿米娅, 他多希望某天晚上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的时候,阿米娅能变成兔耳美少女给他宽慰的拥抱, 他有许多愁苦、压力与天马行空,想连带着他头顶的夜空和信任的人一起分享。 不过,毛茸茸的阿米娅也很可爱,他把对方抱进怀里抚摸的时候,总能感觉清新的风吹进他的心灵。但阿米娅的脾气变得捉摸不定,以前他只要喂饱了它,它就可以任他摸的,而现在, 阿米娅有时很驯顺,而有时很叛逆,变得像他身边的女人一样反复无常。 第二个乐趣是晚餐之后他散步的时间,总能巧遇那位扮可爱的小姐,一个被科西切评价颇高的人,装起可爱来也有一手,这点让他感觉很有意思。 拉普兰德常伴她身边,那一晚被两人默契的遗忘了。他是不殷勤的追求者,而拉普兰德则是旁观者。每天用来消食的散步中,天气、娱乐、新闻和八卦占据了全部的时间,庸俗却不可或缺。 第三个乐趣在于梦中,罗夏怀疑星极有什么秘法,她每晚都能精准的降临在他附近,然后迅速找到她。她带他完全的行走在梦中世界,同时为她可以回答的问题提供答案。 “你问我东区的怪病是不是我所说的世界末日?”星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天之后, 你被你的导师软禁,杜宾白天去训练你,而在其他时间,她、暴行、我被指派了各种安全但琐碎的工作,我们被有意的排斥出这件事和那片地区,没有时间独立调查。” “导师说这可能是虚界的司辰戴冠之孳入侵现实的前兆,但她又不允许我插手这件事,理由是我仍有怜悯之心。” “如果是戴冠之孳,那么东区的感染人数将会变得非常恐怖,一个感染者可以化作他新的肢体,一个感染者可以传播更多感染者,于是他就有了更多的肢体,进一步的传播。” “东区的病例并没有出现人传人的情况,所以不是戴冠之孳?他只是被导师点出来背锅的……但是为什么?她骗人有什么好处?” 星极摇摇头:“罗夏,你听过狼人的传说吗?” 起源篇 10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关于狼人的传说,有的狼人曾为人类,却因犯下罪行化身为漂亮的母狼, 每当夜晚降临,荆棘攀附缠绕狼人的身体,狼人伤口流血不止直到天明; 有的狼人传说是吸血鬼的宿敌,在黑暗的世界持续着以世纪为时间单位的战斗;有的狼人则来源于尸鬼的突变,他们诞生于尸鬼的噬咬,却比吸血鬼更加高级; 有的狼人可化身人形,随着商人周游诸国,并和商人结合,生下下一代小狼,重复母亲当年的道路。 也有些狼人来自人的嬗变,当她们被狼人抓咬的时候,伤口里渗透的魔力会把她们转化成新的狼人,狂野,但对转化之前的亲人们有一种狗一般的忠诚,并且充满欲望。 关于狼人的传说太多,罗夏不知道星极说的哪一个,于是问道:“你指的哪一个?” “常有这样的传说,在封闭而荒凉的村庄之中,狼人伪装成村民,他们白天像人类一样活动,而晚上则去真正的村民作为猎物。 村长把女巫、守卫、猎人、预言家、村民与伪装成村民的狼人集合起来,相互交谈,相互辨识,试图推理出谁是狼人,投票把它驱逐出去,或是用毒药毒杀。” 罗夏摩挲下巴: “听起来很像游戏,如果狼人夜晚能够杀人的数量受限的话,那么在白天他们会试图误导村子里的人,把不是狼人的人当做狼人推出去挨打。” “是的,不止是如此,狼人可能第一天白天就会主动宣称自己是预言家,从而迷乱村民们的视线,把握话语权,并且寻找真预言家、女巫、守卫、猎人等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人物的破绽。” 罗夏看向星极,迟疑的说:“你是说,我的导师就是一张悍跳的狼人牌?” “难道你觉得她很像灯秘术师吗?在我看来,她是获取了灯的部分知识,披着灯外皮的 X 准则秘术师。” “她是我的导师,并且于我有恩,就算她骗了我,但她还在继续传授我知识的现在,我没有理由反对她,那会断绝我走的道路,毁灭我的希望。” 罗夏想了想,补充道: “当然,我不会盲信于她,也不会盲信于你,你未必是预言家的角色, 而她则未必事好心的导师,我只相信我自己。” 星极摇摇头: “你试图寻找一个平衡,但在狼人的游戏里,平衡是愚蠢的。最后,你会发现自己非得要站一边才能取得胜利,胜利意味着存续,存续才能实现愿望。” “很遗憾,我只站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边。导师有疑点,但你的说法也不能让人信服, 所以我会暂且观望一下。” “希望你观望的时间不会太久, “星极伸出手来, “即便你不信我,我们仍然是朋友,对吗?” 罗夏不知道何时和星极成了朋友,但和一位美丽的小姐成为朋友是他无法拒绝的事情,所以他抓住星极的手,那手温暖却不柔软,属于剑手的手茧给罗夏的手心带来钝痛。 他们明明是在梦中相会,但真实的触感却让人忘记了置身梦中的事实。 彼时,罗夏立在林中之井的旁边,这是星极建议他来的地方。按照她的说法,林中之井的东西以一定周期更替。今天涌出的是“活力”,这力量驱散了罗夏灵魂里的疲惫,令他身体充满了朝气,好像饥饿的人饱餐一顿,好像头脑风暴之后的人吃了一块巧克力。 星极解释道: “林中之井是两位司辰丝绒与赤杯共同的圣地。丝绒的领域是心与蛾,而能够增强人身体素质的‘活力’就属于心之准则的范畴。 杜宾之所以安排你搬砖,并不是想要通过繁重的劳动锻炼出你病态且充满隐患的强壮,而是通过繁重的劳动刺激你的身体产生‘活力’。 ‘活力’能够治愈你的疾病与伤口,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且长寿,因为它属于心之准则,而心之准则是存续的象征。” 罗夏突然想起来,星极一直很在意世界的存续,在意自己的存续,那么她身体流转的三种力量里,除却表现出来的刃之力外,剩下两个里大概率有一个是心。 他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如果星极想说的话,她之前一定会说出来她掌握着什么力量,但她不说,就证明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配合的装作不知道,脸上一副受教的表情。 随后,星极带他前往下一个地方,为了防止在黑暗的林地走散,两人在黑暗里同时把手同时伸向对方,在触碰到对方指尖的同时慌张的分开,又为对方的体贴和同样的想法感到高兴, 于是他们的手慢慢靠近,星极抓牢了罗夏的手,罗夏也抓牢了星极的手。 握手是寻常可见的,但在这样的环境里,罗夏觉得握手具备了特别的意义:手与手的交握象征着两人命运的连接,他们可以分享枝叶剪影分割的天空,分享黑暗的林地,分享从枝叶渗出的光芒,分享飞蛾时隐时现带来的惊奇,也分享一道纯白的门。 “林地在严格意义上不被算作漫宿,它只是漫宿的外围。每个人一生至少都会有一次在梦中来到林地,只是绝大部分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置身于奇妙的世界,于是他们便与神秘无缘。” 星极指着一道破旧的小门说: “进入这里之后,才是真正的漫宿,你才真正意义上的开始探索这片神秘的世界。” “那些东西呢?” 罗夏看到有成群结队的人进入漫宿之中,可是那些东西绝非人类,他在林地中遇到的人类从没有如此冰冷而呆板的。 星极回答:“他们是亡者。” 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所有的亡者都从这里经过吗?” “除却留在世间的亡者,所有人死后灵魂都会来到这里,在一个叫刀刃阶梯的地方接受考验,通过者将加入侍奉司辰残阳的行列,而失败者则失去高度,一直向下坠落,坠落到虚界, 达成真正意义的‘死’。 但是,即便在虚界也不是绝对意义上的‘死’,有方法通过虚界回归漫宿,由死转生,但有过这种经历的生灵到底定义成活人还是死人,尚不明了,或许该说他们位于生死之间比较合适。” 罗夏原本对复活凯尔希的渺小希望一下子被放大了,无论凯尔希有没有通过考验,他都与她再相见的可能性。而因为过于激动,他的梦境开始崩塌,一下子坐了起来,闹出的动静把阿米娅也惊醒了,它不满的从窝里窜出来,蹦跳着跳到罗夏床上,撞向他的胸口。 “抱歉阿米娅,把你吵醒了……不对,我干嘛要和一只兔子说抱歉。” 罗夏感觉自己有些好笑,或许是他寂寞了太久,竟然真的把阿米娅当做了人。他双手托住阿米娅举过头顶,对它说道:“不过,也只有你不会催我工作了。” 他把阿米娅放到一边,从被窝里钻出来。阿米娅耳朵竖起来,一下子窜下床回到自己窝里暗中观察,好似看到了什么怪物。罗夏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裸睡的习惯之外,他也没什么值得阿米娅害怕的,何况阿米娅过去也不曾介意。 当科西切得知他已经触碰到纯白之门的时候,罗夏得到了一份惊喜:仅此一天,他过回了正常的生活,不必在搬砖项目上累的汗流浃背,手臂胀痛,不必去吃降低士气的营养餐,当吃到喜欢的牡蛎与重油重盐烹制的肉类后,他隐隐产生想哭的错觉。 明明是一次私人的会餐,科西切却特意换上了晚礼服,红色的长裙把她裸露的双臂与脖颈衬的越发雪白。她的头发也经过了精心打理,脸上画了美艳却不轻佻的妆容。镶嵌着珠宝的高跟鞋点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抬起头来,杯中的利口酒冒着气泡,罗夏其实更喜欢可乐,但他也明白,可乐在这种场合只会破坏气氛,所以他也举杯回应。 “类似的庆祝会有三次,第一次在你发现纯白之门的时候,那是世俗与神秘真正的分界线; 第二次会在你通过牡鹿之门的时候,那代表你成为一位通晓者,也就可以真正称呼自己为神秘世界的一员;第三次会在我们携手通过孔雀之门的时候,我们将脱胎换骨,抛弃旧的自我,重塑己身,超脱于世俗之外。 现在,你看到了纯白之门,这是你迈出的微小一步,却是你人生里迈出的一大步,这是你人生美好的瞬间,我愿意见证,记忆,并将之占为己有。 我为你踏出的这一步而感到心情愉快,也因为这一刻只有我和你分享而感到心情愉快。” 科西切喝酒,眼睛却始终看着罗夏,她的眼中充满风情。罗夏曾在她的注视下短暂的迷失自我,沉醉在美食、甜酒与获得尤物青睐的虚荣中,但灵魂里的光带来的不止是光明,还有冰冷,强制的平复了他所有愚蠢的快乐。 但他知道,科西切在诱惑他,其力度前所未有的强,他必须表现出匹配科西切态度的表现。 所以他掐了自己一下,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脸颊涨红。 “谢谢,我很高兴……你今天也很漂亮,非常漂亮。”他结结巴巴的说。 科西切用酒杯遮掩自己嘴角弧度的变化,听惯了各类华美的辞藻后,年轻人笨拙而朴实的话语也别有风味,就像一道开胃小菜。 “今天是属于你的日子,要不要来提一个愿望?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会帮你庆祝,最好提一些平常无法实现又是你一直渴望的愿望,这样你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能让今天栩栩如生。” “那么,我能要你一个吻?”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是个美丽的女人,我很……仰 慕你,如果能得到你的亲吻的话,应该很有面子。” 罗夏觉得科西切看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充满强烈的欲望,他知道今天必须得牺牲……或许称之为享受更为恰当。然而,对凯尔希的执着使得他不大愿意回应科西切的邀请,每一次回应都是背叛,但他必须回应。 所以,在所有背叛里,他选择了让他心理压力最小的一种:一个亲吻。亲吻既可以被解释为男女欲情,也可以被解释为祝福、亲情和友爱。 其实,这些只是罗夏说服自己的借口,科西切对他的欲求几乎已经是明示了,她之所以还没动手,是因为不想破坏自己的人设,好在两人的关系里处为较为优越的地位。 “这真是大胆的表白。”科西切说,“好啊,为了你的勇气,我想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我应该对你抱以宽松。” 真是虚伪,罗夏想,我自己也是。 罗夏站起来,他神情激动的走向科西切。科西切坐在椅子上,在仰头看着他之前,她抿了一口酒,于是罗夏与她对上目光的瞬间,他看到了她被酒液打湿的红唇,色泽水润,颜色犹如烈焰和玫瑰。 这时候,女人眼眸半垂,气息突然变得慵懒起来,就像是一只猫。罗夏俯身,右手轻轻按在她的肩头,手心手背被女人的肩头与长发撩拨。 科西切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触摸的时候,但她一点都不像那个年纪的妇人。他诧异的看向她,她则回以微笑,挑染的指甲点在他的锁骨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上,看起来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来“实现”他的愿望了。 他俯身,慢慢靠近,彼此的面庞在视野里慢慢放大,女人的眸子因他的影子而充满阴翳, 她迫不及待,但在外表上却十分镇定,紧张的反而是他。 他凑近科西切的嘴唇,但科西切却躲开了,他诧异的看着她,她却笑意更浓,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下压,把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他像只受惊的兔子,反射似的想要逃离,但科西切的手臂发力,把他定在原地。 于是,他和她的第一次亲吻,充满了利口酒的味道。 起源篇 11(78→77) 今天,罗夏和科西切的情事止于亲吻,在唇分之际,她变回了教主、导师与尊主,而他则变回了教徒、学徒与拉斯普钦,他们位列餐桌两段,杉木的影穿过玻璃,切割了餐桌,也切割了他们的关系。 罗夏被科西切弄得晕头转向,在接吻的时候,他曾以为自己征服了这个女人,或者被这个女人征服,一些本该在情欲和酒精的煽动下,会自然而然做出的事并没有发生。 她对他充满欲望吗? ——是的,她的欲望像即将喷发的苏威士火山,已然有了肉眼可见的先兆。他们已有三重关系,而她并不满足。 她有能力实践自己的欲望吗? ——有的,科西切可以徒手掰碎许多东西,又有精巧至极的力量控制,她又是这座公馆的女主人,而他在先战之前就已经屈服,她可以为所欲为,而他至多幻想别的女人来抵抗这将至的欢愉; 她有那么做吗? ——没有,她与他重新拉开了距离,什么都没有发生,仅仅是一个充满桃子味利口酒味道的吻,她冷却了,他们回到平常。 看到导师对自己的感情如此收放自如,年轻的学徒忽然又觉得他的导师存在是灯秘术师的可能性,灯是舍弃怜悯的理性,而肉欲与爱欲并不与理性排斥。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对我有恩。罗夏想,若她爱我,我就爱她;她真心为我,我将始终追随,协助她完成她的事业,尽自己所能去偿还恩情。 他们的情事虽然戛然而止,但这个吻改变了许多东西:罗夏的软禁被解除了,他得以重新参与到教团事务中,被科西切指派,与各位赞助人进行联络。 秘术师是一个小圈子,但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再加上伦蒂尼姆就有受控之火的背景,所以这里的秘术师格外多,而且职业形形色色:搬砖工人、医生、后浪、灵媒师、教士、舞蹈演员、大学教授、富豪…… 每位赞助人都性情古怪,其中最危险的人物名为苏洛恰那·阿摩伐舍,她经营着一家名为蜕衣俱乐部的夜总会,这夜总会既是退衣——源于其脱衣舞娘的内容,也是蜕衣——里边充满了追求蜕变的秘术师。 阿摩伐舍言语简练,精力充沛,目光炯炯,从不眨眼……最后一条把她和凡人分隔。罗夏有意交好这里的秘术师,又因为灯对于蛾的吸引,所以一位蛾秘术师和他成为朋友,谈到自家老板的时候,说她双唇冰冷,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罗夏把这个结局和科西切与星极分享,两者不约而同对他提出了警告,说那是一个不能招惹的人物。 科西切告诉他,蜕衣俱乐部的老板是昕旦——漫宿司辰,14 时执掌者的具名者。具名者与司辰的关系就像他和科西切的关系。 “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一名具名者,执掌 19 时的司辰制花人的具名者。如果司辰是神明,那么具名者就是半神。若她有那个意思,她能干掉伦蒂尼姆所有的秘术师而毫发无伤,这就是她的力量。”科西切说。 “伦蒂尼姆有几位具名者?” “七位,她们组成了一个叫丽姬亚俱乐部的圈子,每一位都在神秘世界有莫大的名声,她们中有人甚至比司辰还有古老。” “什么?!” 科西切则笑笑: “虽然名为司辰,但众司辰的来源却是不同:有的司辰诞生自辉光,再从辉光降临漫宿;有的司辰在人类还是直立猿的时候便已经存在;而有的司辰,却是在人类构建文明之后才飞升成神。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位司辰是狮子匠,他在距今 2300 年前飞升成神。也就意味着,她们中存在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 “具名者贵为半神,却热衷于在世俗的世界活动吗?”罗夏问。 科西切没有给出答案,而在梦里,罗夏与星极相会的时候他得到了答案。 “她们不是主动出现在世俗世界的,她们是从这里(漫宿)被驱逐出去的。”星极说。 “驱逐?为什么?” “因为她们犯下天孽,在获得了远超其他具名者的力量的同时,也触犯了漫宿的规则,所以被众司辰驱逐,而其他的具名者仍然居于漫宿。除非被召唤到现世,他们更愿意通过在世俗世界的代理人来影响局势的发展。” “天孽是什么?”罗夏问。 星极脸红了一下,小声说道:“男与女交合而诞下子嗣的行为。” 让一个女孩子说这个,罗夏也觉得怪尴尬的,但他的好奇心又想让他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讪讪的对视着,片刻之后星极说道: “天孽是漫宿的规则,哪怕高高在上如同司辰,仍 然要克制自己的情欲,以免触碰天孽造就灾难。” 罗夏迟疑的说道:“也就是说,秘术师没有子嗣?” “是的,秘术师没有血缘上的子嗣,所以导师与学徒的关系变得格外重要,它代表着神秘学意义上的父子关系。所有某种意义上,你的导师也扮演着父亲或者母亲的角色。” “没有……回避天孽的办法吗?” “除非你放弃追求力量,甘心在世俗的世界过往庸碌的一生,那样你可以平常凡人的一切喜怒哀乐,但你的喜怒哀乐也仅限于凡人的程度。” 罗夏对突然绝后这件事有点受打击,因为之前二十年的穷苦生活,使得他比其他住在切尔西区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渴望拥有自己的后代。 结果,今天他被告知秘术师生孩子就会触碰天孽,被漫宿司辰重拳出击。强大的半神们哪怕触碰天孽也可以在凡间逍遥快活,而他这种刚摸到纯白之门的萌新被漫宿拒绝的话,那么他连给科西切舔脚的资格都没有了。 另外,如果非要有一个妈妈,罗夏更希望那个妈妈是凯尔希,而不是科西切。他对除凯尔希以外的人做他妈妈有种天然的抵触。 为什么凯尔希就可以呢?大概是因为他在最落魄的时候,她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正确的伸出援助之手,仅仅用油炸土豆和鸡肉汉堡的微薄代价,凯尔希就换来了他的忠诚,而在其他时候,他每一次出卖自己的时候从不廉价。 不过,罗夏的心态平复的很快,因为他在之前已经出卖过更珍贵的东西了。人真是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只要迈过最初一次的心理障碍,那么接下来重复类似的行径,阻碍就会一次比一次少,所以失足妇女难以挽救,瘾君子总是再犯,而犯罪分子监狱梦回故地稀疏平常。 绝育就绝育吧,凯尔希的年龄,大概已经生不了孩子了。所以,无论能不等救回她,除非我移情别恋,不然我都不可能留下后代。罗夏想。 好奇让他追问了一句,他说:“那么说来,秘术师一直单身,自己解决生理需求咯?” 星极回答: “自己解决,或者男人与男人交合,女人与女人,以及跨物种的交合……这些行为都是被鼓励的。你的导师就有一个同性情人,她包养了一个很有名的歌剧女演员,对外宣称是朋友,然而她们的关系在社团内人尽皆知。” 怪不得她在私人会餐的时候戛然而止,只停留在和我接吻的程度。罗夏想,导师对男人有欲望,但她更想要力量,所以她一定会想要进入漫宿,进入漫宿就不能睡男人,但她又很想睡, 毕竟她现在还没有在漫宿定居。她时而充满诱惑,时而冷酷无比的态度正是内心的挣扎。 想到这里,他对科西切的戒备又少了一些,甚至有些同情导师。导师的同性恋人并不能满足她,所以她才会来他这里“解渴”。 罗夏和星极踏入了纯白之门,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嘴巴消失了,但星极的嘴巴仍在。他发不出声音,所以惊恐的看向星极,用视线传达“为什么我们不一样”的意思。 “穿过纯白之门的人会失去言语,但总有办法让人回避这一条规则。很可惜,你没办法用这一条规则。” 星极抓住罗夏的手臂: “冷静一下,你可以想象,你在心里对着我说话……‘见鬼,这地方还搞加密通话’,你刚才是那么想的,对吗?” “你能看穿我的想法?!”罗夏想。 “不,你只是相当于在公开频道公布了你的心声,而我接受了而已。”星极指了指自己, “你 仔细听,听我在想什么。” “辉光是一个疑问,飞蛾总以肯定作答,丝绒总以否定作答,从来如此。” 罗夏惊奇的听到了星极口齿清晰的表述……哪怕星极没有开口说话。好奇心让他忘记了礼貌,他好奇的靠近星极,伸手想要研究她到底用什么发声器官发生,星极捂住胸口后退一步, 她的金属束腰与剑柄碰撞所发出的声音,让罗夏从研究的狂热里苏醒过来。 他激动的想要解释,但没有嘴巴的他发不出声音。他气的跺脚,终于想起星极之前说过的心灵通讯。 “我真的很抱歉。”他想。 “幸好是遇到了我,”星极勉强笑道,“如果是杜宾,你大概要吃苦头了。” “我只是想探究,这种心灵通讯的原理是什么。” “在这个梦中世界,存乎想象的事物具备力量。” 星极递过来长剑,罗夏接住挥舞一下,没能吃准重心的他感觉自己手腕发出了不友好的信号,星极继续解说道: “你看,我们是在做梦,却能像在现实里一样交谈,挥舞武器,感受疼痛与快乐,甚至彼此接触的时候也会回馈和现实一样的触感。 这就是想象的力量,它让不可能带进梦里的东西在梦里具现,它让灵魂之间的接触具备实感,它让不可言说话语的我们自由的在心中交流。” “想象的力量?” 罗夏试着闭上眼睛,模仿导师展示过的法术,让冷冽又灿烂的光芒聚敛于眼中。几秒之后, 他睁开眼睛,现实里他暂时还不能施展的法术在这里做到了,星极反射似的用手掌挡住自己的眼睛,但罗夏的光芒穿透她的手掌,点亮她的视野,留下一片晕眩。 见鬼,我被一个新手迷晕了? 星极作为一个老手,面对萌新却如此狼狈的事实让她有些羞耻。她气鼓鼓的看着罗夏,表面上是生他的气,其实心里埋怨的是自己。 而罗夏呢,他只是想试试他的想象有没有力量,结果星极被他定住,脸上一片呆滞的结果把他吓了一跳。他有种预感,既然灯的力量能把人晕眩,那么掺入别的准则的力量后,是否就可以影响被晕眩的人的精神? 若是世间真有这样的法术,简直里就像传说里的妖僧一样。于是在心里,罗夏为他构想的法术命名为“银色妖僧拉斯普钦”。 星极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你能理解了为什么大部分到访过漫宿的秘术师,都会狂热的追求飞升进入漫宿吧。哪怕你这样的萌新,在漫宿都能施展灯的高阶法术,而对那些老手来说,漫宿能切实的让他们体会拥有力量的感觉。” “现实里做不到吗?” “现实不够神秘,所以漫宿的居民降临现实之后,他们的神秘流失的很快,自然力量就会以极为夸张的速度下滑,最后倒退和定居在世俗世界的秘术师五五开的水平。” “这么看来,丽姬亚俱乐部的那七位半神被流放到世俗世界,是一种很严重的惩罚。” “是第二严重的惩罚,司辰对付触碰天孽者有更严重的惩罚,他们乐于树立一群典型,警告后来者不要触碰天孽。” 两人说着说着来到一个被华丽布幔装饰的小屋前,星极介绍道:“这里名叫睿智骑士小屋, 曾有一位长生者在此停留,而当他晋升为具名者‘圣贤骑士’之后,便离开了这里,由一位特殊的居民接手这里。” 如同罗夏刚才晃瞎了星极,他一开门,两眼放光的女人也把他定在原地,现世现报来的不要太快。星极噗嗤一声笑了,给女主人和罗夏做了相互介绍。 这人名为特蕾莎,是一位灯之长生者。如果罗夏走这条道路,他会首先通过牡鹿之门成为通晓者,而他最终能够漫宿塔顶的三尖门之后,便拥有了留在漫宿的资格,那时候他就是一位灯之长生者。 如果说司辰是神明,侍奉神明的具名者是半神,那么长生者就是神仆或神民,对于罗夏这种萌新来说,长生者也是很厉害的存在。 “这位男士因为爱人已死,灵魂前往漫宿,所以他立志攀登神秘的世界,以求与爱人的灵魂相遇,把她带回世俗的世界,过上幸福的生活。” 星极的介绍大体没错,但所有正确的部分拼接起来,就把他塑造成了痴情的奇男子,而罗夏自认自己不是这样的,他追求力量当然是为了凯尔希,但也有内心的私欲和其他人的干涉在里边。 特蕾莎却露出深受感动的表情,她急切的、不礼貌的追问罗夏与凯尔希生活的细节。罗夏捱不住她的热情,把所有不涉及隐私,能够和陌生人讲的部分说了出来。 特蕾莎听完之后,变出一块布料擦擦眼镜,她戴上之后眼神恢复了清明。她说道: “和你一 样,我和我的爱人也饱受相思之苦,所以秘术师饱含血泪的爱情故事总能触动我。” 罗夏恍然大悟,怪不得星极要用那种方式来介绍他,原来是为了让特蕾莎女士产生共情。 特蕾莎为他斟满一杯酒,了解到他的导师是科西切后,继续说:“那个人野心很大。” “导师想要成为具名者,这里的半神。”罗夏回答。 “十个秘术师里有九个想要爬到具名者的位置,而野心最大的甚至想肉身成神。”特蕾莎指了指自己, “然而,光是成为长生者这一步,我们就犯下了如此多的罪孽,那么从长生者进一步到具名者,你的导师又要为之牺牲什么,你又要为她牺牲到哪一步?” 罗夏沉默了片刻说: “她保障了我物质的繁荣,教授我神秘的知识,引领我变得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强。我知道她没有说出所有的事实,但我为了报恩,我会为她牺牲……在我自己能接受的范围里。” 特蕾莎对星极无奈的摇摇头,星极也以苦笑回应,她们看罗夏就像在看一个大号的傻子, 因为他在用良心思考问题。而在秘术师的世界,良心是一种束缚,只有毫无良心、行事没有下限的秘术师,才能以骇人听闻但切实有效的方式加强自己的力量。 随后,特蕾莎演示了如何利用亡灵科学排班,采取 007 制度工作的管理学技艺。罗夏看了之后深受感动,暗中下定决心,如果他将来管理一号班子,他一定学习特蕾莎女士的先进管理经验,让活人如同亡灵一样工作。 酒水、美食、歌舞都被特蕾莎透过想象变出,虽然没有嘴巴,但罗夏还是感觉这酒水的滋味胜过他在世俗世界任何品尝过的佳酿,他现场模仿特蕾莎,也试着变出美味的食物,却只变出了红豆豆浆和碳烤杀虫腿。 “存乎想象的事物具备力量,而想象牵扯到认知,所以当你想要尝试制作食物的时候,你心里想做什么是一回事,到你内心里渴慕的食物却是另外一件事。” 特蕾莎解释之后,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两项食物说: “我知道豆浆来自东方,我去东方旅行的 时候,那里的食物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从未见过如此节俭的利用原材料加工尽可能多的食物的方式。 可惜的是,东方的秘术师有一种叫做辟谷的说法,他们为了修炼而间断性的进行禁食活动, 无福享受那片土地上美妙的食物。” 罗夏有些怀疑人生,当秘术师绝育也就算了,就连吃饭……等等,如果能戒掉似乎也不错, 他已经被杜宾的营养餐迫害到对食物产生了厌倦。 “不过,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特蕾莎问。 “啊,那是碳烤杀虫腿。”罗夏解释道,“沙虫是一种怪物,但它比普通的虫子大的多。根据老人的说法,是很久很久以前,罗马人占领这里之后派人去挖矿,结果挖出来不该挖出的东西,那里边钻出的东西就是沙虫。 不过,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如果那东西那么厉害,罗马人就不会坚持到 5 世纪从我们那里离开。” 碳烤杀虫腿成为三人的饯别,这一次,罗夏醒来的时候感觉胸口有些闷,他原本以为是阿米娅在天气转凉后跑到暖和的地方睡觉,但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胸口放着一本笔记本。 他拉开窗帘,借着晨曦的光芒开始翻阅,笔记本上特蕾莎·加尔米耶,让他得知这是来自特蕾莎的馈赠。 秘史准则的秘术师认为,历史是时间留给世界的一道伤口,而特蕾莎的馈赠恰好记录着世界的伤口。常识里的历史被颠覆,以神秘世界的视角,几乎所有被记载的历史都有了颠覆性的演绎,而那些没有被载入史册的历史,则开拓了他的眼界。 罗夏找回了识字之后第一次从学校图书馆借阅故事书的乐趣,那故事书名叫《爱丽丝梦游仙境》,讲述一个小姑娘在另一个世界展开冒险的故事,三月兔,疯帽匠,柴郡猫,扑克兵与女王……那些怪诞的人物与他们怪诞的故事令他着迷,而今,他重拾在故事里享受神秘的乐趣。 从这一刻开始,整整一个白天,他不吃不喝,顶着一头鸡窝如饥似渴的阅读着世界的伤口。 女仆前来叫他起床,他不闻不问;阿米娅被饿醒之后咬着他的裤腿要吃的,他也顾不上;杜宾在搬砖教室等了十几分钟,因为他的不守时而勃然大怒,找暴行要来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对门口的动静也不曾机会。 三个影子钻入房间,但罗夏不闻不问,而他某种古怪的癖好使得他对三位女士释放了开幕雷击。看着他雄厚的本钱,杜宾鼻孔里喷出不屑的“哼”,暴行捂住眼睛,而科西切则抚摸脸颊微笑着。 罗夏对自己走光的事实浑然不觉,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自闭孤儿,对于客观存在的世界反应迟钝,并任性的要求他们屈从于自己的渴望。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杜宾当时就举起鞭子,她是从军队退役下来的,在军队里,她学会了把士兵训练到迎着机枪排队冲锋的方法。 不过,杜宾扬起来的手腕被科西切抓住了,她看到罗夏正在看的东西,露出怀念的眼神, 对杜宾温和的说: “看,他这不是在好好的践行灯之准则吗?想来,你已经不为他灯秘术师的资格质疑了吧。” “他是女士宝贵的学徒,学习知识虽然重要,但那知识会对身体产生负担,因此他需要用野蛮的体魄来驾驭那些知识,所以我很担心他的状态。” “真意外,我还以为你讨厌我的学徒呢。”科西切说。 “我只是公事公办。” “那么接下来,我要你陪我去办一件公事,K 氏发来联络,动员伦蒂尼姆的秘术师前来商讨这一问题。” “仅仅是商讨?” “东区从去年秋天到现在一整年的时间,因这种病死去的人数能统计到的只有三位数,远没有伤寒夺走的性命多,你觉得其他人凭什么在乎?” “那么,是去商讨什么?” “如果这种怪病继续蔓延的话,会不会影响到祭品的质量?K 氏已经确认,对一切疾病都有效果的‘活力’对这种疾病效果有限。” 科西切看向暴行:“至于拉斯普钦,他就交给你了。按照进度,他傍晚大概能看完这本书。 如果 19 点他还没出来的话,你就直接把他打醒,摁着他的头吃完营养餐后丢去搬砖就可以了。” 暴行忙不迭的答应:“哎,好……也就是说,女士你今晚不回来了?” “又要避开防剿局又要和那些滑头周旋,哪有那么快。如果有客人拜访的话,能推掉出推掉。” “好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罗夏读完了全本,他吞了口口水,用以浸润自己干燥的几乎要喷出火焰的喉咙。这时候暴行准时把门打开,这次她有备而来,闭着眼睛把一件衣服丢了过去,大声说道:“醒醒,该吃饭了!” 暴行的声音没有惊醒罗夏,但她惊醒了阿米娅,已经与大兔娘混熟的小兔子爬上桌头柜, 摁下闹钟上方的按钮,刺耳的声音终于让罗夏脱离了自己的世界。 “中午好,暴行,今天是你来叫我吗?”他说。 “现在已经是晚上 19 点了,”暴行飞快的看了一眼,扭过头去说, “在你和我说话之前,你 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处于一种特别……下流的状态。” 罗夏低头,呆了两秒后急忙回身去穿衣服,暴行在下次等他,几分钟后,脸上还带着水花、 依然顶着鸡窝头的罗夏坐在她旁边,迫不及待要分享他的见闻。 “唉,先等等,你这个鸡窝头我看不下去了。” 暴行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梳子,压低罗夏的脑袋,因为位置的原因,她对上罗夏的头顶,而罗夏对准了她丰盈的胸口,随着她的动作抖动着。 健全的男性会产生心动的感觉,而罗夏的健全时间更短一些,因为他想起了星极关于秘术师绝育的说法。 “暴行。”他低声说。 “怎么了?” “我昨晚进入纯白之门,那里有一位灯之长生者招待我。在那里,我得知秘术师进入漫宿是不可以诞下子嗣的,这也就意味着目标是追求更强的力量的话,就默认了自己的绝育。” “我知道,从东方走到西方,我只看到了自私自利者在修仙,在飞升。无论是哪个想要更进一步的秘术师,都只管着自己啊。” “你是知道这个选择的代价而选择更进一步吗?” “我知道代价,所以我不准备更进一步。只要留在这里,而不打算定居在漫宿的话,漫宿的天孽就无法影响到这里,我就能享受比凡人更长时间的幸福。 我力气更大,我人脉更广,我的寿命更长,而且衰老的更慢。拥有了这些要素,以普通人的标准而言,我的人生一定是幸福的。” “不会遗憾吗?曾有更强的力量在远方呼唤你,你曾有机会取得不再为寿命而烦恼,在漫宿,哪怕我这样的人都可以施展高阶法术。” “我取得力量是为了拥抱幸福,如果拥有了力量却没有幸福,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真羡慕你能活的那么坦荡。”罗夏嘟囔道。 “如果你想的话,现在还不晚,连带着科西切女士一起留下,我守着你们,就像最忠诚的猎犬守护着接纳它的家庭,我们的生活一定幸福美满,我们可以一起让家族变得繁荣。” 暴行的幻想勾起了罗夏一秒钟的幻想,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吃软饭,这生活大概真的很理想吧。 然而有一个重要的人不在这里,如果非要描绘他理想中的生活的话,那一定是他和凯尔希, 以及二十个女孩子住在一个大房子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无论凯尔希是想继续在东区继续自己慈善性质的医疗事业,还是从更高的层次践行自己的理想,他都愿意陪她。 不过,且不说凯尔希能不能捞回来的问题,他就算变成人渣,也不可能给她戴二十顶绿帽吧。 想到这里,罗夏笑了起来。暴行不明所以,但看到罗夏很开心,她也笑了起来。转身侧对罗夏之后轻声说: “不过,我是认真的追求平庸但安稳的生活,我希望我重视的人也能获得这样的生活。” 她偷偷看了罗夏一眼,眼神里充满期待。然而不是每一份好意都能获得肯定的答复,所以这世间伤心人总是那么多。 “吃饭吧,”罗夏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饭凉了就不好了。” 起源篇 12 罗夏虽然还是处男,但导致他处男的因素是贫穷、自卑与过度的自我主义,所以他并不迟钝,自然能发现暴行对他寄予的情愫。 或许对暴行来说,她渴望的安定生活里他是个合适的人选,而在他向上攀爬的生活里,她是渐渐被抛下的人。如果暴行没有继续攀爬,而是仅仅享受秘术带来的便利,那么他们注定渐行渐远。 但是,如果暴行不准备飞升进入漫宿的话,这意味着他在世俗世界与她的结合并不触碰天孽,他完全可以在世俗世界留下子嗣后,再前往漫宿寻找凯尔希。 只需要一个谎言,一段不长的时间,一份虚假的爱,他就能收获肉体的欢愉,让这个流转着刃之力的美丽且强壮的女人受孕,生下健康的后代,把他的血脉传承下去。 罗夏被自己阴暗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拍拍自己的脸颊,把这令他恐慌的念头驱散。这想法在太过下作,而他竟有那么一刻,思考让它成真的可能性。 更悲哀的是,他灵魂里的光芒又明亮了一分,这并非正道的光,因为阴谋、谎言、背叛也可成为它的燃料。 为了不让自己恶意的利用暴行的感情,他目不斜视,专注于自己的食物卷心菜果蔬沙拉配蘑菇馅饼,毫无疑问,这是暴行亲手做的晚餐。 “很好吃,”他评价道,“有种亲切的感觉。” 暴行因为被软性拒绝的事实有点沮丧,她勉强笑道:“像妈妈一样?” “是在手头食材有限的情况下,竭力创造更美味的食物,进而可以说是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能做出这样的食物又是我认识的人,只有暴行了。” 罗夏三两口吃完自己手里那份,又喝了一大口汤把食物送进胃里。他站起来准备回去继续学习,可是暴行却抓住他说:“你白天没有搬砖吧。” “呃,对,一整个白天我都在看书,秘史类的密传虽然没有可以学习的法术,但它的趣味性很高,让我想起看《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岁月了。” “但是你没有搬砖,对吗?” 罗夏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他看向暴行,暴行虽然在微笑着,但她的笑容令人胆寒。他吞了口口水问:“有什么问题吗?” “科西切女士临走之前嘱咐我,让我督促把今天的搬砖工作补上,之前我还在犹豫,觉得拉斯普钦你那么累,再折磨你是不是不太好,但看到你那么精神,我觉得肉体的锻炼可以继续了。” 你这绝对是报复吧! 罗夏无奈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服从暴行的安排。他和暴行的力量差距太多,哪怕认真反抗,也不过是让暴行把他拖进搬砖教室多花几秒钟的功夫罢了。 如果能用这微不足道的代价让暴行消气,维持两人的友谊,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事是有利的。所以他乖乖的来到剑术教室,如今这里堆满了砖块,也就变成了搬砖教室。 暴行的气消的很快,当罗夏例行训练结束后趴下来的时候,暴行并未像杜宾那样用恐吓的方式催促他起身,而是把他拉了起来,推进浴室。 搬砖让他腰酸腿疼,但名为“活力”的力量修复了他的身体,让他一天比一天强壮。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个月的时间,他原本消瘦的身体与营养不良的肤色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而眸子变得明亮,就连发际线……好吧,发际线是唯一没有改变的东西。 “活力”唯独在发际线这点不起作用,让罗夏有点伤心,从接触神秘世界到现在,他的发际线已经向上挪移了 1mm 左右,可以预见,如果他继续行走在这条道路,他的发际线将会升的更高,亦如他本人升的更高。 在他洗澡的时候,天空骤然降下大雨,寒冷的空气从上方排风扇的缝隙里渗入。他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大概是被科西切雇佣的仆人们忙着封闭门窗,为外面的盆景盖上塑料布。 罗夏泡澡的时候喜欢静谧的世界,那样他可以不受干扰的幻想,幻想种种美好的一切让自己放松,当嘈杂声从门外传来的时候,他被拉回了现实里,结束今天的享受。 今夜罗夏的梦里没有星极,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自己跑到果园里吃了许多好吃的、 但是叫不上名字的水果,这滋味从梦里留存到现实,让他遗憾的咂咂嘴。 他下楼的时候看到洗衣女工端着有泥点飞溅痕迹的长裙离开,便知道他的导师回来了。果不其然,科西切坐在她的会客厅里,望着阴沉的天空,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招手让罗夏进来。 空气里有咖啡的香味,科西切端起咖啡,很快,她与罗夏的唇齿都充满了咖啡的味道。 “糟透了。”她说。 “导师,你是指什么?” “天气,还有昨天的聚会都糟透了。 “科西切用略带恼怒的声音说,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 防剿局的人突袭了作为聚会场地的圣亚割妮医院,康妮·李那个疯子竟然在出入口放置炸药爆破。” 看的出来,防剿局的执法行动让科西切有些狼狈,不然以她的习惯,她绝不容许衣服上沾染一片泥浆。 他翻开今天的报纸,果然发现了发生在圣亚割妮医院了的不明爆炸。那医院以截肢手术和对医闹患者重拳出击闻名伦蒂尼姆,但背后则是一个憧憬启之司辰,凌晨五时的执掌者蚁母的秘密教团。 因为他们给病人留下的伤口实在太多了,而伤口在蚁母的教义里拥有特别的意义,因而他们引起了防剿局的注意,一番激斗之后,他们从伦蒂尼姆的舞台退出,却在医院里留下诅咒。 那诅咒在接触受害者的时候,受害者会感到异样和恶寒,之后便恢复正常,让受害者以为自己因为环境而产生了错觉。实则,那诅咒缓慢的、让受害者无从抵抗的方式让受害者的身体衰竭,成日成夜做着噩梦,至多不过一年,受害者就会因为身体虚弱死于各种并发症。 罗夏不用担心这种诅咒,因为灯之力或者心之力能够对抗它。或许,这就是科西切被邀请去的原因,毕竟在一个充满诅咒的地方,有一位灯秘术师将是保险。 不过,防剿局显然知道如何对付秘术师,他们极力避免在医院内部狭小的空间战斗,除却有限的精英猎人,剩下的警探们面对秘术师和他们雇佣的战斗专家没有任何优势。 那个叫康妮·李的用炸药爆破出口,逼得秘术师必须突围,在开阔地带作战,那样警探们手里的枪械面对持有刃之力的战斗专家们就有了一战之力。 “康妮·李就是个蠢蛋,”科西切到现在仍然愤愤不平,“她如果能把她抓捕秘术师的热情用到钻研秘术上,那么她此刻多半是个长生者了。” “她很厉害?” “你可以这样理解,拉斯普钦,你是个医药公司的三把手,你每天批改文件视察车间参与公司决策就用了十一个小时,其他琐碎的事情又占据了 7 个小时的时间,你每天只睡六个小时, 从不做梦,对我们这边的世界一无所知。 但你的战斗力和学徒级的刃秘术师相当,而且你还能豁免部分秘术的伤害,使得其他人和你打的时候总是出现下一招马上就能解决你,但各种偶然因素让对手出现失误,你总能逃出生天,然后叫来一百个好兄弟群殴敌人……这样的对手你喜欢吗?” 罗夏摇摇头:“这样的幸运儿作为对手有些……恶心。” 科西切又幸灾乐祸的说道: “听闻她是防剿局里接班局长呼声最高的人,不过防剿局在她的领导下,大概要真的完蛋了。” “为什么这么说?” “她适合在前线指挥,战斗,或者作为政治家为自己大把捞钱,但她不适合管理防剿局。 防剿局不为了盈利,不为了杀人,不为了制裁犯罪维护社会风气,他们是漫宿的具名者们与长生者们,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在世俗世界人为设置的障碍。” 罗夏不知道科西切这番话里有没有偏见,比起防剿局的未来接班人,他更关心其他问题, 问道:“他们邀请你去开什么会?” “东区怪病的议题,基于某些原因,我们需要从东区补充人口。如果人口中混有得了怪病的病人,这将为我们的事业造成很大的麻烦。” 罗夏不无惋惜的说:“可惜没开成啊。” “其实,我猜参加会议的秘术师并不关心东区人民的死活,他们只是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我们曾有机会控制这场怪病……的确有些可惜。” “不能再开的会议……难道是防剿局抓住了参加会议的人?” “不,我们把雇佣兵当做炮灰,舍弃他们之后从密道逃生了,让会议无法再开的是其他原因:是谁出卖了我们?” “难道有人故意透露给防剿局,好打压竞争对手?” “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秘术师之间本来就冤家多过朋友,而这次走漏消息加剧了我们之间的不信任感,在短期内没人能主办第二次聚会。” 科西切看向昨夜被雨水击坠的霜叶:“冬天又要到来了。” 冬天的确到来了,科西切把部分事务交给罗夏来打理,罗夏操持储备一个冬天和接下来的春天所需要的一切物资,把手头的钞票挥洒出去,兑换成黄金或者其他一切保值的东西在家中储存。 当然,最大宗的货物是粮食。科西切不缺吃喝,但她知道大萧条将至之后,工厂关门,很多失业的人们连价格暴跌后的农产品都买不起,而手握粮食的她就可以给予他们救济的恩典, 而救济将转化为她的声望。她的声望越高,救济的人们越多,防剿局对她下手的难度越大。 科西切把慈善当做保护衣,而罗夏觉得这行为终究对受救济者有利,便尽心竭力的去做这件事。同时,他修改了家书,提醒他们节俭度日,终于借助他人把信和汇票送了出去。 他家有地耕种,在大萧条时代大概勉强不会饿死,但农产品暴跌对于他家的伤害还是很大的,这意味着他们断绝了收入,罗夏真心祈祷他寄出的钱能被妥善利用,帮助家庭成员度过难关。 除却季节上的冬天和经济上的冬天,罗夏在秘术上的道路也迎来冬天。圣亚割妮医院的爆炸被定义为恐怖袭击,又因为干啥啥不行,八卦第一名的《太阳报》率先进行的报道,使得公众对于伦蒂尼姆治安问题表示担忧。 在社会压力之下,苏格兰场的无用警察们行动起来,加强了对城市的管控。防剿局不准备与同行分享神秘知识,但他们却乐得利用兄弟单位的人力资源,罗夏哪怕出门买个菜,都能遇到九个他见过的警探。 在以保护为名的监视下,别说是参加室外的实战任务,就是躲在公馆搞研究都不安全,因为隔三差五,警探们就会一脸谄媚但目标毫不留情的搜查公馆所有的怀疑对象,以保护安全的名义,界定他们的变化,从而确定他们是否有接触无形之术。 科西切不无遗憾的暂停社团的活动,过起了世俗的贵妇小姐们该做的事:读书、跳舞、骑马、打网球、看电影……若是有心,使用金钱的力量总是不缺消遣的。 暴行大概是对这种生活最满意的人,但罗夏知道,科西切不会让这种生活过的太久。果不其然,当某一天他睡下后,夹杂着雪花的冷风把他从无梦的睡眠里惊醒。 “下雪了吗?” 他嘟囔着起身,准备把窗户关上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了沐浴在风雪中的美人,她调皮的笑笑,把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罗夏的目光落到她的旅行箱上,再看看让她略显臃肿的冬装,他诧异的说道: “是我在做梦, 还是女士你疯了?” “我没有疯,你也没有在做梦。”科西切伸出手来, “抓紧时间,拉斯普钦,这是一次旅行。” 起源篇 13(77→76) 罗夏知道,安稳的生活是暴行期待的东西,却不是科西切的诉求,她可是一个有着成为半神野心的女人,怎么会甘于忍受平凡的日常? 所以,安稳终有一天会被颠覆,但罗夏想不到科西切竟然如此激进。她骗过了所有人,径直翻进他的房间来下达蛮横的命令。 罗夏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我们逃出去容易,你不准备回到这里了吗?” “我得了怪病,需要去外国一口很有名的温泉疗养,而你则是旅伴。”科西切一边帮他装行李一边说,“快一点,这场雪不会持续太久。” “是你下的?” “是拜托一个叫挽歌儿的具名者做的,这雪吸引了警探们的注意力。” “其他社团成员呢?” “我分别给他们留了信,他们会执行我的意志。 “科西切笑了笑,”在我们的世界,让人听 话的方法有很多,而灯尤为擅长此道。” 男人的行李总归是好收拾一些,他收拾好之后,眼巴巴的看着科西切,结果女人抱着他, 而他则勉强抱着两箱行李跳了下去,大雪分隔了视野,而雪花消除了他们的声音。 罗夏原本想和其他人打雪仗、堆雪人的,然而他作为学徒,必须跟随导师丢弃这平凡的快乐。心里给暴行道歉之后,他跟随科西切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带着他们狂奔,几分钟后远远的传来追击的身影。科西切在马车上释放法术,召唤来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意的苍白女性,去阻挡后面的追兵。 “我召唤的是镜中少女,漫宿世界的黑森雇佣兵。亡者总会有一部分跨越纯白之门来到刀刃阶梯,爬完阶梯的亡者将成为镜中少女,侍奉残阳。 之后,她们就一直在残阳那里 007 工作,如果居住在世俗世界的秘术师能借助仪式送上残阳订制好的报酬,残阳就会派遣镜中少女来到世俗世界,在一定时限内为召唤者服务。” 罗夏举手问道:“镜中少女有工资吗?” 科西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死人配有工资吗?” 罗夏觉得伦蒂尼姆最黑心的资本家,也比不过一位司辰开设的镜中少女雇佣兵公司。不仅面试环节有诸多苛刻条件,刷掉大量面试者,而且入职之后别说没日没夜的工作,就连工资都没有。 不仅如此,残阳还把镜中少女的雇佣费私吞,一分也不给。如果伦蒂尼姆有资本家搞这样做,估计骨灰都被喂猪去了。 有特蕾莎演示过的亡者 007 管理技艺陪衬,罗夏顿时对这位司辰肃然起敬……不对,是肃然的想要将其批判一番,太可恶了,亡者的命也是命(Dead Lives Matter)。 镜中少女把跟踪者阻拦在后面后,马车转入小巷,罗夏在那里下车,礼貌的把科西切扶下来,他问道:“接下来的路还有危险吗?” “请安心,没了。” “不,我的意思是没有危险我就可以放心的和你聊天了。其实有两个问题想问。” “请说。” 罗夏挠挠脑袋: “通过考验的亡者将会变成镜中少女,加入侍奉残阳的行列,那如果那位亡者生前是个男的呢?” “也会变成镜中少女。” “?!” 科西切笑了笑: “在我们的世界,变性是件很常见的事,绳结姐妹会供奉的圣人圣特里丰是一位杯之长生者,而在飞升之前,特里丰是个男的。另外,一些崇拜男神的秘密社团也存在令女人性转为男人的秘术。” 这么会玩的吗?! 罗夏想了想,在一个男女不能交合的世界,似乎大家也只能变着花样乱搞,有人想和女孩子贴贴,但男人和女孩子贴贴会触犯天孽,那就把自己变成女孩子再和女孩子贴贴,就不会触发天孽了,反过来说也一样。 “如果凯尔希顺利通过考验的话,大概也已经成为镜中少女了。”科西切补充道。 罗夏一下子产生危机感,凯尔希可以给自己加班,但凯尔希在别的老板手下 007 还被当做雇佣兵来世俗世界挨打,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他要尽快找到她。 在此之前,他则要尽可能多的了解镜中少女的知识。他想了想科西切的召唤仪式,说道: “她们是侍奉残阳的工具人,残阳听起来也是太阳,但是她们没有一点太阳的要素,从漫宿钻出来的时候媒介也是镜子。” “因为刀刃阶梯是残阳与弧月共同的圣地,而镜子是弧月的一种象征。弧月影响到了镜中少女的收编,并为她们打开通往世俗世界的门扉,但她不把镜中少女纳为自己的追随者。” “残阳和弧月是什么关系?” “按照世俗世界的伦理来看,他们应该是兄妹关系。” “是不起……有一腿的那种?”罗夏试着问。 科西切沉默了,几秒之后勉强答道:“这段时间我就不该让你看爱情小说的。” 几经周折,两人以夫妇的名义在黎明时分登上了潜水船。这种船既可以在海上航行,也可以潜入水底,最初是为了维持陆上与海底的联系而特别开发的运输船,后来便有了更多用途。 之前来到伦蒂尼姆的时候,还是穷小子的罗夏也坐过潜水船,但四等舱简直就是个噩梦, 而现在,他和科西切舒舒服服的睡在一等舱里,只要摁下床头的按钮,天花板还会替换成海洋的图像,让人仿佛置身大海之中。 不过,因为潜水船的构造问题,哪怕是一等舱也十分狭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罗夏本想在椅子上凑合,但科西切亲热的把他拉到床上,脱掉外套,穿着毛衣的两人肩并肩躺在一起, 女人美丽的银色白发在他肩膀弯折,扎的他脖颈痒痒的。 “在我来到伦蒂尼姆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冒险。”科西切的语气带着兴奋,“你会责怪我把你折腾到这里吗?” 罗夏想了想: “最初有点,但现在我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公馆的生活富足,但它是一个金笼,而我则是关在里边的夜莺。” “夜莺偶尔会眷恋束缚自己的鸟笼,但我庆幸你不是。” 科西切侧身,抓住罗夏的肩膀,脸颊上湿润的感觉扩散。罗夏这时候发现一件事,按照现在的位置,科西切亲他的时候,他的手臂应该感受到衬托女性之美的柔软,但他什么也没感受到。 科西切……她是一艘皇家方舟号,她的甲板平坦,完全可以起降飞机。她修行了那么多无形之术,可以购买寿命延续青春,却没法改变自己的体型,让自己二度发育。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微妙的讽刺。科西切竭力把无形之术描述的无所不能,就像大航海时代的航海家们忽悠赞助人的说辞,可惜他们无法抵达大河流域(印度),正如科西切本人用身材验证了无形之术并非无所不能。 他不敢让科西切知道他的想法,也为她撑出优美曲线的努力心生敬意。大概是走的匆忙, 或者睡觉的时候她会卸去变装,总之,平坦的她歪着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进入了梦境。 罗夏也闭上眼睛,但突然换了环境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他睁开眼睛,看着女人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看到强势的她闭合眼眸之后显得楚楚可怜的神情。 外表会让人产生错觉,罗夏现在完全想不起来躺在身边的女人年纪足够做他的妈妈了,他只觉得她惹人怜爱,散发着甘甜的、让人放松的味道。 于是,他的鼻子点着女人的头顶,细嗅味道,慢慢闭上眼睛。 他们俩睡了整整一天,起来的时候看着对方邋遢的样子都笑了。罗夏花了几分钟就打理好了自己,而科西切却她整理仪容的第三步。他闲着也是没事,就抓起梳子为她梳头,动作温柔而耐心。 “你给女孩子梳过头?”科西切盯着镜子问。 “梳过,但不是女孩子,而是一位女士。” “凯尔希?” “是。” “哼……你还真是对她念念不忘。算了,嫉妒她也没有什么意义。这头银发你喜欢吗?” 罗夏老老实实的回答:“喜欢,我是长发控,觉得长发很美。” “美丽之物需要精心打理,你就多多努力吧。” 等化完妆,两人也到了吃晚餐的时间,一等舱是提供饭食的,但饭食也只是稀疏平常的罐头。罗夏与科西切共享了来伦蒂尼姆的旅途中那糟糕的伙食,于是两个人都觉得罐头也变得格外美味。 兴之所至,科西切打开罐头却不用叉子进食,她露出嗷嗷待哺的雏鸟神色。罗夏已经叉起一块沙丁鱼,在她的关注下愣是没有送进嘴里,说道:“你想我喂你?” “我还从没被年轻男人喂过,凡事都该尝试一下。” “你认真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也有想做回孩子的时候,何况这里是我们的房间,也没有别人。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要求一丁点的回报都不行吗?” “我投降,我投降。” 罗夏把沙丁鱼送到科西切嘴边,后者咬下一小块,又吃了口面包,用力咀嚼着。她的牙口不错,因为潜水船提供的是不新鲜的法棍面包,罗夏放进热汤里泡软之后才勉强吞咽下肚。 “该到我了。” 科西切叉起手边的牛肉,罗夏只好吞了下去,在嘴里细细咀嚼着。所幸科西切的喂食 play 只玩了这一回合,罗夏终于能安稳的把饭吃完。 “我是你第一个喂食的女人吗?”科西切又问。 “不是,跟随凯尔希去行医的时候,我照顾过病人,很可怜,她被慢性病已经折磨的不成样子。我照顾了她一夜,她走了,她的丈夫很麻木,她的孩子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凯尔希医生不说话,我却没出息的哭了。” “我没怎么去过那里,但听别人说过,那里的人对由生到死转变的过程很麻木,却十分在乎死者死后的尊严。在他们看来,经历了一生的困苦后终于可以上天堂了,但其实,那只是另一段地狱的开始。 正因为如此,世俗的权力者们才会购买寿命,回避死亡。在残阳面前,生前的人在死后一律都要 007,这倒也算另一种公平。“科西切说。 罗夏接着说: “后来,在冬天的时候,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的丈夫在工厂被轧断了手,工厂的人只赔了一点钱就把他辞退了,他和他的三个孩子都没挺过冬天……后来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却已经不会哭了。” “但这个冬天,你购买的粮食将在必要的时候派上用场,你将会帮助很多人。”科西切拉了拉罗夏的脸颊,“小笨蛋,你出了力,但最后得利的人还是我。” “我对赚取名声没兴趣,我只想向上爬,找到……” 罗夏的话戛然而止,他觉得在另一个自视甚高的女人面前,反复提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简直就像在名为虚荣心的擂台上一拳又一拳的痛殴对面的女选手一样,他不是虐待狂,做不出这样的事。 只是他刹车刹的太晚了,科西切听出了他的顾忌,她宽慰的一笑:“凯尔希,又是凯尔希, 你担心我吃她的醋?但你忘了,对于我来说,她也是一位老朋友。”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们的关系,”罗夏小心翼翼的说,“在你第一次去那里之前,凯尔希医生没有提及过你,而你也没有对我讲过凯尔希的事。” “那正好,作为饭后的一点消遣,我们就来谈谈她吧。” 科西切想了想: “第一次见到凯尔希的时候,我 22,她 21,我已经接触了无形之术的知识, 但还是像你这样的萌新,在隐隐兴奋之余,也想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研究。 我那时候没有攻读医学博士的打算,但是,如果我攻读医学博士,就可以在学校里深居简出,有了避开世人目光和一切社交活动的借口,所以我去咨询读博事项的时候,我遇到了她。 她那时候很穷酸,但性子看起来很傲,我看她很不爽。于是在她离开后拿到了她的资料…… 毕竟我赞助过学校一笔不菲的资金,他们这点隐私还是愿意透露给我的。 所以,我找到了她,以资助她未来的学费作为交换,让她成为我的小跟班,结果她拒绝了, 并且冷静的拿出一份计划表,用数据向我说明,她完全有能力负担自己的学费以及生活费。 我至今难忘她拿着文件夹,用冷淡又嫌弃的表情和我说话的样子。” 罗夏觉得这一幕挺有趣:年轻气盛的大小姐,被冷淡的贫穷优等生拒之门外,身份与剧情存在反差。他问道:“然后呢?” “我那时候太年轻,虚荣心严重妨碍了我的正常思考,而凯尔希呢,低估了一个情绪上头的有钱人能做出多么无聊的事。 我做了一件蠢事:我的记忆力很好,所以我把凯尔希计划表上的打工地点记录下来,然后微笑着把她所有的打工全部搅黄。 一次是偶然,许多次偶然累积到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必然。凯尔希不傻,她能从反常的现象里推测出有人在针对它,而有钱有闲又有理由对她出手的直只有我一个。 她那时候也容易情绪上头,所以她用剩余的积蓄买了身过得去的衣服,以我同学的名义拜访我家。大家看她穿的不错,说话客气又礼貌,以为她也是个富家小姐,便放心的放她进来。 结果,凯尔希来到我卧室,从裙子下掏出武器把我暴打一顿,而我呢,当时因为修行了无形之术,所以挨了那么多下,还能反过来把她打,但我们俩都不懂打架,反正……场面挺搞笑的。 虽然伤口很疼。虽然我爸爸都没打过我,但和凯尔希打架用尽力气躺在床上后,我感觉很爽,有种卸下包袱,把之前在大小姐的框架下所受的压抑一口气释放了出来。 每个人都有叛逆的天赋,越是被强加什么,越是想要反抗,哪怕那规则对自己有力。所以你能看到新闻里,某位富豪的儿子拒绝父亲安排好的远大前程,为了证明自己的努力去刷盘子; 你在小说的开头抛出一个核心设定,读者并不会试着通过核心设定去畅想后续故事的发展, 而是尽可能的从如何违反设定的角度去钻空子获利。 漫宿亦有规则,哪怕高高在上的司辰亦要遵守屈服,但仍有长生者铤而走险,去试图通过禁忌的手段取得力量。 可见人的天赋里总有叛逆这一项。” 在长篇大论以后,科西切喝了杯加入干薄荷叶的水,接着说: “我们打了架,却没有成为仇 人,或者说,我替她出了学费之后,死皮赖脸的跑去租下她隔壁的房子,和她做邻居。 那真是段疯狂的岁月,我白天像小狗一样尾随她,晚上则进行自己的无形之术研究。两年以后,当我终于回答对格里比的问题,迈入牡鹿之门成为通晓者后,我认为时机成熟了。” 罗夏回忆了一下,试着说:“劝诱凯尔希加入无形之术的研究?” “是的,两年的时间足以让我和她成为朋友。我知道如何说服她,于是我提前准备好一份‘活力’,然后来到她家里,用刀子刺穿自己的手掌,再对自己释放‘活力’。” “?!” “她当时的表情和你一样呢,她连骂我是个蠢货都顾不上,慌慌张张的要帮我处理伤口。 然而等她拿来医用酒精的时候,我手掌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一份‘活力’还不足以治好伤口,所以我临时找了凯尔希家的重物单手搬砖,搓出一份活力治好了自己的伤口,那时候的凯尔希看我就像个神经病,而我的确为这非凡的力量发疯发狂。 有了无法辩驳的事实,我便可以论证这力量可以为医学事业服务,让更多人获救。凯尔希谨慎的同意了,但她需要样本,所以我和她共享了知识,待她上手后,我们结伴去了东区免费治疗病患。 东区那里很混乱,比现在混乱的多,管控东区们的社团们如今还处于战国社会,不是仓库街之虎和汉姆街之龙大战,就是天魔啊独眼啊乌龟之类的大乱斗。 为了防止意外,我雇佣了刃秘术师在暗处跟随。一开始还没什么,我们利用活力治疗病人, 这力量简直是万能灵药,一些小病直接被治愈了,而外伤也加速愈合,就算重病也能缓和。 但是,凯尔希沉溺于济世救人的理想,而我则享受高高在上赐予别人救赎的虚荣,我们都太年轻,太得意忘形,使得自己很快引起了防剿局的关注。 要命的是,我们治病的时候施展无形之术是保密的,但还是有人目睹了我们施法的过程, 而防剿局已经为我们的线索开出悬赏。 我不能衡量目击者对我们的感恩之心与他对金钱的渴望孰轻孰重,所以我叫来了雇佣的刃秘术师杀了那个人灭口,又毒杀了那位刃秘术师,这下便死无对证。 这事我瞒着凯尔希,而凯尔希终究发现了这件事。我不得不坦白了我所有知道的事,包括无形之术不好的一面。她沉默片刻后,选择做回普通人。” 科西切捂住脸: “我对她动了杀心,我有无数个机会干掉她,但我的内心却否定了我的想法, 因为凯尔希是我最后一段在鸟笼外生活的印记,读完博士后,她一头扎进东区再也不肯出来, 而我则回去继承家业,进行无形之术的研究。 我继续招募志同道合的成员,有人离开,有人反叛,有人退出,有人死去,社团的成员一直到几年前才稳定下来,他们充满欲望并且具有天赋,但他们并不能让我彻底认同。” 科西切摸了摸罗夏的脸:“直到我发现了你。” “我?” “凯尔希并未教导你,但你却不自觉的模仿她,唤醒了我过去的记忆。凯尔希已经放弃了这条道路,但你没有,所以我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你充满欲望,希望取得力量的实际。” 罗夏惨然一笑:“这时机是凯尔希的死。” “是的,凯尔希死于怪病,单纯的疾病不可能害死她,所以她必然死于无形之术。” “?!但是你从来没有调查过,也不允许我去调查!” “冷静一下, “科西切扶着罗夏的肩膀,”哪怕凯尔希放弃无形之术很多年,但在进度上远超过你,她尚且无法应付的疾病,我能放你去调查吗? 你是我难得发掘出的学徒,我不会允许你在飞升之前死去,我自己也不想白白去送命。” “戴冠之孳的污染是如此强力吗?”罗夏颓然的问, “我需要抵达什么程度才能抵抗这份污 染,有调查的资格?” “那可是一位司辰,若是你干的事引起他的注意,他会借助自己的肢体找到你,抓住你。 在一瞬间,你就会被他溶解,变成他新的肢体。” 科西切揉了揉额角:“你至少得是一位长生者,才有调查这件事的资格。” 然而,这事有一个疑点:戴冠之孳的嬗变就像传染病,一个传染两个,两个传染四个,最后把一片区域内所有人吞噬,都变成他肢体的一部分。这传染来的十分猛烈,与东区怪病温水煮青蛙式的病发方式不同。 一位经验丰富的秘术师会在判断古怪力量的问题上产生原则性错误吗? 罗夏强迫自己暂时放下怀疑的念头,他是如此想要相信眼前的女人,因为她和他一样,都持有对凯尔希共同的回忆。 “好吧,是我不冷静,刚才抱歉了。”罗夏低头的同时结束这个话题, “有什么日程安排吗?” “明天深潜船会浮出水面,转换成正常模式在海上航行,直到把我们送上游轮。我想看看日出,在海底住久了,就连真实的天空都变成了稀奇的风景。” 科西切把罗夏说的心动,他也两年多没看过真正的天空了,于是回答: “好啊,那我们今天 就早点睡吧……等等,无意冒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我们现在就是夫妻啊,就算做些,我一个弱女子也很难反抗,更没脸说出去。” 弱女子?你一拳差不多能打死一头牛,你还是弱女子? 罗夏面对女人的挑逗唯唯诺诺,当他身体僵硬的躺在床上的时候,科西切的脑袋又枕了过来。 “罗夏,你会像凯尔希一样离开我吗?”女人问。 “在还完你的恩情之前,我不会背叛。而在还完恩情以后,我更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睡在一起的朋友?”科西切的手指在罗夏锁骨上打着旋, “真不老实啊,不过你这个年纪 的男人,都像猫儿一样馋。” “不,我没有,我只是不希望和女士你成为敌人。” “那么说来,只要我一直对你施加恩惠,就可以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希望如此,但一辈子的事谁也不好说。” “会有办法的,无形之术就是为了回应人们炽热的欲望而存在。” 科西切沉沉睡去,罗夏过了一会儿也闭上眼睛。真是奇怪,在冬天来临之前,他每晚都能进去漫宿探索,时而捡到记录着秘密的碎石子,时而受到特蕾莎的招待,时而与其他秘术师在林地交谈。 这些交流开拓了他的视野,让他觉得这个散发着钴蓝色光芒的世界变得不再可怕。在这个冬天之后,他失去了进入漫宿的能力,可能是他的导师为了保护他而选择封印,也可能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罗夏又度过了无梦的一晚,第二天他被人摇醒的时候,发现窗外黑色的天空,两年多以来第一次看到的天空。 “起来,罗夏,我们去迎接晨曦的第一缕光芒。”科西切兴奋的说。 罗夏注意到她已经化好妆了,暗忖她必然在很早以前起来,悄无声息的拾掇自己。可是, 这仅仅是为了看一次日出,这值得吗? 他麻利的穿好衣服,科西切挽着他的手臂提着裙子来到甲板上。甲板排空积水没多久,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手忙碌着,竟然也有其他旅客打的和他们一样的主意。 罗夏装作一位绅士,而科西切则依靠在他怀里,装作浓情蜜意的说悄悄话,但她的话语却与感情无关。 “看,晨曦之上的第一缕曙光,微小,却比其他时刻更为刺眼和骄傲,这便是辉光。” 罗夏困惑的看了她一眼:“这只是因为周围太暗而造成的错觉吧。” “难道你不是那么想的吗?” 罗夏无法否定,这光芒比其他时候带给他的渴望强烈一些。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偏不告诉你……骗你的,等我们上了游轮再说。现在,则让我们缅怀太阳,犹如我们的祖先缅怀诸神。” 罗夏点点头,把科西切抱的更紧一些,两人一起看着天空转为天蓝,黑色的海水流淌金色的光彩,海风带来腥咸的味道,也带来了觅食的鸟儿。 罗夏看了一会儿,把注意力转移到水面模式的潜水船上。看着这艘漂亮的潜水船,他不由得有些心动了,男人骨子里天生的骑乘与主宰的欲望苏醒,让他妄想自己是叼着烟斗的船长, 指挥船员们向着海贼王的宝藏处航行,一路有海豚们相伴。 像是看出了他的渴望,科西切说道: “这条船叫罗德岛,在所有潜水船里属于小型船只,而它的优点在于不问过去,只要遵守船长的条件并且好好支付船费,那么它会把你送到想去的地方,童叟无欺。” 罗夏感叹道:“看来船长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条船的主人是可露希尔,全维多利亚排名前五的设计师、机械师与商人,现在多半躲在轮机舱里喝机油呢。” “你了解的很清楚啊。” “因为是我出资帮助可露希尔建造了这条船。”科西切说,“你有兴趣的话,要我把这条船送给你吗?” 起源篇 14 罗夏想了想,如果他有一艘叫罗德岛号的船会怎么样,在罗德岛的名字涌入他脑海里的瞬间,他联想的是 007 工作制、营养餐、迫害这些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要素。 不过,我怎么会迫害自己人呢?他想。 “我要罗德岛号没用,那位机械师我们的人吗?”罗夏问。 “算是知情者,但不算自己人,她只对机油和机械感兴趣……哦,还有当奸商。她要向你推销什么东西的时候,那笑容可灿烂了,但在动力舱工作的时候,就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罗夏倒是想见见这位机械师兼奸商,可惜在晨光升起的时候,他已经见到游轮灰色的影子浮现在他视野的尽头。考虑到潜水船并不适合长期在水面航行,所以那艘游轮才是科西切真正计划好的交通工具。 “一艘破旧却惊人豪华的蒸汽轮船,”罗夏用望远镜看了一段时间后说, “我看到有人在船 上泳池边开……天体派对。天啊,他们不知道羞耻的吗?” “那你觉得羞耻还看了蛮久的。” “我这只是好奇!” 科西切笑了笑: “在那条船上,多为躲避丑闻的演员、不愿露富的百万富翁、感觉身下有活水更为安全的秘术师们所用。既然秘术师存在的话,其中有一些蛾或者杯的秘术师也不奇怪, 蜕衣是前者蜕变之路的第一步,而后者,单纯就是像宽吻海豚一样好色罢了。” “我们两个灯秘术师过去好吗?灯对于蛾有天然的吸引力,我们过去会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真的有蛾贸然接近我们,他们只是自取灭亡,被火烧死。不过你说的对,赫柏·斯坦顿号聚集着太多的秘术师,而秘术师皆是无法无天之人,还是小心为妙。” 一想到不知道哪个隐秘角落里有险恶的目光盯着自己,罗夏的好心情画上了休止符,取而代之,些许焦虑在他心中产生。 “别担心,我们不是窃贼,不是寻宝者,我们只是萝丝与杰克,坐船先去有温泉的城市越冬,来年春天正式开始我们的旅行。” “等等,这不是一次短期旅行吗?” 科西切惊讶的说道:“我没说过我打算带你环游第一大陆吗?” “你完全没说过!” “那么你现在知道也一样。” 学徒原本以为这只是持续一个冬天的短期旅行,没想到导师做事那么狂野,直接安排了环大陆旅行,他有气无力的问道:“我们去哪里?” “大陆上值得游历的城市很多,让我想想……不如我们先去个有温泉的地方?” “相当随便啊。我说,我们丢下伦蒂尼姆的事物出去环游大陆,真的不会给社团的其他人带来麻烦吗?” “当然会,这话我可以告诉你。”科西切压低了声音,“社团里有对我怀有异心的教徒,我在的时候,他们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践行自己的叛逆之举,当我离开一段时间后,这些人必然骚动起来,时间会给我答案。” “知晓之后呢?” “叛徒就该有叛徒的下场,我会让他们作为人类派上用场的。” 科西切的表情很严酷,罗夏便知道她在这事里的决心。他想起星极,星极怎么看都像对科西切怀有异心的人物,而他不希望星极被处理掉,也不希望科西切死掉。 他揉了揉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情还不到那一步,他不必提前引入悲剧的结局。 科西切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叫出他现在的化名:“怎么了,杰克?” “啊,一想到要离开那么久,感觉心里又对那里有了一些留恋。” “是留恋那里的女孩子吧。” 罗夏奉承道:“怎么可能,这里有你在呢。” “你在说谎,但我喜欢这样的谎言。” 他们登船,被安置在船舱区域后部靠上区域的一个房间,从那里看去,天体派对的人们依然沉醉在狂乱之中。哪怕离的如此之远,罗夏都在空气里闻到了一丝甜美的味道。 “关上窗户吧,这香气会污染你的感官,唤醒你的欲望,老实说,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被你袭击,甚至没法借给你一只手,一只脚。” 科西切打开手提箱,检查专业工具。片刻之后,她掏出祭品布置仪式。当祭品消失的时候, 罗夏感觉无形的力量笼罩了房间。 “你做了什么?”罗夏问。 “我和一位司辰做了交易,我把秘密交易给她,而作为回报,她将保管我的秘密不被其他人知晓。” “丝绒?” “你知道?” “我在林地里捡到她丢弃过的石子,上面镌刻着秘密,有些甚至是大人物不堪入目的隐私, 你确定把秘密交给丝绒真的能守住秘密?” 科西切摇摇头:“不能,但可以延缓这个过程。等人们找到的时候,有些秘密便不是秘密。 说个好消息,这里不在皇家海军的巡逻范围内,也就意味着我们不需要再掩饰自我,继续进行秘术的修行了。” 科西切推着罗夏,一下子把他推到床上,罗夏的身体在床上弹了两下,无助的看到科西切爬过来,影子覆盖了他的面庞,而她的长发则变成封闭罗夏视野的牢笼,让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她抚摸着他的脸庞,柔声说道:“睡吧,罗夏。” 罗夏产生了桃色的念头,结果科西切一记手刀砸了下来,在命中的瞬间,他痛的昏了过去, 科西切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俯下身来,在罗夏的脸颊上舔了一下。 这时候,一只蝙蝠飞了进来,它在飞入房间后进行自我增殖,很快变得数量众多,身影编织为一道帷幕又向内卷折,勾勒出人形,肤色雪白的女人从中钻出。她身披黑衣,白发红瞳, 白色的绷带在她身体攀附缠绕,好似万圣节的装扮。 “但愿我没打扰你和你爱人的私密时间,”女人说,“这是你的学徒吗,他身上似乎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啊,是杯秘术师吗?” 科西切郑重的回答:“他是灯,我所能找到的最纯粹的灯。” “两个灯秘术师在一起真的没情调。”女人说,“我能喝一口吗,就喝一口。” 女人张嘴,露出两根尖尖的獠牙,外形的改变是触犯天孽之人的外在表现。男女交合引来的生诞乃是漫宿的一重禁忌,但漫宿不止只有生诞的禁忌。 科西切不动声色的拦住对方:“不行,华法琳,他是我的学徒。” 华法琳闭上嘴巴,片刻之后,又以不露出獠牙的方式说话:“你准备与他携手飞升?” “这是我的事。” “可惜了,一位秘术师将成为野心与背叛的祭品。”华法琳意味深长的看了科西切一眼,她问道:“你干嘛要在这里呼唤我?” “那你喜欢哪里?” “吊在桅杆上,晃来晃去一整天。” “你会飞,我又不会。”科西切说, “我想要和你交易‘年’。” “上次你才购买了‘十年’,怎么这么快又要买‘年’?” “我去调查东伦蒂尼姆区的异常现象时,遇到了一位启秘术师,他服用的药剂暴走,其中恶意的陷阱被释放,一位虚源神穿越门关,把启秘术师吞噬。 我本想趁火打劫,不过遇到戴冠之孳的时候,我只能逃跑。戴冠之孳出现的瞬间就把那个可怜虫转化为他的新的肢体,他用那肢体打开通向我的门扉,我被他触碰到了一根头发,哪怕我及时切断了它……” 科西切敞开衣服,露出干瘪的胸口,这让她看起来像个老太太,华法琳好奇的绕着她转了一圈,又摸了摸说:“亏你能活下来啊。” “活下来,但我把自己购买的寿命赔了进去。现在,只有我脖子以上的部位还能维持 22 岁的状态,所以我不得不逃出来,找到你,昕旦的具名者。” “是前具名者,现在我去找赤杯玩耍。”华法琳冷淡的回答,“比起那个连铸之领域的权能都保不住,只能依靠在世俗世界买卖寿命来施加影响力的笨蛋司辰,我还是自己在世俗世界自己单干比较好。” 华法琳话锋一转:“报酬呢?” 科西切指了指罗夏,“用他的血支付。” 华法琳抱怨道:“喂,既然他是被带来交易的商品,你刚才干嘛不让我吸?” “他是我的学徒,我的爱人,也是我的黄金储备。何况,他的价值不在于血液,而是他血液中蕴藏的东西。” “什么东西?” “亲爱的前具名者,装傻可不好,触碰禁忌而让自己吸血阿卢卡化的你难道闻不出来吗? 那是耀素的味道,它会唤醒铸的火热,蛾的向往,以及灯的光辉。” 于是,吸血鬼看向罗夏的眼睛里满是贪婪,科西切仍然阻挡着她说:“这是我的东西。” “不不不,我真的没有把他带回去解剖的意思……” 华法琳不打自招,她尴尬的笑了笑: “确实,我闻到了辉光的味道,不,是辉光停留在某物身上后残留的味道。” “我要用他血液里的东西买你带来的全部‘年’。” 华法琳尴尬的摊手:“我带来的‘年’只够你恢复到 25 岁的程度,并再维持一年左右。” “?!” 华法琳摊手:“我只是个买办和搬运工,我打工的那个组织出了个二五仔,带着 77 年的寿命跑路了,现在 foe 正带着人去追杀那个二五仔。 要知道,昕旦增减人的寿命也是有原则的,穷人想要用命换成金钱,富人用金钱换取寿命, 组织只是帮助他们完成交易,在一定时期内,他们能掏出的‘年’也是有限的。” “25 岁就 25 岁。”科西切咬咬牙, “我希望你能透露那个叛徒的下落。” “原来如此,你想直接黑吃黑吗?女孩,我倒是挺喜欢你大胆的想法。”华法琳笑笑,“去阿维尼翁吧,大概能找到他的痕迹。” 接着,吸血鬼转向罗夏,她吞了口口水,对科西切说:“不介意附带陪睡服务吧。” “很介意!” “如果我会帮你说好话,有‘年’到货就直接卖给你呢?” “……好。” 科西切这个决定下的很艰难,不过华法琳知道,科西切爱自己胜过其他所有的东西,所以她一定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她摘掉礼帽解开纽扣,把自己脱到只剩绑带钻了进去,她侧搂着罗夏,先是嗅了嗅味道,然后尖利的牙齿没入罗夏的脖颈,扎出两个小小的血洞。 她并不着急舔舐罗夏的血液,而是观察成色,能够细察纹理的红瞳看到了血液中流动的金色纹理,成色美丽如同黄金。 “耀素本是流失颜色的白,融合到人的身躯中后竟然变成黄金色,再加上血液的滤镜,更像是橙黄色,这不是在说自己已经变成了铸炉的形状了嘛,漫宿的爱可真扭曲。” 华法琳一边嘟囔一边靠近,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就像小孩子第一次吃到蜂蜜一样露出幸福的表情,和着自己的口水囫囵吞下,用愉快的声音说道: “这可真是充盈的力量,简直就像十八 年的处女血一样令人振奋。” 吸血鬼像个美食家一样,小口小口啜饮罗夏的血液,当她终于满足的时候,一直弓着的身子放松下来,她的舌头在伤口处留下明亮的水光,罗夏的伤口飞速愈合,很快就恢复如初。 “让我小睡一会儿。”华法琳打了个哈欠,“东西还在老地方,你可以自己去取了。” 科西切看着华法琳,银色的眼瞳里有一丝愤恨,但正如华法琳所想的,这个女人在乎自己胜过在乎其他的东西,所有科西切的愤恨并没有转化成行动,而是转身离开了。 “你这样的人当祭品怪可惜的……算了,关我什么事。”华法琳打着哈欠重新躺下,“如果将来咱俩有机会共事的话,记得时不时来桅杆下看我啊,我一定会吊在最舒服的位置。 虽然……那时候我们可能把彼此遗忘了。” 起源篇 15 被科西切突袭的罗夏对此一无所知,他回到了久违的漫宿,看着头顶至高处那微弱的辉光被天空渲染成钴蓝色的颜色,他不仅产生怀念的感觉,仿佛自己应该在那个位置,让漫宿永远处于“午”和预备为“午”的时刻。 他来到睿智骑士小屋,那是他和星极约好碰头的地点。以往特蕾莎总是热情的招待他们, 并教授她所知的漫宿知识,宛若另一个老师。 老实说,罗夏怀疑过这位长生者,因为他们非亲非故,她什么也不要却教授他那么多知识, 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在他有限的经历里,还没有见过一个大爱无疆的秘术师,他们全都自私自利,崇尚利益交换。 可是,当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疑问,想要问出来的时候,却因为防剿局而暂且蛰伏起来, 又被导师剥夺了进入漫宿的能力……直到今天。 可是,睿智骑士小屋空空荡荡,特蕾莎留下一封信,说自己出趟远门,和“眼镜蛇之女” 相会于维也纳,如果罗夏或者星极中的任何一人到访还请自便。 罗夏略显郁闷的坐在沙发上,他取出杯子,靠想象斟满一杯酒水,金色的水面波纹荡漾, 让倒映于其中的面庞也变得扭曲起来。 “自斟自饮,好有情调啊。” 星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罗夏欣喜的抬起头来,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说了句最没营养的“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我指的是在漫宿相会这件事。”星极坐了下来,“没想到我们的教主大人如此果决的逃出防剿局的封锁,从而重新开始自己的飞升之路,也开启你的培养道路。” “她在这事上罕见的没有耐心,但我可以理解。品尝过力量的滋味却不能使用,这种囚笼肯定会让人发疯。” 星极从罗夏的话里抿出他为科西切开脱的意思,用古怪的表情看着他说: “你们俩睡过了?” 罗夏涨红了脸:“没有!这个问题也太无礼了!” “抱歉,或许你们俩逃掉是好事,东区一位隐居的秘术师招来了虚源神戴冠之孳,一整条街道数百条性命都被吞噬,转化成戴冠之孳新的肢体。 虚源神心满意足的回到虚界,但防剿局和我们这些秘术师都很头大。防剿局无论是用瓦斯爆炸还是传染病作为借口抹消神秘存在的痕迹,但数百条人命是个沉重的分量,很多知道无形之术的有钱人都嗅到了风险,有暂时离开伦蒂尼姆的打算。” 而至于秘术师们为什么头大,是因为虚源神不止戴冠之孳一个。而且这个事件是把我们引向焦点位置,至少在现在,在伦蒂尼姆研究无形之术是不可能了。 “那你怎么进的漫宿?”罗夏问。 “我说过的吧,我和丝绒做过交易,我奉上祭品,而她则给我勒索材料,让我从防剿局一位大人物那里弄到了一份欠下的人情,用这份人情,我逃到了维多利亚陆地上,看到天空的感觉真好。” 星极是一位绳结女巫,在历史上与主宰维多利亚的受控之火发生过一场血战。受控之火分崩离析,绳结女巫远渡重洋,但恩怨还没有晓洁。 眼下,她潜入伦蒂尼姆,又极力用事实推动罗夏与他导师的不信任。她自然不可能乐于助人,而是觉得罗夏与科西切关系有利可图才那么做。 因此,罗夏把星极当朋友,但她说的话他自有思量。如果这是一个狼人游戏,那么他就是个憨憨好人,而科西切与星极是两张对跳的预言家牌,她们说的话看起来都有一定道理,而罗夏这个憨憨分不清。 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他踏入这个世界的目的从未变过。所以,他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不管哪个是真心对他好的人,只有能有利用价值,助他完成自己的目标就足够了。 “如果你要和你的导师去旅行的话,我推荐你去维也纳这个地方。”星极说,“你见到了维也纳,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会预言世界末日,而为此不择手段的展开行动。” “特蕾莎女士也去了维也纳。” “特蕾莎似乎不是那种特别愿意出远门的人,而且她能在这里说话也很可疑。我怀疑她没有穿越纯白之门,而是被司辰浪漫旅人送进来的。” “可是特蕾莎女士不是一位灯长生者吗?” “她自称是灯长生者,不代表她只是个灯长生者。不过,那是她的隐私,我不想得罪她, 所以就没有向丝绒请求,交换这位女士的秘密。” “那你交换科西切的秘密了吗?” “我倒是想,但你的导师也是丝绒的客户。我推测我们俩能给丝绒奉献的东西价值大致相当,所以那只狡猾的鼹鼠才选择我们两头通吃,而不是把另一方出卖彻底。” “我们现在干什么呢?”罗夏问。 “向上走吧,我们去牡鹿之门,我带你熟悉下怎么去……等一下,我要给你罗列一个清单。” “清单。” “为了通过牡鹿之门,需要要看的书籍的清单。” 想象的纸和笔出现在星极手中,她在纸上写出优美漂亮的花体字。她时而思索,时而书写。 最后,一份清单落到了罗夏手里。 《锁匠的梦境:被盗的倒影》、《剃度密续》、《马提亚斯与紫晶成虫:失去》、《维也纳未解之谜》中四选一阅读; 《马提亚斯与紫晶成虫:追寻》、《贪食密续》中二选一阅读; 《撒该福音》、《盘绕密续》中二选一阅读。 “其实想要有把握的通过牡鹿之门,你还需要研究记录《不仁梵咒》与《被遗忘的史籍》 两份密传的书籍,但科西切教会你《不仁梵咒》,而特蕾莎馈赠你《被遗忘的史籍》,那么你只需要再学习三本书就可以了。” 星极想了想,又问道:“你现在会说什么语?我是说关乎无形之术的语言。” “拉丁语与希腊语。” “那么,你还得至少学习一门新外语,梵语或者亚兰语。这几本里带‘密续’字样的书籍都是梵语写的。其他的你还有备选项,但《马提亚斯与紫晶成虫:追寻》与《贪食密续》中你一定要阅读一本,前者用亚兰语写成,后者用梵语写成。” 罗夏挠了挠头:“没想到这边的世界还挺讲究……学习的?” 星极没好气的说: “你是不是对无形之术存在误解,觉得我们像现在市场流行的小说里,随便念个咒语跳个大神,把自己搞的足够神秘,然后就有了神秘的力量? 不,神秘只是因为它与世俗的体系格格不入,但它有不甚严密、但足以形成秩序的规则约束着,运转着。我们踏入神秘的世界,不是为了让它变得更神秘,而是为了解析神秘,让知识如层叠的塔一般存在于我们的脑海里。” 罗夏拱拱手:“受教了。” 星极已经为他指明了方向,他就不好意思做嗷嗷待哺的巨婴,非得伸手要她喂饭给他吃, 梵语也好亚兰语也好,他准备醒来后去询问他的导师……当然不能直接说,那样会暴露他在漫宿开视野的事。 星极带着罗夏一起向上攀升,越是向上,天空的钴蓝色就越发微弱,而辉光本身的纯白则逐渐增色,冷冽的光芒让罗夏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轻松舒适。 向上的道路满是沧桑的痕迹,但还不够沧桑,看起来也不过过了数百年。要知道,漫宿最年轻的司辰狮子匠也有 2700 岁左右,漫宿应该更加古老,因此应该更加沧桑。 似乎是看出了罗夏的困惑,星极解释道: “铸象征着改变与重塑,白日铸炉重铸了漫宿所有 的门关与道路,只要这位女神还活着,她就会不停的令所有的事物发生改变,反应在世俗世界, 人类的每一次技术进步都是铸炉的激情投射到现实的结果。” “所以,铸炉才能令维多利亚在 15 世纪就能完成工业革命。” “她失败了,因为铸炉的激情太过炽热,无法适应她热情的人,要么死去,要么奋起反抗。” 两人并肩而行,而在他们不远处则是排队前行的亡者,亡者们保持着生前的面貌,目光呆滞,像是有跟随效应的动物朝着更高处的大门走去。 “牡鹿之门可以让亡者通过,以接受刀刃阶梯的考验,裁决他们是跌入虚界,还是加入侍奉残阳的行列。而生者想要通过此门,必须解开守门人的谜语。” “听起来很像斯芬克斯的问题。” “是,但要艰难晦涩的多。因而,守门人的考验成为区分秘术师的标准。通过者可以被称为通晓者,这才是真正迈进了无形之术的大门。” 因为漫宿没有什么危险,最多有奇形怪状的原住民把人吓一跳。所以罗夏对旁边的亡者没什么防备。亡者虽然渴慕生者的温暖,但他们一旦触碰到温暖就会灰飞烟灭,所以亡者很少主动攻击行走在漫宿里的秘术师。 所以,在黑色的雾气从林中渗出,悄然在纯白之门外抓住走在末尾的亡者,那位亡者变成一团漆黑,双手向着两边不正常的延展,于是第二波的受害者变成了两人。 两人嬗变,感染四人,四人嬗变,感染八人。指数级的数量扩张,使得嬗变与感染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当畅谈的星极与在心里畅谈的罗夏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他们回过头来,看到从纯白之门外到他们身后,此夜所有准备接受考验的亡者全都变成漆黑混沌的烟雾, 而烟雾上凝结着一只只有形的肢体,像蜈蚣的足一样密集。 罗夏还在想这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星极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苍白。她拔出剑来,荧黄色的光亮在剑上绽放,她向前挥舞,弧形的剑气撕裂空气,在大地割裂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剑气撞上黑色的墨团,墨团向内弯折,吐出属于亡者的白色残骸。由此,它彻底抛弃了亡者最后一点残余,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 “跑!” 星极带着罗夏向下,跑向发光发亮的果园。罗夏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到那个墨团像蛇一般蠕动,跟随他而来,从墨团伸出的肢体争先恐后的涌向他。 罗夏原本没有密集恐惧症,但这一幕让他产生了类似的症状。他头皮发麻,感觉格外压抑恶心,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回过头去,跟在星极后面跑出了他人生里千米跑步的最佳速度。 “用灯的法术可以吗?”他在心里问。 “不行,那是戴冠之孳转化的亡者,虽然表面不像亡者,但它仍然具备亡者的性质。” “那我们为什么不向上然,寻求守门人的帮助?” “守门人不是人,他是格里比,双角斧的具名者,力量的性相是启,而驱逐这些玩意,得用刃或者冬的力量。再者说,格里比现在只剩一个头,他根本没法帮助我们。” “可你明明说他是守门人?” “他是第一批探索漫宿的凡人,变成那副鬼样子之前就是个人类,所以说他是守门人没有任何问题……不对,我干嘛要和你解释这个,现在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吗?” 在虚源神的威胁面前,受到惊吓的星极声音扭曲变形,变得尖锐起来。在这种时候,知晓内情的她比一无所知的罗夏恐惧体验强烈的多。 他们逃进了光之果园,熟透的果实散发着甜美的味道。罗夏跑的嘴干,随手摘下一颗啃了起来,果肉里蕴藏的金色雾气析出,把他周围点亮。 叫不上名字的水果补充了罗夏的体力,星极见状也不顾体面,拿着水果大口大口啃咬,向后面甩出一道剑气,阻拦戴冠之孳肢体的跟进,然后继续向前跑,啃咬果实补充体力…… 两个人给果园造成的破坏比戴冠之孳的肢体还要大。事实上,虚源神的目标相当专注,就是紧紧追着这两位不放。 在跑出果园的时候,虚源神结束了追逐者,当它的肢体即将触碰罗夏的瞬间,星极的手臂不受控制的挥舞,在罗夏手臂上留下一道伤口。 因为“乐于助人”的好心人分享了二维码与答案的缘故,原本只有读者能加的群莫名其妙加了许多陌生人,我被搞得有点火大,影响了码字的心情。今天只有 4000 字,抱歉。 起源篇 16(76→75) “啊!” 罗夏猛的坐了起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感受几乎要跃出胸腔的心跳。在最初的惊吓退潮之后,他的手臂传来剧痛,一连串的血点在衬衣上扩散。 他扒开衣领,看到一条狭长的伤口在他手臂上绽放。这时候房门转动,罗夏抓起手枪,看到是科西切后又放了下来。 “如果攻来的是刃秘术师,在开门的瞬间你就被他裁定生死……等等。”科西切的表情微微变色,“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罗夏隐去了星极的存在,把他在漫宿遇到戴冠之孳的遭遇大概说了一遍。科西切松了口气, 又皱起眉头说:“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她搓出一份活力,至于怎么搓出这份活力的,因为拉低了她美人的牌面,所以罗夏假装失忆。当一份活力注入他体内后。罗夏感觉舒服了一些,但伤口仍然没有愈合,他感觉有些虚弱。 科西切判断道:“这不是普通的伤口,这是刃秘术师在你身上留下的‘伤口’。” “这和普通的伤口有什么不一样吗?” “在启之司辰蚁母的教义里,伤口乃是门扉,人若想开启道路,必先开启自己。保持伤口则代表门扉开启,由此实践了启之准则,那你就可以使用这个准则的法术。 若伤口愈合成伤疤,门扉关闭,又符合刃的教义,那么伤疤持有者便会获得一重加护。” 科西切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夏想起拉普兰德贯穿左眼的那道伤疤。拉普兰德没有选择保持伤口开启道路,而伤疤则给予她加护,让她能够使用冬之准则的法术去沉默与终结别人。 科西切接着说: “在上校和蚁母尚未成为司辰的年代,前者为战士,后者为女祭司。当时有一司辰名为七蟠,七蟠持有一项权能,那就是使目视它的人疯狂崩溃而死。 当决心成神的凡人们对老司辰们发起叛乱的时候,上校与蚁母决定向七蟠发起挑战。 蚁母在上校身上留下七道伤疤,每一道伤疤都有背信弃义的肉源神(凡人成神)提供的祝福,而其中第一道伤疤令上校目盲,那样他就豁免了七蟠‘视之即死’的权能。 上校杀死了七蟠,又把蚁母淹死在七蟠的血里,由此两人飞升成神。所以,此后的伤口与伤疤,就因为模仿蚁母与上校的事迹而在秘术师的世界具备了特别的意义。 准确的说,秘术师们的飞升模仿了司辰们飞升成神的举动,以此向司辰们致敬,以此获得力量。” 科西切一边说一边靠近,她爬上床来,捧住他的脸颊,让她自己占据了罗夏视野的全部。 她的眼睛放出光亮,但出奇的,罗夏却没有晕眩的感觉。 “你的身边必有一位刃秘术师,是谁?”科西切问。 “没人,我不知道。”罗夏小心翼翼的回答。“当时我只顾逃命,穿过了整个光之果园,那时候那个墨团里伸出来的手臂已经要抓住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梦中醒来了。” 科西切沉默了一下,罗夏祈祷她没有发现她并没有令他入迷。几秒钟之后,她追问道: “真 的。” “真的。” “你刚醒?” “是的。” “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吗?” “伤口一开始很疼,但导师给我注入活力之后,就没那么痛了。”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这最后的问题无关紧要,于是罗夏随便答道: “我在想,如果我闭合伤口,能获得什么力量。” 这番对话还原了一个年轻的秘术师对于力量的贪婪。科西切暂时对罗夏放下心来,她唤醒了罗夏,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罗夏摇摇头:“没事,刚才……” “我害怕你有戴冠之孳残留的污染,所以用灯的法术检查你的灵魂,结果你又入迷了。现在伤口还痛吗?” “不疼了,但是这个虚弱感是怎么回事?我流的血不多啊。” 科西切回答:“如果我们把你的生命量化,那么你的生命值是 3,这道伤口开启你的道路, 让你能够使用启之准则的力量,但也夺走了你 1 单位的生命,你能不虚弱吗?” “如果让伤口愈合变成伤疤呢?” “同样要夺走你 1 单位的生命。” “我不是没得选嘛。”他嘟囔道。 “那么抉择权在你,无论伤疤还是伤口都能带给你好处,而且你也只能二选一。 “科西切说: “你大概是被一位刃秘术师暗算了,伤口通行权或者伤疤的加护听起来很美好,但卖血换能力只对那些体质强健的刃秘术师或者铸秘术师有意义。 灯在所有秘术师里属于体质最差的群体,所有的法术都偏向辅助与精神,没有直接进攻能力,所以我们主场其实是在漫宿。 现在,你只挨了一刀就身体虚弱,如果再有秘术师给你一刀,那么你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这对你的飞升之路弊大于利,是谁那么恶毒想要害你?” 这番话让罗夏想到了星极,他回忆起了星极当时对他不合理的出剑的举动,那次攻击留下了如今的伤口……为什么? “而且,开启的伤口如同开启的门扉,带有一定风险性。据我所知,虚源神林中牝马就能穿越伤口的门扉出现在受害者面前。所有的虚源神都很贪婪,渴望融合他们吞噬的一切。” “所以,”罗夏谨慎的说道,“我还是想办法让伤口愈合比较好?” “至少那样风险比较低。” “可是,我该怎么愈合伤口?” 科西切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尽量不要唤醒启之准则的力量,然后我们去寻找那些能让你伤口愈合的医生。” 说到这里,科西切眼角的余光看到罗夏身边一根蜷缩的毛发。她在心里暗骂华法琳像维多利亚佬一样到处埋雷,一边不动声色的靠近,搂住罗夏的脖颈亲吻,把他轻轻压在自己身下, 而她自己则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抓起毛发塞进口袋里。 而罗夏呢,自然不知道科西切的小动作和她隐藏的证据。他只是看到女人的面庞变得更加圆润,表情更加娇媚,好像她突然又大了两三岁。 科西切的领口与衣襟下坠,罗夏窥见了隐秘的风景,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因为昨天的时候科西切还是个平胸,而今天眼前的风景却告诉他,她略大于平均水平。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女孩子还能忽大忽小的? 罗夏被弄得有些迷糊,他还来不及多想,嘴巴就被科西切的吻堵住,她贴在他身上,吻到罗夏眼前发黑才把自己的唇瓣挪开。 “这个吻是为了向你道歉,”科西切说,“你还太孱弱,又是战斗力最低的灯秘术师,我不该放你独处的。” “我又不是雏鸟。” 女人微微一笑:“我倒是很想把你纳入保护,让你做永不离巢的小鸟。” 她亲了亲罗夏手臂上的伤口,倒在罗夏另一边,让男人的手臂环抱自己,而她亲亲热热的躺在他的臂弯里,头顶着他的下巴,问道:“你到牡鹿之门了吗?” “如果不是戴冠之孳的入侵,我想我今天已经摸到那里了。” “在牡鹿之门那里,有你成为秘术师后的第一个考验和第二个考验。” 罗夏惊讶道:“两个考验?” “第一个考验是格里比的谜语,他会从总计五道题的题库里随机抽出三道题来考你。我不准备告诉你答案,而是准备让你阅读记录着答案的书籍,这是关于你的一场考试。 第二个考验则来自你通过考验之后,格里比大概会和你说一些丧气话,他似乎和每个破解他谜语的人都这样说。” “说什么?”罗夏问。 “让你不要再继续前进了,让你回头做一个凡人。” “为什么这么说?” “格里比是以凡人之身飞升入漫宿,成为启之司辰双角斧的具名者。启乃门扉,双角斧的职责是看守所有门关,所以格里比就化作牡鹿之门的门扉永远的看守门关,筛选来访者,这是双角斧麾下具名者的责任,也是惩罚。” “为什么是惩罚?” “这就要绕远一点说了。在人类之前,世界属于一种名叫介壳种的生物,而介壳种们崇拜, 且那时已经存在于漫宿的司辰转轮、浪潮、七蟠、燧石、双角斧、未孵之卵,他们被称为石源神。” “那么骄阳和白日铸炉呢?” “他们来自辉光,是从辉光降临到漫宿,所以他们被称为光源神。那时的人类躲在黑暗里, 跪着吃东西,像是虫子一样悄无声息的进入漫宿,也像虫子一样招人厌烦。 石源神们迟钝且老朽,他们以傲慢的态度授予人类无形之术的知识,把他们当做玩具、炮灰和零食培养,却想不到这些虫子竟有如此强大的学习能力和叛逆之心。 人类的力量日趋强大,石源神们却对此视若无睹,这带来了一场惨剧。在短暂的交战时间里,飞蛾猎杀了转轮,成为世间第一位由献祭的方式飞升的血源神。 赤杯饮干了浪潮,上校杀死了七蟠,未孵之卵逃进辉光中,却被他的具名者猎杀,继承未卵之卵的遗产,具名者自辉光降下,成为守夜人。 就连铸炉都加入了对石源神的杀戮,她的光芒盖过燧石的光芒,并将其粉碎。石源神仅有双角斧幸存,她和取代石源神的肉源神(人类飞升成神)签订了最终的条约,收敛对立。” “为什么那些人类反叛者没有杀死双角斧?”罗夏问, “他们能杀死其他的石源神,那么也 应该能杀死双角斧才对。” 科西切摇摇头: “我不知道,大概是他们觉得双角斧还有用处。但站在双角斧的角度,她的手足至亲皆被人类杀害,白日铸炉虽然不是肉源神,但她宠爱人类,所以这仇恨一定要算在人类身上。” “所以,她手下的人类具名者格里比就成了她的撒气桶?” “大概是这样。那时候,并非所有在漫宿的人类都参与了对石源神的反叛,格里比就是其中一员。他目睹了同胞们如何背信弃义,杀死了他们发誓效忠的石源神。 他心怀愧疚,他想要赎罪,他认为人类过于强烈的激情对漫宿是有害的,所以他会劝导每一个到访牡鹿之门的秘术师返回。” “这真的是场背信弃义的战争吗?”罗夏问。 科西切耸耸肩: “这要看你从哪个角度看,如果站在石源神和介壳种的角度,那么人类就是翻脸不认人,背信弃义的可恶敌人。而对于人类来说,这是彰显人类荣耀的天命之战,从此, 人类不必跪着吃东西,不必躲在黑暗里,而可以沐浴在阳光下,再也不会被视为玩具、炮灰与食物。” “那么介壳种呢?” “灭绝了,人类摧毁了石源神,等同于摧毁了介壳种的力量体系和信仰。虽然史料没有提及,但可以预见,人类的繁荣伴随着对介壳种的大规模杀戮,就如同人类杀戮石源神。 曾经统治世界的种族到现在一只也找不到,你觉得他们是自然消亡的吗?这一定是我们的祖先推动的,我们的祖先甚至不允许介壳种存在于常识中,而是极力抹去他们的存在。” “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 “不,回忆在我们的世界里具备特殊的意义,它是一条路径,能让沉沦于虚界的已死之物找到返回现实的路,所以真正的死亡开始于遗忘。” 科西切摸了摸罗夏的脑袋: “当你我还记得凯尔希的时候,若凯尔希真的不幸跌入虚界,那么至少她还有一条可以回来的路。所以,请不要遗忘她。” “我怎么可能会忘?” 科西切听出了罗夏声音里的困倦,她脱离了罗夏的臂弯,转而把他揽进自己的怀抱里,柔声说道:“先睡一觉吧,会有办法的。别担心,还有我呢。” 柔软的感觉在罗夏脸颊上铺开,丝滑的布料传达温暖。科西切的声音充满了温柔的诱惑, 正把罗夏诱入梦乡。他的眼皮越发沉重,意识越来越模糊,很快,他就在科西切的怀抱里睡着了。 察觉到学徒睡着之后,科西切松了口气,她脱离了罗夏,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琴酒,不加冰, 也不加其他调味料,直接一饮而尽。 与华法琳的交易让她恢复了 25 岁的状态,但这状态只能维持一年左右,之后她将不可避免的迎来衰老。她对衰老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希望以自己最美丽的样子飞升进入漫宿。 “出逃以来尽是坏消息,”科西切摇晃着酒杯说,“不过,如果那些笨蛋能理解我的命令的话,溜进我社团里的绳结女巫应该已经死了吧。” 而在另一边,星极醒来之后懊恼的抱住自己的脑袋,比起罗夏混沌模糊的记忆,她则亲眼看着自己的剑在罗夏的手臂上留下伤口。 与科西切对罗夏伤口的看法不同,星极认为那单纯是一种伤害。因为刃秘术师并不具备通过伤口的方式为他人开启道路或者给予加护的能力。相反,是刃秘术师被加护、被开启的时候, 才以伤疤或者伤口的形式出现在身体上。 她当然也有伤口,在胸衣与裙摆覆盖之处,在只有丈夫能看到的地方,两道伤疤赋予了她两种不同的能力,一种令她能够举行向丝绒奉献秘密的能力,而另一种则能够令她在紧急状态下延续自己的生命。 回忆她在不可能的时间以不可能的方式给予不可能的人伤害,星极觉得这可能是保证存续的能力做出了最优的选择,毕竟她不必跑的比戴冠之孳的肢体更快,只要比罗夏跑的更快就可以。 无论如何,她伤害罗夏都是事实。星极对此心怀愧疚……只有一点点的程度。那是一道并不致命的伤口,罗夏也被命中的瞬间就原地消失了,当他消失的时候,戴冠之孳的追击也戛然而止,让星极意识到,虚源神就是为罗夏而来的。 为什么? 一个秘术师若是搞个大新闻,的确有可能引来司辰亲自关注,但罗夏什么都没做,就被戴冠之孳追击,怎么看都是他有异常的地方。 这异常是科西切选中他当学徒的理由吗? 星极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她抓起剑看向窗边,一只黑色的野猫蹲在窗台上,珍珠一样的异色瞳传达冷漠的目光,在它背后,白鸽从树梢振翅,飞向更远的地方。 猫和白鸽皆为心秘术师在不同阶段可以释放的拟态,这拟态由他们的部分身体构成,借着拟态,心秘术师具备广域的搜查能力、伪装能力和存活能力,最适合对其他职业展开搜索与侦查。 猫和白鸽同时出现,这代表前者至少是一位学徒,而后者至少是一位通晓者,那么两位侦查兵背后又会有什么人呢? “大意了!” 星极嘟囔一句,抄起椅子砸碎玻璃,野猫早已逃跑,在她踩到窗台的瞬间,门把手被打歪, 房门沿门轴推开的时候,消声手枪发射的子弹也钻了进来。 星极从窗台跳了下来,她的佩剑有光亮流转,黑暗里的投枪骤现,奔向她的腰身,她用剑格挡,奋力把投枪剥开。 落地之后又是枪手的洗礼,星极一个前滚翻滚入黑暗中,这弄得她头发和衣服上满是尘土, 却也躲开了芝加哥打字机的扫射。她从裙下绑在小腿外侧的枪套掏出手枪,沉稳的射击,每一发子弹都能抹去一条生命。 在秘术师之间的战斗里,凡人注定只是助兴用的消耗品。星极极佳的身体素质与视力让她面对被雇来的枪手们变成了一边倒的战斗,直到她旁边的墙被切开。 “什么绳结女巫,科西切那家伙尽是弄些折腾人的命令。” 扛着巨剑的女人破墙而入,她的剑上可见融熔的痕迹,在黑暗里散发着玫瑰色的光芒。 “啊,星极,是你啊。”女人说。 “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科西切自己带着小白脸跑路了,却给我们留下追杀绳结女巫的命令,也就是你。你跑的好快啊,两天的时间已经跑到了曼彻斯特。” 年耸了耸肩:“我倒是不讨厌你,你能逃掉的话尽管逃吧。” “不,这是工作。” 杜宾严肃的声音在年背后响起,教官后面跟着更多的秘术师,而暴行则拖在最后边,似乎不想卷入这场争斗。 “如果你不反抗的话,星极,我会把你带到尊主女士面前,让你有一次自白的机会。”杜宾说。 “杜宾,你这种老实人当恶人太可惜了,你是军人出身,军旅生涯让你学会服从长官的命令。然而秘术师的社团不是军队。上校教导我,刃乃征服与狡诈,狮子匠教导我,刃乃强力与背叛。 你没有征服,你并不狡诈,你不强力,也不会考虑叛逆之事。在刃这条道路上,你的背景反而成为拖累。” 说到这里的时候,星极的剑越发明亮:“让你看看,真正的刃秘术师该走怎样的道路。” 杜宾的鞭子抽向星极的头顶,星极眼中出现紫色的环,鞭子的轨迹、鞭子的弱点被她洞悉, 于是她抬手朝杜宾的鞭子刺出一剑。 两柄武器交错,星极的剑命中了杜宾鞭子磨损最严重的部位,积年累月的使用使得武器发生的细微结构改变被星极捕捉到,鞭子的前端撕裂,失去准头的残骸越过星极的肩膀坠落在地。 趁着一瞬间的停滞,星极掏出一根棒状的东西丢了出去,大叫一声“吃我手雷”。年架盾, 铸之力流转其上,使其变得坚韧。结果,那“手雷”撞到盾牌之后爆裂,散发出香水的味道。 星极转身就跑,一颗迟来的子弹旋转着飞向她。她跑着跑着突然踉跄一下,于是原本会命中她要害的子弹命中了她的肩膀。 整夜,她都在月光与黑暗交替里奔跑,让她想起了数年之前,她被老师第一次引入漫宿的样子。漫宿没有凶恶的敌人会为难来访者,而现实里却有人与绳结女巫不共戴天。 杜宾与暴行最终还是追上了星极,教官雇佣的凡人枪手死伤殆尽,几位秘术师也出现了不等的伤势。而作为代价,星极扶着断剑靠在树干边,所有的子弹都已经打光,所有的武器都已经损坏,所有的伤口都只是伤口,并不包含任何开启的道路。 “如果你想为自己辩护的话,我仍然会给你一个机会。”杜宾说,“你证明了你的强力,但强大的力量没有忠诚,只会带来祸害与动荡。” “杜宾,你这个傻瓜,你以为你效忠的科西切是什么?她也是一个女巫。” “绳结姐妹会侍奉赤杯、环杉与双角斧,而我们的教主是灯秘术师,心仪制花人,与绳结女巫截然不同。”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就是因为在观察,我才确定了现在的答案。”杜宾举起手枪,“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仍然没有回到尊主女士身边,为自己辩白的意思,对吗?” “有什么区别?她有一百种借口和手段把我污蔑成魔女。” “猎巫运动在第一大陆已经结束了,但魔女还没有焚尽,所以我们代替猎巫运动焚尽魔女。” 杜宾扣动扳机,给了星极最后的体面。秘术师的遗体哪怕对凡人都有很大作用,凡人享用其者可以变得强壮和精神奕奕,而秘术师则可以将其“复活”为抽芽行尸加以操控,但杜宾没允许其他人那么做。 暴行与年都没有参与此事,前者蹲在地上满脸难过,后者则忙着吃自助烧烤,并用随身携带的辛辣调味料调味,呛的暴行涕泪俱下。 “我说,你这个人做在山里放火那么危险的事就算了,还要放那么辛辣的调味料。” “我觉得涮涮辣很香啊,所以收集了很多这东西,晒干碾碎之后和羊油一起炒,再加点芝麻。”年啃了口野兔肉说, “而且,你不就有哭的借口了嘛。” “我又没想哭!” “你傲娇的个锤子,要是男的在这里还可能我见犹怜,但咱们都是女的,你口不对心真是一点都用都没有。”年说, “你晓不晓得,死亡是凡人的终点,却未必是秘术师的终点。”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个砍柴点火剥皮,配着自制涮涮辣芝麻辣椒酱吃野兔肉的人畜无害路人。” “真遗憾呢。”暴行轻声说。 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 “你这个人真奇怪,以为人家死的时候觉得难过,听我说那人有活的可能,你又觉得遗憾。” “我们可是竞争对手,”暴行认真的回答,“只有死了的竞争对手才值得同情。” “哦,咱们这个教团爱打架的人是有点多。” 很快,杜宾下山,看到吃自助烧烤的年皱起眉头,终究没说什么。刃秘术师相对来说是个吃装备的职业,有些顶级的刃秘术师,比如成神前的狮子匠,干脆自己就是工匠,能够创造自己心目中最强力的武器。 所以,她不大好得罪教团里唯一一个装备师,一个又馋嘴又懒散说话方式又怪总是不合拍无论春天秋冬都是暴露狂打扮的“好女孩”,何况具体来说,年是科西切来维多利亚时候带来的外援,而不是真正的教团成员。 暴行看到杜宾手里抓着一缕头发,问道:“那是什么?” “是星极的头发,尊主女士命令我杀死绳结女巫之后,把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寄给她。” “头发有什么用,尊主女士又不是蛾秘术师。” 年撇撇嘴: “这还不简单,他们灯秘术师人均性冷淡,但她新收的学徒怎么看都是个多情种子,这玩意就是来给学徒碎心用的,等他不会再爱了,他就是个合格的灯秘术师了。” “年女士,对于尊主女士的无端猜测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不要对上级人物妄加猜测。” “杜宾,你真的相当无趣。” “我们这个职业,不是当喜剧演员给人发笑用的。” 果然如同年想的那样,在罗夏重新踏上陆地的时候,一只鸽子就精准的找到科西切,落到了她的臂弯上。科西切取出信件,打开之后变了脸色。 “怎么了?”罗夏问。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两人在波尔多租了个旅馆,像是情欲已然攀升到极限的男女,科西切急不可待的把罗夏拉进房间里,对他说:“一个坏消息。” “说吧导师,我有准备。” “星极死了,我们在现场只发现了这个。” 科西切从信封里取出头发,用悲哀的表情看着罗夏。罗夏呆住了,花了可能有十秒之久, 他才重新取回自己的表情,而取回言语则需要更多时间。 他的表情扭曲,肤色先是变成苍白,然后血涌上脸颊,教导他的星极,与他分享同一片天空的星极,作为朋友的星极……怎么可能! 然而,在大众面前,他和星极只是有来往的边缘朋友,他可以难过,但只能在边缘朋友的范围里难过。他竭力压抑自己落泪的情感,而做出震惊多于难过的神色。 这是他演技的一次升华,但他却没有一丝得意,他可以欺骗别人,但那把刀嵌在他心里, 扎的生疼,他心里又一根支柱倒下了,于是生活的重担压的他更加无法喘息。 “这是什么回事?星极她好好的,怎么就……唉。” 所有悲凉的叹息在拟声词中戛然而止,科西切舔了舔嘴唇,她早已经发现了星极的身份, 并默认了她和罗夏的接近,好在必要的时刻给予罗夏碎心一击。 罗夏的反应还在意料之中,而她的演技上线,假装惋惜的回答: “防剿局找到了她,她被迫 逃离了自己的据点,而结果就是她逃到东区的时候被当地的秘术师埋伏……我们的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停止呼吸了。” 她把罗夏揽进自己怀里,宽慰的抚摸他的后脑勺与背脊,男人颤抖着,而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微笑。 终于还完了一半欠更。 起源篇 17 “恐怕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感伤星极的死了。 “科西切说,”防剿局无时不刻不在迫害我 们,同行们日日夜夜想着暗算我们。这是不择手段的竞争,而我们每个人为了自己的愿望,都要无可奈何的接受这条规则。” “导师,哪怕有了力量,我们也要沦为奴隶吗?”罗夏问。 “没错,是奴隶。”科西切回答,“哪怕我飞升为长生者,而拥有了漫长的寿命和难以杀死的形体,但每个长生者在进入漫宿后都要面临选择:死,至少侍奉一位司辰,打回凡籍,或者自行消灭。” “大家哪怕明知这一点,也要去寻求长生不老,对吗?” “司辰们从不仁慈,正如漫宿至高处的光芒冰冷刺骨。但如果你足够优秀的话,司辰会给你开出一份丰厚的价码,让你以奴隶之身交换渴求之物。而对于不那么优秀的人,至少也有奋斗来亲手实现愿望的机会。” 科西切摩挲着罗夏: “当你我成为长生者的时候,我们可以从梦中溶解一个人的灵魂,我们可以利用法术令世俗的权力者们低头,我们也可以直接发动暴虐的袭击,摧毁所有的威胁…… 当我们成为长生者的时候,虽然仍是奴隶,但至少是有力量的奴隶,而力量能回避很多悲剧的瞬间……例如星极这件事,例如我们的凯尔希。” 凯尔希是学徒心中早已钉牢的一颗钉子,而星极这枚钉则唤醒他新的阵痛。悲痛、遗憾和对自己无能的谴责变成燃料,让他对灵魂里光芒的渴求更甚。 科西切放开他,说道:“我想是时候了。” “什么?” 科西切为他举行了一个仪式,她先是令罗夏回忆起了追逐光明的理由,而后,灯的知识涌入他的脑海,塑造了他全新的认知,让他从被光明诱惑而追逐光明的状态,转变为理解光明后决定敬奉光明,而选择追逐光明的状态。 前者是他一无所知被感觉牵引,跌跌撞撞的摸索,而后者则是他知晓无形之术的秘密后, 主动踏上了这条道路。 罗夏睁开眼睛,他并没有变得更强大,但他感觉自己距离辉光更近一分,而离世俗更远一分,人性的温暖与软弱又被他抛却一分。这非科西切的蛊惑,她只是令他正视自己。 “我该怎么做,导师?” 他问道。 科西切把他的生活划分为四个时段,分别用以锻炼身体、增长见识、艺术创作与阅读文献, 前三者是保障他的健康,塑造他的理智,释放他的激情,学习无形之术离不开这三样品质,而最后一项则让他深入学习无形之术的知识。 从波尔多到阿维尼翁这段陆上旅途,罗夏已经补回了自己因伤口通行权而失去的健康,知识装满了他的脑袋,令他的颅骨感到钝痛,而他在创作的时候,一天几乎可以折断六根铅笔。 格拉摩根的罗夏与伦蒂尼姆的罗夏是两个人物,而伦蒂尼姆的罗夏与阿维尼翁的罗夏也有巨大的不同。在抵达这座因为囚禁教皇而闻名的城市当天,他入梦之后来到牡鹿之门。 格里比是一头只剩头的巨兽,他提出的三个问题得到了三个完美的解答,牡鹿之门洞开, 格里比哀泣着流下黄铜色的泪水,他哀求这位即将穿过门扉的通晓者止住脚步,但罗夏置若罔闻,而在跨越门扉的一瞬间,守夜人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守夜人的触碰和辉光一样冷冰,而罗夏对于辉光的欲望却越发膨胀。凯尔希几乎让位于他对光芒的好奇和解析光芒的欲望。 他回到了现实里,守夜人残余的影响让他的双眸如灯般明亮。科西切给了他一个吻,并倒上葡萄酒庆祝,他品尝美酒,能感受这饮料对味蕾的刺激,但美味不再能给他带来以往的快乐, 一杯酒和一杯水在他面前毫无区别。 “立志飞升的秘术师注定没有后代,”科西切透露出了星极之前已经告诉罗夏的秘密,“因此,我们的世界里,导师与学徒具备特定的意义,他们既是师生,是罪恶事业的共犯,也是爱人。你已成为通晓者,我准备给你一份礼物。” 罗夏知道科西切的礼物是什么,他对于科西切没有爱,但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他明白, 科西切的邀请不仅仅是满足肉欲,也是关于他忠诚的测试,所以他和科西切上了床,以此来建立两人的同盟。 他仍然保留作为男人的快乐,但快乐无法妨碍他的思考。他尽到了作为情人的责任,在科西切倒下来,侧躺在他臂弯里的时候,他给予倦怠而满足的女人温柔的呵护。她嘲笑他这个处男不成体统的表现时,他表现恼怒;而她抱怨他 第二百八十二回合的野蛮粗鲁,让她身体发疼的时候, 他则当成了褒奖,微微一笑。 而在表情的变化下,疑问始终存在他心里,那就是至始至终,他的导师,他的情人不曾褪去衣物,也不允许他触碰她的后背,甚至连膝盖弯曲处,她都紧张的拍开他的手……这是一种怪癖,还是她在掩饰些什么? 在星极死后,罗夏必须谨慎的对待他无形之术道路上唯一的引领者,纵有疑惑,他仍然以满足科西切的欲望为主。 虽然至始至终都是科西切主动的,但他也消耗了诸多体力,所以他搂着自己的情人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科西切正抱着手臂看着窗外的新月,而窗棂十字的影把她的脸庞分隔。 “在想什么呢?” 罗夏抓住女人的头发亲吻,他觉得他的导师比以往更加富有魅力,这不像是灯秘术师距离飞升更近一步,而像是杯秘术师。 不过,科西切对此也有解释,她想以永驻的美貌与青春之躯飞升漫宿,漫宿存在禁忌,所以她要还在人间的时候纵情享乐,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因而也学习了一些增强感官诱惑的法术。 当然,这番不甚让人信服的说辞是在科西切两眼放光企图用“法术”说服他的时候说出来的。 或许自觉已经驯服了罗夏,所以科西切在灌输设定的时候并不是那么谨慎。而罗夏呢,醒来之后欢喜的抚摸着科西切左手手掌的第六根手指,装作把其当成科西切滥用杯法术产生的后遗症。 “通晓者只是一个开始,在世俗和漫宿中,都有挑战在等待着你。罗夏,你为了得到力量能够不择手段,对吗?” “这是自然。” “真的?” 罗夏略有些烦躁,这个问题他已经被问了很多遍,于是回答:“是的,真的,我确定!” “很好,”科西切露出古怪而愉悦的微笑, “在漫宿和现实的挑战里,你比较想完成哪一个?” 罗夏想了想:“现实里的,这样我能毫无顾忌的前往漫宿。” “好,我先为我做一些基础的解释。如果把一个灯秘术师从凡人到飞升的过程加以区分, 那么过程可以分为六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诱惑:启明,你是被辉光诱惑的凡人,懵懵懂懂的踏入这个世界,追逐辉光, 并在追逐的过程里有所感悟; 第二个阶段是追奉:启明,你理解了辉光的伟大,并主动决定追逐它,解析它,这也是你目标所处的阶段; 而现在,你已经迈过了牡鹿之门,具备了朝漫宿飞升的资格……通常来说,很多学徒都是在迈入这道门后才彻底坚定了飞升的决心。所以,你的认知应该再一次改变。” 罗夏不明所以:“那么导师来给我主持仪式不就好了?” “其实,认知的转变一般都是秘术师自己独力完成的。因为你没经验,而我有些揠苗助长的心急,才强行灌输知识,唤醒你的回忆,促使你自己在认知上发生转变。” 科西切调皮的眨眨眼睛: “现在,就当是一个作业和一份考验,由你自己来完成自我的转变, 加入准备飞升的行列。” “我自己?” 科西切闭口不言,她干脆找借口去和本地的雇工谈谈,把罗夏留在了房间里。 罗夏回忆起科西切上一次的做法,他把一份关于灯的密传灌输进自己脑海里。日夜饱受知识的折磨之后,新的知识涌入已经不会令他感到古怪了。 他开始回忆,世俗里的回忆和漫宿里的回忆像是两条交织缠绕的线,一条是他和凯尔希清贫而宁静的生活,这女人固执、小心眼、脾气不好,所作所为却散发着人性的光辉,他永远忘不掉她半夜笔耕不缀的模样; 另一条则是星极如同最好的朋友一般,把漫宿的历史娓娓道来,她和他在黑暗的林地手牵手,分享钴蓝色的天空,他永远记得她饮下特蕾莎招待的酒水后微醺的模样。 死亡并非结束,对在世俗和漫宿引领了他,又先于他消逝的两个女人,罗夏理所当然的想要寻回她们的灵魂,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前进的动力之一。 他刚想要肯定这动力的时候,守夜人——照明驱暗之神,指引前路之神,毫无仁慈之神, 在他跨越牡鹿之门时触碰的部位开始变得冰凉,冷冽的光线从他的眼中钻入,涌入他的心灵, 提出了疑问—— 你是为了什么而选择照明驱暗的道路? “为了解析至高处那团令人敬奉的辉光。” 罗夏顺利回答了前半段,而后半段“为了解救两个引领过我的人在残阳那里 007 受苦的灵魂”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罗夏心中产生了卑劣的疑问,从理性的角度,找回两个迷失的灵魂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哪怕他成为长生者而拥有了漫长的时间,可能也有花费数百年从残阳麾下众多镜中少女里找到两人。 如果……如果她们不幸跌入虚界,他还需要用宝贵的记忆储存空间去储备关于她们的记忆, 而非高深奥妙的知识,这样才能以“回忆”为路,保持把她们从虚界带回来的可能性。 这就意味着,他要忍受辉光的诱惑数百年,推迟关于辉光的研究恒久的时间,去解救两个低微概率能得救的灵魂……他真的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吗? 他颤抖起来,因为这样的想法太过没良心,他可是为了凯尔希才舍弃一切,走上这条道路, 甚至抱着给她戴二十顶绿帽的决心。但如今他却要舍弃凯尔希?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走上这条路?为了辉光? 还是说,凯尔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前往心仪世界的借口,一个抛却伦理、 道德、操守、自尊与感情的借口? 两股思想在罗夏的内心里激烈的斗争着,原本驯顺的知识也随着他的动摇而躁动起来。他的眼珠艰难的转动,看到墙上,地板上,空气里乃至于肌肤上看到了浮动的文字。 世俗与漫宿交织的两条回忆断裂,罗夏跌倒在地上,在文字消失的同时,他也品尝到了苦涩的失败。他在认知上的转变失败了,原本他的欲望里辉光与凯尔希并存,而守夜人的印记告诉他,辉光与凯尔希必须要排出先后。 他给出了答案,而自己又否定了答案,所以他的认知仍然维持现状。飞升的道路在客观上已经为他铺好,而在主观上,他仍然没有做好准备。 傍晚的时候,科西切归来,听说他的失败后她略感失望,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么,我们今晚有另一桩消遣来排解你的忧郁。罗夏,我想从你开始接触无形之术到今天为止,一定觉得有关灯之准则的法术很弱吧。” “难道不是事实吗?”罗夏摊手, “铸可以制造武器,焚烧敌人;刃在战斗上的体现最为直观;冬可以沉默敌人,操纵死亡;心可以保证自己的存续,化为兽形搜索侦查;杯可以诱惑他人,使其成为自己的傀儡;蛾可以迷惑敌人,使其心智混沌;启能够洞悉所有的秘密和门关。 而灯,看起来只是个大号的照明灯。” “相信我,只要过了今晚你就不会那么看了。”科西切说,“不过,这过程可能有些残忍, 你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起源篇 18(75→74) 晚上十九点,罗夏食用了蜂蜜涂抹的面包,混合了些许黄油的米饭、水果与煎培根,他的晚餐里有大量的碳水化合物,而平常科西切是不会允许他的食谱被碳水化合物主宰。 由此,他得知今晚科西切要给他康康好东西之前,他要经历一场会消耗大量能量的多人运动……至于为什么是多人,因为当科西切关上电灯的时候,窗外投下数个影子。 “你的朋友?”罗夏问。 “是用金钱买来的一次性朋友,”科西切坦然回答,“你看我给你讲解各种知识好像回到大学课堂,但光是为了得到这些密教知识,我用光了一半的家产,而且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收入被其吞噬。” 罗夏吹了声口哨,女人不满的拍打了他手臂一下,嗔怪的说: “我花钱把你培养成一个体面 人,可不是为了让你像小混混一样。” “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 科西切想起了下午那一幕,她承认,那是一次被激情主导的结果。激情在秘术师的世界里是一种充满危险的状态,哪怕司掌法则的漫宿诸神,也要克制自己的激情,以免为漫宿也为世界带来创伤。 她原本计划在罗夏成为通晓者之后确认爱人的关系,培养感情,而当他通过蜘蛛之门,犯下罪行转变心态之后,再和他发生关系。 秘术师不可以生育,所以学徒对于导师来说是子嗣也是工具。但守夜人杀死了未孵之卵, 赤杯饮干了浪潮,飞蛾猎杀了转轮,这三位石源神皆死于麾下人类学徒的反叛,这背叛行径成为后来者的表率,以至于狮子匠击碎自己的佩剑,以此反抗他的导师上校。 于是,导师与学徒的关系就变得充满猜忌。 在物色把罗夏纳为自己的学徒与爱人开始,科西切就为自己的学徒准备绞索,好牢靠的控制住他。 第一道绞索名为欲望,发生她第二次拜访凯尔希的时候,她在车里与罗夏密会,创造了一个封闭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罗夏无法躲藏的空间。 于是借助为说服罗夏相信无形之术存在而演示力量的借口,她短暂控制了罗夏的精神,打入了杯之密传,令过惯了清贫生活的格拉摩根青年欲壑难填。 欲望意味着渴望,而在清贫的有志青年自己无法实现欲望的基础上,势必要依仗他人,寻求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所以当她扮演这块馅饼出现的时候,有志青年几乎没有抵抗的接受她的招揽。 第二道绞索名为虚荣,科西切把他引入了富豪扎堆的切尔西区,用金钱重新塑造他,让他的虚荣心膨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只用了十个月时间,就让他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 第三道绞索名为信任,借着和罗夏建立师生关系,用法术反复的暗示、检测,再加上对共同的故人凯尔希的追忆,她成功的让罗夏对她吐露了真心话。 第四道绞索本该是爱,而第五道绞索才是青年对她肉体的迷恋。若是稳定的按照规划的步骤推进,她既可以把她的学徒与爱人当做晋升长生者的消耗品,也可以继续用谎言和绞索控制他,在她晋升具名者之时,献祭子嗣(罗夏),通过触犯天孽的方式从其中获得升华她自己的禁忌力量。 无论如何,罗夏在科西切的未来里都要为她而死,当他死去的时候,就可以作为亡者与凯尔希团圆——这正是她当初承诺给罗夏的东西。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凯尔希有复活的可能。因为虚源神对于漫宿事实上的威胁,丝绒与双角斧看守着所有门关,她们切断了虚界所有明面上通向漫宿的道路。 虚源神能够出现在世俗世界,但他们不会把隐秘的路径分享;冬之司辰骨白鸽能让特定的目标出入虚界,但作为代价,那人将永远保持骨白鸽希望他记住的“回忆”,并且永远的被世界遗忘。 至于凯尔希在残阳麾下 007,的确是有可能的,但罗夏又不是残阳的爸爸,他想要夺回凯尔希,残阳就会放人? 所以从一开始,罗夏的愿望就是科西切为其编织的美梦,充满谎言与欺骗。被欺骗、被献祭乃是秘术师伴侣的宿命。而现在,科西切则是用一切手段让这个梦多延续一会儿,直到她裁决罗夏作为消耗品为她奉献的时刻……如果没有星极来捣乱的话。 科西切不知晓,星极早已把背叛的种子打入罗夏的内心,以感情浇灌;科西切不知道,守夜人已经开启了罗夏的飞升道路,第三印印在他的额头也印在他的灵魂里,令他性情越发冰冷; 科西切不知道,罗夏手臂的伤口通行权并非简单的通向道路,而是指向一位具名者的加护,令他不受幻觉困扰。 在为罗夏编织美梦的时候,这个欲壑难填的女人也在做着美梦。漫宿没有爱侣的容身之处, 所以他们至少有一方的美梦注定破碎。 现在,科西切可能懊恼激情使得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不知道为什么,罗夏从漫宿醒来的时候明明带着灯的气息,却唤醒了她体内杯的欲望,情场的老手突然变成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遇到王子大人后便一夜献身,爱的轰轰烈烈。 但她认为她的计划还有容错空间,问题不大,不需要为罗夏套上更多的绞索。尽管那会让她的处境更安全,但同时也在浪费她的时间,她能保持二十五岁的时间,只有十个月多一点了。 罗夏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开的有些唐突,所以闭口不语。科西切在开门引来了她的雇工,她雇佣了三人,却有四人在门外等候,看到队尾最后一人的时候,她的瞳孔猛缩一下。 “你好啊,”华法琳热情的和科西切打招呼,“我闲来没事,听说朋友有难,我就来帮帮忙了。” 我和你算什么朋友,你馋我学徒的血就直说! 面对不请自来的华法琳,科西切只好忍气吞声,对方可是主动触犯天孽,以完成吸血阿卢卡化的疯子。某些时候,长生者与具名者偶然也会被划分到广义上的人类群体里,但吸血阿卢卡化的秘术师只能单独分类,冠以“吸血鬼”或者“血魔”的称呼。 吸血鬼总是贪婪的,并且渴望吞噬一切。科西切有理由怀疑,华法琳食髓知味,罗夏的血已然煽动起吸血鬼的欲望。科西切又能怎么办,她完全不是华法琳的对手,只能祈祷华法琳还讲些道理,不会对属于她的东西巧取豪夺。 另外,如果华法琳讲出什么事,亮会影响罗夏对于他的信任……总之,这个吸血鬼尽是坏她的好事。 华法琳糟蹋了科西切狩猎的心情,但她必须对吸血鬼笑脸相迎,于是侧身对罗夏介绍道: “华法琳,清算人组织的专家,我的老相识。” 华法琳瞪大了眼睛:“原来给我发工资的那个组织叫清算人?”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罗夏深吸了一口气,灯之准则的性冷淡之力让他保持严肃,但科西切请来的雇工们里的一位,却噗嗤一声笑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笑容,他还咳了一声。 科西切无可奈何的补充一句:“好吧,这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罗夏自我介绍:“拉斯普钦,尊主女士的学徒和爱人。” “哎,你好你好。” 华法琳热情的和罗夏握了握手,装作第一次认识他的样子,但其实她对于他已经非常熟悉了。毕竟他的血那么好喝,值得研究一番。 她的肤色苍白,入手处冰冷滑腻,让罗夏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他再抬起头来,对上一对血红色的眸子,像是浸泡在红酒里的红宝石,光滑,晶莹,诠释着不同层次的“红”。 出发之后,罗夏来到科西切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那人是怎么回事?” “她是清算人组织雇佣的专家和……捣乱分子。 “科西切解释道,”华法琳原本是昕旦的具 名者,却又转而和赤杯玩耍。她在赤杯麾下也没有待太久,就主动触犯天孽被流放到世俗世界。” “这么自由的吗?” “一般来说,触犯天孽的人要么被拘押在漫宿,要么被流放到西海域不存在于地图上的荒岛。华法琳触犯天孽却能全身而退,想来是有什么本钱令司辰们决定推迟行刑。 另外,她和清算人勾搭在一起的理由我倒也能猜出来。清算人是秘术师世界里的黑帮,核心业务是寿命的转让,并且垄断了这个领域,因为他们背后的大老板是昕旦。 昕旦不缺钱,她只是通过干涉凡人的寿命来干涉世俗世界的发展。特别是在铸之领域她和白日铸炉的竞争失败之后,更要迫切的在世俗世界刷一波存在感。” “司辰有必要表现出存在感吗?难道是为了打招聘广告?” “长生者根本不需要为寿命考虑,昕旦如果以寿命为卖点,那么对立志飞升的人来说没有亮点。我觉得那位司辰那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人们记住她,哪怕是司辰,被人遗忘也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科西切顿了顿,接着说: “清算人是一群和昕旦有所接触,但不准备飞升,只想在世俗世界尽情享受暴力与鲜血的秘术师集团。因为他们对漫宿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所以昕旦才能放心的把寿命转让的业务托付给他们。 华法琳与昕旦有故,流放到世俗世界之后和清算人组织合作很正常。在飞升之前,据说她是顶级的外科医生,如今回到世俗世界,也从事着医学事业,在《柳叶刀》上经常以“血先生” 的名义经常发表论文。 这些论文推进了医学事业的发展,每一篇都有详实的数字论据做支撑。你知道那些数据从哪里来的吗?” 罗夏想了想,回答:“黑帮为她提供了用以进行医学研究的人口?” “没错,她热爱医学,却抛弃了医学工作者该有的伦理道德观念,为了得到研究结果,她可以做任何事。所以我不想你靠她太近,不然那一天,你没准出现在她的解剖台上。” “看起来,华法琳医生真的是个自由的人。” “全世界第二自由……好吧,说回正题。最近,清算人组织出了个大新闻,他们的核心业务员大概是觉得一辈子在黑帮里混没意思,也可能是想寻求飞升,竟然带着 77 年的寿命跑路了, 而我现在尝试要去解决这件事。” “那 77 年里有也有你的份额?” 科西切点头:“对,不然我干嘛跑到阿维尼翁?”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华法琳告诉我的,清算人组织自己清算不了这个叛徒,那么只好我们自己来了。” “他是什么准则的秘术师?” “刃。” 罗夏担忧的说:“我们这几个人够吗?” “如果华法琳不来的话,其实有些风险,但她在这里我们就无需担心了。我现在考虑的另一个问题是,那 77 年寿命被那个叛徒挥霍的还剩多少。” “其实关于寿命也不必那么心急吧,你现在看上去至多 25 岁,就算不购买寿命,你的美丽还有好几年的余裕。” 罗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看到女人的表情变得一脸阴沉。转而,她又恢复了正常, 变脸的速度堪比魔术师。罗夏确定那不是个错觉,他触怒了他的导师,但导师不想让他知道她在生气。 “如果没有我,你们肯定搞不定。”华法琳突然走向他们加入对话,“你们在阿维尼翁可能不知道,但叛徒在这里过的可舒服啦。 他用寿命笼络了本地的当权者和神职人员,不仅堂而皇之的住在大别墅里,受宪兵们保护, 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且还建立了社团——秘术师的社团,招募有意飞升之人共举大事。 你们在黑市上打听到的他只有一个合伙人,但其实,他从莱茵河畔招募了一位女猎手,又通过教会笼络了一位秘术师亲信,凡人的下属更是两位数之多。” 科西切的脚步停下来:“首先请允许我哀叹一下我失去的‘年’。次此,如果这条情报准确的话,我想我可以抛弃所有的雇工,把他们当做诱饵转移敌人的注意力,不然以叛徒对这座城市的掌控力,我们恐怕很难活着走出这座城市。” “不愧是立志飞升的秘术师,能那么自然的行背叛之事。”华法琳轻轻鼓掌,“我说了,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什么。” 两位年龄成迷的女士视线交锋,华法琳突然看向罗夏,她身高不到一米六,嘴里却吐出老持承重的腔调:“拉斯普钦,接下来就靠你了。” “我?” “再怎么说,那个叛徒也要探究和运用无形之术,这些不可能让他的女人或者保护他的宪兵们知道。 所以他必然会在另外的地方研究无形之术。也就是说,我们未必要强攻他的别墅,而是找到他的据点……而我已经找到了。 那么剩下的,就是指引道路,洞开门扉,这不是你拿手的事情吗?” 罗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和华法琳接触不多,对方却知道了他的灯之力与伤口通行权的事情,隐私被揭露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快。 “我并不拿手,但我会尽力。”他谨慎的回答。 科西切伸手把罗夏护在身后:“别为难他,他还只是一位新晋的通晓者。” “他是你的学徒和门徒,未来也会成为你的使徒,你的未来势必有他的一份,现在不好好锻炼一下,你有信心把未来交给他吗?” “那么我该怎么做?”罗夏问。 “指引道路,洞开门扉”的说法听起来还行,但具体翻译过来,就是罗夏又一次充当了照明灯,还附加了新功能开锁器。 他拜请守夜人之力,从他脚下的位置出发,金色的雾气分断黑暗,组成一条通路。雇工在前,他居于中央,而科西切和华法琳落在最后面。 华法琳的器官颤动,这是杯之力赋予她形体的改变,只有她发出了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 说道:“守夜人总是人们第一个祈求的司辰,但哪怕是灯 10 级别的使徒,呼唤守夜人去指引前路至多有一半多一些的成功率,而只有门徒(灯 5)的拉斯普钦成功率又如何呢?” “50%。” “不,你说谎,是 100%对吧。他是受辉光眷顾之人,我可不知道哪个灯秘术师的血液里能分离出耀素。”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成见,又何必来询问我?” 华法琳摊手: “因为好奇他,所以我想要和你来点情报共享之类的。他的血液表明他趋向于灯,却也留下铸的印痕。你不曾穿过烈火,所以先于你之前,有一位铸秘术师在他精神和身体里打下了烙印。” “你所猜不错,但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还真可惜,看到他,我总觉得有一幕惨剧的既视感,他这是在扮演众司辰之司辰吗? 不过,或许他不用担心惨剧的重演,你不是铸炉,你不会以心中的爱为武器将其置闰。” 科西切郑重的回答: “骄阳是已逝的司辰,他的身体被送往虚界,我们讨论他毫无意义,除非他真的能像预言里一样‘从血中升起,却既无鲜血的颜色,亦非夜晚的时辰’。 可是,从历史被文字传承以来,已经死去的六位司辰可曾有一位从虚界返回漫宿?在我看来,骄阳能够复活的概率,和爱丽丝真的梦游仙境而不是做白日梦的概率差不多。” 华法琳微笑道: “别把话说的太满比较好,弧月告诉我们,内外相易,表里互替,古今常理。” 在这段似是而非的对话结束的时候,金色雾气铺就的道路也来到了尽头。罗夏迷茫的转了两圈,他的迷茫没能持续太久,原本平静的伤口突然刺痛起来,血液从伤口涌,在附近的衣料上扩散。 他吃痛的捂住自己的手臂,眼里出现紫色的环,他的视野实现自新,精心设计的伪装被他的目光洞穿。 “这里是伪装。” 大块头的雇工立刻卸下背后的挖掘工具,很快在这片丛林开辟出一条通路。防空洞的大门暴露出来。随后,炸弹制造师顺利的爆破了大门。 占卜师开始工作,检测到通道里没有威胁后比了个 OK 的手势,但其他人还是谨慎的戴上防毒面具,罗夏抽出一把手枪,感觉周围的视线都落到他身上,仿佛在看一个傻瓜。 气,冷,抖,热武器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还能不能好了? 他在心里打了一波热拳,看见大块头之人掏出汽油电锯走在最前方,炸弹制造师的武器是一把单手剑,占卜师手里是一把匕首,科西切手里是一把手杖,而华法琳干脆两手空空,好似街头的流浪汉。 我莫不是见证了武器的退化史?他想。 防空洞到处都是人活动的痕迹:烟蒂、空酒瓶、包装纸、纸盒,甚至还在有两个巴掌印的墙壁下找到被撕裂的女士内衣与血迹。 “看起来他们过的还不错。”华法琳说,“酒精,披萨,性与狂欢,看起来叛徒正是如此笼络了他手下的匪徒们。” 科西切突然加快脚步,来到罗夏身边,黑暗里寒光骤现,她用手杖架住了劈向罗夏的剑, 罗夏头也不回的向着另一侧跑开,而科西切则切入他留下的空间,她纤细的手臂爆发出一股可怕的蛮力,推开了袭击者。 这段空间足以科西切拔出手杖里的剑,她非刃秘术师,但她的武器却自带刃之力,于是一道黄绿色轨迹在她与敌人之间绽放。一声惨叫,一具尸体倒地的声音,被科西切甩剑的动作一起切割,剑面上的血珠在墙壁上飞溅。 “你就留在最后面和占卜师看戏就好了。” 华法琳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鲜红的气流在她背后凝聚双翼,让她一下子飞了起来,越众而出,自然也受到了枪手们的集火。 在狭小的空间里,华法琳面对密集的子弹无处可躲,她也没有躲闪,足以杀死普通人十次的子弹在身上爆出一连串的血雾,但也仅此而已。 血雾成为她的掩护,蝙蝠在血雾中涌出,罗夏什么也看不到,他只听到了枪手们的惨叫, 待血雾散去的时候,华法琳正放下最后一具枪手,或者说放下最后一具尸体。 华法琳回头,她擦擦嘴巴,露出宛如农民伯伯一般憨厚的笑容说: “这是战斗里的补给,他 们的血液味道好差。” 她轻描淡写仿佛在点评一杯红茶,但罗夏看向地面,那名为人类的干瘪之物引起了他在感官上的不适。但与拉普兰德在仓库里的杰作相比,华法琳留下的这堆可以称得上健全的。 防空洞被叛徒改造的错综复杂,在整夜的推进过后,科西切雇佣的雇工们消耗殆尽,而科西切也剿灭了叛徒在本地建立的势力……除了叛徒和他最亲密的两个同伴。 “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我们还有机会追上他。” 华法琳说完之后,自顾自的展开翅膀飞向夜空,罗夏看向科西切,科西切说道: “我们另有 事情要做,跟我来。” 罗夏跟着她进入一间相对干净的房间,空气里的味道告诉他,这里是那位刃秘术师手下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三个女人在那里瑟瑟发抖,她们既对他们抱有能够解救自己的希望,也害怕他们是另一伙坏人。 罗夏很想扮演前者,而科西切的表情告诉他,在黎明升起之前,他们扮演的是后者。 科西切围着三个女人转了一圈,转而对罗夏说道: “一个娼妇,两个被绑到这里的良家女子。 我们的运气不错,她们今晚还没被人享用过。” 罗夏皱眉:“她们只是普通人,恐怕问不出来其他情报,至于其他的……我没什么兴趣。”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怎么分辨出来的。” 科西切随意走向一位女性,或许意识到这对师徒并非好人,那位女性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而科西切对她使用法术,很快让她陷入了失神的状态,变得如同绵羊般驯顺。 她很快又搞定了另外两人,转身对罗夏说: “三个囚徒入手了,如果华法琳能驱逐那个刃秘 术师,我们就把她们关在这里,如果她没能驱逐他,我们就把她们以女仆的名义带回去……总之,我们得把她们饲养起来。” “你想做什么?” “囚徒是消耗品,用处还蛮多的,比如你第一次前往蜘蛛之门的时候,非得满足那道门扉的干渴才能开门,而饮料就是一个活着的人。” 星极所说的必然会犯下的罪孽就是这个吗?罗夏想。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罗夏觉得献祭活人这种常有的把戏已经不能令他惊讶了。让他略显踌躇的是,他不想用无辜者的血来开门,而是去抓一个对社会危害极大的恶棍去开门。 这不是正义,也不是见义勇为,更不是正当防卫,他没有权利审判别人,但在客观上,他可能会减少社会的不安定因素,由此他可以宽慰自己的内心,为自己主动施加的犯罪进行一定程度的辩护。 “阿维尼翁肯定有人比她们更该死,”他说,“如果是祭品的话,她们看上去已经营养不良了,精神状态很差,我不认为她们是好祭品。” “所以我打算养她们。”科西切上下打量了罗夏一眼, “怎么,不忍心?” “我不太想做这种事。” “那么你永远无法打开蜘蛛之门,顺带一提,你也永远无法飞升。当你步入飞升:启明的状态后,还需要至少三个祭品……算上打开蜘蛛之门是四个,你必须消耗四条人命才能让自己做好飞升的准备。” “我……” “你必须做出抉择,别让我失望。”科西切说,“想想看,她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如果放她们回去,别人就能从她们那里了解到我们的存在;如果你去大街随意抓人,抓你认为对社会只有负面影响的人,那么抓捕的过程和后续发展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眼下,这是没有风险的最优解,我们不会去招惹新的麻烦,而当她们死去的时候,旧的麻烦也会摆平。” 罗夏忍不住问道:“我们拥有了力量,却挥拳向更弱者?” “不,如果我们不挥拳向更弱者,那么就不会有力量。这是一个恶人活的逍遥自在,而好人注定成为恶人口粮的黑暗世界,几乎所有的秘术师都认为自己凌驾于世间的法律与道德之上, 所以善恶的评价毫无意义,即便有,我们也只能作恶。” 罗夏看了看昏迷的祭品,又看了看科西切,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旁观他人犯罪是一回事,自己主动犯罪又是另一件事。 在主观上很长而客观上很短的一段时间后,他看向科西切说道:“不是现在,对吗?” “当然,不是现在。” 科西切拥抱了罗夏,罗夏身体僵硬,看的出来他还抵触着这种行为。不过,他毕竟做出了妥协,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总能把他逼到被迫选择的那一刻。 早上的时候,华法琳回来了,她身上破破烂烂的,回来之后直接倒在囚禁三个女人的房间里唯一一张床上呼呼大睡。 罗夏跑腿回去弄了些吃的,先是给了三个预备牺牲的囚徒,然后是他自己和科西切,而等华法琳醒来的时候,只剩下冰在冰桶里的、带着血水的生牛肉了。 “这是我的午餐?”她目瞪口呆的问。 罗夏挠挠头:“我还以为吸血鬼比较好这口。” “这是哪个常识里的吸血鬼啊。”华法琳招招手,“我需要的是人的鲜血,你的血闻起来蛮香的,给我一点吧。” “我不想给。” “小气,”华法琳抱着手臂,“我不会白喝你的血的,如果你让我喝血,我就教你一点属于大人的快乐,怎么样?” 华法琳想要调戏罗夏,但她的努力只换来罗夏怜悯的目光。他摇头说道: “抱歉,我不喜欢 小的。” 三十抽两五星齐活。 起源篇 19 “拉斯普钦,你在忙吗,没事来玩象棋吗?” “拉斯普钦,你上次买的鱼汤很好喝,我们再去喝一次吧。” “拉斯普钦,我推荐你阿加莎的推理小说,那个火车上所有人都是凶手,真让人意外啊。” 类似的聒噪以极高的频率入侵了罗夏的生活,不用说,这是某只白毛吸血鬼干的。她不去追清算人组织里的叛徒,却待在他身边厮混了起来。 科西切说华法琳是个超级厉害的人物,所以罗夏一开始委曲求全,满足吸血鬼小姐的所有要求,哪怕他洗澡的时候她冲进来要喝他的血,他也是一脸不快但迅速的抬起手臂给她咬,还要忍受她关于他身材的点评。 然而,不管科西切怎么形容,罗夏在这只不到一米六的吸血鬼身上找不到任何威严感,于是,在华法琳第十六次来邀请他去医院停尸间约会的时候,他忍无可忍朝华法琳头顶挥下一记手刀。 这记手刀把华法琳打楞了,看到华法琳的反应罗夏也是一身冷汗。天啊,他竟然对一个吸血阿卢卡化的前具名者出手,是嫌自己作为移动血库的命太长了吗? 谁知道,这记手刀不是他人生的终点,而是一个小高潮。不知道为什么,他打了华法琳, 华法琳却把他当成了朋友。 “人们总是对潜在的敌人充满警惕,而对陌生人充满克制,警惕与克制约束了一个人的行动。”华法琳说,“随性的举动只可能发生在对另外一个人放下警惕,将其认同之后,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这听起来有些道理,但罗夏还是觉得华法琳只是一个受虐狂,所以喜欢被打的感觉罢了。 那么,华法琳先是为昕旦服务,却又去找赤杯玩耍的理由就解释的通了。昕旦这位女神不擅长开发手下的 xp,但赤杯在 xp 上可是很在行的,效忠于她的具名者与长生者们的 xp 集合统计,简直是一个恐怖兼猎奇故事条目。 “你以为我是抖 m?”华法琳说。 罗夏反问:“难道不是吗?” 华法琳唇齿轻启,两颗尖牙的牙尖露出。罗夏被她搞得有些贫血,想让她喝点别的什么东西,但体验过一次虎牙伤丁之后,他就老老实实的让她喝血了。 “杯之准则有二十六种欢愉和七种痛苦,欢愉比痛苦更多,然而痛苦才是杯的本质。同时, 欢愉与痛苦并不是对立的,例如分娩发生于欢愉与痛苦结合之时。” 罗夏抿出了华法琳的意思,她一直缠着自己不放,的确是为了消遣。不过,她也在借机观察他,试探他,现在开始向他传授杯的诱惑。 她希望把他飞升的欲望从对辉光的敬奉转化为对感官的敬奉,如果把漫宿的司辰们比喻成各种有限责任公司,那么华法琳的跳槽和挖人工作都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我拒绝。” 家庭出身使得罗夏偏向于安定:既然他已经踏上了敬奉辉光的道路,并且能够安稳的沿着这条路飞升,干嘛要半途而废再去走另一条路? 他的拒绝没有让华法琳退缩,她反而死缠烂打起来,在他睡觉的时候,她都从她被窝里钻出来,讲道:“赤杯女神对于凡人可是很博爱的。” “哦。” (冷漠脸) “曾有一名凡人名为马西亚斯,他是一名乐手,擅长唱、跳、念经和打鼓,因为才艺而被女神看中,在梦中问他想不想少奋斗三十年。” “听起来很像是仙人跳。” 罗夏脱了衣服进入被窝,他听到了华法琳的口水声,这证明她要么是想吸血,要么是想要解剖他。他不可能反抗认真起来的华法琳,索性便不再反抗。 幸好,华法琳专注于挖墙脚的工作,没对他产生什么可怕的念头,她兴致勃勃的说: “才不 是仙人跳!赤杯女神把马西亚斯纳为自己的爱人,让他从短命的凡人很快晋升为具名者,像飞机飞的一样快,神明可能对彼此狡诈,但对于过于弱小毫无威胁的凡人来说,他们言而有信。” “你的意思是让我也成为第二个马西亚斯,去侍奉赤杯女神,少奋斗三十年。如果这是明码标价我倒是能接受,那么马西亚斯呢,后来他怎么了?” “比起女神你更关心一个男人?!” “对于睡一个上下铺的兄弟,我从来都是很关心的。” “哦,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马西亚斯不睡上下铺了。”华法琳笑的一脸灿烂,“赤杯阉割了他,并把他剥皮。有人说这是复刻石源神转轮之死,从而让马西亚斯成神。 也有人说这是双角斧要求赤杯补偿新司辰们对于她手足至亲的杀戮,所以赤杯交出了自己的情人,好给双角斧一个台阶下。 后来,马西亚斯重新通过孔雀之门飞升,晋升为一位新司辰轰雷之皮,虽然他被阉割,被剥皮,但他从凡人奋斗到一位神明的历史不是很励志吗?” “我拒绝!” 罗夏感觉自己的发际线在颤抖,他相信这是发际线发出的预警。虽然秘术师里有很多变态, 但罗夏绝不想为了自己少奋斗三十年而舍弃自己的鸡儿。 “小气,”华法琳鼓起脸颊,“在以前我还是个凡人的时候,我也有两坨沉甸甸的脂肪堆积物,后来还不是把它们舍弃了,让自己变成更为强力的存在。我能做到的事情你没理由做不到吧。” “……” 华法琳话里的信息量和槽点噎的罗夏说不出话来,他本着说不出来就不说的原则选择睡觉, 灵魂遁入了漫宿之中。 通过牡鹿之门后,他眼前是一条流淌的河流,像是他在维多利亚看到的那些运河一样,河道上有着扬帆起航的货船,有着喊着号子的水手,如镜般的水面波光粼粼,船桨拍打水面,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波浪。 这一幕适合被写生画家纳入画框之中,罗夏第一次觉得漫宿也可以如此祥和、美丽,令人想起人与自然相谐的田园风光,只是过了没多久,他就觉得不对劲。 他在河畔没有嗅到空气里的湿润,也没有看到游鱼与飞鸟,所以他靠的更近,看到河流本身也充满了不正常的质感。于是他蹲下来把手探入河中,他舀起的是水,而指缝里流失的却是颜料。 “这是被画上去的河流。” 船长把罗夏接上船,在水手们的号子声里,她和他一起登到最高处,俯瞰着画中之河与下方的光之果园说:“年轻的学徒,这是一条故乡的河。” “谁的故乡?” “秘史之司辰浪漫旅人,她出生在一个叫弥阿的城市,因为偷偷爬上神殿而被惩罚驱逐。 浪漫旅人后来飞升,在这里——漫宿的边缘地带留下她故乡里的河流,然后转身离开,游历世界的九个大陆。” “等等,一位司辰活跃在现实之中?!” “是的,浪漫旅人是唯一一位不在漫宿的司辰,她被禁止进入漫宿,不是为了已经发生的事,而是为了将要发生的事。” “什么事?” 船长,也是浪漫旅人在漫宿留下的画作里的人物颇有深意的看了罗夏一眼,表情仿佛在说“奇货可居”。 浪漫旅人将来要做的事该不会和我有关吧。 罗夏不仅产生这样荒诞的念头,又很快加以否定。世间的秘术师众多,一位司辰哪有精力关注他这样的无名小卒? 船长把他送到了通向高处的阶梯前,而攀爬的结果,是罗夏第二天猛的坐了起来,惊骇的抚摸着自己的手掌,又用手掌抚摸膝盖,冰霜模糊了他房间的玻璃,让室内的气温比室外还低。 华法琳已经起床,倒挂在墙壁上伸懒腰,贴在腰际的蝠翼舒展,在罗夏身上投下蝙蝠的影子。 “看你纠结自己手脚健全的样子,一定在利刃阶梯那里吃瘪了吧。” 华法琳幸灾乐祸的说, “这让我感觉自己的青春回来了,在我还是个凡人秘术师的时候,也作死爬过那里,但那玩意的边角比人世间最好的冷兵器还要锋利,又非常光滑,只能爬着行走尽量降低重心,可是那样又很容易被台阶割伤。” “那你是如何通过考验的?” 吸血鬼摊手: “我失败一次就没爬了啊,晋升的方式那么多,我为什么非得选我自己不可能完成的一条。” “等等,晋升?” “你不知道吗?”华法琳说, “刀刃阶梯是残阳对于亡者的考验,也是守夜人对于生者的考验。你这样的灯秘术师,得爬过刀刃阶梯才能有被守夜人承认的资格。 我看你不太像能吃苦的样子,还是转投赤杯女神吧,想想看,就算那位女神想要玩富婆快乐阉,疼痛也就那一会儿是不是?你只是失去很轻一点体重,就能获得她的宠爱,在我看来简直太划算了。” 你又没有鸡儿,当然能把这事说的轻描淡写! 如果赤杯的 xp 没那么古怪,罗夏倒是考虑过效忠这位女神。然而,赤杯可能给他带来的痛苦比欢乐更多。这种痛苦并不是短暂的,而是罗夏低头,看到自己的伤疤时,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会记得这种耻辱,这种伤害。 “那么,你变成女孩子不就好了。”华法琳理所应当的说,“你变成女孩子的话,我们就可以交合了。” 无形之术存在把男人变成女人,把女人变成男人的技术。前者是星极所在的绳结姐妹会把男性变成女巫,后者是无敌太阳教会把女性转变为不灭军团的战士时所用的。 一想在 15 世纪的维多利亚开启了工业时代的受控之火,拥有堪称降维打击的力量却被两个变性人组织的联军击败,罗夏的情绪就有些滋味复杂,他感觉钢铁男儿再厉害,也抵不过变性人叠 buff 的力量,这是一种正确。 “我不想变女孩子。”他摇了摇头, “我想保留我原来的面貌,这样我与那个人相见的时候, 她还能认出我来。” “那位铸秘术师?” “你知道?” “我从你的血液里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存在。你是她的学徒?” “是学徒,但那位严厉的女士没有教我秘术师的知识,而是教我去做一个清白的人。 “罗夏 说,“我辜负了她,我投向了与她期望的相反的世界,并且认为自己只能这么做。” “欲望炽热, “华法琳舔了舔嘴唇,”你这不是很适合杯吗?就算你不想走也无所谓,我可以引导你从灯的道路晋升。所以,这是另一份邀请:要不要做我的学徒?” “我拒绝!” “比另一个邀请拒绝的还要快?” 罗夏郑重的回答: “我的导师于我有大恩,我们有共同的回忆。是她引我入门,也是她悉心培育我,现在,我们则是爱人。作为教徒,我不会背叛教主;作为学徒,我不会背叛导师;作为爱人,我不会背叛情人……除非,除非我们俩不再是以上任何一种关系。” 除非科西切背叛在先,所以你绝不背叛吗? 华法琳品出了罗夏的意思,她一方面赞赏科西切控制学徒的手段,一方面也为罗夏感到惋惜。在他们的世界,忠诚是对自己的伤害。 她缓缓落地,用头刹车,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又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尘。这倒车技术把罗夏看的一愣一愣的。 “你不试着再劝劝我?”罗夏说,“说不定你再劝我几次,我就答应了呢。” 华法琳摇摇头,眼神充满了怜悯: “我不会在那些结局已经注定的事上浪费时间,这世界花花绿绿,能让我快活的东西太多了,我干嘛在没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去抓些路人试药不好吗?” “求求你,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做,或者说你做了别让我知道。”罗夏拱手,“我对这些行为有些抵触。” “哼,假好人。” 华法琳开门的时候,科西切正在楼下准备早餐。这不是意外,而是必然的相逢,她清楚科西切对她的学徒看护的很紧。罗夏出来,和科西切自然的打招呼,他的表情和面对她时完全不一样。 突然间,华法琳的心被久违的嫉妒刺了一下。 起源篇 20(74→73) 吸血鬼小姐有些烦人,却也为罗夏带来了欢乐,因为除她之外,生活如同一滩死水,又因寒冷成冰,制成坚硬的壳,沉甸甸的压在罗夏的胸口。 每一天,他都感觉自己比往日更为疲惫,头脑昏昏沉沉,周围的一切都在褪去颜色,仿佛苍白的牢笼禁锢了他的视野。作为生活在彩色世界的人,这苍白让他下意识的感觉违和,感觉格格不入,于是他把自己与世界切割。 最后,罗夏为自己打造了最严密的牢笼,他的身体还是人类,精神却开始异化,只有灵魂里偶尔亮起的光芒能让他的手指蜷缩一下。除此之外,他宛若一个痴呆,或者一个雕塑。 华法琳目睹了这一切,她选择看向科西切,科西切目睹了这一切,选择以罗夏为佐酒的菜肴,把殷红如血的酒灌进自己的身体中。 华法琳抱着手臂说: “你答应过我,要我看到一个年轻人从充满希望到幻灭的好戏,我才配合你保守秘密,还把你的学徒折腾的没有精力关注你的变化。” 科西切笑了笑,她的裙摆下裸露身体的小腿,白腻与红艳的肤色像是一块块色纸撕碎又随机拼合在一起,呈现狰狞可怖的状态。这不是皮肤病,而是一位秘术师即将飞升的征兆。 “你也趁机吸了不少血。”科西切说。 华法琳没好气的说; “我又不是没付钱,你需要的仪式、你需要密传我都交给你了,现在你只差相关的工具……这个也不难找,而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呢,你监听了我和你的学徒的每一句对话——不是在床底,就是在窗外!” “作为一位导师,我不该关心自己的学徒吗?” 华法琳抬手: “作为一位女巫,你关心的是你的消耗品。如你所见,那个傻蛋和你上床之后, 对你莫名产生了感情,虽然不是爱,但足以让他产生不会首先背叛你的想法。 这句话简直是自杀宣言嘛,毕竟你注定要背叛他,背负着他的尸体飞升,他哪有背叛你的机会。” “这难道不是一出绝妙的喜剧吗?”科西切问。 “才不是,老掉牙的故事。”华法琳做了个鬼脸,“你以为我看过多少次秘术师携带着被欺骗的爱人的尸体飞升啊。在所有的故事里,秘术师的爱人只有变成尸体一条路。” 科西切摇摇头: “不,你忘了迦腻色伽,他是杯之长生者,因为想要晋升具名者而诱骗了他在世俗时间新寻的恋人,准备在蜘蛛之门将其屠宰食用,以取悦赤杯。 然而,这桩背叛之举在作成的时候却被上校知悉,他强迫迦腻色伽侍奉自己,成为新晋的刃之具名者,而让迦腻色伽的恋人留在蜘蛛之门,描述那些关于抗争与竞夺的公开的魔法。” 华法琳手托着腮帮,斜睨科西切,手指点着桌面说: “如果你能重演杯转刃的喜剧,我一定 要请世间最优秀的戏剧作家把你的事迹搬到歌剧院……啊,抱歉。现在那玩意似乎不流行了, 那么拍成恐怖电影也可以。” “恐怕这点不能随你所愿了,我还是喜欢老套的爱人之死,那样比较稳妥。再说经典永流传嘛,从古希腊到现代,文学的故事内核发生过改变吗? 没有,每个文学家都在重复古希腊人写过的故事内核,但当代读者仍然欲壑难填。” “稳妥?真亏你能说出这个。”华法琳嗤笑一声,“其实你想的话,你很快就能消耗你的爱人飞升,成为杯之长生者,但你却执意培养你的爱人兼学徒。 他现在表现的像个没了致幻剂的瘾君子,因为他对辉光的欲望在与日俱增,可是他又在抵抗对辉光的欲望,于是就变成了自己折磨自己的局面。” 科西切回答: “拉斯普钦面临一个选择:他踏上道路是为了凯尔希——铸秘术师,他曾经的人生导师;还是为了接近辉光,探寻辉光的秘密。 他同时持有两个欲望,但他必须让两个欲望分出高下。他现在选择凯尔希,所以对辉光的渴望折磨着他。很快他的意志就会抵达极限,凯尔希将被抛弃,拉斯普钦将会拥抱辉光,踏上自己的飞升之路。” “哦~我明白了,你嫉妒凯尔希了。” 科西切放下酒杯:“嫉妒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毁灭她在我爱人心里的存在感。” “亏你在拉斯普钦面前装的很爱凯尔希呢。” “我爱她,与我恨她矛盾吗?我们有志同道合一起组建社团研习无形之术的快乐时光,有一起在东区帮助穷苦人的宝贵回忆。我们一起救了数百条人命,而她却因为我杀了几个人而与我分道扬镳。” 科西切握碎了杯子,锋利的玻璃片却不能伤她手心分毫,她的眼里闪烁着被抛弃的女人常有的怒火,说道: “我当然爱她,毕竟她是我此生唯一一个朋友;我恨她,因为唯一的朋友抛弃了我!” “要我说,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华法琳摆摆手, “你们只是没发现自己和对方不相容, 然后以为你们能迁就彼此,最后可不是要散掉嘛。” “幸运的是,拉斯普钦虽然先遇到她,但拉斯普钦和我更合拍……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我们贴近的时候都会产生强烈的欢愉,这次是我赢了!” 华法琳看着脸上挂着病态红晕的科西切: “是是是,是你赢了。不过,你把你的学徒培养的 太厉害,不担心他识破你的计划,反咬你一口吗?” “我教了他很多东西,但是有选择性的教他。至今他尚未掌握一个有关飞升的仪式,不知晓爱人的下场,他甚至不知道我是杯秘术师,只是拿着一些灯的密传和法术来忽悠他。” “关于你是杯而非灯的问题上,你不止忽悠了你的学徒,还忽悠了你社团里所有人,有什么秘诀吗?”华法琳轻轻鼓掌,“有空我也弄个社团玩玩。” 科西切的食指竖在唇前:“商业机密。” 此时,罗夏觉得自己漫宿中,或许也躺在物质世界里,梦与现实的区别在他认知里渐渐模糊,他也不想去区分两者,在褪去颜色的世界里,梦或者现实毫无意义。 他想要回忆,于是世俗的回忆与漫宿的回忆便交织成了路径。无知愚钝如野兽的他,被知识启蒙的他,野心勃勃踏上伦蒂尼姆的他,在城市的阴影里饥寒交迫的他,被凯尔希收留的他, 目睹女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他,被科西切招揽的他,第一次前往漫宿的他…… 所有重要的回忆都在以定格画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自然,回忆也已经遗失色彩,只余黑色的线条在纯白的幕布勾勒、涂抹,圈禁他可以辨认的轮廓。 “凯尔希……” 他想要抚摸凯尔希的面庞,入手处却是一片虚无。凯尔希立在那里,面无表情,而他的手臂则穿过她的身体。她就那么看着他,和更多的凯尔希一起看着他。 罗夏被凯尔希包围了,每一个凯尔希相似,但总有一些细节把她们区分,有的头顶长着兽耳,有的略显丰腴,有的留着双马尾,而有些则穿着华美的衣物……更多的则在五官和体型的细节上发生改变。 “我口口声声说为了凯尔希,”罗夏抱住自己的脑袋喃喃说道,“然而,我已经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凯尔希了。凯尔希……凯尔希首先是一个形象,而她在逐渐被我遗忘,现在只是个轮廓,未来会变成什么呢? 简笔画?符号?名字?欲望……乃至于最后将她彻底遗忘?明明是不该遗忘的人!” 罗夏听到了头顶响起一声嗤笑,他抬起头来,巨大的眼瞳闯入了苍白的世界,虹膜之上流转着碧色的符文,而瞳孔则是一道打开的门扉,鲜血从其中溢出、滴落,为罗夏的世界染上鲜血的颜色。 习惯了苍白的世界,罗夏被冰冷的红色洗礼的时候,竟然感觉有些刺眼。他捂住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颜色,于是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面庞和手掌都流转着红色的液体,似血却不粘稠,也没有味道。 他抬起头来,看向瞳孔里的门扉,在血色的房间里,有一盏灯照亮墙壁,散发着黄昏一样的色彩。墙壁上钉着书架,书架上满是书籍,一个男人的影子攀附上不死的记忆。 这是守夜人之眼,每位被辉光引诱而踏上道路的秘术师迟早会面对的东西,它在一些时候作为秘术师试炼的一部分存在,而更多的时候则代表守夜人的观察。 我正在被一位神明观察着? 在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罗夏首先取回了温度,他感觉守夜人点在他的额头的第三印开始发烫;然后取回的是敬畏和恐惧,被一个巨大眼睛凝视,就好像华法琳虎牙伤丁的剧情重复一百次,他的心里压力自然极大。 守夜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带来了灯光,钴蓝色的光芒点亮了罗夏的身体和灵魂,他对于辉光的渴望缓解了,就像瘾君子得到了致幻剂。此刻,他的内心被澎湃的激情淹没,他想要大笑, 想要嚎啕大哭,想要作画,念诵十四行诗,或者背诵《赵氏孤儿》里的台词。 在守夜人之眼的注视下,他开始踱步,来消化他突然涌出的激情。守夜人的灯光并非辉光, 但那光芒与辉光相似之处,所以罗夏干渴的身体迅速被充盈,十日间流逝的能量再度补满,灵魂里的光芒再度灿烂,令他自信、从容且冰冷。 苍白的回忆所组成的牢笼被他自己破除,凯尔希的形象也在其中消逝。然而,沉浸在喜悦中的罗夏毫无察觉。回忆里唯一保留之物是牡鹿之门,他贯彻了守夜人的教导,抛却了自己的仁慈,踏上了追逐光芒飞升的道路。 他醒来,发现房间一片昏暗,但他自己便是常驻的灯火,为自己带来了光明。他尝试回想起灵魂里的光芒,于是金色的雾气从他的指缝、眼角与伤口中渗出,带来一片梦幻的美。 他开门,在走廊上遇到华法琳,后者挑挑眉毛说: “你好像便秘了一星期的病人终于在马桶 上释放了自我一样。” “我刚要吃饭,你却和我说这个?” “你应该已经进入飞升:启明的阶段了,身体的生理需求对你的刺激很小了,你真的有那么饿吗?” “事实上,我不饿,但我只是在味觉和其他感官退化之前,让自己尽情的品尝滋味罢了。 导师曾经说过,及时行乐。” “我们这里有你的导师,有我,还有抓来的三个女人。”华法琳靠近两步,“及时行乐,今晚将会很愉快。” 罗夏捧住华法琳的脸:“我今天只想要你,华法琳小姐。” 吸血鬼能感觉到,罗夏有什么地方发生了本质的改变……不,是他以自己为养料,在孵化一个不得了的怪物出来。比起科西切的老套剧本,她更喜欢眼前少年变成恶龙的剧本。 华法琳总是反复无常,所以她前面和科西切信誓旦旦,现在却有了背叛的念头。想到这里, 红晕在她的面庞上扩散,宝石般的双眸变得湿漉漉的,丁香小舌在唇瓣上滑动,留下濡湿的痕迹。 她渴望愉悦,渴望罗夏带给她愉悦,或者她把愉悦分享给他。于是,她尾随在他后面,晚餐的时候乖巧的坐在他旁边,不时偷看罗夏的反应。 男人的汤勺与碗壁碰撞,刀叉滑过肉排,他与科西切欢笑,却始终不看华法琳一眼。放置play 亦是一种愉悦,华法琳从冷暴力里收获了快感,激情在她心中用力搅拌,把她的心情搅拌成一团极速旋转的涡流。 华法琳跟着罗夏,从这头走到那头,现在她对罗夏有些“上瘾”了,哪怕他叫她跪在地上舔他的脚,她说不定也会认真思考一下。 罗夏完成饭后的消食运动,终于回到房间,华法琳兴奋的跟了进来,脱掉外套,她里边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她正在想是自己脱掉还是让罗夏来脱的时候,却看到男人拿出国际象棋的棋盘。 “如果你能赢,我会满足你一个要求。”罗夏指了指棋盘,“如果我能赢,你也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吸血鬼舔舔嘴唇:“这种 play 吗?我喜欢。” “那就好。” 罗夏和华法琳玩了一夜,清晨她离开房间的时候连眼眶都红了。她在一整夜吃到了十三连败,每一次失败都比前一次更凄惨,到了后面罗夏干脆开始让子,并且在旁边又摆了一盘,一边应付华法琳一边和自己下棋。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是失败就算了,华法琳期待罗夏在获胜之后能提出“惩罚”,然而罗夏每一次都是回答“再来一次“。整整一个夜晚,华法琳都被自己的欲望折磨着,空气里满是甘甜的味道,满溢的杯之力足以提升一片地区的生育率。 罗夏曾有意动,但他克制了自己的欲望,观察华法琳收获了更为复杂、更为抽象的愉悦。 直到早晨,华法琳终于忍耐到了极限,罗夏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的表演,然后去洗手间洗脸洗手。 “又是美好的一天。”他迎着朝阳说。 这一天并不美好,阿维尼翁的天空阴云密布,即将有一场暴风雪酝酿。而在金融危机的现实下,这场雪更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很多人都要在没有供暖设备的房子里,领着救济粮硬捱这场雪与随后的寒冷。 科西切却选择在暴风雪要下的时候离开阿维尼翁,并且带上了三个囚徒,她们被科西切的法术催眠,认为自己是被对方雇佣来的女仆。女主人有令,尽管她们表现出对暴风雪的担忧, 但科西切掏出钞票又摆出威严的架势,她们屈服了。 在一行六人出城不久之后,天空果然飘起雪花,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吃了一顿狼狈的午餐, 到了入夜之后,就变成了一场灾难。 视野里只剩下白茫茫的大雪,前后的道路皆被封绝。即便使用指引道路的法术,罗夏也无法找到可以落脚的村庄。或许是他不够强大,或许是村庄太过遥远。 最后,华法琳飞到天空侦查,不久之后带着他们造访了一处熊的巢穴。他们猎杀了巢穴的原主人,并把它丢在外面,把马车拉入洞穴里,生火取暖。 “我们应该买辆汽车,或者坐火车。”罗夏说,“这玩意比马车快多了。” 科西切回答:“但是不优雅,而且我们可是要翻越国境线的。” 他们生火取暖,分享了热气腾腾的晚餐。三个秘术师还好,但三个被迫上路的普通人精神萎靡不振,而其中一个人的脸颊上涌出病态的红晕。 罗夏在专心照顾马,同时也被挂在身上的华法琳吸血,又用马车里的东西堵住门口取暖。 做完这些事后,他一屁股坐在墙角,抓起毯子盖在自己身上。科西切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招呼他过来。 罗夏登上马车,发现那个病倒的女人躺在马车上,面色潮红,正痛苦的喘息着,显然正在发烧。在她旁边,科西切无动于衷。 “先搓一个活力稳定一下她的身体情况,我去取点雪给她进行物理降温,然后再给她吃药……唉,不知道药有没有用。” 罗夏念念叨叨的,身体却没有行动起来,他看着科西切,科西切也看着他,两人仿佛隔着一道透明的墙,病人的喘息夹杂其中。 “恭喜你终于下定决心朝着辉光飞升,想要飞升,你需要消耗囚徒。”科西切侧身介绍, “我 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这件事我想可以晚一些。”罗夏皱起眉头,“她得了病,让我感觉不好,而且这附近还有暴风雪肆虐,总觉得没心情。” “这只是一个借口,对吗?你其实只是不想在这里用掉这个可怜的女人。”科西切指了指, “她已经失踪了很长时间,她的家人已经当她死了,反正除了她还有三个女孩子,所以他们对于她的疑似死亡并没有太过伤心。 而现在呢,她得了感冒,开始发烧,而她的体质不会让她自愈,在久治不愈的情况下,她有可能会染上肺炎……之前伦蒂尼姆有很多东区的贫苦人都是那么走的,我相信天下的穷苦人都一样。 感冒发烧的人很痛苦,久治不愈还要赶路很痛苦,如果染上肺炎那会更加痛苦。你在这里用活力治好了她,但活力能保证她下回不会染病吗?活力能改变她在经济危机的情况下辛劳吗? 所以,与其让她痛苦的活下去,不如给她一个仁慈。经历仪式的消耗,她甚至不用去残阳那里 007,也不必坠入虚界,体验比死亡更冰冷的寒冷。她将收获永恒的静谧,而不必承受生的痛苦。” “这是她本人的想法吗?”罗夏问。 “何必把场面搞的太难看,我这是在给你台阶下。”科西切微笑着说,“既然让你直接做, 你纤细的心灵受不了。那么我就为你变换名目,绕些弯路,为你做好铺垫就可以了吧。” “你还真是差劲。”罗夏说。 “不,是所有秘术师都很差劲。拉斯普钦,你干嘛为了一个生病的陌生人纠结良心——秘术师不该有的东西,来吃掉她。”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问道:“我该怎么做?” “唤醒你灵魂里的那道光,然后接触那个女人,想象光芒越来越强烈,然后保持这个状态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这只是飞升里能相对简单完成的程序,剩下的还有密传、工具与原料之类的。有些东西可能十年难求。所以有些人做好了飞升的准备,却因为一样东西找不到,最终功亏一篑被对手抢先飞升的概率很高。” “你也有对手吗?” “曾经有,但我抓到了他,并用他开启了蜘蛛之门。” “那么我也会有对手吗?” 科西切摇摇头: “我们两个是一起飞升,你在我的羽翼庇护之下。只要你足够低调,其他人就不会注意到你。还有,别想岔开话题,你需要回答你做还是不做。” 罗夏看向病患,那个女人的喘息一声比一声痛苦。他走向她,在她身边坐下,抓住她的手。 感受到他手指的冰冷,女人无意识的靠近了他,贪婪的汲取着他手掌上的凉意。 他不知道女人的姓名,过往和她现在心中所想的事情,他只觉得她火一般滚烫,并且似曾相识。似乎在某个时间,他也像这样抓住病人的手一样。 这只是一场梦,一场解脱,只是……爱丽丝漫游仙境。有三月兔,有柴郡猫,有疯帽匠, 有扑克兵和红皇后,这只是一场梦,即便梦中的怪物做出暴行,这仍然是一场梦。 想到这里,罗夏闭上眼睛不去看受害者的面容。在眼眸合拢之时,一道光线点亮了黑暗, 受害者似乎也感受到了冰冷的光亮,她被病痛折磨而发出的喘息小了一些。 于是,在辉光照耀的灵魂里,罗夏发现自己手边牵着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苍白的人影, 这便是他今晚要消耗的受害者的灵魂。 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痛苦,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冰冷。他用想象构建了一个仙境,忠实的还原了爱丽丝在奇幻世界的漫游,给予受苦的灵魂最后一丝宽慰。 然后,他把受害者的灵魂奉献给辉光,看着凡人的灵魂一点点在辉光里溶解,仿佛蜡烛燃烧只剩留在烛台的蜡油,凝固成他无法触及的残渣。 在罗夏睁眼之时,第四印记隐秘的出现在他眼眸的边缘,他距离飞升更近一步。他低头看向他奉献的祭品,那里只残余一团衣物和扁平的被褥。 这是他为了个人私欲而牺牲的第一个无辜者,所以罗夏以沉默和 5 秒钟的缅怀表达自己的复杂情绪。消耗祭品的方式比他想象的还要冰冷,冰冷的受害者发不出声音,他也冰冷的毫无怜悯之心。 科西切看着他,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发生在眼前的罪行点燃了她的情欲。 “可恶,”被吵醒的华法琳揉揉眼睛,“我受够了,今天必须带我一个!” 有华法琳这个杯吸血鬼在,罗夏一直瘫痪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强起来,他揉了揉脑袋,穿好衣服下车,看到外面已经放晴。 两个预备成为祭品的女人待在山洞里,表情木然,罗夏也不去管她们,而是来到外面。科西切与华法琳正在堆雪人,她们把雪人堆的稀奇古怪,简直像未知生物入侵了这个世界。 “你们可真有童趣啊。”他说。 华法琳丢了一个雪球过来,吐吐舌头说: “你才是小孩子!论年龄,我都可以当你奶奶了。” 这番恬不知耻也不介意暴露自己年纪的话只可能发生于华法琳,至于科西切,她只是微笑着,并不参与年龄的话题。 对于秘术师来说,寿命并不是优先购买的东西,但科西切在购买寿命上花费甚多,证明她是个充满虚荣,并且在自己的青春美貌执念甚重的女人。 某种意义上,这是好事,一个有缺点的导师更容易打交道。罗夏想象了一会儿他和导师的未来生活……哦,可能还要算上华法琳,她看起来小小的,但毕竟是持有杯之力的女人,有一种超越常理的魅力,若他不是冷淡的灯,恐怕他早已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科西切应该是与华法琳有什么交易,不然她不会把他和华法琳分享。导师的隐瞒让人不快, 然而罗夏承认,他们之间有相互隐瞒的理由。 “我们下一站去哪里?”罗夏问。 “威尼斯。” 威尼斯在某些群体当中提到的频率仅次于伊斯坦布尔,而在当下,威尼斯早已经没落,变成一座旅游城市,用它辉煌时代兴建的建筑来取悦后来者。 科西切的队伍翻越了国境,穿过了半岛北部。他们在米兰变卖了马车,换上火车坐到附近再转乘渡轮,连日赶路几乎没有休息。 三个秘术师还好,剩下的两个普通人已经面露蜡色,她们的精神消耗远高于肉体。科西切用钞能力搞定了本地的黑帮,有华法琳在她也不用担心反被黑帮找麻烦,顺利的安置了两个祭品,然后住进了靠海的别墅。 威尼斯残存着司辰的眷顾,尽管是冬天,但这里却温暖的像春天一样。罗夏甚至看到了打着伦蒂尼姆旗帜的船只来到这里,带来了在海底出生的少年人们,来见识大海之上的世界。 华法琳动身去捉拿清算人组织的叛徒,因此别墅里只余下他和科西切,别墅配套的服务人员都是老道的专业人士,没有命令他们不会上来,所以罗夏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科西切的旁边,把手伸进她的浴袍里。 “说说看,”他贴着她的耳垂说,“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自然是我们在飞升之前最后旅行,主要是东欧的几个城市,终点则是斯大林格勒,我们将在那里飞升,一起定居于漫宿。” 科西切有些失神: “那时候,我们便拥有了漫长的寿命,是呢,得提前想好定居在漫宿要做些什么,不然无聊会成为可怕的敌人……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大概是继续进行关于辉光的研究。不过没关系, 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谨慎的设想我们的未来。” 尽管科西切已经判定罗夏没有未来,但听到这个男人在未来的规划里没有凯尔希,还是感觉心情愉快。于是她翻转身体,把罗夏压在下面,散落的银发垂落,像是牢笼一样禁锢了他的视野。 某一个瞬间,科西切在罗夏的脸庞上重叠了凯尔希的影子,喜爱与厌恶的心情重叠,让她既想抓烂这张脸,又想亲吻下去。一秒的停顿,她最后还是亲吻了下去。 对于死人和将死之人,我应该宽容些。她想。 起源篇 21 华法琳在威尼斯一无所获,刃秘术师的狡诈超过了她的预料,所以她打算前往维也纳,再去布达佩斯,之后是克拉科夫和基辅,最后则是斯大林格勒。 至于为什么她判断清算人组织叛徒的终点是斯大林格勒,因为那座城市是特殊的。所有公然违反漫宿和凡人规律、又逃脱惩罚的秘术师都聚集在那座城市。 “或许,那座城市存在我们不知晓的神奇,能把秘术师的常识和人类的常识通通扭曲。那样,秘术师和人类能从禁忌之中窃取力量。”华法琳说。 “如果想要把亡者拉回世间,我认为斯大林格勒是个合适的地方。”科西切摩挲着罗夏的脖颈,“同时,我们在那里飞升的话,也可以比其他飞升者窃取更多的力量。” 有这等好事,罗夏自然是答应的,不过他外表仍然冷冰冰,全然没有让人感受到他的喜悦。 这时候,科西切补充道: “我认为在拉斯普钦抵达那一层之前,我们不必让他看到维也纳。” 华法琳想了想:“其实维也纳现在也没什么,那是发生在 17 世纪的事了,距今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三百年,还不足以抹平这道伤口。”科西切转向罗夏,“维也纳和斯大林格勒一样特殊, 如果说历史是时间留给世界的一道伤口,那么维也纳就是这道伤口的主要构成之一。但只要你前往漫宿高处,目睹过一些东西后,才能真正理解我说过的话的含义。” “就像我现在是小学生,你抛出了中学生掌握的知识点怕我不懂,要我研读过教材之后才能说话?” “你姑且可以这样理解。” “那么,为了尽快得知维也纳的秘密,我想这段时间,我白天和晚上都要做梦了。” “做个好梦,”科西切亲了亲罗夏的额头,“辉光会庇佑你这样的学徒。” “辉光从不庇佑任何人,它仅仅是照耀地上的万物罢了。” 罗夏躺在躺椅上,闭上眼睛,五秒之后就进入了梦中的世界。他站在刀刃阶梯前满是踌躇, 很快,他感知到后面窥探的视线,于是扭头,手中捏着一团光芒,发现是一只原生先知在打量他。 原生先知栖息于林地,靠近光之果园的那片位置,而罗夏现在所处的位置可能与林地高度垂直差距百米以上,这不是原生先知会活动的范围。 他警惕着三手三足的怪物,谁知道怪物用他惊讶的口吻说道: “拉斯普钦,我以为你能认出 我的。” “星极?!不,现在还不能断定这一点,”罗夏说,“证明给我看。” 星极报出了只有两人知道的数件往事,罗夏本已相信她,忽然又想起两人第一次在漫宿见面的时候,她身边存在于一只原生先知,觉得有可能是那只原生先知用星极的身份来诈他。 “看起来,你仍然不相信我。” 在一片光芒里,原生先知幻化成了星极的模样。和凯尔希的情况一样,罗夏也已经遗忘了星极所有的细节,他只觉得这怪物化作的形体像是星极。 “无论我是星极化作的原生先知,还是原生先知化作的星极,有那么重要吗?”她轻抚胸口说,“我出现在你面前,必然是想对你传达什么,你没有聆听的兴趣吗?” 罗夏回答: “有,但如果你是星极的话,我很想和你聊一聊。你的死亡曾经让我很痛苦,也是我现在变成这样的原因之一,这番话没有谴责,没有怀念,没有感伤,面对星极或者原生先知,我的立场相同,但问的问题不一样。” “好吧,我来简单说说我的情况。在三个月之前,也就是你和科西切出逃伦蒂尼姆的那一晚,我也逃离了那座城市。” “为什么?” “为了逃脱科西切的追杀,这是丝绒告诉我的秘密。 “星极露出一丝苦笑, “可是我不知道, 丝绒同样告诉科西切,暴露了我是绳结姐妹会女巫的秘密,所以在离开伦蒂尼姆的时候,她给手下下达了追杀我的指令。” “他们在哪里追上了你?” “曼彻斯特。” “是谁杀死了你?” “是杜宾,我以为她是科西切的忠犬,但她却等待我在濒死之际发动转移灵魂的法术,然后才杀死了我的肉体。所以,我才能以这具原生先知的身体进行活动。” “原来是这样。” 罗夏对星极的说法将信将疑,他决定暂且摆出相信的态度,从星极那里套出更多的情报。 对于昔日的朋友,他的感情已经极为淡漠了。 “科西切说你是在伦蒂尼姆被仇敌杀死的,”他抛出了一部分情报,“她用你的死来刺激我踏上这条道路。为此,我犯下了罪行,我把活人献祭给辉光,以此换取了更进一步的资格。” “我的死并不单纯只是信仰之争,你的导师想用我的死作为养育你的养料,如果不是我死, 那么她大概会让暴行死亡来刺激你。” “你的意思是,科西切会挑选我亲近的人来杀戮?” “我认为是这样。” “另外,我发现了一件事,她不是灯秘术师,而是掌握着灯的知识的杯秘术师。”罗夏说。 星极叹了口气,因为她用原生先知的身体,她可以在漫宿自由的说话。也因为是原生先知的的身体,她的叹息声音嘶哑,与人类的发声器官产生的震动有所不同。这一切都在提醒罗夏, 星极已经并非带有古典气息的美人,她的本体是一只三手三脚的怪物。 “科西切和我一样是女巫。”星极说。 “女巫……你们都是来自绳结姐妹会?” “这要从绳结姐妹会的组织开始讲起。绳结姐妹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肉源神(人类飞升成神)和最后的石源神双角斧签订最终条约之后,受到司辰们和解的影响,人类之中的秘术师开始把几位女神作为一个团体崇拜。 最后,绳结姐妹会这个组织出现在世间,我们也叫三倍女巫会,因为我们这个组织信奉三位女神:赤杯——拥有很多 xp,也擅长给手下开发 xp 的女神;环杉——全漫宿女人的男人, 也是全漫宿男人的女人的多情女神;双角斧——最后的石源神,看守所有通向漫宿的门扉,和丝绒一起警惕虚源神的入侵。” 怎么我听起来,也就双角斧像个女神的样子。罗夏想。 星极接着说: “想必你看的出来,多神信仰其实是不稳定的,在绳结姐妹会内部,有人单推赤杯,有人单推环杉,有人单推双角斧,也有女巫无论谁都爱。特别是单推赤杯与单推环杉的女巫之间,其实矛盾不小。” “为什么?” “环杉曾爱慕轰雷之皮,但轰雷之皮却一直被赤杯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更是亲自摧毁了轰雷之皮,这引发了环杉信徒的怨恨。” “三角恋可真是经典。”罗夏说。 “谁说不是呢?赤杯与环杉的信徒之争只是绳结姐妹会内部矛盾的一部分。在公元 193 年, 五帝之年,罗马皇帝尤利安努斯下令逮捕了大马士革绳结姐妹会的首领‘黑色’艾丽,并把她囚禁。” “为什么逮捕她?” “有两个司辰影响着罗马帝国的进程,其一是赤杯,彼时对赤杯的信仰遍布罗马帝国,自然赤杯的信徒极大的影响了帝国决策; 其二是伤疤护民官——上校在古时的称呼。彼时,所有的罗马军团和禁卫军都听从于各自军团使节的命令,而所有的军团使节都是效忠并崇拜伤疤护民官的秘术师,只接受伤疤护民官直接发布的命令。 尤利安努斯是 193 年上位的第二位皇帝,他得位不正,为了取悦上校,从而取悦禁卫军和军团使节,他开始打击帝国内其他信仰,信仰三位女神的绳结姐妹会首当其冲。 在罗马人的袭击下,姐妹会遗失了许多珍贵的知识,传承变得不再完善,以至于很多年都没人飞升,加入侍奉三位女神的行列。 这时候,一个异端思想产生了:既然崇拜圣杯、环杉或是双角斧也无法飞升,那么组织改换门庭,崇拜其他司辰获取他们的宠爱,不就可以重新搭建飞升的道路了? 有很多人怀有类似的想法,但组织对于叛徒的严厉措施,以及长期洗脑的结果,让很多人对于迈出这一步而望而却步。 最后,是圣勒庇爵士率先进行了实践,他建立了绳结姐妹会的异端分支——真实姐妹会, 以冷酷无情的司辰守夜人的名义寻求飞升。 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恶,圣勒庇爵士的行为引发了一场内战,绳结姐妹会的人杀死了他,但他的信徒们做鸟兽散,为了狩猎他们,以伊比利亚进行的收复失地运动为掩护,我们开始了第一次女巫狩猎。 后面的剧情你也知道了,维多利亚的长生者组织受控之火与白日铸炉达成协定,完成工业化之后开始朝大陆进军,姐妹会只得暂停了女巫狩猎,转而对抗受控之火。 我们双方死伤惨重,在新教诸侯引领的第二轮女巫狩猎里,绳结姐妹会成为被狩猎的对象, 于是我们只能前往第四大陆,而异端分支真实姐妹会的残余便在大陆苟延残喘。” 罗夏想了想,说:“我的导师是真实姐妹会的成员?” “是的,我来到伦蒂尼姆不是为了狩猎真实姐妹会的成员,但看到真实姐妹会的成员,我一定会狩猎。不过,我没有想到丝绒选择向两边出卖彼此的秘密,以至于我顺利的死去,从而把你推上追逐辉光的道路。” “可是,如果科西切是真实姐妹会的女巫,为什么她没有追逐辉光,而是走上感官的道路?” “我不知道,或许她不喜欢灯的晋升方式?或许是一位杯之司辰曾给予她承诺。令她改变了主意……罗夏,我们还是朋友吗?” 星极想要握住罗夏的手,罗夏想起她的本体是个三手三足的怪物,于是躲开了星极的手。 星极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但罗夏不为所动。 “我不会尽信你,也不会尽信我的导师,但我承诺我不会首先背叛。”他说。 “不背叛的话,你会死。” “你知道我如何飞升进入漫宿吗?”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留在世间。”星极吞吞吐吐的说,“为了一桩很重要的事。” “又是那个世界灭亡危机的预言吗?这几个月,我从伦蒂尼姆到阿维尼翁,穿越半岛北部抵达了威尼斯,将来还会去布达佩斯,去维也纳,去克拉科夫、基辅和斯大林格勒。 经济危机加剧了各国的紧张关系,有传言说会有新的世界大战爆发,但我觉得那个不至于导致人类的灭亡,我也没有看到有任何灭亡的趋势。” “我想要你留在世间,是为了末日预言在考虑,但我现在心里想的还有另一件事。”星极看向罗夏的手臂,“伤口还疼吗?” “没事,这道伤口很划算,我因此获得了全新的力量。” “我不是故意的,”星极解释道,“那天逃亡的时候,我不受控制的伤害了你……我自己没弄清楚我为什么会那么做。我很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 “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罗夏满不在乎的说。 “还有一件事。”星极飞快的看了罗夏一眼,“这件事我一直很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在活着的时候传达给你的,尽管我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但我觉得现在还不晚。” 罗夏回答:“不必这样绕圈子,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说就可以了。” “好。” 星极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因为过于激动,她的拟态维持不住,红色的肢体在她背后隆起,在她裙下钻出,白腻肌肤皲裂,出现肉红色的纹路。 空气里散发着甘甜却又让人喉咙的气息。星极红着脸,两边的脸颊裂开,颈部吐出舌头, 动情的说道:“我喜欢你!” “我拒绝,”罗夏秒答的同时后退一步, “这事真的不成。” 起源篇 22 星极用卑微的语气解释道: “虽然我现在用的是原生先知的身体,但原生先知与人类没有生殖隔离,而且生下的子代依然可以和人类生育。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女孩子,以你喜欢的方式和我交往。就算、就算我不是唯一一个,我也可以忍耐;你不爱我,我们也可以当那种没有感情的情人。” “不必折磨自己,星极……不,露西。”罗夏温和却抗拒的回答,“你自己也介意自己的外表,介意自己变成别人的替代品,介意和别人分享我,介意我的心里没有你,你只想坐下去…… 见鬼,你能坐下去吗?” 星极的表演戛然而止:“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从你一开始说谎,头发化作触手直接摆出‘我不高兴’这个短句开始。” 星极慌慌张张的想要维持人形,结果她越变越奇怪。若是罗夏被赤杯女神调教过 xp,说不定还能狂喜。但他终究是性冷淡的灯秘术师,所以他又后退了一步。 星极不惜贬低自己的自尊,像极了卑微舔狗的理由他可以理解。星极前面说过,她想要把他留在世间。如果他禁不住诱惑,她自然可以施展后续手段把他留下来。 这时候,罗夏忽然想到科西切和他上床的时机,时机和现在星极的思路如出一辙,只不过, 科西切是把他推向这条道路。 何况,星极现在所用的身体,如果用数字化的标准来说是蛾 8 杯 8,蛾——混沌与渴慕的象征,其法术偏向于混淆与欺骗;杯——永不满足的欲望的象征,其法术偏向诱惑与享乐。 这两种力量组合在一起,使得星极现在想要欺诈诱骗一个人,在同级别的秘术师里没有识破的可能性。罗夏吃不准她到底说了多少实话,那些实话里又有多少为了利用他而选择说出来的。 他发觉,他已经再相信任何人了。偶尔,他甚至怀疑凯尔希没有死。若他有机会回到伦蒂尼姆,疑心一定会让他去挖掘凯尔希的坟墓,看看里边有没有凯尔希的白骨。 “我很抱歉, “罗夏指了指头顶,”辉光是一个疑问,所有沐浴光明者都以肯定作答。我现在只想爬到塔的顶端,进入辉光之中,如同游子还乡,如同幼儿回归母亲的臂弯……”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心想自己怎么会说出如此古怪的形容。但他想了想,秘术师争论的人类五大起源假说里,有一重假说就说人类源自辉光,所以对光明有天然的渴望。那么他进入辉光,不就是游子还乡,回归母亲的臂弯嘛。 罗夏心意已决,而星极显得有些伤心。他快步上前拥抱了她,滑腻但冰凉的触感在他身上铺开,他感觉自己拥抱了一只大王乌贼,很想逃,但他终究克服了内心的软弱。 “为什么?”星极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已经拒绝我了。” “我和你曾是朋友,这是道别。”罗夏松开了她,“你死后坠入黑暗的林地,在其中与飞蛾们一起栖息;而我则转身向上攀爬,沐浴越来越璀璨的光明。 守夜人教导我,仁慈仅能在阴影中寻觅。我追逐辉光,需得抛却自己的仁慈。现在,在刀刃阶梯——守夜人最血腥的考验前,正是我抛却最后一丝仁慈的时机,我把它留给了你。 再见,我的朋友。如果我能飞升入漫宿,我们还会再相见。” 原生先知不会哭泣,所以星极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她伸出一根触手,把什么东西塞进罗夏口袋里。罗夏没有看,而是拍拍口袋,示意自己会妥善保存。 钴蓝色的光芒倾洒,星极转身向下,奔向黑暗的林地,罗夏则踏上刀刃阶梯的第一个台阶, 沉稳却有力的迈上第二个台阶…… 边缘锋利的透明台阶闪着冷艳的光芒,下方关押着渴血的怪物,其中女人比男人更多。他们似乎是华法琳的同类,但华法琳比他们可爱一百倍。 怪物们冲他嚎叫,他则轻蔑的踩在阶梯上,用脚遮盖了他们的面容。这一次,刀刃阶梯变成了轻松愉快的散步,他抵达终点的时候,看到一轮出现在白天的月亮。旋即,他被拉入了一个居屋中。 居屋中满是镜子,一个身着紫色长裙,脑袋上打着蝴蝶结,留着卷曲短发的女人看着他。 他的面庞在充当女人面庞的镜子上映出,并被扭曲,因为那镜子出现了一点破损。 弧月,执掌上午 11 时的司辰,起源为光,力量领域是铸、启、灯,又常被人称作镜子女王, 她钟爱平衡,统治着漫宿一间秘密居屋。 科西切的科普被罗夏想起,女神极富辨识性的外表让他迅速把相关知识和她对应起来。不过,虽然是一位神明,但罗夏看到她的时候却没有害怕或者敬畏的感觉,相反……有些亲切。 他看向周围,弧月的居屋内部空无一物,静止如水,但理论上已经死去的石源神却依然在这里转动。 这是怎么回事,转轮不是被飞蛾猎杀之后,尸体被送去虚界了吗?它怎么会在弧月的居屋里? 好奇心让罗夏有些走神,直到弧月捧住他的脸颊。她的双手火热,罗夏不由得看向她,却只在镜子里看到自己。 “内外相易,表里互替,古今常理。” 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弧月把他送出了居屋。他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见没有新的变化后,便继续向上行走。 想要从牡鹿之门走到蜘蛛之门,罗夏需要用灯的法术在找到道路。所幸,他已经从灯的密传《烁光铸文》里学会了寻找蜘蛛之门的法术,于是他立刻施展,于是前人们留下的脚印在灰色沙地显现。 蜘蛛之门是一道通体黑色的大门,表面有着明亮的质感,在门框上有许多像血珠一样涌出滴落的东西,罗夏感受到了它的干渴。 用一条人命换取蜘蛛之门的打开是最稳妥的办法,罗夏想尝试其他的路径,于是他聚拢光芒。几分钟的时间里,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照射蜘蛛之门,那门都没有一点要开启的样子。 然后,他把手掌放在蜘蛛之门上,希望伤口通行权能够帮助他把门打开。只是他的伤口毫无反应,这不是一道能凭借启之力打开的门。 想到这里,他结束了这一次在漫宿的探索,回到现实里的时候,发现华法琳已经回来了。 “你的身上带着蜘蛛之门的干渴气息。”华法琳给自己倒了杯番茄汁,“没想到你第二次就能通过刀刃阶梯,那变态东西我爬了十个台阶,就疼的不想再爬了,你到底是如何忍耐疼痛的?” “疼痛信号会因为主观情绪而被放大,只要你对自己足够冷漠,你就可以客观的审视痛苦, 并且忍耐它。” “这么说来,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 m?” “对于 s 来说,一条死鱼的 m 不是个好 m 吧。” “你这不是很懂吗?”华法琳说, “要不要重新考虑我的提议,别追求冷酷无情的启明之路, 感官之路更适合你。赤杯女神一定能把你的 xp 升华到某种境界,你可以领受更多的欢愉。” “不,谢谢。” 罗夏冷淡的拒绝了华法琳,星极告诉他,科西切是不可信的,那么科西切的老相识华法琳自然也是不可信的。现在,他多疑的觉得自己陷入了阴谋当中,人人都想要害他,所以他主动回绝了任何陷得更深的可能性。 “你追捕叛徒的工作怎么样了?”罗夏问。 “跑掉了,他还给追捕他的人写了封很嘲讽的信。”华法琳幸灾乐祸的说, “77 年损失在这 次背叛里,我替你的导师又弄来了 1 年,但她应该会变得十分心急,待会儿你可以观察一下。” “或许我可以安慰她。” “我猜她今晚不会让你碰她,她心情很不好,心情不好的人总是丑陋的。” 很快,罗夏就看到了科西切的“丑陋”。她虐待了两个囚徒中较年轻的那一位,并且虐待的手法老道,既满足了自己暴虐的欲望,又没有杀死杀死对方。 罗夏从庭院里找到一些砖头,那是翻新围墙后剩下的材料。用搬砖的方式他搓出一份“活力”,治疗了那个受伤囚徒的身体,以便确保她能支撑到他把她带往蜘蛛之门的时刻。 然后,他去找科西切,卧室里弥散着一股酒精味,总是衣着整洁、谈吐优雅的女人,如今却披头散发和空酒瓶相伴,嘴里嘟囔着他不懂的语言,多半是在咒卖着什么。 “导师,有什么我能为你解忧的吗?”他问。 “我买的寿命找不回了,华法琳告诉我,她最近也筹不到新的寿命。” “我不太明白,你看上去才 25 岁左右的样子,不用为寿命着急吧。” “你懂什么?!” 科西切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甩到沙发上,她跨坐在罗夏的大腿上,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说道: “你以为没有新的‘年’之后,我会从 25 岁变成 26 岁吗?不!是从 25 岁直接变成是 45 岁! 30 岁是女人的门槛,无论保养的多么细致,眼角和皮肤上都会出现皱纹,胸脯开始缩水, 从散发让男人迷人的香味到令人敬而远之的臭味,肌肤不再光滑水嫩,可恶的衰老会一点点占据我的身体……我才不要那样!” 科西切描绘着衰老的光景,眼里充满恐惧: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迟早有一天,我会变得像 个大妈,脸上裹上面粉一样厚的脂粉,变得肥胖……我必须得做点什么,哪怕是禁忌的力量!” 她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伏在罗夏身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坏 事,花了那么多钱,取得了禁忌的力量却非要迎来衰老。如果以衰老的面目成为长生者,我在漫宿永远都会被固定成那个轮廓。 凯尔希不要我,大家离开我,拉斯普钦……我的好学生,你也嫌我老而抛弃我吗?” “导师,你是为了永葆青春才选择追逐无形之术,选择飞升?”罗夏问。 “难道不可以吗?”科西切吼的十分大声, “难道欲望还有什么高下之分,难道一个人就不 能有虚荣心和低俗的愿望?咱们探寻无形之术的欲望不同,可是做的事有什么区别,最后进入漫宿的方式有什么区别?高尚的人根本不会成为秘术师!” “我不是那个意思,”罗夏搂住科西切的腰,“在我眼里,导师仍然是美丽的女人。坦诚的说,如果你突然变成老人,肯定会影响我对你的感官,但那时候,我会寻找办法让你恢复青春。 在你取回青春之前,我绝对不会撇下你独自飞升。” “真的?” “自然,以守夜人……算了,守夜人是毫无仁慈之神,如果我以他的名义起誓你不会信, 我以赤杯之名起誓,在导师飞升之前,我绝不飞升。” 科西切愣了一下:“你知道……我不是灯秘术师?” 罗夏回答: “在阿维尼翁的时候就知道了,灯秘术师没有如此干渴的欲望。在导师身上,我嗅到了和蜘蛛之门一样的味道。” “这算什么,说我是个母蜘蛛吗?” “美丽而危险的母蜘蛛,”罗夏伸出舌头舔舐女人脸上的泪水, “我现在仍为你感到着迷。” “哪怕我骗了你?” “我可以听你的解释。” “哪怕我有比正常人更多的器官?第六指、红色的皮肤和隆起的后背,还有更加紧实的肢体?” “前几个不会影响你的美丽,最后一条难道不是优点吗?” 科西切的说辞和星极的说辞几乎相同,她自称真实姐妹会的女巫,不过把叙述的重点放在了他们这个组织颠沛流离,好似吉普赛人一样的历史。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选择灯的道路而是杯的道路,前面她已经给过解释。说完之后,她常常舒了一口气,又给自己灌下一大口威士忌。 “你可以讨厌我了,并且我允许你讨厌。”科西切抚摸着罗夏的脸颊,“毕竟,是我对你说谎在先。” 罗夏抓住她的手亲吻:“事实上,我现在更爱你了。” 手腕疼,所以晚上可能还有一章也可能没有。 起源篇 23(73→72) 华法琳猜错了,眼前这个伤心的科西切和罗夏度过了最为美妙的一晚,今晚他们不止追求快感,而在心灵上贴近,有了水乳交融的感觉。 科西切允许罗夏触摸以前他不被允许触摸的部位,因而他感受到了科西切背后不正常的隆起,抚摸着她那赤红的、光滑异常的肌肤,靠的太近,他还闻到了那赤红肌肤上的甘甜滋味。 他们的关系从师徒向情人,再从情人向夫妻关系迈进。科西切的头发在床铺上铺散,她说了很多情话,表达了对他的依赖。而罗夏呢,则全然不在乎她变形的身体与以往的谎言,全心全意的为两人的未来打算……才怪呢。 罗夏能感受到,在他最为快乐的时段,他的导师往他体内打入了知识,而知识记录着法术, 于是法术的效果在销魂快感的掩护下生效。 他感觉自己朝着辉光迈进的道路有些偏离,而他在感官上的情欲增强了。他的导师那么做, 大概是为了挑逗起他的欲望,从而更好的控制他。 如果不是星极的证词,如果不是在漫宿里非凡的机遇,罗夏觉得此刻自己大概真的会把自己定义为科西切的丈夫,幻想与她度过余下的幸福人生。 装作爱科西切比真心爱科西切更容易,扮演爱妻子的丈夫存在无数个模仿对象,罗夏可以用公式化的交流去讨取科西切的关心,用公式化的词汇表述对科西切的爱。 于是,他进入了分裂的状态,在表面上他已经落了导师的套,而实际上,他则冷漠的关注着位于他下方的女人。 今夜他本想进入漫宿,但他必须忠于自己的人设,所以他搂着科西切美美的睡了一觉。尽管这女人在骗他,但他信守承诺,绝不会首先背叛,而是做好背叛的准备耐心等待着。 为此,他必须得做好应对科西切杀害他的准备,首先要从华法琳下手。哪怕他不能争取到吸血鬼站在他这边,也不能让她过分的去帮助科西切。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像是有了欲望又无法控制的男人,流连于科西切与华法琳之间,就连漫宿也不去了。科西切对此十分满意,她的脸色越发红润,而罗夏的面庞却有些苍白,这是耕牛力不从心的结果。 原本她可以为此打 10 分,没想到杯之密传的效果如此好,早知道如此,她就用杯的知识直接污染学徒的灵魂,让他变成一个纵情声色的人。 她那么做的时候有些矛盾,为了自己,她必须把罗夏变成一个废物。可是那么多次身心交融下来,她对他也有了些感情,本能的希望他能更好。 只是,制花人指定了她的学徒作为她飞升的祭品,并给出了颇有诱惑的条件,那么她就不能把罗夏留到她攀升具名者的时候,而在飞升的过程里就要把罗夏消耗掉。 正因为对罗夏动了一分真情,所以打开浴室的门看到罗夏与华法琳抱在一起的时候,她因为嫉妒给自己的计划扣了一分。 华法琳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但也不抗拒和罗夏的交合。尽管她比正常人多了一些东西, 但杯之力本身就是一种诱惑,所以在罗夏眼里,她可能比他穷尽想象的女人还要完美。 从这个角度出发,星极借用的原生先知的身体也有杯 8 的等级,放到现实里属于令男人念念不忘的级别。所以她哪怕外表像个异形,但随便套上一件衣服,比如女仆装之类的,也是勉强可以冲的。 从威尼斯到布达佩斯,罗夏的身体越发消瘦,在入城之后,两个充满欲望的女人才勉强放过了他。于是,他合理的开始了耽误已久的事业,把一个囚徒带到了蜘蛛之门前。 他迷惑了这位囚徒,让她一直徜徉在爱丽丝梦游的仙境里,在童真的快乐里忘记了现实被蜘蛛之门噬咬的痛苦。当暗褐色的血液从中溢出的时候,蜘蛛之门为他洞开。 蜘蛛之门后是长长的甬道。有长生者用指甲与血在墙壁上书写历史:在受控之火向大陆进军,遭受到无敌太阳教会与绳结姐妹会的联手抵抗之时,漫宿也在发生战争,其中的主角是铸炉与赤杯,两位女神发生了暴烈的争吵。 原来,漫宿的天空并非一开始就是钴蓝色,那是残阳冷冽且亮度不足的光线带来的结果。 实际上,漫宿曾有一位至尊,从光界漫步进入漫宿的骄阳拥有比其他司辰更大的权势。 骄阳与铸炉相爱,而在漫宿,爱是禁忌,所以这份爱情的结果是铸炉以爱为武器将骄阳分裂,骄阳就此死去,他的具名者们残阳、弧月与昕旦则飞升成神。 裂分之狼是骄阳的伤口,但他仍然是一位司辰,于是他和前三者并称为“骄阳四子”。 这件事不止使得骄阳四子与铸炉变成敌对的立场,铸炉还得罪了赤杯。在骄阳被分裂之前, 赤杯的具名者曾预言了骄阳和铸炉的结合,赤杯女神希望一桩欢愉之事发生的同时,也渴望亲手分裂太阳,这是她对于骄阳的病态欲望。 结果,铸炉抢先一步,“情场”上的纠纷埋下了两位女神的矛盾导火索,在路权战争期间, 这份矛盾彻底爆发,但漫宿诸神仍然记得约定,她们克制了自我,而让麾下的具名者与长生者们捉对厮杀。 如今,墙壁上记录着八卦、争吵与厮杀,又通过文字传递给罗夏。罗夏看的一阵恍惚,胸口阵痛的感觉传来。 金铁交际声从远方传来,让罗夏的内心一起震颤。他不禁朝声音的源头迈出脚步,很快看到了一根根耸立的烟囱,发出轰隆隆响声的锅炉以及捶打声,声音雄厚响亮犹如战鼓。 “这里是锤炼场,铸炉将骄阳分尸的地方,铸炉一直在此工作,不眠不休。” 沉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罗夏回头,看到一只鸟类的白骨,白骨穿着西服,带着礼帽,像个伦蒂尼姆切尔西区的绅士,显得优雅得体,又令人难以看穿。 骨白鸽,亦被唤作悼歌诗人,执掌上午 9 时,起源不明,领域为冬,是司掌纪念与哀悼的神明,他已经被剥夺殆尽,然而他不受欺骗。 在二十一位居于漫宿的司辰里,骨白鸽属于十分不起眼的那一位,他也无意去主动推动世俗世界的进程,因而秘术师的各种著作里对他的描述不多。 罗夏不知道悼歌诗人找上他的理由,但悼歌诗人的态度与气场是内敛的,再加上他已经单独面对过弧月,所以面对悼歌诗人并不害怕。 “不进去看看吗?”悼歌诗人指着锤炼场问。 罗夏略显踌躇:“听闻铸炉是个性情暴烈的女神,我有些……害怕。” “你害怕的不是铸炉的暴烈,而是回忆。回忆并不可怕,它是由死向生的路径,真正的死亡开始于回忆消逝。别害怕,铸炉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司辰总是狡诈的,但他们不会对凡人狡诈,所以司辰对凡人的保证是强有力的。罗夏听从了悼歌诗人的建议,前往锤炼场,看着火花四溅,看着不同颜色的火焰把物质融化,再由工具重塑。 罗夏作为原料被送入锤炼场,被火焰冲击,被工具打造,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仿佛他的身体正被四分五裂,可是四分五裂亦觉得欢乐。 燃烧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苍白的白发飘扬,她让罗夏想起了某个故人,在开口之前,她把手指插进他的胸膛里,于是回忆流入他的脑海中。 罗夏看到了铸炉如何使用名为“置闰仪式”的法术把骄阳四分五裂,他看到了铸炉如何运用自己强势的力量,重塑漫宿所有的道路和门扉。 与回忆一起涌入的是火花,罗夏相信那是铸炉的激情。燃烧的女人用另一只手抱住他,让他也燃烧了起来,在烈火焚身的痛苦里,罗夏几乎已经维持不了自我。 “你的心脏停跳了九次。” 等罗夏转醒的时候,映出科西切担忧的面容,他哆哆嗦嗦的坐了起来,感受在身体里流转的、几乎把他逼疯的火热感觉,用古怪的腔调说:“给我一把刀。” 华法琳把刀丢了过来,罗夏对准自己的水杯割开手腕,伤口里有血液流出——如果那橙红色的、呈现熔融状态的液体能够称之为血液的话。 “赤化精华,”吸血鬼小姐啧啧称奇,“看起来你已经感受过铸炉火热的爱了。” “心脏停跳九次的爱?” “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骄阳之死,司辰们的爱可比这狂暴的多。” 华法琳贪婪的想要把赤化精华占为己有,但罗夏毫不留情的拍开了她的手,说道: “先解释 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铸领域的原料,其中贮存着铸之力,不过这玩意不能直接当施法道具,而是充当仪式与晋升用品,另外还挺值钱的……” 华法琳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片刻之后,她讪讪的说:“看起来白嫖不成了。” “原来你还想白嫖我?” “我赚的钱多花的钱也多啊,”华法琳理直气壮的说,“你知道研发一款药物多费钱吗?光是研究制作还不算完,你还得进行几期临床实验,从动物到人类通通都得来一遍,还得注名禁忌和不良反应。 天啊,现代医学的药物还得写不良反应,可是传统医学就能理所当然的把这一栏空下来, 搞得吃草药就不会肾衰竭一样。” “我人可以白给你睡,但你想要拿走赤化精华,那么你得付钱。”罗夏耐心的听完华法琳的抱怨,又指了指科西切,“用寿命来换。” 这是做人设的一部分,科西切也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当然, 罗夏猜华法琳多半是没有多余的寿命,才刷这波好感度的。 华法琳烦躁的说: “没有‘年’,清算人组织刚损失了 77 年,你觉得他们短期内哪里去弄那么多的寿命。和赤化精华同价值之物行不行?” “什么东西?” “圣雅纳略真血,能够治愈衰老的东西。我就只有这个了,你爱要不要,我可以承诺这俩是等价值的。” 科西切点点头:“这俩在拍卖行的成交行情差不多。” 罗夏于是用赤化精华交换了圣雅纳略真血,对于他来说可谓意外收获。随后,他一边用厚字典模拟搬砖行为,一边向两位女士描述他在漫宿的遭遇。 他上次隐瞒了弧月,这一次也隐瞒了悼歌诗人,着重描述了他在锤炼场的遭遇。 “你至少还能进锤炼场,”华法琳感叹道,“原来我在昕旦那里干活,昕旦性格闷闷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那种类型。她和铸炉争夺铸之领域,那不是被性情泼辣的铸炉吊起来打? 结果,我因为自家上司的缘故,进不了锤炼场,后来转投了赤杯,可赤杯这碧池和铸炉的恩怨纠葛更多,再加上赤杯手下有个叫第二干渴者的家伙老是去调戏铸炉,结果我们在铸炉那里更不受待见了。” “我只去了锤炼场一次,”科西切说, “我看到了铸炉的记忆,看到她如何占有并分裂了骄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司辰也会死亡,并且死法是如此……凄惨。除了骄阳四子,铸炉分裂骄阳还产生了一些别的东西。” “什么?” “当你进去孔雀之门后,你会明白的,同时那也是我们不想你太早去维也纳的理由。” 在维也纳这个问题上,科西切与华法琳不约而同搞得神神秘秘。罗夏沉默片刻,借口回去休息回到自己的房间。 为了防止被科西切搜查衣物而发现破绽,星极给他的东西他到现在都没有查看过。现在, 他把东西从贴身口袋里掏出来,发现是她的发卡。 罗夏把最后的温柔留给她,而她则把最后的装饰留给他。他们都舍弃了寄予人类情怀的东西,一个心灵而一个从人体上变成怪物,这是无法回头的路。 起源篇 24 “在骄阳逝去之后,漫宿是如此运作的。” 为了尽早知晓维也纳的秘密,罗夏开始频繁的入梦,探索漫宿。他又消耗了一名囚徒,至此从阿维尼翁带来的三名囚徒已经被消耗殆尽。 但在布达佩斯,抛却慈悲的他补充了他所需的消耗品,与当地的秘术师管理机构斗智斗勇一番之后,他消除了自己的犯罪证据,遁入黑暗中开始继续追寻灵魂里的光。 在路过锤炼场的时候,他既觉得那里还有他不了解的回忆,因而心生向往,又害怕铸炉的激情把他的血液转化成赤化精华,让他的心跳停跳九次。 他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向其他地方走去。悼歌诗人等在那里,他把罗夏引导到漫宿的聚点, 又被称作道路之室、揭示之室、终局之室、选择之室、历史之室、镜子之室。 被称作道路之室和镜子之室的理由显而易见,因为罗夏看到这里有数不尽的道路和镜子, 道路连通漫宿的四面八方,镜子则映出漫宿每一寸角落,这里是漫宿的交通枢纽和监控中心。 他看向悼歌诗人,等待着其余的解释,悼歌诗人却选择和一个拥有苍老声音的女性交谈, 片刻之后,那女性转向他,承诺在必要之时,漫宿的一道门扉将会为他短暂的打开。 “一场分离即将发生,”她说, “是导师与学徒之间的,也是情人与爱人之间的。” 说完之后,她再无生息。悼歌诗人解释道: “这位是双角斧,看守漫宿所有门扉的司辰,若 是想要开启已经关闭的门扉,需要征得她的同意。” “开启门扉?” 罗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开启门扉的需求,哪怕是他和科西切的相互欺瞒,相互背叛,以及在飞升一事上存在的竞争,最多只涉及到漫宿已经敞开的门扉。 不过,这事对他有利,所以他谨慎的收下这份好处,问道:“是哪道门?” “一道通向弧月居屋的门,位于林地的井中。” “弧月……” 恰好,弧月从钴蓝色的辉光里升起,她接触他的是个面庞为镜的女人,此时却是一轮优美的月亮,唤醒了他的性欲和食欲。 对司辰产生这样的念头是亵渎的,而对一个球发情更显得奇怪,这世大概只有赤杯还有她麾下的老哥们能狂喜,所以罗夏强迫自己转向远方,看到在钴蓝色的地形线上,守夜人的光芒把漫宿的边疆拓展到更为遥远的地方。 悼歌诗人解释道: “这里是司辰们聚会的场所,借助镜子观察漫宿的变化,所以是揭示之室; 在这里,司辰们商讨对罪行的定夺:处刑、流放与推迟行刑,所以这里是终局之室; 双生女巫与双生巫女,潮与汐的双生子在此编织未来,未来便是不可胜数的道路,每一条道路都代表一种可能性。司辰们裁定哪些可能性可以被视为未来,再交付给潮与汐的双生子, 将现在的道路与可能性的道路合二为一,于是世界便向前延展。” “未来是经司辰之手被编织的?” “这是司辰对于世界最直接的干涉。” 悼歌诗人随手捞起了一段没有被选择的未来,看了看,说道: “哦,源石病灭绝了生命的未 来,这样的未来不会被选中。” 源石病? 罗夏原本想问,但既然这段未来的可能性没有被加入现在延续的历史的话,那就代表它仅仅是个可能性罢了,所以他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 不一会儿,他看到了残阳,那位被视为骄阳不完全的继承者的司辰带着破碎的王冠,伴随着沉默的仆从。罗夏好奇的看了一眼,他想起了凯尔希,但他从未对生前的她许下过什么诺言, 所以在她死后,他也不必完成承诺。 “接下来是孔雀之门,你需要更为高级的灯之知识,以及碎门之钥才能进入。”悼念诗人说。 “感谢您的指引,尊敬的冬之司辰,恕我冒昧,我想知道您突然在我面前现身,给予我指引的理由是什么。” “是一份开价,每隔漫长的时间,我便收取一份极大的代价,将亡者中的一人唤出虚界, 使其得以续命,毫发无伤。” “我可以理解为,你为死者提供一次复活的机会?” “有代价的由死转生。” 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保命手段,他问道:“代价是什么?” 悼歌诗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回忆。” “回忆谁?” “回忆已经被送往虚界的诸神:燧石、未孵之卵、浪潮和七蟠。” 已经死去的司辰共有六位,但悼歌诗人只让他把其中四位的名字留在记忆里。罗夏百思不得其解,但悼歌诗人没有一点解释的意思,他只是开价,然后等待罗夏的回答。 “成交。” 罗夏的手和悼歌诗人的手握在一起,那骨头的感觉冰冷刺骨。在他回到现实里的时候,他仍然感觉手掌的麻木……这是被华法琳吸了太多的血,供血不足的结果。 他一巴掌把对方拍醒,在数十次肌肤相亲之后,他们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关系。华法琳踹了他一脚,不情愿的睁开眼睛说: “干嘛拍醒我啊,要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可是会咬你的。” “……我是为了正事,”罗夏替对方扣上纽扣,“我该怎么进去孔雀之门?” “你是开飞机进的漫宿吗?”华法琳瞪大眼睛, “从你接触无形之术到现在,也就一年零两 个月的时间,你已经摸到了孔雀之门?那道门是漫宿距离辉光第二近的门扉,比它还高的只剩下顶端的三尖门。” 罗夏平静的回答:“都是导师教的好。” “骗谁呢,你肯定是和漫宿的司辰达成了交易,以未来侍奉某位司辰为代价,换取现在的便利。既然没进孔雀门的话,和你做交易的是守夜人还是铸炉?” 罗夏觉得华法琳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他接受了悼歌诗人的开价,毕竟他一个灯秘术师, 和冬之司辰有所交集的可能性比中彩票一等奖的概率还小。 反过来说,弧月与悼歌诗人找上他,双角斧也愿意为他开启门扉,他的行为一定在某些方面符合司辰们的期望。 想到这里,他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屈辱感,他将暂时向这些强力的存在俯首,但不会总是俯首,有朝一日他将升的更多,或许某一天开启成神的道路……即便那样牺牲所有信任自己的人,把他们投入辉光中献祭,他也要开启这条道路。 于是,华法琳的视野上方出现了罗夏,男人的阴影覆盖在她身上。她心中的欲望和困意斗争着,最后是欲望战胜了困意,不过嘴上却推辞着说:“你不是要说正事吗?” “正事和私事并不总是冲突和矛盾的。”罗夏凑在华法琳耳边,“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正因为如此,感官的刺激没法妨碍我们的思考。” “哼,这时候不是该用甜蜜蜜的话来哄我吗?你啊,这样真的会打光棍,孤独终老哦。” 虽然这么说,吸血鬼小姐的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温暖湿润。罗夏知道, 杯秘术师永远忠实于自己的欲望,无论他们成为长生者还是具名者都不会发生改变,所以他可以利用这一点对付华法琳。 “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吧,吸血鬼小姐。” 罗夏的声音钻入华法琳的耳朵,平静、沉稳,带着奇妙的颤抖,仿佛飞蛾在颅内振翅,让她的脑袋迎来酥麻的感觉。 “孔雀之门一道有三重眼瞳的门,是以骄傲的紫水晶打造的门。它在玻璃花园之中,周围满是死寂的霜花。” “听起来很美。”罗夏亲了亲她的头发, “但这只是关于我问题的浅层答案。” “哼,性急又肤浅的男人。孔雀之门是所有门扉里最为美丽,也是最受敬仰的一道门。所有的门扉都有自己的意志,你需要满足孔雀之门,它才会为你打开。” “它有什么愿望?”罗夏问。 “是追求快感。提问:拉斯普钦,镜子的快感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这要聪明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华法琳小姐来回答了。” 华法琳双手勾住罗夏的脖子: “如果你能用哄科你的导师五分之一的专注来哄我,我很乐意当那个傻傻被你骗的女孩子。” “现在还来得及吗?” “太晚了,我要你的全部。” 华法琳一用力,罗夏就重重的向后躺下,攻守互换,吸血鬼的白色长发垂落到他的胸口, 弄得他痒痒的。 “镜子的快感是碎裂,孔雀之门正是一面镜子,想要通过此门,你需要弄裂它,然后自己才能钻进去,但它毕竟是漫宿的一道门,只有特定的道具才能让它碎裂。” “是什么道具?”罗夏问, “是碎门之钥。” 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罗夏看向门口,科西切靠在门口,她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既是为了防御严寒,也是为了遮掩自己不属于人类的部分。 科西切已然接近飞升,她的外表变得十分骇人,然而,杯的力量让他在罗夏的感知里依然是绝世美人。 “我能在哪里找到碎门之钥?”罗夏问。 “在午港——不愿侍奉司辰也拒绝受死的长生者们的流放之地、聚集之地。”华法琳说, “我 去那里偷……啊,我是说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时候,和那些人打过交道。” 罗夏追问道:“那些人是哪些人?” 华法琳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一个酒吧的人。” “你可是一位具名者。” “是啊,连你都没法征服的前具名者。”华法琳没好气的说,“首先呢,具名者和长生者的差距没那么大,只有距离司辰的位置更近一些。在石源神统治漫宿的时代,具名者还有过被石源神当零食吃的黑历史。 其次呢,我可是个杯秘术师,本身就不擅长战斗。我偷……不是,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时不小心遇到他们在酒吧里开派对。 他们加起来的实力足以横扫半个大陆,恐怕在世俗世界,只有丽姬亚俱乐部那几个老怪物才能和他们对抗,我拿什么打?” 罗夏好奇道:“然后呢?” “我把他们厕所给炸了,”华法琳眉飞色舞的说,“我给你讲啊拉斯普钦,炸厕所可是个好战术,这能给对手的心理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以后你要斩首什么重要的人物,哪怕一击不中, 也别忘了跑路的时候把目标家的厕所炸了。” “如果我有学生的话,我会那样教导她的。” 罗夏看了看华法琳,又看了看科西切:“你们有碎门之钥吗?” “有,”科西切回答, “不过,我把它用到别的地方去了。” “什么地方?” “你的生日。” 罗夏呆住了, “生日”这个新奇的概念闯入他的感知里,从小到大,他从没有人庆祝他的诞生,因为不曾有人如此期望。 “碎门之钥是我给予你 22 岁的生日礼物,虽然在法律上 18 岁成年,但在我们这个圈子里, 大学毕业之后在社会开始奋斗的时间,才是一个男孩向男人的转变。” 科西切走过来亲亲他的额头: “不过,你可能有点早熟……华法琳,我们说正事呢,能别破坏气氛吗?” “明明是我先来的!”华法琳摆了摆手, “你们继续。” 科西切转向罗夏: “你是我最重要的学徒,门徒和爱人,我觉得我有这个资格为你庆祝生日, 你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好了。” “谢谢,这是第一次有人庆祝我的诞生……”罗夏看向华法琳, “说真的,你能不能不要咬 我的手腕吸血,我有点分神。” “唔。” 华法琳捂住自己的嘴巴,用委屈又幽怨的眼神看着这对狗男女,罗夏重新看向科西切: “我 觉得我遇到导师你也是值得庆幸的事。” 罗夏和科西切的唇碰在一起,他们彼此看着对方,满怀爱意,心里同时想着背叛之事。 起源篇 25 与华法琳的嬉戏只占据了早晨很少一部分时间,当罗夏从浴室出来,准备用学习当做白天的消遣时,科西切却抓住了他的手臂。 “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她说。 “嗯,我知道,谢谢你的礼物,我会为此而回报你的。” “难道你就没有想做的事吗?!” 罗夏眨眨眼睛,不明白科西切为什么如此生气,但他此刻脑子转的很快,突然想到科西切的生日和他只有两天的间隔,她给了他礼物,按照礼节他也应该送份礼物。 想到这里,他主动站起来说:“要来约会吗?” “好啊。” 女人的笑容犹如在料峭寒冬里绽放的花朵,显得分外动人。罗夏穿上外套,两人在布达佩斯的街头漫步,罗夏的胃部发出抗议,他不禁想起自己上次进食还是在三天以前。 随着对无形之术理解的加深,进食不再成为每天必做的功课。事实上,罗夏比他过往任何时候都要瘦,而他的双眸则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灯火在他眼中常驻,即使在白天,他仍显得目光灼灼,普通人与之对视后便会不自觉的避开他。 他用科西切的钱请科西切吃了顿饭,明明花的是她自己的钱,但女人仍然十分快活的样子。 在饭后喝咖啡的时候,罗夏买了份报纸,而科西切则买了份地图。 报纸上尽是坏消息,许多人用半生积累的财富,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企业倒闭、失业、 信用破产、犯罪……所有惹人不快的东西都集中在报纸上,而罗夏的心思却放到了地图上。 “有什么发现吗?”他问。 科西切拿笔规划了一条线路,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罗夏陪她去博物馆,看电影,在吉普赛人那里占卜,然后去快要倒闭的百货大楼。 科西切的欲望从心里涌出,而第纳尔在指缝里泄露,她买了许多无用的东西,但那是她的钱,所以他不心疼。 他最后买了地方的土特产送给科西切当做礼物,在傍晚的时候,坐在寂静的公园里,他和科西切每人都在啃咬汉堡,手边放着玻璃瓶的可乐。 “你买礼物真的是……没品味。”科西切话锋一转, “但是谢谢,我已经有 24 年没庆祝过生 日了。” “因为避讳自己的年龄?” “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和你一样,其他人不觉得我来到世间值得庆祝,所以小时候每逢生日,我总是自娱自乐,后来这种把戏腻了,于是生日就被我遗忘了。 直到今天,我想起是你的生日的时候,唤醒了往昔的记忆。所以,为你过生日也算我对过去的补偿,我这一天还过得挺愉快的,有人给自己庆祝生日真好啊。” 罗夏点点头:“我也是。” 他分不清科西切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是为了加深与他的感情还是真的为了弥补遗憾,但他看到,当夕阳还没有在地形线彻底沉沦,而月亮在天空只是一个浅蓝色的印痕时,女人的侧脸分外寂寞。 傍晚的风已经带着明显的寒意,冬天尚未结束,万物还在蛰伏,女人望着荒凉的风景出神。 罗夏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而科西切则用围巾围住他们两个。 “这就是我们的关系,在静默而冰冷的冬夜,我们可以相互依偎,抵抗寒冬。”她说。 “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携手走进春天,”罗夏回答,“那样,我们只需要手牵手,也能感觉到温暖。” 同时,他在心里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好了,或者我是个一无所知的傻瓜,这样也能做着幸福的梦被你骗到最后。 天色由昏暗走向黑暗,萦绕着罗夏的光晕正在变成光芒,所以两人离开了公园,返回旅馆中。 在路上,科西切对他说:“感觉这个气氛下什么话都能说。其实,我有点嫉妒你。” “嫉妒我?我觉得我嫉妒你比较合理。” “如果以合理来约束自己的情绪,嫉妒就不会存在。当我嫉妒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已经舍弃合理了。”科西切指了指自己,“我嫉妒的是你的天赋,我二十年的光阴,和你一年取得的成果一样多。” “你是自己摸索,而我是走过你摸索过的道路,咱们两个的速度当然不一样。” “但你对那些知识的亲和不似作假,作为真实姐妹会的女巫,我曾也想通过守夜人来飞升, 然而我没能通过守夜人的考验,所以我才转而谋求杯的道路。” 罗夏点点头:“可以理解,条条大路通伊斯坦布尔。” “伊斯坦布尔是刃秘术师的活动区域,我要去的话也是去大马士革。毕竟真实姐妹会源自绳结姐妹会,我对那里也有些好奇。” “等我们成为长生者之后,会有机会去的。不,我承诺我们一定会去那里。”罗夏说。 “傻瓜,那时候我们会新的敌人,新的争斗,没有时间来游山玩水了。” 他们回到旅馆,在华法琳发出抗议的时候,罗夏用快餐店里买的儿童套餐堵住了她的嘴。 华法琳撕开包装,把番茄家撒在薯条上,吃完之后还不忘记舔舔手指上的酱汁。 而轮到吃汉堡的环节,她俨然化身为专家,扒开面包片挑挑捡捡,嘟囔道: “芝士、牛肉饼、 生菜,调味品是沙拉和胡椒……啊,这个牛肉饼全是淀粉的感觉,我怀疑一头牛身上产牛肉能做一万份这样的牛肉饼。” 科西切忍不住问道:“看起来你吃快餐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华法琳自豪的挺起胸膛: “我曾经测评过伦蒂尼姆所有快餐店的番茄酱,番茄酱就是快餐的灵魂。” “我不同意,”罗夏举起手来, “炸肉才是灵魂。” 科西切微笑着说:“你们这种事也要吵吗?” “好吧,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罗夏和科西切一起洗澡,科西切那异于常人的形体并没有妨碍他和她的亲热,以及他对于她一头长发的执着。科西切坐在板凳上,看着镜子里的罗夏说: “其实我还准备了另一份生日礼 物。” “嗯?” “一份声明,已经在伦蒂尼姆得到了公证。如果我遭遇了什么不测,就由你来继承我的全部遗产。同时,我用了渊深曼达安语给社团的人下达了命令,若是我遭遇不测,你将继承社团的全部。” 罗夏抚摸科西切头发的动作停止了,他问道:“为什么?” “飞升哪有那么顺利的,这条路凶险万分。再者说,我是在没有做好完全准备的情况下, 准备在斯大林格勒——一座能违反漫宿与世俗规律的城市飞升,其中风险更大。” “你可以再等等。” “可我的容貌等不了了,我不想以丑陋的面目飞升……别再劝说我了,我清楚代价,并且选择冒险,但我不想因为我的任性而失去一切,所以我把遗产留给你。” 科西切抓住罗夏的手摇了摇:“你怎么不说话啦?” “一想到你有可能死去,我就感觉有些难过。” “世间万物都会死的,即便司辰也会死去,这是无可改变的规律。我有些好奇,那时候你会为了把我从虚界唤回而努力吗?会为了把我从残阳的侍奉者里拉回而努力吗?” “我不会,”罗夏摇摇头, “我只想努力让导师取得成功,然后我们一起成为长生者。” “好吧拉斯普钦,我会为你而死,也请你为我而死。” “好。” 罗夏收获了碎门之钥,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钥匙,材料和工艺与现世有着极大的不同。在庆祝完生日的第二天,他们离开布达佩斯前往维也纳,罗夏则在赶路途中入梦,身体交给其他两位旅伴照看。 孔雀之门有骄傲的理由,它位于云间,是诸位光源神的降临之路,是罗夏所有见过的门扉里最为美丽的,它散发着紫色的光芒,把周围的玻璃霜花染上淡淡的紫色。罗夏漫步进入花园, 每一次小心翼翼或者不经意的接触,玻璃霜花都会化为齑粉。 罗夏拿出碎门之钥,钥匙与镜面接触的时候,波纹扩散,留下一连串涟漪。当感受到碎门之钥的时候,孔雀之门表明也颤抖起来,发出一声鸣啼。 于是,罗夏用正确的方式使用碎门之钥,犹如侍奉一位女王。当孔雀之门感到满意的时候, 它应声碎裂,显露出镜子后面的道路。 罗夏从镜子里钻进去,回头看,破裂的镜子正在逐渐复原,很快恢复如初,光洁干净的表面再找不到一丝被破坏过的痕迹。 “我叫伐河, “孔雀之门的声音恢复了骄傲,”是语言也是女神,在你们这些直立猿猴存在之前就受崇拜,在你们化为丑陋的灰烬后亦是如此。” 孔雀之门的骄傲损害了罗夏的骄傲,他准备在这个嘴臭的女神身上留下“到此一游”的印记,结果,孔雀之门却慷慨的馈赠给他知识,罗夏无师自通学会了伐河语,也是漫宿之中的通用语言。 看在新知识的份上,罗夏把裤腰带系了回去,自尊很重要,但与知识相比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如果挨一顿骂能够换取知识在脑海里立刻成型,罗夏大概会说“请多骂一点,用力骂”。 孔雀之门后有一些长屋,里边隐约可见人形晃动的痕迹。在这里,天空不再是钴蓝色,而是耀眼的金,这是比钴蓝色更为接近辉光的色彩。 如果罗夏能够顺利的成为灯之长生者,大概也能定居在此,时时刻刻沐浴金色的光芒。这光芒虽然冰冷,却令他身心愉快。 在他忍不住想要哼一首歌的时候,陌生的声音入侵了他的感知,美妙如同乐音,甜美如同花蜜,他一瞬间警惕了起来,可是他连该警惕谁都不知道。 “年轻的学徒,我是制花人。我不能伤害你,不能寻找你,但只要你来找我,我就能够满足你,如同你满足孔雀之门的快感。” 制花人,执掌 19 时的司辰,起源为光,领域为杯与灯。当白日铸炉的第一重罪孽迸射的火花飞入辉光之后,制花人便诞生了。 科西切希望成为长生者之后能侍奉制花人,因而罗夏对这位司辰的资料格外上心。制花人据说和介壳种——被人类取代并毁灭的文明有所联系,而只要复述他的言论,任何人都能引起司辰的关注。 制花人会诱惑每一个打开孔雀之门的秘术师,罗夏本想拒绝的,但他忽然想到了科西切与制花人做过交易的可能性,便问道:“我的导师科西切和您做过交易吗?” “做过,”制花人回答,“她承诺表演杀戮至亲的戏剧以取悦我,换取我手中的不凋花蜜。 在漫宿之中,不凋花蜜拥有让人永生的力量。” “是永葆青春的永生吗?” “何止,简直能白骨生肉。”制花人热心的推销着自家的核心产品,“只要你还有一口气, 不凋花蜜就能把你恢复成巅峰时的状态。当然,它只能保证你的肉体不朽,而无法保护你的灵魂。” “我该做些什么来换取不凋花蜜?” “取悦我,”制花人回答,“背叛、痛苦与戏剧性的转折乃是愉悦。或者,你可以效仿人类杀戮并进食介壳种的场景,进食你最心爱的人,那样我也会赐予你花蜜。” 罗夏摇摇头: “……我曾见证过丝绒保证保守两个相互为敌的女巫的秘密,结果她选择在两边出卖对方的秘密。司辰与凡人的巨大差距,使得他们不必信守任何承诺。” “猜疑、背叛与算计本就是漫宿的主旋律,因此,正确的选择可以信任的对象就成为一种学问。年轻的学徒,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你认为我的出现还是偶然吗?” 罗夏楞了一下,迅速回答:“不,是必然,我的行动符合你们的期望。” “不是所有人,但在漫宿,没有人真心与你为敌。好好想想吧,你还有一些时间来决定答案。” 说完之后,制花人的气息消失了。 晚上还有一更。 起源篇 26(72→71) 越过金色的居屋,罗夏看到了赤红教堂,根据华法琳之前的科普,这是侍奉赤杯的具名者们的聚集地。 赤杯是个胃口很大的女神,所以她招揽和创造的具名者们数量众多,并且有统一的命名方式:第 X+ OO 者+名字。比如华法琳提到过的第二干渴者伊泽姆, “伊泽姆”是名字,而“干渴” 是他在杯之准则里的偏好,“第二”则表明他在“干渴者”里的序列。 同样的,罗夏在靠近赤红教堂的过程里,他听到了“骨白者”、“美貌者”和另外一位“干渴者”之间的对话,他们应该已经察觉了他,但丝毫不介意让自己的对话被罗夏听见。 他们先是谈论骄阳与白日铸炉的恋情,叹息这段恋情要是能够成功就好了。然后他们讨论秘术师的爱情。 在这里,男与女的结合是种禁忌,因为在诞下子嗣后,父母会产生吞噬子嗣的欲望,而当这种行为发生的时候,这就是所谓的“触犯天孽”。当然,天孽不止吞噬子嗣一种行径。 因而,秘术师被鼓励进行男与男,女与女之间的交合,这样的交合不会诞下子嗣。但每一年,都会有长生者企图瞒过诸位司辰的眼睛,令伴侣受孕。 他们当然知道这么做会触犯天孽,然而被禁止的事物包含力量,所以为了得到力量,长生者们会铤而走险触犯天孽。 对于触犯天孽者,司辰们会将之处决,或者囚禁在刀刃阶梯之下,或是被流放到西海域, 只有少数从天孽中窃取力量的人能够获得推迟行刑的宽恕:有如丽姬亚俱乐部,有如华法琳。 如果我笼络住几个女子,用言语诱骗她们,用体贴令她们门户洞开,用爱情令她们诞下子嗣然后吞噬,是不是就可以从禁忌里窃取力量了? 罗夏心里浮现危险的念头,危险的计划。为了得到更多的情报,他靠的更近,从敞开的大门里看到深红色的彩绘玻璃,白骨做的长椅和金色的、犹如心脏般跳动的祭坛。 每一块彩绘玻璃上都记录着世俗世界的欲望,而当权者的放荡行为摆在了更为显眼的位置。 罗夏望而却步,那些人的 xp 简直是猎奇恐怖小说的集合。 于是,他从赤红教堂门前溜了,最后听到的情报是制花人也会为赤红教堂的具名者们送来不凋花蜜。花蜜中永生的力量对具名者们无甚影响,他们只是单纯把这玩意当蜂蜜喝。 然后,罗夏遇到了悼歌诗人,这只鸟形司辰把他引导至一个好似监狱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那里,罗夏心中的恶心感越重,然而悼歌诗人的爪子放在他肩膀上,司辰不允许他后退。 悼歌诗人介绍道: “这里是蠕虫展馆,关押和看守蠕虫的地方,它既位于漫宿之内,又位于漫宿之外,众司辰将守卫这里的职责交给上校,在这里,狮子匠都不会挑战上校的权威。” “等等,蠕虫是什么?”罗夏问。 “先进去看看。” 上校守在门口,这位司辰目盲耳聋,老朽并且遍体鳞伤,他看起来像是风烛残年的老兵, 即将凋零,然而罗夏知道一位刃之司辰,至少在战斗领域是不容小觑的。 上校敏锐的感受到了两位来访者,他“看”向悼歌诗人说:“这里不需要‘回忆’。” 悼歌诗人答道:“年轻的学徒需要解说情况的向导,或许你可以亲力为之?” 上校顿时不悦的皱起眉头,罗夏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停跳,当上校转身开门的时候,罗夏才觉得自己取回了呼吸。 蠕虫展馆的外形像是监狱,而内部却像是博物馆,里边分门别类的禁锢着一些大小不一的虫子,这些虫子通体漆黑,外表犹如宝石般的质感,并且散发着和司辰相似的气息。 罗夏感觉更压抑了,从外形的角度来说,这些虫子简直像工艺品一样漂亮,然而他只觉得它们恶心。在脑海思考之前,他的身体本能的远离了这些东西,在玻璃罩上,他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他转头问悼歌诗人:“哪些是蠕虫?” “全部。” “全部?” 罗夏回头,看这些体型差距颇大的虫子:最小的蠕虫大概只有人体肠道里寄生虫的长度; 最大的蠕虫的肚子里则装着一座美丽的城市。 “蠕虫到底是什么?”他问。 悼歌诗人回答: “这要从骄阳与白日铸炉尝试结合开始讲起,那场爱情是个悲剧,是漫宿历史上的重大节点:不仅导致了骄阳四子晋升成神,与之一起诞生的还有蠕虫,在骄阳尸体上繁衍滋生的蠕虫。 按照惯例,骄阳的尸体被送到虚界,那里是比死亡更为接近死亡的地方,我们曾相信虚界可以杀死蠕虫……然而并没有,蠕虫在虚界繁衍壮大,沿着隐秘的道路进入现实世界里,威胁到人类的安危,也威胁到司辰对于世俗世界的干涉力度。 众司辰召开会议后得出结论,若想要漫宿延续,蠕虫必须被终结,于是我们与蠕虫开战。 第一次战争发生在 15 世纪,狮子匠单枪匹马的击溃了蠕虫,彰显了一位刃之司辰的强大作战能力。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蠕虫溃不成军,将其消灭只是时间问题。然而,第二次蠕虫战争很快就爆发了。 我们错误的估计了蠕虫的智慧,没有想到它们如此迅速的学会寄生并操控人类,所以在 17 世纪,它们集合起一只空前的大军,横扫第一大陆,吞噬了维也纳……就是你现在看到沉睡在蠕虫肚子里的城市。” 罗夏恍然,怪不得科西切与华法琳都要他抵达这里之后再去现实里的维也纳,看到沉睡在蠕虫肚子里的城市,他察觉了蠕虫的可怖。 悼歌诗人接着说: “我们付出不小的代价赢得第二次蠕虫大战,然后不过三百年,蠕虫卷土重来,第三次蠕虫大战正在进行中,只是距离现在太近,还来不及写进历史里。” “正在进行中?我并没有那样的感觉。” “因为这一阶段,蠕虫还处于感染人类,制造炮灰大军的阶段,他们会以寄生虫的方式侵入人类的身体,控制人类的大脑。” “等等,”罗夏忽然想起起来,“在去年的伦蒂尼姆东区仓库,一个叫拉普兰德的刃秘术师曾用残忍的手法处理了一些人,她描述了那些人的怪异举止。” “那是被蠕虫感染过的人类,创口和水波是蠕虫入侵人体的两个渠道。”上校加入了对话, “以及,那个刃秘术师处理感染蠕虫的人的手法,是从狮子匠那里学会的。” 狮子匠曾是上校的具名者,后来他贯彻白日铸炉的一项教导,亲手砸碎了自己的佩剑,反叛上校,飞升成神。 这是秘术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历史,所以上校提到狮子匠,罗夏没敢接话,而是转移话题说:“现在,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东伦蒂尼姆的怪病是蠕虫感染人类的先兆。 但一年间只有数百个病例,它们即便想在人类里拉起一支大军,这样的侵略似乎也太慢了。” “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在调查中。”上校回答,“但进展很慢,因为有蠕虫感染的长生者在妨碍我们的人调查。” 几百条人命属于司辰容许范围内的牺牲,他们持续观察蠕虫,甚至纵容蠕虫繁衍,好观察它们这一次做何打算。 “局限于世俗世界,我们该如何对抗蠕虫?”罗夏问。 上校摇摇头: “凡人对蠕虫毫无办法,在久远的过去,在罗马帝国还存在的时候,保护世界免受蠕虫侵蚀的职责放在绳结姐妹会身上,女巫们掌握着令世界存续的保护咒。 然而在五帝之年(193 年),那位愚蠢的皇帝囚禁并处决了女巫们,珍贵的保护咒遗失,到了后来,在路权战争和随后的女巫狩猎里,绳结姐妹会损害殆尽,世间再无保护者,蠕虫如入无人之境。” 上校话这番话含蓄的点出了赤杯、白日铸炉在这件事里的责任,未尝没有甩锅的嫌疑。 “恕我僭越, “罗夏斟酌自己的言语, “如果绳结姐妹会遗失了保护咒,难道不能重新交付给她们保护咒,让她们重新履行保护世界的职责吗?” “我们给了,但每个秘术师都乐于飞升,而不是留在世俗之中保护世界。这是牺牲与坚守, 原本绳结姐妹会会通过传承筛选出富有牺牲精神的女巫,为了保护世界而放弃飞升。” 罗夏摇摇头:“在现代,仍有一位绳结女巫渴望保护世界,然而我……我们都没有相信她, 她预言了世界的危机,但死的毫无价值。” “弱者是不能肩负起保护世界的职责的。”上校回答。 悼歌诗人接话: “正因为如此,我们把击败之后抓住的蠕虫全都关在这里,提醒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学徒警惕世间的蠕虫。若真的演变成世界大战,你们这些尚在凡世的秘术师将构成迎战蠕虫的军团,最后的军团。” “我的导师科西切到过这里吗?”罗夏问。 “到过,而她做出了一个懦弱的选择。尽管如此,我们不能强迫每一个凡人都能成为战士。” 上校指了指蠕虫,“它们只是暂时沉睡,若是被释放,它们将会重生。” “司辰也没有彻底将其摧毁的手段吗?” 上校摇摇头: “很遗憾,没有。而且一旦蠕虫涌进漫宿,达成自己的目的,漫宿就会变成虚界——这也是虚源神们的目的。而后,死亡就会从漫宿涌向现实世界,把现实世界也变成比死亡更接近死亡的地方。” “赢了也没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但输了就是大家全都完蛋?” 罗夏总结了上校的意思,带着恐惧重回世间。彼时,他们已经来到维也纳,这座城市比第一大陆的历史名城们显得更为年轻,最古老的建筑也只能往前追溯到 17 世纪。 而在维也纳的旁边,17 世纪以前的维也纳只剩下一个骇人的空洞,从翻卷的土地痕迹上, 罗夏似乎可以脑补这座城市如何把蠕虫一口吞进肚子里,所有的居民瞬间被虚界的力量侵蚀、 死亡……沉默而悲惨的死亡。 “别担心,这道历史的伤口被司辰们施加了诅咒,只有研习了无形之术的人们才能看到。” 罗夏呆呆的看着旧维也纳的大坑,直到华法琳没心没肺的声音响起。他看向华法琳: “这就 是你们希望我迟来维也纳的目的?” “你先了解蠕虫的知识,再看到维也纳的现状比较容易理解和接受。而且,因为一度被吞噬过,所以维也纳聚集着相当多的秘术师,乃至于一位司辰每年都会在维也纳与人相会。” “浪漫旅人?” “反应很快嘛,”华法琳看向科西切, “我想,你也该把你飞升的真正目的告诉你的学徒了吧。” “什么?” “拉斯普钦,我们处于一重行将枯萎的历史里。 “科西切郑重的说, “世界即将被蠕虫毁灭, 但不是每一重历史都会被蠕虫毁灭。若是我们完成飞升,就可以从毁灭的历史逃入没有被毁灭的历史里,继续保证我们的存续。 司辰们尚且对蠕虫感到头疼,我们又如何对抗这种东西?我带着你离开东伦蒂尼姆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觉得那里不再安全,东伦蒂尼姆的怪病有可能是蠕虫入侵感染的预兆。” 罗夏想了想: “伦蒂尼姆是座沉睡在海底的城市,封闭起来比较容易,如果能用一座城市的毁灭换取第三次蠕虫大战里蠕虫的运转规律,对于司辰来说是划算的事?” “同时,你也能明白我为什么我能把自己的东西那么慷慨的送给你吧,那些东西我已经打算舍弃了。” 科西切拍拍罗夏的脸颊, “拉斯普钦,和我一起逃吧,我们一起逃到别的历史里,我们可以成为先民乃至于神民,用我们的力量来重塑文明,我们当永世长存,做棋手而非棋子。” 起源篇 27 “上校说,我们是最后的军团。”罗夏透过窗户看下方的街道,“如果组成军团的士兵们逃跑的话,那么这场战争一定会输掉吧。” “可是上校自己也抛弃了军团,”科西切不无讥讽的说道,“若罗马军团一如往日的有上校的加护,蛮族怎么会攻陷罗马帝国?” 华法琳点头:“别把司辰们想的太好,他们看似平易近人,但个个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在需要你的时候对你温言细语,在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你无情抛弃。” “所以……我们要一起逃?” 科西切说: “历史是经由司辰之手重重编织的发辫,蜿蜒交错,螺旋而绕。所以在某些时刻, 我们会与其他历史距离极近,近到我们可以穿越历史的程度。” 华法琳补充道: “这件事有先例,在第五重历史里,名为‘兜颈贵胄’的秘术师集团征服了大河流域(印度),这里也是他们将要死去的地方。 兜颈贵胄知晓了自己灭亡的命运——或许是丝绒透露给他们的情报,他们集体穿越了历史, 54 人从第五史穿越,抵达我们的历史中时变成了 108 人。” “首充双倍?” 科西切说: “这是穿越历史的影响,我强调的重点是,历史是可以穿越的。拉斯普钦,你还和一位兜颈贵胄交谈过呢?” 罗夏吃了一惊:“谁?” “苏洛恰那·阿摩伐舍,蜕衣俱乐部的老板,丽姬亚俱乐部的七位成员之一。” “啊,是那个从不眨眼的女人!” 华法琳耸耸肩: “她是兜颈贵胄的后裔,昕旦的具名者,拥有穿越历史的能力,这是浪漫旅人给予丽姬亚俱乐部成员的加护。她们中的 K 氏,也就是施鲁塞尔女士年年都要与浪漫旅人在维也纳相会。” “你们来到维也纳的目的难道是……” 华法琳敲敲墙壁: “她们现在就在我们隔壁,想要逃离历史,开启道路的蚁母、编织历史的海之双生子与世界第一自由的浪漫旅人,你总得见一个,才能拿到逃离末日的车票。” 科西切与华法琳的态度是正确的,蠕虫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第一次它们被狮子匠单枪匹马的击溃;第二次它们横扫第一大陆,吞噬了维也纳,令司辰们感到棘手;如今到来的第三次蠕虫大战,再一次进化的蠕虫的确有理由被怀疑能够引起世界灭亡的危机。 哪怕司辰们有能力对抗蠕虫,但是他们首先确保的是漫宿的安全,然后才会考虑这个世界。 这是一场赢了没有多大的好处,但输掉的话一定十分悲惨的战争……以参加这场战争而言。 只要没有道德,就可以放弃责任,放弃责任意味着可以逃离战争,不参加战争就意味着不用承担风险。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罗夏没有对别人说教的立场,因为他自己也没有在终局抵抗过。 只是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凯尔希和星极,一位与贫苦相比,一位仍想着世界的存续,她们的行为可以说是高尚的,并把他照的无比丑陋。 “为什么我们不飞升进漫宿,那样不必穿越历史,我们躲在漫宿,躲在司辰的庇佑之下不是更安全吗?”罗夏问。 “你不能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司辰身上,”华法琳摇摇手指, “永远记得给自己准备好退路。” 一想到隔壁有一位司辰和一位古老的具名者,罗夏就板正面孔挺起腰板,让自己显得更严肃一些。但有华法琳在,气氛永远不可能变得严肃,她用串门的态度敲开了隔壁的门,嘻嘻哈哈的进来。 浪漫旅人打扮的像个大腹便便的阿拉伯人,她脸上带着蜈蚣的面具,手中有一根金光闪闪的登山杖,然而罗夏知道,这位女神的本体大概是有魅力的,因为她与骄阳交情颇深,又和狮子匠不清不楚,怎么想都不会太丑。 浪漫旅人的行动就像一只猴子,转瞬间来到罗夏的身后。她不客气的把他上下摩挲了一番。 罗夏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表情无助的看向科西切,后者唯有苦笑。 而另一位和罗夏印象里没什么变化,蜕衣俱乐部的老板比浪漫旅人表现的更像一位司辰, 端坐在那里典雅的笑着。 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睿智骑士小屋的主人特蕾莎也坐在那里,她举起手里的咖啡杯向罗夏致意。罗夏摆了摆手,对这位的出现实在感觉意外。 “对于这一重历史而言,蠕虫已经是不可阻挡的了。”浪漫旅人开场就下了结论,“不要指望司辰们来救你,他们在不同的历史里实验不同的策略,以探究如何遏制蠕虫的课题,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失败了,所以这一重历史也迎来它的终局。” 见没人发言后,浪漫旅人继续说: “有一些司辰并不仁慈,但他们决定信守承诺。所以,仅限于少量的话,他们允许这重历史的人前往其他历史,维也纳将是出发点。” “最多带几人?”罗夏问。 “不限,如果你有能力招揽足够多的人,又有能力让他们服从你的指挥,并且相信世界末日即将来到这里的话,哪怕你让一座城市的人迁移过来都没有问题。” “这很困难, “特蕾莎说,”毕竟,现在还看到一点毁灭的前兆。比起世界毁灭,我想人们更关心如何在经济危机中找到工作,填饱肚子。” 华法琳抱着手臂说:“那么只能尽量带自己想要拯救的人来到这里咯。” “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科西切问。 “现在只有你们,将来或许会有更多,能够来到维也纳的人我不能保证,司辰们还没有决定最终得救者的数量。” “我们这个世界还有多久?” “悲观预计一年,乐观估计三年,按照第二次蠕虫大战的标准,当增殖到一定数量后,蠕虫有能力在 1 到 3 年内拉起一支感染者大军。现代交通的便利使得感染者的军队能更快的攻陷城市,转化更多的感染者。” 浪漫旅人说完之后靠在椅子上: “我游历九个大陆,没有人做好战斗的准备。我被禁止进入漫宿,如果你们想和司辰陈情,找我的话大概要等到世界毁灭才能等到回复。嗯,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人还有想问的问题,每个人的心理都浮现相似的答案:只要漠视他人的生死,这次聚会可以说是轻松的,无论是选择飞升还是选择逃入其他的历史,手握退路的人可谓游刃有余。 罗夏也是那么想的,于是在其他女人决定喝个烂醉来庆祝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选择告辞, 独自一人在维也纳漫步。 17 世纪后重建的维也纳仍然不失为一座看起来历史悠久的城市,但每当罗夏看到距离城市边缘不到 1 公里的巨大坑洞时,总觉得有些焦躁。他不自觉的离开城市,来到城外,欣赏常人看不到的风景,一片毁灭的痕迹。 坑洞里飘来一股潮湿又芳香的味道,仿佛出浴的美人握着头发从身边拂过。罗夏掏出手枪, 他的指头被灯光点亮,一条光雾弥漫的道路在脚下成形。 罗夏最后来到了一处洞穴门口,洞穴黑暗而气味浓郁,看起来这里那股气味的源头。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入,但很快,里边有声音传出:“谁?” 这声音熟悉又亲切,罗夏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变化,又很快恢复镇定: “星极……不,露西,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撰写有关世界末日,以及如何应对世界末日的书籍。” “毫无意义, “罗夏说,”普通人对付不了蠕虫,而能够对付蠕虫的人,也未必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能救一个是一个。” “愿望很美好,但很虚幻。你突然和别人说世界末日,别人只会把你当做傻瓜,而传播无形之术的知识会为你招来形形色色的敌人。” “你说的没错,”星极发出一声叹息,“我被他们驱逐出了维也纳。” “你受伤了?”罗夏向前迈出一步, “或许我能帮帮忙,你虽然不再为人,但你活着对我更有价值。” 星极紧张的大叫:“别过来!我……我现在已经维持不了人形,是堆丑陋的、讨厌的怪物, 我不想把如此丑陋的样子留在你心里。” “不,丑陋的是我,美丽的是你。在世界存续的问题上,你仍然为了这个世界而战,我却选择逃离。”罗夏摸着口袋里的发卡,“你这样的人不该死在这里,如果你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你随时都可以来梦里找我。” “如果我请求你留下来呢?在世界毁灭之前,稍微努力一下……”星极说, “不战而逃,你 难道就不感觉屈辱吗?” “这当然很屈辱,但我的命比较重要。”罗夏摆摆手, “再见,如果我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让自己的头脑发热,或许我会留下来吧。再见,傻姑娘。” 说完之后,他离开了那个洞穴。星极探出一只肉红色的爪子,冲他无力的挥了挥,他们两个再次做出相反的选择,而这一次的选择将意味着真正的诀别。 在维也纳停留三日之后,科西切向着斯大林格勒出发,他们在春天抵达了这座城市。与西边不同,这边受经济危机的影响较小,因而比布达佩斯或者维也纳的人更加富有生气。 斯大林格勒是座与众不同的城市,罗夏在踏入城市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去除束缚的畅快感——毕竟这里是一座能公然违反世俗与漫宿定律的城市。 他的眼眸里难得有了情绪波动,科西切歪着脑袋打量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即将在这座城市里比翼双飞,所以想要多看一眼这个世界。” “我懂那种感觉,一直住在某个地方,在某个地方上学或是在固定地点活动的时候感觉稀疏平常,当某一天你被告知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你又会充满惆怅,觉得还有很多事就没做,想做很多事弥补遗憾。 你思绪万千,每一件事在优先级上是相同的,所以你持续的为这些事烦恼,直到告别之时, 那些在你脑海里滚动的事物始终停留在脑海里,一件事都没有办到。” 科西切说完笑了笑:“如果是小说里的话,还会加上夏天、星空或者大雨之类的背景。” “其实我曾有想在夏天实现的愿望。” “现在是春天,不过你可以说说看。” 罗夏摇摇头:“我已经忘了,而且仔细想来,我也没什么要做了。你呢?” “真羡慕你能清心寡欲,而我想做的事太多太多。” 罗夏劝慰道:“我们还有时间,不着急,慢慢来。” “那就来做我首先想到的事好了。” 很快,罗夏目瞪口呆的看到科西切亲自下厨,在餐桌上看到掺在白糖里的红茶、罗宋汤、 大列巴和土豆炖牛肉。 华法琳不吃这些东西,她托腮无聊啊看着罗夏,罗夏则与大列巴艰难的做斗争,而科西切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如果她的舌头足够长,她绝对会把所有的盛放饭菜的器皿都舔一遍。 “我家就在这里,曾有过相当富裕的生活……当然,这些菜与我那时候相比显得太穷酸, 少了上好的果酱和鱼子酱。“科西切惬意的打了个饱嗝,”但对我来说,亲自下厨做饭,吃到故乡的饭菜,与人分享这份快乐……我一口气就就完成了三个愿望。” 华法琳举起手来:“那我也有一个愿望。” “说吧。” “能让喝一口血吗?就一口。”她双手合十说道,“之后大家就都变得忙碌起来,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法享受这美味的血液,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这算哪门子遗憾? 平常的罗夏是不会答应的,但被气氛感染,他冷漠又嫌弃的伸出手臂,华法琳却直接坐进他怀里,先是对他的脖颈种下唇印,然后才露出尖锐的牙齿开动。 起源篇 28 罗夏又去了一次漫宿,在孔雀之门后,制花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罗夏同意了交易,以杀戮至亲换来了不凋花蜜的报酬。 “你会像丝绒一样两头通吃吗?”他问。 制花人回答:“我只是保证,你们一方将把另一方吞噬,犹如人类吞噬介壳种。” “赶尽杀绝的结局吗?” 罗夏在罗列计划时讨厌风险,而在实际执行的时候,他享受着风险给他的理智带来的震颤。 如果……如果他真的不幸输给她的导师,被她吞噬,至少他不会怨恨她。 如果……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科西切在飞升的过程里放过了他,那么他也不会背叛科西切。那时候他将目睹科西切飞升,自己独自返回世间,以守夜人之名踏上属于自己的飞升道路,这也算和平分手,也是他能够忍受的底线。 现在,他拥有伤口通行权,被弧月教导,接受悼歌诗人的开价,双角斧承诺为他短暂开启一道门扉,制花人则以某个残忍的终局换来永生的花蜜。如果司辰们能够兑现承诺,罗夏认为自己在与导师的竞争中优势很大。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不确定因素。 他睁开眼睛,心中想着华法琳的名字,金色的光雾从他指缝里涌出,奔向窗外,铺出一条通向旅店屋顶的路。 他从窗外艰难的翻了出去,从腰包里掏出爪钩勾住屋顶,堂堂秘术师大人便像个笨拙的窃贼一样向楼顶蠕动……没办法,越是对灯的理解接近尽头,他的身体就越衰弱,他的灵魂要挣脱皮囊飞向至高处的辉光。 此刻,单纯以身体素质考虑,他可能和未成年的孩子相当。所以他爬到楼顶的时候差了一口气,在抵达终点之前不慎松开手,开始绝望的下坠,仿佛爱丽丝掉进兔子洞。 一只素白、纤细但有力的手抓住罗夏的手腕,轻轻一提,罗夏便来到了屋檐上。华法琳背着光,月亮在她的长发上晕着幽亮的色彩,而红色的眼眸藏在黑暗中,仿佛红酒被木桶封藏。 “一起旅行了几个月后,你这个傲慢又愚笨的小子终于理解了华法琳大人的威严,决定来主动献上鲜血……我猜你不是为这个来的吧。” 华法琳的玩笑让罗夏找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他回答: “我心中尚有一些疑惑,如果你能令 我念头通达,我很乐意为你献上血液。” 华法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的问题关乎背叛吗?” “是的,真正的学徒不会质疑导师的言辞,而我与你却在月下幽会。我们之间的问答是禁忌的,而禁忌的事物包含力量,这就是今夜全部的故事。” 华法琳动摇起来,她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和科西切认识十一年了,她从我手上采购过超过七十年的寿命,用于她自己永葆青春的渴望,还有笼络上层人物。 我们一起做过许多坏事,一起推动了历史的进程,分享了彼此的研究成果,包含从天孽中窃取力量的手法也是由她设想,并由我来完成的。 我们之间几乎可以说是盟友与朋友,彼此都是世间最了解的人。如今,你对我说要我背叛自己在世俗世界里最好的朋友,所以……得加价。” 华法琳笑着伸出手来: “我背叛的可是自己的亲密盟友,你得支付超过她份额的东西,我才会背叛她。” “我可以当你的盟友,而且我走的启明之路,而你走的感官之路。即便我变成长生者,我们之间也不存在竞争。但我导师并不满足于成为杯之长生者,她渴望更近一步,这样就和你发生了竞争。” “说的不错,前提是我要返回漫宿的话。”华法琳抱着手臂,“浪游旅人将参加守夜人的朝圣仪式,守夜人打算聚敛七人进入辉光,以完成和白日铸炉杀死骄阳相媲美的大新闻。 这个计划让浪游旅人被禁止进入漫宿……我猜的,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加入,所以我暂时不准备回到漫宿。” “那么力量呢?”罗夏抛出更有诱惑力的条件, “我帮助你获得力量,无论在这里还是在漫 宿,力量都是如黄金一般的硬通货,对吧。” “话是没错,但我很好奇你仍然被凡人之躯束缚的灯秘术师怎么帮我入手力量?” “保险起见,华法琳,你生过孩子吗?” “没有……啊,你这是什么问题!” “真是太好了,”罗夏露出笑容,“和我生孩子吧。” “这可不是该笑着说出来的话,”华法琳绷紧面庞,“我们两个这样的状态,孩子出世后触碰天孽的概率很大,诚然,吞噬子嗣可以从中获得力量,但你笑着说出来还是让我觉得你有些……可怕。” 罗夏平静的回答: “你是一位具名者,半神一样的人物,在哪个战场交手都足以榨干我,而我只是个凡人,大概只能被用来消遣取乐的凡人,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那可是你的子嗣!” “从神秘学的角度,我也是科西切的‘子嗣’,但我们两个不仅交合,而且她也打算背叛杀戮我。我只是遵从导师的教导,把子嗣用在正确的地方。” 罗夏伸出手来: “我们的身体还蛮合拍的,我很乐意满足你在感情和血液上的诉求,变得像是夫妻一样。” “如果这是求婚,那么真是厚颜无耻,和你的导师一个德性。”华法琳抱着手臂,“不好意思,我可不想触碰吞噬子嗣的天孽,也不想被婚姻束缚,我想要成为世界第二自由的女人。” “那么这样如何?”罗夏转换了方案, “在永死不生后,在逃入下一重历史后,我将巧妙在世俗世界培育自己的力量,而后,你可以在那个组织里以医生的名字摄取各种各样的血液,以医学之名进行触碰禁忌的研究,好喝的血液要多少有多少,用来研究的素材要多少有多少,如何?” 华法琳露出心动的表情,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她慌忙转过头去, 慌张的说道:“我、我是那么廉价的女人吗?” “我懂,得加价。” 罗夏用小刀在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当蕴藏着金色雾气的血液从伤口缓慢溢出的时候,华法琳动摇的更厉害了。她今天已经喝了不少血,但她对于罗夏血液的干渴始终不曾平息过。 现在,这伤口点燃了她的欲念,于是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香甜的味道在空气里扩散, 这味道能让附近社区的生育率飙升,自然也能唤起被两次打入杯之密传的罗夏的欲念。 但是,毫无慈悲的灯光在罗夏的灵魂里占据着压倒性的地位,所以罗夏没有化身野兽去撕扯华法琳的衣物,而是拍拍脸颊,目光稍微从华法琳身上挪移片刻后便恢复了正常。 “我可以承诺,无论我活着还是死去,我未来规划的组织里都有你的一席之地。我也可以承诺,当你有需求的时候,无论我那时候有没有想让其为我孕育子嗣的女人,我都会优先满足你。” 华法琳摇摇头:“男人关于情爱的承诺,比秘术师的承诺还要不靠谱。”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罗夏捏着华法琳的下巴,投来漫长而火热的一吻,他的手法已然十分老道,不过一小会儿就让怀里的女人发出细碎的喘息。 “我们在背着你的导师,我的盟友偷情,还在讨论背叛之事。 “华法琳的红目闪烁着背德的 兴奋,“天底下怎么会有你那么无耻的人?” “然而我们很合拍,如果你拒绝了我,找到下一个合拍的人又要多久?与其放眼不确定的未来,不如把握现在。” 男人的声音在华法琳的耳朵里回旋,奇妙的颤音化为旋律鼓动了华法琳的欲望,她火力全开,编织了痛苦的夜晚,罗夏产生了好几次死亡的错觉。 挑逗一位杯之具名者就要付出如此代价。他想,然而这是值得的。 因为华法琳把几乎被玩坏的他送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立刻离开。她沉默的靠在窗边,表情挣扎。 罗夏知道,她已经屈服于自己的欲念,于是开口问道: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 时候你过于热情了。我想知道,阿维尼翁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不是,”华法琳回答,“早在你们坐上那艘游轮的时候,我们已经相遇。不过那时候你在睡梦里,你的导师用你的血液为代价,从我这里购买了‘年’。” “她为什么那么着急购买‘年’?” “这个我没法给你确切的消息,她自称是在东区暗中调查时遭遇了戴冠之孳,侥幸逃出, 只有脖子以上还能维持 25 岁左右,而在脖子以下,已经变成老太太了,这是被虚源神吞噬的一种表现。” 罗夏想起了科西切在潜水船上时是平胸,到了游轮上他醒来之后突然又有了平均水平规模的变化,那时候他还感叹女孩子的胸竟然可大可小,以为科西切在潜水船上用了裹胸布……结果是那么回事上。 “为什么我的血对你那么有吸引力,以及我的导师是如何得知这一点,好用我的血和你做交易?”罗夏问。 “你的血中有着浓郁的力量,灯……不,是接近辉光的力量,如果摄取足够的分量,能让我也能够使用灯的法术。” 华法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罗夏看到她的眼瞳被光芒点亮。 她接着说: “至于你的导师为什么会知道,她曾和我说她很早之前就瞄着你,在你出事的时候,她出现在你面前把你收为学徒与爱人,那么她知晓你的价值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能坚决的用你的血换取我手里的‘年’。” “所以,导师一开始就把我当做食欲的容器,在飞升的过程里背叛我?” “漫宿没有爱侣的栖身之地,想要飞升,要么独自一人,要么背负爱人的尸体向着更高处前进。你的导师一开始没有下定决心,因为你既可以在她成为长生者的仪式里充当消耗品,也可以在她成为具名者的仪式里充当执行人与消耗品?” “是什么让她下定了决心?”罗夏问。 “我不知道,这点她没和我讲。” 罗夏心里却有了猜测,或许是科西切为寻求永远的美貌而被制花人诱惑,制花人许诺给予不凋花蜜,但要以她表演杀戮至亲为代价……这也是制花人对他的要求。 “她的计划里有哪些是实话,哪些是假话……算了,这样问太笼统了。我想知道她飞升的目的是什么?” “我觉得是对青春美貌的渴望,是世界灭亡的形势所迫,是对力量的贪婪。” “好吧,这是最后的问题。”罗夏看着华法琳,“她爱过我吗?” “爱过,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哪怕一开始只是谎言和欺骗,但你们相处那么久,睡了那么多次,终归会产生感情。不然她不会把你带到斯大林格勒,而是在阿维尼翁就把你屠宰了。 然而,她提前为自己制定了无法违抗的终局,所以她必须要在飞升的时候干掉你。让你活了那么久是她仅有的爱,而在飞升的时候,她抛弃了自己心碎的爱情。” 华法琳想了想,又说道: “秘术师的爱情就是这样,饱含血泪与辛酸。她爱你,你爱她,当你们想要飞升的时候,你们注定要相互背叛。” “我……爱着我的导师?” “难道你不知道吗?”华法琳挑了挑眉毛, “我们三个又不是没有一起开过派对,你对她和 对我真当的起‘区别对待’这个词。不过,这份爱里有多少是因为感激而做出的迁就,有多少是真心想要给予那个女人幸福,我就不知道了。” “不管过去我有没有爱过她,但现在,我很确定我的心里对她没有爱。” 华法琳的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问道: “你问了那么多问题,现在轮到我来发问:拉斯普 钦,在知道你的导师会背叛的情况下,你会抢先背叛吗?” 晚上还有一更 起源篇 29(71→70) 罗夏回答:“我说过,我会信守承诺,在导师实际做出背叛的举动之前,我不会背叛她。” “信守承诺发生于品行高尚之人的保证,发生于强力者怜悯弱小者之时,发生于两位实力相当的盟友相互保证。 你并非高尚之人,相对于你的导师你也谈不上强力,你和你的导师不可能成为盟友……为何要执着于诺言呢?“华法琳问。 “我越是深入的探究无形之术,越是发现无形之术并非无所无能,即便是战斗表现最好的刃秘术师,也不过在单人战斗里具备优势。 铸秘术师可以制作优秀的炸药,灯秘术师是优秀的学者,蛾秘术师和心秘术师是舞者,启秘术师是探险和寻宝的时候有用,冬秘术师则充当送葬者的角色,杯秘术师可以成为社交名媛…… 诚然,借助无形之术,秘术师们在各自的领域超越了常人,升至更高的境界,然而我们所有人并非无可替代的……除了在对抗蠕虫上,这股超越平凡的力量并没有赋予我们超越平凡的外在表现。” 罗夏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说: “有许多小说里描绘的超能力者们都比秘术师们在视觉上更具冲击力,他们能做更多的事,达成更高的目标,能力改变了他们的外在,而他们的心却和平凡人一样。 秘术师不是这样的,无形之术首先改变了我们的内在,让我们肉体上尚为人的时候,在精神上却异化成了抛却道德、阴险狡诈、自私自利、实行犯罪、永远被欲望驱使鼓动的怪物。 我在为了自己而牺牲无辜者的性命的时候,根本没有愧疚或者人性的挣扎。在我看来,这些外形相似的生物几乎是两个物种,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的把他们抓来当消耗品。 我认为,无形之术是种把自我表达开发到极致的力量。生活在现实里的我们总要被各种各样的道德、规则和他人的目光限制,有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被压抑在心里。 而无形之术破除了枷锁,让人能够直面本心,审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并且动手把它实践。 如果说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是心智混沌的野兽,受过教育的人是用双腿行走的人,那么无形之术进一步曜升了我们的理性的同时,也唤醒了我们的兽性。 从外表上,我们仍然是用双脚走路的人,但灵魂已经截然不同。就像爱丽丝在梦中的仙境经历种种一切后,回来之后她再看待世俗的心态已经大不相同。 我们就是爱丽丝,漫宿就是并不美好的仙境。拥有了不寻常经历的我们,在不考虑现实利益的情况下,就把自我与他人做了区分。 我信守承诺,只是我决定信守承诺而已。这可能不是最优解,然而我的内心告诉我,我想那么做,所以我决定忠实内心的想法。” 罗夏抓住华法琳的手: “我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我能生还,我也会信守承诺,履行承诺给你的条件。” “无论你们谁能活着飞升,希望我能有进食失败者的机会,一如我们的祖先进食介壳种。 食人是有意义的,它代表死者以另一种形式陪伴生者。” 罗夏不是一个杯秘术师,无法理解华法琳的价值观,他亲了亲华法琳的脸颊,华法琳则咬住了他的手背,没有吸血,只是在上面留下齿印, 随后的一个月,罗夏一直在陪科西切胡闹,春天在斯大林格勒来的迟了一些,但它终究到来了。而科西切想在故乡做的三十件事,在笔记本里全部画上对号。 终于,到了飞升的时刻。某天夜里,科西切把罗夏唤醒,她上次来到他的房间还是一个星期之前,那次他们像两头野兽一样交媾,在彼此的身体上寻求温暖,派遣寂寞。 之后,科西切一个星期都在养精蓄锐,仔细的检查材料、仪式,对照书籍的知识,不时请教华法琳。 科西切的紧张和谨慎可以理解,这毕竟是一生一次的大事,而且几乎无法重来。事关自己大半辈子的奋斗,不重视才奇怪。 罗夏的生活一如往常,每天看书,练习灯的法术,他进入漫宿,在林地与星极相会,星极不是为搭上逃离末日的车票而来,她只是为了劝说他而来。 星极躲在转轮之寺后,只让罗夏听到她的声音: “如果事情不顺利的话,你完全可以去维也 纳,逃离这段历史。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要求你做什么……但是我恳求你,能多救下一个人,多保存一份知识,哪怕穿越历史,我也希望文明能延续下去。” 罗夏反问:“那么你能为我做到哪一步呢?” “任何事。” “你说过你的身体也能和人类孕育后代对吗?” “啊……是这样,子代会继承母体杯与蛾的力量,并且和人类继续繁衍。怎么现在突然问这个?” 星极的话语里有惊讶,有害羞……可能也有期待,而罗夏则平静的回答: “子嗣能不能诞下 后代无所谓的,我需要的是子嗣。” “?!” 星极伸出一只触手,上面出现一只小怪物,大大的眼睛几乎占据了身体正面的一半。她看了几秒以后,惊讶的说道:“杯?” “似乎是我和科西切睡觉的时候,她偷偷打入我体内的,应该是为了更方便的控制我。”罗夏指了指自己,“换而言之,我也可以用杯的方式,从禁忌中窃取力量。” “你疯了,那可是天孽?!” “正因为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我才会去做。 “罗夏的声音露出一丝轻佻,”要不要听听 别的计划,比如我在一整个组织的人面前,扮演守夜人进入辉光,他们将在辉光里被献祭,而我则成为更明亮的一盏灯。” 在数秒的沉默之后,星极轻轻笑了起来: “你是不会那么做的,就算你想做,那些被你吸引 而来的人们也会阻止你。” “这是女人的直觉?” “这是女巫的预言。拉斯普钦,你既没办法沐浴光明,也没有办法吞噬子嗣,你所有邪恶的计划都会被身边人阻止,然后遗忘在角落。” 星极补充了一句:“我真心觉得,忘掉一切像傻瓜一样活着的你比较可爱。”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与星极的这番对话一直在罗夏脑海里盘桓,直到科西切的飞升之夜,罗夏仍然在想这件事, 在走向螺旋楼梯的时候,罗夏忽然问道: “如果可以选择重来,你觉得我忘掉一切会比较好吗?” 科西切停住脚步,转身问道:“怎么了?” “不,你忘了吧,我刚才只是产生了一个愚蠢的念头。” “任何人都有犯傻的时候,老实说,直到刚才我还很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手脚发抖, 就连嘴唇都在都在哆嗦,但这样和你聊天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今晚你最重要,”罗夏回答, “但愿你能成功,但愿我们两个都要美好的未来。” “我们一定会创造美好的未来。” 他们来到地下室,华法琳已经等在了这里,看到他们之后说道: “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现 场有我照看,仪式没问题的。” 吸血鬼像往常一样活泼,好似全然不知道一场惨剧即将发生。科西切又不放心的亲自检查一遍,等自己放心之后才回头对罗夏说:“仪式可以开始了。” “这是什么仪式?” “裂兽仪式,也是我这次飞升准备使用的仪式,它由四个部分构成:祷文,对于我来说祷文就是蕴藏杯之准则知识的密传; 助手,在仪式运转中协助我举行仪式的人,因为其身处要害位置,一般由秘术师最信任的人担任; 影响,杯之力在现世凝聚的一种现象; 欲望,也就是我的感官之路。” 说到这里,科西切歉意的说: “抱歉,为了满足仪式需求,其实我偷偷往你的身体里打入了杯之密传,又通过我们两个的交合激发。这样,你身体上运转的杯之力,加上我准备的最高等级密传、影响与我的欲望后,就满足了仪式所需。” “其他地方这种办法是不行的,”华法琳插嘴道,“站在拉斯普钦位置的非得是科西切相同准则之人,但这里是斯大林格勒,能公然违反漫宿和世俗定律的地方,所以科西切的办法具备了可行性。” 罗夏点点头:“我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我会竭尽所能。” “别紧张拉斯普钦,你那么严肃害我也紧张了。 “科西切微笑道,”你在这个仪式里只要站 在这里就可以了。” “好。” 当罗夏站在那里之后,科西切的面颊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痉挛,她的手指松开又紧紧握成拳头,似乎有一股激烈的情绪在她身体里左突右撞,但她又不得不克制。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与华法琳有一瞬间的交汇,又迅速躲开。紧接着,她也步入仪式当中, 手捧杯之准则的最高级密传《吞食之秘》。 她口齿清晰的报出了各位杯之司辰的名字:圣杯是第一位血源之神,制花人来自于光,拾滩鸦曾是肉身。然后是杯的秘密教义…… 在她的念诵之下,仪式周围的空气被逐渐染红,逐渐湿润,甘甜的空气凝结成汁水,滴落在罗夏脸上,罗夏抹了一把,发现那汁水的颜色殷红如血,其粘稠也如血。 他抬头看向科西切,科西切对他笑笑,下一秒,她的笑容在罗夏眼里扭曲,紧接着他的视野高高抬起,血液、肢体与内脏飞舞。 “啊,我死了。” 罗夏听到了自己坠地的声音,也意识到如今他只剩一颗头颅。他看着科西切的脚边,视野越来越模糊,思考越来越混沌,在他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思考也停止了,他陷入永眠之中。 华法琳擦了擦脸颊上飞溅的血,看向地面,曾名为拉斯普钦的秘术师已经被裂兽仪式分割成了不均等的九块。科西切对罗夏说了慌,裂兽仪式需要的不是助手,而是受害者,并且受害者在这个仪式里将被消耗。 华法琳则没有点破这一点,她以为罗夏会有反制手段的,却那么轻而易举的被秒杀了,在失望之余,她也有些难过,毕竟她也和他睡了很多次,而且他的血液很好喝。 你这个傻瓜,这就是信守承诺的代价。她想。 想到这里,她舔了舔手掌上的血液,蹲下来准备按照之前说的,进食罗夏的尸体让他与自己同在的时候,降临的阴影覆盖了她,她抬起头来,看到被血色妆点的科西切。 “恭喜你咯,你现在如愿以偿,可以正式定居在漫宿了。”华法琳说。 飞升在即,科西切却绷紧了脸庞,她与华法琳对视了几秒,表情渐渐松弛,真实的心情涌现,她又哭又笑,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状若疯狂。 最后,科西切平静下来,抹去眼角的泪花说: “你说的不错,我大半辈子的目标终于在这一 天实现了……还有,放下他。” 华法琳遗憾的退到一边,看着科西切把罗夏的尸体转化成抽芽行尸——只有本能并被施术者操纵的行尸走肉,但仍然可以称为科西切的爱人。 于是,科西切把罗夏背在身上,漫宿短暂的为她打开一道连接现实的门扉,仪式顺畅的运转着,把她和背上的爱人一起送入漫宿中。 “这是个令人心碎的夜晚,然而我必须那么做。”科西切看着华法琳,“你会怨恨我吗?” 华法琳回答: “怎么会,我们可是朋友。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以后我们喝不到那么好的血液了。” “会有机会的,再见,我的朋友,等我在那边安顿下来后,我们会再相见。” “再见……再也不见。” 华法琳的后半句话没有被科西切听到,在她消失的前一秒,华法琳看到科西切背上的焦黑手臂忽然动了一下。她笑了笑,无力的靠在墙壁上,看着被血染红的地下室。 起源篇 30 罗夏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空旷的空间。墨玉做成的灯点亮了这片空间, 照亮了它的黑暗和空虚。 他看到了身边的死者在向下漂流,而深渊之底则是一片漆黑。于是他知晓,他已经死去并且径直来到了虚界,这里是比死亡更接近死亡的地方,总有可能让人死的再死一分。 罗夏觉得自己没有像其他死者那样向下漂流,大概是因为他在科西切开始仪式之前,便把从华法琳那里交易来的圣雅纳略真血含在嘴里。当猎兽仪式开始分割他的时候,他吞咽了血液, 拥有强大的存续之力的血液让他的身体保留了最后一丝生气。 按照常理,他的灵魂已经被固定在他的身体中,而不是来到虚界。罗夏觉得要么是科西切做了手脚,要么是斯大林格勒能够违反世俗与漫宿定律的特殊性质所致。 不过,这样更好,如果悼歌诗人信守承诺的话,他就可以从此地脱身;如果那只是悼歌诗人的一句戏言,他也可以获得永远的解脱。 在虚界,罗夏的时间感官也变得混乱起来,他有时候觉得仅仅度过了几个小时,又像是度过了几天那样漫长。他曾制订了寻找虚界的六具司辰遗骸的计划,也曾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 空虚的度过时光。 终于,一道门扉打开,寒冷的气息吹进虚界。但在冰冷的虚界,冬之司辰的气息变得如此温暖。罗夏颤抖着抓住悼歌诗人伸过来的手,逃离了虚界。 科西切在漫宿获得了定居的资格,她在漫宿高处的房间居住了一小段时间,而后由三尖之门返回。 在此过程里,她完成了肉体上从人类到非人的转变,撕去了旧肉体的条条褴褛,攀附缠绕, 焕发新生。她的新躯体外表光滑,内里像熟透的果实般鲜红。她的四肢牢固如绞索,五感锐利如刀。 因为仪式消耗了华法琳卖给她的“年”,科西切开始衰老,又因为她及时的飞升入漫宿,她停在了即将变成中年妇女的前一刻。 每一位长生者都要选择侍奉一位司辰,但不是只能侍奉一个司辰。科西切早已想好了自己侍奉的对象:赤杯,杯之领域里最为强大的司辰;制花人,能够赐予她愉悦的一位司辰。 罗夏已经化作抽芽行尸背负在她身后,这死去的爱人已经成为她生命里的一部分。他将和她共同经历欢愉的洗礼,经历真正生诞之宴,孳生壮大,直到他成长为某种更为强大的存在。 科西切将暂时臣服于赤杯,但并非永远臣服于赤杯。因为她知晓,即将伟大如同司辰,也并非常胜不败。总有一天,她将携带死去的爱人升的更高,开启飞升成神的道路。 罗夏不是科西切转化的第一具抽芽行尸,与往日的牺牲者们相比,她总觉得现在背上这具抽芽行尸的力量更澎湃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具尸体的原身已经穿过了孔雀之门,对无形之术有相当的研究,所以转化的抽芽行尸更为强大……强大的像仍然活着一样。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凡人秘术师在裂兽仪式中站在被害人的位置是必死无疑的,科西切又在裂兽仪式里动了些手脚,让罗夏的灵魂径直被送到虚界。 双角斧看守漫宿所有的门关,只有骨白鸽掌握着通向虚界的隐秘道路。除非有他们的协力, 不然罗夏不可能从虚界返回……这是死去的六位司辰都做不到的事。 她不想仔细审视背后这具抽芽行尸的异常,那总能令她想起斯大林格勒那个心碎的夜晚。 漫宿容不得爱侣,秘术师之间总是充满竞争、抢夺与背叛,她活着,就意味着爱人死去。 如果不是凯尔希背叛了她的事业,原本应该是凯尔希扮演她的爱侣在蜘蛛之门之前遭遇背叛的。不过,科西切觉得背负是罗夏也不错,在身为凡人之时,她的确爱过他。 她穿过孔雀之门,在门口的空地等待着制花人。过了一会儿,空气扭曲,甜美的气息和金色的光芒一起涌入科西切的感知里,她知道制花人到来了。 “我已经用爱人的生命完成了您想要的喜剧,”科西切谦卑的说,“那么,我能够要求您兑现你的承诺。” 制花人沉默无声,带把手的尖嘴玻璃瓶出现,里边盛放着黑褐色的粘稠液体,这就是不凋花蜜,其中蕴藏的浓郁力量足以让科西切重回 20 岁,她自认一生里最为貌美的时候。 玻璃瓶从制花人手里掉落,科西切伸手去接,她的指尖已经碰到了玻璃瓶,玻璃瓶却以不可能的方式弹飞,旋转着飞过她耳畔,尖嘴扎入背后的抽芽行尸中,黑褐色的花蜜注入抽芽行尸的身体中。 “什么?!” 科西切的第一反应是制花人失误了,然而当背后的抽芽行尸在她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自活动起来后,她便明白这不是失误,而是一次背叛。 她的身体被抽芽行尸牢靠绞住,攀附缠绕,随后是背后的剧痛,鲜血的味道在空气中扩散。 她看到拘束住自己的手臂表面的焦黑剥离,林地的气息褪去,发芽的种子化为尘埃掉落在地,属于罗夏的手臂向内收紧,灯之力让这条手臂的皮肤松弛,而杯之力让这条手臂的皮肤收紧,两者对冲之下,罗夏得以保留自己的实体,但又不像杯秘术师的肉体那么紧实、强力。 紧接着,她的背后传来又一次剧烈的痛楚,咀嚼的声音让科西切意识到,罗夏在进食她, 她的力量随着罗夏的进食快速流逝,此消彼长,罗夏对她的拘束越来越紧,她无处可逃。 她无法回头,只能含着泪看着制花人,满脸后悔,眼神祈求这位司辰能够伸出援手。但制花人只是看着,看着她被罗夏进食,仿佛在观看一幕令人愉悦的一幕。 她被刻意分裂成九块,罗夏从血泊中捧起她的脑袋,新生的他浑身赤裸,身体并不健壮, 却充满诱惑。他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面颊,用染血的手指为她整理头发,发丝黏在他手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科西切声嘶力竭的说道, “难道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然后开始欺骗我?” “并不是一开始,别把我想的太聪明。”罗夏说,“我是中途开始怀疑你会背叛我,然后做好了在你背叛我之后背叛你的准备。 因为你的知遇之恩,因为你是我的导师,是我的母亲与爱人,所以我对自己立下誓言:在你背叛我之前,我绝不背叛你。并且,即便在这场博弈里失败,我也不会怨恨你。 我当时不知道你会用猎兽仪式杀害我,心里预备的是你把我带到蜘蛛之门屠宰的反制手段, 因而只是把从华法琳那里交易来的圣雅纳略真血提前含进嘴里,保证我的存续。 你把我的灵魂送到虚界,而把肉体做成抽芽行尸,通常来说是步好棋,然而我已经接受了悼歌诗人的开价,他把我的灵魂带出了虚界;双角斧为我短暂的打开一道门扉,使得弧月的居屋为我放。 弧月教导我,内外相易,表里互替,古今常理。如今,当你背负着死去的爱人飞升时,我们就是光与影、表与里的关系,于是弧月便令我们之间的位置置换,打破旧的平衡而建立新的平衡。 最后,则是制花人的不凋花蜜,他对我们都承诺过,要把不凋花蜜作为杀戮至亲的报酬。 我想,他只会把花蜜给做了更多准备的人,来满足他对戏剧性的追求。” 说话的功夫,罗夏最后一寸皮肤覆盖在肌肉上,不凋花蜜让他重塑的身体显得格外年轻, 恍惚间,让科西切想起了第一次与他相遇的模样。 “我还真是教出个好学生……好了,快来给我最后一击吧,吞噬我,我将以另一种形式和你同在。” 科西切闭上眼睛,她已经明白,从一开始她就落入了司辰的圈套里。所有的指引,所有的交易都是为了培育她,然后让她成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饵料。 她将坠入虚无,而罗夏将升的更高,这才是诸司辰裁定的未来。 科西切准备接受最后的痛苦,以及随后永远的安息。要说她能坦然接受失败是不可能的, 但除了不甘心、嫉妒和愤怒之后,她也的确有一丝欣慰在里面。毕竟罗夏是她的子嗣,她培养了他,让他走到今天这种高度,她可以为此感到自豪。 “不,导师……该说是科西切小姐,我已经杀不了你了。如今我为表,而你为里,我为光而你为影,我们交换了位置,没有交换生死。 我的肉体不朽而精神易逝,而你的灵魂不灭,从今往后却要无数次的经历生老病死。我们都将以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时代活动。 我的灯之力部分分给了你,而你的杯之力部分给予了我,我们都变得不再纯粹,而且力量更加均衡。我相信在未来,一定有我为棋手而你坐在对面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那时候再好好较量一番。” “哈哈哈哈哈,”科西切发出低沉的笑声,“你取回了感情,以为我也会对你浓情蜜意吗? 不!我们已经回不到当初,从此以后我们只会以敌人的身份相逢。 我发誓,无论在哪个时代遇到你,无论我生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我是老人还是孩子,若是我发现你的存在,我一定会与你较量一番! 如果你会后悔,我一定会让你为今日的慈悲而后悔……” 科西切没说完,就被罗夏打断。他把科西切的脑袋重新放在地上,认真的回答: “太聒噪了, 那么我的回答是:无论几次我都会击败你。” 他开始想象,于是一把维多利亚产的转轮手枪纳入他的手中,对准科西切说: “我不知道为 什么,秘术师们总是讨厌火药武器,非要用冷兵器去干架。现在,还请你配合一个实验,发挥最后的价值,解释我心里的疑问:子弹能不能对秘术师造成伤害。” 科西切已经做好了被无形之术杀死的准备,现在她重新睁开眼睛,怒目圆睁,表情屈辱, 仿佛一个魂球舔了半天妹子,却目睹别人郎才女貌。 罗夏也不知道她对普通人智慧的一项结晶什么仇什么怨,大概是幻想把伟力归于自身,所以难以接受群体智慧的一项结晶,一个外物可以杀死她吧。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战胜你。”他郑重的承诺,“每一次你在我这里收获的都只有屈辱。 无论你玩弄怎样的诡计,我都有办法让你血本无归,只能等待着下一次的轮回。 现在我为光,你为影,弧月不会携你归乡,所以我们的位置不会交换。司辰并非常胜不败…… 但我能!” 他开枪,枪存在于想象之中,但子弹不是。所以子弹从正面贯穿科西切的大脑,在偏下的位置飞出。失去了最后的肉体,科西切的灵魂飞出,带着一连串的诅咒消失在罗夏的视野里。 旁观的制花人终于发声:“现在,你已经成为一位长生者,想好要侍奉谁了吗?” “我拒绝侍奉任何人。”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制花人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道: “为什么?不效忠至少一位司辰,你 就无法留在漫宿。如果你留在漫宿,你的灵魂也能永垂不朽,而你选择返回,不凋花蜜仅仅能让你的肉体不朽。” “只是我心底抗拒着侍奉别人,仅此而已,并且我已经做好了这个选项所要支付的代价。” 他摸到了口袋里的发卡,感觉手心暖洋洋的,嘟囔道:“万分之一的概率啊。” 一个月后,在旧维也纳的空洞里,星极开始了新的一天。蠕虫留下的空洞带着某种程度的神秘,使得她用漫宿生物的躯体能在现实世界坚持的更久一些。 她想偷偷晒下太阳,于是把触手伸出洞外,却与一个影子重叠。触手上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看到罗夏蹲下来说:“你好啊星极,现在我们要为这个世界拼一把了。” 明天正常更新一章,开始过去篇的第二个故事,后天再开始还欠更。 失去篇 01 “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吧。”星极紧张的说。 彼时,她和罗夏走在大马士革的街头。星象师亦是原生先知的她穿着一身女仆装,包着阿拉伯风格的头巾,戴着薄面纱。 这打扮有些不伦不类,并且以黑色为主的布料让她显得十分老气,但最大程度的覆盖了她的身躯,使得她专注的把裸露出来的脑袋与双手维持人形即可。 星极的心性尚是妙龄女子,她自然想要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尤其是在罗夏面前。她的行为当的起“女为悦己者容”的典故。 然而,事实永远比理想更残酷,她只有全神贯注才能保持人形,稍有分神,她身体部分的拟态就会崩溃,露出原生先知的本来面目。 她羞于展示这样的面目给自己喜欢的人,因而在痛苦的权衡之后,只能穿更多的衣服来减少自己在视觉上需要暴露的部位,这样就能专注的维持自己不得不暴露的部分。 另外一个问题在于,漫宿生物在现实世界会不断的流失力量,就像盐分从浓度高的环境里转移到浓度低的环境里,神秘的扩散在自然条件下几乎不可逆转,所以星极在现实世界活动会越发虚弱。 罗夏这时候给出了解决方案,他现在也拥有杯的力量,而星极现在所用的身体拥有的力量是杯与蛾。换而言之,只要以符合杯之教义的方式为星极注入杯之力,那么就能保证她的续航。 星极听了这个建议,震惊的身体半边都崩溃了。符合杯之教义能够产生杯之力的方式无非是食、色、性——食欲、美好的事物与肉欲,而最简单最快捷,对场地要求不高随时都能进行的方式只有两人的亲密往来。 她不禁想起了罗夏以前提议过的,令她受孕诞下子嗣触犯天孽,以从禁忌中获得力量的提案。她坚决拒绝了罗夏的要求。 罗夏也没有勉强她,而是在旅行的途中和另一位旅伴,名为华法琳的触犯天孽者行动,他们制造的杯之欢愉被罗夏拿来给星极当续航的电池用,这一手操作让两个女人都不太满意。 华法琳觉得自己变成了承载男人欲望的器皿,而罗夏和她的交往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唤醒了她的嫉妒;星极吞噬杯之力的时候,想到了这是罗夏和另一个女人交往的产物,感觉十分古怪, 就好像她是个情场输家,被迫接受别人在她面前秀恩爱一样。 因而,星极和华法琳的关系不算太好,又因为华法琳渴望品尝原生先知的血液,所以在两人的来往里,往往以星极躲在罗夏背后,或者找借口离开为主。 对此,罗夏是欣喜的,他并不希望以他为中心的社交关系太过团结。群体的力量总能压倒少数个体,那样她们就有在某一时刻针对自己的可能性。 为了防止这一点,他有意无意的搞区别对待,人为的制造各个群体的矛盾。虽然矛盾的源头和核心是他,但人们往往忽略了这一点,而专注于和另一个群体的战斗,这就使得他的地位高枕无忧。 在做出决定,试着阻止第三次蠕虫大战的灭世危机后,罗夏自漫宿返回,他回到了科西切的飞升之地,他的血液在那里已经干涸。 出乎意料的,华法琳还在楼上的房间,久别重逢,他们聊了三句就用亲吻相拥代替了言语。 在吸血鬼充分释放了激情之后,她枕着罗夏的肩膀问道:“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一年,或者更长时间。” “嗯?你应该在漫宿有了一席之地才对啊。” “漫宿房价比较高,特别是靠近辉光的学区房,所以我就回来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 “因为我拒绝侍奉任何一位司辰,所以我被打回了凡籍。又因为我喝过不凋花蜜,所以我的身体获得了长生不死的能力。” “你疯啦?!” 华法琳单手把罗夏提了起来,她平常没什么威严,甚至会扮演受气包的角色,但这一刻, 她展示了前具名者与半个长生者压倒性的属性差距。在她的威压之下,罗夏感觉身体里流转的力量都几乎停滞了。 在她面前,他脆弱如同凡人。 “我没疯,而是有我的思考。”罗夏说,“第一,我的特殊情况让我不同于其他长生者,能够自由的在现实世界活动,留在这里做后续晋升为具名者的准备更为有利。 第二,蠕虫是我放不下的概念,我想要弄清楚这东西的性质。漫宿留在蠕虫展馆的蠕虫我没法研究,所以我只能世俗世界的蠕虫; 第三,想必你看的出来,除了伤口通行权换来的启之力,我的身体还混合了灯之力与杯之力,弧月助我让两股力量在身体里保持平衡,但我知道,它不会始终平衡。 所以,我还是要在灯之具名者和杯之具名者两条道路中选择一个,无论哪一个我都需要社团作为助力。返回这里也是为了构建为我服务的社团。 第四,浪游旅人把维也纳设为逃离这重历史的集合点,而我又知晓这一点,那么等同于我手握一张逃离末日的车票,所以我可以在世界毁灭之前尝试一些东西,其中的风险我可以承受。” 华法琳松开了罗夏,罗夏直挺挺的躺了回去,后者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说:“你之前不是说, 不打算侍奉任何一位司辰吗?”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低头可以升的更高,那么我会暂时低头。” 华法琳沉默了,她看得出来,罗夏这个人所牵扯的东西比想象的更深远。他走进秘术师的世界,以他的导师作为养分成长,又返回这里,一定是司辰裁定的未来。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罗夏趁此机反夺过主动权问道:“你为什么又等在这里?” 华法琳回答: “你们两个的争斗,如果是科西切那家伙赢了,她一定会回来善后;如果是你赢了,你有 10%的概率出现在我面前。 反正我的时间还有很多,在这里浪费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那么,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成为我社团的第一位成员呢?”罗夏问。 “你,一个半吊子的长生者?” “你不会是普通的成员,而是我的特别顾问,我会把我的想法和你分享。” 华法琳抚摸着罗夏的身子,意味深长的说:“可以,但得定期交出血液,双倍的血液。” “成交。” 于是罗夏和华法琳达成了对各自而言都很划算的交易,华法琳趁着兴致问道: “你准备邀请 谁加入你的社团?” “星极、暴行、杜宾和可露希尔,这是我第一批希望邀请的对象。” “都是女的?” “你怎么知道?” “她们都是为你诞下子嗣的备选母体,对吧,你一直对从天孽中窃取力量的途径念念不忘。” “如果你乐意为我生一个的话……” “别想了,”华法琳摆摆手,“如果我再犯下一重天孽,那么司辰们大概就要讨论是要把我剥皮还是直接关到刀刃阶梯下边了。” 这时候,吸血鬼注意到罗夏的行李里有一个木箱子,她好奇的问道:“里边装了什么?” “科西切的脑袋。” “?!你还有这种癖好?” 罗夏回答: “不,在科西切还是我的导师的时候,有一次我们聊到绳结姐妹会长期作为总部的大马士革,她说她想去那里看看,而我则说一定能去那里看看。 虽然我们的关系以我摄食她收场,但我还记得我的承诺,所以我会带着她去大马士革。” 华法琳歪着头问:“这算爱过的证明吗?” 罗夏沉默片刻,回答:“曾经爱过。” 之后,两人轻装简行来到了维也纳,与星极汇合之后去往大马士革。等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接近五月了。 大马士革对于星极也有特殊的意义,毕竟她是一位绳结女巫。只是,这座在古代十分重要的城市,在现代已经没落,她只是完成了心中的朝圣。 星极和华法琳本以为罗夏会把科西切的头颅葬在大马士革,但他只是带着木箱子在城里转了转,又把它放回行李箱里,似乎要当做收藏品一直携带。 罗夏公布了他的计划: “在回去的途中,我会尽量沿着地中海的海岸线走,拜访尽可能多的城市,从中招募秘术师和有天赋的凡人,扩充到我的社团里,然后回到伦蒂尼姆继承科西切留给我的遗产,以那里为据点,首先清扫东区的蠕虫。” 顺带掘开凯尔希的墓,看里边有没有白骨。他在心里补充道。 “招募都是女孩子吗?”华法琳打趣道。 “要漂亮的。”罗夏笑着回答, “反正大家要一起度过一段时间,干嘛不选养眼的呢?” 华法琳是顾问,负责为罗夏出谋划策,星极是女仆兼星象师,负责充当闹钟与占卜解惑的工作。而罗夏则是社团的头脑与导师,在旅途中,除非必要时刻,他抓紧时间搜集以及阅读书籍,充实自己。 “话说,我们的组织叫什么?”华法琳问。 “还没想,”罗夏说, “不过,我们似乎需要给自己的社团取一个名字来增强凝聚力。” 星极举手:“都是女孩子的话,就叫绳结姐妹会吧。” “如果我们真起了这个名字,第四大陆的绳结姐妹会大概会来找我们麻烦吧。” “不会,”星极回答,“我是最后一个还懂无形之术的女巫,在时代更迭之后,那里的女巫会已经演化成了一个单纯进行宗教活动的……邪教。” “我反对,我又不是女巫,拉斯普钦也不是,”吸血鬼说, “不如我们叫少昊,东方的白帝, 又有逼格又有神秘感。” 触手从星极肩膀两侧弹射出来,上面的小拟态瞪着大大的眼睛,交叉手臂,明确表达了对这个名字的抗拒。 “我也觉得不妥,”罗夏说,“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对于某些群体嘲讽力有些强,人们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可是能做出许多不理智的事的。” “你其实已经想好了名字吧。” “对抗蠕虫和对抗传染病,某种意义上方法是类似的,我们需要是和全世界的秘术师通力合作,而不是搞什么孤立主义。” 罗夏阐述了自己的理念: “因而,我想将这个组织命名为巴别塔,那是神话传说里人们齐心协力所做的一项工程。” “可是接天塔的结局可不太好。”华法琳摇摇头,“它触怒了神明,因而倾倒,人们被迫分散且语言不通,这样世界上的人们永远无法团结一致,而是持续流血与纷争。” “那我们就让已经倾倒的塔再度立起来好了,幸运的是,我们都是秘术师,我们的手段超越世界上所有的法律与道德。” 星极与华法琳无法接受对方的命名,作为妥协,她们只是凑合一下选择了巴别塔。罗夏找当地的工匠打造了许多枚社团徽章备用,金质的徽章沉甸甸的,上面镌刻着螺旋而绕的塔,而在徽章的上下两端各有一段拉丁文的箴言: Alea iacta est (骰子已经掷出) Aut Caesar,aut nihil (不为恺撒,宁为虚无) 华法琳摇摇头: “恺撒步入权力之巅,却身死元老院,恺撒·博尔吉亚赔光了他所有攫取的领地,殒命在一场小型战斗里。你拿这两位的名言作为箴言刻在徽章上,是在祝愿我们和他俩一样以悲剧收场吗?” “蠕虫大战本就是一场悲剧,用悲剧的英雄和悲剧的野心家的名言来衬托这段悲剧,我认为是恰如其分的。 “罗夏摊手,”我们都已经是秘术师了,不该相信封建迷信,我不是恺撒也不是博尔吉亚,他们的命运不会降临到我们身上。” 新结成的秘术师组织巴别塔去了塞浦路斯,去了克里特,然后来到了科林斯,他们在以上三个地点都一无所获。 罗夏原本准备去埃及碰碰运气,但在科林斯的最后一晚,他见到了三个秘术师,见证了一段奇妙的……三角关系。 失去篇 02(70→69) 事情是这样的:罗夏在科林斯一家口碑不错的饭店用餐,感谢科西切,她死了之后仍然留给他充足的旅费。 理论上,罗夏一个月不吃东西也不会死,就像星极用原生先知的身体不需要进食,华法琳直接从血液中摄取能量,但她们依然兴致勃勃的用餐一样,食物变成了一种享乐,一种情趣。 罗夏点了慕莎卡——非常传统的一道希腊菜,做法是将碎肉、马铃薯与茄子砌成“砖”,加上面皮、奶酪放入烤箱制成。味道鲜美清淡; 叶米斯大,意思就是“填塞”,把米饭填塞到大个的番茄或青椒的肚子里蒸出来,卖相鲜艳可人,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米饭是夹生的,而且米饭中加了菲达奶酪——一种以山羊奶为原料, 制成的散发着淡淡膻味的奶酪; 鸡米汤,大概是三份饭菜里最稀疏平常的一道汤菜,它用去皮去骨的鸡煲汤,加入蔬菜和大米,于是揭开碗盖的时候,上面白花花的,分不清是米汤的颜色,还是鸡汤的颜色。 如果这三份饭菜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那就是它们都用了橄榄油。罗夏刚准备拿起慕莎卡咬一口的时候,一只短粗的箭破窗而入,把他的食物钉在桌子上。 旁边的星极和华法琳紧张起来,前者用触手卷住佩剑的剑柄,后者的双翼在背后鼓起,警惕着外面的方向,有三个气息在附近的房顶上纠缠在一起。 “不是冲我们来的,大概是误伤。”罗夏镇定的摆摆手,“让他们先打一会儿,再决定是找他们要精神损失费还是拉拢入伙,我们可不能浪费食物啊。” 华法琳坐了回去:“听你的,我也没什么打架的兴趣。” 罗夏可惜的看了眼自己被箭钉在桌子上的慕莎卡,于是拿起叶米斯大,结果一对用绳子系成柄的短刀飞了进来,撞到盛放食物的盘子,让盘子掉在地上,饭团到处滚来滚去。 星极看了眼罗夏,罗夏摆摆手说:“运气不好。” 他拿起勺子准备喝汤,结果一把钉头锤飞了进来,直直的砸到汤碗上,鸡米汤飞溅,劈头盖脸浇了罗夏一头。 可怖的沉默笼罩了这片房间,罗夏掏出手帕擦擦面庞,对华法琳说道: “女士,能请你把外 面三个人抓过来吗?” 片刻之后,华法琳便把三个闹事鬼吊在了悬梁上,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是三个女人,而且面相身段俱佳。罗夏按照罩杯由大到小的顺序,让最大的金发姑娘先开口,她也是这三个俘虏里身材最高大的。 “临光,这是我在这一行的代号。”她说, “我无意和阁下为敌,只是争斗之中波及了阁下, 我表示歉意。阁下能否放我下来?” 临光态度看起来不错,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好生养的体型,是罗夏需要的人才,于是他把她放下来,后者活动了下手腕,站在一边。 “飞进房间的三把武器,哪把是你的?”他问。 “钉头锤。” 罗夏耸耸肩,把沾满米粒、散发着鸡汤味的钉头锤还给她,临光面露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凑近之后,罗夏发现她比他想象的小一些,面相像是同龄人。 “我很抱歉,阁下。”她说。 临光与罗夏有一秒的对视,男人眼里灯的光芒和杯的情欲让女人的脑海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心砰砰砰的跳。因为太喜欢武艺就全点了身体属性,导致临光没有足够的情商分辨恐惧与情欲的区别。 能让我心跳的那么厉害,看起来这个男人很能打,真是人不可貌相。她暗忖。 罗夏不知道他已经在临光眼里变成了猛男,他看向第二位,留着桃色长发,有着小麦肤色的女人问道:“你呢?” 女人低头仔细打量着罗夏,她紧皱的眉头舒展,用轻佻的声音回答:“砾。” “你和临光的关系是?” “同行兼竞争对手,我们两个属于不同的派别。 “砾晃了一下,”帅哥,能把绳子解开,把 武器还给我吗,被紧缚的感觉有点疼呀。” 她的语气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脸上动人的红晕扩散。看得出来,她很懂得讨别人喜欢,甚至在这方面专门受过训练。 可惜,她对上的是罗夏,这份诱惑对他来说简直像稀粥一样,毫无影响力。他平静的放她下来,问道:“你的武器是哪个?” “双刀。” “很可惜,不能还给你了。” “为什么区别对待?!” 罗夏看向临光:“她比较真诚,而你心思太多,并且……自不量力。” 砾笑嘻嘻的回答:“审时度势我是第一名,最擅长正义的跑路了。” 临光莫名有种赢了的感觉,她有点想笑,但又觉得这个场合不适合笑。于是咳了一声绷紧面庞。 罗夏看向第三人,那位少女白发及腰,身材苗条,而令他这种最高等级的攀峰专家无处下手的简约线条,则是减分项。 “总觉得你在想一些肤浅又失礼的问题。”女人说。 “这个慵懒中又带着些许冷漠的眼神不错,而且你的武器也很特别。在 1933 年,我竟然还能看到有人打架的时候用复合弓。”罗夏说。 “家贫,买不起枪械。而且你也不是看到钉头锤与双刀了吗?” “所以我感觉你们挺魔幻的……能告诉我你的代号吗?” “白金。” “你和另外的关系是?” 白金叹了口气:“我被组织命令追杀她们俩,前者是主菜,后者是配菜。” “我和砾(临光)可不是一边的!”临光和砾异口同声的说。 有华法琳在,三个身份不明的佣兵乖乖作答,在简单的问题上没有说谎。罗夏指了指他惨不忍睹的晚餐说:“今晚的无妄之灾。” “我很抱歉,”临光窘迫的说, “我想我可以给予补偿。” 说完之后,她的肚子呼噜叫了起来,砾和白金想笑她的,但饥饿会传染,三位俘虏的肠胃都开始抗议主人的虐待。 罗夏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所以他做了邀请的手势,说:“一起吃?” “好呀。”砾率先点头,“我已经一天没吃过饭了。” 女骑士和杀手小姐原本还想矜持一下的,但有人先开了头,她们也不客气。于是,三个俘虏堂而皇之的与罗夏等三人坐在一起用餐。 临光一脸抱歉的吃下了 5 倍于罗夏分量的食物,罗夏怀疑她的胃简直是黑洞,同时产生了这样的女人不能娶的感想,因为她实在太能吃了,维护费用太高。 砾和白金吃的少一些,但也有码头工人的饭量。罗夏觉得她们打架消耗多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她们似乎连正常的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 “好吧,我们来谈谈赔偿的问题。” 罗夏递过来账单,三位女士面露难色,事情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她们根本就没有钱,所以刚才才会有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 “出门一般是会携带经费的,我很好奇你们的钱花在了哪里?”他问。 这下他对面的三个人更窘迫了,她们很想逃,但华法琳站在窗前,所以她们逃不掉。于是性格最为开朗,或许也是脸皮最厚的砾说:“被诈骗了。” “谁?” “一个本地的人,他很厉害,说是只要付钱就能让我学会这种本事。我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骗子,但是我对付骗子的手段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他消失的无影无踪。”砾说。 “我也是。”临光说。 “加一,而且我们三个是被同一个人欺骗了。”白金偏过头回应。 寻常的骗子可能骗到她们其中一个,但是一连骗了三个还摆脱了追踪,一定是秘术师的手笔,大概率是个蛾秘术师。 罗夏对那位秘术师毫无想法,他对科林斯不熟,万一那秘术师是本地人,他可能会牵扯到一些麻烦事里,收益很低。但这三只送上门来的羔羊是他是不会放过的,她们用冷兵器的习惯怎么看都像得过刃秘术师的指点,只是她们还没有接触无形之术的知识,没升华自己的能力罢了。 如果能搞定杜宾,倒是可以把她们三个培训一下变成社团的战力。罗夏想,即便不能,她们健康乃至于健壮的身体,受孕之后能够顺产的概率很高,这同样对我有利。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运用了一点杯之力,于是他在三位女士眼里变得更加富有魅力, 他用悦耳而磁性的声音问道:“那不是普通的骗子。” “自然,那是首次让我被骗钱的骗子。”砾说。 “我是说,他拥有超越常识的力量,骗子只是他的副职,他的本职则是以你们无法想象的方式蜕变成蛾,飞入一片你们从未见过的黑暗树林,栖息蛰伏,直到禁不住辉光的诱惑,飞向天空,一如火花向上飞舞。” 白金摇摇头:“现在说睡前故事还早了点,而且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 罗夏关上了灯,三个人本能的戒备起来,很快又变成一片讶然。因为耀眼但冷冽的光彩从罗夏眼中迸发,他的身体发光,犹如一盏灯点亮了房间。金色的雾气在他双手编织,沉降到地面变成一条路径。 “魔术师?”临光问。 “魔术是戏法,而无形之术却是真理。” 罗夏打开灯,他的手放在桌子上,当着三个人的面在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血液涌出,金色的雾气弥漫。白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她用箭矢挑了一点放在眼前观察,砾则径直用指头蘸了蘸,瞪圆了眼睛说:“是人血,但味道却是甜的。” 临光犹豫的问道:“我能看看你的伤口吗?” “请便。” 临光小心翼翼的抓住男人的手,感觉皮肤十分滑嫩,判定男人不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同时,因为手感太好,她感觉心跳又快了起来。因为她自觉已经足够强,所以她喜欢娇弱而易碎的东西。 她定了定心神,检查伤口,伤口不似作假,在这个时代,魔术师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罗夏另一只手在抱着砖块上下晃动。 “你在干什么?”她目瞪口呆的问。 罗夏回答:“如你所见,搬砖啊。” “不不不,一般被女孩子抓住手的时候,男人是不会搬砖的。”白金吐槽道,“话说回来, 你是从哪里掏出了砖头?” 罗夏丢了一块过来,白金伸手借助,在手掌触碰砖头的瞬间却变成了金色的光雾。她难以置信的看看罗夏,再看看自己的手掌,与不打不相识的熟人们面面相觑。 “我也看到砖头飞向你了。”砾说。 罗夏停止了搬砖的动作,他的手中多了一团红色的气团,他随手往伤口上一抹,伤口便恢复如初。在成为半个长生者之后,他搬砖搓活力的效率高多了。 “砖头存在于想象之中,但它带来的活力不是。”他说。 临光这下子再也按捺不住,她凑过来把罗夏的手臂放在她眼前,仔细查看之后喃喃说道: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欺骗你们的那个骗子也好,我现在愈合伤口的能力也好,都是被世俗的统治者们刻意隐瞒的力量。这不是巫术,不是神术,不是魔法,仅仅是一门学问,一门真正能够得到力量的神秘学。” 罗夏反过来抓住临光的手: “想想看,我的同伴以一敌三,却在不到一分钟里解决战斗,你们觉得寻常人能做到吗?而且,据我猜测,培训你们的老师们身上,想来一点也有不凡之处吧。” 临光回忆起了自己的爷爷,砾回想起了购买自己的家族,白金回忆起了组织。往日的细节在怀疑的精神里重构,许多异常又难以解释的画面浮现。 “刃——一切征服从刃开始,刃是战斗与抗争的准则,也是教导你们的人所具有的力量, 它使人老成狡诈不容违抗,或是越战越强,无可阻挡。” 临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和我们说这些,是不是想要拉拢我们?” “没错,你们都已经在刃秘术师那里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哦,秘术师是我们这一行的称呼, 现在我需要战斗人才来对抗即将到来的危机。我很中意你们,想要把你们送去我相熟的刃秘术师那里,去获取真正的力量,一如教导你们的人。” “如果我拒绝呢?”临光问。 “你可以谈条件,却不可以说‘拒绝’。我们这一行有超越常识的力量,自然道德与法律也不是阻碍。”罗夏微笑着说,“我不擅长让别人屈服,但如果需要,我会试一试。” “听起来,你是想把我们培养成速成的炮灰去与你的敌人对抗里送死。”白金说,“我们打不过你的人,那么早死一点或者晚死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得到力量你有九死一生的可能,而没有力量的人,注定要为世界的末日添砖加瓦。” 罗夏看向星极,星极点点头,她揭开兜帽,撤掉斗篷,露出美丽的人脸与不完全拟态的人类身体。原生先知善于说谎与迷惑,第三次蠕虫大战以及相关常识被她以简单易懂的方式说明。 在现代的幻想故事里,拥有超凡力量的主人公们往往会有站在对立面的劲敌,蠕虫就是这样被简单定义的。 为了增强说服力,罗夏把蠕虫展馆的记忆重现,看到从孩子灵魂里分离出的微小蠕虫,与吞噬了维也纳的巨大蠕虫,目前还是普通人类的三位女士的震撼可想而知。 “我们就是要与这东西作战?”砾问道。 “准确的说,蠕虫犹如寄生虫,它危害世间的方式是操控人类,破坏社会秩序,造成动乱, 转化更多的感染者。我们要对付的是感染了蠕虫的人。” 罗夏说: “如果我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招募你们,那我完全没必要和你们说明这些。我想, 在世界灭亡的危机面前,谎言只会让我们的关系里充满裂痕,所以我选择坦诚。 我会强迫你们成为战士,这场危机关系到所有人,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哼,骗子。华法琳心里想,说的大义凛然,其实还不是要靠和科西切一样的手段,用无形之术进行暗示,诱导她们的行动。不过,比科西切做的更隐蔽就是了。 在几重因素叠加之下,最老实也最具正义感的临光说: “如果阁下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很乐 意为保护世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罗夏和她握了握手: “谢谢,将来你会发现,这不仅仅是保护世界,也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砾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然后笑嘻嘻的说道: “这是以前我在家族里的待遇,你只要给我超 过这个的数,我就为你效劳,你的脸我蛮中意的。” “谢谢。”罗夏想了想,“我给你双倍。” 砾握住罗夏的手用力晃了晃,“那么以前你就是我老板……不,是我的主人了。” “现在是 1933 年,奴隶制已经废除了。砾,别把自己当奴隶。” “好的,老板。” 搞定了两人后,罗夏看向白金,后者耸耸肩说:“就算我拒绝,你也不会放过我吧。” “你美丽而强力,我喜欢这样的人。想要把喜欢的人纳入手中,不是人之常情吗?” “这类言论我只在最天真的孩子和最愚蠢的大人那里见识过,你是哪种?” 如果说临光给人的感觉像是人群里的核心与站在第一线的耀眼人物,砾是躲在幕后的不起眼英雄,那么白金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位慵懒、冷漠和周围保持若即若离关系的边缘人士。 罗夏不讨厌她的眼神和她的小小反抗,这样的女人唤醒了他的征服欲。就像在所有的游戏里,攻打坚固的堡垒总能比平地赚取更多分数,而罗夏想要做攻城大师,每一座沦陷的城堡都带给他愉悦,也是他赐予愉悦的象征。 “我们的组织名为巴别塔,我们希望通过和其他地区建立广泛的合作来对抗蠕虫。” 罗夏递给三位新成员徽章,她们摩挲着金质徽章上接天塔的图案,而上下两边的拉丁语箴言则无人能懂,她们甚至当做了秘术师使用的加密语言,这个误会直到他们抵达塔兰托才解开。 “华法琳是我们的顾问,星极是我们的占卜师,以及我的女仆。”罗夏介绍各位社团成员, “而你们,则是向战斗专家的方向定向培养。” “我们要从哪一步开始呢?”砾问。 罗夏露出魔鬼般的笑容:“好问题。那么我的回答是,学习。” 无形之术是有意被隐藏起来的学识,密教学者们很喜欢用小众的语言进行书写,筛选掉那些文化水平不够的人。 希腊语、拉丁语甚至只能称得上基础,后面还有梵语、源深曼达安语、亚兰语、弗里吉亚语、富奇诺语、伐河语。只有通晓了以上的语言,才能自由的阅读各类记载无形之术知识的书籍。 一听到要学习,三个女人的表情本能的出现抗拒,这是正常的。在成年之后,人的学习态度和学习意愿便断崖式下滑,若是还掌握着一门吃饭的手艺,那么学习那些不能直接提升吃饭手艺的知识的热情就更低了。 “听话,我们先从简单的希腊语开始学习。”罗夏眼中的光彩如同清晨的阳光,“放心,我是一位负责人的人,包教包会的。” 星极与华法琳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个俘虏……不,三个倒霉蛋从没想过事情变成这样,她们在海上陆上的每日每夜,都会感受到语言的折磨。罗夏并不严厉,但每当他决心让别人屈服于他的意志时,他总能心想事成。 有段时间,砾和临光能够在做梦的时候用希腊语进行神仙对话,而白金则无意识的留下希腊字母,表明这知识已经深入骨髓。 他们沿着半岛的形状北上,准确的说是已经干涸的富奇诺湖附近,在那里有一场拍卖会。 富奇诺语被誉为女巫的语言,必须在熟练掌握拉丁语后才有机会掌握这门语言。直到现在, 这一地区的拍卖会仍然以这门语言筛选来宾。星极是个中高手,她吐字清晰,用词优美,让罗夏一行人很快获得了资格。 拍卖会放在一处斗兽场举行,石柱上雕刻着双生巫女与双生女巫,看起来这里的主持人信奉这对同体孪生之神,并希冀获得其庇佑。 然而罗夏知道,这对双生子的献祭仪式是人命,通过把人淹死在祭坛里来获得她们的庇佑, 一年一次,一次一年。而双生子的雕像已经显露出岁月的沧桑,可以想象这种献祭仪式究竟吞噬了多少性命。 罗夏的事业需要大笔资金,光是继承科西切的遗产可不够,而且时间急迫,他需要尽快能筹到钱的可行计划,于是去请教华法琳。 “华法琳,我要进来了。” 尽管从常理的角度,罗夏和吸血鬼还是老相识,可是他们的来往始终隔着一层东西,让他们无法交心,无法完全信任。所以罗夏在安排华法琳做事的时候,也在寻求她的替代品,做好了他失去她的准备。 他表现的十分客气,华法琳倒是全然不在乎,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在财政上进行开源,你有什么来钱快的好办法吗?” “有,首先你需要一份本地的富人财产排名。” “然后呢?” “对着名单从高到低去抢劫不就好了。” “虽然我们不用顾及道德和法律,但这样做会让我们一边对抗蠕虫,一边还要对抗人类。 我是吃饱了太闲,给自己增加工作难度吗?” “所有来钱快来钱多的方法都写在宪法里。 “华法琳耸耸肩, “安稳和来钱快永远是矛盾的, 而且,不少大人物其实也不怎么干净,但只要他们地位够高,财富够多,崇拜权力与财富的人会把你他们视为偶像,自觉的洗白他们的一切。” “从犯罪到彻底洗白,可能需要二十年到三十年的时光,我可以等,这世界坚持不了那么久。” “那么,你可以尝试从秘术师和密教学者中募集资金,他们都很富有,并且乐于交换那些涉及无形之术的东西。” “什么?” “你的血液里就能稳定的出产一种原料:耀素。这是一种低价的材料,被用于画师作画的颜料。 如果你觉得这玩意来钱不快且伤身体(毕竟得放血),那么你常去蜘蛛之门转转,假如说绑架一个人并把他带到那里的成本是 1,那么你去锤炼场得到的赤化精华能卖出 6。 反正这世界总有该死的人,他们活着就是对秩序的威胁,用这些人换钱可以用于正义的事业。” 罗夏沉默了一会儿,他回答:“是的,我们的确可以帮助某些人先走一步。只是铸炉的激情……” 他回忆起了铸炉化为燃烧的女人拥抱她,她的激情化作火花飞入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脏停跳九次的恐怖场景。一位女神的激情炽热而强烈。 他在铸炉那里的处境和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一样,总要被玩出点新花样。然而为了钱,即便是半个长生者他也要乖乖献上自己。 于是在北上的过程里,一个传说由南向北开始流传:在黑夜之时,会有身着蝙蝠衣的男人出来打击犯罪,并且每次都要至少带走一位犯罪分子,然后那位犯罪分子再无声息。 这个故事演化出了不同的版本,半个月之后,狩猎秘术师的同行兼猎人盯上了他,在一番激烈的交手后,他把猎人也送到蜘蛛之门献祭。 每一次抵达锤炼场体验都不同,而相同的是,燃烧的女人几乎要把自己融合在他身上,他们亲密相拥,她炽热的手抚摸着他,所经之处留下烙铁一般的印记,印记以伐河语书写,代表激情、占有、分裂、愧疚与快乐。 只是,燃烧的女人的爱这简直是严刑拷打,罗夏每次都被她弄得痛不欲生。唯一的宽慰在于,当他痛到意识模糊的时候,就能把燃烧的女人错当成凯尔希,这是他为数不多还能想起她的时候,而剩下的时间,凯尔希已经被埋在记忆的角落。 于是,在赶路时间里,他攒下了数量颇多的赤化精华,那东西虽然也需要他用放血的办法释放出来,但因为流出的不是真正的血,所以他的身体没有受到损害。 “铸炉真是相当爱你呢,我以为你去上十次,她差不多就要厌烦你的撸羊毛行为,把你赶出去。结果,她每次都用行动表示‘欢迎下次再来’。 “华法琳说。 罗夏看玩笑似的回答: “那我可要好好努力,争取有一天当上女神的情夫,这样就能少奋斗好几百年了。” “想想骄阳的尸体还躺在虚界,想想马西亚斯被赤杯阉割剥皮,女神的爱可是很重口的。” 罗夏耸耸肩: “但对于男人来说,能和司辰交合的话,差不多意味着异性征服史的顶点了吧, 那样即便被打入虚界,这一辈子也值了。” “男人有时候用下半身代替上半身思考是不可避免的事,但你总是让下议院冲击上议院也不好。” 罗夏小声嘀咕: “你如果不好色,干嘛放弃自己的工资要双倍血液,搞得我头皮时常发麻。” 就这样,他们携带足够的拍卖品进入现场,并被带到了灯火通明的房间,那里专业的鉴定师们做成一排,他们是拍卖会下限的保证。 罗夏的赤化精华没有作假,他无所谓的看着这些人动用顶级的化验与分析设备进行检查。 检查完毕之后,他们会把结论告诉精算师,精算师会根据这类材料的价值波动和需求量,算出理想的成交金额,再告诉这里的老板,老板决定从中的抽成金额。 对于不同的客户,拍卖会的抽成不同,罗夏被要求的抽成是 5%,根据华法琳所说,这是位于第三档的优惠,上面还有 1%与 1 第纳尔的象征性抽成,前者是防剿局的特权,后者则是司辰的凡间代理人。 “这么说,我们相当受重视咯。”罗夏说。 “当然,”华法琳指着旁边一位白发红瞳、腿夹巨剑的少女说,“我们卖了手头这批赤化精华,足够买下她一百次了。” 失去篇 03 顺着华法琳所指的方向,罗夏侧身看过去,发现戴着宽檐帽、穿着贴合身体的灰色夹克与黑色短裤的女人靠在墙上,抱着那把黑色的、造型奇特的巨剑。 她与会场的氛围格格不入,周围的人有意避开了她,于是以她为中心,一圈诡异的寂静空间出现在嘈杂的会场上。 罗夏看向华法琳:“在 1933 年抱着一把巨剑当武器的,要么是刃秘术师,要么是受过刃秘术师教导的人。按你的说法我手头的这些材料卖出去足以买她一百次,她的雇佣费用那么廉价一定问题。” “没错,斯卡蒂受过秘术师的教导,在她一族里,秘术师被称为长老和祭司,那些人是信奉狮子匠和轰雷之皮的秘术师,前者教授斯卡蒂这样的战士如何越战越勇,无可阻挡,后者则保证她们的存续和纯洁。” “纯洁?像古罗马的维斯塔贞女那样,要为国家服务若干年后才能结婚?” 华法琳摇摇头: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一生至少在梦中到访过一次林地,最优秀的铁匠能梦到纯白之门,而最纯洁的阿戈尔人,我是说斯卡蒂所在族群的称呼,则力图无梦,不会做梦的阿戈尔人就是纯洁的阿戈尔人。” “为什么?想要成为秘术师就要从梦中进入漫宿吧。” “这涉及到司辰的秘辛。” 华法琳靠在罗夏身上,装作情意绵绵的样子,其实换了个器官,用仅以罗夏能听到的频率说: “在新司辰取代旧司辰的那场战斗里,飞蛾猎杀了转轮,于是心之领域……那时候还叫转之领域的神职出现了空缺。 赤杯的领域是杯,然而她是永不餍足之神,所以想要扩张自己在心之领域的影响。这时, 海之双生子——双生女巫与双生巫女在海中溺亡,她们意外的发现画中之河而进入漫宿。 在赤杯的运作和指引之下,这对双子飞升成神。赤杯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她嫉妒双生子在心之领域日益增长的权势,便引诱凡间一位伟大的乐手马西亚斯,与之交合,并将其纳为自己的具名者。 赤杯阉割并剥皮马西亚斯,一方面是作为双角斧的至亲们被杀戮的补偿,另一方面,被剥皮的马西亚斯回到漫宿,穿过孔雀之门,成为心之领域的司辰轰雷之皮。 在所有肉源神(人类飞升成神)里,轰雷之皮与蚁母并列为肉源神之首。这样,心之领域就出现了强力的竞争者,双生子在心之领域的扩张受到了遏制。 斯卡蒂的族裔和马西亚斯有些渊源,而当第一次蠕虫大战,狮子匠单枪匹马的击溃蠕虫时, 他们又模仿狮子匠,从中获得了越战越强的权能……自然,是低配版的。 司辰们发现了这些胆大妄为的秘术师,作为实验的一部分,他们推迟了对这些秘术师的裁决,命令他们去对抗世间的蠕虫。狮子匠保证他们的强力,而轰雷之皮保证他们的存续。” 罗夏问道: “有两位司辰的强力保证,那些阿戈尔人更应该入梦加强和司辰们联系才对啊。”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有两个猜测,你要听吗?”华法琳说。 “请说。” “其一,如果所有的战士不做梦,他们无法直接去获取无形之术,那么族内长老和祭司, 便垄断了无形之术的知识,他们代代传统知识,便可保障家族的地位安枕无忧; 其二,这个猜测有些僭越,双生子属于林地司辰,而虚界通向漫宿的入口就在林地,所以一直有传言,林地司辰和虚源神们有来往。” “什么?!” 华法琳摊手: “至于那么惊讶吗?漫宿的司辰们是执政党,虚界的司辰们是在野党,看起来两党泾渭分明,但执政党和在野党都只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而报团取暖的产物,他们各自内部又有诸多矛盾。 就拿执政党的漫宿司辰们来说,林地的司辰们与居住在漫宿高层的其他司辰利益有时会出现冲突,那么勾结外人,出卖党派的利益交换个人的利益,于司辰们来说是可以接受的行为。 海之双生子也属于林地司辰,我怀疑她们和虚源神林中牝马有些关系……我再强调一遍, 我只是怀疑。因为目前实锤和虚源神有牵扯的是环杉,她和林中牝马在林地里交合,以此从禁忌里窃取力量。” “双生子也是为了获得力量吗?” 华法琳回答: “我想大概是的,她们与蚁母敌对,又面临轰雷之皮强势的竞争。那么她们与虚源神结盟,打击一下竞争对手也是有可能的。 而斯卡蒂的族人获得了轰雷之皮的关照,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因为某些司辰的默许和暗中协助,被虚源神从梦中进攻呢? 如果更恶毒一点,直接引导虚界的蠕虫进攻阿戈尔人的梦,从而污染他们,让他们状若疯狂直至死去,那样剪除轰雷之皮在世俗世界影响力的效率更高。” 罗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对吗?” “在这一点上,我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 “那么,为什么其他人会躲着她呢?” “因为这样想的不止我一个,以及……斯卡蒂本人横冲直撞的行事作风与高冷的态度,让人权衡之后觉得性价比极低,所以她就成了一匹孤狼。”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罗夏问。 “在我去西海域探险的时候,我曾雇佣过她,还从她那里购买过圣雅纳略真血,那玩意当做调料加工食物可香了。” “我想要她, “罗夏赤裸裸的说出自己的欲望,”无论是作为战力,还是作为备孕的母体, 她都是合格的。她需求的报酬是什么?” “如果你能让她对你感兴趣的话,她就会象征性的收取报酬跟随你。我和她合作的那一次, 她看起来很高冷,但其实是个老实人,你很擅长搞定这样的老实人,对吗?” 罗夏舔舔嘴唇:“有什么契机能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呢?” “你想让我当中介就直说嘛。”华法琳拍拍罗夏的胸口,“正好,我有研究她的兴趣……放心,不会解剖她啦。另外,记得夸夸斯卡蒂的头发,她对自己的头发很得意。” 罗夏允诺道:“没问题,我是个长发控。” 斯卡蒂还在履行和拍卖会主办方的安保活动,罗夏没有贸然打搅她,而是回头安抚星极。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和华法琳非常不道德的当众秀恩爱,还秀了很长时间。 像所有渣男和被渣男玩弄的受害者一样,罗夏在感情关系里握有绝对的主动权,所以他非常轻易的安抚好了星极。看到这一幕,临光后退一步,砾舔舔嘴唇,而白金吹了声口哨,至于是喝彩还是嘲讽,就不得而知了。 拍卖会交易量最大的便是原料和书籍,至于稀少的、保存着司辰们的祝福的武器工具则十分罕见,而且溢价严重。罗夏原本想着“来都来了,是不是买点什么比较好”,但他最后被价格劝退了。 赤化精华是一种在铸之领域泛用的原料,它可以用来调味、用来作画、用来晋升追随者或者满足仪式要求。因而在市场上很是抢手。 只是,突然有如此多的赤化精华流入市场,让潜在卖家们不仅怀疑铸炉女神是不是新纳了一个小白脸,这小白脸没事就把富婆家的家产搬出来卖掉换钱。 八卦归八卦,东西还是要买的。只是分量如此之多的话,卖家之间不必过分竞争,所以这次成交量虽多,溢价却是历史最低水平。 罗夏还没什么表示,华法琳觉得自己亏了一个亿,如果这是一盘游戏,她绝对会掀桌子重来。吸血鬼小姐不大在乎钱财,但成交价格的偏低,让她有种自己的财富被别人掏走的感觉。 罗夏倒是不在乎比预期低的收益,而是通过主办方牵头,客气的把购买了赤化精华的买家邀请到会议室里,毫无意外都是秘术师或者秘术师的代理人。 他坦诚了世间存在蠕虫,以及蠕虫对世间的危害,收获了一圈躲闪的眼神。他面无表情, 知晓这些被上校称为最后的军团的人已经没有了作战意志,他们只想在大难临头前各自逃命。 罗马灭亡时的罗马公民们也是这样的,所以蛮族才能肆无忌惮。只是,蛮族可以和罗马社区融合,但蠕虫却不会和人类妥协,它们定要让世间充满蠕虫。 “我们不是对这东西一无所知,”有人为自己的逃避辩解,“蠕虫可以通过水波和创口进入人体,前者是靠近流动水源的地方,后者则是身体表面的伤口。 这也意味着与蠕虫作战将承受极大的风险,一旦受伤自己也容易被蠕虫侵入,这些小玩意潜伏期长达一年,它们一面繁衍,一边择机控制人的思想。一般你发现一个感染者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五十个‘好兄弟’在周围埋伏着了。” 罗夏不知道他们是否知晓维也纳有一艘诺亚方舟,能够穿越历史,让幸存者前往未知之地苟延残喘,或者亲手创制天命。但他不准备告诉他们,因为和他们一样,他同样自私自利,希望幸存者是那些在终局仍然抵抗着的战士们,而不是一枪不发就逃命的人。 罗夏和他们客气了几句,华法琳目送他们消失,星极欲言又止,在她们看来,罗夏有必要采取一切不道德但必要的手段扩充自己的兵力,轻易放过这些秘术师有些可惜。 似乎是看出她们的疑惑,罗夏解释道: “如果是一位以蛮力见长的刃秘术师,或者擅长技术的铸秘术师,的确有可能以恐怖手段威胁他们。但我主要是个灯,手脚无力,单纯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并无区别。 所以,我强行合并他们的结果是自己社团的稳定度下降,而且过度扩张的话,很有可能招来包围网,到时候被神罗天征就不好了。” “对抗蠕虫,你非得用人海战术不可。”华法琳说,“你准备去哪里拉来战力呢?” “斯卡蒂的事例启发了我,与其拉拢一只军队,不如创造一只军队。你能想象吗,这个世界忽然多出一些长着兽耳与尾巴,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又对人类具备绝对忠诚的动物拟态种族。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办法对付蠕虫。这样的种族不是很适合拿来和蠕虫打消耗战吗?” “你桃子吃的有点多。”华法琳吐槽道,“且不讨论道德,这里边涉及多少个技术难点你不知道吗?你要准备多少母体,如何遮掩你强迫妇女怀孕为你诞下军团的暴行?如何尽快把这新型的生命培育成战士,社会舆论能接受非人的存在吗?” 罗夏冷漠的回答: “你说的问题我也想过,正在思考解决方案。我知道这很疯狂,而且不人道,但在和蠕虫兑子的时候,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些生命就算我不消耗,蠕虫也会把他们转化,为了减少蠕虫扩张的速度,我思考过伦蒂尼姆如果是起源地而蠕虫还没有扩散出去的话,我考虑过先摧毁伦蒂尼姆对外联络的海底隧道, 再摧毁它的港口,把整座城市封锁在水下。 我会因此臭名昭著,但这种残忍的事总要有人来做。没人愿意做的话,就让我来做好了。” 这番对话没让罗夏招募的三个凡人追随者听见,不然最具正义感的临光一定会把兵器对准罗夏。在这个时代,她还保留着过时的、犹如骑士一样的观念,真的以为大家能够拯救世界, 并且相信拯救世界的过程一定充满了真善美。 不,从罗夏给自己留了后路开始,这就不再是骑士小说里拯救世界的剧情。 “好了,我们该去找斯卡蒂谈谈了。但愿拍卖会主办方和她的合同并不长。 “罗夏走了两步 停了下来,“斯卡蒂除了喜欢别人夸她头发,还有什么喜好吗?” 失去篇 04(69→68) “我怎么可能什么事都知道,”华法琳说,“我和她只有一段短暂的雇主与雇工的关系。” “你对她背景的深度挖掘,可不止雇主与雇工那么简单。” “你觉得我会雇佣来路不明的女人,把旅途上的安全交给她?” 罗夏摊手: “不错的借口,但我已经很熟悉你的身体里,自然知道你在撒谎的时候会有哪些细节上的变化。” “啧,你就那么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 “我尊重你,所以这件事我打算去问问斯卡蒂,你说她很老实,那么从她那里套话想来很容易吧。” 华法琳尴尬的挪开目光: “好吧,其实因为我中途试图药翻她进行医学研究,结果她醒来的太快,我翻车了。那可是足以麻倒一头大象的药量。” “那我去说,顺带给你开解一下。” “别忘了夸夸她的体重,顺带,斯卡蒂喜欢狭小而干燥的环境,在那里说服她的成功率比较高哦。” “知道了。” 罗夏很快找到了斯卡蒂,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要和她谈谈,斯卡蒂淡红色的眼睛上下把他打量一圈之后,点头同意。他把她带到开阔且靠近水边的位置,看到斯卡蒂的眉头舒展,露出愉快的表情。 华法琳果然是在反着说,他想,那么接下来,我的话题应该尽量避免提到她的体重。 “我是打算返回伦蒂尼姆继承家业的一位……富二代。”罗夏如此定义自己,“我想要超越上一代人创造的事业,开启我自己辉煌人生。我会遇到很多敌人,因此,我需要强大的暴力来碾碎他们。这就是我找上你的理由。” 斯卡蒂想了想说:“短期合同,薪水按天支付。” “短期合同可不行啊,我想要以年为单位和你签订长期合同。” “长期合同……不行。”斯卡蒂摇了摇头,“和我牵扯太深,会给你们带来灾难。” 罗夏笑了起来,斯卡蒂奇怪的看着他,他抹着眼泪说道: “你先听我说,实际上我的事业是 找出一伙藏的很深的恐怖分子,这些恐怖分子拥有全世界的人质,并且每时每刻都在把人质拉入他们的阵营里。 我的任务是干掉恐怖分子,也可能要顺手干掉一部分人质。斯卡蒂,你们那个军事修会对付的怪物就是我所要对付的恐怖分子,我们理应成为盟友。” “你是一位神眷者?” “神眷者?你们那里如此称呼秘术师的职业吗?那么我的回答,是。” 灯的法术在阳光下并不起眼,所以罗夏选择了杯。想来斯卡蒂是一位意志坚定的战士,想要让她感受到魅惑的法术,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斯卡蒂,我给你看个宝贝。” 十五分钟之后,罗夏艰难的回到包厢里,他的五位社团成员看到男人背后多了一个灰黑色的挂件。华法琳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星极扶额叹息,看向斯卡蒂又有些嫉妒,因为罗夏还没背过她。 忠厚老实的临光起身试图帮罗夏的忙,她问道:“这位女士受伤了?” “没有,她很好,我饱经摧残的腰和正在惨叫的肋骨可以作证。” 罗夏一边说一边把不知哪里蹦出来的活力抹到自己肋骨上,治愈他骨裂的肋骨。背着斯卡蒂产生活力的效率远比搬砖高,而且背着斯卡蒂是痛苦(肋骨骨裂)也是享受(身材好),这种又痛苦又愉悦的感觉加速了罗夏对杯之准则的理解。 临光哪里见过这场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她去试着接手斯卡蒂,斯卡蒂却不领情的拍掉了她的手,脑袋贴在罗夏后背上警惕的瞪着她,仿佛一只缩在主人背上警惕陌生人的猫。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老情人?”白金问。 “为了让斯卡蒂相信我,我使用了法术,就是增加她对我好感的那种。没想到我用力过头, 她当时就面无表情的抱过来,使劲蹭啊蹭。” 星极吞了口口水,这声音很响,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她尴尬的说:“我有些饿,你们谁有吃的?” 斯卡蒂没有下来的意思,给自己挖坑的罗夏含泪侧身倒在沙发上,以减轻自己的压力。距离他最近的砾则侧身面向他,也歪倒在沙发上,她和他的距离极近,近到她的呼吸喷薄在他脸上,而他则把甜美如同果实的气息带给她。 砾就这样看着他,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犹如月亮绽开伤口;她的面颊越发红润,令人想起即将坠落枝头的苹果;她的眼眸温润,仿佛两颗宝石镶嵌在眼窝里。 砾伸手抚摸着罗夏的脸颊,手掌上的厚茧给他带来一阵钝痛。她笑着说道: “这张脸的确挺 让人中意的。” “谢谢,我也很喜欢你。” “现在是现场教学时间,”华法琳用幸灾乐祸的语气指着罗夏,“根据不同的思想与方法, 无形之术可以被划分为九大准则,其中一些准则存在着相互克制的关系。 比如,斯卡蒂有心之准则法术的庇佑,而罗夏对她释放了杯之准则的法术,杯克制心,使得他对斯卡蒂造成了超出预料的魅惑。” 认真的临光开始记录笔记,砾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而白金的目光则变得促狭起来,她说道:“不惜用这种方式也要入手中意的女孩子,拉斯普钦是这么打算的吗?” “咕。”临光后退了一步,“也是哦,既然掌握魅惑法术的话,也就是说,拉斯普钦你随时可以……那还不如杀了我。” “老板,你有这个需求的话我可以找我试试。”砾笑嘻嘻的说。 “华法琳,别再误导她们了!”罗夏没好气的回答,“我的首要性相是灯,探究欲凌驾于食色性之上。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固定的来往对象,不会轻易对你们出手!” “轻易?”星极嘟囔了一句。 罗夏回答:“我总得给这种预言式的说法留些余地,不然被未来打脸就不好了。” 在罗夏心里,这番话一定会被未来的自己打脸的,因为他一开始就抱着对她们出手的念头才招募了她们。之所以还没有着急动手,不过是当前有更紧迫的事罢了。 十几分钟后斯卡蒂摆脱了法术的影响,她缓缓起身,表情僵硬的看着罗夏。片刻之后,她的神色回复了以往的冷淡。 “可以签长约,以月为单位结算工资。但我必须告诉你,有人在追杀我和我的族人,以前我有过并肩战斗经历的战友甚至已经被他们逼疯了。”斯卡蒂说。 “‘他们’是谁?” “他们是神眷者,但他们侍奉的是邪神,能够召唤各种可怕的东西和我们作战。 “斯卡蒂笨 拙的描述着, “我们不能做梦,一旦做梦,他们召唤的邪物乃至于他们本人都能从梦中进攻我们, 扭曲我们的认知,污染我们的人格,乃至于融解我们的灵魂。” 华法琳说: “是长生者干的,长生者的战斗方式十分隐秘。在梦中,他们对于世俗世界的任何人都有压倒性的优势。” “长生者为什么会追杀斯卡蒂的族裔?” “亲爱的拉斯普钦,我说过了,我不是百科全书。”华法琳说。 高高在上的司辰都会在林中与虚源神交合,那么长生者里有人和虚源神有利益来往,似乎不是那么令人奇怪的事情。罗夏想了想,又追问斯卡蒂一句:“追杀你们的人是蠕虫的受害者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但是他们的头领是‘蠕虫中的蠕虫’。” “这是什么意思?” 斯卡蒂摇摇头: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同伴幽灵鲨在发疯之前告诉我的。她的认知在梦中被篡改了,现在变成一个可悲的存在。” “灯的法术或许能让幽灵鲨清醒过来,斯卡蒂,站在你眼前的男人就是半个灯之长生者, 他擅长对抗灵魂层面的诅咒。“华法琳说。 吸血鬼本是好心,但斯卡蒂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躲在罗夏身后,从他肩膀的位置探出头说:“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企图给我下药的女人。” 华法琳面不改色的回答:“啊哈哈,斯卡蒂你记错人了。” “这股邪恶的味道我绝不可能记错。” “你现在可是自己人啊,我对自己人不会出手。” “但我不信任你们,所以我不会告诉你幽灵鲨的位置。” “你迟早会相信我们的,所以我的社团为幽灵鲨小姐留下了位置。”罗夏说。 斯卡蒂签订合同,正式成为社团的第七位成员。在签字的时候,她灰色的发丝滑过罗夏的手背,罗夏趁此机会说道:“你的头发真好看。” 斯卡蒂露出微微得意的表情,抓起一把头发说:“要摸摸看吗?我对自己的头发有自信。” 罗夏摸了个爽,坚定了自己长发控的 xp。斯卡蒂也十分享受的表情,她闭上眼睛,抗拒别人的冷漠气场消减大半,而多了一份柔和。 罗夏的好运到此为止了,从富奇诺到伦蒂尼姆,他从 1933 年走到 1934 年,拜访了地中海沿岸的城市,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愿意加入社团的秘术师。 长期旅行让每个人都身心疲惫,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返回伦蒂尼姆,罗夏无数次描绘过的社团大本营进行休整。在游轮上,华法琳在教导斯卡蒂学梵语,临光她们的进度已经来到了亚兰语。 在她们可以看到的窗外,罗夏神色忧郁的看着大海,女仆打扮的星极用袖口遮掩,而把一只触手塞进他手心里。她没有说话,而是和他分享同样的孤独。 半个小时后,潜水船浮出水面,正是 3 年前罗夏乘坐逃离其逃离伦蒂尼姆的罗德岛号。仿佛一个轮回,这次他将带着新生的社团返回伦蒂尼姆,去重塑他设想的秩序。 潜水船的票价比 3 年前涨了 50%,根据船员的说法,是因为皇家海军索要的保护费增加的缘故。罗夏掏出了预订金额 10%的小费,让船员带着他找到了可露希尔。 彼时,可露希尔在机舱里忙活,里边满是燃油的刺鼻味道。船舱昏暗,她看到了来者,却没认出那人是谁。当罗夏像是灯光一样照亮房间,金色的光圈聚敛于他眼瞳中的时候,她才吃惊的说道:“一位……秘术师?” “很好,你知道无形之术的话,我们的交流就方便多了。可露希尔,维多利亚排名前五的机械师,如今经营着私人潜水船‘罗德岛’,科西切是你的赞助人,对吗?” “没错。” 可露希尔用挂在脖颈上的毛巾抹了把脸,把别在额头上的护目镜拉下来。结果,冷冽的光芒穿透护目镜,强度却丝毫不受影响。 “随你遮挡,但遮挡也无用。”罗夏说。 可露希尔“啧”了一声,重新拉开护目镜,问道:“请问你是?” “1931 年的冬天,我和科西切坐你的船逃离了伦蒂尼姆。” “你是科西切的学徒?!她人呢?” “导师已经病故了,我是她的继业者。” 罗夏露出难过的表情,他表演的惟妙惟肖,让可露希尔也不免发出叹息。她感叹道: “多好 的人啊,就那么没了。” “是啊,我到现在还很怀念她。”罗夏看向可露希尔,“导师每年赞助你的份额,就由我来接手了,我一分钱也不会少给你的。另外,可露希尔小姐,我这里还有一份邀请。” “邀请?” “没错,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社团,设计一艘更大的船只,比现有的潜水船都要大……能装几百个乘客的那种。” “我倒是能设计出来,但造船厂我没有门路,而且其成本之高,足以让你破产。”可露希尔说。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点不合适,”可露希尔挠挠脸颊,“假设科西切女士真的把财产留给了你,那么她肯定不会希望你把财产挥霍到一些不切实际、不合常理的地方吧。那么一艘船, 就算次次满客,恐怕也要 20 年还能收回成本。” “科西切教导我,钱财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花费而存在的,我只是贯彻她的教导,而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刻。” 可露希尔对秘术师的圈子有了解,但却不熟悉无形之术,罗夏也没有告诉她关于蠕虫的消息。所以,可露希尔误以为罗夏订购的这艘船是和最近的政治局势有关。有些皇家海军不方便做的事,会假借代理人之手进行。 她脑补了一个中篇小说的阴谋论,罗夏知道她定是误会了什么,但他有意让误会延续下去, 遮掩他真正的目的。 临光、砾和白金是第一次乘坐潜水船,她们对于特制的透明舷窗所映出的海洋十分新奇, 这和在水族馆看各种海洋生物的感受截然不同。 相对的,斯卡蒂就很郁闷了,她讨厌狭小的环境,所以坐在床上环抱自己的手臂。华法琳坐在桌边喝西红柿汁,她举起杯子问:“要来一杯吗?” “不,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斯卡蒂看了看周围,“还有两个人呢?” “拉斯普钦去招人去了,至于星极……” 华法琳看向排气管,上面的网格被人蹬了下来。华法琳稳稳接在手里。下一秒,一坨肉红色的东西坠地,空气里顿时充满甜美的味道。 星极的真身是在中途揭穿的,当时给社团的凡人成员带来极大的震撼。她们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和星极重新建立联系,而恢复到对她真身见怪不怪的程度,则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星极迅速化为人形,斯卡蒂把她脱掉的衣服丢了过去。和可露希尔谈妥的罗夏回来,看到穿内衣的星极时全无反应,随身把门带上。 “我正在换衣服……”星极弱弱的说,“你至少也要表现的不好意思啊。” “哦。” 罗夏知道星极自己在他面前走光,她只是不想把作为怪物的丑陋一面展示给他。他坐在床上去把玩斯卡蒂的头发,等星极换好衣服之后,他转身问道:“怎样?” “很顺利,保护罩已经生效了。” 如果说 1933 到 1934 的这一年里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那就是星极在探索北非某处绳结姐妹会的遗址时发现了遗失的保护咒,这些保护咒能够有效的防止蠕虫侵入。 经过反复练习,星极的技艺已经臻于成熟,再加上她的本体严重挑战了人们的想象力,所以她非常轻易的通过通风管道潜入船体的核心地带,布下保护咒,中途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她知道,这是罗夏预备为社团留下的后路,所以这事她做的格外卖力。作为奖励,罗夏给了她一个拥抱。星极迷迷糊糊的在他怀里融化了,身体变得奇形怪状,只有脑袋满是困扰的表情,罗夏觉得这时候的她特别可爱。 “各位,抓紧时间休息吧,我们会在第二天的黎明抵达码头区,然后回到我们在切尔西区的家,也是我们的据点。” 罗夏顿了顿,接着说:“旅途的终点也是事业真正的开始。我们的事业昭示着人类的天命, 它未必是仁慈的,但一定是伟大的。” 这番话与其说是鼓舞社团成员,不如说鼓舞他自己。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只是稍微有些疲惫的环地中海之旅,一路吃吃喝喝还挺有意思的……讨厌的学习除外。 而在罗夏眼里,每一天世界都距离毁灭更近一步。因为担心蠕虫或者虚源神的关系者们定位他的梦境,他一个星期只睡一次,然后在静谧的黑夜散步,凝视星空,眺望着黑色的大海。 他始终和维也纳的施鲁塞尔女士保持联络,得知那里准备逃离这重历史的“明日方舟”就快要准备完成了。第一批先行者将在没有承诺、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先行,来检测相关设备与仪式的可靠性。 确保了自己的后路之后,罗夏眼前只想着挑战高难度的任务。一个小时后,待最后一人睡去后,他坐起来给自己倒杯茶,发现斯卡蒂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不睡会吗,斯卡蒂?等到了伦蒂尼姆,我还得指望你干力气活整理我们的家呢。” “是你的家。”斯卡蒂认真的说。 “是我们社团共同的家。” “我们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你和我们不一样。” 罗夏的手停住了:“你知道了什么?” “只是直觉。你很像我族的祭司或者长老,但比他们孤独的多。” “当你忙起来的时候,就不会感到孤独了。”罗夏笑了笑,“到了伦蒂尼姆之后,你会有自己的房间,你对房间有什么要求吗?” “希望住在有水的地方,我可以穿着泳装在水里睡觉。” “外面有个游泳池可以改造一下,它还蛮大的。另外,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东西……”斯卡蒂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想要个抱枕,虎鲸款式的抱枕。” “我会试着去找找,找不到的话就找人订做一个。” “嗯,那就没什么想要的了。” 看到斯卡蒂又进入单机模式,罗夏替她关好了门,坐在椅子上看书。旅途积累的疲惫让他久违的睡过去,在梦里,他回到了和凯尔希相伴的那些岁月,他曾天真的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然后他们天各一方。 他睁开眼睛,对上一对红色的眸子,华法琳舔了舔他的眼角说: “长生者的眼泪原来也是咸 的啊。” “我哭了?” “哭了,虽然你的眼泪就像晨间的露水一样稀少。” “你的表情好奇怪。”罗夏说。 “我一直以为,灯之长生者们关于感情的器官已经干瘪了,所以他们无血也无泪。” “幸运也不幸的,我是个会流泪的灯之长生者。” 潜水船在早晨 7 点钟与伦蒂尼姆对接。在经过检查之后,潜水船被设备抓取,放入旁边的人工运河后送到码头。 像所有来到伦蒂尼姆的新人一样,临光她们好奇的打量着把城市与海水分隔的透明防护罩, 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海水压迫在城市的天空之上,若没有点亮城市的人工灯光,那必然会带给仰望者如泰山压顶的恐怖。 “伦蒂尼姆像是一座牢笼。”斯卡蒂说。 “没错,是一座牢笼,大家都想进来的牢笼。”罗夏回答。 他们搭车来到切尔西区,失去女主人的公馆已经显得荒凉破败。很显然,在科西切的原定计划里,她在飞升之后根本不会回到这里,世俗世界的一切她都可以舍弃。 路边的人诧异的看着罗夏,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这些社交达人忘掉一个人,遑论他身后跟着一群稀奇古怪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公馆的铁门是敞开的,罗夏看到门上锈蚀的痕迹,以及部分锈蚀被清除的痕迹。院子里的园景变得惨不忍睹,到处都有没收割干净的野草,掉到地上的腐烂果实。 这里似乎成了小动物的家园,罗夏看到了好几种鸟,几只鸡,几只松鼠,两只羊,甚至还有一只正在吃草的棕毛兔子。 “阿米娅。” 兔子听到这个声音掉过头来,她窜到罗夏面前仔细嗅嗅,又用前蹄扒住他。罗夏弯腰把阿米娅抱在怀里,阿米娅又看又嗅,紧接着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怎么,连你的饲主也忘了吗?”罗夏抚摸着阿米娅,“抱歉,是我不好。” “你在和一只兔子说什么?”白金问。 “阿米娅可不仅仅是兔子,还是一位家人。虽说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我和她分别了两年, 但在这两年里,我一直在思念她。” 谎言已经成为罗夏的一部分,即便对着一只兔子他也撒起谎来。阴差阳错的,阿米娅平静下来,蜷缩在他怀里拱了拱。 罗夏已经忘却了阿米娅的触感,所以他不知道现在的阿米娅比以前是胖是瘦。从表面上来看,阿米娅是十分健康的,毛发油亮,显然得到了精心照顾。 他打开虚掩的门,大厅十分空洞,到处都是衰败的场景,曾经鲜艳的窗帘被岁月侵蚀的黯淡,所有名贵的油画皆已不见,所有的陈设都已经被搬空。 罗夏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与出现在楼梯转角的人对上目光。阳光穿过玻璃,在地板上留下耀眼的光斑,也点亮了空气里飞舞的灰尘,灰尘后的女人被罗夏纳入眼中。 “暴行,好久不见。”他说。 罗夏的平静与暴行的激动相互衬托,她径直从楼梯转角处跳下来,落地之后发出“砰”的巨响,地板在颤动,震的罗夏有些脚麻。 在麻木感尚未消退之前,暴行已经闯进了他怀里……不,是她张开手臂把他纳入怀抱中。 她不顾他人的眼光,亲热的贴着罗夏,罗夏则顺着她头发延展的方向抚摸。 片刻之后,她和他分开了,对他傻乎乎的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放她的视野里出现其他女人的时候,她就笑不动了。 “科西切女士呢?”她问。 “科西切女士病故了,在维也纳的时候她与秘术师发生了战斗,至此之后就身体不好,但还是坚持到了斯大林格勒,然后一病不起。” 罗夏的演技再次上线: “每想到那一幕,我都后悔由着她的性子乱来。我把她埋葬在斯大林格勒,埋葬在她的故乡,她一直心心念的地方。” “这样啊……这样啊。” 暴行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分钟的静默之后,她勉强说道: “我觉得……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谈谈,谈谈我们彼此而言接近三年的空白。” “除此之外,还有我的。” 星极解开头巾,暴行捂住嘴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几秒之后,她拍拍自己的脸颊说: “不 行,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你们这些故人了。” “这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罗夏说。 阿米娅从罗夏衣领里钻出来,在暴行的胸口软着陆,罗夏这时候竟有些羡慕阿米娅了。 暴行在二楼招待了罗夏诸人,其中他的房间被打扫的最为整洁。罗夏首先分享了自己谎言与真实交织的经历,介绍了他主导的社团与社团成员们。 “在你们走后,从 1931 年的冬天到 1932 年的上半年尚且可以维持,但从下半年开始,我们的资金就不足以维持生活。 首先被舍弃的面子,我舍弃了公馆一切不必要的花费,仆人一个也没有留,仅仅靠我自己打理这里。这样又坚持了半年,然后我不得不舍弃科西切女士留下的里子里不重要的部分,变卖了公馆里可以变卖的陈设。 最后,就连我希望留住的东西,也就是社团的大家也陆续离去,结果我什么都没守住。” 罗夏劝慰道: “这不怪你,或许是疏忽了,科西切女士竟然没有给你留下资金,也没告诉你她其他的产业。不过,我已经回来了,以她的继承人的身份回来了,我会运用法律和力量,来夺回一切属于我们的东西。” “拉斯普钦……” 罗夏伸出手来:“所以,要不要来我的社团和我并肩作战?” 他知道暴行不会拒绝,所以在暴行还在迟疑的时候,他已经抓住她的手,投来渴盼热切的目光。 暴行的目光下意识的退让了,感觉心跳的飞快,被埋在过去的激情于现在被挖掘,这份朴素的感情被罗夏卑鄙无耻的利用了,她看他还如从前,但他却在自己的身躯内完成邪恶的新生。 再也回不到过去……永远不能。 “好吧,我答应你。”她说。 这一次,由罗夏主动来抱暴行,阿米娅被夹在中间成为两人沟通的桥梁。短暂的温存过后, 罗夏轻轻推开了暴行,可怜的灰发姑娘不知道,此刻她在罗夏眼里已经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了, 都是代表一个单位的人力资源。 “社团解散之后,其他的成员呢?”罗夏问。 “我还有来往的只剩下杜宾与年。” “那么先把她们找回来吧,”罗夏指了指公馆,“至于我们的家,很快就会让它重新富丽堂皇起来。” 失去篇 05 罗夏想要兑现承诺,必须经历若干个步骤,而第一步首先就是去往公证所,证明他自己的确是科西切遗产的继承人。 因为科西切失踪三年,她理所应当的被宣告为禁治产,加上她的确公证要把财产留给罗夏, 所以提前扣除了税款后,科西切所有的产业已经变成了罗夏治理的状态,又因为罗夏也不在, 所以他也上了禁治产的名单。 负责这部分业务的官僚似乎有意为难他,他的意思是朝罗夏要些好处费。罗夏给他四万第纳尔,他却表示要加倍。 这超出了罗夏的预算,于是他花四千第纳尔从黑市的炸弹专家那里买了一个炸弹,拆除引信,塞在官僚卧室里。第二天,那个人一脸晦暗之色,低声说道:“你做的?” 罗夏看着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提醒您:注意安全。” “四万就四万,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了。” “不,我改主意了。”罗夏微笑着看着索贿者,“现在你只能得到四百了。” “你怎么敢?!” “先生,你觉得自己有命拿的动四万吗?” 索贿者嘴唇嗫喏,最后忿忿的帮助罗夏办理了手续。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罗夏眸子里聚敛的光晕,脑袋嗡的一声向后仰倒,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他觉得自己摔得有点厉害,似乎丢了几秒钟的记忆,直到罗夏伸手把他拉起来的时候他仍然晕乎乎的。他拍开了罗夏的手,觉得这个男人异常晦气,他在下班之后要去好好的做几套数学试卷,把今天的事情全都忘掉。 罗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解除禁治产的状态,然后真正的继承科西切的遗产……之前他只是在名义上代为管理。 然而,因为两任财产管理人都不在,官僚机构在监护这笔实则无主的财产时也不上心,毕竟他们都以为科西切和她的继承人都已经死了,所以准备等到年限之后就进行拍卖。 科西切名下的各类产业失去约束之后,变成了一笔麻烦账。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会在财务报表上动些手脚,就算罗夏聘请专业团队也很查清,所以他打算走另一条路。 “这是我上门的一个理由。”他说。 此刻,他在杜宾家里,身边只带了星极。暴行留下来看守公馆,罗夏叫来的装修公司正在重新修缮那里;华法琳去拜访老朋友;临光、砾、白金和斯卡蒂则去购物,补充维持生活所需要的一切物资。 杜宾气色不错,令人意外的是,在暴行用来周转的资金耗尽,社团成员们拿不到补贴后, 她是第一个离开科西切社团的成员。 “士兵也好,军官也好,都是为了发薪水的人而战。”杜宾说,“当科西切女士开始欠薪的时候,我和她的关系便结束了。” “那你介意换个老板吗?”罗夏问。 “你能给我提供什么样的合同?” “双倍于科西切支付你的薪水,你负责教导所有入团的成员,并且我会把拷问犯人权利交给你。” 一听到拷问犯人,杜宾脸上露出病态的红晕,罗夏就知道,性格 S 的她不可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他当即拿出打印好的合同,杜宾在签字的时候问道:“科西切女士怎么死的?” “病死在斯大林格勒。” “一位秘术师也会病死?” “她在维也纳经历了和其他秘术师的战斗。” “我倒觉得这是一次干净利落的谋杀。” “这可是一种不名誉的指责。杜宾女士,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为了过去争吵,人总得向前看。”罗夏说。 杜宾长久的凝视他之后,低头签名,一边回答:“你说的没错,我们得向前看。” 杜宾签完名后看向罗夏背后的星极,说道:“她是你的人吧,怎么,不露露脸吗?” “确实,让她等太久也不好。”罗夏站起来侧身, “容我为你介绍一位老朋友。” 星极摘下头巾,解下斗篷,杜宾瞪大眼睛, “你还没死”的话语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看到星 极身上未完全拟态成人类的部分,畸形,丑陋,强烈的冲击着视觉,又有种魔性的魅力。 “感谢你给了我足够的时间,让我能够转移进这个躯壳里。”星极平静的看着杜宾, “但是, 你终究要为刺向我胸口的那一下付出代价。” “你们自己解决。”罗夏起身走向门外,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说,“下手别太重,你们俩对我都有用。” 他带上门,掏出怀表计时,里边的动静昭示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星极打开门,脸上满是神清气爽的表情,杜宾则走出来,她的脸颊和肩膀上都有鞭笞的痕迹。 “我们两清了。”星极说。 罗夏看了杜宾一眼:“没还手?” “这是我欠她的。”杜宾回答。 “很好,看起来我们能向前看了。” 杜宾已经在这里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在她的协助下,罗夏找到了所有科西切名下产业的所在,以及管理产业的人的家庭地址。 他一个一个拜访了他们,展示了自己作为科西切继承人的证明,但只有一半的人承认了他, 即便承认他的人也宣称过去几年里,因为大萧条的影响。产业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罗夏在白天败退,而在晚上卷土重来。一些没有署名的威胁,夹在奶油蛋糕里的子弹,插在卧室案头的刀,被绑在树上用油彩绘制笑脸的保镖……在这些不明确的威胁,加上一点点无形之术的使用,罗夏摆平了绝大部分麻烦,逼他们吐出了他想要的资金。 不过,仍有一些人不肯屈服,所以罗夏用火点着他们,用刀分割他们,用绞索勒住他们…… 这些活他是外包给杀手组织做的,而那个杀手组织是他几年前追求过的小姐所在的家族经营的。 在他忙着整合资源的时候,拉普兰德过来转悠了一圈,算是重叙两家的友谊。尽管他和她侍奉的那位小姐都是单身,且追求与被追求的把戏不可能再演下去,但他和那位小姐以金钱润滑的友谊运转的顺畅无比。 尽管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表明罗夏干了这些事,但这一系列事件的受益者都是罗夏,再加上受害者表述里如同胡言乱语的部分,苏格兰场和藏在苏格兰场里的防剿局都出动了。 前者拜访了装修完成一半的公馆,警探们的目光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罗夏身上。他们表面是来问询科西切的死亡经历,实则是打探罗夏这个人。 罗夏沉稳的应付过去,他把谎言编织为炮弹,一次次轰进警探们的思考里,弄得他们晕头转向。当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罗夏掌控节奏的时候,他们悻悻然的告辞了。 谁都知道他们下一次会带着更多的准备卷土重来,砾笑嘻嘻的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罗夏摇摇头说:“毫无必要,而且他们也造成不了什么麻烦。” “但是,防剿局丢过来的笨蛋密探怎么办?”白金保养着自己的复合弓, “在我轮岗的时候, 我好几次都看到那家伙鬼鬼祟祟的蹲在角落盯着我们。” “如果他没发现什么决定性证据,暂且留他一命吧,像那么笨的密探,我觉得在防剿局找不到第二个。” “真的被找到决定性证据的话,我们就把临光推出去顶包吧。是临光,都是临光干的!”白金笑眯眯的说。 “喂!” 临光抬起头来,女骑士和谁都彬彬有礼,唯独见到白金就要打,白金这边也是一样,总是调戏临光,落到自己被追着打的局面,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好是坏。 罗夏看了几秒钟,转向杜宾:“她们的训练状况如何?” “很好,她们早已经接受过训练,我只要稍加指点,把模糊的表述用清晰的、能让她们弄明白的方法表述出来,并能让她们理解刃之准则和对应的法术,她们进步飞速,只缺在战斗里应用。” “听起来她们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了?”罗夏问。 “还缺两样东西:实战经验与优秀的兵器。” “实战经验我已经有预定让她们练手的地方了,至于兵器,我正在寻找年。她躲的可真是够隐蔽的。” “我想她没有故意躲着我们,”星极说,“而是她太过随心所欲,漫无目的,导致我们很难通过逻辑去分析她的行为。” “我提醒一下,她是一位特殊的铸之长生者,体内有超过一千度的高温,小心碳化哦。”华法琳说。 杜宾愣了一下:“长生者,我不知道铸之长生者在我们的社团里,而且她的力量……” 华法琳解释道: “在铸炉粉碎燧石,取代前者的职位之前,铸之准则那时候叫燧之准则。在铸炉杀死燧石的时候,燧石手下的具名者与长生者们发生了分裂,一部分选择侍奉铸炉,而另一部分则离开了漫宿。 离开漫宿的共有十二人,如果你和年说话,她提到她兄弟姐妹十一人的话,便是和她一起离开漫宿的同伴了。” “怪不得科西切女士如此放纵她,因为她根本对年无能为力。”杜宾说。 “我们面对年或许会比科西切轻松……不对,是一定比科西切轻松。”华法琳改口道:“有我在,有拉斯普钦在,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在偌大的伦蒂尼姆想要找到年很难,但只要有心,总归是能找到的。在野心勃发的时节, 他终于找到了年,彼时她正在快餐店里用薯条蘸着辣椒酱吃。 “异端,绝对的异端!”华法琳气的浑身发抖,“薯条要配番茄酱才可以!” “配个锤子的番茄酱,”锻造师小姐无聊的托腮,“这里的快餐怎么回事,汉堡里热狗里三明治里全都配的甜辣酱,这算个锤子的辣酱啊,还不如我自己买块五花肉,用辣椒花椒自己做辣酱。” “如果你觉得口味上与这个格格不入的话,我可以专门请个对你口味的厨子。”罗夏说。 “你们是谁啊?”年问。 罗夏与华法琳对视一眼,他坐在对面说:“来自你过去社团的人。” “过去社团?那太多了。” “最近的那一个。” 年凑近看了看罗夏,苦苦思索说:“你是那个学徒。” “是的,如今我是主事人,我想重新邀请你加入我的社团。” 年吃了口鸡肉卷说:“我现在还不想加入。” “但你有加入的理由。” 年眯起眼睛:“你要强迫我?” “强迫你的不是我,而是金钱。年小姐,这是一座被金钱支配的城市,根据我的调查,你很缺钱。虽然你很有才能,但你总是摸鱼不干活,直到钱花完了才考虑打短工,所以你永远处于缺钱的状态。” “哼哼那又怎样?”年抱着手臂,“我干一天可以玩三天。” “如果加入我的社团,你也可以干一天玩三天,我想要聘请你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我的社团成员锻造武器。也就是说,在最初一段时间忙碌后,你可以休息相当长的时间,可以休息到世界的终结。” “别骗我了,这世界马上就要完蛋了。我能感受到那些恶心的东西在暗中操控人类窥视这个世界的感觉……密密麻麻的,与日俱增,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加庞大。” “既然能感觉到的话……” 年叹了口气: “我烧死了几个,然后被防剿局追了五个街区才成功跑路。防剿局也只有面对秘术师的时候才会重拳出击。之后,我就不想管了。” “我打算管这件事,为此,我放弃了侍奉一位司辰,放弃了漫宿的永久居住权。” 年愣了一下:“你是傻子吗?” “不,我是疯子,打算阻止这场灾难的疯子。苏格兰场或者防剿局不顶用的话,就让我来做,如果他们阻碍我,我会让他们屈服于我的意志。” 罗夏看向窗外,金色的光圈覆盖他的虹膜,冷冽的光芒穿过玻璃,穿过密探遮挡的手背, 钻入他的眼眶里。 “请你向高层转述我的话,”罗夏说,“我要和你们的局长谈谈。” 失去篇 06 为了增强压迫力,罗夏使用法术的时候竭尽全力,确保自己的声音能给带给那位密探压迫感。 和斯卡蒂那时候一样,罗夏达成了首要目的,却产生了没有预想到的负面影响:或许是因为对他那冷冽的光芒入迷,密探竟然坐在地上,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惹的旁边的人纷纷侧头打量。在几个好心人的帮助下,密探勉强站了起来,哆哆嗦嗦的走掉了。 “有些做过头了,不过这下防剿局应该会重视我的意见了。”罗夏一边说一边看向年,“同时,你也没退路了。” 年没好气的说: “是啊,等那个密探清醒过来,一定会汇报我在这里和你相会的场景,那么我也一定会上防剿局的黑名单。 你这瓜娃子有点坏啊,我要是不从了你,哪怕以后出门买个辣椒,都有九个防剿局的猎人蹲点抓我!” “不,要我说的话,明明察觉蠕虫的存在,却还敢单干的年小姐才是真的勇敢,或许是莽撞。” 罗夏压低声音: “我们这一边的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你觉得我会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和蠕虫拼个你死我活?别开玩笑了,我只想救那些我认为有救的人。” “大概是旁边吸血阿卢卡化的同行告诉你关于我的情况吧。”年耸耸肩, “很遗憾,你的情 报过时了。当昕旦在铸之领域让位于铸炉的时候,我已经改换门庭,自己握住了逃离末日的车票。” “你……改换门庭?” “为什么不呢?肉源神对石源神的杀戮象征着人类征服自然的历史:重塑自然的‘铸’粉碎了利用自然的‘燧’;人类的欲望‘杯’饮干了自然的欲望‘潮’;人类存续的渴望‘心’取代了自然延续的规律‘转’…… 因而象征人类辉煌天命的肉源神一定会取代象征大自然的石源神。我漫步世界许多年,见证过许多有趣的无趣的重复的新奇的故事,在我差不多觉得人类理应赢下对自然的胜利时,我改换门庭,承认人类征服了自然。” “然而并没有,”罗夏摇摇头,“我们只是借助自然演化的规律为自己谋利,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我们仍然相当无力。” “蠕虫是自然对人类的反抗吗?” “不,我认为蠕虫只是纯粹的灾难。” 年是个怕麻烦的人,一想到未来被防剿局找麻烦的未来她就头疼不已。她看起来像是世界第三自由的女人,但做事却还算有分寸,轻易不会杀人。不然当初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回头反杀防剿局的追兵,而不是被他们追了五条街。 所以她没得选,只能捏捏鼻子加入了罗夏的社团……哪怕她连和罗夏握手都坚决拒绝。罗夏不在乎面子,他对自己利用敌人把年赚进自己社团的战果感到满意。 罗夏看向华法琳: “我不太想和防剿局的人在苏格兰场谈,在主场的话,不知道他们会因为主场加持的自信做些什么蠢事; 同样的,我也不希望自己的社团成员头脑发热,所以不把会谈地址放在家里……所以,你知道什么适合碰面的地点吗?” 华法琳轻轻锤了罗夏的大腿一下,不满的说:“你还真把我当百科全书用了?!” “我一直在好好支付费用,所以物尽其用,你不也把我当做移动血库和压力缓解器在用吗?” 有些事实大家心知肚明,一旦说出来就变了滋味。华法琳和年不熟,所以她收敛了自己而不是像个老司姬一样在公路斗车。 华法琳思索了一会儿,从年吃掉三明治的最后一块,到年把整份套餐吃完,并让罗夏结账的时候,她抬起头来说:“我想到一个好地方。” 所谓的好地方便是蜕衣俱乐部,由苏洛恰那·阿摩伐舍经营的秘术师夜总会。她是昕旦的具名者、丽姬亚俱乐部的七人之一、触犯天孽者、黑夜之钥的持有者、蛇颈贵胄的后裔。 罗夏以前最在意她是触犯天孽者,而现在则最在意她是蛇颈贵胄的后裔,毕竟蛇颈贵胄是从其他历史穿越而来的一群秘术师,他们以亲身经历证明穿越历史是可行的。 女老板上下打量了罗夏一番后,笑道: “你是被科西切派过来的年轻人,三年前你来过这里。”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我会记住每一个注定会二度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物。拉斯普钦先生,你相信命运吗?” “相信,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双生女巫与双生巫女,如何把已经决定的未来与过去接续,编织为螺旋而绕的重重发辫,汇聚成七根主要的脉络,这便是世界的七重历史,对吗?” “既然如此的话,我和你说话就方便多了。”夜总会的女主人说,“漫宿的居民再借助梦境在世俗世界挑选代理人,防剿局就是这样的组织。它现在虽然逐渐衰弱,但大家并不希望它不自然的消失在历史中……” “我懂,我懂,打狗也要看主人。” 苏洛恰那问:“你的要求又是什么?” “只有一个要求:我要接管东区。” “相信我,你的要求想要满足,难度和圣诞老人真的骑着驯鹿给你送礼物大致相当。” “那么,他们能给我什么?”罗夏问。 “一个名分。你知道,防剿局无法和长生者对抗,所以他们以怀柔为主。你可以巧立名目, 让自己和社团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同时你本人如果不对大人物作奸犯科的话,那么他们会默认并帮你遮掩犯罪行为。” “如果我是醉心研究的独行侠,这种条件我倒是挺心动。”罗夏摊手,“然而,我是为了蠕虫而来。” “防剿局不知道蠕虫,他们只是在世界还能延续的当下存在意义。若是未来有一天,蠕虫吞没了世界,那么防剿局自然也被舍弃掉了。” “我和他们谈论蠕虫意义不大,对吗?” “这个可说不准,凡事总要试试才知道。” “于走廊的尽头寻找化妆间”,这是夜总会的女主人给予罗夏的指引。出乎意料的,防剿局的使者竟然是一对漂亮姐妹。怀着爱美之心,罗夏走向她们,情欲风暴欢乐的从他身体中飞出。 罗夏关上门,在暂时封闭的空间里,他和防剿局派来的使者相互打量。那对姐妹的目光只是审视,而罗夏手臂上的伤口绽开,紫色的光圈覆盖了他的虹膜,于是门关开启,秘密洞穿。 防剿局的两位代表皆佩剑,然而她们都不是刃秘术师,有着银色头发和淡漠面容的那位是铸秘术师,而蓝发红瞳的那位则是心秘术师。在罗夏见过的所有还没有飞升的秘术师里,她们在自然状态下表现出的压迫力是第一流的。 “拉斯普钦, “罗夏主动伸出手来,”很高兴防剿局能派出两位美丽的女士和我交涉,无论结果如何,和美丽女士的交谈总是令人心情愉快。” “塔露拉。” 银发的女人握了握他的手,她的态度冰冷,手指却十分火热,铸秘术师如同锻造金属物品一般锻造自己,所以他们的肉体坚硬并充满热度。 “陈。” 另一位防剿局代表做了介绍,但她没有和罗夏握手的意思,而是握住剑柄,对罗夏怒目而视。 “我做错了什么吗?”罗夏问。 “你伤害了我的手下?” “谁?” “道格拉斯,被你伤害的密探!” “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因为他眼里只有光,这至少需要三天才能让他回过神来。” 罗夏做了个歉意的手势: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原本只想让他传个话。不过,他既然跟踪我的话,就代表他要承担跟踪一位秘术师的风险。 道格拉斯,一个只受过基本训练的普通人,你作为他的上司,却派他去跟踪无法无天、并且超越常理的秘术师。大概在你心里,那位密探只是你投石问路的炮灰罢了。 反正廉价培养的炮灰,要多少有多少,死了也不心疼。你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把他派出去吧,如今却为了你根本不重视的部下讨要说法。我想,你只是不爽,然后找个借口向我发难罢了。 我的道歉是我没能控制下手的力道而道歉,但对于向他下手本身,我是十分快乐的。我喜欢令人屈服的感觉。” 苏洛恰那作为中立方的调解人事先通报了双方能够接受的底线。罗夏想要的和防剿局能给的差距过大,这不是在和和气气,互利互惠的气氛下能够缩小的差距。 所以在进门之前,他就想好要把交涉的气氛弄得火爆一点。塔露拉城府很深,暂时抓不住她的弱点,陈却沉不住气亲自来送,被罗夏趁机发挥了一番。 不知是被戳中了痛脚,还是罗夏对于防剿局雇员轻蔑的态度,陈气的红了脸,她抓住剑柄推开,天青色的长剑仿佛能够吞噬光线,让周围的景色都黯淡一分。 “小陈,别冲动。”塔露拉把同伴的剑推了回去,“我们要抓他很容易,但他还有同党,不知道会在被抓后做些什么。” “看起来我真是被小看了。”罗夏说。 “灯秘术师不擅长肉搏战,至少在这里,你以一敌二毫无胜算。”塔露拉举起自己的佩剑, “你知道这个吗?” 罗夏一开始不知道,但他感受到十字护手剑上狂怒气息的时候,渊博的知识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事,于是试着说道:“狮子匠的?” “没错,狮子匠背叛自己的导师时,他在导师面前亲手砸碎了自己的佩剑,这些佩剑的碎片被人收集起来,并随着时间流逝分散到世界各处,其中一些碎片被人糅合别的金属重铸,其重铸后的武器亦保留着狂怒的气息。” “感谢你的解说,塔露拉女士,给你们站台的长生者与具名者们,为了让你们尽可能多的限制秘术师飞升,还真是煞费苦心。我不想对防剿局过去所做的事多说什么,但是……” 罗夏话锋一转: “现在不一样了,有一样东西正在缓慢但坚决的毁灭这个世界。它们来自虚界,如果要让它们的计划得逞,全世界都将变得和虚界一样,让人死的还能更死一分。” “先生,你在说黑暗成人版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吗?”塔露拉问。 “在 1931 年,东区那里出现过一次几百人的重大伤亡事件,你们对外宣称是火灾所致,但你们一定看过现场的尸体,知道那根本不是火灾造成的伤害。是你们放了把火,把已经死过的人烧成火灾的模样。” “当时你在现场?”陈忍不住问。 “我的导师科西切女士在,她向我描述了来自虚界的司辰‘戴冠之孳’如何在一个冬秘术师的身体里生根、发芽,把他转化为自己在现实活动的支点,并延伸出肢体去触碰每一个遇到的活人,并把他们转化为新的肢体。 我的导师科西切仅仅是被触碰了一根发丝,就开始被转化。为了逃命,她把自己购买的寿命做出切割,丢给‘戴冠之孳’的肢体当做饵食,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随后,她携带我逃离伦蒂尼姆,为的是购买寿命重续青春。随后,防剿局加大了对秘术师的抓捕力度,大概就是为了防止‘戴冠之孳’或者‘林中牝马’这样有明确记录的虚源神来到世间,对吗?” “那又怎样?”塔露拉说。 塔露拉装的很镇定,但她的神色变化逃不过罗夏的眼睛,因而罗夏知道,防剿局只是领受上层人物的命令行事,而不是了解事态后主动发布命令行事。他们对内情根本一无所知,只是被教授了特定无形之术知识的高级打手。 “那表示,我们的交谈可以结束了。你们不知道虚源神,自然也不会知道蠕虫。教授你们知识的人不会告诉你们世界背面的奥秘,我说的每一个事实在你们看来只是爱丽丝在胡言乱语。” 罗夏站起来, “我对防剿局有一定程度的误会,以为你们是可以自行其是的权力机关。但你们不是,你们只是被驯服的鹰隼,从来没有享受过自由飞翔在天空里的感觉。” “我会向上级汇报你的意见。”塔露拉说,“基于我个人的一点好奇,我想知道拉斯普钦先生入手东区后会做些什么。” “蠕虫不断钻进东区,钻进人的躯壳里,做蠕虫该做之事。我想要对抗蠕虫,自然也要做对抗蠕虫该做的事,犹如对抗传染病。” 说完之后,罗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化妆间。 隔夜菜最好少吃,我今天坐在马桶上 cos 帝皇就是教训。今天本来有加更的,但状态不好, 只能推迟到明天了。 失去篇 07(68→67) 罗夏离开之后转入偏僻的小巷,他漫无目的的在城市里游走,一直在黑夜降临,他才在月光下呈现异象的小巷里停下脚步。 “在伦蒂尼姆,通常而言,月亮的光辉仅仅代表模拟天象的灯光已经进入了夜间时刻。而有些时候,真正的月光会把光辉倾洒,犹如在镜子表面绽开一道伤口,而让人看到镜子背后另一种风景。” 罗夏回过头来,看向立于黑暗中的轮廓说道:“你又看到了什么呢?” 跟踪者用沉默回答了罗夏,他接着说: “难道没人教导过你呢,灯的秘术师自身便可照明驱暗,黑暗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嗯,似乎不能那么说,毕竟它还存放着我们没有的怜悯。” “回答我,你回到伦蒂尼姆,提出一个防剿局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是为了什么?!” 跟踪者从黑暗中走到灯下,她一手扶着剑柄,一手摸着枪套,赫然是之前防剿局派来接触他的那对姐妹里的妹妹,也就是陈。 罗夏玩味的看着陈脸上焦虑的表情,僵硬的肢体,她的眸子里写满了对真相的渴盼,而轻咬嘴唇的动作证明她下意识的逃避着真相,因为真相并不美好。 她的矛盾令罗夏愉悦,此刻的陈就像一只混沌的蛾,而他就是点亮她世界的那盏明灯。她究竟是要围绕他这盏灯整夜飞舞,还是性急的穿火而过,在桌面留下可悲的粉末? 不同的答案会导致陈走向不同的结局,罗夏清楚自己有这个能力。他平静的看着她,陈却感觉怒气狂涌,一种被窥视隐私的恼怒在心中产生。 “回答我!”陈大喊道,“我知道你不是哑巴!” “我的目的在蜕衣俱乐部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你们了。”罗夏摊手, “然而你们不相信。” “你说蠕虫毁灭世界这种话,怎么会让人相信啊!” “如果你真的坚信我的说法只是一派胡言,你为什么又要跟踪我呢?你想要否定我的说法, 却隐约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所以在冲动之下,你才想找我问个明白。 你冲动之下的决定,有失水准的跟踪,不得要领的提问,你的眼神你的呼吸你的嘴唇你的手掌你的心跳你的双腿都已经表现了你内心的慌乱。” 罗夏迈出第一步,迈出第二步。他缓慢的朝着陈移动,他与她的距离逐渐拉近,他的行步声、行步时的言辞与他吐出言辞时的表情共同构建为压迫她的某种气场,随着距离的缩短,这股气场压迫她的感觉越来越强。 在并不炎热的夜晚,陈的脸颊却有汗水流淌。她改抓住剑鞘,打算用拇指把佩剑推出的时候,罗夏忽然开口说话,金色的光芒一瞬间占据了陈的视野。 “你能拔出这把剑吗?” 罗夏的话仿佛带着魔力,陈的拇指顿时感觉像是撞到一股墙壁,怎么也没法把剑推出来。 她凭着听感直接握着剑鞘挥了出去,却只打中了一片空气。 这时候,致盲的光亮消失了,陈总晕眩的视野捕捉罗夏,看到了男人举着重影的武器对准她。几秒之后,她的视野安定下来,所有的虚影回归实体,她看到了指着自己是黑洞洞的枪口。 “从我察觉到你在跟踪我的时候,我就计划把你引到这个地方解决你。”罗夏说,“和你那位姐妹不一样,看得出来你是个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都是死脑筋,他们是不会和向我这样的坏人妥协的。 那么,我只有干掉你这样的强硬派,再去威胁剩下的人就可以了。放心,我随后也会把你的姐妹塔露拉送下去陪你,你们会坠入虚界,亲身感受让死人更死一分的感觉。 啊……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吗?我可以带给你姐姐。” 罗夏说的这段话足够陈站起来反杀他二十次,她没有那么做的原因是不能做,一把巨剑放在她的肩头,贴着她的脖颈,那厚重的感觉让她能够掏出手枪的那只手动弹不能。除了背后压制她的人之外,墙上隐约还立着数个影子。 “看起来是没有遗言了,再见。” 罗夏扣下扳机,陈反射似的闭上眼睛,想象里的终结却没有来。她睁开眼睛,看到从罗夏枪口里涌出的玫瑰,顿时意识到这是男人的恶作剧。 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被戏耍的怒火让她含泪喊道:“魂淡!” “我不觉得你有说这种话的资格,”罗夏冷淡的回答,“你跟踪我那么久,我仅仅是用一把玩具枪吓你一下,已经算宽宏大量了。实际上,我原本想给你灌下能够融解身体的毒药,然后把你的灵魂抽出来放进小孩子的身体里慢慢玩的。” “浪费,还不如给我当血包呢。”华法琳说。 “后来,我想到你和你的姐妹格格不入,在我谈到 1931 年的事时,你的反应和塔露拉也不同,那时候你是第一次知道伦蒂尼姆还发生过这件事吧。 我判断你应该是最近才被补充道防剿局的新成员,还没被洗脑的过分僵化,换而言之,你还存在好好听我说话的可能性。所以,你有了活下来的价值。“罗夏说。 陈肩膀上的肩膀被挪开,陈回头看了那柄武器的主人一眼,看到一手握剑,一手搂着虎鲸抱枕的斯卡蒂愣了一下,觉得和她脑补的肌肉刀疤壮汉画风差距过大。 不过,她分得清轻重缓急,重新转回正面看向罗夏: “你是想要说服我,进而说服防剿局?” “我只是觉得,能拉一个算一个人,我的社团很缺人手,特别是像你这样散发着公职人员气质的人手。有你在的话,我相信我们的社团会显得更加正规,做事方便。” 陈严肃的回答:“咕,杀了我!” 这时候,站在路灯上的白金看向临光: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比起莽撞的猎人小姐,还是临光一脸屈辱的站在拉斯普钦面前说咕杀比较合适。” 临光举起锤头,想起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又默默放了回去,她是个识大体懂分寸的。 罗夏为陈补完了漫宿的基础知识,然后把蠕虫产生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陈露出沉醉的神色,犹如小孩子听到《爱丽丝梦游仙境》后产生种种如临其境的幻想。只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的幻想是美好的,而漫宿却充满了谎言、背叛与诡诈。 在最后,罗夏为自己的话做了总结: “对于司辰们而言,即便蠕虫毁灭世界,也只是毁灭了一重历史,他们还有六个历史,六个战场的冗余来应对蠕虫的威胁。倒不如说,为了其他六重历史,他们反而会希望蠕虫毁灭世界,以观察蠕虫是如何毁灭了世界,好为其他历史里的世界想出万全的应对之策。 陈小姐,我们只能自救,然后去拯救更多的人。每一份力量的加入,都会让最终得救的人数更多一分。最终得救的人更多一分,我们的文明才能延续下去。” 罗夏说完之后,陈变得更加困惑了。她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能让我想想吗?” “没问题。”罗夏回答。 待陈消失后,罗夏看向白金和砾,两人对他点点头,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里。华法琳说: “与其拉拢陈,不如拉拢塔露拉。塔露拉是个很现实的人,如果我们开的筹码足够高,说不定她愿意做掉防剿局当投名状。” “即便要收买她的话,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收买。塔露拉很适合做内鬼,当我们的眼线给我们通风报信,或者用一些操作把防剿局搞乱。 而现在,我们优先需要的是战斗力,所以我判断劝诱陈的优先度在塔露拉之上。” 华法琳抱着手臂说: “哪怕你用一个半小时给她讲清楚来龙去脉,并且难能可贵的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但那个小姑娘可不信你呀。” “挑战她常识和维护至今的世界观的东西摆在她眼前,她如果被我一席话语说的拱手而降才有问题。”罗夏笑了笑,“她的怀疑是件好事,因为她会努力去追求真相,而真相会让她加入我们的事业。” “再那么慢慢悠悠的下去,东区的感染源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华法琳说。 “幸好,我和丽姬亚俱乐部的人交流之后,发现目前为止,蠕虫只在伦蒂尼姆有扩散的迹象。那么,如果我们能把蠕虫摁死在这座城市,或者切断城市所有对外联络的通道,把蠕虫困在这座城市,那么我们未必能称得上胜利,但也能为世界争取一些时间。” “小心别把自己关进牢笼里哦。” “放心吧,我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我要去东区办点事。” 华法琳瞪大眼睛:“这种时候你一个人单独行动?” “不,临光和我一起。” 被点名的女骑士沉默的站在罗夏身后,华法琳看了她一眼,怀疑那两人之间有些奸情。不过,她和罗夏算是有着肉体关系的盟友,这种关系还不至于让她的独占欲做出排挤其他女人的举动。 “那就祝你们今晚玩的愉快。” 华法琳摆摆手,和其他人……其实就是她和斯卡蒂走掉了。她殷切的希望请斯卡蒂喝可乐, 斯卡蒂却拒绝了。 华法琳之心,路人皆知,罗夏发誓她要是没打算饮料里下药,药翻斯卡蒂去做未竟的研究, 他就在凌晨四点把泡面和热水一起灌进嘴里。 目送她们离开后,罗夏回头对临光说:“我猜她们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临光回以僵硬的微笑,有时候,她她能发觉罗夏看她的眼神,尤其是看她身体时目光有些炽热,好像马上要冲过来对她做些什么。这究竟算是好色,还是爱情衍生出的情欲,临光吃不准。 女骑士在灯之准则的适应力极好,因而她比其他人更多的接受罗夏指导。在朝夕相处中, 她朦胧的发觉了罗夏是对自己有吸引力的,他说话时睫毛的轻颤,嘴唇张合的变化,喉头的蠕动和无意识的身体接触,总能让临光感觉心潮澎湃。 她对他的感情是敬仰,是友情,还是爱情?临光自己也说不清,她只知道自己有时候会莫名烦躁,躁动的在床上滚来滚去,时而幻想罗夏是个王子,而她是公主;时而幻想他是个禽兽, 而她是反抗不能的受害者;有时候她也幻想他是女孩子,这样她就可以和罗夏做姐妹,倾吐心中的愁苦、烦闷、愿望、家庭、未来……就这样,她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等迷乱的感觉结束后,她又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如果她不是随便翻弄罗夏书柜里的书籍,看到一些记载着欢愉知识的杯之密传,她多余的想法早就被每天固定进行的锻炼中被疲惫覆盖。而现在,她的想法已经成为一种诅咒。 一想到自己未来被白金,被砾,乃至于被罗夏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看着故作清纯的女骑士仅仅是被看着就有反应时,强烈的耻意就让临光感觉浑身不自在。 “临光?” 罗夏的呼唤旁妄想的女骑士回到现实里,她的严肃和保守的装扮给人以老成的感觉,但她内心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保留着相当的活泼和调皮的成分。有时候,她也会哼着歌,伴随着节奏跳一些土嗨风味的舞蹈自娱自乐。 现在,是她涉世未深的那一面浮出水面,她慌张的说道: “我没有,没有多想,真的没有哦 你要相信我……咳,我的意思是,我在想拉斯普钦你要去哪里。” 这生硬的转场有失水准,罗夏看了她一眼,回答:“东区。” “去哪里做什么?” “去解开我心头的疑惑。”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觉得华法琳和斯卡蒂组队的话比较有趣。” “拉斯普钦,你这个人……”临光叹口气。“我已经没有任何疑惑了,我们走吧。” 她为罗夏提着工具箱,孤独的灯光,寂静的道路,让她又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觉得这像是一场约会。不过,当她步入夜晚的东区,看到大片黑暗里的星点光芒,以及空气里弥漫的腐臭味道时,心底那点心思迅速消散了。 “我听说伦蒂尼姆是一座很发达的城市。”她小声说。 “伦蒂尼姆当然很发达,只是它的富人区占据了这座城市 85%的财富,剩下的市民们能分到 15%,而这里根本不被纳入统计,是庞大而廉价的劳动力聚集区,免税区,犯罪者与帮派分子的天堂。所有上流社会物不合法律、有违道德的享受,都在这里输入。 它的局势就像是三十年战争后的神圣罗马帝国,一个大帮派和几个次等帮派在不断斗争和联合里建立秩序,下面有无数个小帮派基于地缘政治联合、分裂、合并。 长期的不作为导致了东区畸形的社会秩序,松散的联盟使得帮派分子们对蠕虫这种类似寄生虫的传播手法根本无能为力,所以我才想要接手东区,犹如拿破仑解散神罗,我也要用野蛮的暴力快刀斩乱麻,重塑东区的秩序。” 临光沉默了一会儿,回答: “拿破仑靠的是大炮和训练有素的军队,但在这里,狡猾与阴险胜于蛮力,对吧。” “是的。” 临光略有些失望,因为当初罗夏招募她的时候,她关于拯救世界的幻想是这样的:面对地形线上如同乌云一般缓缓压上来的魔军,她吞了口口水,看向身后相对敌人而言寥寥无几的战友们,她凝视着被竖在阵地后的战旗,和战友们相互打气,当号角吹响之时,她纵马狂奔,夹紧手里的卡宾枪与骑兵刀,为了人类的存续,朝着魔军发起悲壮的冲锋…… 只是,现实不是带着古典主义的幻想,它冰冷无情,临光跟着罗夏的一年多来,并没有感受到什么让人热血沸腾的东西,只有琐碎的日常、诡诈的争斗与黑夜之中的行动,权贵们醉生梦死,沉浸在名为统治的高级游戏里,防剿局拒绝忠言,固执的执行自己既有的使命,就连这里都是死气沉沉,比临光想象的更为破败。 到头来,没有一件事符合她对正义事业的幻想。 对现实的不满让她猛的踢了一下碎石子,石子在路上蹦蹦跳跳,在寂静的环境里声音格外响亮。罗夏示意她打开工具箱,从其中取出一盏灯点亮, 他轻车熟路的带着临光来到某个已经荒芜的破旧公寓,临光感受到公寓内存在的气息,把罗夏拦在身后,罗夏拍拍她的肩膀说:“是星极。” “星极?原来你不止叫了我一个啊。” 临光的声音有些幽怨,罗夏却顾不得那么多,他看向星极说:“怎么样?” 星极回答: “没有无形之术残留的痕迹,我试过占卜,但是在伦蒂尼姆我看不到星空,所以我什么也没占卜到。” “那个女人是一位铸秘术师,却连一丝无形之术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这太不正常了,她是个内心炽热的女人,绝不可能在在许多年里一直忍受对火焰与重塑的渴望。” “我想她重塑了,她重塑了你,并且有限的重塑东区。” “如果她真有心思这样做的话,科西切根本没法介入我的生活,那时候我满眼都是她,根本装不下其他人。”罗夏说。 这番对话听的临光云里雾里的,不过她在对白金之外的事上都极有涵养,所以只是站在一边警戒周围的情况。 罗夏和星极谈完后,他看向临光:“把工具箱打开。” 临光照做,发现工具箱里还有铲子、撬棍与羊角锤,她把它们取出来后带到罗夏指定的位置……一个插着木牌的墓碑,上面的文字已经腐朽。 “临光,挖开它。”罗夏说。 “这是谁的坟墓?”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 临光对挖别人坟的事情很抵触,但她很难拒绝罗夏,所以她抄起铲子很快挖到了棺木。做过一次坏事的人,做第二次坏事的时候顾虑就大大减少了,于是临光不待罗夏吩咐,就拿羊角锤拔出钉子,又用撬棍撬开棺盖。 撬开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握紧撬棍当做武器,罗夏看向几秒钟,发出微不可察的叹息,说道:“果然是空的。” “能解释一下吗?” “在 1930 年的冬天,我把一个叫凯尔希的女人埋在这里,也埋葬了我的眼泪。她在我的生命里是足以成为我母亲的人物,我那时牢记她的教导,想要做一个正直向上的人。” “然而她并没有死,并且从痕迹来看,也不是偷尸体的人,而是她自己爬出去的。” “是的,显而易见。” “她的欺骗让你感觉……愤怒?” “不,是有趣。”罗夏笑道,“我有预感,我迟早会与她再见面,一起生活,然后在某一天我会准备一次包含二十份背叛的惊喜给她。” “结果你还是怀恨在心了啊。”临光小声说。 在另一边,陈已经回到公寓,为了摆脱背后两个朦胧感觉到的追踪者,她中间绕了一些路, 顺带买了一些吃的。她是个好胃口……哪怕罗夏的话还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 回来的时候,她看到塔露拉披着湿润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听到动静,塔露拉拿着酒瓶冲她扬了扬,陈叹息道:“算了,没心情。” “发生了什么?” “我去跟踪下午和我们见过的秘术师。” 塔露拉皱起眉头:“鲁莽!” “塔露拉,那个秘术师说的事是真的吗?” “小陈,你该不会相信他的话了吧。”塔露拉说,“怪我,最近防剿局人手不足,你从很远的地方来看我,我却把你拉来帮忙,还让你被一个疯子影响了。他发现你了吗?” 陈忽然觉得她和她的姐妹之间有些陌生,低头回答:“没有,我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塔露拉松口气: “没发现就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好好在城市里观光,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我就带你去维也纳。” “维也纳?” “我一直很喜欢那座城市,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现在,我的假期终于有了眉目,并且是个很长的假期,我都迫不及待要去那里了。” 陈对旅行的兴趣不大,也就随便应付一下姐姐。塔露拉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让她安心在城市里玩耍,不要再被防剿局的事扰乱生活。 塔露拉在她背后叮嘱道: “对了,在伦蒂尼姆玩的话别去东区,那里犯罪率太高,就算你身手不错,被当地的帮派盯上也是个棘手的事。” “我知道了。”陈说。 借口疲惫,陈很早就躺在床上,她花了十几分钟敲定明天的目标,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进入衣衫不整的颓废模式,让塔露拉安心了不少。 然而等塔露拉上班之后,陈却迅速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偷偷溜了出去。她的第一站是医院,有防剿局的身份(塔露拉以权谋私的产物)在,她在医院畅通无阻。 伦蒂尼姆西区对东区的死活漠不关心,但医学界却始终对东区投以目光。如同司辰观察蠕虫如何毁灭这个世界,试图弄清楚其中的机理,这里的专家们也观察着东区,一片缺乏防护的、 易于爆发各种疾病的地方。 那里的生命仿佛宗教里的应许之地,死掉一批人后总有新的移民补充进来,为医学界建立各类传染病的模型提供了充实的数据,而且药物和相关医学理论的实践也不缺志愿者,特别是在大萧条的时代,生命变得格外廉价。 除此之外,仍有一些医生记得自己入职时的誓言,如同凯尔希一样在东区义诊。无论是组织出于利益的冷漠观察,还是个人出于公义的热心帮助,他们都精确的记录里东区的病例。 利用防剿局的权限,陈仔细查阅了东区怪病的记录,怪病从 1930 年开始出现,到了 1931 年已经发现到一千多例。从 1931 年底,这个数字发展到三千,绝大部分患者都已经死掉,只有极少数身体强壮的年轻男女还活着。 当时的医学家们一开始认为这是寄生虫,然而解剖的尸体里并没有找到寄生虫活动的痕迹, 患者的死因时器官衰竭,但衰竭的器官各不相同,存在一定的偶然性。 他们于是认为这是一种新型传染病,并按照传染病的标准进行实验,可是无论是传染规模, 还是治疗效果都与往日的感染病截然不同。 专家们的好奇心被勾勒起来,然而他们忘却了东区除了怪病之外,仍然是一个脏乱差、各种常见疾病横行的地方。于是他们在那里转了一圈后集体发烧,静养了大半个月后才重回工作岗位。 或许是因为这段经历带来的阴影,虽然这些专家仍然分派手下的医生继续跟进东区怪病的研究,但他们自身便不再接近东区,并且深居简出,只有那些在政治商业经济领域有话语权的人物,才能请出他们进行会诊。 陈若有所思,她问道:“请问与怪病有关联的专家们从 1932 年到现在的出诊记录呢?” 档案管理员回答:“很遗憾,这属于隐私,你的权限无法调阅的隐私。” 塔露拉算是防剿局的高层人物,连她开出的身份为无法为陈背书,陈对于防剿局的定位差不多清楚了。在心中为姐姐不值的同时,她选择告辞,背后数个冰冷视线的凝视让她加快了脚步。 下一站,她去往伦蒂尼姆援助东区的慈善机构,利用防剿局的身份得到了有关怪病的数据。 在这里,她不用担心那些监视她的冰冷视线,不必担心数据作假,也不用被权限阻挡,因为慈善机构是丽姬亚俱乐部出资经营的。 如果罗夏的说法是真的,那么丽姬亚俱乐部强大的触犯天孽者们不会允许自家组织里出现蠕虫;如果罗夏的说法是假的,那么丽姬亚俱乐部作为罗夏的同伙,做戏要做全套,至少不会在这时候害她。 因此,陈认为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她查阅这里的数据,因为丽姬亚的慈善组织也负责东区居民的收敛工作,因而他们也统计了东区居民历年的死亡数据与死亡原因。 陈记忆力不错,她记住了医院里的数字,与此刻手里的报表对应,发现在怪病的死亡数字上是对的上的。但是,那些没有死于怪病,而是“痊愈”的居民,医院没有统计,慈善组织则统计之后发放为期三个月的救助金。 陈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在路边的小吃摊上胡乱买了些什么塞进嘴里,抓紧时间去下一个部门。待暮色将近的时候,她拿到了所有关于东区怪病的统计以及后续发展,可怕的念头被数据认证,变成铁一般的事实。 陈坐在长椅上,大理石地板模糊的映出她的面容,她痛苦的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 样的外人花上一天的功夫都能搜集齐数据,并从数据中看出这一系列事中的古怪,这些伦蒂尼姆的精英却看不出来?” “不,他们不是看不出来,他们只是获得了某种保证,所以不顾那些人的死活罢了。” 罗夏坐在陈身边,后者嫌恶的往旁边挪了挪,说道: “你派人跟踪我,就是为了在我最难过 的时候出现吗?” “你不像被难过主导思维的人,所以我判断自己可以和你谈一谈。” “如果你是劝我当内应的话就算了,我只是来这里游玩的,昨天是被抓了壮丁,我不是防剿局的人,策反我也没用。” “不,”罗夏摇摇头,“我来这里是提出一份正式的邀请:陈小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社团,一起为了延续这个世界而努力呢?” 失去篇 08 “目前我掌握的信息,只能证明你的说法是对的。”陈看着罗夏,“的确有什么东西在伦蒂尼姆缓慢的扩散,同时在最富有和最贫穷的群体里发展自己的族群,前者提供庇护,后者提供数量。” “然后呢?” “然后,你做对了一件事,并不能证明你做的另一件相关的事就是对的。你说你要对抗蠕虫,为世界存续而努力,我怎么知道这是实话还是谎言?” “如果你不肯接近的话,那么你一定找不到证据,分辨我说的话是真是假。”罗夏说。 “最让我怀疑的是,你看向城市的表情十分淡漠,那不是决心保护世界的人该有的眼神。” “可是你只能相信我,因为在伦蒂尼姆,我是唯一一个尝试主动对蠕虫出击的人。” “你能杀死蠕虫?” 罗夏摇摇头: “蠕虫只有在幼体发育的阶段才有可能因为发育不良而死,一旦变成成虫,即便是司辰也只能令其深度休眠,然后丢进监狱里。 在九类无形之术中,蛾与冬能够让秘术师了解蠕虫的弱点,蛾与灯能够压制蠕虫,使其远离施法者的范围。在蠕虫刚刚侵入身体的时候,利用心之准则的高阶影响能够帮助患者把蠕虫从伤口里赶出去。” “如果错过了早期治疗阶段呢?”陈问。 “那么,我们只能处理掉感染者。蠕虫会利用感染者作为跳板,去寻找下一个宿主。如果患者体质差或者不令蠕虫满意,它就会令患者衰竭而死,然后去寻找下一个宿主。 蠕虫偏好伤口与水波,也就意味着普通人一旦存在伤口,那么与感染者接触就有可能被蠕虫寄生,或者过于靠近水源,特别是流动的活水的位置,也有可能被蠕虫袭击。” 罗夏的眸子里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我们须得用刺刀,用绞索,用火焰,令感染者的身体不再适合蠕虫居住,蠕虫自然会从感染者的身体里逃逸。” “那么感染者自己呢?” “他当然会死,但至少死后有机会变成侍奉残阳的镜中少女,从而获得另类的永生。如果他是被蠕虫控制,那么他死后只会去往虚界。虚界被一盏盏墨玉制成的灯点亮,死者往下漂流, 虚界很冷,总有可能让人死的更死一分。” 陈感受到一股冷意,在并不寒冷的天气,她裹紧自己的衣服说: “你的意思是,你要杀死早 期阶段以后的感染者?” “这是个非常残酷的决定,但我只能这么做。伦蒂尼姆有 500 万人口,也是维多利亚的命脉之一,你能想象他们全都变成感染者之后的场景吗?” 陈能够想象,但她不愿意说。如果 500 万人单纯只是被蠕虫拉出去 A 一波的僵尸大军,虽然可怕,但总有可能被制止,火药武器会乐于展示它的威力。 如果 500 万人以不同的方式与其他地区交流,让蠕虫从一座城市扩散到全世界的话,那时候就是秩序的全面崩溃,那是真正的末日。 罗夏轻声说:“你能想到吧,我甚至有可能舍弃这座城市,做出某些必要的残忍之事。” 罗夏实际做法可能比对陈说的更残忍。理论上,早期的感染者是可以救治的。然而,想要救治感染者,他就必须要去蜘蛛之门取回心之准则的高阶影响,每次他能够得到这种影响的概率是 50%,而且他还需要两份这样的影响来组合成更加强力的影响。 按照数学期望来说,这就意味着每救治一个早期的感染者,他需要进四次蜘蛛之门,蜘蛛之门每开启一次,都要需要一条人命献祭。换而言之,救治一个感染者需要四条人命。 那么,更“经济”和“高效”的做法自然是把感染者带到蜘蛛之门献祭,感染者会死亡并与蠕虫分离,单个的蠕虫无法对漫宿造成威胁,被抓进蠕虫展馆里和它的前辈们关在一起。 同时,献祭生命让他有机会在蜘蛛之门的卡池里抽卡,只要献祭的感染者够多,那么他就可以救治轻度感染者里的幸运儿,安抚他的凡人部下们,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救了一些人。 在最坏的状况下,如果漫宿禁止他进入,那么他只能采取更极端的手段,在世俗世界饮鸩止渴的杀害感染者,减少蠕虫侵蚀人类社会的速度。 “我看看吧……我的意思是说,我姑且加入你的社团,来观察你是否真的像你宣称的那样是为了对抗蠕虫而采取种种破坏社会秩序的手段,行破坏社会秩序之事。” 陈说:“我只是一个游客,对这座城市没什么感情,但我对道德和公义有感情。如果可能, 还请你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罗夏叹了口气:“你当我是杀人狂吗?为了人类的存续,数量是必要的;为了文明的存续, 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的族群是必要的。不然的话,我们都会退化成塔斯马尼亚人。” “塔斯马尼亚?” “是第五大陆南边的一块小岛,在原来,他们是第五大陆的一部分,随着气候的变化,海平面上涨,淹没了部分陆地,使得塔斯马尼亚变成一座和第五大陆相望的小岛。 在封闭的环境里,塔斯马尼亚的文明并没有进化,相反,他们在不断的丢失自己的文明, 最直接的体现是技术的丢失,首先丢失的是捕鱼技术,使得塔斯马尼亚人失去了一个稳定的食物补充来源;然后,使用骨器的能力也消失了,他们甚至还不如六万年前的尼安德特人;之后, 他们丢失了缝纫技术,使得他们衣不蔽体,只能把一整块兽皮披在身上裹住自己。 到了 17 世纪,殖民者发现他们的时候,塔斯马尼亚人唯一还能和文明扯上关系的地方只有他们还保留着火的使用和利用。” “那些问题还太过遥远,我更想解决眼下的麻烦。”陈说。 “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你说因为看到我对这座城市冷漠,不像是个守护者,而质疑我行动的动机。那么你呢,你不是这座城市里的居民,为何会冒着被我欺骗的风险,来拯救这座城市?” “我想帮一把,不行吗?” “我就猜你会这样说,所以我才会邀请你。” 就这样,陈加入了罗夏的社团……暂时来说是这样。罗夏沿袭了科西切时代的社团结构, 在组织内部,除他以外的成员都被称为“干员”,原本的熟人—门徒—先见者(使徒)的称呼, 被替换成了普通—精英一阶—精英二阶,按照实力、颜值和功绩的考评顺序进行晋升。 科西切在晋升仪式上装神弄鬼,极力营造神秘感,罗夏却把晋升仪式变成了简单透明的授勋仪式。另外,他们还有了统一的制服,皆着黑面蓝边的黑色外套与长裤,在统一的色调与款式之上,每个人的制服都有区分别人的若干细节,并且每个人都有新的代号,全都来自酒水的品种。 除了他亲自出马招募的未来准备精二的干员们之外,华法琳负责招募大众脸,他们将是社团的外围成员。因为知道了罗夏是长生者的身份,防剿局不敢过分为难,所以他的人大张旗鼓的讨论无形之术,借以吸引路人……通过检测的路人加入他的社团。 华法琳路子很野,罗夏只指望她能招募一些路人,谁知道她能招募来了各行各业的专家, 带给他意外惊喜。作为奖励,他让华法琳吸血吸了个爽,带着引人注目的苍白面色开始第二天的工作。 所有人都会被突击教授有关蠕虫的知识,以及如何处理蠕虫相关的事态,从如何暗杀防剿局的成员并毁尸灭迹但拐骗幼女都有详尽的教程,这是罗夏每天熬个通宵并在和其他心腹反复修改后制成的教典,又被称为原典。 按照原典,罗夏的社团在执行蠕虫相关的任务时将被划分为二十个战团,每个战团都有 20 到 40 不等的人数……当然,现在没有一个战团满员,甚至大部分战团都只有一个光杆司令。不过这个组织的架构已经搭建完毕,只待填充人手,它就可以成为令人望而生畏的犯罪集团。 “在伦蒂尼姆,帮派分子杀人,警察常常会在调查之后不了了之;秘术师杀人,防剿局就会重拳出击,把秘术师追遍城市的每个角落。” 罗夏对着统一着装的成员们说道:“而统治东区的实际上又是帮派分子,我们要对抗蠕虫, 势必会与他们展开冲突。因此,我们需要战斗专家,需要谈判专家,需要爆破专家,需要善后专家,需要公关专家和运营专家。 我们将会是一张编织的罗网,上到醉生梦死的大人物,下到被蠕虫感染者的贫苦平民,我们将用刺刀击败敌人,用谈判说服盟友,用炸药开辟通路,用善后抹除证据,用公关消除影响, 用运营提供资源。我们并非无所不能,但在力所能及之事上,我们将彰显价值。” 具有悠久历史传统的阵前演说只对那些具备精一和精二价值的干员有鼓舞作用,增强他们对组织的认同力——这种认同力只有少量的公义与道德,而更多的是对抗灾厄的自豪感与对组织强力且精密运转的安定感。 而对外围成员来说,罗夏在金钱上的承诺更有说服力,在这里,他们获得了业界领先的薪资和优厚的抚恤政策,足够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们留下来了。 随后,罗夏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地图,他用法术在空气中做出东区的 3D 投影,旁边传来几声惊呼。为了装好这一手,罗夏在之前反复练习了很长时间。 “东区的人口没有统计,但我估计在 170 万左右,靠近西区的东区 4 个街区能够得到西区部分安全保障,犯罪率远低于其他地区,是西区人为开辟的和东区的缓冲地带。 而在其他 57 个街区,则各自有帮派分子盘踞,他们是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移民,在伦蒂尼姆抱团取暖,在黑暗秩序里靠拳头与鲜血向上爬。其中规模较大的有二十个,他们组成了联络会议,协调各自黑帮的活动,今天就是他们开会的日子。” “趁着他们聚拢在一起的时候,用炸弹把他们送上天?”白金舔舔嘴唇,“这倒是个机会, 帮派们群龙无首,我们冲进去一家一家血洗他们,不出三天,就能夺取那四个街区以外的控制权。” 罗夏摇摇头: “我推演过,能一次解决所有帮派的概率只有 2%,所以我不会采取如此冒险行动。而且,就算成功,之后我们还得陷入治安战的泥沼,我不希望我们的宝贵力量陷进琐碎日常的泥潭里。” “所以,仍然以合作为主?”星极说。 “对,这是一口气说服他们的好机会。至少,也是观察他们是否有活着的价值的好机会。” 罗夏的语气转向冷漠,“蠕虫很有可能已经发展到了帮派分子的高层,这样的人必须清除。” 陈作为新成员,第一次观察到了社团的全貌。不得不承认,在钞能力的帮助下,罗夏已经聚集起一只强力队伍,越来越多各领域的专家加入他的社团,为其出谋献策。 如果这样的人做恶,对社会造成的破坏应该比任何犯罪团伙都要厉害。而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正确的,那么他们似乎有希望能够遏制蠕虫的发展,为世界争取更多的时间。 陈的心里充满矛盾,使得她拒绝向罗夏透露防剿局的情况(由和塔露拉的),也拒绝向塔露拉透露社团的情况。 “陈。” 被点名的陈茫然的抬起头来,罗夏不满指指自己的脑袋说:“保持专注。” “哦,好的。” “接下来是交付给你的任务:一旦会议现场发生战斗,最近的爱尔兰裔黑帮将会最快抵达现场。因此,我需要你和你的部下在白日抵达吉普赛人大街,在那里阻击有可能出现的援军, 相应的设备我会让武备官为你的战团完成整备。” “明白了。”陈也进入状态,“要做到哪一步?” “用一切手段阻止他们,但尽量不要伤害没有感染蠕虫的民众。” 陈读出了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对于那些感染了蠕虫的民众,她的队伍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输出。尽管如此,陈依然决心要减少伤亡。 失去篇 09(67→66) 会议解散之后,陈率领她的第十三战团——其实只有五个人,前往装备库领取装备。 装备库被修建在地下深处,由错综复杂的网道连接着,最终通向一个由钢筋混凝土浇固的地下壁垒。在这里,一艘庞大的潜水船正在干船坞里显露雏形,由可露希尔设计,拆分之后发往各大造船厂订购的部件被偷运过来,并在这里完成组装。 陈怀疑这是罗夏用于摧毁伦蒂尼姆的东西,毕竟那个冷漠的男人有充分的理由摧毁这座城市。她的部下们在天桥上通过时,看着下方的奇景说道:“真酷。” “很酷,但很烧钱。”其中一位女队员笑嘻嘻的说,“我前天的时候,看到拉斯普钦在吃面包蘸甜辣酱,他都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 “暗索!”陈皱着眉头看向部下,“为了你自己好,别窥探他的生活。” 被唤做暗索的姑娘是个矮小但丰满的女孩,脸上总是带着狡猾的笑容。陈被任命为一支战团的队伍后,和她来自同一大陆的东方裔被塞进她的队伍里:白雪、暗索、槐琥、星熊与诗怀雅。 白雪曾是忍者,每天沉默寡言,行踪神出鬼没,是华法琳野路人弄来的人才之一,业余还好是盯着防护罩外的海洋看,有时候一看一整天; 暗索来自贫民窟,在偷陈的东西时,被陈追了一条街放倒在地。陈觉得她在套索的使用上是个人才,只做贼可惜了,便把她带回社团,让她成为自己的部下; 槐琥,团队里稀罕的机械人才,目前还是一位大学生,专业是机械,趁着放假来伦蒂尼姆穷游,准备打一份短工攒够去下一座城市的盘缠,没想到进了罗夏创办的、具备先进管理经验的 007 社团,另外她本人擅长红眉咏春拳,是个徒手搏击的高手; 星熊,帮派分子,因为失手打死了人,不得不躲到外国流亡。没想到刚来伦蒂尼姆,就意外被罗夏挖掘,于是重操旧业。她拥有无论哪个层面来评价都很“大”的身材,罗夏曾重点关注过她,但因为她闲时总是充满酒精味,他放弃了; 诗怀雅,小队里最令陈头疼的存在。诗怀雅是富豪千金,出生的起点就是许多人奋斗的终点都达不成的高度,这也令她相当不爽,因为每个人都觉得她最大的优点是投了个好胎。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诗怀雅离家出走,飞往国外,给自己六年的时间,决定混成龙王兵王之类的显赫人物回去,给家族带来百亿订单。 于是,她傻乎乎的被招募进罗夏的社团里,她申报的是战斗岗位,但罗夏看过她的测试后把她分派到运营岗位,负责经营他名下的产业,为社团提供资金。 诗怀雅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家里人强迫她学了一堆东西,最多的就是如何经营企业。拜其所赐,诗怀雅现在得了账本 ptsd,一看到账本就想吐。 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诗怀雅径直冲进罗夏办公室里抗议他的暴行。一个普通人和秘术师贴脸终究是危险的,但碰巧罗夏心情很好,所以他打消了今晚从梦中融解诗怀雅的灵魂,让其变成不会抱怨的工具人的念头,而是拿出棋盘说: “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以前,你能赢我一盘,我就 根据你的意愿重新分配岗位。” 诗怀雅坐在罗夏对面: “哼,对自己真是自信啊,我也是师从过名师的,你可不要小看我!” 在第二天黎明的时候,诗怀雅红着眼趴在桌子上,罗夏正在看书,与诗怀雅对弈的是阿米娅——罗夏最宝贝的棕毛兔子。 当然,兔子是不懂国际象棋的,罗夏只是在需要行棋的时候在需要挪动的棋子和棋格上聚拢光亮,让阿米娅把特定棋子拱到特定的位置上即可。 “我还不如一只兔子!” 诗怀雅崩溃了,有一段时间她都老老实实的运营社团,主抓财务。她知道罗夏几乎把所有的资产都交给她打理,本身就是对她的肯定与信任,然而这个岗位安全、平稳、日复一日,无法让诗怀雅从生活中攫取激情—— 这正是诗怀雅渴望的东西。 罗夏决心趁东区大帮派们举行例行讨论的时候强行加入他们的讨论,判断哪些人有活下去的资格,背后需要他的社团成员提供强大的武力保障,于是诗怀雅终于能过了把战斗瘾。 诗怀雅大小姐脾气和天真之下的阴险,使得陈对她的好感一路走低,打工的大小姐也不喜欢苦瓜脸的队长。再加上被罗夏击败之后,她被他折服,渐渐发展成了单恋,可是她鼓起勇气去找罗夏的时候,可恶的陈却和罗夏低声交谈着,把她排除在外。 陈和令她头疼的小队队员来到装备库,领取了冲锋枪、消音手枪、匕首和炸弹。诗怀雅拿起一把冲锋枪,对着前方的空气“哒哒哒”,一边比划一边配音,仿佛已经沉浸于电影的场景中。 即便是不在常规岗位的人,也接受过战斗训练,因而诗怀雅能够熟练的使用这里所有的武器。她吻了吻枪管,枪油让她的嘴唇有些发麻,而快乐已经淹没了她,她就像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小姑娘。 “这下你可算得偿所愿了,”陈说, “但你要听指挥。” “嗯,好的。” 趁着诗怀雅的热乎劲还在,陈把她带到小队成员带到另一栋公寓,她虽然晚上回到塔露拉那里睡,但白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在公寓里,她铺开一张地图,圈出了吉普赛人大街所在的位置,然后把黑色的棋子摆在等比例放大后的 150 米的距离,又撕下一张标签贴在棋子上,上面写下“17”这个数字。 “17 人?”槐琥皱起眉头,“我们只有 6 个人,战斗起来会不会有些吃力。” “我标出的是那个爱尔兰裔黑帮可用于战斗的全部人数,事情要做最坏的打算。”陈说。 诗怀雅跃跃欲试的说道: “我们直接在他们的据点放置炸弹,等情况有变,他们打算出动的时候,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陈有些无语: “我们的任务是阻击,不是搞恐怖袭击。显然,拉斯普钦并不希望我们和帮派分子全面开战。如果我们轻易动用炸弹升级事态,那么没人愿意和我们合作了,恐怖没法实现长久的统治。” 诗怀雅无所谓的回答: “我知道啊,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拉斯普钦会把你赶下台,然后换我做队长。” 你这只碧池猫! 陈不满的看了她一眼,继续盯着地图说:“别开玩笑了,说回正事。情报给我们的情报是, 这帮爱尔兰裔帮派分子同样惯用冲锋枪与手枪作战,他们曾经朝对手经营的酒吧里发射过 2000 枚子弹。” “听起来死了很多人。”星熊说。 “一个没死,他们的枪法是夕阳红级别的。”陈说, “只有拥有 200 到 400 人不等的大帮派, 才有能力供养专业杀手,也就是刃秘术师或者受过刃秘术师教导的杀手。” “如果对手的质量是如此低劣,我们虽然人少,但质量碾压,又是有心算无心,有一战之力。”槐琥说。 罗夏在社团里实施成人教育式的秘术师培养方式,定向培养社团成员最有天赋的那一类准则,比如陈是心,槐琥是铸,暗索是蛾,诗怀雅是杯,星熊是刃,白雪是冬。 一般来说秘术师除了自己倾向的准则之外,对于其他的准则和无形之术的背景也了解颇深, 每一位秘术师都是学识渊博的学者,但罗夏速成的这一批秘术师,对自己偏好的准则之外的无形之术知识一无所知。 这些半吊子秘术师可能面对正经的秘术师不够看,但对付和秘术师没关系的帮派分子足够了。 商讨之后,他们决定伪装成爱尔兰裔黑帮的仇家进行埋伏,进行有限制的杀戮,尽可能控制事态不要升级。暗索第一个被派了出去,去现场进行踩点,勘探适合埋伏的位置,以及附近帮派分子们的情况。 于是,吉普赛人大街多出一个舔着冰激凌,模样乖巧可爱的少女。她从长街的一头来到另一头,行窃的经验让她能够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完成对周围情况的详实观察。 黑帮放哨的人曾注意到她,但他觉得暗索人畜无害,每年都有这样的姑娘因为好奇来到贫民窟里,然后一去不复返,成为贫民窟流动的罪恶的又一个牺牲品。 完成侦查以后,她来到小巷里,有人为她批上厚实的外套。戴着鸭舌帽、穿着男装的陈说: “你被跟踪了。” 暗索吃惊的回头,陈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掰回来说: “我叫白雪暗中保护你,他已经被我抓 住了。” 暗索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原本心里美滋滋的,第一次出任务就那么顺利,她连回去邀功请赏的台词都想好了。可是她连自己被人跟踪都不知道,若不是陈还留了一手,她恐怕要把事情搞砸了。 “见鬼,难道我被他们发现了?”她嘟囔道。 陈回答: “不是爱尔兰人,是我们要扮演的那个帮派的人。他们经营着妓院,喜欢对落单的女性下手,控制她们强迫去卖淫,从中抽出大部分油水,在他们那里,那些受害者通常很难活过 35 岁。” 暗索想起那暗无天日的未来,身体不禁哆嗦一下,旋即是愤怒,她咬牙切齿的对陈说: “我 要去见见那个人。” 陈把面罩丢了过去,暗索接住,连自己的头发一起盘进去。两个人一起来到某个破败的长屋里,戴着面罩的白雪看向她们,在她身后,被绑来的帮派分子听到动静在椅子上疯狂挣扎起来。 暗索从腰间取下套索抽了那人一下,白雪拿着一把奇怪的短兵器刺进那人的身体里,她做的极有分寸,既不会让囚徒死亡,也让他感受到足够的痛苦。在坚持了一个小时后,他就把他知道的一切全招了。 “很棘手,”白雪出去后说,“这只是个刚加入帮派的新人,想撬开他的嘴巴就如此难了。” “根据他供出的情报来看,帮派分子们被刻意教导不许供出其他人的情报,毕竟帮派赡养着他们的家人,他们在泄密之前得考虑家人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陈顿了顿,接着说: “很幸运,我们抓到了一个暂时还没成家的,所以他供出同伙的难度比其他人小多了。” 类似的剧情在东区其他地方上演,罗夏的专业团队们朝着小帮派控制的区域渗透,那些小帮派要么浑然不觉,要么有一两个成员被罗夏的部下抓住,拷问之后被送到罗夏那里,然后被他带到蜘蛛之门反复献祭,取回的心之影响在合成为更高阶的影响之后,用于治疗幽禁的早期阶段的蠕虫感染者。 原本对杀人犹豫的成员,在听到帮派分子们自我供诉的罪行之后,也认为他们应该死在蜘蛛之门,为那些无辜又可怜的病患做些贡献。 于是,在帮派大佬们每年一次的固定联络会议召开前的 12 个小时,会议地点临近的五个地区里,罗夏的队伍已经全部完成部署,并有更多的队伍做好准备,随时预备投入战场。 在外围布置重兵的同时,他本人却是轻装践行,只有星极、斯卡蒂、白金与砾是直接与他本人直接配合的。华法琳取代了暴行的位置,暂时坐镇公馆,而暴行则指挥一支负责攻坚爆破的队伍在东区待命。 “我不是怀疑星极、斯卡蒂、白金和砾的实力。 “暴行一边细心检查罗夏的行装一边忧心忡 忡的说, “所有的帮派大佬都在那里,就算他们每个人只带五个部下,现场也会有一百个全副武装的敌人。你亲自前去交涉,但武力不足以弹压全场的话,是否有些托大了?” “你知道,长生者是很难被杀死的,而帮派的大佬们则是在同行搏杀里活下来的强者,他们在别的时候不会轻易露面,而是遥控部下代为处理业务。 所以在平常的时候,我们很难找到这些人。即便他们露面,也是在自家产业的大楼里办公。 楼下全是他们的忠诚部属与枪手,我们的人很难混进去探查头领们的情况们。 如果会场里潜入太多我的人的话,这些狡诈的狐狸和凶残的恶棍发现异常的概率大大提高。 所以,这个风险我一定得冒,带的人又不能多。如果真的发生小概率事件,让我遭逢不幸的话, 那么……” 罗夏的话没说完,他的嘴唇就被暴行用一根手指封住。她踮起脚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她靠近的急切动作吞噬,女人温柔的眉眼在罗夏眼里放大,在她的手指撤离罗夏嘴唇一秒之后, 她用吻填补了他嘴唇上的空虚。 她的呼吸拂过罗夏的面颊,吹的他耳垂痒痒的,她亲吻的时候眼眸闭合,细密的睫毛颤抖者,他抓住她的双肩,而她的手臂则在他的背后合拢,在吊灯的阴影中,他们像是恋人一样亲吻相拥。 此刻,暴行的心里首先是爱,然后才是她对罗夏的欲望;罗夏的心里首先是欲望,然后是他对于暴行体型的评估。 他曾说,他把最后的温柔交给了星极,此话不假。在饮下不凋花蜜,又借助弧月与科西切交换命运后,他对于爱情的憧憬与渴望已经干瘪,他热衷聚集美丽的异性,她们可以是合伙人, 是部下,是朋友,是学生,是被欺骗的对象,是被使用的工具,是消耗品,是孕育子嗣的母体, 但绝不可能成为恋人。 良久之后,两人唇分,他怜爱的摸了摸暴行的头发,在她期待的眼神里回应了她,由他主动捧住她的脸颊亲吻。房间寂静无声,只有吃草的阿米娅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不要着急”罗夏轻轻拍了拍暴行的后背,“我们未来还有很长时间。” 1934 年 6 月,疑心暗起的时节,东区二十个主要帮派的固定联络会议在晚上召开。他们的会议不像政治家那样严肃——世间没有一位政治家会在夜总会里和其他人商讨下一年的重大决策。 夜总会宽敞的舞池今晚无人,被临时改装成会议中心,旁边的座椅上摆满了香烟、威士忌和糕点。而在四周,守卫与侍者都荷枪实弹,把守所有的出口。 在舞池旁边敞开的小门里,有几个先来到的人正在里边玩桌球,而另一些人则在另一边的棋牌室里玩纸牌,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圈子:爱尔兰人和维多利亚人一起玩,而意大利人则和东欧人一起玩。 从大门走出去,通过长长的走廊便来到门口,门外的帮派分子们已经架设起了检查站与路障,专业杀手占据附近的高点观测周围。每一辆来到这里的汽车,都要通过严格的审核后才被准许放行。 当然,夜总会内外不止是帮派分子,大佬们所需的吃喝都需要雇佣来的普通人制作出来。 于是,罗夏把渗透的目标选在了这群人身上。他袭击了一个厨娘,用法术让她吐出所知的一切后,星极换上厨娘的行头,蛾的属性让她顺利的蒙骗了盘查的帮派分子。 当然,她不敢做多余的事,不然帮派豢养的秘术师很容易察觉到异常。她所做的只是把罗夏藏在冰柜里运了进来。 帮派分子的盘查逻辑建立在常理上,所以他们对冰柜的检查有些敷衍。毕竟,常人躲进冰柜里从出发地到现场的这段时间已经被冻死了,没人能在冰柜里坚持那么久,秘术师也不行。 但罗夏是个长生者,所以他能。从冰柜里翻出来之后,他取出了预备行头。手臂上的伤口带来的加护让所有门窗为他洞开,所有的铁锁再不能成为阻碍。于是,他从已经封闭的房间出发,迂回的接近会场。 在一楼大厅正上方的空白房间里,他打开工具箱,里边准备好了仪式与对应的施法材料。 罗夏不借助工具即在地板上进行精准作业,刻画凹槽,在其中灌到三分之二凹槽深度的银与血, 在地板上绘制巴别塔的图案。 工具箱有一人多高,武器与材料只占一小部分,里边还藏了一个人,是之前被罗夏的手下抓住的一位帮派分子,手头据说有好几十条人命。 杀了如此多的人,这个帮派分子自然意志坚定,杜宾如何拷问都没法从他嘴里撬出有用的情报。罗夏只好废物利用,先对他施加灯的法术作为坐标,自己再从漫宿里寻找坐标,以进入他的梦境。 坚定的意志可以抵抗拷问,但它抵抗不了冷冽而强烈的光芒。这光芒使得一切都褪去颜色变为纯白,使人头晕目眩,最终与漫无边际的纯白融合。 罗夏摧毁了受害者的人格,作为替代,他写了一个新的进去,带到现场发挥最后的作用。 做完这些事之后,罗夏耐心等待,在帮派首领们汇聚一堂,在香烟与酒精中开始下一年(跨年制)的决策讨论时,他也开始行动起来。 帮派对发财的兴趣远远高于统治,或者说,他们统治街区只是为了更好的发财。因此,他们的首要议题是每个帮派经营的产业在市场上的额度上限,这等同于为帮派之间的竞争划分一条可控的底线。他们产业的配额的问题争吵了许久,最后勉强达成了协议,至于会不会遵守那就两说。 下一个议题是人口,帮派非常看重人口,特别是对外来人口的控制。因为这是他们补充战力的主要来源,在异国他乡,来自同一家乡的人们抱团的欲望非常强烈,并且比本地人和其他移民更值得信任。 第三个议题是西区的警察和政客,帮派分子们每年赚的钱里,总会匀出一部分贿赂警察系统中的高层人物和政客,甚至为政客的竞选直接提供资金支持,双方各取所需,所以帮派才能在东区犯下许多罪行,但西区至多把他们抓到监狱里关上至多一年……其实是在监狱度假,当民众把他们的罪行遗忘的时候,他们就能大摇大摆的出来,再交几十万“保护费”,继续过着逍遥快活的生活。 司法系统里的理想主义者比较多,但想让他们死的不止是被查的叫苦不迭的帮派分子们, 一些人在暗中给予帮派分子们协助,所以汽车底盘安放的炸弹、汽油、卡车与消音手枪就有了用武之地。 帮派分子们平常斗的厉害,但面对想要把所有帮派连根拔起的正义之士们,就会通力合作杀他们全家。在今年的会议上,他们讨论出了十三个必须在未来一年里合作杀死的公众人物: 拒绝做伪证的医生、目睹了某起谋杀案的娱乐明星、打算曝光某些要命真相的记者、准备把一位帮派首领送进监狱的检察官、拒绝收受贿赂的警长、打算采取强硬政策的政客…… 帮派分子们在杀人方面是专业的,他们之后将会制订计划抹去这些可憎的人物。讨论完三个议题之后,他们感觉有些疲惫,便喝啤酒的喝啤酒,吃点心的吃点心,抽烟的抽烟,让大脑暂时放空一下。 “说起来,还有什么议题我们没讨论吗?”有人问。 另外一人漫不经心的回答:“是防剿局的人,他们让我们小心一个叫拉斯普钦的人物。” “拉斯普钦是谁?” “科西切,就是那堆自己玩的俄国佬里顶漂亮的一个女富豪,拉斯普钦是她的情人,三年前他们出去旅行,科西切死在外面,把自己的遗产留给了拉斯普钦。 这个人带着他几个情妇杀回来,整合了科西切的遗产,虽然在政坛没什么影响力,但据说他心狠手辣,从外面招募了专业杀手。” “怎么,他想把手伸到东区?” “能让防剿局联络我们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大概是他手下的秘术师有了麻烦,或者他本人也是个秘术师,搞出点让防剿局注目的动静。” 东区二十个主要帮派的首领都从无形之术里收获好处:延年益寿,在 60 岁的高龄仍然生猛如 20 岁的小伙;杀人无形,把不可能的犯罪变成可能。 作为交换,他们只能进行防剿局指定方向上的研究,更无法前往漫宿。背后支持防剿局的势力根除了众首领的梦境,人若无梦,便无法前往漫宿。 他们以为防剿局会像以往一样对野路子秘术师重拳出击,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被罗夏裁决。如今,白衣黑裤,外面穿一件黑色马甲系红领结的罗夏在台球桌前,把最后一球推入袋中。 这一杆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众首领耳朵中,他们不约而同的加快心跳,手伸到怀里握住手枪的枪柄,密集的目光攒射向台球桌的方向。 罗夏靠在台球桌上,把球杆放在一边,彬彬有礼的说道: “晚上好,先生们,今天是大声密 谋的好时候,不是吗?” 大厅的保镖里有一半人跑了过来,瞄准罗夏的枪口里三分之二是芝加哥打字机——黑帮坏小子们的最爱,剩下的则是型号不明的连发手枪,而在高处,还有狙击手使用加装了光学瞄准镜的步枪。 即便被那么多枪口指着,罗夏仍然镇定,他脸上挂着微笑,虹膜被染成金色的眼珠却朝每一个人都投射冰冷的视线。和他修行相同准则的帮派分子能够理解他的冰冷,于是大声提醒道: “他是灯秘术师!” “没错,我是灯秘术师,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我是为了和平和共同利益而来。”罗夏说, “我并没有直接用于战斗的法术,我的身体也不强壮。如果我真的是为了刺杀你们,那么刚才, 在你们还没有察觉到我的时候,我直接用枪械扫射可以了。” 罗夏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在此聚会的帮派众首领伸手,示意手下稳住。没有他们的命令不许开枪。二十位帮派首领里中最有权势的刀疤脸问道:“说出你的目的。” “我希望和各位展开深度合作,和共同威胁东区的一股黑暗势力对抗。那些东西不止在坏我的事,也在坏你们的事……最直接的例子,你们没发现最近东区死于怪病的人数越来越多了吗?” “怎样的深度合作?” “我有一个让你们所有人都能成功洗白,甚至在普通市民里也会称为英雄,你们过去的罪行一笔勾销,再不用担心好奇的记者、正直的检察官、反复无常的政客以及不幸的目击者。 大家在退休以后都能悠闲的钓鱼,晒太阳,喝咖啡,看着自己的继业者们把事业做的更好。 出门遛弯的时候,还能和别人稀疏平常的打招呼,聊聊天气,而不是被排斥,被躲避,被排挤, 老年人可是很怕寂寞的。” “你吹了一个很美好的泡泡,”刀疤脸轻笑起来,“然而我们都清楚,当权者不会给我们的东西,你也无法给我,因为你不是当权者。防剿局正在找你,他们给出的条件很少,但详实的让人安心。” 罗夏摊手:“做人总要有些梦想嘛。” “在我的脸被人连砍三刀的时候,梦想这个词就和我无缘了。”刀疤脸自嘲的笑了笑,“我曾是个和平主义者,不过,当我学会使用暴力的时候,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我们不如谈谈, 你究竟能拿出什么切实的利益,让我们站在你这边而不是把你交给防剿局。” “我想,这世间能打动你们的只有钱了吧。” “我们知道你继承了科西切的遗产,你拿这笔钱贿赂一个人可能会成功,但我们这里有二十个能做主的人,见者有份,如果你能拿出 10 亿第纳尔,我们倒是很乐意代表东区接纳你和你的人。” “你在想屁吃。”罗夏回答。 失去篇 10 “看起来,你觉得自己的命不值十亿,但防剿局的承诺有这个价值。”刀疤脸说,“我和其他人会投票,来决定你的去留:是能够安然的走出这里,还是被我们抓住扭送到防剿局。” 他让自己的部下用枪指着罗夏,然后去和其他的首领投票来决定如何对待不速之客。罗夏则微微叹了口气,他不是为自己的处境而叹气,而是为了蠕虫已经在东区主要帮派的首领们或其心腹身上完成感染而叹息。 感染首领或者感染首领的心腹是一样的,这些以地域为纽带抱团的异乡人联系非常紧密, 他要杀一个人,等同于要和全帮派为敌。即便他告诉帮派分子们真相,他们也未必会相信,因为这一行的专家防剿局会竭力否认他的说法。 清除掉所有被感染者的首领,然后控制还没有被感染的首领,借傀儡人的手自上而下的清洗所有的感染者? 罗夏思考着这种方案的可行性,如果他开始实行这个方案,将会有很多人死去,他不在乎, 正如不远处投票的帮派首领们也不在乎得罪他一样,恶人对于弱小者总是毫无怜悯的。 当刀疤脸看向他的时候,罗夏问道:“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20 票全员通过,我们一致决定把你送到防剿局,如果你有足够的理智来理解你的鲁莽举动导致的当下的窘迫局面,我想我们会礼貌的把你送到你应该去的地方,你身体的部件一块也不会少。” “防剿局要抓我,还要活的?” “他们没有明确那么说,但把你送到那里后,他们怎么处理就是他们的事,和我们无关。” 刀疤脸点着一根烟, “在你们看来,我们大概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反人类罪犯,但我们杀人是为了更好的做生意。你暂时没有妨碍到我们的生意,所以我们没有和你结仇的意思,自然会谨慎而和平的对待你。只不过,年轻人,事情很多时候就是没得选。” 罗夏讥讽的笑笑:“谨慎而和平?” “在你不反抗的前提下。这里所有人都讨厌自不量力的行为。 “刀疤脸冷淡的回答, “不过, 你要是反抗的话,我也不反对就是了。” “我现在也在思考,防剿局和你们哪个更可怕一些。” “现在这种处境下,挑衅我们没什么好处。另外,基于我个人的一点好奇,在你现身的时候我派人去调查了所有在夜总会的人,发现少了一个厨娘。大概是你的人替换或者收买了她, 我的人嗅到了蛾秘术师的气息,是蛾秘术师帮你躲在运送食材的箱子里进来的吧。 然后,你要穿越被封锁的房间和走廊,从另一层下楼悄无声息的混入这里,在桌球室偷听我们的对话。这意味着你的同伙至少有三个人:一位负责迷惑守卫的蛾秘术师,一位为你开启道路的启秘术师,一位不知道躲在哪里,准备保护你的刃秘术师。” “只有三个吗?我还以为你会判断我带来了上百人。”罗夏指了指自己, “灯秘术师很不擅 长打架,总要多带点人才有安全感。” 刀疤脸指了指周围: “没用的,秘术师虽然强大的,但他们并非不可战胜。这里的人封锁了周围所有的通道,你的人想冲进来救人恐怕不太容易。” “要试试吗?”罗夏问。 既然这里绝大部分人在他心目里已经预定了蜘蛛之门前的献祭,那么罗夏虽不至于开地图炮嘲讽全场,但也不必再和他们客客气气说话。刀疤脸和周围的人交换意见,他竖起食指转了一圈,四个帮派分子上前,三人持枪一人持矛。 三个普通人和一位刃秘术师。罗夏心里迅速有了判断,在他们身后,帮派首领的护卫们把首领围在当中,上方还有狙击手控场。同时,罗夏看到有人在角落里用固定电话和外界联络, 想来是在交代外面的岗哨绷紧神经。 持矛的刃秘术师首当其冲,他的矛始终指向罗夏的咽喉,矛尖上流转着吊灯的光芒,聚敛的杀气锁定了罗夏,而在刃秘术师身后,三个手握芝加哥打字机的普通人则为他掠阵,防备罗夏的同伙从刃秘术师的视觉死角冲出来。 罗夏后退,远离了台球桌,缓缓退到墙边,来拘束他的人亦谨慎的亦步亦趋,和他保持着安全的交战距离。 “把手举起来,转过身趴在墙上,不然你的腿就保不住了。”刃秘术师警告道,“还有,别玩花样,在你的法术编织好之前,我就能刺穿你的手掌。” 灯秘术师施法需要保持专注,因而在法术编织的时候,从外部施加暴力,从而扰乱灯秘术师的专注,就有大概率能打断灯秘术师的施法,从而遏制灯秘术师的威胁。 信息不对称赋予罗夏巨大的优势,他没有施法,仪式却已经完成,正上方传来的力量波动让刃秘术师反射似的抬起头来,眼里只看到坠落的楼板。 “砰!” 桌球室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烟尘弥散,数道影子站了起来,其中一道借着烟雾的掩护悄悄溜走,遁入黑暗之中,而剩下的则看向罗夏。 “没事吧。”星极问。 罗夏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没事,就是衣服又要送到干洗店去洗了。” 罗夏的脚边有血液汇聚,整块砸下来的楼板杀死了三个普通人,属于刃秘术师的手颤巍巍的伸向他,而斯卡蒂冷漠的给予刃秘术师终结一击,白金观察楼上狙击手的位置,她张弓搭箭, 黑色的箭矢穿喉而过,把狙击手钉死在身后的墙壁上。 白金、斯卡蒂和砾把漫宿林地中那口井设为集合地点,待星极完成帮助罗夏潜入的使命后, 立刻与她们汇合,并让自己分裂,使得三位队友每人都持有她身体的一部分。 然后,罗夏在空白房间刻画仪式,又令已经被他支配的受害者代为执行仪式……执行把原生先知召唤到现实世界的仪式,只需要特定的物品——比如星极的发卡,就能让特定的原生先知与世俗世界里的召唤者建立联系。 于是,星极被召唤过来,持有她身体一部分的队友们也被当做挂件顺带着被召唤到现实世界,从而使得罗夏绕过帮派分子们的重重岗哨,无中生有的把自己的队伍投放到夜总会内。 只不过,楼板直接断裂把敌人砸死的剧本是罗夏未曾设想的,从裂口来看倒像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而崩塌的。 这么想的时候,他看向斯卡蒂。 斯卡蒂感受到了罗夏的目光,却没有心思回头看他。因为在白金射杀了狙击手之后,外面原本害怕误击友军的帮派分子们顿时明白,里边的友军已经完了,所以他们一部分人立刻对着桌球室开火,另外一部分人则护着首领们分散后撤。 他们很怕烟雾里丢出一枚手榴弹,尽管那是军方管制物品,寻常人是弄不得的,但秘术师拥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神奇力量,所以他们不得不防。结果,过度的谨慎反而分散了他们的火力,使得斯卡蒂把楼板推起来后,便成为可靠的护盾,阻挡了绝大部分子弹。 白金用两箭清理了两个仅有的狙击手后,躲在楼板后面,冲锋枪的射速远高于她的弓箭射击速度,所以她被压的抬不起头来,看向罗夏的方向,表情好像在说“想想办法。” “白金,星极,和斯卡蒂一样看向正面,别回头看我。” 罗夏这么说的同时,他的身体上有光芒升腾,斯卡蒂推着整块楼板,像是推着一块巨盾一样向前。待罗夏走出桌球室的时候,冷冽且耀眼的光芒支配了所有枪手的视野。 枪手们在光芒里失去了方向感和空间感,他们视野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虚无,就连声音也被剥离了,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自然停止了射击; 同时,这也筛选出了秘术师们的位置,他们对罗夏的法术有一定准备,但一位长生者的光芒仍然不是还是凡人的他们可以阻挡的; 砾从黑暗里现身,白金举起复合弓,短刀与弓箭不断唤来死亡,直到一名使双剑的刃秘术师正面接住砾的全力一击,并反手在她的小腹划出一道狭长的伤口时,砾才从杀戮的狂热里清醒过来,且战且退。 趁着这个机会,斯卡蒂以楼板为盾,撞出一条通路,沿途无人能挡。他们离开夜总会,外面的帮派分子们也已经陷入了混乱。负责接应的暴行一马当先,每一次战锤砸到路障的时候, 都会引发一次可控的爆炸。就这样,她的队伍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打通了通向夜总会的路。 “已经看到了目标!重复,已经看到了目标!我们上,掩护他们回来!” 看到罗夏出来之后,跟随在暴行的队伍后的临光放下望远镜,她的队伍负责把己方的队伍撤出战场。这支生力军在改装车辆上架设了机枪,凶猛的火力压制了所有的帮派分子。 待星极护着罗夏坐进车里后,司机马上发动汽车,和另外一辆负责保护的汽车先行离开, 而暴行和临光的队伍交替掩护,也是且战且退。 此时,夜总会内的骚乱已经平息下来,不待大佬们吩咐,自然有人跑去固定电话里拨打号码,准备叫好兄弟们增援,却错愕的发现没有接线员的联络。他低头一看,看到了被切断的电话线。 这自然是砾的手笔,她和白金、斯卡蒂一起落到地板上的时候,地板立刻崩塌坠落。在心里吐槽地板质量不过关的时候,她也借助烟尘的掩护执行自己的任务。 她不可能切断夜总会里所有的电话线,但她造成的破坏迟滞了命令传达的速度,等距离这里最近的爱尔兰裔帮派收到联络集合队伍的时候,他们的车辆却发生了爆炸,还在检查子弹的帮派分子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窗外的浓烟。 陈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幕,她冲槐琥和暗索竖起大拇指,前者提出了炸毁载具的点子,后者则把遥控炸弹装到汽车底盘上。这样,陈的队伍既完成了阻击增援的任务,也避免了过多的破坏与杀戮。 只不过,不是每支队伍都那么爱好和平,所以今晚注定难彻夜难眠。转移到会议备选酒店的帮派大佬们面色阴沉的听着一个个讯息传来,每一个消息都让他们的损失更多一分。 “三个秘术师,五十个七个兄弟,其中有十三个兄弟被敌人活捉了,以及价值百万第纳尔的财产损失。” 刀疤脸阴沉的总结道, “分摊到我们所有人身上,这不算什么,秘术师可以再雇佣,兄弟可以再补充,损失的财富多压榨一下东区的民众们也能赚回来。 但我们的尊严,我们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的脸,得我们自己挣回来。这次我看走眼了,我以为他是继承富婆财富便失去了理智的小白脸,实际上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让他的队伍为杀戮待命。 他想要杀害的不是我们中的一个两个,是把我们当做猎杀目标,来抢我们的地盘和生意来的!我奉劝大家,利用新的敌人打压老对手的把戏就不用玩了,不然你自己最后也得玩完!” “他 X 的,不能就那么算了。”另一人气的把酒瓶摔到地上,“我非得弄死他不可,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自然,自觉被羞辱的帮派大佬们全员通过了一条决议,把罗夏的名字加入今年他们必须杀死的名单里,并且他名列首位。刀疤脸满意的看着打出去的一通通电话,里边用隐语传达了“监狱可以进,但拉斯普钦必须死”的意志后,满意的离开了这一层,前往酒店的最高处。 酒店顶层只有一个房间,刀疤脸进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以此提醒室内外巨大的温差。 “你做的很好,那个奇怪的长生者最近有的忙了。”坐在转椅上的人转过来,对刀疤脸说道, “午港会记得你,忘却会也一样。” 失去篇 11(66→65) 刀疤脸对罗夏叙述自己是和平主义者,此话不假。在他 26 岁之前,他和帮派乃至于东区都毫无联系,那时候他在养父朋友家所经营的餐馆打工。 那位朋友曾是东区的顶级杀手,一度接近飞升。然而,防剿局一如既往的对秘术师重拳出击,破坏了飞升计划,使得那位朋友不得不过起隐居生活,开了家餐馆度日。 顶级杀手用小刀杀人干净利索,在厨房切菜剁肉也十分利索,使得菜式的颜值远高于附近的同行们,很快让自己的生意红火起来。 在那里打工的刀疤脸注意到了老板切菜时独特的韵律,犹如连珠一个接一个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当他告诉老板的时候,老板诧异于他的天赋,从而把他带进了这边的世界。 然而刀疤脸并不想学,他为人老实巴交的,只想通过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只是在伦蒂尼姆,勤劳致富的效率和那个彩票中一等奖的概率差不多。 等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 1919 年,刀疤脸 20 岁,他在餐馆整整蹉跎了四年的时光,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 这时候,餐馆的对手派流氓来骚扰店铺,刀疤脸气不过,和流氓厮打,他打跑了流氓却得罪了本地帮派。不久之后,他被人拖到天桥下,被人用刀划出三道可怖的伤口。 从此,没人再记得他的名字,他脸上三道丑陋的伤疤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仍然打算做个好人,却因为长相三天两头被警察当做通缉犯,忍受侮辱尊严的询问与搜查。 又因为警察的纠缠,使得原来的朋友疏远了它,谁都不愿意和一个经常被警察盘问的人做朋友。在绝望之下,刀疤脸找到了老板,希望学习谋杀连珠的艺术。 “记住,我教授你的秘术名为‘刃’,一切征服都从刃开始,刃是战斗与抗争的准则。”老板说。 九大准则里有八个准则,人们提到准则的时候,能够联想到在该准则里彰显权威的一位司辰:灯秘术师拜请守夜人,铸秘术师被铸炉锻造,冬秘术师记得骨白鸽,心秘术师随轰雷之皮起舞,杯秘术师崇敬赤杯,蛾秘术师向飞蛾寻求蜕变,启秘术师躺在蚁母的臂弯里,秘史秘术师无人能绕过浪游旅人…… 然而,刃秘术师却要在两位权势不相上下的刃之司辰里做出选择:其中一位老成狡诈,不容违抗;而另一位则强力无匹,越战越强。 这代表刃秘术师两种不同的路线:用狡诈的头脑算计对手,将其置于死地;或是用野蛮的力量摧毁对手,将其置于死地。 一想到自己在天桥下被砍的那三刀,刀疤脸就选择了前者。他在这条路上走的无比顺畅, 在一年之后,就把曾经带给自己三道伤疤的帮派用计谋连根拔除。 家乡的小打小闹已经不能满足他,于是他前往全世界走私份额最大的城市伦蒂尼姆,那里也养活了最多的帮派。从 1920 年的无名小卒,到 1925 年的赘婿再到 1928 年的歪嘴龙王,刀疤脸在 29 岁的时候完成了人生的嬗变。 从 1928 年到 1933 年,再没有人能挑战他的地位,他走私,他杀人,他资助政客贿赂警察, 层层保护伞让他在东区第一人的位置稳如泰山。然而,在 1933 年年中的时候,他再次品尝了恐惧的滋味,而上一次品尝恐惧,是在 1919 年他被拖到天桥下砍了三刀的那个夜晚。 无形之术让 35 岁的刀疤脸仍然保持着巅峰时的战斗力,然而在入侵者面前,他连一个单词都无法发出,引以为傲的杀人秘术无法施展。 如冬天的寒冷笼罩了他的卧室,窗上的霜花蜿蜒,在地板上投下蛇的剪影,干冷的空气堵塞刀疤脸的耳鼻,堵住他的喉咙,也让他的四肢僵硬无法弯曲。 诚然,无形之术存在准则克制,冬秘术师在面对同样实力的刃秘术师会占据上风,只是眼下的局面远超凡人秘术师的战斗。刀疤脸顿时想到了他渴望却不被防剿局允许的一个名词—— 长生者。 长生者外表与凡人相似,但他们的生命形态却截然不同,并在智慧、力量、权势、身体素质和对无形之术的理解全面占据优势。 那位长生者自称 J·C,毫不见外的吩咐刀疤脸做事,并许诺以足够的好处。刀疤脸无法反抗一位长生者的意志,从此他表面仍然是东区第一人,背地里却开始为 J·C 服务。 冬之准则要求静默,但作为冬之长生者的 J·C 却很健谈,他自称不侍奉任何一位司辰,但不拒绝和他们交易;他以轻蔑的语气谈起防剿局,以及防剿局背后的主导者,晋升具名者没多久(不到二十年)的圣贤骑士。 刀疤脸听的心驰神往,他渴望飞升,渴望背叛 J·C,反过来让自己凌驾于 J·C 之上。而 J·C 呢,不知道是没有察觉刀疤脸的叛逆之心,还是察觉却不在乎一个凡人的想法,只关心交代给刀疤脸的事—— 让东区的怪病尽可能多的向西区扩散。 在此之前,给刀疤脸一百条命,他都不敢做如此反人类的事情,然而在长生者的胁迫与背书下,他在犯下反人类的罪行时有了为自己辩白的借口。 令他稍微感到安心的是,怪病被带到西区之后,死亡率远不如东区高,至少没引起医生们的注意。更难能可贵的是,它还善解人意的豁免了所有达官显贵的死亡,他们至多因为发烧在家修养一段时间,便能重新在社会上恢复活动。 刀疤脸又过了几个月平静的时光,直到 J·C 下达了新的任务,即给诺亚·罗夏找些麻烦。 刀疤脸完全不记得伦蒂尼姆有那么一号人物,直到 J·C 提及他是科西切的情人,以及继承她全部财产归来的事时,他才想起了拉斯普钦这个名字。毫无疑问,拉斯普钦只是个代号,诺亚·罗夏才是他的真名。 将近一年时间相处下来,刀疤脸不断试探 J·C 的底线,摸索与这位长生者相处的方式,知道哪些好奇能得到满足,而不至于招致 J·C 的反感。 “阁下和那小子有什么过节吗?”他问。 “没有过节,他是长生者但和我们不太一样。在富奇诺湖的拍卖会上我碰到过他,他富有激情,充满欲望,比我们这些人更像个人类。” “更像个人类?” J·C 回答:“他毕竟算是长生者,终究和凡人不同。忘却会曾经考虑邀请他入会,而结果就是组织派出了两位使者来观测并决定他的未来,一位是红,一位是我。” “所以,阁下指示我去找他的麻烦,其实是一场……关于那个人入会资格的测试?” 刀疤脸一听说罗夏也是个长生者,劲头顿时小了很多。开什么玩笑,两个长生者之间的正面冲突,他一个凡人掺和进去是嫌自己命不够长了? 然而,J·C 接下来的话让刀疤脸如坠冰窖—— “长生者感受欢愉的器官虽然还未干瘪,但它已经如此迟钝,只有最纯粹的销魂快感才能让长生者的灵魂颤抖。”J·C 说, “金钱在长生者眼中如同沙土,诺亚·罗夏返回伦蒂尼姆不是为了继承科西切的遗产,不是为了包养 mistress,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实现他的野心。” “什么野心?”刀疤脸问。 “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不过很快,我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答案:他是为了东区怪病而来, 他想要消灭这种疾病。” 刀疤脸有点困惑,以他的经历很难想象,世间真的会有人长生不死之后,返回世俗世界为了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族群,而投身到消灭疾病的事业里?这事业又漫长,又辛苦,没有收益还容易落下骂名,秘术师不都是群自私自利的家伙吗,为什么会有人去做那么出力不讨好的事? “我不了解他的为人,我保证他是为了自己而投入到对抗疾病的事业里,并且以谎言、金钱和胁迫把更多受害者聚拢到他的麾下一起行动。” J·C 顿了顿,接着说,“冠冕堂皇的借口,看似崇高的理想与自我献身式的悲剧,使得罗夏在他的教徒心中被反复神圣化,变成不容亵渎的偶像。那样,在他作为灯之长生者更进一步的时候,他就可以消耗他的教徒们来成就他自己的事业。 科西切原本是一位杯秘术师,她效仿赤杯引诱马西亚斯,也诱惑诺亚·罗夏把他纳为自己的情人与学徒。只不过,赤杯最终摧毁了马西亚斯,而科西切却不明不白的身死,而让诺亚·罗夏攫取了她的一切。 他杀戮自己的导师,犹如守夜人击杀逆孵之卵,他是一道冰冷的、没有仁慈的光芒,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如何解决东区的流行疾病?” 刀疤脸吞了口口水,他对东区怪病有深刻的了解,医学对于这种病束手无策,研发不出特效药;传染途径不明,且东区的环境,阻挡传染途径只是妄想,那么剩下的,果然是最朴素也是最残忍的解决手段。 而他,在东区怪病的传播里起到推波助澜作用的帮凶,一定不会被诺亚·罗夏放过。他明白了 J·C 的意思,在两个长生者的争斗里,他必须站 J·C 的边。 虽然满含被坑的怨恨,但刀疤脸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而积极做着准备,派人调查罗夏和他的社团和他的人脉关系。因为完全无法分析长生者的行动逻辑,导致他在情报方面进度很慢, 只知道罗夏招募的大多是适龄女子,可见其为人是十分好色的。 刀疤脸没想到,自己一直调查的对象会突然降临在东区帮派的会议上,那时候他差点以为罗夏是来杀他的,不过人生经验还是帮助刀疤脸骗过了罗夏,让他以为自己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皆是对他的身份无从察觉的人。 只是,罗夏的手段还是出乎他的意料,灯之长生者变戏法似的召唤出手下,杀出一条血路扬长而去,这一夜的损失犹如一巴掌狠狠抽在刀疤脸脸上,让他颜面无光,他调查对方那么多天,最后调查了个寂寞。 “看起来你意难平。”J·C 说, “凡人对付长生者是困难的,但凡人对付长生者在凡间的协助者,面对同样的凡人时,却有很大的概率成功。想来,你们在这方面应该有很深的体会。” 刀疤脸知道 J·C 在拱火,但今夜的损失让他觉得罗夏必然不会放过他,他只能铁了心上贼船,于是应承道:“交给我吧,阁下。” 与此同时,罗夏已经回到公馆中,华法琳横卧在沙发上看电视,像个空巢老人一样目光呆呆的,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熟悉身影的时候,她的表情才活泛起来。 “辛苦看家,”罗夏坐在他身边,摸着她无袖黑纱短裙裸露的白皙双肩说,“有情况吗?” “中间拉普兰德来找过你一次,我说你去 red 灯区玩去了,她有点惊讶,不过让我代为转达,说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你能在事关我风评的事上做些正能量的努力吗?怪不得我出门的时候人们都躲着我!” “这也能甩锅给我?”华法琳声音提高了几分, “这房子里整天进进出出妙龄少女,和你一 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别人认为你在运营帮派做违法生意,自然要躲着你!” 与罗夏同居的并非只有华法琳一人,星极、暴行和斯卡蒂都拥有自己的房间,罗夏和华法琳吵嘴的次数多了,她们已经见怪不怪。 华法琳仍然维持着侧卧的姿势,她的脚掌贴着罗夏的大腿外侧,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他, 懒洋洋的问道:“看你回来的那么早,事情是搞砸了吧。” “总体来看,是的,与我最初的设想偏离了不少。因为蠕虫对东区帮派的渗透符合我对局势最悲观的预想,所以我想尽快从那里脱身。然而,帮派分子却采取了我预期里最悲观的行动: 他们企图扮演热心群众,把我扭送到防剿局。” “所有的事情都朝最悲观的方向发展并不是一个巧合,对吗?” “我在车上复盘了今晚的行动,分析我今晚的得与失,发现一个很关键的点,那就是东区最大黑帮的首领刀疤脸巧妙的代表其他帮派和我的对话,使得事态一步步发展到我们双方的对立。” 罗夏做了个手势: “不用你提醒,我已经派砾和白金去调查刀疤脸了。同时,刀疤脸本人没有被蠕虫感染,他是二十个首领里和无形之术接触最深的人物。” “星极呢?”华法琳说,“难道她不能用自己的秘密从丝绒那里交换关于刀疤脸的情报?” 罗夏与星极对视一眼后,后者回答: “丝绒是不可信的,她是守密之司辰,可她泄露的秘密比谁都多。” “与其说她是守密之司辰,不如说她是搜密之司辰,她的兴趣是搜集秘密,然后漫不经心的丢掉她搜集过的秘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幸运儿能被秘密砸中。”罗夏说。 “好,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华法琳坐起来,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獠牙,罗夏却抓住她的下巴说: “不行,现在还有正事。” “嗯?” “我的手下比较热心,他们在今晚与帮派分子的交战里抓回一些俘虏。经过仔细甄别之后, 其中十人手头有命案,而其他人积累起来的罪行也足以被判死刑,所以我们要执行既定程序。” 华法琳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只有在使役我的时候才对我那么殷切。” 无论罗夏怎么宣称自己的事业是崇高而正义的,如果他只搞破坏或者行杀戮之事,那么他的部下们一定会对他的说法产生质疑。但如果他在行破坏与杀戮之事时救了一小部分人,哪怕这与他做过的坏事相比微不足道,却能堵住大部分部下的嘴。 西区与东区之间的缓冲地带目前还没有蠕虫的侵入,或者说,所以入侵者都已经被拉普兰德残忍的处理掉了。既然对蠕虫同样的认识,手法也相似,那么两边达成合作便是顺水推舟一样,只要有人牵头,这事便能成。 因而在东区靠近西区的由四个街区组成的缓冲地带里,他和当地的主人,也就是之前追求过的西西里家的小姐所在的家族打过招呼之后,设置了一个疗养院,宣称把得病但无力支付费用的东区平民送到那里疗养。 可以预见,能够送到那里的是还有救的早期感染者,他们在被治愈之后并不会回到原来的家里,而是作为慈善计划的一部分,被罗夏成立的皮包公司雇佣,在还没有被蠕虫渗透的疗养院为社团做事。 他们能贡献多少价值无所谓,重要的是要让罗夏的部下们看到他们所做的残酷之事终究守护了一些东西,他们的存在是罗夏的部下们做残忍之事的动力、借口与治愈心灵的良药。 为了让疗养院看上去更正经一些,罗夏把华法琳推出来当院长。除却毫无道德之外,她的确是医学方面的专家,应付感到好奇的记者和疗养院里的病患与普通人雇员足够了。 “另外,让大家最近小心一些,我们最近会被黑帮找到并且迎来猛烈的报复。”他对星极说。 星极把罗夏的话通知了社团成员,却没想到帮派分子们的报复来的那么快,以及报复的对象竟然是她。 6 月 18 号的上午,她为疗养院去花店采购鲜花,经过了那么长时间,她在伪装方面已经炉火纯青。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早已经等待多时的两位杀手从汽车里钻出来,星极在察觉到杀气聚敛的时刻就机敏的向前一滚,然而在极短时间内朝她飞过来的十二枚子弹里仍有五枚命中了她的身体。 “原生先知不以肉体强韧见长,”华法琳给星极做完手术后,对罗夏说道,“某种意义上, 她真是不幸。我们社团那么多人,竟然是她最先遭到报复。但她也是幸运的,如果再多一枚子弹命中她的身体,就算是我救不回来了。” 罗夏面无表情的看向星极,她已经维持不住拟人的形态,彻底变成一个怪物。按照星极本人的意愿,她暂时返回漫宿,在那里她恢复的速度更快一些。即便是最乐观的估计,罗夏想要和她再见面也需要五十天之后。 不过,她现在连返回漫宿的力气则没有,于是待在黑暗的房间里静养。罗夏推门进入,只看到棉被隆起的小小山包。他以自身为灯点亮房间,伸手去揭棉被。 “不要。” 棉被里伸出一只赤红色的手抓住罗夏的手腕,里边传来星极嘶哑的、哀求的声音。罗夏忽然想起,仁慈仅在黑暗里。于是他熄灭灯光继续揭开被子,躺在床上把星极和自己一起盖住。 “你的性相是杯与蛾,”他以平稳的语气对竭力蜷缩的怪物说, “欢愉是你的力量。” “不……”星极别扭的蠕动着, “人想要给喜欢的人展示最美好的一面,没人想要让自己是个丑八怪的时候和白马王子相亲相爱。” “我不在乎。” 罗夏抱住了星极的身体,视觉告诉他,眼前的东西只是个丑陋的怪物,而原生先知杯 8 级别的素质,却带给他犹如和美人相遇的愉悦。 被治愈的星极倦怠的回到漫宿里,她是幸福的,又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罗夏则平静的看着窗外。不久之后,华法琳大喇喇的推门进来,一脸“淦,老兄,你的 xp 好怪”的表情。 “原生先知和人类没有生殖隔离,我听过这个说法。”罗夏看着华法琳, “你觉得如果我和 星极会有强大的、结合了我们双方优点的后代吗?如果有的话,我能请你给星极接生吗?普通的医生我不放心。” 华法琳没好气的说: “你是不是觉得秘术师人人都是冰冷无情的怪物?我拒绝,不要问我为什么,再多问我就咬你了!” 罗夏惊讶的挑挑眉毛:“我以为你会对两个物种的繁衍情况感兴趣。” “我当然有兴趣,不然你进去干坏事的时候,我就在外面吹唢呐给你们助兴了。 “华法琳叉 腰瞪着罗夏, “我说,你与其弯弯绕绕说那么多,不如直接和星极说你喜欢她不就好了。不然她变成怪物了,你还能毫不犹豫的和她相亲相爱,一般的灯长生者可做不到这种地步。” “呃,如果我还有爱这种东西的话,我想凯尔希和科西切都排在星极前面。”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从第一次吸你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滥情的人。” 罗夏想了想:“你第一次吸我的血,应该是 1930 年的冬天吧,那时候我被科西切弄晕了, 你是从什么方面判断我花心的。” “你当时说了句梦话:‘科西切女士,在这里做的话会被凯尔希发现的’,这绝对是渣男发言啊。” 罗夏笑了笑:“你说的对,我就是个渣男。” “这件事且不提,我们的人被对方差点暗杀,而且星极一贯是你的助理,常常代表你和社团里各部分人员交涉,因而和大家混的很熟。现在她的事让大家群情激奋,你打算怎么处理?” “有仇报仇咯,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妥协吗?”罗夏说, “人都是有情绪的,在同事几乎被杀 害的情况下,最善良的人对东区的帮派们也是满腔怒火。于是,我们对东区帮派的暴力行动变得合情合理。” 虽然要报复,但罗夏却先让人去弄清楚是谁下的手。17 天之后,一辆警车停在了一家专职镶假牙的牙医诊所门口停下来,那是袭击星极的帮派的一个据点。 帮派分子们并不疑惑警察的到来,因为帮派之间也会相互举报,希望借助西区的力量打击对手,而警察们为了不被公众指责无所作为,所以每年都会例行的抓一些帮派分子送进监狱里, 关上几个月再放出来。 因而,帮派分子们和警察们非常熟悉,当警察要求他们面向墙站成一排,双手贴在头顶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任何怀疑,这是警察检查帮派分子的例行搜身。 然而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两个警察的表情呆滞,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只是按操纵者的命令行事。警察打扮却戴着面具的白金和砾随后下车,用冲锋枪对着靠墙站成一排的帮派分子扫射。 她们打光了弹夹里最后一颗子弹后,跳上车,两个被操控的警察把她们送到安全地带,她们把两个傀儡和车辆一起炸毁,和罗夏那边联络复命。这次谋杀牵连的九个死难者皆是蠕虫感染者,所以她们下手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五个小时之后,发生在东区牙医诊所的惨剧在全城传播的时候,防剿局和苏格兰场都能猜到是罗夏所为,毕竟他之前的女助理被枪击的新闻人们还没有遗忘。 只不过,彼时,罗夏正在家里召开舞会,记者、宾客和邻居们都能证明他在现场,所以光凭联想去逮捕罗夏有些牵强。苏格兰场的审讯专家恨不得把杀害了他们同僚的恶魔生吞活剥, 却在 3 个小时的问询之后,在罗夏雇佣的律师的反复催促下,不得不铁青着脸把他放出来。 苏格兰场恨罗夏,罗夏却不恨他们,因为他们也只是被蠕虫感染,又不自觉的传染给同事的可怜虫。 在社会舆论之下,苏格兰场顺势绑架民意,罗夏便被以“人身保护”的名义得到了全天候的照顾。防剿局甚至安排人手在漫宿轮班,观测他的动向。 可惜,那个防剿局成员的运气有些糟糕,不幸的陷进蜘蛛之门附近的流沙里。罗夏发现他的时候,他顾不得别的,惨兮兮的向罗夏求助,罗夏救了他……当然。是那位倒霉蛋吐出了至关重要的情报之后。 很快,一份附带确凿证据的勒索材料就被送进了防剿局高层办公室里,信纸上没有署名, 但大家都知道是谁写了那封信,于是防剿局对罗夏的监控不了了之。 剩下的苏格兰场并不能妨碍罗夏运转他亲手搭建的社团体系。在他的意志下,小而精锐的小队在为同伴复仇的借口下,对蠕虫感染者进行定点清除。 东区的治安直线下降,好在交战双方默契的在夜晚进行他们无休止的仇杀活动。罗夏的队伍并非常胜不败,社团开始出现牺牲者,然而更多的流浪杀手被招募过来,使得社团壮大起来。 同样的,外界注意到了帮派们为了争夺地盘和市场份额而进行的仇杀,却忽略了他们真正该关心的东区民众。在定点清除帮派里的蠕虫感染者的同时。巴别塔也将民众里的感染者进行甄别,轻度感染者由慈善组织接手送进疗养院,而已经无法挽救的人则被带到蜘蛛之门前。 随着牺牲者和治愈者的数字越来越大,它的转化比例也越来越符合数学期望,即每献祭四个人,便能拯救一个早期阶段的感染者。 疗养院收容的轻度感染者比能治愈的更多,于是青壮年被优先治愈,而老人与孩子几乎处于被放弃的边缘。这些人会慢慢发展成中度感染者,那时候,他们便会在睡梦当中被带到蜘蛛之门,成为治愈其他轻度感染者的基石。 罗夏和他的部下为了消灭蠕虫带来的威胁可以奋不顾身,但与他作对的帮派们先吃不消了。 他们想要打赢这场战争必须斩首罗夏或者消灭他的社团主力,但他们做不到这一点,而无底线的杀戮造成的人力资源和财富的损失使得他们没有打下去的欲望了。 他们提出了和谈的请求,考虑到最近的社会舆论,罗夏认为有必要降低战争的烈度,顺带试探一下刀疤脸的反应,看他是否就是幕后黑手,或者幕后黑手最显眼的一颗棋子。 于是在上次罗夏扬长而去的夜总会,双方再度会面了。 失去篇 12 这一次的聚会与上次不欢而散的谈判不过相隔一个月,但谈判双方的境况已经截然不同。 罗夏在这场帮派战争里烧了和对面帮派加起来相差无几的钱,但他却趾高气昂,因为他在这场战争里的目的不求钱财。而对面的帮派分子们不怕死人,但他们积蓄财富的不断消耗,却不吝于最可怕的噩梦。 他们一致认为罗夏是个疯子,不惜烧光家产也要把他们拖下水的疯子。他们都已经“功成名就”,不想和疯子进行纯粹的意气之争,所以求和的念头成为帮派首领的主流。 罗夏也需要时间,其一:他要把东区与西区之间充当缓冲的四条街打造成安全的壁垒,把从蠕虫手里抢救出来的人口暂时安置在那里,最终他要把他们送到维也纳; 第二,他委托可露希尔设计的罗德岛号已经进入组装阶段,这是他和他的社团和他保存下来的人口的后路,犹如大洪水时的诺亚方舟,此事容不得半分马虎,他势必回收力量,来保障这条后路的建设; 第三,科西切的资金已经被他烧光了,他拿到了丽姬亚俱乐部还有西西里家的一笔赞助, 然而这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资金。 一些银行倒是很乐意为他服务,哪怕他现在臭名昭著,但资本家总是屈服让资本增殖的欲望,反过来让资本做了自己的主人。只要能赚钱,和臭名昭著的帮派分子合作并不算什么。 只是,这些人同样是贪婪的,他们麾下的精算师根据地下黑市得来的精准情报,为东区交战的双方建立数学模型,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数学模型得出的数学期望越来越符合事实期望, 那么判断罗夏的资金链出现问题就不是难事了。 趁人之危是银行家的传统美德,很快就有文质彬彬、谈吐优雅、戴着金色眼镜的游说者到访罗夏的公馆,提出要求离谱的信贷服务。罗夏拒绝了,游说者以为这是讨价还价的开始,但罗夏却把游说者礼貌的送了出去。 一位战士受了侮辱,可能立马要求决斗来了结恩怨,最有戾气的人也不过酝酿着灭门惨剧; 而一位银行家的报复是“温和”的,罗夏名下所有产业的资金链都在三天内被断绝,已经洽谈好的业务被推脱,报纸、电视、广播里的对他的攻讦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并且有一部以他为原型的批判现实主义电影正在筹划。 银行家不会让罗夏死,只想让罗夏遗臭万年,而且,在资本在社会从上至下顺畅运转的当下,银行家有能力做到这一点。顺带着,帮派分子们获得了赞助,这样使得罗夏的财富消耗的更快了。 所以,这场会谈被认为是双方各退一步的和谈:罗夏在武力上占据优势,然而他没有金钱来维持武力;帮派分子们经济占优,但他们的战斗意愿十分之低。所以,双方各退一步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会谈的中立性得到了防剿局的保障,他们已经不再掩饰自己指示帮派分子给长生者的社团找麻烦的立场。罗夏其实有些困惑,这些人在知道了他是一位长生者之后,哪来的勇气公开的来找他麻烦,难道防剿局得到了其他长生者的有力保障? 防剿局偏向帮派分子,相对的,丽姬亚俱乐部的七人里也有一人为他站台,不过来的人并非他熟稔的“眼镜蛇之女”苏洛恰那·阿摩伐舍,也不是维也纳有一面之缘的“持钥匙者”施鲁塞尔(K 氏),而是一位如镜般的女人……字面意义上的意思,罗夏看到她头顶两角尖尖,而面庞上却映出他自己的模样。 那人自称摩根·拉斐,罗夏已在别处知晓她又名平旦女士,是弧月的具名者,也是弧月的情人。考虑到弧月之前对他的帮助,这种要紧时刻派出她的具名者到访此处,倒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平旦女士自有具名者的威严,她驾驶一艘不靠浆全靠浪的划桨战舰从阿姆斯特丹来到伦蒂尼姆上方的海域,之后潜入海底,皇家海军的舰队尾随着她的座驾,仿佛追随一位女皇,面对古老的划桨战舰不敢有丝毫僭越。 然后,这艘颇有年代感的船径直穿越了伦蒂尼姆的防护罩,而不必前往码头区经历繁杂的入港仪式。与弧月的情人相比,罗夏越发觉得华法琳是具名者之耻。 不过,弧月钟爱平衡,想来她的具名者兼情人也秉持弧月的平衡之道,若罗夏处于劣势, 那么平旦女士就会稍微帮他一把;如果他与敌人相持,那么平旦女士就恪守中立;如果他本身占据优势,说不定还要被友军背刺。 这么一想,他看向表面光滑如镜的平旦女士就表情复杂起来。其实他还蛮希望她能把这座城市里敌人都干掉,那样他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切掉这座城市已经坏死的肌体。 然而,上到司辰下到凡人秘术师,踏入此道的人们莫不是自私自利之辈。他非得用同样的好处才能换来同样的援助,所以他不去漫宿反而返回凡世对抗蠕虫的行为,让他的盟友和敌人都猜不透。以为他在第五层,但罗夏其实非常朴实的待在第一层, 罗夏看向防剿局的代表,塔露拉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一眼。她又不是傻子,自己妹妹搞得神神秘秘有家不回,只要稍加调查,就知道陈在为谁工作。 她的原计划是在防剿局摸摸鱼,然后带着妹妹跑路到维也纳,乘坐末日方舟逃到别的历史里,至于穿越后怎么样,现在的她没有设想,她只是为自己和妹妹的跑路做准备。 塔露拉是个现实主义者,她最担心陈这个理想主义者知道蠕虫的真相后选择留下来进行不可能胜利的战斗。可是,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当她直接和陈对质的时候,陈却说出了世间的蠕虫,并反过来劝诱她也为了这座城市,乃至于这重历史出把力。 开什么玩笑?! 塔露拉和陈爆发了争吵,可能是这对姐妹懂事以来最暴烈的争吵,陈甚至撂下狠话,如果塔露拉在战场上相见,那么塔露拉便不再是她普通的姐妹了,必须重拳出击。 这话令塔露拉十分伤心,她无法想象小时候怯懦的躲在她庇护之下的妹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再者说,和诺亚·罗夏这种好色之徒在一起,怎么搞得好抗虫大业? 然而,妹妹却偏执疯魔的相信罗夏真的是在为世界的存续战斗。塔露拉不可能真的怨恨自己的家人,所以她的怨恨都集中在巴别塔这个组织,集中在罗夏身上。 她发誓,巴别塔和罗夏是她毕生的敌人,无论在哪重历史里,她都要对他们重拳出击。对于罗夏这个好色之徒她则另有惩罚:既然他好色,那就找来五十个女人给他生下孩子,生下孩子后索取五十份抚养费好了。这样,他在名声和财产上都会被彻底摧毁,一贫如洗的活着比死去要痛苦的多。 不过塔露拉是个务实的人,罗夏是个长生者且不说,丽姬亚俱乐部派出的平旦女士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她不止是触犯天孽者,弧月的具名者和情人,还是一位女巫。这重历史里,亚瑟王传说里的女巫摩根便是她。 神话是现实的扭曲,塔露拉一点都不想试试亚瑟王传说里的关于女巫能力的描述是不是真的。在有把握出手之前,她不会让别人看出她的心思,哪怕陈那个可怜又天知的孩子。 她与对面的帮派首领无从察觉,罗夏与平旦女士却看向同一处所在。罗夏只看到灰蒙蒙的梦,一个身影立于其中。 无论是罗夏的灵魂里的灯之力还是他伤口里涌出的启之立,都无法破除那团迷雾,也就意味着那里站着一位性相为蛾或者秘史的长生者。蛾总会对灯产生无法抑制的渴望,所以罗夏觉得一位蛾长生者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那么对方是秘史之长生者的概率就很大了。因为他对启之准则的理解是用伤口白嫖来的,所以还足以突破秘史的封锁。 “我们的冲突该结束了。” 刀疤脸依然是众首领的代表,他盯着罗夏的眼睛说道: “我承认,我小看了你,小看了一位 不擅长战斗的长生者在世俗世界能做到的事;同时,你也得承认你小看了我们,我们一直被被动挨打,但我们毕竟家大业大。而你,死一个干部都伤筋动骨,因为你几乎所有的事都必须假手于人。 你的实力与你能够入手的兵力成正比,然而你的资金限制了你的兵力规模。单凭一批被教育了无形之术的半吊子秘术师、为钱而来的杀手,被组织起来民兵……这支不到 200 人的队伍实在太少了。” 刀疤脸敢这么说,证明他和银行家们通过气了,使得他对罗夏的资金有充分的预料。罗夏好奇的问道: “既然你有资格在防剿局的面前讨论无形之术,那么证明你对蠕虫应该有了解吧。” “不是太早,去年才知道。”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如果你们齐心协力的话,那么蠕虫造成的损失可能只有千人左右。 现在,想要控制住蠕虫的感染需要死十万人……在这座城市的人肯通力配合的情况下。” “先生,容我给你进行一点科普:我们最在乎的是收入,在收入里,对东区穷鬼们的压榨仅仅占收入的一小部分,抵消管理成本后所剩不多,收入的大头来自人口贩卖、走私违禁品与承接大人物的工作。 我们扎根东区,只是因为这里安全。所以东区的人死活关我们什么事?就算他们死了一半, 我们的生意也能做下去,反正外面总有移民来。” “蠕虫的感染不分男女,贵贱,老幼。” 刀疤脸笑了笑: “这点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可以花钱购买防护咒,效用四年,能够抵挡蠕虫入侵……” 他的话没说完,从背后袭来的尖刀就杀死了他。他呆呆的看向身后,看到他最忠实的亲信, 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来在背后撺掇你的人没告诉你,防护咒仅仅能保护你不被感染。”罗夏说。 刀疤脸已经听不到了,他迅速被抽干了生命力,变成一堆黄砂与白骨落到桌子上。杀死谈判者的人看向罗夏,在其背后,所有的蠕虫感染者合拢了大门、门窗,他们像是潮水一样涌出。 “这里的安保可够烂的。”罗夏看向塔露拉, “不介意我打电话求助于场外热线观众吗?” 塔露拉叹了口气,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按照她原来的设想,罗夏应该和对方唇枪舌剑, 相互威胁嘴上说着又骚又狠的话,身体却老实的签订和平协议。等回去和部下说话的时候微微一笑,表示协议是暂时的是,自己要在这段时间给对方准备个大宝贝看看。 结果双方嘴炮刚刚走了一个回合,刀疤脸就被人背刺了。这届蠕虫那么暴躁的吗? 虽然罗夏令她讨厌,但他毕竟比蠕虫可爱一些。一想到她在蠕虫展馆里看到你那些恶心的寄生虫有可能钻进她身体里,她就感觉一阵恶寒。 “如果只是离开这里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平旦女士说出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她肯出手的话自然再好不过。罗夏不敢保留, 足以照亮大厅的光芒从他身体里迸发,蠕虫操纵的感染者不适的转过身去,匍匐在地,尽可能削弱辉光带给它们的不适感。 塔露拉拔剑,后推到他身边保护这个超大号移动光源。平旦女士站在他俩中间,如镜般的面容变换不定,最后映出船的轮廓。 古老的划桨战舰被召唤到夜总会上方,射石砲发射的石弹击穿了楼板,而后,希腊火开始将一切焚烧。划桨战舰在一片火海中撞入建筑中,船上渲染着象征拜占庭的高贵之紫,而蠕虫感染者在木船的阴影中燃烧。 “惊了,”罗夏看向平旦女士, “没想到你是个精罗。” 失去篇 13 划桨战舰带着罗夏离开了夜总会,他看到燃烧的蠕虫感染者正试图爬上这条船的船尾,不过看起来不太容易。因为船尾是划桨战舰指挥平台与军官住所的所在,位置较其他部位高大。 塔露拉把一根缆绳系在自己腰上,另一段绑在桅杆上加以固定,让她得以站在倾斜的甲板上与蠕虫感染者战斗,她的剑带着狮子匠背叛上校时那股狂怒的气息,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道火光,橙红色的伤口出现在感染者尸体上,令人想起炉火。 出于一点共同作战的情谊,罗夏帮塔露拉看住缆绳。同时用他的手枪“远程”支援一下对方。令人沮丧的是,手枪子弹落到感染者身上好像和呲水枪差不多,蠕虫那无中生有的力量使得它的形态在虚实之间不断转换,所以能够豁免所有的物质攻击——附魔的另算。 罗夏多么希望站在船尾阻挡蠕虫的是狮子匠,那个单枪匹马在第一次蠕虫大战里横扫蠕虫的男人。不过,当平旦女士操纵划桨战舰飞出夜总会,让船与大地的位置归于平行后,塔露拉不必再和重力作斗争,再加上罗夏能够用灯法术压制蠕虫,所以几分钟之后,她把最后一个蠕虫感染者踢了下去。 那样的高度人类必死无疑,但罗夏看到感染者在几秒之后爬了起来。罗夏恐惧的同时疑惑, 因为他的社团清剿感染者的时候,可没遇到过那么有战斗力的感染者。 他有心抓住一个感染者研究一下,不过现在还不是研究的时候。因为他旁边还有塔露拉, 拄着剑、浑身都是伤口的塔露拉,汗毛倒竖的危机感让罗夏后退一步,他拜请守夜人之力,点亮了自己的双眸,看到了塔露拉灵魂里蠕动之物。 “我感染了蠕虫?”塔露拉喘着粗气问。 “嗯,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如果我用 19 世纪小说对实物详尽的描述手法把那玩意的外形描述出来,你我今晚的晚饭都会吐出来。” 没等罗夏说完,塔露拉已经开始呕吐,不知道底下哪个路人会被美少女幸运的呕吐物命中。 罗夏知道,这是剧烈运动后氧气含量与血糖的急剧变化所引起的正常生理反应,倒是和蠕虫没什么关系……也不对,虚弱的塔露拉更容易被蠕虫控制,她现在还能让自己的意志嗅到这具身躯,未来可不好说了。 罗夏接着说:“恐怕是从伤口钻进去的,你没有对自己施加保护咒吗?” “防剿局没有女巫。” “女巫就连黑帮都能请到,防剿局却没有,你们的工具人属性也太明显了,还是在黑心老板手下用完就扔的工具人。” 罗夏并不是很担心塔露拉的病情,一来两人不熟,之前又是敌人;二来塔露拉又处在蠕虫感染的早期阶段,按照数学期望来说消费四条人命也就能把自己治好了,如果有门路的话,也可以不用去背负四条人命的罪孽。 所以,他趁着两人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抓紧吐槽防剿局,让这个立场不坚定思想有问题的高阶雇员叛变到他这边。 平旦女士就站在那里,她的阿瓦隆号立于伦蒂尼姆的天空,犹如遗世独立的幻想乡,成为被人们忽视的存在。她看向罗夏,如镜般的面容照出罗夏自己的面庞。 罗夏其实对弧月的情人抱有极大的兴趣,正如他对弧月也有欲望一样。不过,他不是渴望和镜子女王(弧月)或者弧月的情人……当然,如果她们有那个意思,他也不会拒绝。只是, 他研究和解构她们的欲望更强烈一些。比起床上,他更希望她们躺在手术台上。 “弧月在启之领域也有一席之地,身为她的具名者,我同样流转着‘开启’的力量,而这力量告诉我,你心中有一些危险的、会招来天孽的念头。”平旦女士说。 罗夏产生天孽的念头实在太多,他闹不清平旦女士具体指哪个念头,于是他回答: “我还没 有实施犯罪,那么司辰们应该管不到我。” “管控你的不是司辰,而是你最信任的人。”平旦说,“导致博士沉睡的不会是爱,而是妒忌。导致博士沉睡的不会是妒忌,而是渴求。导致博士沉睡的必不是渴求,而是好奇。置他于石棺的必不是好奇,终究还是爱。” “博士?沉睡?石棺?” “我是一名女巫,这是我的预言,关乎你未来的预言。” 自双生女巫与双生女巫被众司辰委任编织历史的职责后,世间的女巫便与历史牵扯上了关系,具体便是她们特有的预言能力。 女巫们预言的方法各不相同,比如星极使用的是占星术,她能看到未来的一些片段,这些时常出现的画面大部分会被她遗忘……这是丝绒收敛了她的秘密。 剩下的则被丝绒恩准带离漫宿,在醒来后形成强烈的执念。当初星极正是梦到了蠕虫毁灭世界的片段才远渡重洋来到伦蒂尼姆,想在全世界秘术师人数最多的城市碰碰运气,遇到罗夏是她在事业上的一等奖,也是情感上的“欢迎惠顾”。 不过,女巫的预言也未必十拿九稳。从辉光里降临漫宿的骄阳与铸炉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赤杯名下的女巫预言了漫宿最为强力的两位司辰的结合…… 然而预言没有实现,漫宿容不得爱侣,即便司辰也要恪守这条戒律。于是,铸炉以炽热的爱为武器,杀死分裂了骄阳,间接导致了蠕虫的诞生,使得凡人也遭受无妄之灾,要为司辰激情所犯下的错误买单。 所以,面对平旦女士突然抛出来的预言,罗夏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为了掩饰他内心的动摇,他开玩笑似的说道: “该不会有人效仿铸炉杀死骄阳,对我使用置闰仪式吧。” 平旦女士恢复了沉默,科西切的喘息声传来,罗夏无可奈何的侧身说道:“我想请教一下, 你有能够治疗早期阶段感染者的法术吗?” “她不是被弧月钟爱的人。”平旦女士说。 罗夏觉得,塔露拉更可能是被弧月厌恶的人。因为残阳、弧月与昕旦原本是骄阳的具名者, 而铸炉杀死了骄阳,然后在铸之领域的争夺里击败昕旦,使其被迫让位。后来在路权战争当中, 骄阳的四位子嗣联合四位司辰组成包围网和铸炉大打出手,关系可谓水深火热。 所以,弧月和她的具名者对搭救一位将来可能会侍奉铸炉的女人没有兴趣。罗夏却不能坐视不管,因为他知道,不管陈怎么抱怨她姐姐的顽固不化,塔露拉也是她的家人,而陈在社团里有着独一无二的价值,为了邀买人心,他不能放弃塔露拉,哪怕她曾为敌人。 “请把我们送到巴别塔疗养院,你知道,东西区之间的缓冲区里的巴别塔医院。”罗夏说。 平旦女士调转船头,罗夏走向塔露拉伸手说道:“还站的起来吗?” 塔露拉迟疑的说道:“我可是感染了蠕虫。” “我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水波,灯又具备压制蠕虫的作用,所以这种接触不会让蠕虫也感染我。”罗夏说,“除了消灭蠕虫,我也想要消灭偏见。不然未来冲锋在前的战士们不幸感染了蠕虫,却在治愈之后被战友们排挤,这种下场也太凄凉了。” 塔露拉站了起来,她有些虚弱,罗夏把她扶到靠近桅杆的位置坐下。划桨战舰的高度不断降低,罗夏看到疗养院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我可以回防剿局。”塔露拉说。 “回防剿局你能得救吗?” “能。” “说谎。” 罗夏俯下身来盯着她的眼睛,金色的虹膜让塔露拉产生躁动——她和灵魂里的蠕虫一起躁动。塔露拉低下头去,避开他探寻的目光。 “如果你死掉的话,陈会很伤心的。”他说。 塔露拉不悦的回答:“我比你更了解我妹妹。”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活下去。” “如果落到你手里,说不定会遇到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务实的人,谁知道你会有这样的被害妄想。看起来,我也只能采取强硬一些的手段了。” 划桨战舰落地,它的边缘地带神奇的嵌进部分建筑里,却没对建筑造成破坏。罗夏叫来保卫疗养院的安保力量,让他们用拘束精神病人的带拘束带的推车把塔露拉捆进了疗养院。 平旦女士是丽姬亚俱乐部的一员,俱乐部又给罗夏的事业投了一笔赞助。于是罗夏邀请对方参观疗养院,既是为了向投资者展示业务项目,又希望对方能够追加投资。毕竟在蠕虫毁灭世界这个最糟糕的背景下,无论是他还是丽姬亚俱乐部都想保存更多的人口,丽姬亚把重心放在维也纳,而他在伦蒂尼姆,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 “很不错,然而还不够。”平旦女士说, “所有来这里疗养的人里并没有学者,对吧。” 罗夏点头: “没有医生,没有学者,没有工程师。在受过教育之后,顶多把他们培育成具备一定技术的工人,而剩下的则是劳动力,从事农业生产。” 维也纳连同附近的土地可能接纳百万人口,然而,想要做到自给自足,那么可以接纳的人数可能只剩下不到 10 万。取整之后,把人数分成十成,想要确保文明不会停滞,那么学者、科研人员的数量至少要占到一成。 暴力机关与行政机关也要占去一份成,甚至可能更多,也就意味着剩下七成多一点的人口负责供养两成多一点的脱产人口……不,剩下的七成多人口里也一定会有各种因素下的脱产人口,使得供养的压力高于计划中的理想状态。 因此,罗夏在东区救治感染者的时候,都是选择尚能生育的适龄男女,并且把性别比例控制均衡。如果性别失衡的话,在压抑封闭的环境里女多男少或者男多女少都会出乱子,后者比前者引发的社会问题可能更严重一些。 罗夏直接与间接控制的居民加起来已经有四位数,只是其中并无学者、医生、工程师等关键职业。很显然,即便他的疗养院因为对东区怪病的疗养在数据上是无可挑剔的,但人们比起从冰冷的数字里去寻找结论,更希望别人去告诉他们该怎么做,所以他在与西区那些名声更为显赫的疗养院的竞争里毫无胜算。 “既然他们不愿意来这里疗养,或许你可以采取另一种手段。”平旦女士说。 “我也可以高薪聘请他们,或者成为他们研究的赞助人,用另一种方式控制他们。”罗夏说, “实不相瞒,我的资金出现了问题。” “我们恐怕无力支援,维也纳整座城市进行末日壁垒的改造,丽姬亚俱乐部的资金已经全部投入到那里。” “没考虑过卖门票吗?这个世界上应该有很多富豪原因花钱买下全家老小的性命。” “那样的话,末日的消息扩散,所有的人都会朝维也纳进发,再想要做出选择就不如现在容易了。”平旦女士顿了顿,接着说,“你很受铸炉的宠爱。” “可是这位女神的激情足以让我的心脏停跳。” “如果没钱的话,想来你会遭遇比心脏停跳更大的痛苦。” 罗夏难为情的点点头: “是这样,如果生活在这里,无论是凡人还是长生者,都要为金钱考虑。所以,我希望有一个来钱快、收入稳定、前期投入不大并且能在本地进行的工作,来维持我的社团的运营,它简直像一头吞金怪兽。” “时代已经改变了,现在就是烧钱的时代,而胜利者能比失败者少烧一些。 “平旦女士盯着 罗夏,“我刚才为你指点了一条快速致富的手段,我以为我已经提示的很明显了。” 罗夏回想刚才的内容,恍然说道:“去锤炼场取得赤化精华,然后拿到这里拍卖?” “是的,借助丽姬亚的渠道,我们能把赤化精华卖向全世界的卖家。” 晚上还有一更,不过会很晚。 失去篇 14(65→64) 大航海时代是人类开拓进取的历史,这历史可以说是光荣的,却不可说是仁慈的,因为随之而来的三角贸易与殖民狂潮,使得一切的繁荣都建立在殖民地与本国被压迫人民的血与泪之上。 平旦女士现在鼓励罗夏复活三角贸易:他首先花钱去外地弄来人口,好预备送到蜘蛛之门献祭→由蜘蛛之门进入锤炼场,从中取得赤化精华→带回赤化精华去外地贩卖,花钱购买更多的人口运进漫宿。 罗夏是一名毫无慈悲的灯之长生者,献祭人命换取资金并不会受到良心的考验,因为他没有良心。 他只是担忧,一旦搞起三角贸易,想来一时间是没有那么多罪犯与感染者给他献祭的,最后不可避免的要去献祭普通人。现在他凝聚社团成员的精神旗帜比较偏向伟光正,如果搞三角贸易的事被人知道,他的人设崩塌,那么孽力反馈的结果就是他在伦蒂尼姆再找不到一个朋友。 这样不行,即便是长生者,单打独斗也没有任何胜算。从刀疤脸不合常理的死亡,罗夏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至少有一名长生者在背后遥控着东区帮派消耗他的力量与精力,在此期间做着准备。 当长生者准备好,且罗夏开始调查刀疤脸这条线的时候,刀疤脸就被无情的舍弃了,从而让罗夏暂时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偏偏是对抗蠕虫的时候来捣乱。罗夏想。 他把这件事告之平旦女士,告诉她这座城市里有他的长生者敌人,敌意不明,但现在已经完成准备,从幕后走到台前。如果三角贸易被发现,罗夏把自己代入到敌对长生者的位置,他需要一封附带证据的举报信,就能让罗夏的社团产生裂痕。 或者,反过来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设计陷阱? 罗夏自己和自己下棋,等回过神的时候,平旦女士已经离开了,不过她留下了联络方式。 罗夏想了想,如果她没有男色需求的话,大概他能拿出来和她合作的只有赤化精华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用固定电话把陈叫来。陈来的时候衣服和剑鞘上还带着血,头发乱的像个吉普赛人。 “帮派分子有些狂躁,在已经实际停战的区域,他们又重新对我们发动了进攻,说是你卑鄙无耻的在谈判现场安放炸弹和汽油,杀害了他们的首领们。”陈说。 “不是我做的,如果不是平旦女士帮忙,我恐怕就要使用最后手段极限逃生了。他们的反击有章法吗?” “没有,不然你就会收到加急联络了,他们更像是凭着一时愤怒发动的鲁莽反击。我没法判断对面有没有指挥官。” 罗夏点点头:“这次叫你来是探望家属的。” “探望家属?”陈的脸色徒然色变,她抓住罗夏的袖子紧张道,“塔露拉?!” “蠕虫感染,不过还停留在早期阶段,我们治疗这阶段的患者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不过, 即便治好了她,她也需要留在这里为我们工作。” 那不是更好吗? 陈杀死了恶徒,保护了无辜市民,治愈了病人,在她看来这正是正义之举。现在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是为了崇高但不仁慈的事业奋斗着,她陷于基于脑补的狂热里,而罗夏则利用了她的狂热。现在,陈想尽一切办法邀请她认识的人加入她的事业。 陈不想与塔露拉交战,而现在,事态发展到塔露拉被迫与她并肩作战,成为战友而不是敌人,这是她喜闻乐见的。 所以,虽然得知塔露拉感染了蠕虫,但陈探望自家姐姐的时候仿佛中了二等奖一样笑容满面,让塔露拉怀疑陈是不是巴不得她死。 “塔露拉,和我们一起。”陈说道,“别担心,我们这里治疗早期症状的感染者已经十分拿手了,一个小时前,我的小队和帮派的战斗里逮捕了七个人,其中四个是蠕虫感染者,按照数学期望,治疗你的良药已经有了。” 陈发自内心的为姐姐出现在这里高兴,而塔露拉却觉得不寒而栗,为自己的妹妹能笑着说杀害四条性命而感觉恐惧。陈以前不是这样的,陈已经杀过人,但陈杀人从来不会露出笑容, 而是愁眉紧锁。 现在陈在罗夏手下工作才多久,她就已经不自觉的认同那个男人的理念,模仿那个人的行动。如果罗夏没动用无形之术,塔露拉是不信的,但灯长生者的法术偏向对精神的渗透,本就难以把握证据。 “谁和他是‘我们’,咱们两个才是‘我们’。”塔露拉嘟囔道。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陈,和我说说你在这边的事吧。” 尽管罗夏没有吩咐,但陈牢记保密原则,知道哪些事能说哪些事不能说。塔露拉沉默着, 揣摩罗夏每一个步骤背后的思考,抬起头来说道: “你去收拾一下我的行李吧,顺带帮我写封辞 职信寄过去。” “谢天谢地,你终于想通了。” “你觉得那个男人会给我第二种选择吗?”塔露拉颔首, “快去吧小陈,你很快就有的忙了。” 陈离开之后,塔露拉很快感受到新的气息,大概是罗夏派过来看住她的人。就连上厕所的时候,那个抱着虎鲸抱枕的姑娘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 “能给我留一些隐私空间吗?”塔露拉问。 “隐私是什么?”斯卡蒂问,“会让你的心情变糟糕吗?” “当下的情况,会。” “可是你的心情变糟和我有什么关系?” “……” 塔露拉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又缓缓吐了出去,她忍了。 罗夏并不信任塔露拉,所以除了明面让斯卡蒂保护她的安全之外,还关照华法琳暗地里增加人手。他本人虽然能很留下来用灯法术一点点软化塔露拉的态度,然而发生在上午的爆炸, 使得东区的平静与平衡被打破了,为了维护秩序,他不得不开始接管东区部分街区,同时还要面临西区的质询。 伦蒂尼姆是一座水下都市,不过通过海底隧道,它和陆地之上的联络畅通无阻。今天发生的爆炸杀死了大约三十五位蠕虫感染者,而在公众看来,这是帮派争斗的烈度超过底线,开始影响社会公共秩序的恶性事件。 皇家陆军的第二近卫步兵团沿着充当西区与东区分界线的人工河沿河布防,爱尔兰团更是进驻缓冲区,支援军警向前拓展,建立更大范围的缓冲区。 军队想要接管城市轻而易举,只是东区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占领问题,而是治理问题。如今大萧条刚刚过去,就业率才刚刚稳定的情况下,如果贸然接收东区的人口。安排就业,稳定秩序以及扶贫的投入将会让财政变得分外紧张。 总而言之,吃下这一部分人口对现在的伦蒂尼姆来说坏处比好处更多,所以军队的占领范围有限,而在军队占领部分街区的过程里,一些居民神秘失踪,这笔烂账被记到来负责指挥占领行动的指挥官头上。 六个星期焦头烂额、不得民心的治安战之后,两个步兵团狼狈的退出了这一片带给他们屈辱的区域。东区居民的持枪率远高于西区,并且对这支吃资本家饭军队并无好感,所以自占领之日起,袭击就不断发生。当军队追击游击队,误杀了没有参加游击队的居民后,他们在东区更加寸步难行。 自然,光凭民怨是没法让民众做到这个地步的。罗夏的社团和部分帮派因为利益相关而暂时停战,打击共同的敌人,迫使他们因为舆论退出后,才开始新的战斗。 那场大火几乎烧死了所有出席谈判的帮派高层,而绝大部分帮派却在六个星期内重组,并且整合成一个新的庞然大物,让罗夏越发确定刀疤脸的背后一定有长生者的存在。 罗夏把他的部下们派出去,调查帮派们新老大的情报。同时,他禁止他的部下们主动和目标交战,长生者不是他们那些速成的秘术师能够对付的。 陈的队伍也担负着这样的任务,与两个半月前队伍组建时相比,她的队伍又有一名盾位、 一名地下医生、一名工程师和一个卖鱼丸的加入。其中卖鱼丸的小哥有些无辜,他长着一张通缉犯的脸,而被陈认为有拉拢做打手的价值。 两个人在交流的过程里,又出现了致命性的鸡同鸭讲,使得陈认为自己签下了一位很棒的战斗队员,也让鱼丸小哥认为自己找到了一家不错的企业…… 几个小时后,他们错愕的发现他们搞错了:鱼丸小哥眼神凶恶但其实是个身体素质普通、 能力平庸的普通人,而鱼丸小哥则初步窥见了巴别塔 007 黑心企业的本质。 陈硬着头皮让鱼丸小哥负责了小队的伙食,鱼丸小哥硬着头皮留在帮派里,操心这些每天打打杀杀的野蛮人的伙食。不过,杜宾教官还是强迫鱼丸小哥完成了军事训练,让他在必要的时刻,比如调查敌对长生者的情报时,能够跟随队伍一起行动。 罗夏叮嘱各支队伍以最保守的态度对待与长生者的战斗,然而,他忘了自己的队员们接触过的长生者只有他一个,以在世俗世界战斗力最弱的灯长生者为标杆,似乎在世俗世界战胜长生者是可以完成的事……很多队伍就产生了这样的迷之自信。 因为刀疤脸已死,陈的调查方向是刀疤脸的家人与亲随们,她曾有一张罗列名字清单,随着调查深入,名单的名字被一行行划去,在后面标注“死亡”、 “感染”、 “控制”。 在调查几乎陷入停滞的时候,幸运重新眷顾了陈。她在暂时休息的餐馆里意外碰到了名单上的一位目标,酒足饭饱后,暗索扮做站街女,露出暧昧的笑容招呼目标过来一点。当目标进入黑暗中后,顿时被绳索捆住双脚,小腹又挨了剑鞘一下。 对目标的拷问持续了五十五分钟,鱼丸小哥站在旁边,他只是保持沉默就加速了拷问情报的速度。陈上一个抓到的核心帮派分子,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摧毁了帮派分子的缄默法则,把情报拷问出来。 目标只是一个人住,然而他购买的物资却远超男人正常的食量,这引起了陈的注意。那么多不正常的食物消耗,显然证明了他并非独居,而是和什么人生活在一起。 目标死咬自己一个人住不放,并且拒绝提供地址,使得他自己又遭遇了一次拷问。这一次他坚持到了凌晨,才在精力涣散的时候吐出一个地址。 他被自己的背叛行径惊醒,矢口否认自己说过什么。然而,陈已经记录下他在不经意间暴露的地址,带着自己的队伍径直来到一处偏僻的公寓。星熊拿着盾牌第一个上去敲门,回答她的是从门缝里伸出的双管猎枪与扣下扳机的声音。 星熊低头看着盾牌,庆幸自己用厚实的盾牌遮住自己正面。雪雉与暗索勾住门锁用力一甩, 门把手的机关被破坏,陈一脚连门带门后的人一脚踹进屋里,落地之后向前翻滚,子弹从她头顶飞过命中她身后的地板。 她起身,一脚扫倒枪手,踏住枪手手腕的同时用剑鞘砸向另外一个方向。那里,一个中年妇女挥舞着装饰用的宝剑嚎叫着扑过来,却被陈的剑鞘砸碎了下巴,在地上打滚惨叫起来。 陈的队伍冲进来,把两名枪手和一位中年妇女一起控制,一起绑在椅子上。陈从看起来意志最薄弱的中年妇女开始,她扯下对方叠成一团的餐巾,问道: “这不是误会,我不是巧合,我 和我的人一直在找你们。” “……” 中年妇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不时看向身边两个年轻人。鱼丸小哥就站在那里,他没什么都没做,陈也没打算让他做什么,但他光是站在这里,就让三个俘虏产生巨大的恐惧。 “我的心情随时会变得更好或者更坏,”陈故意看向鱼丸小哥的方向,“而你们的行动则决定了我的心情会变好或者更坏。” 半分钟后,中年妇女输给了自己的恐惧,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失去篇 15 陈以前在警队干过,负责的是刑侦工作,当中年妇女表示口渴,想要一杯水的时候,根据她自己的“数据库”,这代表被审讯者要说实话了。 当然,这时候她是不会给对方喝水的,因为有 99%的概率,对方喝水之后一度崩溃的心理防线又重组,到时候重新攻坚又要费一番功夫。 她给雪雉打了个手势,让对方操纵自己发明出来的录音设备为接下来的对话录音,诗怀雅负责犯人的心理侧写,吽记录口供,星熊与槐琥看守门关,白雪与暗索藏身暗处,阿准备吐真剂……而鱼丸小哥,也就是孑,光是站在那里就有强大的威慑力。 再加上还在杜宾教官那里受训的梅、拜松与月禾,巴别塔麾下的第十三战团在组织层面上已经架构完成。不过陈并不满足,身为队长她当然希望自己手下能干的部下越多越好,因此她非常馋那些尚未有归属的成员:年、惊蛰、清流、宴与铃兰。 除却这些骨干之外,陈的战团还配置了四十人左右,由普通人组成的辅助部队,主要负责善后工作,使得十三战团的兵力在社团里二十支战团里是首屈一指的。如果不是财力受限,陈认为她的战团马上就可以扩张到一个连队的规模。 想要争取更多骨干(受过速成秘术师教育,又被施加了保护咒的成员),更多的辅助部队, 更多的预算,就要拿出功绩来。因此,陈对于这次审问特别上心,甚至违反了原则性问题,让黑医生阿给旁边两个俘虏注入药物,以加强对中年妇女的威慑。 那两个年轻人看起来才刚刚成年,脸上的绒毛尚未褪去,然而表情里凶狠之色有了帮派分子的样子。从他们毫不犹豫的对敲门的人开枪来看,他们一定接受过帮派分子式的教育,并且年轻气盛,做事更为凶残。 只不过,阿配置的药物要凌驾于他们的凶狠之上,没有受过被俘训练的年轻人们在险恶的社会人的折磨下,太阳穴青筋暴起,黄豆大的汗珠在额头出现,汇聚在下巴处滴落,濡湿了地板。 从照片和眉眼可以看出,那两个年轻人就是中年妇女的孩子,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在自己的骨肉折磨的时候无动于衷的。虽然眼神恨不得把陈千刀万剐,但中年妇女还是恭顺的配合了陈的提问。 陈首先确定了他们的身份:这是刀疤脸的遗孀和他的两个孩子。在六个星期前的发生在夜总会的惨剧发生后,他们被通知了刀疤脸被敌对派别巴别塔谋杀的消息。中年妇女还来不及为丈夫哀痛,就被刀疤脸生前的一名亲信催促着收拾行装离开原来的居所。 那位亲信催促刀疤脸家人转移的理由倒也说的过去:帮派之间的争斗是有原则的,仇杀基本只局限于当事人之间,而不会指向其家人……除非违背缄默法则,做了叛徒向其他帮派或者警察吐露本帮派的情报,那样报复才会降临到叛徒的家人身上。 然而,罗夏和他领导下的巴别塔第一要务是对抗蠕虫——即便在与帮派分子大打出手的时候依然如此。所以,巴别塔的作风是不择手段,他们敢冒充警察,使用冲锋枪射杀毫无防备的帮派分子;也敢伪装成走私商人与帮派分子洽谈业务,然后用炸弹把把诱入圈套的犯罪分子送上天。 暗杀、下毒、绑架、伏击,偶尔也有彰显暴力的正面攻坚,与之对抗的帮派分子面对花样百出的巴别塔压力颇大。最恐怖的地方在于,被巴别塔俘虏之后的帮派分子便人间蒸发,再无音信,因此底层帮派分子都流传巴别塔以人肉为食的恐怖传说。 因此,在别有用心的人的煽动下,夜总会的爆炸是巴别塔所为的说法被大部分帮派成员所接受。在这种情况下,刀疤脸的家属极有可能被巴别塔派出的杀手灭门,所以帮派分子才要及时转移刀疤脸的家属。 或许,也因为刀疤脸的家人身上存在重大秘密,杀掉又容易得罪帮派分子,所以只能暂时转移,来拖延巴别塔的调查。 接下来,陈问出了刀疤脸的人际圈,作为刀疤脸的太太,中年妇女虽然不知道丈夫具体和哪些人来往,却知道他的作息。陈发现,每隔两个星期的周六夜间,刀疤脸都会前往他本人经营的酒店最高处住一晚,第二天才回家。自罗夏返回伦蒂尼姆之后,这一举动的频率提高到了每周一次。 这件事几乎指向了刀疤脸背后一定有人在影响他的假设。陈为此欢欣鼓舞,但她还保持冷静,继续盘问中年妇女,又从她嘴里问出从刀疤脸第一次住进酒店最高层的怪癖举动后,他就插手了人口贩卖的生意。有一次,她半夜起床的时候听到刀疤脸在打电话,指示手下把东区的人往西区送。 把东区的人往西区送? 每一天,东区的人们都会去西区的工厂做工,在一天的辛苦劳累后,从西区购买吃食回到东区的家,人流量极大,根本不需要帮派分子操控,把民众从东区送到西区……除非,是送的特殊人群。 陈心里有个猜测,她准备让队员们把俘虏绑回去,明天去医院等机构调查数据,验证她的猜测再向罗夏汇报。谁知道,远处传来枪声,她布置在远处的暗哨以这种方式提醒她,有敌人来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 陈准备留下两个干员看守,剩下的出去和她一起迎战敌人。然而,一种奇妙的感觉在陈内心扩散:她自觉从突袭酒馆里的目标,到顺藤摸瓜抓住了三条大鱼,这一系列行动做的足够隐秘,敌人却反应如此迅速,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所以,她修改了自己的方案,留下了自己、暗索、星熊与孑四人看守三个俘虏,让诗怀雅带队迎击敌人。她虽然时常和诗怀雅吵架,但对于这位富家小姐的能力,她还是十分信任的。 当诗怀雅的气息消失在陈的感知里,她刚想和部下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顶传来的寒冷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想也不想,就抱着捆住中年妇女的椅子摔向一边。 陈的突然举动与房顶清脆的爆裂声一起响起,星熊大踏步向前,把巨大的盾牌举过头顶, 盾牌的阴影遮掩了她与捆在椅子上的两个俘虏。下一秒,重物撞击到盾牌上,让星熊的手肘猛的下压,刮到其中一个俘虏口鼻处,使其喷出鲜血。 星熊来不及说抱歉,她的手臂因盾牌传递过来的冲击力而发麻,却仍能分辨出有一人落到她的盾牌顶上。寒意顺着盾牌蔓延而来,眨眼之间,星熊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粘”在了盾牌上。 “老陈,有个冬秘术师站在我盾牌上!” 星熊一边大喊一边咬牙站起来,把盾牌上的人推了出去,暗索从黑暗中伸出绳索,在落地的一瞬间套住袭击者的脚踝。她用力一扯,没把对方拽到自己这边,但至少已经妨碍袭击者的行动。 “孑!” 听到暗索的呼叫,鱼丸小哥从两侧拔出两把菜刀,径直冲向袭击者,浑身被黑衣笼罩的袭击者抽出一把直刃刀,利用交战距离的优势劈向孑。 孑听到直刃刀挥舞带起的流风,判断出这是势大力沉的一击,他不敢托大,举起手臂,菜刀交叉摆成 X 形,双方武器接触的时候,武器附带的冲击力震裂孑的虎口。孑被压的膝盖弯曲, 重心放低,勉强接住袭击者劈出的一刀。 袭击者松开刀柄,一股寒冷的风萦绕在刀柄上,直刃刀向上旋转,被袭击者重新握在手里狠狠劈下。孑刚刚对这杂耍般的技巧做出反应,就被直刃刀劈进肩膀里。 他闷声一声,意志力让他忍受痛苦紧紧握住自己的武器,他的菜刀斩向袭击者握住刀柄的手,后者却主动松开刀柄,一掌劈在孑的手腕上。孑的动作停滞,被袭击者一脚踹在胸口,带着武器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 暗索在袭击者抬脚的瞬间用力拉拽绳索,袭击者摇晃了一下,视野里出现飞舞的剑鞘,因为他的武器还嵌在孑的肩膀里,所以他只能交叉双臂护在眼前,瞄准他额头砸去的剑鞘碰到他的手臂弹飞。 陈迈着小碎步加速,在袭击者拨开剑鞘的瞬间把对方纳入攻击距离,她的佩剑在空气与袭击者的身体上划出一道猩红色的弧。 “什么?!” 陈本以为能看到袭击者皮开肉绽的伤口,但视觉和剑刃坚硬的触感告诉她,她仿佛是对着坚硬的冰块挥出一剑。 “让开,老陈!” 背后星熊的怒吼让陈侧身让开,星熊把盾架在身前径直撞向袭击者,暗索在最后时刻才回收绳索,她目睹高大的星熊用蛮力把袭击者撞到墙上。 砖墙上出现蛛网状的裂纹,袭击者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陈暗暗吃惊,心想哪怕自己做好准备捱星熊的全力一撞,恐怕也会肋骨骨裂乃至于骨折,而袭击者却像没事人一样。 “老陈,”星熊的声音有些发颤,“点子有些扎手。” 星熊的颤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疼痛。她的手臂“粘”在冰冷的盾牌上,刚才的动作让她的手臂上一块皮被扯了下来,星熊的手臂顿时变得鲜血淋漓。 陈吩咐道:“星熊,孑,带着三个俘虏先走。” “不行,队长。”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那个人……那个人与我们至今交手过的敌人都不一样,单凭你应付不了他!” “你们两个已经受伤了,你们留下来是准备给他当人质吗?” “不碍事,”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袭击者的直刃刀拔出来,丢出窗外,他故作轻松的说: “还没我做鱼丸累呢。” “很棒的表演,你们很努力的想要表现小队的团结与友谊,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躲在暗处的女人给外面通风报信。”袭击者目光里的阴冷凝结在暗索身上,“冬是静默、终结和不尽然逝去之物的准则,你以为你有机会的吗?” 霜冰像群蛇一样在窗户上蜿蜒交错,转眼之间,一座冰封的牢笼就拘束住了整个房屋,某种沉默的、强势的力量笼罩了房间,所有的联络手段都在其中失效。 “长生者?”陈说。 “你觉得我会回答你?” “是你在幕后推动帮派分子与我们开战,又命令刀疤脸把东区的人往西区送的?” “我不知道。” “那么你出现在这里又作何解释?你先杀死了刀疤脸,然后来把知道你存在的重要证人灭口的吗?” “这是无端指责。”袭击者说。 “够了,看来就是你!” 陈明白眼前的敌人拥有远胜于自己的力量,但她还是勇敢的对着一位冬之长生者举起剑来。 暗索、星熊与孑来到她身边,握住武器与她同在。 “先让我解决首要麻烦,再和你们玩玩吧。”袭击者。 “星熊,保护俘虏!” 陈的反应慢了一拍,等到星熊执行陈的命令转身的时候,从房顶冒出的冰锥把三位俘虏从脑部贯穿,他们的尸体几秒之内就变成灰白之色。 “生命的终结仅仅是死亡的一部分,人总能死的更死一分。”冬之长生者叉手说道,“真正的死亡始于跌入虚界,真正的死亡也始于被世人遗忘。你们的记忆里还有刚才三位死者,为了让他们更死一分,我也只好请你们走向终结。” 星熊撇撇嘴说:“说了那么多,不过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报的胆小鬼嘛。” “我已经被世人遗忘,此刻我并不想被你们重新想起。” “动手!” 陈没有兴致和长生者打嘴炮,尽管拖延时间看起来对她有利。但是,她能感觉空气越发寒冷,热量正从身体里快速流失。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大概她和她的部下们很快就会在这里被冻死。 失去篇 16 等罗夏赶到的时候,发生在公寓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房间里弥散着衰亡的气息,他宝贵的四位干员阵亡在与长生者的战斗里,这场战斗是悬殊的,但他们都没有逃避。 诗怀雅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 “陈让我们六个和留在外面的辅助队伍出去迎敌,我们接敌没多久,就看到背后的公寓被冰刺穿,我意识到不对后让白雪和阿回去看看,他们没法攻破那层冰做的屏障,直到我们消灭了帮派分子,动用炸弹爆破,才开辟出一条路……然后……” “是冬之长生者,他们不可能有胜算的。”华法琳摇摇头, “可惜啦,他们都是很棒的战士。” “有什么办法挽回这笔损失吗?”罗夏问。 华法琳沉吟片刻,回答: “庆幸吧,我和绳结女巫在你们保护自身不受蠕虫侵害的保护咒里加了料。” “我喜欢这样的惊喜,喜欢这样的擅作主张。”罗夏毫不掩饰他挽回一笔损失的愉快心情, “请说明一下。” “绳结女巫的保护咒有两个步骤:其一,存续,首先保证被施咒的对象能够在比死亡更接近死亡的虚界生物的侵略下活下去的能力;其二,压制,利用能够与蠕虫对抗的力量,使得蠕虫在试图钻进身体的时候持续不断的与之对抗。 就好比这是一场守城战,被动的龟缩在要塞里挨打是不行的,想要取得胜利,留得备好反击兵力为自己解围,或者等待可靠的援军到来。保护咒就是修建坚固的要塞,然后唤来可靠的援军。 心准则与灯准则是保护咒里至关重要的力量,所以我就只是让星极施加保护咒的时候,动用了最高阶的心之影响,也就是你拿来救治早期感染者的良药作为施法材料,所以保护咒里寄予了最强大的存续之力。 当然这还不够,所以我偷偷采集了你的血液,也就 600ml 左右。你是第一次献血吗?你本来你会醒来的,谁知道你献完血之后直接晕了过去,倒是和睡觉时间无缝衔接。” 罗夏露出羞愧的表情,一个灯与杯双性相的长生者被放了 600ml 血就晕过去,他大概可以竞争年度长生者最丢人时刻 TOP 10 了。 “我的血液里只有耀素,对生命的存续没有帮助……”罗夏看着尸体喃喃说道, “原来如此。” “猜到了?” “你保存了他们的灵魂,灯之准则让人的灵魂冰冷而强大,甚至可以挣脱肉体,在漫宿中重塑自我。所以,在他们死亡的瞬间,加了料的保护咒帮助他们的灵魂从已经死亡的肉体里分离,而把他们送到漫宿?” 华法琳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他们就那么去了漫宿,穿过纯白之门就排队去爬刀刃阶梯, 和普通的亡魂不会有区别。所以,在他们的灵魂里徘徊在林地里的时候,就必须有人把他们的灵魂保存起来。” “是谁帮助了我们?” “是我。” 罗夏回头,看到月亮投下银白的伤口,如镜的女巫从中钻出。平旦女士的出现让罗夏想到她是弧月的具名者,而弧月的秘密居屋是静滞的,在那里,已经被猎杀的石源神转轮依然为了延续世界而转动。 “你把保护咒传送的地点设定在了弧月的居屋?”罗夏问。 华法琳挠挠头: “残阳启发了我,他能把死者变成镜中少女实施 007 工作制,凭什么我们就不能把死者拉起来干活?我当时也是随便一试,便找到了黑刚玉之钥的持有者——你眼前的平旦女士帮忙,她答应打开顶点之门,放那些可能存在的亡者进入弧月的居屋里。” 罗夏看向平旦女士,女巫平静的说道:“待到太阳再诞之时,弧月将携我归乡。内外相易, 表里互替,古今常理。” “啊哈哈,就不要在当事人面前讨论这种危险的话题了。”华法琳蹩脚的岔开话题,“拉斯普钦,你也别高兴太早,他们的灵魂睡在弧月居屋的静滞力场里,可是没有肉体,他们不可能重新回到世俗世界里。” “换而言之,陈、星熊、孑与暗索这些名号所代表的灵魂会一直延续下去,尽管在不同的时代,她们的身世与容貌可能大不相同?” 华法琳耸耸肩:“这是很乐观的理解,你想要把他们叫回来,你得给他们准备新的身体。” “谢谢,华法琳。”罗夏说,他接着看向平旦女士,“算上之前把我救出满是蠕虫感染者的夜总会,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对我伸出援手了,我欠了你两个人情。” 平旦女士颔首,有两位触犯天孽者陪在身边,罗夏恢复了镇静,注意力重新现场。他抓住诗怀雅的肩膀问道:“你们是不是接触过三个普通人类?” “是刀疤脸的遗孀和刀疤脸的两个儿子。陈得出明确的证据,证明刀疤脸背后确有其人, 而且幕后操纵者下令让刀疤脸把人从东区带到西区。“诗怀雅回答。 “是为了让蠕虫在西区挑选合适的宿主……那么,他是来处理掉这条线索,顺带处理掉目睹他现身的四个人。”罗夏指着地上的血迹说, “首先是那三个普通人,然后是孑,接着是暗索, 星熊与陈应该是吃到了同一波法术攻击,但陈是心秘术师,所以她比星熊多撑了一会儿。” “冬之长生者,强烈的掩盖自己存在的欲望,冷静的由弱到强处理现场人员的手段,而且与我有敌对的理由。从协助蠕虫感染的行动来看,可能是一个想要颠覆漫宿诸司辰维持的秩序的恐怖分子。” 罗夏提炼了幕后操纵者几个特征后,问华法琳:“你有什么头绪吗?” “大概是是忘却会的人。” “忘却会?” “嗯,每个秘术师飞升的时候都要做出以下选择:侍奉一位司辰,死或者打回凡籍。不过, 就像你拒绝侍奉一位司辰却仍然能以长生者的身份在世俗世界活蹦乱跳,在你之前,也有一些人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不明白,我为何会成为这些人的敌人?” “如果是忘却会的人集体出动的话,你根本不可能活到这时候。”华法琳不客气的说,“他们从罗马帝国时代便开始结社,一直延续到今天,搜罗具有相同理念的长生者加入他们,他们的力量足以统治世界。” “然而他们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们和冬之司辰骨白鸽达成交易,确保自己的灵魂不会被其他司辰主宰掠夺,又因为历史皆在司辰的管辖范围里,所以他们饮下令世人遗忘他们的井水,从而把自己从历史里剥离,逃脱司辰的管辖。” “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是隐士,我来治理蠕虫,我们之间有什么冲突。”罗夏说。 “忘却会的共同理念是主张长生者独立自主,不要出卖灵魂给司辰当狗。为了防止司辰的爪牙壮大,所以每当世界多出新晋的长生者,他们就会尝试来管控长生者的发展。” 罗夏想了想:“这是为了阻止新晋具名者的诞生?” “秘术师们永不满足,在身为凡人的时候他们渴望长生不死,在长生不死后又渴望具备被人永世不忘的名字。具名者是司辰的得力爪牙,忘却会会狙击想要成为具名者的长生者。” “我的行为看上去很像准备晋升的灯之长生者吗?” “不像,灯之长生者的晋升仪式不是这样的。所以我也很疑惑,到底是忘却会里的谁在找你麻烦,而且还在试图在蠕虫一事上推波助澜。” 华法琳补充道, “但有一点,别试图杀死冬之长生者,他们获得了冬之司辰骨白鸽的强力保障,在终局——一个具体的期限到来之前,他们绝不会死亡。” “那么我们灯之长生者有什么强力保障吗?” 华法琳摊手:“没有,别忘了辉光是毫无仁慈的。” “好吧,但是我必须击败那位冬之长生者,于私来说,他杀害了我四名部下,造成了一笔损失;于公来说,他的推波助澜使得我们的事业变得困难起来。”罗夏看向平旦女士,“你认识忘却会的人吗?” 平旦女士颔首,一张地图飘入罗夏手里,他看到就在距离他的公馆不远的地方,一家名为“七星”的酒馆被标红。 “明白了,我会去那里和忘却会的人谈谈。” 在此之前,罗夏要处理敌对长生者给他带来的麻烦。因为交战区域在西区,所以罗夏还不得不应付苏格兰场的警察。防剿局倒是没有露面,但这反而让罗夏担忧事情变得更糟:或许, 敌对长生者与防剿局已经结盟,来清除他这个首要威胁。 这命中了罗夏社团的软肋,他可以命令部下对着帮派分子大开杀戒,因为他可以利用人们对恶人的朴素反感。如果战场来到西区,恐怕他的人设与口号就会受到动摇。伟光正的目标是双刃剑,一方面让他招募忽悠了许多热血青年充当工具人和炮灰,另一方面也束缚了自己的手脚。 诗怀雅暂时接过了十三战团的指挥,罗夏透露陈睡在静滞力场里,等他的技术人员研究出相应技术后就能把陈唤醒后,诗怀雅不太相信,但她的表情舒缓了一些。 战友被敌人杀戮,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太糟糕了。诗怀雅他们除了伤心,也有无处发泄的郁闷。所以,罗夏跟随他们一起来到疗养院,当事人去接受心理辅导,而他去前往塔露拉的房间。 塔露拉驱逐了蠕虫,在蠕虫被驱逐的最初一段时间,原感染者往往会出现神经衰弱、难以入睡的状况,所以想来塔露拉还没有入睡。罗夏走过去的时候,果然看到她病房还点着一盏床头灯,于是敲了敲门。 “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不愧是防剿局的高级密探,哪怕在虚弱期也能从脚步声里分辨出来者的身份。罗夏低声问道:“方便吗?” “……” 塔露拉犹豫了一下。她其实不想让罗夏进来。因为她听这里的护士八卦,说拉斯普钦招募社团成员以容貌身段为优先,预备作为未来的情妇和玩物,他本人住的公馆更是与四名女子同住,其中一个叫星极的最近消失了,要么是怀孕送到乡下待产,要么是被玩腻了之后抛弃了。 罗夏这个时间拜访,不难让塔露拉联想他想要和自己做些苟且之事。她知道,罗夏看她的眼神有不加掩饰的欲望,当她和陈同框的时候,这种欲望更强烈了。 另一方面,她也害怕罗夏是有什么要紧事。特别是这个晚上,她感觉心绪不宁要有大事发生,所以犹豫之下,她还是穿戴整齐打开了门,衣服特定选了男人最难解开的款式。 “我半夜来叨扰你,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塔露拉,我等你做好心理准备后再说。”罗夏说。 塔露拉心里咯噔一下,她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带着颤音问道:“什么事?” “你的妹妹陈在今晚执行调查任务的时候遭遇敌对长生者,不幸……” “住口!” 塔露拉神经质的抬起头来,狂怒的气场开始让房间升温。她的呼吸变得紊乱,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红红的眼眶里投射来仇恨的目光。 “她的灵魂被保存在弧月的秘密居屋里,所以,只要能够攻克技术难题,在恰当的时刻, 我们就能再造身躯,让她返回这个世界。” “她是那么……那么信任你,愿意为了你的事业而死。然而在你这里,她的死让你如此平静……可能陈还不如你家里喂的兔子阿米娅重要。” “阿米娅是重要的家人,陈是我重要的部下,无论哪一个离开我,都很让我痛心。” 显然,这番说辞不足以安抚失去妹妹的姐姐。塔露拉像是坐在弹簧上一样腾的弹了起来, 她气势汹汹的来到罗夏面前,双手提起他的领子,危险的念头在她表情里透露一二。 罗夏没有反抗,他看着女人慢慢失去力气,倚靠着墙边滑落。至少这时候,他宁愿塔露拉动手,也好过她坐在地上,发出无声的谴责。 卡文,欠更可能还的慢一些。 失去篇 17 “我妹妹终归是为你而死,然而她的死甚至不能赚得你一滴眼泪。”塔露拉说,“究竟是灯之长生者关于感情的那个器官已经干瘪,还是你根本就是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如果可以,罗夏想把他的无情推给灯的法则,推给冷冽的辉光。只是他想起了特蕾莎,对方虽然是灯之长生者,却对她留在世间的爱人怀着炽热的爱。 想到这里,他回答: “或许长生者是有选择的,能够选择是否保持一颗柔软的心,或者主动舍弃它,如同克服一个弱点,投身于飞升成神的道路。 我没有飞升成神的想法……至少暂时没有,但在一项关乎世界存亡的事业面前,个人的感情在其中已经无足轻重。” “不,这不是事业,这是棋局。你把我们都当成了棋子,超脱于外俯瞰众生。损失几颗重要的棋子令你惋惜,但这只是一局棋,所以你惋惜却不痛苦。”塔露拉的声音尖锐、干涩,像是诅咒:“除了自己,你不爱任何人。” 罗夏伸手出手来:“或许是这样,但你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你,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他的手在半空僵持了几秒钟,塔露拉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她闯入他的怀里,像是情人那般贴在他耳边,吐出的却是她的决心—— “我会先给我妹妹报仇,然后再杀掉你。”她说。 “不可能,”他冷静的回答,“你既没办法杀掉冬之长生者,也没法完全消灭我。这不是命运,不是预言,不是嘲讽,这仅仅是一个事实。” 塔露拉看着他,她的眼神让人害怕。她看着罗夏的时候一直这样不加掩饰,以至于在罗夏把塔露拉安排在第十三战团的时候,诗怀雅担心的说:“你确定不先与她和解吗?” “陈一天不回来,她一天不会与我和解。同时,在她大仇得报之前,她也不会杀了我。”罗夏拍拍诗怀雅的肩膀,“这支队伍就交给你了。” 诗怀雅勉强笑笑: “你说陈会回来,我相信你,所以在她回来之前,我会替她守好位置。这是她的东西,谁也不许抢。” “看起来,陈有一个不错的朋友。” 诗怀雅揉揉眼睛,偏头看向一边: “我和她哪里算什么朋友,只是没她吵嘴,感觉怪寂寞的。” 寂寞?这是罗夏现在几乎体会不到的表情,但他看到诗怀雅的眼睛里酝酿着一场雨。所以他揉了揉诗怀雅的脑袋,后者抱怨他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待,几秒以后却悲伤的颤抖起来。 罗夏转身离开,尽管他毫无仁慈,但他认同仁慈可以存在于阴影之中。 随后,他为四位阵亡者举办了葬礼,世间所有的葬礼都是为了宽慰生者,而罗夏则在哀悼仪式里加入了功利的算计,他以对死者的重视来聚敛组织的凝聚力,生前为他战斗的人们,死后也要为他贡献一份价值。 考虑到蠕虫以及进食尸体的冬秘术师存在,死者的尸体都被火化装入木盒里保存。罗夏对这座城市的前景并不明朗,所以他甚至没把骨灰盒下葬,而是特意划出一间仓库专门摆放阵亡者在世间最后的残留。 修养完毕的星极返回漫宿,她看到罗夏想到被窝里那幕场景感觉怪怪的,不过同伴的噩耗压抑了她心里的感情,她忧心忡忡的问道:“我们还能赢吗?” 罗夏平静的回答: “我不想骗你,但希望已经不大了。在敌对长生者的操纵下,蠕虫从东区扩散到西区,在西区清除感染者的难度比东区大的多。等到蠕虫对政府机要部门渗透,完全掌握权力之后,他们就可以再度叫来皇家陆军与本地军警一起清剿我们。” “但不是完全丧失希望,不然你就炸毁这座城市对外联络的通道,把蠕虫封锁在这座城市里了,对吗?” “即便如此,为了对抗升级的局势,我也必须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来清除威胁。” 星极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靠在他肩膀上,把手塞进罗夏的手心里,抓住他的手指,两人的剪影重合,一起分享围绕在衣冠墓周围哀泣的景色。 罗夏重返伦蒂尼姆的生活犹如变色龙,下午的时候他参加了一场葬礼,晚上的时候他就来到七星酒馆,加入了狂欢的行列。酒馆里的客人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罗夏留心观察,这里没有蠕虫感染者,而几个不凡的气息隐藏在普通人中。 凌晨的时候,狂欢结束了。罗夏跟着人潮一起走出酒吧,酒吧外面每一条道路都延伸出七条岔路,每一跳岔路都延伸出七条小径,于是狂欢的人群分流,最后,当轻薄的雾气升起的时候,只剩下一位女士与罗夏同行,他只能窥到对方的影。 “忘却会?”他试着问。 “红,这是我在组织里的代号。”女人回答。 “我是拉斯普钦,来到这里是想问一个问题:袭击我的冬之长生者是你们的人吗?” “是也不是。” “怎么说?” “J·C 一向宣称与我们共进退,他加入了我们,却游离于我们之外,并不遵守组织的行事方式,他至多算是合作者。” “所以,我可以将其视为:对我手下的袭击与协助蠕虫灭世是 J·C 的独断专行?” “嗯,”红回答,“组织只是派遣我来观察你,观察一位特殊的长生者是否有晋升为具名者的念头。如果你没有晋升具名者的打算,我们无意与你为敌,这是我现身并与你交谈的理由。” “J·C 是谁?”罗夏问。 “之前的情报是为了消弭你对我们的误解,但我们不会告诉你 J·C 的真名。” “即便他在协助蠕虫毁灭世界的事业?” “蠕虫威胁不到我们,我们位于世界的表皮无法覆盖之处,在历史的边界处守望,观看灯之长生者、铸之长生者与杯之长生者共同的抗争。” 红顿了顿,接着说:“何况,蠕虫最终毁灭的不止是世俗世界,它们最终一定会进攻漫宿, 犹如海拉带着死者进攻阿斯嘉德,“这对忘却会是个有利的结果。” “如果我想要对抗蠕虫,你们会来妨碍我吗?” “我们只是历史的观测者,而非参与者。直接干涉历史的进程,就等同于踏入司辰管辖的历史,等同于再度被他们奴役,这是我们组织极力回避的事情。” “可是你们与骨白鸽做了交易?”罗夏问。 “骨白鸽是不一样的,他信守承诺。” “那么你们为什么如此憎恨其他司辰,是因为被奴役过?” 红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名为‘喀俄涅’的存在于暴风雪中降 临,要求紧闭城门。随着阿拜多斯城陷落于她的咒语,死者苏生回归,却闭口不言…… 八年间,这座城市充斥着缓慢的死亡、霜冻的迷醉与沉默的美。但到了第九年,一场‘呐喊谋反’发起,意在颠覆喀俄涅所要求的静寂。谋反者打开城门,放一个身负伤疤的男人前来拽住喀俄涅的头发将她拖出城外。炎夏复又回返,而谋反者们却死于悔恨。” 身负伤疤的男人自然是上校,这出故事讲述的是凡人召唤上校,谋杀了喀俄涅,却在对方死后感到后悔的故事。从故事的内容分析,喀俄涅掌握着冬之领域的力量,那么她应该是和几位被杀死的石源神有着共同的起源,只是还没来得及飞升成神,便在人类反叛石源神的肉石之战里被杀死。 只是,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不知不觉间,这条小径走到尽头。红的身形在雾气里消散。回过神来的时候,罗夏立在七星酒馆之外,虽然是 8 月,他的衣服上却满是霜花。 他返回公馆,不出所料,身上所有的设备都没记录下红的言辞,由此,罗夏判断红也是一位冬之长生者,至于她是不是就是 J·C 本人的一个马甲,或者她穿着 J·C 的马甲来搞事情, 尚且不能排除这些可能性。 华法琳在和平旦女士喝茶,罗夏向两位顾问虚心请教,华法琳想了想说: “红好像是有那么 个人,不过,她不是利比亚教团的人吗?” “是利米亚教团。”平旦女士纠正道, “他们在罗马帝国的东部行省有一块独立的飞地,并和骨白鸽达成协议,确保他们中的长生者死去之后,灵魂不会被众司辰占有掠夺。 在文艺复兴时期,他们权势衰落,加入了另一个追求不受司辰管辖的组织遗忘家族,遗忘家族的辉煌则持续到第一次蠕虫大战,之后他们便重组为忘却会,前往午港定居。” “红是个女人吗?”罗夏问。 “是,但性别对长生者毫无意义,有许多法术能把令性别反转。一个和你见面的长生者男性,有可能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以女性的身份和你见面,反之亦然。” 罗夏原本想用性别来鉴定 J·C 与红的,但现在看来,这种方法并不严谨。他于是说道: “红 说忘却会无意与我为敌,她说是一个叫 J·C 的人与我作对,可又不肯告诉我 J·C 是谁……首先,她的说法可靠吗?” 华法琳回答: “我觉得挺像回事的,忘却会想要干掉你,根本不用玩什么套马甲的把戏,直接把你邀请到西海域,然后无声息的干掉你就是了。他们那种满是闹别扭的人的组织,也不可能主动去推动第三次蠕虫大战,顶多隔岸观火。” “如果以她说的是实话来考虑,那么 J·C 另有其人。问题来了,J·C 是谁的缩写?” “这个缩写,最有名的就是巴赫吧,可是巴赫是心秘术师,现在正在轰雷之皮手下狂舞呢。” 华法琳摩挲下巴,“其他的 J·C 的话,难道指的是女初中生?” “正经一些,华法琳。”平旦女士提醒道,“你拉低了世人对于具名者的印象。” 华法琳烦恼的抱住脑袋: “啊哈哈,要说 J·C 的话,我听某个人提过一嘴。但是只是一些趣闻而已,我哪里记得住啊。” “没关系,别着急,我们可以帮助你一起想。 “罗夏把华法琳抱进自己怀里,抚摸着她的头 发与后背,“有什么印象或者线索,说出来就好。” “我隐约记得好像是关乎两个男人的绯闻。”华法琳不确定的说。 罗夏的手停在华法琳肩上,他迟疑的问道:“你还好这一口?” 华法琳用脑袋顶了罗夏的下巴一下,不满的说道: “蠢货,如果我真的好一口,我就变成男 人给你红茶里下药,那时候你非得从了我不可。” “我的错……说回来,两个男人搞在一起,实在没什么头绪啊,为了避免触犯天孽,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交合的例子实在太多了。”罗夏说。 华法琳又想了一会儿,回答: “我记得他们好像亦师亦友,后来闹翻之后,其中一个还出书diss 另一个。” 导师与学徒之间闹翻的多,但能够出书还能被华法琳记住的,一定不是无名之辈。罗夏当即奔向书房,他搜集了很多密教书籍,只不过事务繁忙没有时间一一查看。 现在,他有动力阅读这些书籍了。这项工作持续了三天,他不吃不喝不休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带着对罗夏的担忧和彼此间的竞争意识,暴行与星极轮流送饭,但每一餐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直到斯卡蒂轮班,她推开门的时候,罗夏带着某种着魔的喜悦抱住了她,嚷嚷自己找到了J·C 的本名。斯卡蒂不动声色的脱离了罗夏的怀抱,然后把他扛在肩上,径直送到浴室里,因为刚才她看到暴行抱着衣服和阿米娅进去。 暴行正给阿米娅洗澡,她身上和兔子身上满是泡泡。看到斯卡蒂扛着罗夏的时候她愣了一下,说道:“这是……” “他应该洗个澡,交给你了。” 斯卡蒂把罗夏放下,退出房间关上门。罗夏脑袋蒙蒙的起来,暴行却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过去,用期待的眼神说道:“一起洗吗?” 失去篇 18 阿米娅原本被洗的干干净净,但它被一场无妄之灾席卷,所以之后被暴行一脸歉意的重新洗了一遍。 罗夏泡在浴缸里,上面满是花瓣。他看着水面,在空灵的状态里酝酿台词。这时候,浴室门被人打开,抱着衣服的斯卡蒂迈出一步,又缩回去,平静的说道:“你们好慢。” “谢谢夸奖。”罗夏说。 暴行的脸红了,她瞪了罗夏一眼,低头把阿米娅洗干净,放在一边。她此刻有种害羞的感觉,因而飞快的清洁自己,然后带着阿米娅一起去头发烘干机那里把头发烘干。 这种机器是最近几年被发明应用的,占地很大,不过同时能满足数个人同时烘干头发的需要。所以在修缮公馆而进行的改造里,头发烘干机预订放置的房间特别进行了电路改装。 罗夏慢悠悠出来的时候,看着斯卡蒂仍然等在外面,他问道:“为什么这个时间用浴室?” “准确的说,是把浴室整备好。”斯卡蒂说,“我邀请幽灵鲨来到这里,不过她精神时好时坏,大概不会一直听我的话,所以我要强行把她拖过来,不管过程多狼狈,洗干净后又是一个好伙伴。” 有一言不合就暴力输出的好伙伴吗? 罗夏不想吐槽,因为斯卡蒂从来不会配合别人的节奏说话,她有自己的旋律,而且每时每刻看起来都很正经,别人很难分辨她是真的严肃,还只是在发呆。 不过,夸她头发漂亮总是没错的。斯卡蒂得意的抬起头来,叉着腰,一副“多夸夸我”的表情。罗夏不是修辞学大师,他夸她头发又得让斯卡蒂明白他在夸她的说辞只有几套,但斯卡蒂是听不厌的。 华法琳不知道跑到哪里,平旦女士在和星极喝茶,她们都是女巫,想来会有共同话题。不知道她们谈了什么,星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用惨白来形容。感知到罗夏存在的时候, 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应该不是他和暴行在浴室里的事让星极生气,星极知道他招募社团成员尽力招募年轻漂亮的女性的目的。如果她真的为这一点气愤,她早就离他而去了。 此时此刻,有件事位于罗夏思考里的最优先级别,所以星极的感受被他忽略了。他看向平旦女士说:“朱利安·科赛利,这就是 J·C 的真名。华法琳的记忆有些误差,朱利安与他的同事海索有些恩怨,后来被海索写进书里 diss,称呼朱利安是‘蠕虫里的蠕虫’。” 星极惊讶的说:“他是蠕虫?” 罗夏依然看着平旦女士: “这正是我想要搞明白的事。朱利安的敌人的说法究竟是在泼脏水, 还是说他已经被蠕虫同化,变成了蠕虫所组织的末日大军的一部分?” 平旦女士摇摇头:“我对那个人知道的不多。可以肯定的是,‘蠕虫里的蠕虫’有一层意思是在定义朱利安的政治坐标。午港的长生者一直有‘飞鸟’和‘蠕虫’之争,具体指代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那么说来,朱利安是蠕虫派里最蠕虫的一员咯。”罗夏联想他之前的行动,说道:“从他不择手段的阻碍任何可能更进一步的长生者,以及希望蠕虫在城市里扩散来看,蠕虫应该指代忘却会里一个激进的派别,而他已经激进到拉出来单干,被其他同伴冷眼旁观的程度。” 星极想了想,说: “很像是感染者的所作所为,为了避免被同伴们识破,他所持的极端激进立场让他总是在世界各地对长生者重拳出击的路上。这样,他就能合理的解释他为什么和其他同伴行动不协调。” “我也倾向于他和蠕虫有关,但未必是感染,或许是他和蠕虫达成了什么协议。 “平旦女士 说, “本质上,蠕虫是量产化的虚源神,虽然它们每个个体十分弱小,只能欺负毫无准备的凡人, 但它们的数量和它们的起源,已经昭示它们聚拢起来的时候足以被当做一位司辰对待。” “朱利安试图和虚源的存在合作,颠覆现有的秩序?”罗夏挠挠头, “他又不是对祖宗家的 地念念不忘的犹太人,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 平旦女士:“这只是你的猜测,你须得用头脑,用时间,用牺牲来验证。” 很显然,平旦女士至多做个幕僚,她是不会亲自出手替他解决麻烦的。罗夏有种感觉,弧月的情人来到这里并非观察整个局势,而是为了观察他。还有什么比对抗同级别的对手的过程, 更好评测他的能力呢? 所以,尽管华法琳是具名者之耻,但有些事罗夏依然会找华法琳去做——上床和共商大计, 有时候两者是同步进行的,他们都有在欢愉中维持思考的能力。 “如果朱利安真的和蠕虫同化,那么他在伦蒂尼姆的局势里,就扮演着棋盘上的皇后,甚至是皇后兼国王,是最强大的战力,也是命节所在。” 罗夏停顿一下接着说:“我们想要把蠕虫从城市里驱逐,就先要把他从蠕虫窝里驱逐。” 华法琳眯着眼睛说:“不,首先得先找到他。他在 17 世纪第二次蠕虫大战的时候便已经成名,留下许多经典著作。就算是一个傻子,活了三百年未必会变得精明,但三百年的毒打会让他变得足够谨慎。” “而我们恰好很缺时间。”罗夏说,“在寻找他的同时,还得清理西区的烂摊子,阻止蠕虫对于社会高层的渗透,清除掉那些被感染的社会精英。” “从哪部分人开始?” “蠕虫从东区扩散到西区,是借助医生在两个区域之间的流动完成的。所以,我想从这里下手,首先完成医生的净化,再由医生去净化病人。医生能够在阳光下对公众提出某些倡议, 人们对他们给予信任,而我们不行,所以我们非得让医生站在我们这边。” 除了继续压制东区的帮派分子,清除那里的感染者之外,罗夏的工作已经转移到搜索敌对感染者与向西区的上流社会渗透。 他的社交圈子里没有医生,但是他的社交圈子里有和医学界交集的人物。所以在某个时刻, 一片冷冽而耀眼的光芒降临在那个人的梦境里,让受害者不明所以,却仍然为罗夏介绍了医生朋友。 灯的强力法术帮助罗夏支配了他想支配的普通人的灵魂,这一过程甚至是比蠕虫入侵人体还要轻松。只是,被辉光照耀之后,被他的法术在意识里植入若干命令后,受害者们在日常生活中常产生恍惚、发呆、回想某件事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总是想不起来的状况。 灯的法术对受害者们造成了不可逆的损害,他们的精神问题将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放大,但罗夏必须支配他们,就像蠕虫会感染特定的人类,沿着感染者的人际关系出发去感染下一个他们中意的猎物,罗夏也在用蠕虫的办法揪出蠕虫。 他认识了几个医生朋友,幸运的是他们因为在医学界话语权不够,所以没有被蠕虫光顾。 不过没关系,他们也是罗夏的跳板,很快,伦蒂尼姆医学界最具权威的一批人就被组织起来, 参加由业界传说的“血先生”发起的在格拉斯哥召开的恳谈会。 罗夏利用了华法琳的声望,他知道华法琳对于这个世界的医生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特别是这场恳谈会的主题是东区怪病的时候。医学家们……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感染者都很有兴趣, 前者的兴趣在于怪病本身,而后者则视情况而定要杀人灭口。 不过,感染者们没有机会了。在脱离伦蒂尼姆不久,皇家海军随行的护卫舰船因为故障返回基地,而临时呼叫其他待命的船只接替岗位的时候。可露希尔的潜水船搭载罗夏的社团发动了袭击。 从登陆开始计算时间,战斗只用了几分钟就结束了。在投降的舰船上,所有被甄别出来又无药可救的感染者被就地处决,而罗夏先搬出血先生这面旗帜,然后向剩下的医学专家们展示了蠕虫的存在……在灯的法术已经为他们编织好神秘学基础的情况下。 “这就是怪病的真相,它是来自人们所知甚少的世界产生的一种怪物,常理是无法战胜这种无中生有的怪物的,即便神也不能,我们能做的只是将其封闭,隔离,减少它对世界的损害。” 罗夏的建议是残酷的,他认为伦蒂尼姆应该建立两个隔离区,其中一个收容轻度感染者, 而另一个则用来处决轻度以上的感染者,把他们带到蜘蛛之门前献祭。理想情况下,每献祭四个人便有机会治疗一个轻度感染者。 医生们不同意这个反人类的计划,他们只是同意建立隔离区,把病人与普通人隔离开来。 罗夏勉强同意了,不过他内心已经明白,如果这座城市不主动抛弃掉一部分人,那么最终,这座城市将会被抛弃。人们是讲感情的,但蠕虫不会。 罗夏没法用灯法术完全控制他们,那样的话他们会变得痴傻,使得他们在公众面前失去威信,没有威信,隔离计划也就无从谈起。 不过,医生们也同意应该控制被感染的政要,以防止他们利用国家机器做出不利的事情。 最极端的情况,蠕虫窃取了权力之后,便可以利用各种手段让蠕虫加快侵蚀其他地区的速度…… 包括战争。 在分别之际,星极为他们施加了保护咒,以防止他们被蠕虫感染。罗夏一直很想量产能够施加保护咒的女巫,然而女巫似乎是个吃天赋的职业,所以别说量产,星极到现在都没有遇到一个可以培养的学徒。 幸存者们以为被感染的同僚已经被送到其他地方进行隔离,所以他们统一口径,对外宣称这是一次不幸的海难:他们与一艘身份不明的潜水船在海中碰撞,漏水以及冲击导致了部分靠近撞击部位的牺牲者产生。 几天之后,一份学术论文被炮制出来,又很快转化成卫生署对政府部门的建议,他们把东区怪病定义为致死率颇高的新型传染病,建议进行在东区与西区之间建立两个隔离区,并控制所有伦蒂尼姆的出入口,阻止这座城市的人口向外流动。 这引起了城市的恐慌,因为美国大流感才过去二十年,那种可怕疾病带给人们的恐惧还没有散去。在卫生署的建议得到落实之前,城市里的有钱有闲群体都开始计划外逃。尽管这不是明智的做法,但在疾病面前,恐慌是可以战胜智慧的。 只是,等在伦蒂尼姆海域之外的是冷漠无情的刽子手们。可露希尔驾驶的深潜船总能避开皇家海军的巡逻船只,并伪装成皇家海军检查那些外逃的船只。 如果上面搭载着感染者,那么感染者就会被拉出来处理掉,而其他的用灯法术洗脑,然后放他们出海;如果船上的感染者数量高于普通人,那么感染者会被处决,而幸存者被接到深潜船上运走;如果船上全是感染者,那就伪造成海难事故把一船人全部处理掉。 高致死率传染病的通告带来的混乱使得当地手忙脚乱,没有注意到,或者即便注意到也没有能力去管理外逃人员。外逃人员经历了一次残酷的清洗,等到回到陆地上之后,罗夏社团另外一部分人员则在港口对漏网之鱼进行第二次清洗工作。 罗夏动用了社团全部的力量,这也因此使他债台高筑。不过,这次残酷的清洗工作伴随着残酷的掠夺工作,从感染者那里掠夺的财物通过及时销赃(丽姬亚俱乐部的渠道),使得罗夏还能维持社团一年左右的开销……在不把目前欠的几笔债务关上的。 只是,债务终究是要还的,伦蒂尼姆的银行家们刻意封锁之下,罗夏的资金运转本就紧张, 他不能失却最后几个资金周转的渠道。他考虑了几种方案,最后决定用最丢人但最安全的办法来解决资金问题……那就是吃软饭。 晚上还有一更,不过会很晚。 失去篇 19(64→63) 罗夏继承了科西切的遗产,尽管没能继承对方的关系,但他所处的位置注定他的社交圈和前任的社交圈是重叠的。 自然,他认识很多有钱的女人,而在抉择之后,他把来往的对象定在未婚少女而非太太身上。一来未婚少女年纪小阅历少,更好骗;二来在风险上,与已婚女士的关系被发现的话,奸夫如果按照惯例法进行判决,最高可以累计死刑。 维多利亚上一个执行死刑的黄毛发生在一百年前,社会风气的转变使得当黄毛的成本越来越低,自然天底下的苦主也越来越多。 只不过,被苦主纠缠仍然是麻烦事,一旦被揭破,他多线操作吃软饭的计划就泡汤了,所以他只对未婚少女下手,从常识里来说,接盘侠往往自带舔狗属性,吵闹起来的概率很低。 “你想从小姑娘那里骗钱的行径,简直就像流浪汉从孩子手里骗糖的行为差不多。 “华法琳 吐槽道, “且不说你真的能骗来多少钱,但你要骗的不止一个小富婆吧,你哪来那么多时间多线操作?” 罗夏无奈摊手: “我好歹是个灯之长生者,运筹学这种技能一定点满的,时间管理是运筹学里的经典案例,所以我会合理的分配自己的时间。” “再怎么分配,你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罢了。” 罗夏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要做她们的情人,让她们对我爱的死心塌地,把家族产业倒贴给我?我承认,爱情这种东西会把她们牢牢绑定在我身上,但是它太慢了,所以我要用别的玩法开发她们。” 罗夏说这话的时候,浓郁的杯之气息散发出来,他窃取占据了科西切的命运,也窃取了她部分杯之力,这是他明明是个灯之长生者却拥有实体的原因。杯的气息甘甜,让人心跳加速, 肌肤发痒,唇舌干渴,进而给人以“这个人很有魅力”的错觉。 华法琳以为罗夏要以粗暴简单的感官刺激直接睡服有钱的大小姐们,心中有些着急。她来到这里给对方打下手,可不是有什么高尚的责任心或者挑战高难度的受虐心,她纯粹就是馋罗夏的身子,而罗夏的举动,等同于把属于她的那份拿去分给别的女人。 这侵犯了她的核心利益,在她想是口头抗议还是快进到把罗夏绑架到维也纳,把他监禁起来的时候,罗夏从她心灵的窗户里,窥见了对方酝酿的危险念头。 “是自我实现。”他解释道,“在专精八卦的《太阳报》上,我们时常能看到那些富家子女做出许多荒唐可笑的事,进而被老生常谈的批判一番,满足民众朴素的对富裕阶层的厌恶。 当然,从客观角度分析,这的确是荒诞可笑的行为,他们犯蠢的方式各不相同,其中却蕴藏着同样的意识:自我价值的构建,并且努力让其他人认同他们表面出的自我价值。 纵观人的一生,其需求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生存,世界上绝大部分人一生都会处于这个阶段,他们拼命干活,被资本家掠夺走大部分生产价值,进行着性价比十分低劣的劳动; 然后是归属,这部分是工人贵族,医生等收入较为优厚的群体,他们的劳动所得已经让他们不必为生存发愁,有多余的精力和财力去追求那些与生存无关的东西:比如社交,比如尊重, 科西切提倡的消费主义正是重点收割这类群体。对他人的模仿使得自己和其他人拥有了相似的属性,相似的追求,进而产生了归属感。 最后,真正的富裕阶层,他们的需求是成长。无论是资本家学习如何剥削工人的经世致用的学问,还是他们的子女做出种种荒诞的举动,把自己的名字而非 xxx 的后代留到大众心里, 都是一种成长。” 华法琳明白了:“你抓住这些富裕家庭的子女渴望摆脱父辈的阴影,证明自己的成长需求, 准备弄个特色的补习班来收割她们的零花钱?” “特色的补习班……这话怪怪的。”罗夏说,“不过你说的对,我是打算办补习班。你看, 光是我们社团里就有一些来自富裕家庭的成员,她们衣食无忧,因而爱上了我们社团风格狂野的冒险,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趣的消遣,更棒的社会实习,更好的证明自己能够摆脱父辈盛名的机会吗? 所以,我再多教一点东西,让她们掌握更多的无形之术,并且每拉来一个好姐妹就能获得额外的无形之术知识奖励,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事吧。” 华法琳摇摇头: “无形之术追求隐秘,这就像一辆挤满人的公交车,先上来的乘客不希望后面再有人上来。而你却拿着大喇叭喊‘这里有一辆公交车,人人都能上’。你的做法会引起车上许多乘客的反感。” 罗夏轻蔑的回答: “在蠕虫尚未能造成灭世危机的时候,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就想着跑到维也纳早点逃进别的历史,现在蠕虫差不多蔓延到整座城市里,他们有勇气代表车上的热跑来和我这个破坏规矩的坏人对线?” “其实你还是有志同道合的人的。”华法琳说,“按照原本的计划,维也纳现在早就穿越到别的历史里了。不过待在维也纳的秘术师不打算抛弃你,也不打算抛弃其他大陆的人。他们计划利用维也纳运走十万人和全部的技术资料,来保障文明的延续。 这十万人,九个大陆各有一万一千人的份额,而最后这一千人的份额是留给在前线与蠕虫对抗的战士的。” 罗夏耸耸肩,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咀嚼“感动”这道菜了,他相信这件事里既有公义,也有现实利益的算计。这些不可靠的友军始终没有给予过他实质性的帮助,所以他也不必去猜想那份承诺会不会兑现。 与此同时,塔露拉回到防剿局。之前陈已经代为提交辞呈,她今天带到这里是催防剿局把欠了她两个月的工资和四个假期的加班费一起补上的。 防剿局的资金和罗夏的社团同样紧张,不同的是,罗夏选择开源来维持社团的高福利,而防剿局则是节流,尽可能压缩成员的经费,使得防剿局士气低迷。因而,罗夏才能用新组建的社团在与防剿局的战斗里胜出。 除了讨回工资,塔露拉同样存了招募伙伴的心思。防剿局有几个精英能力不错,如果能把他们挖过来,那么自己的复仇大业就能行走的更加顺畅。 无论是去干掉那个冬之长生者,还是消灭罗夏,塔露拉都不认为这是自己独力能解决的事情,她需要帮手。可是,等待她的却是一场反挖角,过去的同事们已经知晓她投了罗夏,于是过来劝她改邪归正,不要走错路。 虽然塔露拉讨厌罗夏,但她承认,同样是被使用,她在罗夏手下心情要愉快的多,因为那个男人知道如何发挥出她的长处。而在防剿局,她完全做着不合适的工作,每一天都乏味的想当薪水小偷。上午的时候想着中午吃什么,中午的时候又想晚上吃什么,下班的时候想着吃点什么夜宵。 她讨厌当饭圈女孩,然而只有想着吃饭的事才能让她在死水恶波般的生活里找到喘息之机。 所以,她才会突然来到这里的妹妹这么重视,陈代表了变化。 一想到陈,塔露拉不免感到心痛,这让她板着的面容泄露一丝怨恨的情绪。而在防剿局的人看来,这便是讨薪者的怨恨,看起来单位欠了塔露拉不少工资加补贴。 劝诱塔露拉重新入伙的人名为康妮·李,她首先承诺会满足塔露拉的补偿要求,然后说道: “我知道,你一贯是个投机分子和利己主义者,你投向那个长生者的社团,无非是他强势多金……或许长相也对你胃口。” 康妮·李谨慎的观察塔露拉的表情,接着说: “人人都是利己主义者,但有些人利己却让人 称赞是个奸雄,而有些人利己却被骂作又坏又蠢,他们之间口碑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智慧与他们的结局。” “智慧,结局?”塔露拉嘴角绽开嘲讽的弧度, “如果这番话是我入职时说的,或许我还会 信,然而,我已经在你这里工作了好几年。平心而论,你觉得防剿局很有希望吗?它能有一个好结局吗?” “正常来说,没有。不过事情有了变数,我们获得了更为强力的存在的保证,所以我才会试图招降你这位叛将,因为我们有了制裁那个灯之长生者和他的社团的能力。 想想看,塔露拉,你非要把这件事做的那么绝吗?人应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样你才能永远站在胜利者这一边。” 塔露拉说:“我需要证据。” “你会看到我们的实力,然后我们再来谈谈。”康妮·李回答。 塔露拉拿着薪水回来,看到罗夏在忽悠诗怀雅和杰西卡的样子。正是许多个这样的瞬间叠加,让塔露拉判断陈不值得为罗夏付出那么多,无论陈做了多少好事,罗夏最后一定会辜负她。 康妮·李的承诺很快兑现,已经消失了有一段时间的防剿局出动,他们的精英猎人里多出了碎骨、浮士德、W、泥岩、大鲍勃、弑君者这样业界成名多年的好手。罗夏无往而不利的队伍被击溃了,尽管在 700 米的狂奔之后,被敌方埋伏的三个战团就完成了重组,和其他迅速支援过来的队伍一起击退了敌人的进攻。 防剿局突然暴增的战斗力不止引起了罗夏的注意,也让塔露拉再次找到了康妮·李。康妮· 李 春风得意,因为她从巴别塔手里夺取了三个街区的控制权,并且一直被巴别塔压制的帮派分子也提出了合作之意。 “现在,我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康妮·李说。 “是哪位长生者资助了你们?” “保密。” “如果我重新加入你们呢?”塔露拉露出微笑,“你说的对,想要永远站在胜利者这一边, 我就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康妮·李摊手:“抱歉,我们没法立刻就相信你。” “我会用工作证明,我对你们有用。” “不不不,塔露拉,你的工作不在防剿局,而是在巴别塔。我们需要更加了解这个组织, 更加了解拉斯普钦这个人。” “也就是说,让我做间谍的意思咯。” “这是一份很危险的工作,如果你能胜任,那么你自然能赢的我们的信任,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我们的资助人是谁。” 塔露拉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很合理的交易,不过你总得给我一个具体的工作方向。” “我们的确需要你办成一件事。” 康妮·李敲了敲桌子,有人推门进来。伴随着寒冷的气息。塔露拉回头,看到一个女人行的缓慢。阳光点缀着女人的面容,寒风是她的裙摆,素白如斯的长袍呵护着女人的肌肤。 女人的寒冷仿佛让时间减缓了流逝的速度,她灰色的眸子望过来的时候,塔露拉从她的视线里感受到一丝慵懒的味道,随后,塔露拉的视线便被女人手里的铃铛吸引,那铃铛有股亘古的气息。 “这是谁?”塔露拉问。 “这位客人来自东方,是我们东方的同行推荐给我们的圣女。在这个时代,她是少数传承着那些古老誓约的人物。” 这番话等同于什么都没说,所以塔露拉继续问道:“我以为你会从名字开始介绍的。” “真名就不说了,这位小姐代号是初雪,是侍奉白雪女神喀俄涅的秘术师,也是崇拜白雪女神喀俄涅的圣女。” “在我们那里,她是雪山女神喀兰。”初雪说。 康妮·李对初雪微笑一下,转而对塔露拉说道:“你的任务就是让初雪进入巴别塔。” 原来如此,还要安插间谍来监视我吗? 塔露拉一边想一边看向初雪,初雪正用手掩住嘴巴打哈欠。 看她懒洋洋的样子,塔露拉不禁想,初雪真的会努力当好间谍,而不是当一个薪水小偷吗? 失去篇 20 塔露拉把初雪带回社团,两人在路上提前对好口径。结果,在回来之后塔露拉就把对方出卖了,她悄然对罗夏说道:“她是来自防剿局的间谍。” 罗夏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塔露拉解释道: “防剿局获得了强力人物的资助,他们重新给你找麻烦。那么资助他们的必然是和你敌对的人物。最近,和你敌对又称得上强力的只有一个……” “朱利安·科赛利,冬之长生者。” “他杀害了我妹妹,我怎么可能和他合作!” “所以你现在是双面间谍咯?正好,我也需要防剿局的情报。” “那个代号初雪的女秘术师是喀俄涅的信徒,我在她的摇铃上察觉了恒古的气息,她究竟是谁?” 罗夏解释道: “喀俄涅应该是石源神仍然统治漫漫宿,大地仍然被介壳种支配的时代,一位具备飞升成神潜力的具名者。后来,人类反叛石源诸神,喀俄涅也被上校杀死,她的尸体应该被送往虚界了。” “为什么会有人尊奉死去的神明?” “骨白鸽曾和我做过交易,他让我记住虚界里已经逝去的石源诸神。我想,如果司辰们迎来真正的死亡,何必又需要记住他们? 所以,真正的死亡并非被送往虚界,而是被人遗忘。” “只要还有人记得,已经死去的神明就不算真正的死亡吗?”塔露拉说。 “我认为初雪尊奉已经逝去之物的理由可以这样解释,但正确答案是什么,恐怕要她亲口告诉我们。”罗夏无奈的摊手, “然而她是一位冬秘术师,沉默是她行步的准则。” 塔露拉露出微妙的表情: “我觉得她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防剿局让我把她打进巴别塔内部, 其实是在测试我的忠诚。那么对他们来说,第一个派遣的间谍就是无足轻重的人物,这样即便她被抓捕识破,也不会对组织造成太大损失。” “那就正常给她安排工作岗位好了。老实说,我很缺人手,就算是防剿局的间谍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 996。” 罗夏现在非常缺人,伦蒂尼姆卫生署提议新设置的两个隔离区终于在一番艰难的扯皮后落实下来,政客们当然在乎这东西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功绩,或者让政敌暴露足以被攻讦的破绽,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了罕见的高效率。 只是,落实是一回事,隔离之后还有一系列配套的工程需要落实,最大的问题在于民生。 之前罗夏在缓冲区搞疗养院的时候,那些病人断了工作,自身也没有储蓄,所以他光是养他们就花了不少钱。再加上处于压抑封闭的环境里,治安问题随着时间线性增长,动用武力进行弹压又占用了他的人力。 眼下,隔离区的民生虽然不归他关心,但把民众筛选出普通人、轻度感染者与轻度以上感染者进行分别安置,是只有秘术师能完成的工作。 岗位更吃紧的是能够释放保护咒的女巫,眼下只有星极能够担此重任。她只有一个,然而需要施展保护咒的对象却成百上千,即便她不吃不喝活成保护咒自动释放机的模样,能够得到保护的目标也是有限的。 每当她力量耗尽之时,罗夏就会出现,抱起瘫软的她,用杯的方式为她补充力量。星极对此感观复杂,因为她在与罗夏相亲相爱,用的却是怪物的身体。她收获过多少幸福,在之后也要因为自卑而付出多少痛苦,情感天平的两端居于平衡,分毫不差。 因为劳动力紧缺,罗夏甚至打起来召唤生物的主意,他用仪式召唤出了镜中少女,残阳麾下的 007 劳动力,在她的召唤时间里命令她干活。 漫宿的召唤物十分有良心,每一次召唤镜中少女能够存在三天的时间,想要更长久的使用它,通常是在仪式里投入材料续费。不过,因为镜中少女存在的三天是指的是她在工作时间以外的时间之累积,换而言之,只要让镜中少女一直工作,它就没有机会返回漫宿。 让这些曾为人类的存在 007,罗夏毫无心理负担,若不是手头材料不足,他甚至想开辟一个镜中少女 007 车间。美中不足的是,作为亡者的她们是没法生育的……这是来自华法琳善意的提醒,罗夏也就此放弃了尝试的念头。 所以,防剿局这时候送来间谍,对罗夏来说如同雪中送炭。他有信心凭借高超的剥削技术, 让每位心思不同的员工每天干够 11 小时。 他在人力资源办公室会见了初雪,初雪先到一步,正在座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如果罗夏再晚几秒钟,她大概就要在座椅上睡着了。 “既然你是塔露拉介绍来的,寒暄和基础普及的部分我们就跳过了。”罗夏开门见山,“你会释放保护咒吗,使得蠕虫无法侵害人体的保护咒。” “会。” 罗夏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好消息,星极的工作强度可以稍微放缓一些了。只可惜对方是冬秘术师,不像杯那样可以通过践行准则来获取力量。 “那么,你可能要肩负起一份沉重的责任。我们这里懂得如何与感染者对抗的人很多,但懂得如何保护人类不会转化成感染者的人很少。我会提供相应的薪资,但请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罗夏发现初雪完全没在听自己说话,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银灰色的眸子笼罩在朦胧的雾里,令她的意图捉摸不定。他能感觉到,初雪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犹如雪豹舔舐猎物。 这种行为很不礼貌,但她小巧的身体上却撑起了优秀的曲线,所以他原谅她了。 “我会努力工作的。” 初雪的回答懒洋洋的,怎么看都不像会勤奋工作的样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间谍。罗夏最初亲自观察她了一段时间,但她除了总是想方设法的偷懒之外没有其他异常,罗夏就派人去盯梢她,不再亲自过问了。 在疫情蔓延的时候,医疗界的话语权几乎决定了政策的导向。通过对医疗界的掌控,罗夏扳回了自己在舆论上的劣势,所有对抗蠕虫的努力都变得合法化……除了献祭感染者。就连顽固的帮派分子,也只能一脸愤恨但无可奈何的走出自己的街区,接受卫生部门的检查,并根据检查结果入住不同的隔离区。 唯一遗憾的是,那些被感染者的公众人物因为影响力太大,罗夏不能让他们被动去世,而在被软禁之中,他们仍然想法设法发挥自己的影响力,让感染者来应对罗夏的新招数。 排除这些零碎的干扰,唯一还在阻碍罗夏行动的只剩下防剿局。罗夏真心为了他们与敌人结盟而遗憾,但遗憾不会妨碍他毁灭他们的决心。 1934 年的 10 月,疑心暗起的时节,罗夏刚刚从学习班下班,应用了某些不齿的手段后, 他的学习班拉来了一些想要追求人格独立的富家小姐(当然,钱还是要从家里拿的),毫无仁慈的把钱从她们手里骗过来。 这些人在无形之术上是小白,然而,家庭背景已经让她们在浑然不觉里享受过无形之术带来的种种便利。与同龄姑娘相比,她们更加美貌,更加年轻,充满灵感,举手投足间透着如舞蹈演员般精巧的平衡,唯一没有提高的便是智力。 罗夏和同行们一样,也不准备提升这些学员的智力,不然她们会识破他收智商税的本质。 所以,他由神秘世界的故事开始讲起,隐去那些阴暗残忍的部分,而把剩余的一切包装成英雄传说。 学员们露出向往的神色,犹如听到《爱丽丝漫游仙境》的小女孩们,趣味性把她们引入了被粉饰太平的神秘世界,然后他开始讲述历史,讲述在漫宿视角下重构的历史。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为学徒而科西切为导师的时候,科西切正是用这样的办法一步步把他诱骗进她那令人迷醉的陷阱里,而现在,他在讲同样的故事,又在诱骗新的牺牲者加入其中,仿佛一个残忍的循环。 不止一人对他社团所进行的事业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在她们看来,这就像是精彩刺激的冒险游戏,无论失败多少次,大家都能在欢笑中卷土重来。然而,蠕虫和其感染者绝不是一个可以拿来游戏的对手,有的蠕虫弱小,只能蜷缩在孩子的灵魂里;有的蠕虫强大,可以一口吞下维也纳。 罗夏猜测蠕虫内部的强弱和他们从灵魂里汲取的养分有关系。换而言之,那些寄生更久的蠕虫能够成长,获得更强力的力量。事实上,现在的感染者们已经隐隐出现了进化的趋势,他们不是秘术师,却表现出了与蛾秘术师或者冬秘术师相似的气质。 在 1931 年与浪游旅人碰面的时候,他被告知这个世界还有一到三年的时间,如今三年之期已满,世界还没有遭受毁灭的命运,罗夏认为巴别塔的奋战在其中起到了作用。只是,破灭的征兆却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每日一思:末日之时在做什么,还有什么能做的事,全都尽力了吗? 即便下班的时候,他也在反思总结自己的所作所为。来接他的司机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开着克莱斯勒 Airflow——世界上第一款流线型的汽车前往公馆。 风景在窗外倒退,路灯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大街,疫情让曾经的不夜城变成了永夜,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它都变得如此安静,却不能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因为仔细观看,在安静之中, 有被约束的怒火静默的燃烧着。 行进了几分钟后,司机在路口转向,车内的灯光由明亮走向昏暗。罗夏抬起头来,这不是他常走的道路,司机身上散发着陌生的气息,而他竟然到现在才察觉到违和感。 他掏出手枪对准司机的脑袋,一发弩矢破窗而入,带着紫色的气弧击中了他的手枪,顺带着命中了另一侧的玻璃。夜风涌入车厢,罗夏感觉到车顶重物坠落的声音,一只手伸进车窗里把车门打开,橘红色的身影翻了进来,关上车门,把刀夹在罗夏的脖子上。 “很精巧的动作。”罗夏开口称赞。 尽管袭击者穿着男装,但胸口隆起的曲线告诉他,这是一位女士。于是,他说道: “想要搭 便车的话,女士至少要通报你的名字吧。” “弑君者。”女人的刀锋离罗夏更近一分,“我知道你是谁,所以你应该能理解,面对我的时候我必须神经紧绷,有可能做出某些过激反应。” “你们什么时候替换了我的司机?安塞尔是个可靠的小伙子。”罗夏问。 “我们没有替换他,我们只是控制他。他很勇敢的和我们战斗,只是这件事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所以梅菲斯特控制了他。” 罗夏默然,汽车开到偏僻的郊区,在那里,他的车连同安塞尔被一起引爆。旋即他上了另一辆车,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矮个子男人上车,与弑君者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上面则坐着狙击他的弩手和另外一个开车的人。 “防剿局如此精准的把握了我的作息,我的行动路线,看起来我的社团里出了内奸。 “罗夏 平静的说,“能剧透一下是谁出卖了我吗?” 弑君者避而不答: “你刚刚死了一个手下,你却没有愤怒或者伤心,看起来你和情报里一样冷漠。” “仁慈仅在阴影中,在他们成为我部下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了他们,关乎我的事业必须承担的风险,他们是知道这一点而把生命奉献给我。所以,我会珍惜他们的生命,但不是保留他们的生命,而是让他们彰显价值。” “哼,果然应该抓你。这两年来你需要为四位数的牺牲者负责。”弑君者捏紧拳头,“这将是防剿局最辉煌的胜利,而你,就要为你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20 年七夕节特别篇·星极 IF 在罗德岛仍然依赖博士的头脑,在他仍然以个人魅力维持罗德岛的稳定和团结时,他的婚姻问题始终是罗德岛的大事。 因此,他的私人问题被当做公事在上层决策者们那里反复讨论:经历了和临光婚姻的配对失败后,失意的博士被铸铁以病态的欲望支配,他看起来马上就要沉沦其中了,而这种沉沦不符合罗德岛的利益。 所以,一只特种战术小队在凯尔希的命令下出发,压制铸铁并解救了博士。经过凯尔希一段时间得体的照顾,博士恢复了正常,他瘦了三斤而凯尔希则红光满面。 既然博士已经恢复正常,那么博士的下一任配偶就提上了议程。有一位来自炎国的女术师认为,博士的配偶必须有尊贵的血统、很高的社会地位、强势的性格、健美的身材、适孕的年龄和满头金发,结果被众人以“已经和临光离婚,不宜复合”为理由否决了。 有一位萨卡兹雇佣兵主张,博士的配偶是一种权利,是一种宣称,曾有一位萨卡兹的女王拥有博士的永久宣称权,虽然她已经不在,但正如土地和爵位是可以传递的,那么对博士的宣称权也可以传递给继业者,所以阿米娅是博士的最佳配偶。 萨卡兹雇佣兵的提议同样被否决了,阿米娅还太小,虽然她已经懂了很多事,她的身子还不能懂,而博士必须马上结婚,不然他不可避免的会对罗德岛的干员随机发情,产生让其诞下子嗣,进而触犯天孽的念头。 有一名来自莱塔尼亚的学者小姐提案,婚姻最重要的是稳定与和谐,而夫妻之间稳定与和谐的诀窍在于志趣相投。只有理解博士的事业,并且能在学术上给予帮助,这样的夫妻才是般配并且恩爱的。 学者小姐被否决的更快,因为她的型号和博士不兼容,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不是罗德岛需求的东西,何况以博士的性子,他也很难忍受无性的婚姻。 龙门的小富婆认为私有制下的婚姻其实双方家族财产的合并,经济在其中起到和爱情不相上下的作用。所以,要想夫妻关系天长地久,爱、性与金钱都是必须的东西。 于是诗怀雅被承诺,如果能在一个自然日里下棋赢博士一次,那么她就被准许和博士结婚。 可是以现实情况来说,这项承诺是残忍的,陈和博士下棋,一百次里好歹能赢一次,而诗怀雅和博士从头下到尾,未尝一胜。 可是,这仍然是一个机会,诗怀雅愿意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她被博士击败了一次又一次。整夜,诗怀雅的棋子和她的心灵都在惨叫,而博士的思考毫不留情, 因为他知晓,仁慈仅在阴影中。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用最科学的办法来决定来决定博士的配偶吧。”可露希尔说,“我会设计一套系统问卷,包括博士在内大家独立填写,观念与博士最接近的人就可以成为博士的配偶。” “听起来有点像心理测试。”博士说。 “它可比心理测试详细多了,我准备用一百五十到两百个多选项问题筛选出与博士条件上最匹配的人。” “可是,如何证明它是公平的?”惊蛰问。 “到时候大家都坐在监控器下进行答题,而身为出题人,我不参加这次测试。” 可露希尔的中立属性大家还是信任的,这个奸商不管对谁口袋里的钞票都一视同仁。所以, 为了保障可露希尔的中立和测试的公平,由送葬人和赫拉格为首的委员会开始关注可露希尔的生活轨迹,并且追踪她账户上的资金流动。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可露希尔准备完毕。博士与所有有志成为他配偶的干员上机答题—— 在 E0 关卡,一些不会上机答题的笨蛋就被无情的淘汰了。 博士上机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理想中配偶的身高?”,下方有一行小字提醒博士要谨慎答题,他想了想,选择了[160,170]cm 这个选项。 当他确认不会修改之后,不满足这个身高区间的干员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答题,并且显示已经落选。在她们的愤怒指向可露希尔之前,一个视频链接发了过来,她们好奇的点进去,发现是监控器下博士的现场答题。 尽管画面不可避免的出现重影,但大家还是看到了博士的答题画面,那时候他已经在对配偶的社会地位要求上,勾上了“希望有一定社会地位”的选项。一分钟之后,下一个问题“希望有一定收入”的选项也被确认,E1 和 E2 关卡又淘汰了一大批成员。 大家明白了可露希尔这套系统的运作机制,首先由博士回答若干道题目来筛选出一部分干员,然后再由筛选出的干员回答题目,决出博士的最佳配偶。 博士花了十分钟答完七个问题,然后他开始等待,等待可露希尔设计的这套答题系统能给他带来最佳配偶。 三个小时后,答题结束了。干员们在食堂讨论结果,也有部分一开始就被淘汰的干员—— 个头太矮或个头太高的,地位和收入不达标的,未满 18 岁的……她们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博士, 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一次很有趣的经历。” 星极端着餐盘在博士身边落座,她的柔和抚慰了博士的紧张。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博士已 经是结过一次婚的人了,为什么还会如此不安?” “因为这次是别人帮我挑选配偶,我完全不知道她是谁,面对陌生人自然是好奇与紧张并存。” “未必是陌生人,”星极露出微笑,“假设的话,如果是我成为可露希尔计算的最佳配偶, 博士会紧张吗?” “当然不会,因为星极你每天都来叫醒我,咱们已经很熟了。” “那就好。” 罗夏也笑了起来:“怎么,你对这事很有把握?” “没有没有,我仅仅是在开玩笑罢了。” 罗夏觉得星极不像在开玩笑。下午三点的时候,结果出来了,可露希尔打内线电话让罗夏去和最佳配偶见一面。担任助理的安洁莉娜一脸不高兴但细心的为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摆正衣领。 为了感谢她让自己变得整洁,博士让安洁莉娜的衣着变得十分凌乱,两人在门口分别,博士去往可露希尔那里,而安洁莉娜则一脸惆怅的目送他离去。她其实很想成为罗夏夫人,然而她年龄不够,也没有社会地位,只能在此守望他。 博士来到可露希尔指定的会面场地,也就是人力资源办公室,这里挤满了充满八卦精神的干员,等待着最佳配偶的揭晓。博士身上的酸橙香味让熟悉这股气味的人挑挑眉毛,不过一想到是博士,这也算正常操作了。 可露希尔笑容满面,穿的十分讲究,她手里在搬弄着一叠纸,就像在搬弄着一叠枫糖煎饼。 “我相信,博士准定会对她十分满意。”可露希尔说, “这玩意可是花费了我一个月的心血, 我深入调查了当代婚姻所需要的一切,融入心理学、社会学、男女生理与经济学,精选了一百五十个问题……博士的那套试卷只有七个问题,用于初步筛选应征群体……” 博士坐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听着,心想要是来这儿之前先冲个淋浴,那该多好。这里人太多, 难免会有人会因为他身上的酸橙香味而不高兴。 他倒不怕和安洁莉娜的关系被揭破,只是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之前被他以年龄搪塞过去的干员恐怕要来强袭他了,哪怕有巫恋隔墙帮忙,他也很难应付过来。 “好,来啦……” 可露希尔的声音把罗夏从沉思里唤醒,像魔术师那样“砰”的一声把通向隔壁房间的门忽地打开。本来博士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这时就更手足无措了。 他与门后的人对视一眼,诧异的说道:“星极?” 可露希尔介绍道: “没错,就是出身哥伦比亚的占星师家族,又在莱茵生命担任顾问,最后因为源石病转入罗德岛治疗的星极小姐。虽然是源石病人,但星极小姐的源石集中于脚踝部位, 对夫妻生活没有妨碍。” 星极对博士微微一笑,她表现的十分从容,联想到她之前在餐桌上的表现,博士觉得她能够最终胜出或许不是偶然。毕竟,占星师是能够看到未来碎片的人,会不会有一片未来碎片恰好映出测试内容,从而为星极提供了便利。 这种怀疑永远找不到证据,而且以星极的能力,也不可能占卜到所有的题目,所以她是对他抱着相当的了解才完成了测试。驱动一个女人对他如此了解的因素,不是爱还能是什么呢? 可露希尔带着八卦人群一起离开,留给博士与星极单独相处的时间与空间,博士说道: “测 试系统筛选出的最佳配偶是你的话,倒是称我的心意。至少来之前的来往里,我们的身体还是很合拍的。” “见鬼,你是怎么坐下去的?” 星极重复了博士对她的评价,这句话牵引出一段害羞又甜蜜的回忆。在两人来往的过程里, 前半段博士用这句话打趣星极,后半段星极用这句话打趣博士。 罗夏无奈的笑笑:“我们还需要按照相亲流程,谈谈姓名身高爱好收入作息吗?” “我都已经清楚了,博士也清楚我,所以就没那个必要了吧。” 这场谈话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两人知根知底,记忆把什么都介绍得清清楚楚,所以确实没什么好谈了。 “今后打算要孩子吗?”星极先找了个话题。 罗夏耸耸肩:“当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还好在正常范围里,”星极松了口气, “如果变成塔露拉那样就太悲惨了。” “塔露拉给罗德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所以她应该用自己弥补罗德岛的损失。一年一次, 一次一年。” 这话注定了某人悲惨的命运,不过星极毫不在意。她没话找话的说道: “最近听红豆她们演 奏音乐,我发现我开始喜欢摇滚带来的令人心潮澎湃的感觉,博士喜欢摇滚吗?” “啊,我挺喜欢红豆在我这里进行‘摇滚’练习的……嗯,我更喜欢她帮我喝掉芙蓉营养餐里的豆浆的样子。” “当初你和临光结婚的时候,她也是反对者呢。这一次红豆小姐也会反对我们吗?” “她最近得了咽喉炎,嗓子不太舒服,大概没法在门外唱《分手快乐》了。” “哦。” 星极露出暧昧的微笑,这微笑令他头皮发麻,因为她俯视并伸手抚摸他汗津津的脸庞时, 也会露出暧昧的表情。博士吞了口口水,问道:“你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 “在意我和其他干员的关系。” “如果我在意的话,博士会断绝和她们的关系吗?” “抱歉,不会。” “如果我在意的话,她们会收起念头,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吃吗?” “抱歉,我很难保证。” “所以,”星极学着博士的样子摊手,“我为什么要在意无法改变的事,自寻烦恼吗?” 星极的身体和心灵一样包容了博士不能言说的羞耻,博士对此非常满意。不知不觉间,两人坐在一张沙发上,肩并肩、腿贴腿的坐在一起,星极深蓝色的发丝在博士的肩头萦绕,带着赤霞橘光的香味。 他俩继续讨论,讨论那些共同的爱好:看书(密传)、看球(球的定义有所不同)、看电影爱坐前排、睡觉时爱把窗户关上、养狗(小刻)、养猫(慕斯)、养海豚(斯卡蒂)、养龟(蛇屠箱)、爱吃披萨、穿着朴素、将来要送孩子上私立学校、住的地方相近、参观美术展览馆…… 星极抬头:“我想,我们排除了彼此间所有可能冲突的选项。” “毫无两样。”博士加上一句。 可是,两个相似的人生活在一起,看向对方便如同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身影,重合的属性真的会带来幸福吗?博士有些不安的想。 不过,他转念想到星极是位优雅得体的淑女,想来结婚以后也会成为贤妻良母。长生者关于爱情的那个器官已经干瘪,但责任没有,博士迫不及待的期望星极能够为她诞下子嗣。 就这样,他们结婚了。博士看向星极,穿着婚纱的她和他的眼神一模一样。他既快乐,又觉得有些烦躁和不安。 后记 博士和星极结婚整整九个月了,他们志趣相投,琴瑟和谐,夫唱妇随,上一次争吵发生在很久之前……可是同样的,他们真情实意的笑容也显露在很久之前。 他们准备要四个孩子,并且第一个孩子已经出现在星极腹中,他们都盼望星极生出男孩,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和谐幸福的婚姻了。 眼下,博士却盘算着等孩子生下来度过哺乳期就去离婚,这种日子他再也过不下去了! 本篇的原型是斯蒂芬·麦克勒的《最佳配偶》。 新池子 43 发齐活。 失去篇 21 “因为我导致了四位数人数的死,所以我就是恶?”罗夏轻轻笑了一下, “那些在历史上留 下姓名的人物,他们的言辞,他们的思想,他们的亲力亲为,便可让成千上万的人投身于厮杀中,难道也是恶吗?” “别狡辩!” “这并不是狡辩,而是想要创造新的秩序,就必须要把阻碍自己的旧秩序击碎。帮派分子就是这样的旧秩序,所以我和他们的开战是无可避免的事。 为了崇高的目标,无论愿者,还是不愿者,都必须做好牺牲或者被牺牲的准备,这与个人的意志无关。” “包括你吗?”坐在罗夏另一边的人问, “先生,你是高高在上还是站在众人之中说出的这 些话?” “我的身份注定我高高在上。而我的目标注定我要走到众人当中。长生者可以在世间为所欲为,只是一些目标非得寻求众人的协作不可。所以在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对自己残忍……有保留的残忍。” “碎骨,不用和他多说。”弑君者愤愤不平的说道,“小心被他蛊惑了心智。” 罗夏的眼珠转动,把弑君者重新纳入自己的视野: “如果是有着坚定信念的人物,根本不会 被人的言辞蛊惑吧。倒不如说,当你害怕敌人的言辞蛊惑你的时候,反而像是在坦白,坦白你的内心混乱、虚弱、迷茫,所以你才有可能被敌人蛊惑。” 弑君者捏紧刀柄,刀柄上细碎的声音传入罗夏耳中。在黑暗里他轻轻笑了一下,为敌人无可奈何的怒火感到愉悦。 他从没把弑君者放在眼里,尽管对方是个高超的暗杀者,但她头脑简单,太容易被别人蛊惑,这样的人物空有力量,到头来也只能沦为杂技团的玩物。 “我们会保证一场公平的审判,审判你究竟在伦蒂尼姆犯下过多少罪行。”弑君者说。 “你是俄国人?”罗夏忽然说。 “?!” “尽管你没在说俄语,而且尽量遮掩自己的口音,但你现在有些激动,所以让我听出来了。” 罗夏想了想, “啊,你应该是我们去斯大林格勒的路上,和我们一起赶路的那家人,那时候我还教过你数学题呢。” “你记得你教过我数学题,那你记得你杀害了我的父母吗?!” “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目睹了我的导师出于谨慎而杀死他们,她的身份有些特殊,被发现的话会带来很大麻烦。 那时候我没有阻止那桩暴行,所以你把怨恨转移到我头上,我倒也不反对。不过,你活着真是太好了,不枉我用活力稍微治疗了一下遍体鳞伤的你,又给你留下干粮和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是为了继续嘲弄我吗?” 罗夏承认: “倒也说不上善意,只是觉得你眼神不错,有培养的价值。那时候我已经和我导师决裂了,我们都在寻求相互背叛之事,所以你如果能活下来,那么我或许有机会利用你对她的仇恨指引你。 但后来,我在斯大林格勒成功了,所以便不在需要你了,你被我短暂的遗忘,直到刚刚又想起来了。” 弑君者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坐在前面的弩手说: “够了,弑君者,我们的任务是带回他,你 也说了要进行公平的审判,所以别在这里对他动用私刑。” “我知道了,浮士德。” 很快,又有两辆车跟上,里边坐满了防剿局的雇员,为了押送他,防剿局动用了罕见的大阵仗,沿途路线上还有交警管制交通,保证这条路畅通无阻。 “你的人反应很快,”碎骨说,“大鲍勃、大亚当和泥岩他们正在阻击你的部下,你有能力组织起这样的组织,要是做些正事就好了。” “我现在做的就是再正确不过的事,可惜你们不懂,也拒绝弄懂。赞助防剿局的那位冬之长生者也一样,他很有耐心的教授适合你们的无形之术,却从不解释置闰仪式、骄阳和蠕虫, 难道最近的在伦蒂尼姆弥散开的怪病,你们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当你为了你的想法而行动起来的时候,并不会在意你的行动造成了多少悲剧和牺牲。而我们这些与你作对的人,便是你所造成的悲剧与牺牲的缩影。”碎骨说。 “原来你们和我有仇?怪不得如此卖力,如此奋不顾身。如今,你们却打着公义的幌子来审判我,不觉得虚伪吗?” “东方有句话说,评价一个人绅士与否要看他表露在外的迹象,而不是深究他的内心。只要我们以公义的流程审判你,裁定你的罪行,无论我们内心想法如何,我们都是公义的。” 长生者的行动力是惊人的,在罗夏为了社团和蠕虫的视野分身乏术的时候,他的敌人便飞速拉拢了他的仇人,那些绝对不可能被他拉拢、欺骗的对象加以培养,再混合一批业界有名的好手,用类似他的培训班的手法速成一批秘术师,和他打擂台。 又因为朱利安·科塞利是来自午港的长生者,防剿局天然信任他,远胜于信任罗夏这个新晋的外来者,所以双方的结盟是顺理成章的事。 罗夏毕竟是一位长生者,所以防剿局才以审判而非处决的方式来对待他,里边大概有许多无奈和委曲求全。罗夏对敌人从不怜悯,所以尽管知晓他们只是朱利安·科塞利手中一枚可怜的棋子,他也要铲除他们。 防剿局的队伍把罗夏押送到一栋不起眼的庄园里,只是除了外表像是庄园之外,架设在庄园周围的高压电网、四角岗楼上架设的机枪,把庄园庭院照的透亮的探照灯与荷枪实弹的巡逻队员们都在告诉罗夏,这是一座监狱。 “我们都会在这里。”碎骨说,“直到你被确定罪名为止。如果你的手下来救你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会把你的手下一网打尽。” 罗夏不置与否,他被关进一座四周墙壁透明的房间里,墙壁布置了生活所需要的一切,但没有锐器,也没有金属,甚至没有一片镜子。同时,锁住房间的门锁看起来非常高级,没法使用他从暗索那里学来的技术撬开。 碎骨搜了他的身,令人惊讶的是,碎骨有两个,他非常确定押送他的碎骨是男性,而眼下搜身的碎骨却是女人。弑君者在旁边怒目而视,她的愤怒有几分心虚,因为她与罗夏对视的时候产生了恐惧,男人的眼神告诉她,他正打着玩弄她的念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种玩弄。 “你很有趣,弑君者,我是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这是来自长生者的有力保证。”罗夏说。 “先管好你自己吧。” 罗夏被搜身之后,他的衣物得到保留,而其他的一切则被拿走。同时,他被戴上了加锁的眼罩,双手也被镣铐束缚,防剿局对他以眼为媒介施展灯的法术心存忌惮。 他试着入梦,去寻找弑君者和碎骨的灵魂。他们和他接触了太长时间,长到他足以模糊的定位他们灵魂所在,而伤口通行权则保障他能够洞开他们的灵魂外的迷雾,那时候,他就是降临他们灵魂的一道光,在精神层次的战斗里,灯秘术师占尽优势。 就在他如此打算的时候,一股奇妙的寒冷降临。罗夏发现自己暂时无法入梦,他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眼罩无法阻止他眼中迸发的光芒,那光芒碰到寒冷源头的瞬间消失了。 于是,在被光明主宰的视野里,人形的黑暗矗立在中央,沉默、寒冷、空虚,以无中生有的力量对抗着冷冽的光芒。 不同于其他的感染者,罗夏发觉眼前矗立的女性似乎更进一步,她的灵魂几乎已经变成了蠕虫的形状,蠕虫契合了她的身体,因此她可以使用蠕虫的力量,这种力量像是蛾秘术师与冬秘术师的混合,充满混沌与狂野与沉默与死亡。 “朱利安·科赛利?”罗夏试着问,“不过,我想他总不至于性转出来见我。” “侮辱一个没站在你面前的敌人,很有趣吗?” “因为他没有站在我面前,所以我才要侮辱他。 “罗夏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都已经变成这 样了,他仍然没有站在我面前的勇气。” “无形之术的使用者们不需要好狠斗勇的勇气,狡诈乃是构成我们行为的第一要素。” “也是,毕竟我们寻求是的自内而外的蜕变,而非凭借蛮力来改变自己的内心……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拉斯普钦。” “霜星。” “科赛利派你前来,想必对你给予相当的信任。我很好奇,你知道自己感染了蠕虫,乃至于被蠕虫同化了吗?” “我知道。” “想来你是有故事的,并且我很乐意来倾听你的故事。” “不需要,我只是来监视你的。” “科赛利在做什么?” “无可奉告。” “你的罩杯是多少?” “无可奉告。” “你喜欢甜辣酱吗?” “无可奉告。” 无论罗夏是谈论正事还是调戏骚扰他,霜星都以冷漠的态度作答。她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其他时间都盯着罗夏,如此经过三天,罗夏也没有找到她的破绽。 在她入睡的时候,科赛利还派遣了其他人来监视他,防止他入梦。尽管对方用一切手段阻止罗夏获取外界的情报,但通过观察周围的气氛,罗夏还是能够知晓,巴别塔在目前的冲突里占据上风。 罗夏在巴别塔里偶尔会进行微操,但更多的是进行战略上的调动,而具体的战术构想以及实践是由各个战团的领队自行完成。 所以,即便失却了他,但战术目标被清晰的限制在营救他出来这件事上,那么有他没他, 都不妨碍各个战团发挥出主观能动性。他们是金钱武装起来的,但指导他们行动的却是崇高的事业……至少罗夏设法使他们相信自己参与的事业是崇高的。 一群人有了坚定不移的思想和信念,便会爆发让自己人欢欣鼓舞而让敌人令人畏惧的热情。 被拘押的第三天夜里,霜星与罗夏相伴,她沉默而内敛,像是一堵墙般矗立。直到监狱的卫兵匆匆忙忙敢来。 “必须把要犯从这里转移。”卫兵气喘吁吁的说,“要犯的手下正在攻打这里,我们必须得确保要犯万无一失。” “知道了。” 霜星一边说,一边并指为剑刺向卫兵,卫兵后撤步,霜星手指凝结的冰块只刺中了卫兵的虚影。卫兵双脚落地的时候身上的虚影消失了,星极叹息一声:“真难为人啊。” “休想劫走他!” 霜星吹了声哨子,两个碎骨与弑君者都出现在此处,她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转移罗夏,而自己则大踏步的前往星极的方向。 冰锥在空气里骤现奔向星极,而星极以不可思议的动作躲开了绝大部分攻击,而剩下的则被她以手中的刺剑与天体仪防御。 霜星冲向星极,冰锥编织为晶莹的雨朝着星极的方向下个不停。星极的双手操纵武器时刻不停的防御,让霜星毫无阻碍的闯入近身范围。 霜星伸手,一招射程极近而威力强大的法术正在编织,然而,星极的背后却不可思议的伸出第三只手,芝加哥打字机指向霜星。 冲锋枪开火发出清脆的声音,霜星挥舞双手,她的指缝里莹蓝的光芒流逝,令人迷醉的寒冷在这片空间释放,子弹的旋转与前进变得迟缓,迟缓到霜星足以翻滚着躲开的程度。 不过,现代武器带给霜星的惊喜到此为止了,蠕虫那无中生有的力量使得现场的空气变得极为寒冷,仿佛第二个虚界,星极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而霜星却在其中如鱼得水。 “或许你可以在路上和拉斯普钦做个伴,”霜星说,“在巴别塔的人攻进来之前,我就能抓住你,把和你和拉斯普钦一起送走。” 像是对霜星的说法做出反驳,她身后关押罗夏的透明房间发生猛烈的爆炸。 失去篇 22 准确的说,霜星听到了背后关押罗夏的房间在极短时间内传出两次爆炸声,她内心焦急想要探查情况,星极却越战越顽强,让霜星恼火异常。 “真难缠。” 霜星向前一推,波状的法术在手掌里酝酿,谁知道星极却拨开刘海,露出一直藏在头发下的右眼,金色的光芒从其中迸发,冷冽如同辉光的金色光芒接连刺穿了霜星的法术、手掌与眼皮,点亮了她的灵魂,让她产生厌恶和逃避的情绪。 不,这就是辉光,是来自灯之长生者的光芒……怎么可能?!眼前的女人散发着蛾的渴慕与混沌,以及杯的欢愉与痛苦,星极应该和灯毫无关系才对! 蛾与蠕虫有着相似的属性,因而可以寻求蠕虫的弱点,而在克制蠕虫的诅咒上,蛾也有着和灯相同的功效。 趁着霜星被出其不意的灯法术打断施法,星极欺身而近,在脑海里鼓动的蛾的声音已经告诉她霜星的弱点在哪里。她举起刺剑,刺向霜星胸口佩戴的护符,在星极的视野里,一条小小的蠕虫蜷缩在其中,做着永不醒来的梦。 得手了! 命中护符的触感从剑尖传来的时候,星极内心忍不住如此欢呼,然而她的欢呼很快变成震惊:霜星以手掌被剑的侧刃割伤的代价,捏住胸口的护符,对其施加法术,使星极的剑锋仅仅在护符上制造了蛛网状的裂痕。 “能够找到我的弱点算你厉害,如果你是个刃秘术师,此刻蠕虫就会被你武器上附带的蛾法术驱逐,那么我就会失去所有的力量,变回普通人。”霜星说。 星极曾是刃秘术师,霜星的话勾勒出她的辛酸。霜星与星极之间的空气变得粘稠、冰冷, 星极的剑像是被黏在霜星的护符上一样,怎么把拔不下来。 “蛾的声音告诉我,蠕虫不会白白给予你力量,它在蚕食你的生命力。 “星极悲伤的看着对 方, “当你的养分无法再供蠕虫继续成长的时候,你的身体就会不可避免的虚界化,那时候你仍然会死!” “比起以消耗生命为代价的力量,我更害怕无能为力的平凡日子,什么也做不了才是真正的绝望!” 星极企图再度以单眼施展灯法术,霜星沉默但愤怒的向前一推,她在说话的时候编织的法术终于酝酿完毕,像一堵墙般在空气里凝结成形,把星极狠狠推了出去。 星极被撞飞的时候发出一声惨叫,一颗眼珠从眼眶里脱出,坠落在地后向着透明房间所在的方向滚去。霜星急不可待的转身去查看后面的情况时,正好看到眼珠滚向房间的那一幕。 一只手从曾为透明房间的废墟里钻出,伸手捏住要眼球,随后是五声急促的枪响。霜星看到两个碎骨被人射杀在墙边,而弑君者则吃了五发子弹里的三发,她的双膝被打碎了,惯用手也出现可怖的血洞。 毫无疑问,是之前发生的爆炸使得碎骨与弑君者猝不及防,那时候被重创的他们已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眼前不过是迟来的行刑。 霜星看向刽子手,刽子手却俯视着在地上艰难的匍匐前进,想要抓住武器的弑君者说: “还 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弑君者,我曾承诺——承诺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或许我是个毫无仁慈的长生者,但我信守承诺。” 弑君者的指尖距离她的刀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如此微小的距离却永远不能抵达,那些更为强力的人物善于利用命运的湍流,制造不幸、悲剧与诸多怪物。 罗夏一脚把短刀踢走,让弑君者之前的努力失去了意义。此刻他身上遍布伤口,有些伤口尤为可怖,仿佛他在绞肉机里滚过一圈又重新拼合。 弑君者没有力气抬头,罗夏却感受到愤怒的视线,他看向视线的源头。霜星站在那里,愤怒有许多种形式,而霜星的愤怒如同寒冰制成的盔甲,沉默、冰冷而厚重。 看的出来,局势的突然逆转超乎霜星的想象,与一位长生者对线的压力使得霜星可以轻易折断罗夏的脖颈,却因为忌惮他的手段而逡巡不前。 正好罗夏需要时间来调整,于是他开口说道: “这不是为了激怒你而表演的处决秀,我只是 利用了星极拖住你的时间,抓紧时间恢复而已。” 霜星看了眼身后已经昏迷的星极,她重新转过头来,罗夏摊手说道: “想来你一定有很多问 题,那就从你最渴望知道的来解释:为什么会发生爆炸……很简单,我携带了炸弹。 长生者是很难被杀死的,而没有飞升的秘术师本质上还是脆弱的普通人。普通人研制的武器足以对你们造成巨大的伤害。 在近距离吃了两波炸弹之后,即便把自己肉体锤炼到极限的凡人秘术师也会被重创,被一柄普通的手枪发射的普通的子弹以普通的方式杀死。 这是一种羞辱吗?不,我不那么认为。东方有句话说:一位绅士之所以优秀,是因为他善于借助外物,善于利用已有的条件。同样的,我只是为了胜利而竭尽所能。 为了探究我的身体究竟能承受什么程度的爆破,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行动能力,我又能忍受疼痛到什么程度,我在被你们抓住之前进行重复实验。为了遮掩爆炸的动静,实验地点真的很难找。 这一切的辛苦和努力转化成了数据,进而转化成了预演的事实,告诉我如何去做。那么接下来,就是看准掏出炸弹的时机和引爆的时机。” “不可能!”弑君者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我们……搜身……很仔细。” “你们天真的以为,一位在世间行走的长生者会无时不刻的使用无形之术进行战斗,所以你们在‘关照’我的时候检测的是我是否携带无形之术的物品,而忽略了我携带世俗世界武器的可能性。 另外,你们忽略了一件事,长生者外表像是人类,但内在截然不同。所以只要事先进行手术,把炸弹缝合进身体里,而让伤口保持容易绽开的状态,到时候只要从伤口里挖出炸弹就可以了……枪械也是同理。” 罗夏一脸平静的说着恐怖的话语,他大腿和肚子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昭示了他罕见的说了实话。 “你是故意被抓的。”霜星谨慎向前踏出一步,“所以你和你的手下才能配合的那么好。我很好奇,那个叫星极的女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她为什么会用灯的法术,以及你手里的眼球……” “这些可以归类为一个问题。” 罗夏说着把手伸向自己的眼眶,混杂着金色雾气的血液在脸颊上流淌,他从其中挖出了自己的右眼,而把从星极眼眶里滚落的眼珠塞了进去,在一阵血肉的蠕动里,新的眼珠成为罗夏的一部分……不,是属于他的眼珠终于回归了他的身体。 “我和星极交换了一颗眼珠,华法琳虽然是具名者之耻,但她仍是一位具名者,她施展法术,令两颗易位的眼珠保持鲜活。 世人云: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此话不假,我拥有了星极一颗眼珠,星极便可以对我施加蛾的法术,使得你们没有注意我身体植入异物的异常,也没有发现我不同色的眼珠。 你们害怕我以眼睛为媒介对你们施加灯的法术,所以迫不及待的给我戴上眼罩,尽量不关注我的眼睛,方便了我的替换。 同时,星极拥有了我一颗眼珠,我便可以在星极目力所及之处施展灯的法术。一名看守这里的守卫被伏击,灵魂被灯的光芒摧毁,人格重新构建变成我恭顺的奴仆。 那么让他携带材料进来,构建召唤星极的阵地不是什么难事,接下来要做的仅仅是等待时机。” 霜星再度回头,看到冰墙后女装遮掩的三手三脚的怪物,喃喃说道:“原生先知。” “没错,这就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是被召唤的。”罗夏说,“同时,你应该也可以猜到,暂时交换了眼珠的我们能够保持实时的联络。在你们为了防止我入梦而 24 小时轮班监视的时候,我已经和星极的意志链接畅通无阻。 通过我,她知晓了监狱内部的情报;通过她,我知晓了外面的动态讯息。尽管这种链接没法让我们交流复杂的想法,但我有一群优秀的部下,我只需要在关键的部位简单提点,他们就能完成这件事。” 霜星又沉默了几秒,最终她轻轻叹息一声:“你的司机的牺牲呢?” “那是必要的牺牲,为了骗过你们,必须有人充当无辜的祭品。与蠕虫,与感染者的抗争, 只有对自己足够残忍也对他人足够残忍的人,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罗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很擅长这个,在我还是学徒的时候,我就已经抛却了怜悯。” 罗夏身上的伤口正随着时间流逝而恢复,短短几分钟,他就从重伤变成了轻伤的状态。霜星也在这几分钟里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刚才星极的攻击让与她融合的蠕虫躁动,她不得不先寻求恢复蠕虫的平静,才能完美的掌握自己的力量。 现在,他们都不需要拖时间了,所以对话自动结束。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霜星甚至听到了梅菲斯特的悲鸣,似乎巴别塔的人搞到了军方的武器,瞭望塔上的机枪与机枪手被火炮无情的摧毁,每隔一段时间,在隆隆的震颤里,窗户上的厚实玻璃便被染成橘色,很快又归于平静。 “你知道吗,最近的煤气管道很容易爆炸,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故。 “罗夏 说,“更不幸的是,你们留在防剿局的人手的必经之路上,就有这样一条煤气管道。” 长生者在世间可以肆无忌惮,可是最狂妄的长生者也从未如此高调的在城市动用火炮,埋设炸弹,他们通常是隐秘的,扮演着幕后推手的角色。 因而面对反常的罗夏,霜星感觉十分糟糕,就像一个讲道理的学生遇到更年期的中年大妈, 这种对线是非对称的,蛮不讲理能够颠覆所有的道理。 “他们还需要几分钟打进来,”霜星的身体周围凝结冰锥,“如果在这里杀死你,仍然称得上一场胜利。” “如果你能杀死我的话。”罗夏回答。 霜星身体微微下蹲,双臂向后微微张开,犹如一只展翅的鸟儿。罗夏冷静的退出弹夹,装填子弹,眼角的视野被一片冰蓝覆盖。 霜星冲向罗夏,她的速度说不上快,但气势十足。罗夏装填第二颗子弹的时候,她已经冲到他面前,伸出握住冰锥刺向罗夏的心脏。罗夏踢起脚边的玻璃碎片,那是关押他的透明房间的残余。 有时候,玻璃可以被视为一面镜子,于是镜中少女从这块碎片里钻出,替罗夏挡下这一击。 镜中少女的属性为刃(10)与冬(10),换而言之,她们精通谋杀连珠的艺术,并且以沉默为美德。镜中少女的战斗让罗夏不禁想起了拉普兰德,那位以伤疤换取能力的刃秘术师有着和镜中少女不相上下的力量。 “只要准备充足的材料,仪式就能叫来很多帮手。”罗夏说,“我不会毫无准备的面对你, 给你将死‘国王’的机会。” 在真正的近战专家面前,霜星迅速落入下风,她的法术在镜中少女的剑舞面前没有构建的余裕。这时候,星极在蠕动中重新聚拢成人形,罗夏把眼珠抛了过去,她伸手接住塞进自己体内,当她的形象重新固定成人形的时候,眼珠也被固定在眼眶中。 吃了三颗子弹的弑君者艰难的抓住罗夏的脚踝,直到此刻她都没有放弃,罗夏把自己的脚从弑君者虚弱的抓握里抽离,蹲下来扒掉弑君者身上的衣服。 “身材还挺不错的,但据说俄国人早熟,美丽的少女在十几年后就会胖成大妈的模样。”罗夏抚摸着弑君者的头发,“柳德米拉,别担心,巴别塔会招待你的,但不是现在。” 晚上还有一更,不过会很晚。 失去篇 23(63→62) 料理弑君者并非最优先的事项,因为罗夏感觉到一股强力的波动。他看向霜星的身后,那里的空气比别处更加扭曲、寒冷,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即便是镜中少女,在遇到那个区域的时候也会绕路,这昭示着一个危险的存在正前往这里。 他打开弹夹,从中取出一枚子弹。对付这等敌手,现实里的子弹已经无能为力,而真正的力量存乎想象中。 走廊里下起了一场雪,星极和罗夏汇合,紧张的看着周围说:“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罗夏回答:“自信些,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 雪中有人影骤现,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蓄胡,短发,眼神坚毅,硬朗的线条出现在肩膀、手臂、胸腹和双腿上,他的气场如同仍在下着的雪一样,冰冷而令人眼前纷乱。 “到此为止了。” 镜中少女无法攻击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却可以杀死镜中少女,于是罗夏的召唤物只剩下寒冷的残骸。替霜星解决了麻烦后,中年男人看向罗夏。 “朱利安·科赛利。”罗夏说,“我很早就想和你见一面。为了你阻碍我的事业,为了你帮助蠕虫的动机,为了你杀害了我四名部下这件事。” 冬之长生者回答: “拉斯普钦,或者说诺亚·罗夏,我也想和你见一面。在错误的历史,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你让事态进行了错误的发展……现在还轮不到你出场。 不过,既然你已经出场,那么我的宣告也可以提前进行:不会再有具名者了,世间的秘术师,包括你,在长生者一阶止步即可。” 罗夏摊手: “即便我说短期内我没有晋升具名者的打算,你也会来找我的麻烦,对吗?用你的话说,我还没到出场的时候。” 朱利安·科赛利在 17 世纪便已成为长生者,经历过惨烈的第二次蠕虫大战,如今又作为敌对长生者出现在他面前,要说对方什么独家情报都没有,那才是骗人的。 罗夏觉得眼下能抓住对方的概率很低,但他愿意尝试。在几秒的沉默之后,朱利安说: “就 让我们两个长生者来较量一番吧。” 朱利安进行召唤仪式,而罗夏则把灯法术聚焦到朱利安身上。两位长生者的护卫再度交战, 霜星大占上风,逐步压制了星极。 出乎意料的是,罗夏冷冽的光芒投射到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变化,朱利安推动伦蒂尼姆蠕虫感染的步伐,但他自己却不是感染者,因而灯的法术对他效果不大。 这一次,镜中少女被朱利安召唤出来,因为其较高的性价比,无论是谁进行召唤,都会优先考虑这类召唤物。听从朱利安的命令,镜中少女飞到罗夏面前,苍白的亡灵绕着罗夏转圈圈, 一点都没有下手的意思。 “是我的错,镜中少女不可能伤害你。”朱利安敲敲自己的额头,“我应该召唤一个能对你下手的对象。” 这时候,两人之间的门窗传来重击声,金属的窗棂震颤,又在爆炸声与火光里扭曲变形。 暴行扛着战锤破墙而入,她的队伍从缺口里鱼贯而入,护在罗夏身边。 “情况怎样?”罗夏问。 “很顺利,我是第一支攻进来的队伍,记得给我奖励。 “暴行的脸庞红的厉害, “拉斯普钦, 欢迎回来。” 暴行的柔情多少有些不合时宜,罗夏没有回应,暴行也自觉失态,虽然作为“自己人”,她早已经知道罗夏被逮捕的真相,然而她依然忍不住担心,因为比起秘术师,她更像个普通人。 “这位是朱利安·科赛利,冬之长生者,杀害了我们四位战友的仇敌,也是伦蒂尼姆蠕虫感染扩散幕后的助力者。”罗夏对自己的部下如此介绍,“请务必控制自己的怒火,与长生者对抗,失去理智的结果往往会导致悲剧。” “不,他们不需要忍受了。” 赤红的光亮在朱利安的仪式里扩散,属于杯的香甜气息诡异的掺杂在寒冷的空气里。转眼间,赤红而饱满的身影在这片空间降临了。 罗夏第一次变得紧张起来,他能感觉到朱利安新招来的东西散发着不凡的气息,不是镜中少女这种高级雇佣兵可以比拟的。 按道理来说,朱利安这种自绝于漫宿的人不可能从漫宿召来强大的存在。即便有,降临的人物也很有可能会选择首先杀死朱利安,毕竟冬之长生者是想颠覆漫宿秩序的恐怖分子。 “容我介绍一下,”朱利安说, “这位是赤杯的具名者之一,第二干渴者伊泽姆。” 伊泽姆面相奇特,像是 xp 扭曲的赤杯随意捏合的产物,他浑身赤红,皮肤的质感饱满。颜色如同浆果,肌肉在他的四肢绞紧,这是杯之力浓郁的体现。 “我喜欢快乐,精于战斗,更喜欢撩抖铸炉……等等。” 伊泽姆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向霜星,目光落在她护符上,平静的说道:“蠕虫?” 空气变得紧张起来,罗夏伸手下压,示意自己的部下保持克制,静观其变。朱利安顶着具名者的压力而面不改色,他以同样的平静回答: “是守夜虫,第一次蠕虫大战里发育不良的虫子, 它的力量能够用特殊的办法引发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伊泽姆轻蔑的说道,“在太阳之居屋中,辉光天使的舞蹈永不停歇。那些被推翻者,无论是创口是水波还是雪,只要他们的起舞之任内有人接手, 那么他们永远无法找到返回的路径。” 在另一边,罗夏进行实时解说: “漫宿的高层被辉光照耀的地方,是长生者们的聚集地,别名太阳之居屋。 心之司辰轰雷之皮居住在此处,沐浴辉光,他一刻不停的起舞,他的起舞象征着世界的延续,这也是他和侍奉他的人被称为辉光天使的原因。 那些被推翻者自然指的是已经逝去的石源诸神,创口是七蟠,水波是浪潮,雪是喀俄涅。 只要占据他们位置的司辰没有陨落,那么这些死去的司辰并没法回到漫宿。” “换而言之,想要让逝去的石源神返回漫宿,就必须清除占据他们位置的现有司辰?”星极问。 罗夏回答: “是的,从伊泽姆的话来看,朱利安的确打着这个主意,他要让已经逝去的石源诸神重返漫宿,那么他对蠕虫的协助也就可以理解了。” “唯一的问题,只剩下对方为什么想要已经逝去的司辰回归漫宿。”暴行说。 “这是双角斧和骨白鸽的主意,或许还有制花人。”罗夏的拇指敲击着手枪弹夹,“不过, 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他们的对峙结束了。” 不知何种理由,伊泽姆没对朱利安出手,尽管有那么一刻,赤杯的具名者要物理意义上的吃掉自己的召唤者。最终,伊泽姆恢复了快乐,看向罗夏的时候说道: “啊,铸炉的情人,这么 说来我们这算是情敌相见了。” 罗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情敌,他摊手回答: “如果你管让人心跳停止的拥抱叫做 爱情的话。” “没问题,家暴也是爱情的一种。”伊泽姆说。 罗夏劈手,他手下的速成秘术师们率先开火,混杂了各类无形之术的投射武器奔向伊泽姆。 与一位具名者作战只能抢夺先机,罗夏不知道这些攻击能不能对伊泽姆造成破防,但他知道一位具名者的攻击是他手下这些凡人秘术师无法抵挡的。 伊泽姆被淹没在法术的暴雨中,但他闲庭细步的在暴雨中自己给自己打着节拍起舞,他并不能躲开所有的攻击,但那些攻击带给他痛苦的时候,也带给他欢愉。 “改变我,改变我,用力改变我……”他吐出销魂的声音,“现在,轮到我了。” 伊泽姆在战斗上的技艺至少与一位刃之长生者相当,他并指为剑杀入阻挡他的战团里,竟没有一合之敌。具名者快乐的尖叫与凡人的惨叫混合在一起,当伊泽姆的手臂分开人群的时候, 鲜血在阻挡他的敌人身上飞溅。 或许是为了享受更多的惨叫,伊泽姆击倒了战场上的所有人……除了医疗者。医生们提心吊胆的对伤员进行处理,伤员们正缓慢的迎接死亡,但如果操作得当的话,他们能在步入死亡之前停下来。 “无趣,”具名者看向罗夏,“无论在漫宿还是在这里,你都是备受期待的人物,你能让我快活起来吗?” “很抱歉,我是个无趣的男人。” “亏你身体里还流转着杯之力,你真该被赤杯女士纳入麾下,由她教导你何谓二十六种欢愉与七类痛苦,然后我们可以坐在赤杯教堂分享,分享人世间种种欢愉与痛苦。” “如果你是想做说客就算了,目前在伦蒂尼姆阻止蠕虫的事业更适合我。” “这是一重枯萎的历史,即便是制花人,也不再向这里投下目光。”具名者说。 “我会在必要的时候放弃,而这个必要的时机,由我自己来裁决。”罗夏指了指身后,“召唤你的朱利安与他的手下都跑路了,你一定要为他而战吗?” “不,我只是想看看你,看能不能寻求一些愉悦。”伊泽姆手中酝酿着法术,“你的法术里只有辉光却不见欢愉,就让我来教教你如何成为合格的杯之长生者吧,” “没有那个必要!” 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罗夏与伊泽姆聚敛能量的动作为之一滞,他们一起抬头,看到华法琳立于残缺的墙边,血色的蝠翼张开,月光在其上凝结,呈现如同拜占庭的紫色。她的白发飘扬,双眸是盛敛红酒的玻璃酒杯,红艳而波光粼粼。 “华法琳?”伊泽姆有些惊讶,“原来你在背后操控他吗?” 华法琳耸耸肩膀: “操控算不上,我和拉斯普钦最多算是互利互惠,这小子固执的很,听我的早在维也纳做房地产大亨,天天收租金都够逍遥快活了,何必理会这里的破事。 不过我得承认,只有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刻,在生与死的极速转化里,像我这样漠视宣言与伦理道德的医生才能让自己的医学理论蓬勃发展。 所以伊泽姆啊,想要伤害他,你首先要过我这一关。” “求之不得! “伊泽姆舔舔嘴唇,”现在我的喉咙渴的要命,或许你能满足我的干渴,华法琳,我要饮尽你的鲜血!” 虽然具名者那么说,但罗夏煞风景的用手枪命中了朱利安召唤具名者的仪式,朱利安藏匿了自己的仪式,罗夏花了好一会儿才借助伤口通行权找到仪式的所在。为此,他手臂上的伤口承受了绽开的痛苦,鲜血浸润了衣衫,血液流过手臂,在指尖坠落。 以想象做成的子弹包含着力量,破坏了系留在这世界的根基后,具名者的力量飞速流逝, 他的实体渐渐化为虚像。 伊泽姆垂下双手,不无遗憾的说道:“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召唤我,我可以提供很多业务。” “我会考虑的。”罗夏回答。 伊泽姆回归了漫宿,空气里甜腻腻的味道是他最后的残余。罗夏转身与华法琳对视,后者飞到他身边,抓起他染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这是必要的战地补给。”她含混不清的说。 “你非得当着大家的面做吗?” “实际上,没几个人看这边。” 这其中不包括暴行,她左腿骨折躺在地上,很用力的瞪着舔着罗夏手指的华法琳,仿佛她的伤势是华法琳造成的。而作为回应,华法琳也瞪着暴行。 “谢谢。”罗夏说,“感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 这次交战朱利安出乎意料的召唤了具名者,使得罗夏的有生力量损失惨重,几乎到了人人带伤的地步。幸运的是,万能的活力是治疗伤病的灵丹妙药。于是在监狱里,一群人集体搬砖搓出活力的奇妙风景上演了。 失去篇 24 华法琳提着血浆和注射器到处走来走去,为那些伤势较重的干员注射。哪怕罗夏不懂医学, 也觉得这种操作不太……科学。 但被注射了血浆之后,那些精神萎靡的干员顿时振作起来,华法琳拍拍他们的肩膀,说声“好,很有精神”之后就转身走向下一个。 多亏了华法琳不合常识的虎狼之药,在短短几个小时后,罗夏的队伍就重新恢复了战斗力。 被破坏的监狱满是焦黑的痕迹,奇怪的是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人来管这件事。 “蠕虫的扩散击穿了伦蒂尼姆的医疗体系,这些东西已经开始进化了,感染者已经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我们宰割的弱者,他们现在开始向战斗者的方向转变。 纵火、枪击、暴乱、巫术与种种匪夷所思的事发生,群体性事件让人们失去了理智,各个社区闭门自保,不管别的社区死活……哪怕只是一街之隔。” 听着华法琳的介绍,罗夏皱起眉头:“秩序怎么会崩溃的如此之快?” “有些是被蠕虫控制,有些是被煽动,有些巴不得社会秩序崩溃,好有自己的出头之日。 当缺乏一个清晰的目标、有组织性的团体和冷静评估事态的领导时,各怀心思的人们聚拢到一起就会变成一场灾难。” “如果没有蠕虫,伦蒂尼姆不至于此。”罗夏想了想,“现在,当局优先控制西区最富庶的地带,然后让其他社区自生自灭,对吧。” “这里也是被放弃的地带。”华法琳说, “所以我们才能肆无忌惮。” “都是好事,在混乱之中,那些仍有秩序的地方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明亮,人们会自觉涌向那里,这就解决了对抗蠕虫里很重要的问题:瞒报与拒绝看医生。” 罗夏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接下来,让我们先去解决一个小问题。” 在监狱的战斗结束五个小时之后,罗夏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防剿局里。防剿局有一半已经变成了废墟,罗夏手下的铸秘术师年来历成谜,但本事却是不赖,她制造的炼金炸药拥有比现在的同型号军用武器更强的威力。 有炸弹开路,有如狼似虎的秘术师们和被武装起来的民兵,防剿局里的幸存者们乖乖投降了。 塔露拉现身,她将防剿局里她不认识的人甄别出来,随后会有武装人员把那些人带走,或许是意识到大难临头,那些被朱利安塞进防剿局的人开始奋起反抗,随后便是一边倒的屠杀。 罗夏来的时候,塔露拉正在一边吃汉堡一边看资料。她坐在现场唯一幸存的单人沙发上, 上面遇难者的血液已经干涸。 她那么做是为了节约时间,汉堡的味道让她想吐,因为伦蒂尼姆的交通被封绝,所有的车辆和潜水船在严格检查后才能放行,外加感染者掀起暴乱活动,所以城市物资供应变得紧张起来。 在物资紧张的局势下,大人物们继续醉生梦死,却一声令下以节约之名缩减了平民的物资供应。这直观体现在了塔露拉现在所吃的牛肉汉堡上,过去她至少能尝到肉味,而现在只剩下淀粉。 看到罗夏到来之后,塔露拉问道:“情况如何?” “跑了一个,其他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哦,还有一个俘虏。另外,我遇到了你最想杀死的人,可惜被他逃了。” “这样更好,”塔露拉说, “我的仇人我会亲手终结他。” “你这边呢?” “所有我不认识的人已经处决了,但我不保证那个敌对长生者所有安排进来的人物都被清除了,因为防剿局里可能存在被他收买的对象。” 罗夏去俘虏们那里转了一圈,看看里边还没有藏着感染者。确认无误之后,他们和弑君者一起被送进了隔离区。 首先被审问的是防剿局的成员,防剿局的高层大多是在社会上有头有面的人物,其中还有不少贵族。他们平常总是签下命令让手下去抓人,如今自己沦为阶下囚,一开始很是愤愤不平, 出于愤怒和骄傲,他们拒绝开口。 历史证明,骄傲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被现实粉碎的,所以罗夏叫来芙蓉,巴别塔后勤团队的一员,她秘制老八营养餐的威力堪比杜宾教官手里的教鞭,因此被罗夏反其道而行之,让其制作难吃的食物去祸害他的敌人们。 俘虏们被强制喂食芙蓉营养餐,神情由疑惑很快变成强烈的不适感。不适感最初引发了愤怒,而当罗夏宣布所有俘虏集中在一起吃营养餐,吃的最慢的人下一餐加倍的时候,愤怒就变成了恐惧。 这让杜宾教官很遗憾,她已经做好了俘虏们拒不开口,然后由她大刑伺候的准备。 星极和塔露拉录口供的时候,杜宾有些期待的拽了拽罗夏的袖子问道: “还有一个俘虏呢?” “她刚做了手术取出子弹,现在还在恢复期,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真遗憾。” 弑君者是伤员,罗夏却不准备放过她。在俘虏专用的特供病房,云集了巴别塔以杂耍技巧高明的干员们,这些干员以看护为名,行羞辱之实,尽管她们没对弑君者出手,但弑君者已经感受到巨大的恶意。 “别来了,你来多少次我都是一个回答: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 弑君者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满头红发乱糟糟的,她对罗夏怒目而视,罗夏无所谓的说道: “即便你想要杀了我,至少也要等到伤势好了以后。现在的你,就连怀孩子的功能都堪忧。” 这过于直白的话语气的弑君者浑身颤抖,没人愿意被他人视作工具,尤其是要为仇敌屈辱的生下孩子的时候。弑君者发誓,如果罗夏真的有这样的打算,而且她的肚子非常不争气的大了起来,她会在孩子出生之后把孩子杀死,绝不留给罗夏制造更多的悲剧。 但罗夏说的没错,她只有伤养好之后才有机会杀死罗夏,在此之前不管遭受多少屈辱都需要忍耐。 罗夏递给她的营养餐干净、整洁,甚至还自带造型,颇有些艺术感。只是这些好印象在入口的一瞬间就被破坏殆尽,让弑君者想起了集体农庄里那些牲畜拉下的不可描述之物散发的味道。 她瞪着罗夏,以为罗夏真的在里边加了不可描述之物,但她用叉子拨开饭菜,翻来覆去的检查也没有发现那不可描述之物存在的痕迹。 罗夏解说道: “在东方,高明的厨师能够把食材的味道加以调和,用完全不涉及鱼类的食材调配出鱼肉的味道,那么在我们这里,另类高明的厨师把完全不涉及不可描述之物的食材调配出不可描述之物的味道,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于是,弑君者理解了罗夏的险恶用心,她不得不含泪吞下营养餐,仿佛在苦难摇篮里成长的婴儿。只是营养餐还不足以撬开弑君者的嘴巴,罗夏必须另寻他法。 这拷问的方式必须是温柔的,针对精神却不会伤害灵魂。于是罗夏开始尝试,开始摸索, 最后他把范围缩小到了乐器,因为音乐可以带来欢乐或者痛苦,却不会对人的肉体造成太大伤害。 可是,即便是单人演奏的乐器,罗夏光是现在也能买到数十种,于是罗夏开始用穷举法, 通过演奏不同的乐器,观察弑君者的反应来确定何种乐器最具杀伤力。 最后,他锁定了唢呐。 唢呐在这里是相当小众的乐器,找它的曲谱和使用手册很难,但伦蒂尼姆现在已经有了 0 元购的趋势,所以罗夏让部下找遍商店,总算找到了唢呐的使用手册。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高亢的声音穿透地板和墙壁,让他的同居者们:暴行、星极、华法琳乃至于阿米娅纷纷发出抗议。 “恐怕在你能折磨弑君者之前,我们要被你折磨了。 “暴行抱起阿米娅不满的说, “阿米娅, 可不要和你的饲主学坏哦,就算要学习乐器,也要去学习小提琴这些优雅的东西。” “阿米娅只是一只兔子。”罗夏说。 “重点难道不是你吹唢呐扰民吗?” “我只是在练习唢呐的时候体会到一件事:无形之术追求的是自内而外的自我蜕变,而唢呐正是所有表达内心自我的乐器里最高亢的一种,如果方法得当。它在旋律上的支配能力将足以摧毁一切精神上的抵抗。这种时候,声音大的就是优势。” “也就是说,我们还得继续忍受这样的练习咯。”华法琳说。 “你们可以转换心态,比如和我一起欣赏唢呐的艺术魅力。” “我拒绝!” 罗夏没有被干扰的同居者斯卡蒂与幽灵鲨则欢快穿着连体泳衣在水池里游来游去,她们对房间内古怪的旋律和随后爆发的争吵有所感知,但事不关己,两位保留着秘密的猎人也就继续在水中畅游。 几天之后,罗夏再一次见到弑君者,这次他弑君者的看护们暂时离开房间。弑君者已经可以架着双拐活动,她的身体好了许多,但眉宇间却因为一天三顿的营养餐忧郁了不少。 罗夏诚恳的说道:“老实说,我有些敬佩你。在所有俘虏里,你是在营养餐下坚持最久的。 麦哲伦提议说可以在你的营养餐里加入鲱鱼罐头冰淇淋,但因为伦蒂尼姆不太好找鲱鱼罐头, 所以很遗憾,没法升级你的营养餐。” “无所谓,”弑君者冷淡的回答,“无论你在我这里折腾多久,我是什么都不会对你说的。 你愿意来就来好了,我巴不得你像现在这样不务正业,这样你的事业距离毁灭就更进一步。” “我的事业毁灭了,随后发生的连锁反应的结果是你的家乡也会被摧毁,这样好吗?想来你除了复仇之外,应该也有支持你活下去的理由吧……比如你的其他家人?” “当你和你的导师杀死我的家人时,我已经是个孤儿了!”弑君者愤恨的看着罗夏,“你摧毁了我的生活,如今却来问我活下去的理由?!” 罗夏没法在这一点辩解,尽管他没有亲自杀人,但那时候他与杀人者是同伙,且没有阻止同伙的举动,那么他就背负上了与杀人等同的罪行,被人怨恨也是理所应当。 这不会妨碍罗夏决心从弑君者这里拷问出情报。当他掏出唢呐的时候,弑君者嗤笑一声, 似乎在嘲笑罗夏徒然的努力。 当第一个音节从唢呐的喇叭管中发出的时候,弑君者的笑容凝固了,她分明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危险征兆。她急忙捂住耳朵,然而在唢呐的穿透力面前,她虚弱的遮掩毫无用处。 她尖叫道:“你究竟、究竟在吹什么?!” 罗夏并不回答,或者说他的回答在乐曲与表情中体现。整整一个上午,弑君者都在被唢呐轰炸,高亢嘹亮的乐曲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根神经都变得衰弱,衰弱聚敛于脑海,变成了愤怒,变成了恐惧,变成了焦躁,变成了……屈服。 营养餐没有做到的事情,唢呐在一个上午就做到了,这当然也有罗夏把无形之术融入唢呐里刺激弑君者的功劳。作为屈服的回报,弑君者被抓之后第一次吃上了牛排饭,以往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她吃起来热泪盈眶。 吃饱了之后,弑君者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她又有些反悔的意思。看她犹豫不决,罗夏把五张侧重不同的数学卷子放到她面前,然后举起唢呐,无声的威慑抵消了弑君者的不臣之心。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她颓然的说道, “除了这颗心,恐怕我也没什么能抵抗你的了。” 罗夏原本对充满反抗的弑君者充满兴趣,但现在,他的手掌在弑君者的头发、面颊上滑过的时候,精神上被摧毁过度的女人竟然全无反应,仿佛被玩坏了一样。 突然间,他觉得索然无味了。 失去篇 25 弑君者是来自俄国农村的少女,在长久的岁月里,在文学作品中,那里的少女保守又放荡。 保守的原因在于宗教,而放荡的原因在于教育缺失,他们可以对着家里的喀山圣母像虔诚的祈祷,转眼间也可以去收割过的麦田里,像野兽一样厮打玩闹。青春的能量化为欲望,在追逐打闹中,在肢体的触碰中,在一个眼神中迸发,被性的火花点燃。 他们通常不会做到最后一步……这是父母仅有的教诲,那些人的思考是麻木的,关心收成多过关心他们的子女。换而言之,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 弑君者幸运的生在一个好时代,革命者们摧毁了旧秩序,让野兽一样活着的、读作农民, 写作农奴的广大苦难者们有了受教育的机会。 教育让混沌的野兽开化为人,懂得了寡义廉耻,男孩子不再被魏文帝的渴望驱使去掀开女孩子的裙摆,嘴上说着恶心,身体却十分诚实的靠近女孩子们,一个个活成了傲娇的形状。 女孩也不愿以这种下流的方式吸引男孩的关注,不会在放下裙摆的时候故意搔首弄姿,不会把性当做女性唯一的魅力。 弑君者在新时代幸运的开化为人类,不幸的是,她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被评为先进分子的爸爸妈妈送去斯大林格勒念书的时候,却遭遇了科西切与罗夏与华法琳。 三位秘术师的三观不尽相同,但秘术师们都是残忍而冷漠的,先于肉体蜕变为长生之物前, 他们的人格、思想和行动逻辑首先被邪恶的知识异化,这些外表似人的存在已经自觉把自己和普通人类划分界线。 弑君者,或者说柳德米拉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物,优雅的科西切,沉稳的罗夏,活泼的华法琳,他们仿佛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特别是科西切,她的俄语措辞严谨,优美,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育。 弑君者不曾想过,和她亲切的坐在一起,用糖果招待她的美丽女人竟在晚上痛下杀手,她倒在雪地里仰视着科西切,仰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睛。 弑君者的意识被寒冷与伤势扭曲,于是科西切的面容变换成罗夏,罗夏的面容又变换成朱利安·科赛利,当她起来的时候,科赛利为她升起一团篝火,而他自己站在风雪中。 “你是谁?”她虚弱的问道。 “一个路过的人。” “你在干什么?” “我在和雪交谈,曾经世间的风雪寄存着一位雪之精灵,但她的臣民背叛了她,他们受够了凛冬,迫不及待的要拥抱烈夏。于是她被杀害,风雪中遗留着她沉默的悲伤。” 弑君者不知道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絮絮叨叨在说什么,她只关心她的父母,她刚爬起来的时候,就听到对方说道:“他们死了。” …… “我就是这样被迫走进你们的世界,朱利安告诉我,他追击科西切,而救下或者说利用科西切遗留的受害者们,组成复仇者的联盟。”弑君者说。 罗夏答道: “看起来,之后他也跟踪了我,聚敛了我所造成的悲剧里那些受害者,所以他才能笼络那么多坚定不移和我作对的手下。” “他用一种奇怪的方法塑造我们,那就是让我们进食秘术师的血肉,这有违人伦,但那时候我们的复仇渴望在人伦之上,所以我们吃下了秘术师的血肉,再由他施法,我们变得强壮或者敏捷,并且从血肉里获得了原主人无形之术的进度。” 弑君者做出了一个干呕的动作,显然进食人类的血肉是不愉快的回忆。 她接着说: “我吃下的血肉来自一名刃秘术师,所以我拥有了刃秘术师的知识,接下来就是时长一年半的训练,让我的身体能够发挥出脑海里的知识。” “然后,你们被朱利安在必要的时刻当做牌打出,以复仇的名义与我的社团战斗。”罗夏想起霜星,“但是有一人与你们获得力量的方法不同,她是通过胸口佩戴的饰品获得力量。” “霜星和我们是不同的,她和你无冤无仇,只是她为了养父的病情,而不得不寻求无中生有的力量。”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加入巴别塔咯。” “……是这样。”弑君者说,“这同样意味着,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会让你死个明白, 或者我带着遗憾就此死去。” 随着时间流逝,唢呐带给弑君者的震撼越来越差,她的态度有重新强硬起来的趋势,罗夏抓紧时间问道:“朱利安·科赛利的计划是什么?” “他将我们的不幸归结为秘术师的残忍,而秘术师的残忍又来自于现在高高在上的司辰们所缔造的秩序:正是人类以残忍狡猾的手段谋杀了石源诸神,晋升新神,所以后来者模仿前辈的举动,才会同样变得残忍。 他想要摧毁这种扭曲的力量体系和力量体系下培养出的秘术师,那么首先就要阻止任何长生者再更进一步,成为侍奉司辰的走狗。 然后是发生在东区的疾病,朱利安称这疾病将缔造一支军团,一支将人类升华的军团,那样的军团可以摧毁高高在上的诸神,避免我们的悲剧再度发生。” “是的,如果朱利安·科赛利的目标实现的话,这一重历史将被虚界吞噬,与其他历史剥离,那样的话悲剧就不会再发生,因为世界归于永远的沉寂,它什么都不会发生,自然不会发生悲剧。” 罗夏顿了顿,接着说: “然而,消毒水能消毒,和把消毒水注射到血管里是两码事。朱利安的做法就好像一个病人脚上得了病,他砍掉了病人的脑袋,这样病人就不会为疾病困扰了。 是事实吗?是事实。可行吗?不可行。”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弑君者冷笑道, “朱利安间接的导致人们死亡,而你直接把人谋杀。 伦蒂尼姆已经成为你们两个杀人竞赛的舞台。” “我杀人是为了救人,而朱利安杀人仅仅是杀人罢了。同样的病情,死在医院里的比死于消毒水注射的多的多,按照你的逻辑,医生们才是可恶的杀人犯,对吗?” 弑君者说不过罗夏,所以她干脆不说。罗夏知道,她不相信朱利安,也不相信他,弑君者主动踏进时代的洪流里,仅仅是为了报仇罢了。换而言之,除了报仇她其他无所谓的。 “朱利安具体有什么计划吗?”罗夏问。 “我……” 弑君者苦恼的皱起眉头,她说道: “我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的,我看到过他在地图上圈圈画画, 但是为什么……” 罗夏叫来了华法琳,后者给弑君者检查之后说道: “她的回忆被封闭了。冬秘术师能把回忆 作为路径,他既能开启回忆,自然也能封闭回忆。” “封闭的回忆里可能隐藏着至关重要的情报,也可能是冬之长生者设置的另一个陷阱。 “罗 夏说,“如果我对弑君者使用灯法术的话……” “她会说出你想要的情报,然后人格发生不可控制的变异;她没有说出你想要的情报,然后人格发生不可控制的变异……只有这两种可能。 无论如何,灯的法术对于人类精神的歪曲都是不可逆的。” 还有一种选择被罗夏和华法琳排除了,那就是“什么都不做”。华法琳拉上窗帘,当房间变得黑暗的时候,罗夏身上和眼中散发的光辉便变得清晰可见,犹如房间中又点起一盏灯。 “我就要死了,对吗?”弑君者问。 “你不会马上死去,但我准许你留下遗言。”罗夏说。 “塔露拉,科西切还有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三个人。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都会在那里等着你们!” 弑君者说完之后就被华法琳摁在椅子上,她拼命挣扎,却无法阻止光线在她视野里扩散, 刺穿她的肌肤,钻入她的灵魂,直到她视野里满是光芒,世间万物都在纯粹的光芒里流失色彩, 变成一片纯白。 她被光包围了,她迷失在光中,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从肉体中飞出,获得了真正且永恒的自由。她已经感受不到快乐或者悲痛,只有平静陪伴着她。 对于弑君者而言,这不过是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情,对于罗夏来说,却是长达一个小时的工程。他咀嚼着弑君者这根甘蔗,充分吮吸里边的甜美汁水后,把残渣吐了出来。 如今,坐在轮椅上呆滞如同蜡像的女人就是残渣。 “派个可靠的人好好照顾她。”罗夏叫来了崖心, “如果她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刻处决她。” 崖心虽然不明白,但罗夏即是权威,她遵照命令推着轮椅离开了,还不忘从他这里顺走了饭卡……为了冰激凌的配额。如今在罗夏的社团里,除了空气,剩余的一切都属于管制物资, 而冰激凌作为并不实用的零食,更是只有外勤人员和高级管理人员才有配额。 崖心是初雪的妹妹,因为好奇姐姐的工作而来到这里。在罗夏的社团参观一圈之后,她稀里糊涂的在就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成为罗夏血汗工厂新的受剥削者。 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她的不知所措比愤恨更多,而伦蒂尼姆一天比一天更糟糕的环境唤醒了她心中的不安,她有预感,巴别塔的奋战未必能取得什么好结果。在末日催生的自暴自弃的情绪下,她稀里糊涂的接受了这样的关系。 他们不是情人,因为崖心心中没有爱;他们不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因为崖心从不索取钱财;他们不是朋友,因为暗索能感觉到,罗夏不单纯是为了守秘而找上她。有时候,她看向他的眼神崇拜,而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只有可怕的平静。 不过对于崖心来说,日子就是得过且过,今天吃饱便不再想明天的事情,因为想也无用。 她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明白,她是被裹挟在潮流里的、名为大众的一员,单凭她一个人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也影响不了。索性也就不再去想,这样就不必为了无能为力的事自寻烦恼。 在和罗夏变成了这样的关系后,她做这件事就渐渐大胆起来。偷窃与惩罚的互动把戏变成了情趣。 暗索想偷吃是冰激凌,所以华法琳没有在意,她问道:“怎样?” “朱利安圈定的地方是受控之火,准确的说是支撑起伦蒂尼姆防护罩的那座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但我得去看看。” “那座塔是伦蒂尼姆的命脉,现在由军队牢牢掌控,如果你去那里的话,只能以潜入的方式,那样你就摒弃了相对于敌对长生者最大的优势——数量。” “没关系,我有办法让自己的可携带人数+2,风笛、斯卡蒂、幽灵鲨、临时招募的术师与临时招募的狙击者将会在随同我行动,还有你。” “以什么名义?” “我们伪装成医疗小组进行武力侦查,武器藏在医疗箱中。事不宜迟,麻烦你通知在名单里的各位干员。” 罗夏人手不足且运气不佳,他决心尽快行动,而有闲且状态完好的干员寥寥无几,所以他的选择十分有限。 “受控之火分为五层,”罗夏在地图上圈点,“这是当初手控之火这个组织,为了保存铸炉赐予他们的力量而修建的最后的防御要塞,也是他们的皇宫。 这是遵照神秘学理念设计的建筑,每一层的情况对我们来说都有可能是随机的,有些时候我们会得到战利品,有些时候我们会遭遇意外的敌人,有些时候我们必须要在路线之间做出抉择。” “听起来这像是毒蘑菇吃多了产生幻觉一样。”风笛说。 罗夏看了失业又返聘的前维多利亚军警一眼,说道: “确实,恍如梦境。但如果应对失措的 话,我们是看不到结局的,而是和之前攻入这座塔的人一样,永远的迷失其中。” 晚上还有一更,不过大概会零点以后 失去篇 26(62→61) 罗夏下午下定决心的时候,晚上队伍便已经动身了。在他的队伍里,华法琳、风笛、斯卡蒂都属于令人放心的成员,她们在之前的战斗里都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剩下临时招募的术师与狙击干员属于凑数,罗夏对大众脸不抱期待……尽管他们的穿戴看起来十分专业。但有时候,穿戴专业的人往往会沦为背景人物和杂兵,而那些穿的花里胡哨简直像度假的人物却能成为战斗剧情的主角。 他们在晚上八点抵达了受控之火,黑色的巨塔输出令人敬畏的能量,隔断头顶足有 97 米高的海水,防护罩升起镶嵌着星星的夜幕,以免人们因头顶的海水传来的巨大压迫力崩溃。 他们在车上啃了罐头与面包,打开车厢的时候,里边传来的油香味让检查的哨兵使劲嗅了嗅。罗夏把一罐罐头抛了过去,哨兵说了声谢谢。 “虽然不是肉,但用来充饥是没错的。”罗夏说。 现在巴别塔配发的罐头是一种紧急食品:用猪肉、淀粉、调味料和亚硝酸钠做成肉糜装到罐头里。塔露拉评价曰“恶心”,外勤人员对其评价也不高,他们渴望同体积下更可口、能够提供更高热量的食物,不过在内勤人员和收容的平民那里,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加工肉糜,所以评价还不错。 “我们是圣亚割妮医院的医生,前来检查受控之火中是否有感染者活动的迹象。”罗夏说。 接待罗夏的士官没法决定这件事,他汇报给上级,上级又层层汇报,最后一位中校接待了他们。 “老实说,受控之火里根本就是黑箱,我们不知道里边藏着什么。”中校介绍道,“尽管你们是医生……当下可能是最权威的‘长官’,但如果擅自放你们进去而出现事故,我将会被长官推出来顶锅。” “别这样,老兄,放轻松一些,我们是专业团队,保证不会乱来的。” 罗夏一边说一边偷偷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塞过去,军官轻蔑的说道: “哈,钱?这种时候 我要钱有什么用?” “钱在特殊时候未必能买到什么东西,而它能。” 中校细看,发现是巴别塔社团的物资兑换券。巴别塔物资供应来自于可露希尔和她的同行们的走私渠道,巴别塔的仓库里原本就储存了很多东西。在伦蒂尼姆秩序崩溃、罗夏尚在监狱的时候,华法琳嗅到了暴风雨欲来的机会,她动用了社团全部的流动资金收购了各种生存所需的物资。 她的举动引发了恐慌性的物资抢购,这加速了伦蒂尼姆的物资紧张,进而加速了伦蒂尼姆的局势崩溃。然后,吸血鬼又和可露希尔联系,让可露希尔和其同行在外面运送更多物资。 伦蒂尼姆局势诡谲,而维多利亚在三岛上的领土却是风平浪静,换而言之,华法琳可以在伦蒂尼姆哄抬物价囤积物资再以高价贩卖,吸纳现金流,转而把现金在陆地上消费,兑换成物资回来。 一来一回,华法琳靠着天灾人祸带来的机遇大快朵颐的吃人血馒头,大大缓解了巴别塔的资金紧张。这主意其实是罗夏想出来的,但基于他在巴别塔的人设,他不能主动做这种剥削弱者以求自利的肮脏事情。 这就是他故意被抓的意义,使得他设想的计划可以实行,而不至于背负上相应的骂名—— 至少主要的骂名不是他来背负的。而为了让华法琳背锅,罗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她软下来, 答应接锅。 总之,现在巴别塔具有远高出社区平均水平的物资储备,又有武力来保障他们的物资,因此他们发行的物资兑换券就变得坚挺起来。甚至当中产阶级妇女此时为了家庭不得不出去卖淫的时候,她们也会优先索取兑换券。 中校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们做的是正经事,那么何需用它来贿赂我?” “我懂,得加价。” 中校先生在军营里能吃饱穿暖,但他的家人来这里看望他的时候被困在伦蒂尼姆,随着秩序的崩坏,家人的生活越发艰辛。军人的荣誉感和对家人的爱在心中拉锯,最后是爱赢了,而荣誉输了。 “但愿我不会因此把自己送上绞刑架,”中校这时候差不多已经猜到了这些医生的身份, “你 们是巴别塔的人?” “这不重要。”罗夏说,“对了,关于这座塔,你们最近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中校先生想了想:“除了昨天,塔附近的空气突然降低了五度左右,其他应该没什么了。” 罗夏点点头:“感谢你的合作,下次记得装的像一些。” “装的像……你在说什么啊。” “在一位长生者面前说谎,你很有勇气。”罗夏笑了笑,“唐纳德中校,我知道你家人住在那里,如果你叫部下而让一些不愉快的事发生的话,可能就会有一些武装暴徒造成大家都不想要看到的悲剧。” 男人沉默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说道:“我能怎么办……那个怪物完全不会被子弹杀死, 而且还能让黑色的虫子钻进我部下的身体里,他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开始像癫痫病人一样哆嗦起来……X 的,我有什么办法!” 罗夏看向华法琳,华法琳隐蔽的给上校施加了诅咒,这种诅咒至多一年之内就能让普通人无声无息的死于衰弱。 “我想,你不会再阻拦我们了,对吗?”罗夏问。 在现实的威胁面前,中校迅速责成部下办理好了各种手续,罗夏问道: “你那些被感染的部 下怎么样了?” “已经被送去治疗了。” 罗夏点点头,带着他的队伍进入塔中,空气里满是陈腐的味道,似乎这里已经被废弃了许久。 罗夏不能在此拜请守夜人之力,因为塔本身就是一个仪式,属于铸之准则的领域。如果他企图引导灯之力来凝结法术,那么仪式会把他的灯之力拗转为铸之力,等同于做了无用功。 因此,从属性克制的角度来说,敌人把大本营或者决战场地放在这里是正确的。 取代罗夏的光芒,队伍每个人都携带了大号的电灯,六盏电灯的光亮稍有重叠,也只能点亮塔的一小部分。罗夏越看越觉得熟悉,仿佛置身于一个小号的漫宿里,唯一的改变便是时刻改变的道路与门关。 漫宿的道路和门关也被改变,但不会像这里改变的那么快。它简直时刻不停的在重铸与改变。罗夏看了一会儿,观察道路与门关改变的规律,他率领队伍进入其中。 在他踏上楼梯的时候,楼梯处的风景忽然变换,一些莫名其妙的敌人袭来,他的队伍变换队形迎击,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他们。 “这些是什么东西?” 华法琳看着尸体与周围的风景一起崩溃,刚才的队伍穿着古怪,手握冷兵器,然而他们却有无后坐力炮支援,更奇怪的是他们的炮弹与这个世界的炮弹截然不同。 华法琳看向罗夏,罗夏也摇摇头,他曾以为这是 15 世纪的维多利亚的军队,然而尸体衣服里泄露的角与尾巴证明,那些袭击队伍的人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东西……武器也一样。 然后他们开始向上,到达一楼与二楼之间的转折点的时候遭遇了第二次幻境。令人惊讶的是,在同样的武装人员里,他分明瞧见了有人施法的痕迹。 那种法术不是无形之术却与无形之术相似,罗夏把神秘敌人中的施法者和霜星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们构建法术的方式很像。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华法琳给予临时雇佣的狙击干员加持,消灭了最后一个幻象敌人后忍不住抱怨。这莫名其妙的对手惹火了她,罗夏想了想,说道: “可能,这些人来自别的历史。蛇颈贵胄能穿越到这里, 不代表只有他们能穿越到这里。 在不知名的时间,陌生的异世界来客攻入了这座塔,然后永远的成为这座塔的一部分。” “如果我们也失败了,会像他们这样作为守卫来迎击新的入侵者吗?”风笛问。 “或许会。” 风笛竟然有些兴奋: “那算不算另类的长生不死?以后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有机会瞻仰我的风采!” “风笛,我不讨厌你的乐观,但我觉得我们活着通关,留下我们的传说更棒呢。” 从一楼到四楼,罗夏的队伍在一个接一个的幻境里穿梭,幻境里并不全都是战斗。有时, 他们能在失落的商队里找到一些仅能在幻境里发挥作用的物资;有时,他们要穿过丛林,去寻找被丢弃的财物; 有时,他们会和苍老的骑士交谈,获得希望的传承;有时,他们会站在巨大的骸骨面前, 留下好奇、敬畏与困惑;有时,则是一本书,上面写着这样的预言—— 【日出为血,我于此预言骄阳将从血中升起,却既无鲜血的颜色,亦非夜晚的时辰】 即便最愚钝的人也知道,和他们交手的敌人有独特的文明,独特的历史,独特却又受漫宿司辰管辖的世界。每个人都像走进奇幻世界的爱丽丝,好奇又不免小心翼翼,谨慎的探索着新世界的一切。 从第三层开始,与幻境敌人的战斗变得困难起来,来到第四层的时候,罗夏让队伍在走廊里休整,一直担任先锋工作的风笛拧开了一瓶水,直接浇到自己头上。 她甩了甩头发,清凉的水珠飞溅,她用抱怨的口吻说道: “哪怕知道我们在幻境里,但是那 个石头人砸人也太疼了吧。我真的无法理解,那群人有那么强力的法术能聚拢石头人,为什么手里的兵器还是冷兵器。” 罗夏尝试解释: “或许在那个世界,有比我们所知的煤更便利的能源,而学习法术的难度比制造火药武器还要低,也更实用,所以我们熟知的科技在那个时代被限制了,这也是异世界的迷人之处。” “难道不是敌人身上的动物特征更引人注目吗?”华法琳手臂说, “他们的身体素质极为强 悍,甚至超越了普通的秘术师,简直像是动物拟人了一样。而且,他们身体上有些部位会覆盖黑色的结晶,比起种群特征,我觉得更像疾病。” “皮肤病?增生?” “如果是皮肤病那就好了,但他们手臂上的黑色结晶带给我的感觉比皮肤病恶心多了,那种东西更像是恶意的凝结体……可恶,因为幻影画质太烂,我看不真切,不看到实物没法下结论,就连实验观察都做不到。” 华法琳的研究癖发作,她抱着脑袋转圈的模样为队伍增添了欢乐的气息。罗夏表面沉稳, 其实他心里和华法琳有着同样的感觉,那些古怪敌人皮肤上的黑色结晶凝结着恶意,他的感受恐怕比华法琳更强烈,他不止感到恶心,还有痛楚。 补给完成之后,他们站起来进入下一个梦境。在那里,幻境变得寒冷,风雪将天空与大地渲染为一片纯白。霜星就立在此处,她的背后站着朱利安·科赛利,他们与风雪融为一体,沉默中积聚着冰冷的力量。 “说不定就是决战了。”风笛嘟囔道。 她冷的抖了抖,后悔自己没多穿两件衣服。华法琳从背包里掏出注射器,她的虎狼之药让每个人都重新暖和起来……尽管这伴随着身体的疼痛。 “没想到你只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来到这里。”朱利安说,“这里是充满铸之力的地方,换而言之,我可以重新召唤第二干渴者伊泽姆。你们两个可是情敌,我想他对于弄死铸炉的情人一定有兴趣。” “你尽管试试。”华法琳抱着手臂说,“有我在这里,你没有召唤的机会。” “的确,在触犯天孽者面前,长生者是不够看的。然而,即便是触犯天孽者也需要对古老的司辰心存敬畏。” 朱利安拍了拍霜星的肩膀: “介绍一下我的伟大成就:霜星,冰雪女神喀俄涅回归的容器。” 失去篇 27 之前的时候,罗夏已经得知朱利安有意让死去的石源诸神重返漫宿,而其中,喀俄涅这个存在让罗夏记忆深刻,因为在他的社团就有一位喀俄涅的女祭司……在东方,喀俄涅又被称作喀兰,冰雪的女神变成了雪山的女神,受到当地居民的信仰。 众所周知,回忆是一条路径,能让死去的司辰,或者近似司辰之物重返漫宿。因为有固定的信徒,在虚界的存在里,喀俄涅回归的路径是最坚固的。 所以,罗夏把初雪当做了喀俄涅的某种代理人,而重点关照她——包括但不限于 996、监视、以健康检查为名定期检测。结果,初雪除了无时不刻的试图消极怠工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原来是我搞错了重点了吗?”罗夏说, “我以为你会通过喀俄涅的祭司与信徒来和那位被 上校杀死的古老之物取得联系。” 冬之长生者答道:“正是要迷惑你,我才把让你无法忽视的人物送进你的社团里。” “唤来一位在虚界的存在的确算得上伟大目标,然而司辰们不会坐视不理。上校能够杀死七蟠,能杀死喀俄涅,那么哪怕他们活过来,他也能再杀死他们一次。” “然而你忘了,这是一重枯萎的历史,众司辰已经裁定,裁定这一重历史已经没有未来, 所以他们不再向这重历史投下目光。” “蠕虫泛滥的世界将会变成第二个虚界,万物死寂的世界没有被关注的价值。所以,你企图推动蠕虫毁灭世界而让司辰的目光挪移,这样在司辰的注视之外,你就可以进行他们无法宽恕之事,并且不用担心他们的报复。” 冬之长生者点点头:“即便他们知道了,也不会轻易涉险亲自来到充满蠕虫的世界。你看, 狮子匠在第一次蠕虫大战里单枪匹马的横扫蠕虫,两个世纪之后,蠕虫却横扫第一大陆,吞噬了维也纳。如今在悄然开始的第三次蠕虫大战,你认为还有勇气超过狮子匠的司辰吗?” “喀俄涅的名头确实很吓人,”罗夏竖起两根指头,“不过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你如何确定能够完全唤回这位女神;第二,你如何确定你能让她驯顺的为你所用?从她的角度出发,我想她应该憎恨所有人类才对。” “商业机密。” 罗夏看向霜星: “在你仍是霜星的时候,我想问值得吗?你马上就要成为他的祭品,被非人的存在夺舍自己的身躯,她以你的面貌做些什么是难以想象的……即便如此,你也要协助他吗?” “……” 霜星的表情有些变化,看起来她有些动摇,但她最后还是黯然的低下脑袋,那是无力反抗命运又自知希望破灭的人在绝望下的驯顺。 “你既然能够操纵冰雪之力,就该让自己的仪容也变得像冰一样坚硬。”罗夏看着霜星, “想 来你已经知晓是谁真正的为了这个世界而战斗,谁的胜利更有利于世界的存续。这是最后的机会,霜星,哪怕走上绝路,你也该为自己一搏。” “……” “至少报上你的名字吧,无论你的结局是死或生,我都希望记住你的名字。” “……叶莲娜,我的名字是叶莲娜。” 霜星动摇的更厉害了,她身后的朱利安·科赛利微笑着伸手,他们周围的风雪越发猛烈, 罗夏的声音消失在风雪中,而光不会。于是一串冷冽的辉光击穿了雪幕,在抵达霜星的身体之前就变成了火苗,被风雪淹没。 “在充满铸之力的地方使用灯之法术毫无意义。 “朱利安看向霜星,”事到如今,你应该不 会再后悔了吧。霜星,为了避免更多的悲剧诞生,你的悲剧将作为所有悲剧的结束。” 霜星点点头,她单膝跪在地上,镌刻在她周围的仪式自风雪中浮现,所有的画作,所有描绘着失落司辰的画作环绕着霜星。目睹已经逝去的诸神,画作上的感伤支配了霜星,让她潸然泪下,然而,罗夏的话不合时宜的在她头脑中响起。 虚界的大门为她敞开,虚无的寒冷席卷了她的身体。风雪涌入虚界,变成洁白的裙摆又从虚界钻出。霜星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喀俄涅,虚界的司辰面容模糊,像是幽灵一般。 罗夏和霜星非亲非故,没指望能靠几句嘴炮说服对方叛变,何况朱利安也谨慎的利用自己的法术屏蔽了他的声音。所以他招呼一声,和自己的队伍同时压上。 华法琳背后升起血色的蝠翼,她像颗炮弹一样撞进风雪里,在风雪背后,朱利安的法术构建完成的时候被他一下撞飞出去。 华法琳转身,看到跪在地上把手伸向虚界的霜星,她并指为剑刺向霜星的后心,指尖却在距离霜星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停下来,她低头看看自己被冻住的脚踝,再看看背后用法术禁锢住她的朱利安,大声喊道:“拉斯普钦,这边就交给你了。” 她身上血色的雾气越发浓郁,而禁锢她的冰雪也越发寒冷。可以预见的是,他们俩之间的对峙将是消耗战。 而对于罗夏的队伍来说,想要突破风雪的阻拦不是那么容易。风笛持着长枪一马当先,她撞上风雪,仿佛撞上一堵墙,因为反作用力重重摔了一跤。 她抓着罗夏的手臂站了起来,揉揉屁屁,看着幽灵鲨一边狂笑着一边动用手里的电锯切割风雪。斯卡蒂加入了破坏的行列,她挥舞自己手中的巨剑,犹如挥舞高尔夫球球杆,剑锋上带着蓝色的弧光。 两人合力把坚硬的风雪切开,撕裂的雪幕之后,单膝跪地的霜星已经抓住了来自从虚界里伸出的手。 罗夏做了个劈手的姿势,临时雇佣的术师与狙击者开始倾泻火力,无论是能量球还是箭矢, 拍打在霜星身上都像拍打在坚硬的冰上面。霜星全无反应,而她握住的手正在与她融合,空气里的寒冷增添了古老的气息。 风笛与罗夏对视一眼,前者跨出脚步身体后仰,怒喝一声把自己手中的长枪投了出去。罗夏则举起手中的左轮,只是被压入枪膛的不是子弹,而是光。 霜星抬起头来,枪尖的轮廓在她眼里放大,迟缓,直到完全凝固,眼瞳里纯白的色彩取代了长枪的颜色。她站起来,风笛的长枪重重摔在地上。 风笛刚想要尴尬的捡起自己的武器,罗夏抓住她的手说:“仔细看。” 风笛看到自己的武器开始崩裂,像冰坠落到地面一样碎成一块一块的。她惨叫一声“我一年的工资!”,然后咬牙切齿的看向霜星,仿佛被摔碎的是她的心。 “没事,任务里的损失是有补贴的,回头我让年再给你铸一把武器。” 罗夏一边宽慰风笛,一边举起手枪对准霜星开火。存在于想象中的子弹旋转着飞出,撞上霜星手指的瞬间迸裂,化为耀眼的光芒。 霜星看向罗夏,她的视线里多了一些其他的、不属于她的情绪,罗夏再度举起手枪问道: “你还是霜星吗?” “我是霜星……不,我是喀俄涅……不,我是霜星!” 女人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她时而大声咒骂,时而冰冷的叙述着什么,她的分裂给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觉。罗夏毫无留情的朝她射击,光芒每绽放一次,霜星的痛苦就更胜一分。只是, 狂乱的她的力量失去约束,像一堵墙把走廊分割,无论是拳头是电锯还是巨剑都无法突破墙。 风笛眼巴巴的看着罗夏的攻击屡次奏效,而失去主要武器的她只能干巴巴的看着,表情好像在说“给我也整一个”。罗夏只是宽慰的微笑,他的力量来自于灵魂里冷冽的光芒,而风笛则以存续为自己的力量。 罗夏的话扰乱与随后的攻击扰乱了霜星与喀俄涅意识的融合,叶莲娜活下去的欲望,对朱利安计划的话语,对被夺舍的恐惧……种种要素让她抗拒着来自虚界之人。 “你的计划似乎出现了偏差,”华法琳幸灾乐祸的对从冬之长生者说,“不过,让你进行洗脑工作似乎为难你了,那是灯之长生者的工作。你把一个尚未完全掌控的女人送到一个很懂掌握的女人面前,简直就像期待她的临阵倒戈一样。” “霜星是不可能承载喀俄涅的力量,人类的躯壳无法承载司辰……哪怕喀俄涅还不是。重要的是,虚界的门已经打开,喀俄涅以身示范铺出了一条通向现实的路。 猜猜看,除了喀俄涅之外,虚界还有什么东西存在?” “虚界的司辰和蠕虫……”华法琳大声叫道,“拉斯普钦,你的敌人没有想过召唤喀俄涅, 他只是利用喀俄涅建立一条通向现实的稳固路径,然后来自虚界的东西就会涌入这里!” 她的话因为朱利安的妨碍,传入罗夏耳朵里变得断断续续,但不妨碍罗夏判断事态:喀俄涅被利用了,她迫切的想要逃离虚界,所以在前往现实里的容器身边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道路,那么除了她以外虚界的居民们也可以踏上这条道路涌入世间。 单单是蠕虫已经让人难以招架,如果再来几个邪神,恐怕罗夏和巴别塔连全身而退的余裕都没有了。 “斯卡蒂,幽灵鲨,帮我打开一个缺口!” 在罗夏与霜星之间,风雪的墙越发坚硬,单凭他自己无法突破。于是电锯声与巨剑的刻凿声再度响起,就连风笛也拿出副武器工兵铲帮忙。 她们拼命打开一个缺口,并以血肉之躯挤进其中,阻止缺口的合拢。风雪如刀肆虐着她们的躯体,幽灵鲨念诵不知名的经文,风笛痛的把自己的嘴唇咬的血肉模糊,斯卡蒂总是冷漠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罗夏穿越了她们制造的空隙,空气里的血腥味渐渐变得浓郁。罗夏来到霜星面前,对准环绕着她的画作连续射击,以想象凝结的子弹螺旋飞出,破坏画作的时候化为四散的光芒。 六声枪响,六颗子弹,六幅画作被破坏。罗夏的灵魂里经历了六次被抽取力量的痛苦,已经一滴也不剩。霜星并未反抗,她以介乎人之生气与神之肃穆的表情看着罗夏说道: “不行,单 单是破坏画作是没法关闭通向虚界的门的。” “我还得等一会儿才能使用下一个灯之法术,眼下……” 他苦笑着把杯之欢愉打入了霜星体内,期望借此唤醒霜星的人性。在他背后,虚界与现实交融的裂隙,更加阴冷、更加恐怖的气息正在逐渐接近。 “拉斯普钦,对你而言我现在是什么?”霜星问。 “你是叶莲娜。”罗夏回答。 “谢谢,这就足够了。”霜星深吸一口气,表情慢慢回到她脸上,“感谢你的法术,我总算想起了我究竟该为什么而战。” 在轻微的摩擦声里,鲜血飞溅到罗夏脸上,他回头看到裂隙关闭,即将从中脱身的邪神带着不甘心回归了虚界。 他再回头,目睹伤害自己的女人软绵绵的倒下。霜星躺在血泊里,她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 的回忆……是路径。杀死我……门才能关。” “为什么?”罗夏问。 这是超越罗夏设想的场景,他从未弄懂过霜星这个女人,所以他对霜星产生了好奇。只是, 霜星已经没法回答他了,他抓住霜星的手,陪她走完短暂的最后一程。 “好了,我们……” 罗夏回到,想要招呼他的队伍跟进的时候,回头却看到了被血染红的缺口和流尽鲜血的墙。 为了给他创造机会,人人都为他奉献了自我。如今,他们与风雪融为一体,生命在寒冷中逐渐变得微弱。 他有两个选择:花费很长时间一一救援重伤的部下,或者去加入华法琳和冬之长生者的战斗,终结这一切。 他选择了后者,没有回头。流光的子弹从华法琳头顶飞过,命中了冬之长生者,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均势。 失去篇 28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芒凝聚的子弹从华法琳身边飞过,命中朱利安·科赛利的身体时炸裂。冬之长生者一个踉跄,华法琳抓住机会给对方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一个平常研究医学的学者,被你当做战斗工兵用。” 华法琳抱怨了一句,她见罗夏毫不犹豫的割开自己的手腕,把溢出鲜血的伤口凑到她面前说:“抓紧时间补给。” 吸血鬼看了罗夏一眼,她觉得对方此刻有些不同。她回头看了一眼,目睹身后倒在胜利之前的惨剧时,她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啜饮他的鲜血。 朱利安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喘息,感觉力气正随着血液流逝。所有的棋子都已经耗尽,所有储蓄的能量与物品都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包括霜星。 朱利安觉得她不可能背叛他,但她宁愿以叶莲娜的意义死去,也不愿以喀俄涅的方式存活。 他无法理解,与司辰融为一体的她将收获另类的永生,被抛弃的这一重历史中所有活着的生灵将成为她的养料,茁壮成长,然后带着感染者大军进军漫宿,如同神话里死神海拉率领亡者们进攻神之国度阿斯嘉德。 这样的美好未来唾手可得,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背叛?为什么会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死去?这个世界有多少平凡而又渴慕的力量的人,霜星曾是其中的一员,为什么她会放弃机会? 自成为长生者以来,他力图扼杀每一个渴望成为具名者的长生者,这是他头一次产生了失败的预感。 不过,一个恶毒的计划当做压箱底的宝贝留在冬之长生者心中,让他即便失败,也足以摧毁对手的成功。 冬之长生者寒冷却不冷漠,与即便在灯之长生者中也过于冰冷的罗夏相比,朱利安保留的人性还多一些。只是,人性在长生者的交锋里是巨大的弱点。朱利安因为懊恼而浪费的时间, 使得华法琳毫无阻碍的从罗夏那里获取了补给,她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糟糕。” 朱利安的恍惚使得他的身躯被华法琳的手掌贯穿,温热的血液在朱利安视野里挥洒,他转身就逃,又被华法琳切断了一条手臂和一条小腿之后。逃进了第五层。 华法琳遗憾的举起手: “冬之长生者在命定的结局之前是不会死的,我没法杀了他……正是讨厌漫宿那套臭规矩,我才回到这里,没想到还是被恶心到了。” 冬之长生者从这一层逃离后,走廊里的风雪平息了。罗夏对华法琳说: “把战士们的灵魂送 到弧月的居屋里吧,星极的法术能确保他们抵达那里……把霜星也带上。” “她可是敌人。” “在最后的时刻,她摆脱了朱利安给她设计的那套命运,以叶莲娜的身份做出选择,为了不让跟在喀俄涅后面那些充满恶意的东西钻出来,她拒绝了喀俄涅,拒绝了虚界,拒绝了自己的生命……这本该是巴别塔做出的牺牲。” “那么你怎么办?”华法琳问。 “我去终结这一切,伦蒂尼姆无论生存还是毁灭,都应该有个结局了。”罗夏看向华法琳, “结束引导灵魂的工作后,你就径直去往外面,和社团成员们取得联系,让他们保证通讯线路, 让每个据点每条船上的负责人都能和我直接联系。” “你担心对方还有后手?” “不得不防。” “说点高兴的事吧,”华法琳看了看时间,“这时候,我们准备送出的第一批民众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这一批民众来自巴别塔在缓冲区设立疗养院,从东区接受轻度感染者,并以非常手段治愈的病人。他们在治愈之后便被雇佣,成为巴别塔的外围人员。 虽然这些普通人能做的事有限,但对于战斗在第一线,压力极大的干员们来说,这些治愈的病人是他们努力奋战的意义,是他们残酷手段实现的理想,是行必要之恶而得到的美好结果。 他们就像在荒野里盛开的花朵,惹人怜爱,在疲惫之时光是凝视便能收获心满意足。 这些治愈者是巴别塔成员的精神支柱,而在罗夏眼里则是人力资源。眼下,为了控制伦蒂尼姆的局势,提高效率,非得向陆地转移一批安全可靠的人手去建立基地,分批把那些尚未感染的市民接到陆地上,从而把伦蒂尼姆的损失减少到最小。 今天,巴别塔雇佣的船只带着被治愈的感染者们与物资出发,还有精挑细选出来的实力与人品都可靠的干员们随船护卫。把这些得力干将撤出伦蒂尼姆,罗夏也存了保留火种和后路的想法。 他们的出发的确是一件开心事,这代表巴别塔的事业进入新的阶段。不过,罗夏却笑不出来,或许正如弑君者的看法,他和科西切本就是同一类人,都是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爱的怪物。 越是进行冷静的思考,罗夏的行为就越契合灯之准则,他的力量恢复的也就越快。在感觉自己充了一半“电量”后,他踏上了第五层。 塔的第五层空空荡荡,罗夏在地板上看到了朱利安镌刻的超大型魔法阵,不过失去了一手一脚的长生者没有力气来施展仪式了,他狼狈的坐在魔法阵中央摆放的椅子上。 “这里曾是受控之火的总部,在它最辉煌的时候,有二十多位长生者坐在这里,效仿亚瑟王和他的骑士们在圆桌前讨论种种大事,梦想着征服整个世界。”冬之长生者说。 “他们失败了,你也会落得如此下场。”罗夏说,“而且,你的失败更可耻一些。受控之火失败了,但他们至少算个英雄,而你,则是企图毁灭这个世界的疯子、罪犯和人渣。” “这里没有观众,你就不必装成正义使者的模样了。如果我真的会输给你,那只是因为没有你冰冷罢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长生者,哪怕在满是怪胎和异物的秘术师里,你也是最诡异的一个。” “对我来说,你同样是个谜团,我有一些事要问你。”罗夏说,“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说我还不到出场的时候,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吗?” “装傻毫无意义。” “从一开始,你的问题就毫无意义。我们之间的交谈,注定充满谎言和欺诈。”冬之长生者站起来, “谎言和欺诈仍是事实的扭曲,对这一行有足够了解的人善于从谎言中挖掘真相,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不说。” “我会让你开口的!” 罗夏举起充当法杖的手枪,做成子弹外形的法术命中了地板,破坏了朱利安设置的阵地的一角。因为担心这是个陷阱,所以他不敢全部破坏。 朱利安在罗夏抬手设计的时候行动起来,罗夏眼中的景色急剧变化,空间、颜色与重力的概念似乎都失却了,他的视野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无。 只手只脚的朱利安在这里恢复原状,他的颓然之色烟消云散,重新变得精神奕奕。他的手掌向前推出,震荡的波纹冲向罗夏,罗夏侧身闪躲,波纹划过自己的手臂,没有伤口亦没有鲜血,只有融化一般的痛楚从颅内传来。 “你可以躲,但躲也没有用。”冬之长生者说。 “当然没有用,”罗夏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臂,“这是灵魂层次的战斗,所有的攻击与防御都在想象里完成,但想象具备力量,所以在想象里所遭受的痛楚能够反馈到现实里……我想,是灵魂的融解吧。当受到的伤害累计到一定程度,失败者的灵魂就会像燃尽的蜡烛,只剩下烛泪。” “……” “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罗夏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原本,这里有一道伤口给予我加护, 现在它却光洁如初,这证明我们的意识不在现实里。既然不在现实里,便自然是在精神层面上了。” 这是一场存乎想象的战斗,灵魂的强韧程度和想象力便是两位长生者决战的关键。他们不约而同决定发起攻势,又同时想到了以数量和速度取胜,而攻击则具备视觉里直观性……这些要素使得他们不约而同采取了同一种攻击方式:弹幕。 罗夏身边浮现密集的金色弹幕,而朱利安那边则是蓝色。酝酿了几秒之后,两边的弹幕还是扩散,碰撞的瞬间消散。 双方一边互相躲避,一边在弹幕的缝隙里追逐对方的身影。在失却了重力与空间的精神世界里,他们都让自己腾飞、旋转、翻滚,手边的弹幕时而编织为蝴蝶,时而化为阴阳玉,当弹幕交错的时候,光污染在这片空间爆发了。 数度的交错来回之后,弹幕在这片空间消失了。罗夏喘息着,捂着自己的手臂和大腿。在密集的弹幕面前,他不可能避开所有的攻击,所以灵魂融解的痛楚折磨着他。 他的对手也是如此,朱利安面色惨白,他们都很想致对方于死地,但痛楚禁锢了他们。寂静的空间只余下他们的喘息。 当喘息渐渐归于平静,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罗夏手中具现了芝加哥打字机,而朱利安则编织缎带,缎带又化为滑膛枪,另类的“弹幕射击”在这片空间上演。 罗夏手中的冲锋枪射速远高于 17 世纪的滑膛枪,不过因为滑膛枪的结构比冲锋枪简单,所以朱利安一次能够编织数把火枪与之对视,一次齐射后就重新编织滑膛枪完成再度射击。 子弹比弹幕的能量球更难躲避,他们一边硬捱子弹一边接近,朱利安高高跃起,手中的滑膛枪抡向罗夏头顶,罗夏用冲锋枪格挡之后,左手具现出手枪瞄准朱利安的脑袋射击。 朱利安落地,低头,躲开的第一颗子弹后伸腿踢飞了罗夏的手枪,他用手中的滑膛枪瞄准罗夏的脑袋射击,却被罗夏用冲锋枪砸中枪管,偏离的子弹从罗夏耳畔飞过。 罗夏顺势用冲锋枪的枪托扫向朱利安的脑袋,朱利安单脚立地后仰,重新具现两把滑膛枪朝罗夏射击,罗夏急忙朝着地面翻滚,他丢弃了冲锋枪,想象一把无坚不摧的攻城矛,于是风笛的长枪在他手中出现。 他扶着长枪刺向朱利安,来不及闪躲的冬之长生者被长枪刺穿了大腿。朱利安露出吃痛的表情,他的手掌拍在长枪上,武器化为冰块消失了。 罗夏高速接近,斯卡蒂的巨剑出现在他手中,他用高尔夫球剑法抽飞了朱利安,然后舍弃巨剑来到朱利安坠落的地点等待,幽灵鲨的电锯出现在他手中,他的电锯朝着天空挥舞,朱利安坠落的身影人首分离。 这一击超越了朱利安忍受的极限,精神世界崩溃了,他们回到现实里。灵魂融解的疼痛超过了朱利安的疼痛阈值,他无力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罗夏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从怀里掏出华法琳调配的虎狼之药喝下,一股辛辣的感觉在口腔里扩散。他感觉自己的发际线往上推移了一点点,但理智恢复的喜悦很快就超越了对发际线的关注。 罗夏踏入阵地之中,又对魔法阵的两次关键部位进行破坏。冬之长生者在魔法阵中央翻滚着,尽管他被保证可以活到终局,但痛苦是无法豁免的,所以他的灵魂不会彻底融解,而灵魂融解的痛苦却时时折磨着他。 最终他平静下来,平躺在地面上,满身汗水脸色苍白,失去的一手一脚的断口发黑,这表明华法琳打入他体内的诅咒不断发挥着效果。 “你输了,朱利安,输得一败涂地。”罗夏举起手枪对准对方,“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哈哈,咳,哈哈哈……”冬之长生者艰难的笑出声, “我的确要对你坦白,我输了,但你 也不会赢。我预感到自己……自己输的可能性,咳咳,所以我一直准备最后的计划。 罗夏,回忆是道路径,但不止是秘术师的回忆才是路径。一个蠕虫感染了普通人,便在普通人的灵魂里留下了路径。只要在恰当的时机,用恰当的方式激活这条路径,哪怕一度被治愈的感染者,新的蠕虫依然能涌入他的身体里。让他再度充当宿主。” 朱利安顿了顿,露出扭曲而痛快的笑容:“现在,路径已经开启了。” 凌晨还有一更。 失去篇 29(61→60) “你忙碌了许久,自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冷酷手腕切除‘世界’这个病人的肿瘤,从而挽救病人的生命。然而,肿瘤还是扩散了,在其他地方复发,愈合的新肉再度变得腐烂、丑恶, 这种感觉如何?” 朱利安说着说着,吐出一大口血来,其中夹杂着内脏的碎片。他的喘息沉重,像是鼓风的风箱,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为什么我会被你轻易击败……因为我的一部分力量就用在激活一条条路径上; 为什么把决战场地选在这里……因为这里远离你的大本营,你一定会来这里,我不会让你轻易离开,然后你就无法及时处理社团的事务。” “不,你错了。我的部下们以无形之术与现代通讯技术结合,勉强搞出一个只有特定人使用、范围有限且只能使用一次的移动通讯技术。我在这里,也能和远方的部下们保持联络。” 罗夏掏出一个笔记本模样的东西,无形之术让其绽放瑰丽的色彩,他对着笔记本说道: “喂, 听得到吗?” “喂……啊,这个是怎么用吗?喂,你听得到拿,拉斯普钦?” 笔记本里星极的声音有些失真,但足够熟悉的人之间辨识了。同样的回复接连响起,罗夏仅有一次的和伦蒂尼姆范围内……包括附近海域的社团成员们取得联系。 “我简单说明一下情况:敌对的长生者使用特殊的方法,指引蠕虫回到了那些已经治愈了的感染者那里。我们来不及再救他们一次了,为了防止他们感染更多无辜的市民,为了阻止他们加入摧毁伦蒂尼姆秩序的暴徒中。 我命令你们,为了大义,为了我们一直奋斗的目标杀死他们,不要留下一个活口,这是必要的残忍。” 回答罗夏的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即便是罗夏最亲密、目标一致也最早参与到计划里的星极,也在二十秒的沉默后说道: “你还好吗……我想确定这是你在精神状态良好的情况下下达的这个命令。对不起,我希望获得更详细的解释,这个命令实在是……对不起。” 这回轮到罗夏沉默了,他打造的如臂指使、已经做过各种残忍之事的队伍,竟然集体选择抗拒他的命令。这一刻,就连星极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出乎意料的是,冬之长生者却没有嘲笑罗夏,而是平静的说道: “会困惑吗?我也困惑。我 想我困惑的和你其实是一种东西:为什么那些普通人没有按照我们设计的最优解行动起来? 在霜星背叛我的时候,我还不太明白。当你也被背叛的时候,我想我有些明白了……咳咳, 我们只是把那些为我们效力的普通人当做棋子,平常的时候,我们会精心的用绢布擦拭棋子和棋盘,然后再用油脂保养它们,赋予它们温润的光泽。 然而,在下棋的时候,我们眼里再没有那些温情,只余下缜密的算计,毫不犹豫的兑子, 甚至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主动让敌人吃掉自己的棋子。 这盘棋赢了,我们会喜悦,这盘棋输了,我们会沮丧郁闷。无论何种感情,我们考虑的只有自己,而没有棋子。我们需要在乎棋子的感情吗?不需要,它们只在和对手鏖战之后被收起来就可以了,它们在失去用处以后,就是如此微不足道。 然而,他们终究与棋子不同。或许平常的时候,他们会因为我们的力量和手段而选择追随我们,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事事都会遵从我们的意志……他们是有底线的,当我们触碰他们底线的时候,他们就会起来反抗我们。 哪怕在我们看来,有些事是综合各种条件下的最优解,但他们作为手术台的病人,只能看到你在做了局部麻醉之后,用刀剜下他们的肉……一块接一块,你觉得你在救命,而他们只觉得你在杀人。” 罗夏嘟囔道:“如果我输了,那么我输在不懂人心,以及自己的傲慢上。” “你不能要求别人和你时刻保持一致,人与人就是有如此多的不同。 “朱利安又咳出一口血 来, “所以我输了,你也不会赢……你的手下拒绝执行你残忍的命令,他们之前所做的残忍的一切,都是为了治愈感染者这个信念,那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光,现在你要求他们摧毁这些东西, 那么他们会想:‘我们之前的努力算什么?’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之类的想法。 他们不会杀死那些治愈又感染的病人的,尽管在你看来很蠢,但人就是需要一些支柱才能活下去。’” 说着说着,冬之长生者的身躯开始崩裂,碎片中有烟雾升腾。不久之后,他就彻底化为烟雾消失在空气里。朱利安·科赛利还没有死,但他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在很长时间之内,他都没法成为罗夏的阻碍了。 罗夏转而看向笔记本,他对着隐约有些分崩离析的社团说道: “我知道,这个命令让你们难 以置信。你们可能觉得我疯了,但看看你们身边,看看那些已经被治愈的感染者所发生的悲惨变化,你们就明白了我没有发疯。 这个命令我下的也很艰难,因为他们曾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光。但现实从来都是强敌, 我们不能沉浸在幻想里。蠕虫和人类之间是种族存亡的战争,正如我们的祖先灭亡介壳种,蠕虫也在灭亡我们。 在存续这个前提下,我恳求你们暂时放下道德和法则,以必要之恶拯救那些无辜的市民。 每一分钟的犹豫,都让事态朝可怕的方向前进一步。为此,就算你们怨恨我也无所谓,但请务必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这番话里有几分是真心的?”有人问。 罗夏以为自己演的很好,然而他现在正如塔西佗所描述的那样,一旦他的人设崩塌,那么无论之后他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人们通通往恶意的方向曲解。 罗夏以公义这面旗帜聚拢了一批素不相识但为他而战的热血青年,青年的热血让他们最初盲信他,这份盲信在一次次现实里的捶打里反复遭受怀疑,终于在今天抵达了极限。 “这是真诚的。”罗夏说,“如果我为了维持自身的形象,我根本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去下达这样会让我人设崩塌的命令。” “拉斯普钦,我从未在这一点怀疑过你,大家也一样。”星极的声音满是苦涩,“我可以相信你,因为你是放弃了留在漫宿的机会而回来帮助我,但其他人和你没有类似的故事,所以他们无法相信你。” “你能做点什么吗?”罗夏问。 “我会执行你的命令,但我不会阻止其他人的怀疑。因为我清楚……清楚你是怎么看他们的。” 是的,真话会伤人,所以罗夏绝不能说实话。接下来,他进行了徒劳无功的说服,一共三次,干员们接受了现实,然后才更加愤怒绝望,因为所有的一切是徒劳的,一旦成为感染者, 就必须被终结……直到他们完全扑灭蠕虫。 只有一小部分人行动起来,但是他们在亲手杀死几个自己拯救的感染者,面对狂乱的叫喊与泣不成声的质问时,让自己的杀戮行径停了下来。 “不行,我下不去手!”有人泣不成声,“我和他们相处了很长时间,一起讨论未来,一起吃饭,一起行动,他们那么信任我……对不起,我怎么能拿起武器对准手无寸铁的他们?” 悲情在通讯频道里传染,罗夏知道,大概再花一周的时间,他就能把社团成员们的心态调整过来。那时候,他们仍然是好棋子,好员工,优质的人力资源和触犯天孽的备选母体,经过了这一轮考验,任何事再不能切割他们对他的信任。 只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打温情牌。一周的时间,新出现的感染者将会让伦蒂尼姆的感染人数出现指数级的增长。更可怕的是,有一些感染者正被他用船只送上大陆,如果不阻止这一切,那么等同于他亲手把祸乱的源头送到伦蒂尼姆以外的地方。 这是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而犯下的错误,必须由他来做出补救。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尊重你们反抗我的命令,根据自己的念头自行其是,这是你们的权利。”罗夏低声说,“很高兴曾经和你们并肩作战,然后……抱歉,我在所有收容感染者的地点都设置了炸弹,为了应对最极端的情况,我必须采取最极端的手段,而现在……就是最极端的情况。” 罗夏设置的炸弹里有名为蓝金的炼金成分,它是一种猛烈的爆炸材料,散发的光焰让人触之即死,绝无生还的可能性。因此,掺杂了蓝金的炼金炸弹引爆的时候,足以确保爆炸范围内所有的生命陷入沉默。 无论是感染者还是他曾经的战友还是无辜的路人,所有的生命……所有的生命必得终结。 这种残忍的道具一旦动用,就会给城市原本摇摇欲坠的秩序给予致命一击。作为行动的后续和补救之补救,罗夏又引爆了城市所有的出入口……除了他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做完这一切后,他把遥控开关放回口袋里,孤身一人俯瞰这座被他亲手引领走向终末的城市。灯之长生者的心中充满懊悔,如同下了一盘自以为能大获全胜却最终惨胜的棋局,他赔光了手上所有的牌,才勉强把蠕虫的感染阻止在伦蒂尼姆这座城市里。 这座城市将变成蠕虫的乐园,然后又变成禁锢它们的监狱,犹如众司辰把蠕虫关押在蠕虫展馆。经历了杀戮、背叛与失去之后,他已经做了能够做的一切,如今他该退场了。 他联络了可露希尔,让可露希尔建设的那艘潜水船做好准备,可露希尔一直以半个局外人的身份参与他的事业,她从未对他抱过希望,所以她对他也不曾失望。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听到他下达的残忍命令和随后背信弃义的暴行,念在科西切的情分上,她忠实的执行了他的命令。 他走下塔来,感受到几次猛烈爆炸、看到冲天焰火的军营陷入混乱之中。华法琳坐在隔离墩上无聊的打着哈欠,她看到罗夏后用懒洋洋的声音问道:“我们赢了?” “惨胜,蠕虫被控制在了伦蒂尼姆。众司辰抛却了这重历史,但它没有走向终结,从今以后,人们将书写自己的未来。” “惨胜也是胜利,当初我们预估过最糟糕的情况,眼下牺牲一座城市换取其他地方的存续是第三糟糕的结局。” “我应该高兴吗,我丢掉了所有的棋子,而且是一次可耻的挥霍掉。” “那你应该哭泣才对。”华法琳说。 “你说的对,我应该哭的。”罗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而你知道,仁慈不存在于我的脑海里。”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维也纳,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许在陆地上我会重整思路,去找下一件要做的事。” 罗夏和华法琳穿过混乱的市区回到家里,他的公馆已经人去楼空。在目睹了那样的暴行, 没有任何幸存者再会为他而战。星极给他留了一封信,她感激他所做的一切,但她很难接受, 所以暂时离开了这里,而其他幸存者则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信息。 他来到自己房间,阿米娅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有些迟疑的扑到他脚边闻了闻,确认了他的身份后,才兴奋的往他怀里跳。 罗夏蹲下来抱住阿米娅,转身对华法琳说道:“我收拾一下行李,我们马上就出发。” 华法琳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在满是动荡的城市里,这里是如此宁静。不久之后,晨曦的第一缕光芒升起,他和阿米娅分享了伦蒂尼姆最后一个黎明。 “阿米娅,我们即将离开这里,去我们在维也纳的新家。新家或许不如以前宽敞,不会有那么多姐姐来看你,但我会时时陪在你身边,我已经……已经没什么事要做了。” 一滴滚烫的泪滴在他的手背上,又顺着手背倾斜的弧度滚入阿米娅的毛发中。 失去篇 30 搭载罗夏的潜水船从秘密水道脱离城市后,就用鱼雷炸毁了城市最后一条通路。可露希尔不傻,她差不多已经意识到罗夏做了什么。 所以把罗夏送到大陆上之后,可露希尔与他的合同终止了。正好,罗夏有他的新生活,也不再需要可露希尔。在伦蒂尼姆得到的一切都已经失去,而剩下的则可有可无。 在抵达陆地城市的第一个夜晚,华法琳选择了告别。既然解除了这重历史被毁灭的危机, 世界那么大,华法琳想要到处看看,所以她坐着平旦女士的船只离开,打算环游九个大陆,亲眼见识当地的风土人情。 华法琳是自由的,罗夏目睹她消失之后,他的旅伴只剩下阿米娅。 “现在,一切都回到当初啦。”他抚摸着棕毛兔子的背脊说, “如果这里有凯尔希存在的话, 那么我真的走过一个漫长的圆,回到起点。嗯,说点现实的,阿米娅,你觉得我应该重新物色一位罗夏太太吗?” 阿米娅咬了他手指一下,这只兔子的寿命已经远超正常水平,罗夏怀疑是当初星极施加的无形之术让阿米娅发生了变异。 于是,他试着主动对阿米娅施加无形之术,增强智慧的基础法术首先被应用,然后是体质和激情。他又对阿米娅施展了灯与杯的法术,至少在这两个准则之内,阿米娅偏好灯。 “如果你能变成人的话,我倒是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好学徒。”罗夏自嘲的说。 不过,他情愿阿米娅不变。因为学徒与导师之间的尔虞我诈远超于温情。正因为阿米娅是只兔子,罗夏才放心大胆的和她说心里话。 1934 年发生在伦蒂尼姆的变故是所有编年史学家都要着重提到的大事,那座水下城市虽然不是维多利亚的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但它象征意义重大,而且牵扯到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交易。 伦蒂尼姆所有的出口皆已经被废墟掩埋,而废墟之外可怖的蓝色火焰静默的燃烧着,皇家海军试图突破蓝色火焰的封锁,但接连损失了三艘潜水船和上百位船员后,他们不得不宣告暂时放弃营救行动。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放弃了城市里所有人。 维多利亚当届内阁垮台,但政局混乱的不只是维多利亚,当秩序的重要一个制衡点崩塌之后,大陆上的国家再度蠢蠢欲动,所有人都在谋划建立有利于自己国家的新秩序,可以预见, 新一轮外交风云即将上演。 这也影响到了罗夏的旅行,他花费了更长时间穿越了沿途几个国家的边境线,绕开那些紧张兮兮的军队的驻防区,所以他比计划更晚的时间抵达了维也纳。 为了穿越历史而推翻重来的维也纳已经失去了所有历史的传承。为了尽可能有效率的利用土地,这座城市被摩天大楼组成的丛林分隔,以至于上层住户享受阳光和黑夜交替的时候,住在下层的用户则拥抱了永远的夜晚。 城市郊区被农田和工厂各占据一半,因此城外的风景一半是田园风光,另一半却几乎变成了雾都,林立的烟囱喷出有害的毒气,不过因为农田和居民区处于上风口,所以影响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这座城市凝聚了人类的智慧,保存了从古至今的历史,文化,而城市里的机器则是全新的。 它不是完整而周全的工业链,但只有要原料,它就能加工人们所需的全部物品。 离的很远,罗夏就看到了驾驶巡逻的飞机,更近之后则看到要塞炮。根据之前丽姬亚俱乐部发给他的规划,因为城市里除了学者之外,都是保留了具备生育能力、没有疾病的年轻男女, 所以城市除了保留了五千人的常规武装之外,基于全民武装的理念和战时体制,一旦发生战斗, 在接下来 24 小时里,他们还能再动员三万人左右。 不过,他们为穿越历史所做的种种努力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第三次蠕虫大战最终被遏制在伦蒂尼姆。接下来,列强们可能会掀起世界大战,但不足以称之为灭世危机了。 罗夏在出入境检查站展示了自己的证件后,一队卫兵把他送到了城市中心第三高度、被修建成船型的大楼。前台托管了阿米娅,他甚至连水都来不及喝就被送进会议室,所有人都期待他给出一个答案。 “至少在我看来,我们的世界延续下去了,但为了确保延续,得有人手在那片海域所有的城市驻防,建立封锁线。根据我在伦蒂尼姆的经验,无须对感染者心怀怜悯或者治愈之心,杀死他们才是最好的方法。” “伦蒂尼姆发生了什么,巴别塔的人呢?” “关于那里发生的一切,我都已经写进报告里了。”罗夏从旅行箱里拿出皱巴巴的报告, “至 于另外一个问题……我就是巴别塔,仅此而已。” 说完之后,他不顾现场诸人的视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抱着阿米娅来到他在维也纳的新家,这里位于城市高层,落地窗蒙了灰尘,但不妨碍他俯瞰城市风景的视线。 他的新家里自带生活所需的一切物品,所以罗夏仅仅花了一个白天,就完成了安置工作。 他给阿米娅喂水的时候传来敲门声,打开门,拉普兰德抱着一瓶葡萄酒站在门口。 西西里女士在 1933 年成为家族的新族长之后,就举家就搬到了这里,她作为女人尚显稚嫩, 而作为政治家则相当老成。现在她是维也纳这座城市的十人委员会的一员,这座城市所有叙拉古人都为她效劳,至少名义如此。 显然,罗夏带来的报告值得十人委员会研究一番,他们现在应该为此而忙碌着。所以,招待他的工作就轮到拉普兰德来做了。 罗夏上下打量拉普兰德,后者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但还停留在人类的范围里。同样的, 拉普兰德也在打量罗夏,罗夏依然冰冷,但他身上却缠绕着更暧昧的要素,让他稍显阴郁。 “如果你能抱着可乐来为我庆贺就更开心了。”他说。 “在叙拉古,葡萄酒就是我们的可乐。”拉普兰德侧身露出背后的光景, “为了让作为单身 汉的你开心一些,我还叫了一些单身的女孩子哦。” “谢谢,我暂时没那个心情,不过欢迎你们。” 罗夏侧身让开,拉普兰德大大咧咧的进来,正在喝水的阿米娅机敏的原地转了一圈,抬头打量新的客人。拉普兰德冲棕毛兔子咧嘴笑了笑,用看着红烧兔肉的眼神看着阿米娅,把它吓得躲到了床边。 与拉普兰德相比,她带来的女孩们相当礼貌,不过他只认识德克萨斯,德克萨斯给她带来了一包黄油饼干作为礼物。 “拉普兰德说你喜欢吃甜食,”德克萨斯说, “如果不对你的胃口,就怪她乱说话。” “谢谢,挺合适的,在我思考的时候会对甜食产生无法抑制的渴望。” “那就好。” 德克萨斯身后还站着四个人,各自抱着一些吃食,罗夏看向她们说:“欢迎你们。” 女孩子们拘谨的报上自己的代号:安洁莉娜、普罗旺斯、巫恋和铃兰,安洁莉娜 15 岁到18 岁之间,普罗旺斯已经成年,而巫恋和铃兰年纪相仿,都不到 10 岁的样子。 “那么小的孩子也是你们组织的一员?”罗夏问。 “正是因为她们父母没空照顾她们,我们这些有空的人才来带孩子。”拉普兰德指着罗夏, “叫拉斯普钦叔叔。” 铃兰的声音软濡,而巫恋的声音低沉,罗夏以微笑回应,他把糖果塞进她们手里,听到她们管拉普兰德叫姐姐后,他看向拉普兰德。 “咱们俩单论。”拉普兰德摊手说。 庆祝会在收音机发出的欢快声音里召开,几个未成年喝着肥宅快乐水,而成年人则分享涩口的葡萄酒。拉普兰德说的不错,叙拉古人的确把葡萄酒当水喝,几度推杯交盏之后,他竟然产生了晕眩的感觉。 拉普兰德的鼻腔喷出两股湿润的气流,酒精让她的脸庞红红的,眼角的锐利有所收敛,多了一丝妩媚的感觉,她的手搭在罗夏肩膀上问道:“你的社团呢?” “就在你眼前。” “现在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没有。” “要不要在我们这里找份工作?在这里外面带来的钞票可没用,你得用劳动换取物资兑换券。”拉普兰德看了一眼阿米娅, “即便你自己不吃不喝能活下去,你的兔子也得需要吃东西吧。” “可以,我无所谓的。不过我有些好奇,你准备让我做什么?” “顾问,我们需要你在学术上提供支持。具体来说,十人委员会下的学术机构会发布论文任务,你就挑自己擅长的,然后在指定时间之内完成论文,通过验收之后就能领取报酬。” “没问题,只是……这座城市还会存在吗?毕竟现在已经不用担心蠕虫了。” “倒也不算什么秘密,尽管你在两个月前通过无线电告知蠕虫已经被禁锢在伦蒂尼姆的消息,但十人委员会中大部分人都对你的成果抱有怀疑的态度,哪怕他们派人观测局势之后,他们的怀疑转向封印能够持续多久。” “所以?” “所以这座城市依然准备穿越到别的历史中,比起时刻担心蠕虫冲破牢笼,他们更愿意去别的历史中冒险。” 罗夏露出讥讽的微笑:“这样,十人委员会的权力就能得到保障咯?” “那是大人物的算计,我只负责替雇主摆平麻烦。” 就这样,罗夏接下了写论文的工作,同时,他也向拉普兰德发出委托,那就是调查城市内所有的铸秘术师,整理成花名册给他。 尽管他没有能力支付定金,但拉普兰德依然爽快的答应了。罗夏便收回目光,投入了写论文的工作中,这些论文里 99%都和无形之术有关。 罗夏在书写论文的同时,也不断回忆着自己和巴别塔在伦蒂尼姆的所作所为,通过复盘自己的行动,他反思自己在各个环节里出现的错误,并思考解决的对策。 在他自己看来,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树立公义的人设,那样他就受到了道德与规则严重的束缚。所以他一开始,他就应该把自己塑造的足够冷漠,与干员们保持距离。当他用事实表明自己的手腕后,神秘感就会成为他对于干员们的威慑力。 是的,他不需要他们像敬奉太阳一样敬奉他,他只需要他们相信他会带领他们能够取得胜利就足够了。他要剥夺他部下们的思考,没有思考就没有反抗。 其次,与冬之长生者以及感染者的对抗,让他明白速成的感染者并不是合格的士兵,想要把普通人改造他的棋子是困难的,与其改造充满不确定性的棋子,不如重头创造让他心满意足的棋子。 最后,他的战斗力成为组织一个巨大的弱点。即便成为长生者,他没有可以瞬间逆转局势或者压倒对方的法术,无法给予己方增益 buff。这样看来,他非得更进一步成为具名者不可。 不,具名者仍然不够,他需要触犯天孽以从禁忌中获得力量。所以,他要创造的既是棋子也是祭品,以成就他的事业。 那样的话,他和目前居于维也纳的人穿越历史的愿望同样迫切,因为这一重历史已经失去了让他更进一步的能力。 三个月之后,时间来到了 1935 年的 1 月 1 日,维也纳将在这一天穿越历史,所有人为了这件头等大事忙碌着,他暂时失去了论文任务。 无所事事的他在城市漫步,高层的明亮天空到了底层就变成了永远的黑夜。很多人畏惧和憎恶黑夜,宁愿在家中闭门不出,但罗夏却喜欢黑暗,因为只有黑暗中才有仁慈存在。 他一边想着未来一边在固定的路线上散步,忽然,燃烧的女人纳入他眼中。罗夏愣了一下, 然后他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嬗变篇 01 燃烧的女人点亮蒙昧之夜,金色的光粒从橙色的火焰里剥离,仿佛萤火虫在夏夜飞舞。她向罗夏走来,背后留下一条煤渣铺就的路径,余烬发出红色的呼吸,时明时暗的在路径上蜿蜒。 罗夏冷冽的光芒被她橘色的火焰吞噬,他的灯之力不断被拗转为铸,就像向炉膛中投入干柴,使女人身上的火焰越发炽热。 所以,他使用了杯之力,只是欢愉或者痛苦都无法阻止对方前进,来到他的面前。她顶着熟悉的面容以熟悉的动作把熟悉的手掌放到他脑袋上的时候,他在颤抖中吐出了一切的起源, 他执着过也抛弃过的名字—— 凯尔希。 …… 罗夏感觉脸颊瘙痒,他伸手挠了挠脸颊,与略显凉薄的手指碰撞。女人的惊呼让他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粉色的轮廓纳入他的视野里。 见他已经醒来,女人心虚的笑了笑,努力把自己手中的油画笔藏到背后。罗夏缓缓坐起, 他的目光由迷茫转向冷冽,打量着双手背在身后的女人说:“殿下,什么时间了?” “凌晨四点,博士。” 罗夏把手伸向电热水壶,他的手却被女人抓住,说道:“不行。” “为什么?” “它不是健康的饮食方式,而且会让每个目睹这一幕的干员受到惊吓,没谁把热水和泡面一起灌进嘴里吃下去啊。”女人笑了笑, “巴别塔里已经流转许多关于博士的怪谈了。” 罗夏轻轻挣脱了特蕾西娅的手: “好事情,至少他们开始畏惧。而且,你刚才忘了列举我这种做法的优点:节约时间。殿下,尽管我们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但时间对于我们同样宝贵。” “凯尔希说过,和你讲歪道理是讲不赢的,所以直接付诸武力强迫你接受结果比较好。” 特蕾西娅体型纤细,气质温和,面容精致,再结合她的精力,即便罗夏再怎么克制自己的感情,也会把她当做易碎的贵重物品对待。 只是落到他肩膀上的压力证明,外表脆弱的萨卡兹相对于他,仍然具有一股野蛮的力量。 所以他被特蕾西娅摁住双肩之后便动弹不得,无可奈何的坐在折叠行军床上。 他抬头仰望站着的特蕾西娅,特蕾西娅也俯视着他,棕褐色的眼瞳与桃红色的眼瞳彼此映出对方的轮廓。三秒的对视之后,特蕾西娅俯身,摁住罗夏肩膀的手改为环抱在他身后,她的身躯贴住了他的身躯,垂下的长发贴住了他的手臂,而脸颊也贴着脸颊。 心跳、呼吸、气味、肌肤温软的触感包裹了他,发丝在他手背上留下纷乱的乐章。罗夏偏头看了眼舷窗,玻璃模糊的映出特蕾西娅拥抱他的场景。 “为什么?”他问。 “对于博士来说,凡事都要有‘为什么’吗?” “困惑乃是探究的动力。” “那么我的回答是:因为我感觉博士寂寞了。我们在雷姆必拓有一段很愉快的时光,结识了不少新朋友,等到罗德岛号起航的时候,我们就不得不与她们分别了。” 罗夏由此知道,寂寞的不是他,而是特蕾西娅,所以他的手臂在对方身后合拢。特蕾西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猛的绷紧,又缓缓的瘫软在他的怀抱里。 “被你发现了。”她说。 特蕾西娅软濡的声音和她的呼吸一起钻进罗夏耳道里,罗夏的五官锐利如刀,他从这酥酥麻麻的颤抖里收获奇妙的欢愉。 几秒之后,特蕾西娅恋恋不舍的挣脱了他的怀抱,罗夏问道:“心情好转了吗?” “没有,虽然我还想多待一会儿,但想到凯尔希,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博士是凯尔希医生的东西啊。” “我不属于任何人。” “但是,你和我说过你们之间的故事。” “那仅仅是全部故事的一小部分,我不断的遗忘,以不同的身份在不同时代行走,而她则力图在每个时代找到我,遏制我冰冷无情的念头,而企图让我的智慧在她所想的领域发挥作用。” “即便如此你也爱她,对吗?” 特蕾西娅眼睛亮晶晶的,这个身份高贵但不幸的女人至今与爱情无缘,所以她对爱情有一种天真的憧憬,她把故事书里的爱情当了真,以为那些令人感动的桥段能在现实上演。 然而,不管记忆重置多少次,罗夏总能被灵魂里冷冽的光芒唤醒自己的记忆,记忆是一条路径,长生者到来,主宰了余下的人生。自然,他身体里关于爱情的那一部分已经干瘪了。 他可以用很多词汇来定义他对燃烧的女人的执着,而其中不包括爱。最接近的一个词汇是肉欲,他对凯尔希的身体有着远比其他女性强加强烈的干渴,他渴望她为他诞下子嗣。 凯尔希是他的情人,然而她连与他交合都坚决拒绝,她之所以占据这个位置,只是为了更好的打击其他出现在罗夏身边的女人。 凯尔希了解他的心思,无论他以何种面目聚拢部众,或者以伪装的姿态接近那些无知的少女,她总会力图阻止他。 所以,他又一次创立了巴别塔,她却担任关键职位,以防止他挑选出神示使徒然后献祭巴别塔,来完成晋升灯之具名者的大功业; 所以,他在名义上的情人期间,从乌萨斯到雷姆必拓给她戴了二十顶绿帽,却不能挑选出侍宴使徒来完成晋升杯之具名者的大功业。 除此之外,她也对他招收学徒与从天孽中窃取力量的计划心存忌惮。阿米娅是他预订的学徒,凯尔希却力图教导她人的温暖;W 和特蕾西娅都是他触犯天孽的容器与母体,凯尔希逼走了前者,而令后者保持纯洁。 她总是破坏他的计划,但他不恨她,与凯尔希的争斗是种乐趣。而且,凯尔希的妨碍不尽是坏事,例如 W 虽然没有为他诞下子嗣,但罗夏成功的让 W 支付了罗德岛号的首期工程款; 例如与特蕾西娅的交往没有进行到交合这一步,但确保特蕾西娅对他的好感,他就能把王位宣称者绑定在巴别塔,卡兹戴尔是当前时代最顶级的棋局,他没有理由袖手旁观而无所作为。 何况,在源石病蔓延的当今时代,他必须有所作为。至于理由,则是他和凯尔希共同的秘密,这是灯之长生者、杯之长生者与铸之长生者共同的抗争。 特蕾西娅对他的过去很好奇,并且她有足够的包容力来倾听他在过去犯下的令人发指的罪行。所以从雷姆必拓起航之后,就像刘易斯给孩子们讲述爱丽丝在奇幻世界冒险的故事,他也把自己的故事讲述给特蕾西娅。 或许他的故事里幸福的部分太少,而冷漠与残忍的部分太多。看的出来,特蕾西娅不觉得这是个好故事,却依然为更多的了解他而感到开心,她实在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某些方面就和小女孩一样,分不清真实的故事和故事里的真实之间,究竟有多少要素被隐藏。 眼下,他为特蕾西娅讲到了自己在维也纳和凯尔希的重逢。这座城市在穿越之后,因为生存压力不大,所以社会群体的离心力大于向心力,十人委员会的统治在异世界解体,经历过一场血腥的内战后,维也纳变成残骸,如今就位于莱塔尼亚境内。 特蕾西娅和他的嬉闹没有持续太久,他最终用泡在水里的压缩饼干解决了自己的早餐。当巴别塔的干员们开始一天的工作时,他们保护的柔弱王女,与王女身后冷酷无情的指挥官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罗德岛号向变成焦土的卡兹戴尔进军,但罗夏关心的范围不止本舰和卡兹戴尔,明面上, 这是卡兹戴尔王位继承战争,是属于特蕾西娅与她的兄长特雷西斯的战争。 但内战只是最初的情况,很快这场战争就演化成了国际性的战争,大国们怀着不同的目的主动涉身其中,而小国们被大国的决心与意志波及,也被动的卷进博弈里。因此,评估卡兹戴尔的形势,必须也要把其他国家的形势纳入考量里。 “谢拉格的局势日趋紧张,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自从维多利亚留学归来后,就一直力图恢复家族的荣誉和掌控谢拉格前进的方向,他是改革派,而他的政敌是保守派。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经营喀兰贸易,从中赚取的利润被用于谢拉格本国……准确的说是他所掌控的地方的工业化。值得注意的是,他把数千名招募的青壮年以安保公司的名义送到维多利亚接受军事化训练。” “他想做克伦威尔,不过他的对手太过腐朽,根本轮不到新模范军出手。”凯尔希说,“他的优势对我们来说不是好消息,那意味着维多利亚在谢拉格的影响力更进一步。目前,维多利亚和特雷西斯关系更亲密。” 罗夏回答: “那位克伦威尔自身的才能出众,然而谢拉格偏安一隅,它的资源限制了新克伦威尔施展拳脚的空间。我担心的是,维多利亚会用惯用的手法,以部分好处来租借他国的雇佣兵为其效劳。 与维多利亚合作的小国不止一个谢拉格,如果这样人力资源被有效的利用起来,便能和维多利亚在卡兹戴尔的盟友合力形成无法忽视的力量。” 他表面很认真的分析,但头脑却在开小差,无论如何,有无谢拉格都是这场战争里无关紧要的东西,甚至连巴别塔在这场战争里的胜败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曾变动过。 “这位军阀先生已经派遣使者向我表达了合作的意图。”特蕾西娅说,“或许,他和维多利亚的关系不像我们设想的那么紧密?” “他是个很难掌控的年轻人,有能力有野心,而且他的渴望并不仅仅限于商业利益,巴别塔不需要不可靠的盟友。”凯尔希说。 “我的观点恰恰相反,那位新克伦威尔作为挑战者相当老成,而作为统治者尚显青涩,人在青涩的时候就是会犯下各种错误,一旦过期就没有利用的机会了。”罗夏说:“从短期利益来看,巴别塔在最终培养起自己的武装体系之前,在很多暴力行动上必须要借助外部的力量。雇佣兵是速食,虽然不太营养但总能填饱肚子,而且与正餐不同,在吃饱之后把他们丢进垃圾桶并不会招来道德上的非议。” “不,并非没有非议,只是你自动屏蔽了所有批评的声音。”凯尔希说。 “多亏了总是在批评我的好幕僚,这种声音从来没有小过。”罗夏掏了掏耳朵,“作为取悦人的余兴节目还算有趣,但听的太多也会审美疲劳。” 特蕾西娅身边的辅佐者们常被人以妖魔鬼怪来形容,而在所有的妖魔鬼怪里,罗夏和凯尔希是最可怕的妖魔鬼怪。他们时常争吵,就像更年期的妇女和叛逆期的孩子那样争吵,他们争吵起来的时候只有特蕾西娅本人能够介入并缓解矛盾。 特蕾西娅看起来很像傻白甜,但她毕竟接受过完整的统治者教育,她的密谋稍差一些,军事属于普通水准,而外交、行政和学识都属于优秀水平。不幸的是,她的兄长五维总和还要在她之上。 王位宣称者里出现两位优秀人物不止是幸福的烦恼,而且是悲剧的起源。这对兄妹里若是有一个才智平庸,那么另外一个都能顺利上位,强迫才智平庸者终生生活在自己的阴影下。 传闻在绿色罗马帝国前期,在老皇帝临死的时候,他的儿子们就会拉拢地方总督掀起内战狂潮,内战获胜的王位继承者将杀死他余下的所有兄弟以其直系后代,以确保自己能够顺利加冕。在这个制度之下,每一位上台的统治者都是所有竞争者中最残忍、最狡猾的一个。 每每想到卡兹戴尔内战,罗夏都不禁回忆起这个典故。 在和凯尔希例行的针锋相对,并被特蕾西娅例行劝和之后,会议又进行了一个小时,散会之后,罗夏去了阿米娅那里。 嬗变篇 02 罗夏用房卡刷开了阿米娅房间的大门,他是罗德岛号上拥有此等特权的人物之一。 他推门进去,小小的阿米娅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与被褥融为一体。罗德岛号上的人们都觉得博士冰冷无情,不过对于阿米娅,博士是温和且充满影响力的。 从他在这个时代找到她开始,他就在观察她,力图影响他,使她成为他的学徒和具名者计划里关键一环的神示使徒,或者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像他逆转了自己和科西切的命运,阿米娅也能以更冷冽的光芒击败他。 他的死会成为阿米娅更进一步的阶梯,他死去犹如活着,和他抱着同样理念的少女在他理想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一想到这里,尽管灯之长生者没有柔情,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向阿米娅蜷缩的身体。 他重视她,既因为阿米娅是重要的学徒,也因为阿米娅是重要的道具,更因为在神秘学的关系上,阿米娅是他的子嗣,他们藉由知识与理念的传承相互关联。 大概我为学徒而科西切为导师的时候,那个被我置换了命运的女人也会怀着同样的心情来对待我。罗夏想,一方面,子嗣很重要,但另一方面,子嗣终究会在仪式里被毫不犹豫的消耗。 罗夏的手即将触碰阿米娅的瞬间,从旁边伸出的手把他抓住。他看过去,凯尔希像是忍者一样骤然现身,她严厉的目光聚敛了剑锋刺向罗夏的胸口,罗夏不甘示弱,两个活了许久的怪物用锐利的眼,锐利的剑进行无声的交锋之后,在阿米娅一声梦呓里妥协,暂时停战来到门外。 “你跟踪我?”他问,“我可不知道你有这个癖好。” “我也不知道总是处于节能模式的博士有那么能量要输出的阿米娅身上。” “这种说法似乎是在无形的指责我是个恋童癖。可是如果我的记忆是完整的话,和我上过床的女性并不违法。” “但不符合道德。 “凯尔希的目光越发冷淡, “W,在你在哥伦比亚伪装成读博医学生的时候, 你一时心血来潮所收留的萨卡兹少女,她曾经那么尊敬你,现在又怎样了呢?” “萨卡兹人想来钱有一条便捷路径,那就是去当雇佣兵。卡兹戴尔内战的局势越发炽热, 那个小姑娘有一股狠劲,我想她能够成为出色的雇佣兵,然后还清她的贷款。“罗夏摊手:”这事没你的配合我还没法做成,我们都不是好人,何必比哪个下限更低一些。” 凯尔希默默打量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道:“不行,即便如此,也不允许你触碰阿米娅。” “在我仍然就职于乌萨斯的宫廷里的时候,我利用帝国的资源做了许多事,让你发现石棺, 从而转移你的注意力只是其中之一。 我费尽心思重新召唤了平旦女士,她持黑钢玉之钥为她打开了大门,所有那些留在我记忆里的代号所代表的灵魂被释放,在新的时代进行新的转生。 我借助命运,提前窥见编织的未来,施加必要的喜剧,必须的悲剧,必要的幸福与杀戮来让那些灵魂转生者顺利成长,汇聚在新时代的巴别塔。 我筹划这件事许久,怎么会因为你说两句话就放弃?” “为什么执着于故人,如果你有心,在新时代可以招募许多新鲜血液。”凯尔希问。 “我是个比较念旧的人,棋子用顺手了就懒得换一套。何况,让两个截然不同的历史里塑造重叠的片段不是很有趣吗?” “阿米娅是我饲养的兔子,我把它托付给你,却没想到你连兔子也不放过。你对它使用了无形之术,杀死它,将其转化,然后在你制造的人工生命上召唤它。 不计其数的失败与牺牲者保障了你的成功,为了入手‘素材’,你甚至挑唆穿越之后的维也纳陷入血腥的内战。终于,你成功了,你创造了与人相似但截然不同的种族们,你让其和残余的人类自由的结合,时间流逝,泰拉再无纯血人类,只剩下你所创造的种族们。” 罗夏伸出两根手指:“有两个误解需要解开:第一,首先对阿米娅施加无形之术的是星极, 我在她的启发下才对阿米娅进行实验。 阿米娅变得聪慧、强壮,拥有惊人的寿命……以兔子的标准。然而它是只兔子而我是长生者,在维也纳穿越二十年之后,我预感到了它的死。 所以我必须得做些什么,它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 第二,彼时,维也纳的穿越者们已经建立了数个集团,旧世界的格局在新时代延续着,他们通过征服当地土著壮大自己的王国,那时候,一件不幸的事发生了。 即便没有我,他们也会内战,你只是憎恨我。所以把一切和我扯上关系的事都推到我头上罢了。 当然,我不否认自己利用了内战造成的秩序崩溃,推动了人工生命计划。与你的想法不同, 当权者们其实并没有特别排斥这个计划,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果计划顺利,这些人工生命被制造出来可以充当奴隶,那样通过剥削和打压新的人下人阶级,人类内部的矛盾就能缓和。 很多人天性都是自私而短视的,没有蛋糕吃的时候他们会大吵大闹,而能够分到蛋糕之后, 哪怕这来自于奴隶们的悲惨命运,他们也就此心满意足。” 罗夏有些走神,他回想起了把阿米娅从“它”变成“她”,为了把她的认知从兔子扭转为人所做的种种努力。 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才让阿米娅和常人无异……尽管她那容易让人误解成奇蹄目动物的耳朵显著的把她和人类区分。阿米娅陪伴了他一百六十年,他为了观察卡特斯的稳定性并未教授她任何无形之术的知识,看着她成长,衰老,最后在他怀里停止了呼吸。 他埋葬了阿米娅的身体,而把她的灵魂放进弧月的居屋中。他开始环游世界,观察他所创造的生命自己创造的历史,在漫长的时光之后,他引导阿米娅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这一次她将在他的生命里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对你而言,阿米娅究竟意味着什么?”凯尔希问。 “她是我的学徒,是神示使徒,是沐浴光明者,是蜡烛是燃料……或许,更进一步的是她而不是我。不过没关系,为子女的腾飞而俯首作为踏脚石也是父母的责任,如果阿米娅有那个能力,我很乐意为她付出一切。”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凯尔希说。 罗夏的目光落到凯尔希身上,看着女人头顶支棱起的耳朵和肩膀上的源石斑块说: “如果你 挡得住我,那么你也不会使用这具身躯了。” 博士有足够的理由恨凯尔希,但他已经冷漠的不会去恨;凯尔希有足够的理由恨博士,但她的爱凌驾于其上。于是,言语的交锋没有演化成暴力。 两位感官敏锐的长生者同时察觉了房间内的动静,阿米娅飞快的洗漱好推开房间门的时候, 看到罗夏靠在走廊尽头凸出的阳台上喝罐装可乐,而凯尔希则靠在阳台栏杆上看一本书。 “早上好,凯尔希医生,博士。” 争吵的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动作同步的俯下身来,抱住飞奔过来的阿米娅。凯尔希掏出梳子为阿米娅梳理后脑勺卷翘的头发,而罗夏则从口袋里掏出故事书念给阿米娅听。 不久之后,特蕾西亚路过此处,她为阿米娅带来了早餐,两个人啃着肉包喝着牛奶,在凯尔希温和的责备里相视一笑。 “唉,就让他们一家四口呆一会儿吧。” 华法琳伸手拦住了正要汇报工作的 Ace,Ace 看向华法琳,后者说道:“我们即将去卡兹戴尔,可能这是我们最后的和平时光了。” “你说的有道理。”Ace 感慨道,“这幅场景的确让人感觉温馨。” “唔,不过这里边的家庭关系让人困惑。 “萨卡兹狙击手 Scott 靠在墙边,”很显然,阿米娅是他们的孩子,不过那三个大人怎么算?” 萨科塔枪手 outcast 耸耸肩:“凯尔希是丈夫,博士是太太。” “那殿下呢?” “小姨子。” 在工作间与机械臂起舞的 whitesmith 也罕见的出现在走廊上,评论道: “我倒觉得博士是 丈夫,那两位是太太。凯尔希是严厉的大老婆,殿下是小老婆。” 武器设计师 Mechanist 有些生气的说:“殿下怎么可以在下面,她是在上面的那一个。” 他的话让场面突然平静下来,周围的目光让 Mechanist 有些毛骨悚然。在巴别塔,特蕾西亚是领袖也是偶像,所有的干员只分为两种:单推特蕾西亚的和博爱包括特蕾西亚的。 特蕾西亚可以被开玩笑,但玩笑是有底线的。Mechanist 为了避免自己的话被别人误解, 进而被吊在舰桥上一整天,他吞了口口水,解释道: “我是说地位上,殿下别看柔柔弱弱的,但 在有些事她会很认真,认真的她就有让你钦佩的坚强,毕竟是个那个特雷西斯争斗许久的人物啊。” 基于立场,巴别塔的人不喜欢特雷西斯,但他们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思想成熟、战法犀利的社会人,他同时面临妹妹裹挟的支持者的挑战、利用也抵挡那些投靠他的萨卡兹贵族,巧妙在强势介入的维多利亚和拉特兰之间维持平衡。 甚至,最近有风言风语,说统治维多利亚的狮子们有些不对劲,王位空虚的维多利亚极有可能邀请外国的王族来到维多利亚,形成共主邦联。特雷西斯被视为最优先的人选……尽管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议会也在激烈的争执着,目前反对的声音大于赞同的声音。 “我觉得从性格和承担的工作来看,凯尔希医生是丈夫,博士是前妻,特蕾西娅是后妈, 不过这个后妈对前妻的孩子不错。“Logos 说。 Ace 说道:“凯尔希认识博士比较早吗,有点意外。” “嗯,那可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从凯尔希的角度看,巴别塔的人里她第一个认识了博士, 第二个认识的是我,第三个才是特蕾西娅。不过大部分细节我都已经忘了,这些年一直在世界各地走走停停,要么进行医学研究,要么记录沿途的风情,最近才回来这里。” “也只有你那么敢和凯尔希医生说话,”logos 有些羡慕,“凯尔希医生太凶了,听说在她手下实习的小姑娘们都被骂哭了好几个。” “她啊典型的嘴巴厉害心肠柔软。你看博士到现在还活蹦乱跳没被阉,就是她母爱爆表的表现了。” 巴别塔的精英干员们与医疗部里的某位奇葩一起八卦,无论是站在阳台上还是站在走廊里的人,都在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清闲与温暖的阳光。 卡兹戴尔同样阳光普照,但那里的空气里似乎都渗透着鲜血与阴冷的味道,那里是一片废墟,是文明的成果被摧毁的残骸,脱离了文明庇佑的人们重新回归了野蛮,在世人心中留下“魔族”的印象。 萨卡兹人并非是因为热爱而投身于鲜血与杀戮的工作,而是生活迫使他们如此进行下去。 巴别塔就有不少萨卡兹战士为其效劳,他们要么是被博士招来的“旧棋子”,要么是被巴别塔的理念感化,而主动投身其中的进步青年,而最多的则是混口饭吃的萨卡兹雇佣兵。 萨卡兹雇佣兵虽然便宜好用,但他们的存在恶化了罗德岛号的治安,毕竟并非所有的佣兵组织都有能够跟得上巴别塔的载具,所以他们暂时在船上居留,这些家伙今天又一次引发了事端,使得博士结束了和阿米娅的温情,前往现场弹压。 孩子总是贪婪的,阿米娅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罗夏的手,伸出小拇指说: “回来给我讲故事。” “你都 11 岁了,还要听故事吗?” 阿米娅鼓起脸颊,罗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放心吧,阿米娅,我信守承诺。”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03(60→59) 在巴别塔的草创阶段里,罗夏最初负责的是学术工程,这是凯尔希刻意压制他的结果。他没有反抗,仅仅等待巴别塔的架构搭建完成,以干员的血肉来填充肌体的时候,自然会有人请求他由学术转向军事方向。 巴别塔是撕裂的,他们心怀理想,手段却很务实,用武器的批判代替了批判的武器。自然, 他们不可避免的和其他组织发生争斗。 干员们的单体实力或许强劲,然而他们自己只能胜任战术性的工作,必须要有更开阔的视野、更冷酷无情的人去替他们做出决策,才能把这些武装单位的价值发挥出来。 巴别塔缺乏这样的人物,凯尔希也不行,她的精力被研究源石病牵扯住了,所以只得他出山来打造巴别塔的暴力。于是,在冷酷无情的指导之下,巴别塔的暴力变成了一股野蛮的力量。 既然负责军事战略,那么与萨卡兹雇佣兵的接触与管理也属于他的工作。大部分人并不喜欢和这些危险分子打交道,萨卡兹雇佣兵的职业操守永远处于薛定谔的状态,他们对雇主没有感情,与雇主翻脸火并也是家常便饭,而同行之间的竞争更是凶险。 不过,罗夏在萨卡兹雇佣兵里威望不错,准确的说,他们是在畏惧着他。曾有一个叫维斯特奇尔的萨卡兹雇佣兵因为感知不到他的力量波动,误会他是仅有头脑还算优秀的普通人,不会任何源石技艺,所以对他出言不逊。 “第二天在食堂餐厅里,你会用餐叉刺进自己喉咙里,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任何人能救你。你又坚持了半分钟,这意味着你将忍受半分钟的折磨。”罗夏笑了笑,“这不是恐吓, 而是结局。” 萨卡兹雇佣兵对这句话不以为意,萨卡兹的脏话也是冠绝全球的,人均修辞学(嘴臭方向) 大师,他被敌人问候的次数太多,罗夏这番软绵绵的威胁反而成了笑谈,让他嘲笑巴别塔的博士笑话人都那么娘炮。 他在梦里看到了一束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只记得自己的梦境被光点亮。他度过了正常的上午,点了碳烤沙虫肉套餐准备吃饭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他的手抓住叉子,倒转过来对准自己的喉咙。 求生的意志让他立刻用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而他的右手则坚决的要把叉子刺进自己喉咙里。那些距离萨卡兹雇佣兵最近的人还以为对方在玩什么把戏,于是饶有兴趣的起哄起来。 “该死,这可不是什么助兴节目,我的右臂他 X 的不听使唤,要用这把(萨卡兹粗口)把我的喉咙(萨卡兹粗口)捅出三个窟窿。” 叉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萨卡兹雇佣兵不怕死亡,但把死亡过程放缓一百倍的时候,他就充分咀嚼了死亡的滋味:冰冷,绝望,无助,恐惧……这些感情让他面色苍白,手脚瘫软,在刀叉刺进肌肤,三个浅浅的伤口里涌出鲜血的时候,他发出了绝望的、颤抖的呼救—— “帮帮我!” 他落魄的就像一条被大雨浇了半小时的狗,这时候,从旁边伸手的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拽,叉子滚落到地上,萨卡兹雇佣兵捂着流血的脖子,一脸惊恐又畏惧的看着罗夏。 “命运是反复无常的,你的命还不值得我给你写下剧本,所以我撕掉了。”罗夏说。 这件事在萨卡兹雇佣兵产生了意外的骚动,他们理所当然的把罗夏的手段看做源石技艺, 一脸兴致勃勃的探讨罗夏使用了何种源石技艺,不需要施法动作,不需要媒介,感受不到力量波动缺能准确的施加定时诅咒。 一些黑巫师掌握着类似的技术,只不过是大同小异的先把源石碎片植入人体,然后通过引发源石碎片的共鸣获得类似的傀儡,可以想象,那些傀儡动作僵硬,仿佛丧尸片里的丧尸。 而罗夏的受害者看起来像是凭自己的意志做出自杀的决定……不,更准确的说,那个受害者是在既定的命运面前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想,萨卡兹雇佣兵们都研究不出罗夏施展的法术的原理是什么,于是他们暂且将罗夏的法术归为他本人独有的秘术。 拥有匪夷所思的源石技艺的施法者远比一位头脑聪颖的学者更受雇佣兵们欢迎,萨卡兹雇佣兵们终究更喜欢能够简单直接理解的概念。 在这个基础上,通过几次歼灭行军路径上数股游荡的小型集团,残忍又狡猾的博士和狡猾又残忍的凯尔希显然使得巴别塔变成了他们心中理想的雇主。 罗夏来到现场,发现炎客正和他不太熟的萨卡兹雇佣兵首领对峙。他通常不会记住这些即食食品的名字,而即食食品中的杰出者例外。炎客就是那么一位杰出者,他是萨卡兹刀术师, 和他的团队辗转为不同的雇主服务,猎杀了数位知名人物。 博士的出现仿佛为现场降下暴风雪,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生怕自己的命运被裁决。 担任博士护卫的 Ace 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盆栽被碰坏了。”炎客收起武器, “我需要一个说法。” 炎客的对手捂着腮帮说道:“神经病,就为了一盆花,你打掉了我一颗门牙!” “这是我精心培育的一盆花,我闲下来的时候就给它松土浇水,每天守望着它的成长,好不容易守到它长大,在它开出第一朵花之前,你把它糟蹋了。” “你说的好像我糟蹋了你的女儿一样!” “首先,我还是单身;第二,,如果你糟蹋了我的女儿,我就把你的 xx 阉下来塞进你的 OO 里,再让你的 X 丸和眼珠换个窝。” 炎客用平静的声音说出恐怖的威胁。罗夏这时候说道: “首先去医务室治疗,然后去禁闭室 报道,打赢的那个住五天,输掉的住三天……那盆花是被故意破坏的吗?” “是,就是他干的!” “我看到他搬着花盆故意摔到地上!” 人民群众在落井下石这类事上总能发挥出最大的主观能动性,听到目击证人的证词后,罗夏说道: “输得人关禁闭八天。我不反对你们用斗殴消耗过剩的精力,但请不要对本舰的秩序造成困扰……你们知道,现在华法琳管医务部门比较多,我不介意把他们送去当她的志愿者。” 华法琳的恶名从维多利亚到炎国无人不知,果然,当罗夏祭出她以后,躁动的萨卡兹雇佣兵们安分下来。 Ace 欲言又止,巴别塔的精英干员们对巴别塔有强烈的归属感,看到一群野蛮的雇佣兵在自家地盘撒野自然不快。 在他提出应该给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施加更严厉的惩罚之前,罗夏说道: “不必在意,他们 很快就不存在了,所以整规他们毫无意义,他们和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所以不必对他们抱有期望。” “他们……毕竟还算我们的战友。” “我从来不信任他们,他们也不信任巴别塔。战争之犬们追逐战争,战争是他们的生存家园,而对于我们来说,战争仅仅是手段,我们可以从战争中抽身,他们却无法抛弃战争。” Ace 心里只有淡淡的悲哀,他察觉巴别塔在博士的带领下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然而在重复的胜利里,博士的思考变得冰冷。Ace,以及所有立誓为巴别塔奉献一切的人,都认为目前的博士是巴别塔必须的,然而那是不对的,博士不该是这个样子。 弹压闹事的萨卡兹雇佣兵是一天繁重工作的开始。因为特蕾西娅身体不太好,所以她有相当一部分工作被转移到了她的近臣头上。 罗夏分到的是文件处理,他模仿特蕾西娅的笔迹和口吻批复文件,盖上特蕾西娅的印章之后,他随机的在文件上喷上特蕾西娅常用的香水,或者滴上几滴生理盐水,以模拟特蕾西娅把文件抱进怀里或者哭过的感觉。 可以想象,当把特蕾西娅像美少女偶像一样崇拜的干员们收到有着少女体香(其实只是香水)或者干涸泪痕(其实只是生理盐水)的回执时,内心的雀跃和怜惜之情。然而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特蕾西娅既不会在文件上留下香味也不会流下眼泪,是罗夏穿着特蕾西娅的皮,为巴别塔打造了虚拟偶像。 这件事若是被揭破,那么他和特蕾西娅的人设都保不住,人们原谅美少女更容易一些,所以最后矛头一定会对准他。为了避免被集火,他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除此之外,他过问的只有巴别塔的人员训练与武装身上。特蕾西娅的主力是投靠她的萨卡兹贵族私兵以及其手下的雇佣兵。 特蕾西娅凭借个人魅力,只身闯入贵族议会发言,要求他们支持她,而后贵族们被她的演说感动,拔剑立誓为了匡扶女王的事业而努力的事迹可谓是一段英雄传说:创之轨迹,但在浪漫的故事背后,其实双方进行了深切的利益交换讨论。 哪怕罗夏是长生者,在诸多老奸巨猾而诉求不同的领主们一起发难的情况下,竭力保住特蕾西娅、进而保住巴别塔的利益也不容易。 他的尽心尽力被特蕾西娅看在眼里,她打消了对他的最后一丝怀疑,她看着他的胸口,被博士的善意感动;博士却盯着她的小腹,心想她有没有生育的机能。 凯尔希尽管警戒博士把特蕾西娅作为触犯天孽的母体,却不得不赞同博士的计划,让巴别塔作为特蕾西娅的禁卫军保护周全。为此,博士指挥了几场政治意义大于战术意义的战役,通过作秀的方式平息了争议。 然而,特蕾西娅所在的西军即便加起来,赢过特雷西斯东军的概率也不大。更难堪的是, 西军的诸侯们被东军的领地隔开,难以相互支援。 西军的领主们曾提议抢在特雷西斯获得维多利亚的援助之前和其决战,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然而,罗夏很清楚,互相不信任的领主们在战场上简直就是灾难,他们很有可能在友军被围攻的时候作壁上观,甚至还可能临阵倒戈到对方阵营里去。 特蕾西娅是个女性,这是相比于特雷西斯最大的劣势。罗夏曾经考虑过对特蕾西娅使用性转的法术,让其变成可爱的男孩子,以抵消女性统治者的 debuff; 更脏的手段则是潜入特雷西斯的宫廷,令其性转变成女性,使得 debuff 转移到特雷西斯一边。 不过,因为不具备可行性,这念头被他否决了。如果特蕾西娅变成男孩子,凯尔希绝对会把特蕾西娅变回女孩子;而特雷西斯掌握着名为赦罪师的组织,每个人都有强悍的武力,不封地,不结婚,不生子,只对特雷西斯效忠。 罗夏单独面对赦罪师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利用灯之入迷与杯之诱惑来取胜,而如果面对复数赦罪师,他可能能脱身,但目标就无法完成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还是要加强巴别塔的战力吗?至少在我的目标实现之前,还不能让巴别塔消亡。为此,或许需要重新启动人工生命的计划,用最优秀的母体为巴别塔生下最强壮的战士们。” 很可惜,博士的眼界太高,暂且还没有一个素质优秀的女性被他盯上。他一边烦恼这些事, 一边来到训练现场,发现华法琳带着一帮实习医生和小护士在给伤员处理伤势。 那么多年过去,华法琳那套删除道德的行医方式保留了野蛮和恐怖的味道,尤其她现在的种族是就连萨卡兹内部都臭名昭著的血魔时,每个伤员都战战兢兢的看着血魔接近,担心自己沦为华法琳的口粮。 “喂,你哆嗦什么,伤员和食物我还是分得清的!” 华法琳处理好手边的活之后站了起来,与罗夏目光相遇。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湿润起来, 想喝血的表情写在脸上。 嬗变篇 04 在罗夏的记忆里,在上一重历史里华法琳就已经与他分别,之后两人在这一重历史中似乎有过相逢,然而那些岁月已经被他遗忘,变得暧昧。 他每一次重启后都能找回自己,但记忆的传承是围绕无形之术这条主线展开的,而有些人与人的交互则会被他当做无关紧要的东西,被他遗忘。 不幸的是,华法琳亦是如此。长久的分别与记忆的遗忘,使得两人久违重逢之后亲密的拥抱在一起,仿佛磁铁相吸,只是他们对于彼此却有些陌生,所以很快分开了。 “我记得我和你做过约定,然而我忘了。” 华法琳每次都要和罗夏说这句话,无论是在医务室白色的床帘后,是在夜风徐徐吹来的舰桥上,是在原主人不在的凯尔希的办公室里,她都要说这句话。 她对忘却约定本身有一股焦虑感,觉得自己亏了,所以才想要罗夏帮助她一起回想。而罗夏呢,虽然对约定的内容不以为意,但他信守承诺,所以他也极力的想要回想起过去的约定。 教官们的训练毫无留情,巴别塔本方的新兵们在烈日炎炎下进行体能兼意志力的训练。老兵们相对于新兵们有种天然的优越感和权力,使得他们可以大声起哄,让新兵们报上自己的出身地和名字。 如果新兵声音稍小一些,就会被起哄“听不见”要求重来,而那些大嗓门则会获得“好, 很有精神“的褒奖。新兵们不敢反抗这种无声的霸凌,因为就在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排排精神注入棒,每根注入棒上都有自己的名字:石田、小西、毛利、小早川、宇多喜、岛津、长宗我部、大谷、吉川。 这些东国姓氏表明了各支精神注入棒的制造者,自然,他们在制造精神注入棒的时候也把自己的精神注入到棒中。因而在巴别塔中,流传着精神注入棒里封印着灵魂的传闻,而军官们乐于用精神注入棒殴打底层士兵,就是为了把注入棒里的灵魂转移到士兵身体中,变成人柱力。 甲板上的军事训练热火朝天,掩盖了建筑阴影中的声响。华法琳依偎在罗夏身上,小口小口的从他的身体里啜饮血液。许多年不见,罗夏的血液几乎变成了金色,入口尽是冷冽的感觉。 “总感觉以前喝你血的时候没那么麻烦,”华法琳嘟囔道,“现在我们是受了谁的妨碍?凯尔希,特蕾西娅,华法琳还是阿米娅?” “在她们任何一人面前,我们的关系都是秘密的。” “或许凯尔希是个例外,她都不介意你和别的人乱搞,我想再多我,再多几十个人也是一样吧。” “凯尔希并非不介意,只是我的价值足以抑制她的愤怒。如果你来帮我的话,我稳步推进的计划就有可能实现,那是凯尔希不能容忍的底线。” 华法琳遗憾的说:“她好歹是一位长生者,我以为她能理解你的。” “我们之间有怨恨,也有其他的东西。在漫长的时间过后,我们都有了新身份,而你和凯尔希甚至有了新身体。”罗夏顿了顿,接着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科西切和凯尔希认识,你和科西切也是老相识,那么你认识凯尔希吗?” 华法琳眼神游移不定:“啊哈哈,这个……” “看来你认识凯尔希更早,那时候我就像个傻瓜,只有我以为凯尔希真的去世了。她没有, 她只是假死之后摆脱我,然后穿越火焰,在橙红色的火焰里重塑自我。” “这点我倒是能为凯尔希辩白:她完全没有把你纳入学徒的考虑,那时候她的爱……比较复杂。 想想看,寂寞的中年女人碰到迷茫而惹人怜爱的小鲜肉,怎么可能单纯是师长与朋友,她对你的感情混合了母爱与恋爱,这份复杂的感情让她不由自主的主导你的人生,把你塑造成她想要的人物。” “对于那时的我而言,我不介意被她塑造。” “但她介意,铸秘术师总是充满激情,而她的激情对于子嗣或者爱人是有害的。秘术师的子嗣注定是导师的祭品,而爱人最后只能变成尸骸。 从她的角度出发,比起消亡她倒是希望你活着,作为普通人活着,或者在其他地方开启你灵魂里的光芒。她早已经意识到,灯乃是构成你生命的首要性相,而铸只能不断的吞噬灯,属性相克的她留在你身边,对你是有害的。” “这仅仅是你猜测的凯尔希的想法罢了。” “难道你和凯尔希没有交流过吗?” 罗夏回忆道: “我们在上一重历史分别之后,我前往维也纳,在维也纳准备穿越之前,我无所事事的在黑暗的城市里漫步的时候,我看到了燃烧的她。 我当时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到了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而她呢,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好像我背叛了她一样。 我们都知道已经回不到过去,所以我们的关系不是罗夏与凯尔希,而是灯之长生者与铸之长生者交谈。在陌生的城市,已经把手牌打光的我需要新的盟友,西西里女士可以作为盟友, 但她像头狡猾的狼,所以我不能信任她,所以凯尔希的出现非常及时。 我已经忘却了我邀请她来我家做客的具体日期,忘了天气忘了我们吃的什么饭菜喝的什么酒,也忘了那天我们穿了什么衣服……反正这种事也不重要。 我体内的杯之力放纵了我的情欲,似乎也激发了凯尔希的激情。她看起来很想杀死我,双手扼住我的喉咙,似乎要像铸炉裂解骄阳那样杀死并肢解我,并由衷的为这种行为感到快乐。 最后关头,她清醒过来了,匆匆跳下来仓皇而逃。我没有死,不过还是抹了一段时间的烫伤膏。由此,我知道她对我抱有欲望,但我们之间的相遇会带来伤害。” “然而,她什么都没说?” 罗夏回答: “我们在浓情蜜意的时刻交换了情报,我告诉她我如何在科西切手下成长、背叛, 又因为想要接受更高的挑战重返世俗世界,为了对抗蠕虫在伦蒂尼姆变得一无所有。 她则告诉我,她在漫宿停留了一段时间后去拜访了午港,去那里寻求位于历史之外的长生者们的帮助,顺带调查那里。她比我更早感知到蠕虫,并隐约察觉幕后有长生者的推手。 我说她来晚了,事情我已经解决了。而她的话令我绝望,她告诉我,早在骄阳未逝,被无影帝国(波斯)尊奉的时候,就有女巫预言过骄阳的死亡,以及随着骄阳而死连锁发生的四次大战。” “四次……蠕虫大战?” “就目前来看,这是最合理的设想。在伦蒂尼姆,结束的仅仅是第三次蠕虫大战。而第四次蠕虫大战或许发生在那重失落的历史中,或许发生在别的历史中,或许发生在我们的历史之中。” “目前还没有证据,对吧。” “很快就有了,”罗夏说,“这个世界曾和司辰们连接的非常紧密,而维也纳带来的十万殖民者们改变了这一切。被人遗忘的司辰们正变得虚弱,古老的石源诸神有返回的可能性。 而这一切问题,我们得在卡兹戴尔的遗迹里得到答案。不幸的是,它现在掌握在特雷西斯手里,我得抢在他明白遗迹真正的用法之前,把遗迹的所有权弄到手。” “巴别塔为此而建立,特蕾西亚为此而与你相遇。”华法琳抱着手臂,“问个问题,如果特雷西斯许诺你想要的东西,而要求你出卖他的妹妹作为回报,你会同意这份交易吗?” “别开玩笑了,我不会做这种充满风险性的交易。” “拉斯普钦,你究竟还隐藏着我什么?” “毫无意义的提问,华法琳,那些不会告诉你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罗夏指了指自己,“我们可以交付身体,但不可能交付心灵。” “凯尔希也不能吗?” “不能,所以我们在特蕾西亚身边互相牵制。” “我明白了,和以前一样,我就扮演半个参与者半个局外人,继续钻研源石病好了。”华法琳踮起脚把自己的嘴唇贴在罗夏的嘴唇上,“无论如何,和老朋友共事总是让人很开心。” “我也是,华法琳,熟悉的棋子,熟悉的朋友,熟悉的敌人都在熟悉的位置上落位,没有什么比重现旧日的时光更有趣的了。” 两人重新走到阳光下的时候,华法琳变回了从维多利亚到炎国无人不知的恶魔医生,而罗夏也变回了沉默寡言的博士,他们扮演自己的人设已经相当熟练,让人即便目睹他们从阴影中走出,如果不去现场看残留的痕迹,也不会想到他们做了什么事。 扮演惹人怜爱的偶像特蕾西娅处理公务与视察新兵训练占据了博士时间的大头,直到夜晚的时针指向“9”的时候,他才能完成一天的工作,这时候总有特蕾西娅,或者阿米娅,或者特蕾西娅牵着阿米娅的手一起来,要在他房间消磨一个小时。 罗夏在与她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他给自己加热一杯牛奶,里边放上安神的药草……这是做给别人看的。通过特蕾西娅之口,他就能把自己有睡眠障碍,不得不借助辅助手段入眠的事情宣扬出去。 在他这个位置,睡眠障碍是合情合理的,担负巨大压力的职位通常都会派生出一些疾病。 那么,由睡眠障碍进一步引发更为糟糕的精神问题也是合情合理的……以此类推,他慢慢就能把他在精神上的异化合理化。 在上一重历史里,罗夏学到的教训是人心是柔软、固执又脆弱的,过于急切的变化会让最坚定的干员产生抗拒心理,进而干扰到步骤的执行。所以这一次,他让变化一开始就发生,就一个人设慢慢过度到另一个人设。 特蕾西娅不知道自己的好心被信任的人利用,她只是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加进罗夏热牛奶里的助眠药草……今天,罗夏还加入了褪黑素,看到存在争议的保健药品出现在罗夏手里的时候, 特蕾西娅眉头皱的更紧了。 “大家都让我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但我觉得更应该保重身体的是博士呀。”女人柔声说道, “从雷姆必拓起航开始,博士脸上的笑容就渐渐减少,但我真的担心,某一天博士就失去了笑容。” 罗夏冲特蕾西娅笑了笑,特蕾西娅用手轻轻触摸他的面庞:“骗人也是不对的。” “有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以你的经历来是如何做到心静如水,保持笑容的。殿下容我质疑,你的笑容是真心的吗?” “嗯,是真心的。凯尔希医生告诉我,要做生活里的斗士,发自内心的快乐就是对苦难最好的回击。剩下的,就是去找那些让人快乐起来的事。 一开始很困难,我看着镜子里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呆滞人偶,拼命去想那些快乐的事情, 我怎么也没法笑出来。后来,我看到那些追随我的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时,我明白了作为领导者, 一定要先于别人忧虑之前为大局忧虑,在别人快乐之后以别人的快乐为快乐,人们信任我,我必须对得起这份信任。 反过来说,大家追随我是对我的一种肯定,所以我应该为此喜悦。所以,渐渐的我就在苦难的摇篮里找到乐趣。人的意志可以像野草一样顽强,为了你们,我也一定要笑对生活,活到最后。” 她的手掌在罗夏脸颊上发力,顽皮的拉开微笑的弧度: “博士是我重要的部下,我也以博士 的快乐为快乐啊,所以我希望博士能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 这一次,罗夏真的露出笑容,不过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好奇。他对特蕾西娅并没有多少关心,眼下,她却把自己有趣的一面展露出来。 一个理想主义者总要通过现实的嬗变才能走向成功,而更多的则是穿火而过的飞蛾,被烧死在充满诱惑里的光芒里。他很好奇,特蕾西娅会迎来嬗变,还是在火中化为灰烬。 嬗变篇 05 褪黑素让罗夏享受了四个小时的精致睡眠,他的新一天开始于警报响起,那是巴别塔权限最高的一群人所享有的专门线路,为的就是在紧急情况下能够让高层人物尽快掌握情况。 所以,他听到警报声后直接把开水和泡面倒进嘴里,一边穿好衣服直奔战略调度室而去, 他是第三个抵达的人,彼时凯尔希正和天灾信使交谈。 天灾信使是追逐天灾,为天灾沿途的移动定居点提供预警的职业。这些勇敢的人们是快递小哥、交警、气象预报员、赏金猎人、情报贩子与中间商的奇妙混合体,构建起了当代城邦与城邦之间最为便捷畅通的通讯与物流与情报交流。 罗夏不喜欢这些下到修路灯下水道送信找猫,上到解决政变对付反派组织阴谋维护世界和平泡公主的游击士,他倒不是怀疑他们的操守,真正的坏蛋没人会去当天灾信使,只是因为如此,这些多少带着天真色彩的理想主义者才更难腐蚀。 天灾信使带来了天灾预警,所以巴别塔必须离开预订路线从别的方向进入。罗夏被召唤来的意义在于此,不久之后,所有高级别人物都出现在这里,特蕾西娅干脆是睡衣外面罩了一件风衣,头发卷翘,大家体谅她身体不好,装作她仍然维持了王家的形象。 “天灾信使告诉我们,突然扩张血的大漩涡撕裂了我们前进路线上的平原。”凯尔希在地图上圈点, “它把整个平原一分为二,一半仍能和我们的导航员联络上,另一边则消失于暗面,不幸的是,我们预订的补给在暗面那一侧。” 后勤部门的主管想了想,说道: “如果今天立刻执行第 3 级别的战时管制,我们的物资应该足够支撑到我们以经济航速进入卡兹戴尔的洛林地区。” “我们在洛林地区的补给点位于凡尔登,而我们现在在萨伏伊。因为天灾影响,我们得走高卢地区。高卢作为一个国家已经灭亡,但这里不是无人区,莱塔尼亚和维多利亚的军事力量犬牙交错,越是靠近洛林,我们面临特雷西斯的盟友袭击的风险越来越大。”Ace 说。 “我认为以和平交涉为主,但也请准备好莱塔尼亚、维多利亚乃至于特雷西斯方的伪装, 我们要做好歼灭拦路之敌的准备。“罗夏说。 罗德岛号是以民用运输舰为蓝本改建的综合用陆行舰,在战斗序列里一般对应辅助巡洋舰……一个杂鱼级别的舰种。从明面上的武装来看,除非出其不意的进行跳帮作战,那么对上维多利亚或者莱塔尼亚在此地游移的高速巡洋舰,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极有可能在视距作战里被战争武器蒸发。 巴别塔重金建造,乃至于罗夏无耻到要一个 16 岁的萨卡兹少女帮忙付账单,自然不是为了建造陆上棺材的。罗德岛号仅仅是外表孱弱罢了,它的内部储存着不少“失落遗产”,那是维也纳穿越之后,在十人委员会的统治崩溃之前的“黄金年代”所发明验证的一系列技术。 罗夏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写论文,和学术圈的关系还算不错,他贡献了一部分奇思妙想, 然后等学术转向应用方向后,他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掌握了技术。 维也纳的殖民者们在历史中消亡殆尽,也就意味着,他是最后一个参与过“失落遗产”的人,自然也是最后一个能够解读并应用“失落遗产”的人,这就是他当着凯尔希的面出轨的勇气来源。 这些技术仅仅在巴别塔应用了一小部分,就被巴别塔的技术人员们评价为超乎想象的,而有些东西则被他隐瞒了真正的用途——比如伪装成瞭望塔的星炬,它如同上一重历史里的受控之火,是充满灯之力的奇观。 在星炬里,罗夏能把源石,必要的时候把源石病人当做燃料,施展灯的强力法术,这里是他设置的阵地与增幅自己实力的法器。 所以,实际对上正规军舰的时候,巴别塔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只是那样的惨胜和失败无异。 会议确定了以交涉为主,以战为最后手段的方针,也就意味着凯尔希在接下来的旅途里会变得更辛苦,她将作为特蕾西娅的代理与沿途遇到的势力交涉。而罗夏则负责和其他部门规划新的移动路线。 这又要依赖天灾信使,借助他们庞大的情报网络,以防止巴别塔与其他的陆行舰或者移动城邦在同一路线上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我们必须得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安全,可靠。”他说。 财政主管无奈摊手: “没钱,没人。我明白博士对于可靠性的执着,我也不大信任外人,哪怕他们是天灾信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哪怕大国都要和他们合作。” “我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但愿天灾信使值得信任,不会有干员为此丢失性命。” 罗德岛号上立刻实行战时 3 级管制,原本萨卡兹雇佣兵们被允许的“适度娱乐”也被禁止, 那些有载具的小型佣兵团更是被当做加强版斥候来用,在罗德岛地号周围拉起严密而经济的警戒线。 为了减少途中的源石损耗又要保证安全,行军路线和巡逻路线的运筹学问题花费了罗夏一个馒头的能量在才敲定出最优解。 罗德岛号因此失去了喧嚣,变得格外静谧,就连干员们的交谈声都变成了窃窃私语,生怕自己声音大一些就招惹来麻烦的敌人……考虑到对手是维多利亚或者莱塔尼亚,这种恐惧是可以理解的。 他喜欢这种静谧,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喧嚣掩盖了自然与机器的旋律。而今,他在倾听,倾听自然发出的警告,倾听机器美妙的颤抖。从朝阳升起到夕阳坠落,没人任何恼人的声音来打扰他。 改变航路的第三天,罗德岛号就与维多利亚势力相遇,准确的是,是维多利亚的高卢公司普罗旺斯分舰队下的一只采矿队。远方的钢铁巨兽在地形线上异军突起,而身着防护服的矿工开动机械,使用设备,乃至于使用人力在因地震翻起的源石矿脉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数百年来,源石矿的开采、加工与利用改变了泰拉的历史,它带来了利益,力量,仇恨, 痛苦,很快诞生出无数怪物。人们凭借源石的能源建立了现代文明生活,而作为代价,是源石病的蔓延。 源石病神秘,反常,至今仍是无解之症。罗夏知道,它不仅仅是疾病,而是一场灾难,一场不为人们所知也必须不为人们所知的灾难。 特蕾西娅与罗夏肩并肩,她的淡粉色长发被夕阳染红,聆听晚风带来的山脉悲惨的呼号, 她面色忧郁的说道:“即便身着全套的防护服,那些采矿的工人也有几率感染源石病,对吗?” “目前而言,没有 100%的安全防护措施。” “源石病人只会越来越多。” “我个人很同情源石病人,同情他们所受的歧视,身体所受的折磨。但以巴别塔的角度, 我认为这全是坏事。巴别塔以对源石病人的宽容而出名,所以感染者们愿意为我们效劳,愿意把这里作为栖身之所。 他们周围尽是黑暗,而巴别塔就是照进他们灵魂的一束光。这个组织会不断的壮大,吸引更多的沐浴光明者,也让沐浴光明者成为燃料,发出更璀璨的光芒。” “这是博士为巴别塔设想的未来,还是在此之前,就已经想好的未来?” “我想,大概我还在维也纳……不,在旧世界的时候,就已经设想了这样的未来。” 特蕾西娅做了个说下去的手势,罗夏摇摇头:“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有趣或者无趣是读者说的算的,你这个讲故事的人没法自作主张,”女人手臂交叉,“只有听完故事之后,我才能做出评价。” 于是罗夏开始回忆,回忆他和凯尔希见面的激情之后,凯尔希留在这座城市,留在他的家, 像个合租的房客一样支付各种费用,而她的收入来自于重新拾起医生的行业。 每天他醒来的时候,都能看到皱眉盯着病历的女医生,以及趴在床头舔他脸颊的棕毛兔子, 恍惚中,罗夏以为过往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但凯尔希的眼神告诉他,他和她不可能回到过去,所以他抱着阿米娅,坐起来看着凯尔希, 凯尔希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门口传来敲门声的时候,是凯尔希出去开了门,拉普兰德上次庆祝会带来的几个女孩子时常来这里做作业,因为她们自身好玩,单凭自己的意志力,原本两个小时能做完的作业要拖延到四个小时才能完成,而在冷酷无情的罗夏的监督下,她们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完成目标。 尽管被人逼着学习的感觉很痛苦,但比起磨磨蹭蹭四个小时完成作业,她们等同于每一天都多出两个小时休闲娱乐的时间,因此还是很合算的。 今天,她们出乎意料的在罗夏家看到了陌生的女人,巫恋与铃兰的反应要更大一些,她们的医生预警雷达精准的捕捉了凯尔希的职业,迅速躲在安洁莉娜身后瑟瑟发抖。 安洁莉娜原本为罗夏准备的笑脸变得僵硬,她略显局促的说道: “我是来找拉斯普钦先生补 习功课的学生,请问你是……” “凯尔希,目前和他同居中,进来吧。” 凯尔希强大的女主人气场把叙拉古的少女们压的抬不起头来,直到她离开客厅回到自己房间去睡,铃兰才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罗夏的袖子,小声问道:“那位阿姨是谁啊。” “凯尔希,我的朋友,本职是医生。在伦蒂尼姆的时候,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我, 我们有很长时间不见了。“罗夏举起正在吃草的阿米娅,”阿米娅原本是她的宠物,她离开之后才交给我代为饲养的。” 铃兰天真无邪的抚摸着阿米娅的绒毛说: “阿米娅就像凯尔希女士和拉斯普钦先生的宝宝一 样。” “有些奇怪的比喻。”安洁莉娜不开心的嘟囔道。 “以前我问妈妈,我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妈妈说我是宠物变的。”铃兰甜甜的笑了起来, “阿米娅也会变成拉斯普钦先生的女儿吗?她一定长得很漂亮,又聪明又帅气,我好想和她一起玩耍。” 巫恋叹了口气说: “铃兰,小孩子不是宠物变的,而是父母用毛发、苹果和窗帘缝制成人偶, 祈祷一夜之后,把死者的灵魂拉回世间,转生成小孩子。” 如何向小孩子解释起源这件事,是困扰所有时代的父母的难题。罗夏与安洁莉娜对视一眼, 后者脸色微红的低下头颅,对于女高中生来说,生孩子这个话题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拉斯普钦先生,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两人争执不下,便同步的看向罗夏,寻求一个解释。这种事罗夏不方便做,因为铃兰的母亲是叙拉古的著名杀手,又是个重度女儿控。可以预见,如果铃兰一脸天真的和母亲说了什么, 那位女士绝对不介意把自己暗杀的本事施展到他身上。 他倒是不怕人类杀手的暗杀,只是那会让他的生活多出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现在和西西里女士合作,又不能反杀对方,所以这个麻烦会对他的生活造成持续的困扰。 铃兰用好奇又炽热的眼神压迫着罗夏,孩子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不得到满足就誓不罢休。 这时候,罗夏眼角的视野里有凯尔希的身影飘过,于是他指了指凯尔希的方向,说道: “凯 尔希阿姨是医生,又都是女性,这件事她来解释比我更合适。她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不要害怕她。” 凯尔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她给罗夏丢了个嫌弃的眼神。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06(59→58) “那么最后呢,凯尔希医生解释了这件事吗?”特蕾西娅问。 罗夏回答: “不知道,我本来想利用孩子的好奇心捉弄一下她,没想到她借口给孩子们买点心为由,把我撵了出去。” “听起来挺可怜的。” “没啊,安洁莉娜陪我出去了。既然不着急回去,我们顺带逛了百货商店。我当时给她买了黑色惑星的吊坠,而作为回答,她给了我一个酸橙味的吻。” “哇哦,看起来她真的喜欢你。 “特蕾西娅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 “她可真是勇敢的女孩子, 那么你是怎么评价她的这份喜欢。” “年轻人总是那么冲动,爱情不仅仅是看见某人怦然心动,觉得喜欢和某个人待在一起便是爱情的全部。它是长久经营的生活,温情和浪漫总归会被琐碎又现实的种种要素冲淡。 她还是个未成年人,她有足够的心智,并且足够耐心的设想过和我在一起的未来,衡量种种利弊后想要和我在一起吗?她对我有足够的了解,足以让她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给我,也把我的人生交给她吗? 她未来打算怎么办?继续升学还是做家庭主妇,什么时候要孩子,要几个孩子,又为孩子的未来设想过什么……” 特蕾西娅捂住耳朵,温柔的说道: “没有哪个人会在一开始就考虑那么多,博士,你可不能用大人做不到的事要求一个孩子。” 罗夏摊手: “安洁莉娜和你一个反应,她哭了,我的胫骨也是。再温柔的小姑娘急眼的时候也会施加暴力,她踹了我一脚后气鼓鼓的跑开了。” 特蕾西娅笑了起来:“虽然有些对不起博士,但我觉得她应该更用力一些。” “这可真有点让人伤心。” “骗人,博士根本就不在乎。” “因为她的年华易逝,而我的生命却很难终结。所以,我尽可能的会选择和能活更久的人做朋友。殿下,我也很好奇,你心中的爱情又是怎样的呢?” 特蕾西娅挪开了目光:“咦,怎么、怎么突然和我聊这种话题?” “因为你已经……噗。” 在罗夏报出特蕾西娅的年龄之前,一记排云掌就挥出击中了他的肩膀。以罗夏对特蕾西娅的了解,她仅仅是因为恼怒而推他一把,该说最娇弱的萨卡兹也有不容小觑的可能性,此刻他惨叫的肩胛骨就是证明。 “骗自己没有什么意思,殿下,我认为你是考虑找个伴侣的时候了。”罗夏认真的说,“女性统治者在权力争夺里先天处于不利的地位,如果你能证明担任起身为女皇和母亲的责任,那么想必你的同盟也会感到安心。” 特蕾西娅有些生气的回答: “在这种时刻,我怎么可能抛下为我奋战的大家去想那些事!好了,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罗夏看着特雷西娅的眼睛: “很好的表情,以后在关键时刻请保持这种表情,这会让你充满王者的威严。” “我不在乎威严,我只希望自己和追随我的人能够幸福。” 响彻舰桥的广播和坠落的夕阳标志着白天的结束,特蕾西娅转过身去,她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拂过罗夏的脸颊。她转身走向食堂,表情一闪而逝,罗夏想起了在维也纳时,鼓起勇气向他献出一吻的安洁莉娜。 自然,那段恋情没有结果,他不可能为了回应女孩子的感情,哪怕他不讨厌她,而去失去更多的东西。社会人与未成年人过于亲密的来往是一种禁忌,做没做过什么不重要,一旦和这一重禁忌扯上关系,便会人间失格,便会成为一辈子无法洗去的污点。 晚上的时候,维多利亚高卢公司派来一支车队进行问候,双方交换了礼物,巴别塔收获了一些淡啤酒,并把自己制造的肉干分给对方一部分。在对巴别塔把实力进行初步评估之后,代表们在友好的氛围里结束了访问。 “维多利亚人和特雷西斯走的更近一些,所以他们的言辞不可信。”罗夏转头看向精英干员, “今晚岗哨加倍,告诉萨卡兹佣兵们也注意一些。” 他打算整夜通宵,眼下他一星期只要睡八小时就足够了,这个星期的份额已经全部完成。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的异常精力引起别人注意,他还是准备了许多咖啡用作醒神之用。 阿米娅怯生生的拉了拉罗夏的衣角: “凯尔特医生说,熬夜不好,喝浓咖啡也不好,会掉头发掉成秃子的。” 罗夏把她抱到腿上,阿米娅调整了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后,侧躺在他怀里,耳朵戳中他的眼眶。罗夏扭头避开,一边忍住流泪的冲动,一边问道:“是她让你说的吗?” “不,是我听到了凯尔希医生在办公室里喃喃自语。我觉得她很担心你,比我还要担心你, 但她自己就是不肯说,但凯尔希一定不是坏人,她没有真的讨厌你。” 阿米娅急切的想要传达自己的心情,她转身与罗夏面对面,碧色双眸从棕色的额发下钻出。 恍惚间,罗夏想起了她作为棕毛兔子时的样子,那时候阿米娅也是趴在他身上,用前肢扒住他的衣服。 “我知道,我和她认识很长时间了,我们之间没有吵架,没有冷战,这是我们的相处方式, 大人的相处方式。” “哦,啊,那就没事了,我就是担心我喜欢的人吵架,吵架是不好的……” “谢谢,阿米娅,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别担心,我们还有很长的、长到你无法想象的相处时间。” 罗夏抱住阿米娅的手臂收紧,他更加清晰的感受她,感受她小小的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跳。 她是他至今为止最得意的作品,他有理由为自己感到骄傲,并且给予最得意的作品更多的关心“博士?” 阿米娅乖巧的侧身躺在罗夏怀里,听他细微的心跳,那心跳迟缓而充满杂音,经常听医疗部门聊天的阿米娅知道这种心律是不健康的,可是她能做的也只有规劝博士按时休息。 “阿米娅,让我抱一会儿。” 在阿米娅仍是棕毛兔子的时候,在阿米娅被他变成兔娘,而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拥抱是他们相处模式里的常态。 罗夏讨厌杂音,但阿米娅呼吸与心跳的韵律总能让他感觉平静:罗夏防备他人,而下意识的给予阿米娅完全的信任,她是特别的,哪怕他设想过他会亲手培养埋葬自己生命的人时,想法仅仅是“这样也不错”。 久违的冲动之下,罗夏对怀里的女孩说道: “阿米娅,生命是一道纯净的光束,我们心中皆 有一颗无形的太阳。” “光束?太阳?” “生命源于光,所以世间万物皆对光明有天然的向往。” “感染者们也很向往巴别塔,巴别塔也是光吗?” “是的,真聪明啊阿米娅,你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受到鼓励的阿米娅兴奋的说道:“大家都很向往博士,博士也是那道光芒吗?” “我……应该是吧,但是我比较小的那束光芒,能够照亮的范围有限,能够帮到那些黑暗里的迷失者有限。但阿米娅不一样,我、凯尔希、特蕾西娅,我们三个的三观迥异,理念不同, 但我们都觉得你的未来可期。” “我、我会回应大家的期待的!”阿米娅激动的从罗夏身上滑下来,挺直腰板,拍怕自己的胸脯对罗夏说,“我会好好学习知识,练习源石技艺,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那么现在时间已经到了,阿米娅,要言而有信。” 凯尔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像是给泼了一盆冷水,后者救世主的气势顿时萎靡下来。凯尔希对阿米娅的母爱是严厉的,阿米娅还不能体会对方的全部好处,所以她爱并且也畏惧着凯尔希。 阿米娅朝罗夏摆了摆手,低着头离开了房间。罗夏提前倒上两杯水,不久之后,凯尔希进来坐在他的对面,抓起水杯一饮而尽。 她严厉的说道:“你又在诱导阿米娅,把你的思想灌输进她的脑海里。” “你也在做同样的事,我们就像闹离婚的夫妻拼命争夺孩子,拼命的想让孩子认同自己多一些。你真的为阿米娅设想过吗?还是把她当做和我那场无止境的争论的延续?” “当初,我一定程度上赞同你的人工生命计划,只要让人们的形态变得让蠕虫无法侵入, 那么蠕虫就会失去对这重历史的兴趣。” 凯尔希的目光变得凌厉,“为此,你在和我同居的时候诱惑其他女人,又拒绝她们的告白, 好证明你对我的心意。你一遍遍的重复那些温柔的谎言,让我相信你是有心肝的,如果有机会你仍然想做个好人。 谎言说了一千次的时候,我相信你了。 我协助了你,借助我的力量你制造了超前的实验室,甚至我自己都志愿成为你的实验体, 成为带着动物基因的亚人。 一开始,你进行正常的实验,与维也纳的学术圈保持亲密来往,如今那些被称为‘失落遗产’的技术库让当时每个人都相信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重建一个文明。 你背叛了我的信任,背叛了所有人的期许,我在后来调查到,你向十人委员会发送了一份报告,报告导致了他们之间的猜疑与防备,进而演化成血腥的内战。” 罗夏回答: “只要是人类还活着,就有可能被蠕虫感染、寄生。当你告诉我还有第四次蠕虫大战的时候,我首先想到了旧世界里的伦蒂尼姆,那种胜利没法让人笑出来,那种惨胜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人类群体必须完成自我超越,让蠕虫无计可施,才能避免大祸临头。而人们本身充满惰性,我的第一设想是全体人类机械飞升,以钢铁之躯和 0 与 1 编码取代我们脆弱的肉体和易感染的灵魂。 结果刚刚提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哪怕他们知晓蠕虫的存在,也觉得为一场尚未发生的灾难去做后果无法避免的冒险,是对族群的不负责任。即便我退而有其次,寻求改造肉体,也只被允许用于实验。 他们是对的,处于那个地位,他们必须对全体负责,所以每一步都必须走的小心谨慎。而我算是局外人,我对抗蠕虫仅仅是为了赢,为了让自己念头通达,我们的立场不一样,存在关键性的分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既然立场不同,我尊敬他们保守的同时,也要想办法贯彻自己的立场。我发了信,仅仅附带了平旦女士关于第四次蠕虫大战的警告,他们就开始自相残杀。 凯尔希,我不否认我的报告是导火索,但能让他们厮杀的如此亢奋的是,是怀疑对方是蠕虫的合作者而抢先消灭之吗?不,是人口,是土地,是财富,是个人功名的追求。 腓特烈年轻的时候,仅仅因为扬名立万的渴望,便使得他对他的表亲发动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如此伟大的人物尚且如此,你不能对来到这重历史的穿越者们抱有更多的希望。 若是这重历史里的土著足够强势,穿越者们在肉眼可见的威胁面前还能团结起来。然而, 在这重历史的扩张顺利的犹如西班牙人登陆美洲,西班牙的征服者们相互厮杀,相互背叛,历史在这里重演了。” 罗夏也把水杯里的水喝光,他的气势萎靡下去,轻声说道: “但是,我也仅仅能为自己辩解 到这种程度。我用肮脏的手段促成了人们完成了身体的改造,但我没有避免第四次蠕虫大战的到来,女巫们已经发出警告。 我失败了,我可以以死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但你没有杀死我。” 凯尔希抱着手臂: “因为杀死你也弥补不了你的错误,在已经到来,但尚且不知晓在哪一重历史里发生的蠕虫大战,我还需要你的头脑。” “凯尔希,我有一个糟糕的设想。” “闭嘴,你的设想会让你变成一个疯子,你要做出比在伦蒂尼姆或者维也纳还要疯狂的事, 这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难道我不说,这种假设就不存在了吗?”罗夏问。 今天更新晚了一些,在贴吧浪费时间和人吵。老实说,被一个不是读者也不是作者的人说对网文圈一无所知有些伤心,上次这么伤心是有读者把我开除二次元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二次元的。 嬗变篇 07 凯尔希没有回答,但看的出来,她心中有了预案。因此,巴别塔不仅仅是罗夏用来实现计划的工具,也是凯尔希的,所以巴别塔某些方面是分裂的,它既充满了人文情怀,又冰冷无情; 点亮黑夜的光芒里既有理想主义者让人热泪盈眶的温暖光芒,又混杂着现实主义者的冷冽。 特蕾西娅在当今世间可谓理想主义中的佼佼者,但她的意志无法与活过漫长时光的长生者们相比。因而巴别塔尊奉她为首领,她却无法驾驭这座越来越庞大的组织的方向。如果她有那份权力欲,也不至于在与特雷西斯对抗的过程里处于下风。 “这一点就让我们暂且搁置争议好了。”罗夏对凯尔希说,“当前,巴别塔的首要敌人是特雷西斯。” “在你在乌萨斯以巫师的身份蛊惑乌萨斯皇室进行血腥的清洗,以和你永恒的宿敌科西切进行战斗的时候,我陪在特蕾西娅身边,以顾问的时候见证她的成长,登基与失去王冠,再到她以挑战者的身份卷土重来。 这一系列过程里有太多的疑点,首先老国王死后竟然会把王位传给女人而不是男人就十分可疑。” 罗夏说: “这一条姑且可以解释为特蕾西娅的血统更为纯正,我听闻萨卡兹人说,萨卡兹人的血脉具备感性的意识,而特蕾西娅在他们面前,拥有让所有萨卡兹人静滞的感觉,就像一位王者来到他们身边。” 凯尔希回答: “如果感觉有用,不会有那么多的贵族投向特雷西斯那边。如果我不和特蕾西娅是老相识以及理念相同,恐怕我也会觉得王位由特雷西斯继承是最优解。 不,在此之前,那位国王尚在优秀的后代们犹豫,尚未立储的时候,他的身体情况突然恶化,匆匆挑选了特蕾西娅就有些不对劲。 为了保障女儿的继承,那位老国王照会了列强们的大使,以部分政治让步获得了列强们的口头允诺,但言而无信是政治家们的一贯美德,在老国王死后,特雷西斯统领禁军按照传统发难的时候,列强们为了削弱卡兹戴尔,集体背弃了承诺,好借着王位继承战争插手这片土地。 为什么老国王会对列强们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他的政治让步更是给予了列强们合理干涉的借口。而准备让女儿继承王位之后,他留给了女儿十万军队,十万武备松弛,腐败与浮夸之风弥漫,训练度与士气低下的军队。 为了节约开支,陆军维护费被削减到了最低,和平让陆军传统不断丢失。许多地区的防务已经由自行其是的地方领主自行招募的雇佣兵承担。而特雷西斯握着卡兹戴尔唯一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 你可以想象,特雷西斯政变,自封摄政王,大肆在京城迫害殿下的支持者,那些名义上是留给殿下作为遗产的地方军队是什么表现。他们要么反应迟缓按兵不动,要么保持中立然后被地方贵族吞并,要么没头没脑的开向首都,在添油战术里被各个击破。 只要特雷西斯下定道德上的决心,那么他在卡兹戴尔就是无可阻挡的。而殿下的支持者是因为反对特雷西斯,保持地方特权而加入了殿下的阵营……这就是为什么我执意要把殿下留在身边,宁愿组建自己的军队来保护特蕾西娅。” 凯尔希不闻刀兵之事,也不擅长这个,能把她逼到非得在不擅长的领域有一番作为的地步, 看起来特蕾西娅手里最初真的是一手烂牌。 罗夏原本想给凯尔希倒杯咖啡的,但忽然发现凯尔希今天起来是给他吐苦水的,巴别塔之大,她那么多的心事、委屈和心酸只能说给他听,也只有他能理解她。 罗夏不会安慰精神与胃压力一样大的女人,即便在最想入手的女人面前,他仍然铁石心肠的觉得,路是自己选的,凯尔希作为先入场的玩家,在有选择余地的时候主动站在特蕾西娅一边选择了高难开局,那么她所遇到的一切幸福与痛苦都是她理所应当的。 不过,他愿意倾听,所以给凯尔希倒了杯热牛奶,希望这个女人能够在精神放松的时候告诉他更多情报。 “以特雷西斯的能力,我想他在政变之初就会明白,他夺取权力唯一的障碍便是他的妹妹, 那么政变之后首要目标就是清除殿下。“罗夏看向凯尔希,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京城是有密道的,我们开车在荒野上流浪了好久。我想,特雷西斯是有意放我们一马, 就算殿下逃出去,一时间也无法团结她的支持者们……” “而特雷西斯就能以藏匿殿下为借口,率领兵马进攻那些不服从他的地方贵族,先发制人把地方当权派清理干净?” “所以我和殿下首先逃往国外,在国外举起战旗返回国内。因为我们没去任何一个地方贵族那里,特雷西斯没有清理他们的借口。所以当殿下开始起兵争夺王位的时候,一半的军团和贵族反叛了特雷西斯,投入殿下阵营里。” 罗夏点点头:“这就是西军和东军犬牙交错态势的由来?” “是的,有了盟友的支持,局势仍然很困难,我们的盟友太零散了,哪怕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们也要聚拢力量前往特雷西斯所在的皇宫。不然在盟友被攻击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没人愿意和我们当盟友了。 只有杀死特雷西斯,才能结束内战,而且恐怕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你是创造奇迹的人吗?” “如果事情如你我所知的那样,没有 X 要素,那么倒是有让殿下赢的办法。”罗夏做了个转折的手势, “不过,结合你之前说的,那个 X 要素是存在的,我不相信在权力交接里出现的一系列偶然,有人刻意为之,好让卡兹戴尔的局势糜烂。” “科西切?” “不,科西切已经死了,我把他逼上绝路,使得他不得不进攻龙门来寻求最后的生路。魏家的那个人消灭了他的势力,他不再是个威胁。” “那么,还会有谁?” “还记得午港吗?我曾和那里的蠕虫派其中的一人朱利安·科赛利交战。我击散了他的躯壳,但他在终末之前被保证存活,所以也存在着他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为要带你见见一个人。” “我喜欢你向我袒露秘密的样子。”罗夏说。 “我倒是很讨厌你色眯眯的看着我的样子。” 巴别塔排位第一和第二的妖魔鬼怪走在一起,夜勤病栋的护士们看到了他们,却静默的退到病房里。因此,这段路显得格外寂寥。 凯尔希把罗夏带回自己房间,罗夏进来的瞬间,杏黄色与银色分别描述锐利的眼,锐利的剑。一柄短剑刺向罗夏的下巴,罗夏徒手抓住,短剑在他手掌上割开一道伤口,几近金色的血液流出,妆点短剑的剑锋,犹如罗夏的眼睛饰金着红。 罗夏用杯之法术击中了袭击他的人,欢愉与痛苦在袭击者体内翻腾,滋味如同所有敏感的部位都有电流划过。短剑坠落,袭击者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后退,手脚瘫软在地上。 结果,在罗夏手上伤口愈合的时候,袭击者也重新站了起来,红色的兜帽掀落,露出一头灰蒙蒙的头发与粗暴的尾巴。 “五秒就摆脱了杯之法术的影响?这位鲁珀族的小姑娘意志力很强,但也不过是个鲁珀族罢了,我们在实验里创造过类似的东西……等等。” 拜占庭紫成为罗夏的瞳色,他手臂上的伤口绽开,血液浸染了附近的衣料。伤口通行权赋予了他在某些方面一方通行的权力,他没法做到神魔讨净,不过看看袭击者的底细还是足够的。 罗夏看向凯尔希:“她也是秘术师?” “她和朱利安·科赛利来自同一个组织,性相同样为灯。不过她是飞鸟,而朱利安为蠕虫。” “午港……午港的长生者怎么可能会是一只鲁珀。” “’只’?在没人的时候,你还真是毫不掩饰你对于你亲手创造的种族的傲慢,或许这些繁衍壮大的种族让你产生了你是造物主的优越感?” 凯尔希不放过任何一个怼罗夏的机会,罗夏耸耸肩,看向一脸警戒他的袭击者,摩挲着下巴:“长生者之间生下的孩子,应该具备更强大的力量吧。” 看到凯尔希眼睛冒火(物理意义上),罗夏想起了自己一度被烫伤膏支配的恐惧,他正经起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被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状态:身体像高中生,心智像小朋友。她只记得自己叫红,除此之外只有外婆的存在。外婆告诉她,她的工作就是在我这里工作,用杀戮换取报酬。” “你信了?” “我不信,但红用行动证明她有被使用的价值,而且我很在意她体内运转的冬之力。” 凯尔希一边说一边招招手,红扑进她怀里,同时一脸警惕的看着罗夏。罗夏双手张开示意自己的无害,凯尔希摩挲着红的下巴,让红平静下来。 “那么为我引见她的意义呢?” “我在午港做客的时候,打听到他们在旧世界派去了两名成员去调查你——长生者中的泥石流,她认识朱利安·科赛利,作为敌对派系应该有克制他的手段,比我们知道的要多的多。” “她看上去什么也说不出来。”罗夏说。 “现在还不行,但她是冬之长生者,她的记忆不可能消失,只可能暂时被封锁。”凯尔希亲密的蹭了蹭红,“这是我们天然的盟友,或许也是解决 X 因素的关键。” 是你的盟友,罗夏在心里说,但我会把这个女人变成我的。 “好吧,我可以把她看做你尝试和我建立暂时的互信关系的证据,那么作为回应,我也想请你去看一样东西。” 罗夏与凯尔希再次出门,这次他们后面跟着红,红是自愿跟上来的,她像忠犬一样跟着凯尔希,生怕凯尔希遭了罗夏的毒手。 罗夏把她俩带到仓库,可露希尔守在机要舱室前的门卫室里,点着昏黄的灯光看书,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有些意外的看着这对组合。 “可露希尔,我要给她们看一样东西。” “哦,好。” 可露希尔的眼睛在黑暗里微微发光,她赶上了维也纳穿越之旅的末班车。一开始她对罗夏的人工生命计划不感兴趣,但随着时间流逝,看到罗夏依然年轻而自己长出皱纹,长出白发, 思维和手脚变得迟钝的时候,可露希尔终于体会到了衰老的痛苦。 可露希尔惧怕死亡,因为她害怕没有时间来研究机械,这是她最为看重的东西。因此,研究的欲望转化为对寿命的渴望,使得她不得不成为罗夏的实验体,去寻求转变。 罗夏为她制造了以华法琳为模板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是,新生的可露希尔却没有对血液的渴望,她对机油更有兴趣。 三百年后,可露希尔去世了,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通过更换身体再一次延续寿命。因为她已经走到了自己才能的尽头,也已经走当了当前技术能实现的尽头,所以她失去了干劲,选择与大地化为一体。 “等到时代技术变革的时代再唤醒我,如果你答应这个条件,我的技术结晶就为你所用。” 可露希尔说。 罗夏当然会答应这个条件,时间流逝,在源石的应用技术突破,从而开始了工业革命的时代,他想起了可露希尔,于是把她从弧月的居屋里唤醒。 “无论几次,更换身体都让人难以适应。”可露希尔醒来的时候摸索着自己,“我原本以为你会准备一个男人的身体。” “你有这种癖好?” “不,只是男人更强壮,而且不用忍受生理期的折磨。” “不管怎么说,欢迎回来,可露希尔。” 从那一天起,可露希尔又投身于自己最喜欢的机械研究中。 嬗变篇 08 可露希尔为凯尔希打开大门,机械师小姐认识科西切,自然也认得凯尔希,在伦蒂尼姆的时候,她从凯尔希那里学习了一些锻造与重塑的知识。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是无形之术,还以为是什么先进的科学技术,自己在值班的时候寻思来寻思去,最后愣是寻思出一艘比皇家海军所有现役的深潜船都先进的家伙来。 罗夏的脚步声轻微,凯尔希的脚步声沉重,红则没有留下脚步声。凯尔希好奇的看着周围, 罗德岛号实际利用的面积比可用面积小的多,它建立在失落文明的遗迹,也就是穿越而来的维也纳的残骸上……准确的说,是从维也纳拆下来的一条街道,并环绕这条街道构筑的殖民城市。 而在殖民城市的核心,则存着一根巨大的鲸骨,不知当初的殖民者们如何决定用城市包裹巨大生物的骸骨,是为了崇拜,是为了纪念,是为了保守秘密,还是为了从中窃取力量? 这骸骨是有力量的,并且这份力量不能轻易惊动。 这是罗夏从乌萨斯卸任巫师的职位,南下前往雷姆必拓的遗迹现场考察后得出的结论。它冰冷而悲伤,令人想起已逝司辰的画像,其中寄宿着虚无的死和无中生有的力量。 这东西现在不能加以利用,更要防止别人利用。所以陆行舰罗德岛就成为殖民城市的外壳, 殖民城市又是鲸骨的外壳,其中布满绳结女巫用以保护世界的保护咒。 保护咒高深奥妙,非女巫不能继承,这是灵魂层面的加密通话。但罗夏有足够多的时间, 在不同时代不同身份的尝试之后,他用穷举法参透了保护咒,立刻编写成教材,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就量产绳结女巫来对抗灾难。 “无形之术之所以被无形之术,是因为它无法用科学的方法断定形迹,也是秘术师们刻意隐瞒其形迹,让其无形。”华法琳说,“就像某些中高收入行业,在自己加入其中后就竭力反对别人进入,以防止泄露财富密码。 司辰一共就剩下三个空位,挤进来的人越多,中奖概率就越低。大家恨不得把已经入行的同事踹下去,你倒好,本着学术无国界的精神给自己制造了竞争对手。” 罗夏不以为意的回答:“我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如果我真的被竞争者击败,那是我自己实力不足,有什么好抱怨的。” 如果与他对话是任何一个秘术师组织的成员,大概都有把他绑起来丢进拜占庭的后宫里当太监的想法。不过华法琳在这重历史里是第二自由的,所以她也只是嘴上说说。 行走在未开放的区域里,凯尔希能够感受到其中流转着保护咒的力量。保护咒在她眼里呈现粉色,于是一张粉色的罗网笼罩了她头顶的天花板,延伸出去笼罩了整个罗德岛。 罗夏走到四个台球桌合并起来差不多大小的机器旁,揭开罩布,凯尔希后退一步,她嗅到了灰尘的土腥味。 每一位铸秘术师都是工匠与机械师,凯尔希自然看得出来,这机器造型科幻,但其实内里以赤化精华作为流动的导体,让力量通向机器的核心处,再通过复杂的方式转化为数据,由数据转化为可视的图像,被 3D 虚拟投影仪投到空气里,里边似乎还有补光和滤镜…… 凯尔希有些失神,她自己也在尝试做某些仪器,不过方向是医疗器械,比如可视化的简易体征监控器,更加安全、全面但重量不变的全封闭式防护服、用于清洁而安全的焚烧病死感染者尸体的焚化炉…… 巴别塔的源石病治疗技术业界领先,凯尔希占据了很大的功劳。她看到罗夏展示的用途不明的机器里某些已经验证的原理,不免想到自己的老本行,那就是如何利用这些技术提升医疗器械的性能。 “可露希尔帮了你?”凯尔希问。 “我提供了创意和理论,巴别塔的 80 星干员则把它变为现实。” 罗夏没卖关子,直接开启按钮,青色的光芒点亮了附近,红吓得后退了一步,夹着尾巴从怀里摸出武器躬身,仿佛一头受到惊吓的小狼。 凯尔希看到一些红点,有些移动,有些静滞。她试着触摸红点,空气触屏技术让她的触摸迅速得到反馈,红点展开,显示那是斯特拉斯堡,支持特蕾西娅的地方贵族控制的一座移动城邦。 “所有的红点都是移动城邦?”她问。 “对,大陆上主要的城邦,都以红点的形式出现在这里,动态的向我们展示出它们的移动路线……当然,存在延迟,距离我们最远的城市的位置其实是 15 小时之前所在的位置,我们越是靠近卡兹戴尔,延迟就越低,进入卡兹戴尔境后,距离我们最远的城市延迟也在 3 个小时以内。”罗夏说。 凯尔希明白这份动态地图的价值,维多利亚和拉特兰边境,以及卡兹戴尔的主要城邦都被标注其上,让它们的行动路线尽收眼底。 泰拉军事部署的范围与城邦最大物资支持范围是重叠的,换而言之,掌握了特雷西斯以及其盟友的移动城邦的调动,便能在战略上预见对方的意图,从而取得优势。 “这是怎么做到的?”凯尔希问。 “我的长生是不完全的,因饮下不凋花蜜,置换了科西切的命运而肉体长生,但我的灵魂和凡人一样,有过青春的激情也会变得年老迟钝。所以我的人格会死去,重生,通过继承上一周目的知识找回我自己。 在第三次死亡的时候,我注意到人格死亡与新生的循环并非完美的,每一次死亡后,我的记忆都会掉落一丁点,被辉光包裹,留在我死去的地方。同时失去的还有力量,所以每次复生的时候我都会变得弱一些,然后花费时间追逐自己,再去升的更高。 那时候我在想,这东西从我身体上剥离,只要本体不死,或许分离出去的东西也能永远发出光芒,被我感应。围绕这个课题,我用十三次循环,在不同的城市死亡,遗落记忆碎片后进行对比,来验证我的想法。 结果不差,我的确能和我遗落的碎片们取得联系。又因为为了降低成本,城邦采取的是模块化建造方法,它轻易不会拆除,只会在本体的基础上不断增加更多的功能模块,并对旧的模块进行翻新。 所以我能在很长时间内,通过感知那些碎片的存在来掌握城市的大致移动方向,不是很精准,但用作战略上的预判足够了。 验证课题之后,那么我就刻意的把死亡地点选在大国的大型移动城邦,从而构建起一张移动城邦的动态网络……我将之称为璀璨星图。 如果每一次人格的死亡都能加以利用,那么我再死五十次左右,那么泰拉所有国家具备武装投射能力的大型城邦我就能让其全部出现在璀璨星图上。” 凯尔希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不会痛苦吗?” “嗯?” “源石改变这个世界是最近几百年的事,而移动城邦的历史更短,你是如何在短短几百年里死亡那么多次,这不是人类正常的寿命。你人为的诱导了自我人格的死亡,从而加速把你的自我碎片部署到大型城邦,作为信号发射器使用。” “确实,每一次死亡都导致一段记忆被剥离。但塑造我人格的两大要素:每一个人生转折点的事件与无形之术知识,我从没有遗忘过。反过来说,只要妥善保存这两样东西,我在每一次生死循环里都能保持自我。 那些丢掉的记忆是什么呢?是向我告白但被我拒绝后的女孩的结局,是相熟的杀手死于何处,是环游第一大陆时开在海边的花朵的颜色,是伦蒂尼姆那虚假天空的颜色,是在格拉摩根放羊的技能,是那些平凡的梦想…… 这些东西都无关紧要,是每一个心碎的时刻,是每一滴流淌的泪水,是每一次追寻、失去与嬗变塑造了如今的我。 凯尔希你是起点,而我把自己撕裂,自内而外的重塑自我的时候,便是终点。起点和终点皆已定下,就算那些微乎其微的、被舍弃的记忆堆叠起来,足以变成改变过程的偏差,但又有什么妨碍呢? 或许在下一重历史里,我会变成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满脑子是都是想把干员们骗上床的人, 愚笨而懒惰的人,被动的回应着别人、被各种各样的事件推动、随波逐流的人,但我的终点和过去又有什么不同呢? 干员们依然是摆在棋盘上的棋子,我依然抱着让女干员受孕,诞下子嗣,从而从天孽中窃取力量的念头。我的脑海里依然不存在爱这种东西,最接近它的依然是肉欲。”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凯尔希说, “我会禁止你与女干员交合,我会从属于你的禁忌里窃取力量,我会把你的时间与思考一起榨干,每天工作 11 个小时,我会用芙蓉营养餐让你品味痛苦。你那些肮脏的念头, 禁忌的做法将在沉重的劳动中被净化,你会做回一个人,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冰冷怪物。” “ ‘在自以为是’这一点,我们俩是一样的,凯尔希。活的越久,人越是固执傲慢,我已经预见你未来对第一次上船的年轻人们说出‘我无所不知’这样臭屁的话了。” 两人斗了一会儿嘴后,目光重新转向璀璨星图,在罗德岛号通向凡尔登的航路上,存在以下数个移动城市:维多利亚的曼恩、拉特兰的博洛尼亚、特蕾西娅的盟友控制下的梅斯与斯特拉斯堡,而在更远的地方,则是特雷西斯控制的尼德兰城市群。 尼德兰是特雷西斯的重要盟友,也是他在卡兹戴尔境内的主要资助者,虽然从地缘来看, 看起来利用支持特蕾西娅的西部城邦们,打击特雷西斯的财源比较容易,然而维多利亚先前部署的曼恩,位于加莱的军事要塞,乃至于位于诺曼底的城邦,都是特雷西斯财源的天然保障。 从地图上来看,特雷西斯和他盟友们正在清除特蕾西娅东部的盟友们,准确的说在东南方向,他位于东北方向的基本盘反而防务空虚。 从时间的角度,巴别塔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拯救特蕾西娅被围攻的支持者们,进而,巴别塔此刻有两个选择:冒着维多利亚干涉的风险进攻尼德兰,或者穿越半个卡兹戴尔去进攻特雷西斯的大本营。 前者比后者更稳妥,然而对尼德兰的打击对特雷西斯称得上损失,却非决定性的,因为他的军费大头来自于维多利亚的资助。 “我们非得行凶险之事,不仅要袭击特雷西斯的大本营,还要让他相信,我们被尼德兰的财富所吸引,汇合盟友之后转向北上。”罗夏说。 “也只好如此……罗夏,你没有别的企图吧。” 凯尔希投来警惕的眼神,罗夏当然有自己的目的,但他已经习惯欺骗,所以说道: “有,不 过这一切要在战胜特雷西斯后再说。” “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如果你骗我,我发誓以后绝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罗夏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说: “威胁毫无意义,不过……好吧,我就在你的底线范围之内行事好了。” 凯尔希的目光放到地图上:“你有什么想法吗?” “首先我们要安全的和殿下西部的盟友汇合,然后北上,做出迂回进尼德兰的姿态,然后绕过特雷西斯设下的齐格飞防线,沿着莱茵河行军再北上直奔他的大本营而去。” 这番话在第二天的军务会议上被罗夏复读了一遍,他在地图上圈了一个地点说: “这里有一 只特雷西斯招募的佣兵,用以监视所有从西部边境进入卡兹戴尔的势力。 五个小时,我要巴别塔拿下这里,既是我们的实力展示,也是向特雷西斯打招呼。 ‘特雷西 斯,我要进来了’,这就是我们要用行动传递给他的讯息。” 现在新一轮自查,我看看以前的内容有没有出格的,在检查完之前只能保证正常更新,加更暂停,抱歉。 嬗变篇 09 移动城邦的出现改变了泰拉的战争形势,城邦与城邦的交战像是上一重历史里一度流行过的警戒线战略,那就是城邦派出的军队之间避免直接决战,而是通过反复机动与斗智斗勇,寻求切断对方补给站,迫使对方退回本方城邦的安全区域内。 而占领更多区域的军队将为本方城邦赢得更大的回旋空间,更安全的移动路线,这就意味着优势一方有更大的概率让自己城邦武备最精良的部位对准敌方城邦最薄弱的部位发动进攻, 进而掌握何时发动决战的主动权。 一旦有一方下定开始决战,那么城邦之间的战斗就变成了划桨战舰时代的常规战术:布阵—投射火力—撞击—跳帮作战。 眼下发生的事情自然不是钢铁巨兽之间可怖的厮杀,而仅仅是一个 2 级要塞和一个商船改装的辅助巡洋舰之间的较量。如果把正规的城邦跳帮战比作高考,那么与一个 2 级要塞打交道, 大概只是初中学生的月考。 罗夏说要五个小时拿下那里,没人觉得他是说大话,2 级要塞是源石工业尚处于雏形的时候,部分以源石改良过的机械发挥出了更为强劲的性能,使得人们得以施展更大规模的土木作业时,作为未雨先绸而上项的防御工程兼具移动火力平台的尝试。 这一尝试开始于七改卡兹戴尔,骄傲的高卢骑士在新型要塞下流尽鲜血,但 2 级要塞的辉煌止步于此。当移动城邦们开始装备被戏称为将军炮的武器时,花费招募一个将军的成本就可以轰开要塞的一段防御,若是带队围攻的将领围城能力优秀,幸运值又高,2 级要塞的沦陷速度是非常快的。 因而,大国们主流充当军事基地的移动城邦都是 4 级要塞,据说维多利亚在尝试制作 6 级要塞,但目前技术尚未得到全面验证,还没有推广。 所以,2 级要塞一般都是大国们退役之后转卖给小国的二手货,或者在军火市场痛崽冤大头的创汇产品。后者比前者先进一些,但受制于先天设计的缺陷,提升的战力有限。 卡兹戴尔的内战是宗教冲突,是地缘冲突,是民族冲突和利益冲突。如果每一位领主都是小奸小恶的 P 社玩家,一切遵从利益出发,那么内战将会是西部领主的同盟大战东部领主的同盟,中间有许多小领主保持中立。 不过,人终究会在利益之外被情绪支配,活跃于西部的两位特雷西斯的支持者,其实就是因为私仇而选择支持篡位者:他们都有年龄成年尚未娶亲的继承者,虽然以特蕾西娅的年纪, 这门被期待的婚事微妙有些嫩牛拱老草的嫌疑,但为了家族利益,就算特蕾西娅真的很丑,他们也会把儿子打晕包邮。 何况,特蕾西娅是个柔软纤细的美人,任谁都不会拒绝和未来的女王结婚。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们的婚事被先后回绝,以至于两位领主一时间成为笑柄。 特雷西斯抓住这个机会,许诺在富裕的尼德兰诸城邦中与两位领主交换领地,换取他们出借军队的协议。于是这两位加入了东军,成为特雷西斯钉在特蕾西娅背后的一根刺。 特雷西斯策反特蕾西娅的支持者,特蕾西娅集团的核心人物凯尔希也有同样的手段,同样是私人矛盾,特雷西斯受父命出征的时候,并非每一次都携带禁军。 那些训练度低下、士气低迷的边军在剿匪的时候自己也变成了土匪,领地受过劫掠的领主自然没有忘记这些仇恨,所以凯尔希派人游说鼓动之后,他们便投向特蕾西娅的阵营。 对于这些二五仔,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都清楚他们只可以利用而绝不可以信任,所以二五仔们被丢弃在敌人后方,是奇兵也是弃兵。 特蕾西娅的势力理论上在西部地区居于优势,却仍然拔不下两颗钉子的原因,便是她的联盟比特雷西斯更为松散,领主们未必会为她而与特雷西斯死磕,保留特雷西斯在西部的两颗钉子,就等同于保留了另一种可能性,方便他们与特雷西斯接触,谋划叛逆之事。 所以,巴别塔进军卡兹戴尔,这两颗钉子必须亲自拔掉,遏制联盟的离心力。为了确保登场秀万无一失,所以弗朗什孔泰地区的 2 级要塞就成了被选中的倒霉蛋。 在距离要塞外围的哨所还有一天的时候,罗德岛号就升起维多利亚的旗帜,巴别塔内的维多利亚干员陪同罗夏一起迎接要塞的检查站。 罗夏使用法术,以灯、杯与启混合的法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干扰了哨所的思维,使得他们真的以为通行的是维多利亚的商船。 最后,他们终于被要塞派出的游骑兵发现,这些开着全地形车的斥候急切的以明文在频道里提醒本部敌袭,然而,罗德岛号的干扰装置却瘫痪了附近的通信,使得这艘陆行船在进入要塞守军的观察范围内才被发现。 罗德岛号立刻升起巴别塔与特蕾西娅的旗帜,全力加速,准备不足的要塞守军胡乱发射的火炮仅有一发命中船体,造成了轻微的损失,而罗德岛号则保持着可怕的沉默,直到理论上的0 距离才一口气倾泻火力。 重型火炮摧毁了要塞的墙体,速射炮摧毁了要塞上的火力单位,而那些小口径火炮则用于杀伤步兵。巴别塔的精英干员们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完成登陆,一路追逐败兵,直到核心区域才遇到像样的抵抗。 此刻,距离作战开始过去了三个小时,罗夏派上了萨卡兹雇佣兵,他们像消耗品一样被巴别塔的指挥官投入攻坚战中,而萨卡兹雇佣兵却士气高昂,他们在船上憋的太久了,在罗德岛号上的火力掩护下,他们仅仅用了两次就攻入了核心区。 作战开始的四个小时又三十七分钟后,要塞司令竖起白旗投降。在司令部,特蕾西娅在凯尔希的陪伴下与俘虏中的高级军官用餐,他们的安全得到保障,因为光是这些人的赎金就能让巴别塔此次行动回本。 罗夏则在校场巡视,俘虏们分为四个部分:轻伤员简单处理伤口后神色萎靡的坐在帐篷里; 重伤员被拿来给实习医生与护士练手;部分萨卡兹佣兵在放弃抵抗之后,转而和罗德岛签订合同,被拆散补充到各支萨卡兹连队里;最后一部分则在等待遣散。 “大丰收。” 可露希尔在盘点战利品的任务上相当积极,她吹着口哨把一份油墨香味的报表递到罗夏手里,罗夏扫了几眼递回给她。 “这座 2 级要塞怎么办?”可露希尔问。 “拆掉,我讨厌违章建筑。”罗夏回答。 泰拉世界极速恶化的环境让人们学会了节俭,因而循环利用和物资回收技术的发展,使得一座二级要塞在分拆之后,很大一部分能为巴别塔所用。最有用的大概是维多利亚发行的货币, 它相当坚挺,在这片地区内广泛的受到了佣兵们与黑市商人的承认。 可露希尔的工程部花了三天时间拆除了 2 级要塞可以利用的部分,而把剩下的残骸丢弃在荒野中。巴别塔的人数不减反增,有了缴获的物资,陆行舰的补给压力还不算太大。 这场歼灭战很快随着天灾信使的网络扩散,投靠特雷西斯的西部领主之一,贝桑松伯爵在听闻部署在边境的要塞被毁灭后,为了挽回颜面,他的中型移动城邦向西南方向移动,切断了罗德岛号通向凡尔登的航路。 “他能亲自来送真是太好了。”罗夏在战术分析室里听取了情报汇总后说,“如果能拿下胜利,我想那些鼠首两端的领主们应该能安分一些了。” 一个星期后,巴别塔以斜形战术击溃了贝桑松伯爵的军队,伯爵的军队损失三分之一后勉强聚拢起来,又在下一个夜晚,被巴别塔的夜袭再次击溃。这一次,伯爵本人成了俘虏,而他的儿子接任父亲的职位后,立刻命令贝桑松转向,远离巴别塔,上演一幕父慈子孝。 “贫穷是一种罪恶,先生,我很久以前就相信这一点。” 付不起赎金的伯爵和他的亲兵们被罗夏签署命令处决,而剩下的俘虏们则被特蕾西娅以怀柔手段安抚。罗夏的冷酷把特蕾西娅的仁慈衬托的更高,所有俘虏中又有一批小贵族的子弟与佣兵转入为特蕾西娅个人效劳。 当然,他们也对博士充满了恐惧与憎恨。 “我觉得博士没必要做恶人,从而把他们推向我。” 特蕾西娅在晚餐后散步,她的背后伴随着沉默的博士。罗夏以假想的、操控特雷西斯的棋手为对手,在卡兹戴尔这块狭小的棋盘上下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特蕾西娅用手捅了捅他的肋部,他的视野里才出现女人不满的脸。 “嗯,你说什么?”他问。 “我说~博士没必要做恶人,用北风和太阳的手法把他们推向我。”特蕾西娅声音提高了一些, “他们现在感激我的仁慈,但等他们适应了这里,因距离产生的美不在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感激我了。”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消耗战里失去了生命。 “罗夏回答,”我是指挥官,我有能力裁量 他们的生命,活到何时,用于何处。” “这还真是残忍的直白。” “殿下,如果你愿意我向哄阿米娅那样哄你的话,我乐意为你效劳。” “我没杀过人,但许多人因我而死。事到如今,我已经做不成孩子了。”特蕾西娅说,“人们不会支持一位孩子和我的兄长作对。” “殿下,如果你还想赢的话,最好别把他当做你的手足,正如他现在不会怜惜和你的亲情。” 特蕾西娅奇怪的看了罗夏一眼:“我一直觉得,你其实更适合我兄长,你们是一类人。” “没有对手是寂寞的,我曾以为特雷西斯是一个对手。” “难道他不是吗?” “他既是‘王’也是‘后’,他接近棋手,但与棋手有天壤之别。” “那么博士现在为何依然站在我这边?” “说不定,我已经是特雷西斯的人,潜伏在你身边争取你的信任,在必要的时刻出卖你, 我的胜利未必与巴别塔的胜利一致……尽管我们看上去是同路人。” 特蕾西娅爽快的回答:“好啊,那就来取我的性命好了。” “……” 博士用新奇的眼光看着对方,特蕾西娅则以微笑回应。他问道: “是萨卡兹的族群意识向你 展示了未来?” “不是。” “是凯尔希向你说了什么?” “不是。” “或者来自其他故人?” “我没和任何人深入讨论过博士的事。”特蕾西娅无奈的笑笑,“如果我表现出对博士刨根究底的兴趣的话,我作为巴别塔的首领就失格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 “第六感。” 罗夏皱起眉头:“这不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特蕾西娅微微一笑,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她说道: “博士,你曾说人要尊重事实,无论那事 实多么不合自己的心意,但事实是无法改变的。现在,轮到你来尊重事实了,因为我就是那么想的,我以名誉保证。” “我说过吗?” 特蕾西娅掏出她的移动终端,点开之后博士的声音响起,罗夏不知道她还有坏心眼的一面, 不过他已经走过漫长的岁月,脸皮这种东西不知道被他丢到何处。 “那么殿下,我再告诉你一个道理好了,那就是人人都是利己主义者,对待他人严苛而对自己宽容乃是常态。同一件事我可以批评别人,但别人不能批评我,越是年长的人,越是在社会摸爬滚打过的人,越是在这一行有混得好的人越有这样的倾向。 当然,我不否认双重标准被人揭穿的时候很尴尬就是了。” 等特蕾西娅笑够了之后,罗夏才接着说:“还是别太相信我比较好,这是我的忠告。” 嬗变篇 10 “那么我觉得我可以相信博士,因为背叛者不会主动袒露自己背叛的可能性。”特蕾西娅说。 “说不定是背叛者故意袒露自己的背叛的可能性,打一个背叛者不会主动袒露自己背叛的可能性的反逻辑来主动洗白自己呢?” “如果是这样,即便被杀死我也无怨无悔了。” 特蕾西娅的表情告诉罗夏,这句话开玩笑的成分不多。罗夏以常理揣度这个女人,他不明白特蕾西娅对他的信任,也不明白她对死亡的无所谓的态度,这不合情理。 “从我的角度出发,你应该活下去,哪怕要在其他人的身体里延续自己的生命,与其他人的名字重叠在一起,你也应该活下去。” 罗夏抬头看了眼巴别塔微微发光的星矩: “巴别塔是割裂的,并且这种割裂是无解的,凯尔 希和我之间的理念有巨大的差异,正如在巴别塔工作的人有巨大的理念差异,你是不同群体中少数的共同点,把我们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 如果失去我,巴别塔的作战能力会下降;如果失去凯尔希,巴别塔成员的非战斗减员将会提高……失去我们对巴别塔是伤筋动骨的,但局势仍可支撑,而失去你呢?我想巴别塔这个组织或许还没有成为回忆,但它不再会是巴别塔了。 更糟糕的是,你的死亡会立刻结束内战,所有愿者,或者不愿者,都必须按照卡兹戴尔的法典臣服于他们唯一的王。” “我的兄长也是个很优秀的人。”特蕾西娅说。 “你和我说过他的履历,再加上我的调查,令尊没有选择他为王位继承者让我有些奇怪。” “那个……我也很优秀的,不输给我的兄长。” “是的,是的,我永远喜欢殿下。” 听出了女人的不满,罗夏随口敷衍了一句,他接着说道:“他是个危险人物,更要命的是, 他很优秀,所以能把危险的想法付诸实现。 卡兹戴尔不会是结束,维多利亚王位空虚,如果他能顺利的缔结共主邦联,那么他的双手就可以伸向全世界。殿下,过去你和你的兄长一起生活的时候,他有过比较大的改变吗?或者他曾密会过什么人物?” 特蕾西娅仔细回想,不确定的说道: “好像……是有那么一件。那是一次我和兄长共同领兵出去平定叛乱的时候,兄长的营帐里曾有一位神秘人物到访。 兄长说这是当地为他提供情报的长老,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且带着一股寒意。我当时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所以觉得我是因为体质差而产生了错觉。 然后,兄长很快岔开了话题,他说要效仿古代诸王,重新建立王家的权威,首先要从武装力量开始,不止是军队,还要搜罗高手建立赦罪师的组织。” “果然,他的背后有人。”罗夏不想和特蕾西娅深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赦罪师?” “萨卡兹人用源石病的易感人群,再加上我族滥用源石技艺,给世界留下了不了磨灭的伤害,世间将我们称之为魔族。” 特蕾西娅叹道, “萨卡兹人是有罪的,我们都要为先辈们的罪孽偿还债务,而兄长认为,我们的罪孽永远也赎还不完,因为人们已经理所当然的把我们视为人下人。所以,想要让萨卡兹人重新站起来,就必须赦免自己的罪行。 靠暴力,靠阴谋,靠宣传……总之,无所不用其极。他认为只要能把世界搅的天翻地覆, 使得每个种族都对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犯下不可饶恕的原罪,那么他们就没有道德立场来指责萨卡兹人,那么我们也不必背负罪行,再被视为魔族。” 罗夏摩挲下巴: “的确,比起提升自己种族的道德水平,还是拉低别的种族的道德水平,从而建立平等的道德立场比较容易。比烂不是最好的逻辑,却是最现实的逻辑。” “老实说,我起兵和兄长争夺王位的动机里,关于他胜利之后会对世界施加恶意的忧虑, 比我对王位的渴望本身还要强烈。 在我还是少女的时候,父亲并没有把我当做继承人培养,但他忽然转变了念头,我想是不是因为他看出了兄长的危险念头,所以才急切的转向了呢? 我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我的兄长,这不仅仅是女王的责任,也是一个有良心的萨卡兹人的责任。” 特蕾西娅目光灼灼的看着罗夏: “博士,假设……假设我的死能够换来胜利,使得世界免受特雷西斯危险念头的伤害,请务必不要犹豫。” “假设小概率的极端情况毫无意义。” “小概率事件在统计学里毫无意义,但它在现实却有可能发生,我们必须尽可能的为每一种情况做好准备。” “我明白了,在你看来,在巴别塔只有我能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做出符合你意愿的反应,因为我冷酷无情。” 特蕾西娅歉意的低头: “抱歉,这是强加给你的责任,或许,你会被误解,被怨恨,被那些爱我的人给予死亡的威胁……我是明知这些可能性的情况下而向你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很抱歉。” “没关系,我很乐意成为你的终局执行者。”罗夏无所谓的摊手,“特蕾西娅,我会记得你的,记忆是一道路径。只要有人还记得,你就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这是来自灯之长生者的保证吗?” “是的……如果你愿意从乐观的角度来理解我的话。” 夜风吹过,特蕾西娅捂住口鼻,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罗夏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特蕾西娅身上,说道: “该回去休息了,在三天之后,阿尔萨斯、洛林与弗朗什孔泰孔泰地区的领主们就要在殿下面前表忠心了。” “……博士,真亏我有几秒钟还期待你说出体贴的话呢。” 罗夏摇摇头:“殿下,只要你不对我抱有期待,那么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令你失望。” 罗夏把特蕾西娅送了回去,嘱咐医疗部门对其多加照看。他来到了不存在的空间里真正的战术规划室,开启璀璨星图,对着地图上标示的红点发呆。 三天之后,卡兹戴尔西部的领主们都派遣来了重要人物前来参加会盟。巴别塔之前一连串漂亮的战绩让他们重新掂量这位“王位觊觎者”的分量。 凯尔希与博士常伴特蕾西娅左右,这两只怪物分别在言辞和气场上给予与会者极大的压力。 民意代表们在开场寒暄之后,很快进入正题。 “我想问一下,殿下下一步打算向什么方向发展,我等该如何配合?”图尔城的代表问。 凯尔希代为回答: “殿下下一步的目标是尼德兰地区,那里的城邦富庶,离殿下的支持者较近而离篡位者较远。” 进取尼德兰算是中规中矩的一步,所以与会代表交换眼神后均露出平静的表情,进取尼德兰对于他们也是有好处的,所以他们的心思活络起来,盘算要为夺取那片区域的城邦付出多少代价,又能得到什么。 “在此之前,我们须得拔出弗朗什孔泰还存在的钉子,他们一位狼狈逃窜但还保有反攻倒算的本钱,另一位则根基牢固,从西南方向威胁着我和朋友们的后方。” 发言的是特蕾西娅,她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把惹人怜爱的病弱气场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坚毅的眼神、平稳而不容置疑的口吻、庄重的神情和举手投足间的自信让人们回想起她过去的功绩。 “或许我可以劝说他们投降,”斯特拉斯堡的代表说,“他们是因为愚蠢的私人怨恨而反对殿下,那些私人怨恨消弭起来是很容易的。” “不,他们必须被消灭。王权是容不得亵渎的,若不能展现这种威严,我宁愿去死。” 会议持续了六个小时,消灭特雷西斯在西部的两颗钉子被确定,尼德兰地区的攻略与分割方案也按照均衡原则分配给了每一位参战的领主,他们必须派出足够数量的军队配合特蕾西娅的行动。 “为我们的未来干杯。” 稍事休息后,特蕾西娅便在巴别塔风景最好的地方招待了客人们,她从威严的女王又变成一位淑女,谈吐优雅,举止得体,进退有度,每个人都为王者着迷,甚至有人在酒精和美色的刺激下,昏头昏脑的对她宣誓效忠,被特蕾西娅得体的应付过去。今天的事情将成为活着的人一生的谈资。 不过,他们不知道特蕾西娅从席间退去,回到自己房间后,她的从容立刻垮塌,豆大的汗水从她额头出现,从有着病态红晕的脸颊路过,在下巴汇聚、滴落。 她扶着墙,视野一阵晕眩,窒息感让她伸手想要解开自己的纽扣,却怎么也解不开。她虚弱的沿着墙边缓缓滑落,衣服上的金属装饰摩擦墙壁吵闹的声响。 在特蕾西娅完全滑向地面之前,一只有力的手揽住了她,把她抱在怀里。她抬起头来,凯尔希的面容在视野里逐渐清晰。 “殿下,这种时候尽情倚靠我好了。” 凯尔希把特蕾西娅抱上床,她从特蕾西娅的柜子里翻出药物,接了杯温水,扶着特蕾西娅吞下药片。不久之后,特蕾西娅脸上的病态红晕慢慢消退,半小时之后,她彻底安定下来。 凯尔希把盖在特蕾西娅额头上的发丝拨开,轻声说道: “你在中途就开始勉强自己了,对不 对?” “我不能让大家失望。” “如果你倒下了,大家才会失望。” “博士说……” “他说什么并不重要,他只是把你当做巴别塔的领袖,介入卡兹戴尔事物的借口,而不会关心这个人怎样。” 凯尔希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说他对你不忠或者抱有恶意,只是他是冰冷的,他如此要求自己,也如此考虑别人。所以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有道理的,而他亲身实践自己说的东西,只是他是长生者,和泰拉本身就有诸多不同,你模仿他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特蕾西娅笑了起来:“你否定他又维护他,你们俩的关系果然复杂。” “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走了。” 凯尔希作势要走,特蕾西娅看穿了友人的虚张声势,她从被窝里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说: “留下来吧,凯尔希医生说过的哦,人生病的时候会特别依赖别人,所以医疗者不仅要治疗病人的疾病,还要给予病人人文关怀,留心他们的需求……我现在就很需要凯尔希医生。” “……真的败给你了。” 凯尔希重新坐下,她关上灯,特蕾西娅一直抓着她的手,闭上眼睛。几分钟之后,就在凯尔希以为特蕾西娅睡着的时候,后者睁开眼睛说道:“凯尔希,讲讲你和博士的事吧。” “嗯?” “仔细想想,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而我对你的事的了解却只有我们成为朋友的这些年…… 这有些不公平。你和博士都是我想深入了解的人。” “我和他的故事不适合说给病人听。” “但我觉得还挺有趣的,博士说过,你以前有段时间还失去过记忆,以为博士是你的导师。” “?!这个大嘴巴!”凯尔希咬牙切齿的说。 一桩羞耻事随着特蕾西娅的无心之语被凯尔希想起,恼怒浮现在她的面庞上。 “凯尔希?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特蕾西娅的声音把凯尔希从回忆里唤醒,凯尔希看向病人说:“没关系,都已经是过去了、 并且不值一提的事情罢了。” “真的?” “就算我怀有怨恨,那也是我对博士的怨恨。放心吧,我没生你的气。”凯尔希摸了摸特蕾西娅的额头,“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倒是愿意和你说一些。” “真的?” 凯尔希以怀念的语气回答: “毕竟不是什么要特别保密的事情,而且那段时间,说不定是最快乐的时光。” 20 年教师节特别篇·惊蛰 IF 来自炎国的女干员惊蛰是配得上用“惊蛰”这个二十四节气的名称作为代号的。这是一个身体颀长、秉持正义而手腕灵活的金发美人,性情虽然激烈,却是正直不阿。 她对于公义的种种信仰都是坚定不移的,而且从不动摇。她真诚地自以为认识了她家族代代相传的使命,裁断邪恶,分断对错,以电光环绕的源石技艺清除宇内的污浊,还天地一片正气。 惊蛰在罗德岛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清晨的时候她的生物钟会自动叫醒她,这是她须得克制用电流直接操纵电器的本能……因为这一点,她已经被投诉过好几次了。 她的梳洗步骤简单,但身体上携带的电荷常让她头发卷翘,因此非得下心思梳理一番。然后她开门,闲庭信步的绕过送葬人在门口埋设的地雷,顺带把这个呆瓜天使的头敲出满头包。 然后,她领着迷路的蛇屠箱吃东西,顺带暗中观察博士,他算是她在罗德岛的上司,而她则担任博士的助理工作,协助他处理罗德岛的公务。 以她目前的职务,大大方方的坐到博士身边一起吃饭顺带正大光明的观察他也无所谓,但个性严肃的惊蛰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反而选择拉开了距离。 惊蛰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等吃完饭后把龟龟送去生产车间 996,而她自己则来到甲板上, 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杜宾教官挥舞皮鞭让受训的干员们绕圈跑。 在旁边,博士也在铸铁的督促下慢慢跑圈,然后练习深蹲。铸铁对于博士的体质改造,惊蛰有所耳闻,她在感叹铸铁对于雇主畸形的好意时也在想:为什么罗德岛会赋予博士这样的地位? 她以为世间万物,人生百态,总是带着一种绝对而又可赞赏的逻辑在自然里被创造出来的, 种种的“为什么”和种种的“因为”素来彼此互相平衡。红茶是为了获得迫害家人的快乐;营养餐是为了干员的身体健康;唢呐是为了激发干员的怒气;霜星糖为了预备刀片,它尝起来是辛辣的,但人们不舍得把它吐出,更加痛苦的品尝它的味道,进而衍生出对已逝之人的无限惆怅。 那么博士呢?这个男人似乎是全才,也被摆放到了全才的位置使用,可惜那是最无用的处理公文的位置。在惊蛰看来,博士待在作战、医疗或者干脆和天火一起专精于学术工作都比现在要强。 博士的岗位是不合理,博士的工作是不合理的,其他人或者博士都对这种现象置若罔闻, 这种漠视是不合理的……这就是惊蛰关于博士的看法。 她去旁边休息室的冰箱打开,发现她放置的碎碎冰和奶昔已经消失之后,立刻翻身暴打极境,和极境混在一起的慑砂与棘刺无动于衷的看着炎国大姐殴打某位自封的罗德岛第一美男。 在热身环节完成之后,感觉浑身舒坦的惊蛰回到博士的办公室准备开始工作。博士的责任心就和清晨的责任心一样转瞬即逝,他的懈怠和摸鱼行为令惊蛰火大,她恨铁不成钢的一边斥责一边协助他工作,不知不觉间,她把博士的工作做完了。 惊蛰意识到,她再次被博士欺骗,白白替他做了工。她叉腰用责难的语气看着他,噼里啪啦的电流环绕着她。博士讪笑着道歉,一边准备请她吃奶昔,惊蛰勉强消气了。 惊蛰时常觉得博士向她表示温和亲爱,她虽然知道自己是攻不破的,不过却痛恨博士整日在罗德岛的女干员们那里寻求的恋爱所需。 在她看来,职场恋爱是不应该被允许的,尤其是罗德岛为了他们的理念而正处在一段困难时间的时候,任何意外或者有意怀孕的事件都将造成战力的损失,若这桩事涉及博士,则有可能会引发女干员们自荐枕席的恶劣模仿,使得罗德岛变成淫逸奔放之地。 因而,她担任助理的时间里严格管理博士的工作与私生活,仅仅在他疲惫不堪需要休息的时刻,她才存宽大之心;不过那时候她仍然是铁石心肠的,不管穿着睡衣、抱着枕头过来的是安洁莉娜、调香师、铃兰还是自告奋勇来帮忙的巫恋,被她发现之后都被无情的撵了回去。 每当她处理完入侵者,转而看向博士的时候,发现他要么盯着她纤细的腰肢,要么盯着她的尾巴。当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时候,他慌乱的、不自觉的挪开目光的模样让惊蛰觉得有些可爱。 她是个强势而主动的人,喜欢支配,惯于让别人屈服,并能从别人的屈服里收获快乐。所以她享受着博士温和、驯顺而又有些畏惧的目标。她是喜欢他的,但她觉得他们之间没有爱, 也不需要爱这种东西。 惊蛰有一个同事叫做煌,煌是惊蛰来到罗德岛的主要目标。那是个性格直率的维多利亚姑娘,却与一桩无头案有所牵扯。 她有目的的接近煌,煌最初对她很是戒备,但几次共同的任务后,两位女性在遍地敌人的惨叫声里成功的建立友谊。 惊蛰比煌年长几岁,她把煌当做年轻的姐妹看待,专心指望煌能够做一个她理想中的弘扬正气的正义之士。煌是热情、充满活力和爱胡闹的。每逢惊蛰说教,她就笑起来;而每逢惊蛰对着她生气,她就热烈地拥抱惊蛰,紧紧地箍住炎国干员,于是惊蛰便不知不觉地极力设法来解脱这样的包围。 这样的包围,却使惊蛰尝着了一种甜美的快乐,在她心里唤醒了那种在世上年长者心里沉睡了的教育者的感觉。 惊蛰时常带着煌在风笛耕耘过的田地走过,一边和她谈公义与正义,谈到本人在炎国经过过的那些案件。而煌呢,几乎没有听见惊蛰的话,只去望望天色和花草,眼光里显然露出一种由于生活而起的幸福。 有时候煌为了追赶一架医疗部门操纵的无人机就跑起来,随后想法设法借助地形跳到高些, 把无人机带回来兴奋的说:“看呀,惊蛰,我们全靠这古怪的东西打仗呢” 惊蛰有些不高兴,煌已经成年了,但心性却和小姑娘一样,随心所欲,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规划。而她出于友谊为对方提供的真诚建议,无一不被煌敷衍掉了。 就这一点而言,煌和博士倒是一对。 惊蛰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心灵被惊慌失措的情绪占据。博士——她认为的不宜结婚之人; 煌——被她当做妹妹和朋友对待的女人。她对两者都抱有微妙的占有欲,两者的结合将标志着他们从她手中脱离,她无法像长辈或者导师一样输出自己的价值观,传授知识,教育他们驯顺于自己,对惊蛰来说不啻于最可怕的噩梦。 不过,这种可能不是很大。惊蛰宽慰自己,煌看起来不像是对博士感兴趣的人,而博士呢, 似乎比起煌更喜欢她多一些。 于是,惊蛰在感情的领域对博士发起防守型进攻,以温和的、符合道德的、纯洁的方式构筑自己在博士眼中的形象。博士很迟钝,但他能看出惊蛰对他的关切,于是他俩的感情以惊蛰喜欢的方式缓慢推进着。 后来某一天,她听在温室里培植盆栽植的调香师和波登可、燧石等人八卦,说看到了博士不慎撞到了洗澡的煌,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煌俨然已经成为博士的情人。 惊蛰当时在公共澡堂女浴的镜子前整理头发,听见那句话,她感到了一种可怕的惊慌,怎么可能,她对煌和博士施加的潜移默化的教育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背叛她对他们的期许? 惊蛰已经梳好的头发变成了卷发,等她心情勉强平复的时候,她用冷静的声音对调香师说: “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这仅仅是对他们二人不合理的怀疑和对他们名誉的污蔑。” 不过调香师坚持己见,她回敬道: “那就让事实审判我说的是不是假话。惊蛰小姐,我告诉你,你只需要寻找他们闲暇时间里交汇的部分,然后蹲在那个时间不会有人在的地方,看那里是否有一对男女在谈情说爱就足够了。” 惊蛰被这话弄得心绪不宁,她回到房间里踱步,嘟囔着“不行,无论对煌还是博士来说, 他们恋爱还太早了。“她满肚子怒气,觉得自己同时被自己两名学生背叛,就像顽皮的孩子不听从师长的教育,胡作非为一样。 眼下她对这事的深痛恶绝超过任何事,因而她满脑子都是弄清楚这事的念头。吃过了晚饭, 她勉强分别和博士与煌说话,企图套出他们的秘密,但他们口风很紧,惊蛰一无所获。 但她没能达成目的,于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越想越气。到了夜里 11 点,她结束在博士办公室的工作后,装作回去休息,其实换了身衣服后再度出门。 煌与博士私人闲暇时间交汇的部分好说,但要找到夜间无人、方便他们私自会面的地点, 罗德岛却有好几处。惊蛰根据多年来的办案经验,最后把地产锁定在了一并归风笛管的农夫果园那里。 她率先潜入果园中,月光穿过透明穹顶照入,以自身的清辉浸润果树,在小径上映出它们那些刚刚长着绿叶子的枝柯的纤弱影子;旁边的灌木丛上结着浆果,它们现在还很青涩,但很快就会散发甜美的味道,化为罗德岛的果酱被封存在罐子中。 惊蛰深深的呼吸,如同醉汉饮酒一般吸着空气,并且从容地信步往前走去,心旷神怡,几乎忘了煌与博士。果园的旁边正是风笛下心思打理的田地,翻卷的泥土中还残存着麦粒,可以想象,在它被收割之前一定覆盖着金色哦麦浪。 在不远处,机械农具黑色的剪影与兽栏贴在一起,里边的驮兽偶尔走动,身体与干草堆轻轻摩擦发出细碎的声音。罗德岛迎来了丰收年,惊蛰仍记得大家为了今年的收成饮酒狂欢的样子,那时候的她也忍不住心潮澎湃,朴素的幸福在心中酝酿。 惊蛰不禁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众所周知,世间万物,人生百态皆在合理的范围内运转,黑夜便是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休息所设,失却光芒的夜晚引人进入甜美的梦境,而梦境能够消除人们的疲惫,使得愿者和不愿者,都在第二天爬起来继续工作。 那么,呈现在夜色之下的美景是为谁准备的呢?如果夜晚皆在人们的睡梦度过,岂不是浪费了这幅美景?不,世间一切皆在合理的范围内运转,夜色美景的出现,就必定牵连出合理的事实——它是为某些人而准备的。 惊蛰胡思乱想,她突然听到动静,看到年轻男女走进兽栏,解开驮兽的绳索爬上去,并排坐在一起,把驮兽当做野外的沙发或者床。 这对幽会的男女正是博士与煌,他们说些什么,时不时亲吻在一起。惊蛰看到这一幕先是恼怒,但她发现,她的气愤没有想象中多。 她的真实情感里羡慕更多,准确的说,是她羡慕被博士用情话打动的煌,是羡慕着被博士揽进怀里亲吻相拥的煌,是在寂静的果园里和博士纵情大笑的煌…… 所有不合理、不道德、不纯洁的行径,都被煌实践了,然而煌是快乐的,快乐的让惊蛰忍不住产生小姑娘似的嫉妒。这就是爱情吗?它让飒爽英姿的精英干员像小猫一样蜷缩在男人怀里,满眼都是他。 或许,上天就是为了掩护人类的爱情,才制造了如此隐蔽的、幽静的、’浪漫的夜色。惊蛰对自己说,只有在这里,相爱的男女才能放心大胆的说出内心的渴盼,而暂时从世俗的约束里逃离。 那么,夜色是合理的,男女在此相爱也是合理的,博士与煌相爱并在此幽会也是合理的, 她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们呢? 或许,她存的心思不该是阻止,而是竞争。如果一切都是合理的,那么这份爱情未必要属于煌,而是属于每一个都能欣赏到这份夜色的人。 惊蛰被自己的念头惊呆了,她飞快的逃走,精神恍惚,几乎有些惭愧,如同闯入了一所她不应当进去的异教庙宇中似的。 她睡的不是很好,第二天罕见的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待到又一个晚上十一点,霜白的月光把熄灭了灯火的办公室点亮的时候,惊蛰抓住博士的肩膀,亲吻了他。 博士错愕,而惊蛰想要微笑又竭力绷紧面庞,一本正经的说道:“是临光。” 本篇的原型是莫泊桑的小说《月光》。 嬗变篇 11 “我和博士的争吵不是总停留在口头上,因为我们都很难被杀死,所以我们时常发生战斗, 又因为他为灯而我为铸,所以我很容易占据上风。“凯尔希说。 “家暴?” “那时候我们可不是夫妻关系,而是医生与已换的关系,我认为博士已经疯了。他的疯狂并非突发情况,而是积年累月下的一次必然的爆发。 在我离开他,而被动的把他推入一位居心叵测的秘术师手里的时候,他遭遇了重大打击, 自觉他与社会的唯一联系已经切断,就有了把自己与社会主动割裂的趋势。 秘术师未必要灭绝人性,甚至我见过一些长生者们也能以人的方式活动。不过我得承认, 在人格上越是趋离人的标准,在钻研无形之术的道路上越是畅通。” “这就是你让我保守秘密,不让我跟随你或者博士学习这门高深学问的原因?”特蕾西娅问。 “你是王族血脉,又有现代教育打下的坚实基础,你已经足够强大并且到达了瓶颈,无形之术没法助你突破瓶颈,相反,它会让你变得邪恶。一个王者以秘术师的逻辑来思考是可怕的, 甚至你的兄长统治卡兹戴尔还要糟糕。” “我一直觉得,力量是由人掌握的,它没有对错,取决于拥有力量的人用它做什么。比如狼牙棒和关刀,落到黑社会手里只是伤害别人的武器,而落到战士手里,却有可能发挥痛击侵略者的功能。” “因为源石技艺或者武器都属于外力,它不需要人在思想上进行转变留可以使用,根据使用的效果,它从外向内的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而我和博士拥有的无形之术却是反过来的,它首先异化一个人的思想,而当思想异化到一定程度后,才能以常人难以接受的方式获得力量。” 凯尔希顿了顿,接着说: “博士正是被他的导师用无形之术的知识逼疯了,他病态的切割了自己所有美好的感情,让冷冽无情的光逐渐点亮灵魂的每个角落,发生在最后对导师的背叛是一个标志,标志他在疯狂的领域已经不再追随别人,而是开始演绎他的疯狂与冷酷。 第三次蠕虫大战是个很好的借口,为了帮助可怜的、一直相信他的绳结女巫,他返回伦蒂尼姆,以拯救多数而舍弃少数的绝对原则,重复进行着筛选。他是长生者,但他并非没有压力, 或者说他还保留了微乎其微的人性,直到他留在伦蒂尼姆的最后一夜。 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敌人、目标与部下,在三种要素在他的心目里有着同等重要的作用。 赢到最后却一无所有……多么可笑的结局,尤其是他亲手选择这个结局的时候。 压力的天花板失去了支撑柱,一下子压垮了他,从被碾碎的血肉之躯里重新站起来的是个充满伤痕的人物,伤痕让他的疯狂臻至一种利弊对半的状态,那就是偏执。” “疯狂也有有利的一面吗?”特蕾西娅好奇的问。 “因为我也已经疯了,所以我可以回答:是的,殿下, ‘人类’的伟大与‘人类’的疯狂相 伴相生。” 特蕾西娅摇摇头: “医生(doctor)和博士(doctor)……抱歉,我换种说法,凯尔希看起来脾气有些暴躁,却是个爱操心的好人;博士看起来冷漠,但是个负责任的人,你们都有一定的性格缺陷,但看起来不像是疯狂。” “只是藏的足够深罢了,每个人都以理智维持的锁链,把自己的疯狂封印在暗面,只以光明一面示人。因为我和博士经历太多,所以在疯狂超越常人的同时,我们理智的锁链也超过常人。 博士的疯狂先我一步,他跟随维也纳穿越历史后,面对一片欣欣向荣的开拓史仍不放心, 蠕虫造成的惨剧催促他行动起来。 那时候我尚未对他的遭遇有完全的了解,所以我只看到了一个疯子试图摧毁秩序,颠覆文明,乃至于进行种族清洗。更可恶的是,人们本就存着厮杀的欲望,只需要博士为他们打开牢笼,他们就会兴奋的冲到空地上开始撕咬。 我认为博士疯了,想要结束灾厄必须打倒这个罪魁祸首,然后矫正他的精神状态。我成功抓住了他,结果我低估了一个灯之长生者的思维能力,反倒是我被他弄疯了。 我……没法对他下手,他变得如此疯狂有我的责任,是我先抛弃了他。所以,我希望能用自己的爱治愈他,唤回我思念里那位正直、天真的有志青年。” 说到这里凯尔希露出苦涩的微笑: “我错了,他可能成为有痔青年,却不可能变回有志青年, 这就是我的败因:他假装变回了从前,却在我们相拥的瞬间施加法术。 我变疯的同时也失忆了,而他不知道是出于恶趣味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并未让我死去,也没有让我成为诞下子嗣的母体,而是以导师的身份收养我,把我设置成 15 岁并对他抱着爱意的少女,然后一边教导我,一边带我环游世界。” 特蕾西娅脑补外表成年而内心 15 岁的凯尔希露出天真烂漫的表情时,感觉有些忍俊不禁。 她缩进被窝里,颤抖的被褥出卖了她的笑意。 凯尔希无奈的说: “想笑就笑吧,我既然和你讲出来,就代表我至少可以和信任的朋友坦然分享这件事,也希望你能够吸取教训,因为他对别人只可能更加残忍。” “嗯嗯,我会留心的。” 特蕾西娅的话轻飘飘的,她向凯尔希撒娇,犹如孩子对母亲撒娇,这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女王缓解身体与心灵所受的双重煎熬的方式。特蕾西娅的人生已经容不得拖延了,即便死的结局不会改变,但凯尔希至少希望特蕾西娅能够所有人都承认的王者身份死去。并葬在萨卡兹王族的墓园里。 为此,凯尔希才给罗夏写信,冒险引入了这个不安定的强力要素。 “他消除了我的常识,恶趣味的把我带在身边,并且有教授我无形之术、把我纳为启明之道的学徒,只是他以己度人,并不信任我,所以他在前三十年里只是教授我普通的知识。 我们一起漫游,我把他视为导师,视为父亲,甚至爱过他……而他呢,则扮演了我所期望的身份,有段时间我甚至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时候,博士不断追溯我的过往,企图了解 15 岁到 45 岁之间的我是什么样子。我猜他这么做是好奇也是防备,毕竟我们相遇的时候年龄是错位的,他一方面想知道我过去是什么样子, 一方面,掌握我的过去也能更好的对付我。” “他成功了吗?”特蕾西娅问。 “他成功了,但他注定是失望的。”凯尔希露出笑容,“因为我的过去平淡无奇,我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衣食无忧,不过父母那一辈没有晋升之路,作为人造的阶级,我们被上层阶级当做附庸与挡箭牌,被下层阶级仇视。 医生对于中产阶级的家庭来说是个好职业,虽然前期投入比较高,但学出来之后只要五六年就能回本,再加上这对女孩子来说也算体面的职业,所以我就遂了父母的愿去读医科大学。 遇到科西切算是转折点,毕竟她与我一同分享了无形之术的知识,她是为了长生不死永葆青春的野心,而我则觉得无形之术可以治病救人,践行我在学校里学到的医学理念……我们都天真的以为能容忍彼此,所以我们毕业后迅速分道扬镳。 之后,我在贫民窟扎根,一边研究无形之术一边治病救人。后来,我明白两件事:铸之准则的知识赋予我让患者安详去世的能力,所以它没法拿来治病救人;第二,它不需要通过食人、 献祭生命等挑战道德的晋升方式,所以我修行无形之术也可以尽做好事,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 “那不是挺好的吗?”特蕾西娅说,“你没有劝说科西切或者博士走铸之道路吗?” 凯尔希沉默了一下: “只有发自内心的认同某个准则的思想,才能对应的踏上某条准则指引的道路。再者说,他们都是很爱惜头发的人。” “头发?” “在已经对铸之知识有相当理解,但又没有飞升的时候,铸秘术师有大概率会成为光头的。” 特蕾西娅看向凯尔希的头顶,她知道这样很失礼,但还是忍不住。 似乎察觉了对方的目光,凯尔希说: “那时候我戴了假发,把自己藏在宽大的白大褂中,以防止别人看到我结实的能和公牛角力的身体。不过,这不尽是坏事,因为我自己就能处理医闹, 然后再收取给他们处理伤口的费用。” “都是好事……”特蕾西娅忽然想起医疗部门的风格, “医生你似乎把这股风气传递给了你 的学生们?” “没有精神的人怎么做医生?杜宾教官们带队的新手训练课程既是为了让他们早日成为巴别塔的一部分,也是为了筛选出适合他们的岗位,我会挑最有精神的人成为医疗干员,他们是战地医生,软弱起来情绪可是会传递给伤员的。” “所以凯尔希医生总是选嗓门最大的人进医疗部门啊。” “没错,说回我的往事,博士探寻了我的过往后,发现没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然后我们过了段、过了段非常平静的日子,像是夫妻一样,他负责出谋划策,我负责打家劫舍,把钱财分给普通人。” “这究竟哪里普通啊。”特蕾西娅说。 “然后,他开始教习我无形之术,效仿他的导师,用谎言笼络我,用绞索控制我,他带我漫游梦中的世界。那时候的漫宿已经与我记忆里不同,但我依稀记得一些东西,而真正令我发生怀疑的是他与一只原生先知相会。” 特蕾西娅反应过来:“星极?” “星极最初是绳结女巫,然后是原生先知,在我不知道的时间,她为博士诞下子嗣,但博士却没有机会触犯天孽……星极把孩子藏了起来,并且转让了自己的名号,转而恢复本名‘露西’。 在露西的刻意遮掩下,博士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不过他与露西达成了新的协定:在必要的时刻,露西会把一位‘星极’送到博士身边,一如她当年作为绳结女巫为他服务,但博士不能令后者受孕,诞下子嗣。 为此,露西对当时的博士施加了咒语,使得他确切的履行他承诺的东西。而博士呢,则把原生先知作为他在漫宿的眼线,通过它来了解漫宿的情况。但我肯定,他不止那一个眼线。 漫宿有一条画上去的河流,那里有一艘在起源和终点之间航行的船只,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位女船长和博士打的火热,我因为嫉妒她,做了许多争风吃醋的蠢事。” 特蕾西娅来了精神:“比如说?” “比如说,我试着穿着比较惹火的衣服,来企图诱惑他,结果他说了句‘你好骚’啊就没有了下文;比如我尝试做饭,想要拴住他的胃,进而拴住他的心。结果,我做饭的手艺太差, 只是加速了他远离我的速度。” 凯尔希闭上眼睛: “我那时候昏了头,以为爱情能够靠舔来的,以为能够靠委曲求全维持的。 但事实证明,当你俯身的时候,你的伴侣并不会感动,而是轻贱……当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 我就剪去了自己的长发,再也没留长过。” 凯尔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悲伤,考虑到他们现在的关系,特蕾西娅知道这段以谎言开始的关系必定以悲剧结束。她尝试宽慰道:“短发的凯尔希医生看起来非常干练,我很喜欢呢。” “谢谢,不过这段故事的结局还是不错的。”凯尔希重新睁开眼睛,“我突破了谎言,毁掉了博士的计划,迫使他第一次陷入沉睡。”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12(58→57) “沉睡?”特蕾西娅问。 “这是我能想到的两全其美的办法,既阻止他的疯狂,又避免杀害他。长生者就算睡很久, 但总有办法醒来,找回丢失的记忆,并迅速的适应当前时代。 只是没想到,他从被动沉睡的事中得到启迪,待他醒来之后,学会了如何毁灭自己的人格, 如此他就学会了在不同的时代扮演不同角色。” “为了躲避你?” 凯尔希摇摇头: “是为了精进自己的学问,他认为光是学习不行的,还必须亲身实践自己学到的知识,而在一段连续的人生里不断改变自己的角色设定,很容易造成精神分裂。 为此,每一个时代,他都选择一个职业,开始全心全意的扮演职业人生,学尽了那些知识后便把知识与记忆分离,储存知识而舍弃记忆,然后立刻转生。每一个学科都有停滞期,博士专捡陷入停滞期的学科下手。” 特蕾西娅若有所思: “博士的每次沉睡,都是为了把学来的知识上传到云空间,然后恢复出厂设置。在他准备好的时候,再从云空间下载知识?” “……差不多是这样。” “是可露希尔告诉我的,”特蕾西娅的声音有些小得意,“她说哪怕是我这样的人,也要不断学习才能跟得上时代。” “没错。” 凯尔希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间她和特蕾西娅度过了昨天与今天的分界线,于是她站起来, 挣脱特蕾西娅的手,又俯身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下:“晚安,女王殿下这时候该睡了。” 特蕾西娅意犹未尽,但在凯尔希面前,她是乖巧的。等到凯尔希回到战术规划室之后,医生看到博士坐在长椅上喝速食粥,配了一块盐煮笋和一碟五香豆。 凯尔希皱起眉头:“巴别塔食堂菜价不贵,你完全可以加一碟荤菜,热了之后慢慢吃。” “浪费时间。” 凯尔希一生叹息,饭菜对于长生者来说仅仅满足口腹之欲,然而对于漫步在世俗世界的长生者来说,他们需要摄入食物转化为能量,或者通过睡眠的方式减少活动,不然他们的力量早晚会流失的一干二净。 “一周至少一次六小时的睡眠,还有每天至少一次的食物摄入……我是这么和你说的吧。” 看博士仍然不以为意的模样,凯尔希离开了。待博士吃完粥与小菜后,凯尔希去而复返, 端来鸡肉与面条。 “这原本是我的夜宵,但你的饮食情况无论如何让我无法坐视不理。 “凯尔希拿过来他的饭 碗,“我知道你身体仍然空虚,你还吃得下。” “为什么?” “因为你在巴别塔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在关键时刻因为营养不良而昏厥,失去指挥战斗的能力。” 罗夏犹豫了一下,他想起以前诱骗失忆的凯尔希与他同居的时候,他曾期望凯尔希会成为他想象里的贤内助,只要她安心做一个家庭主妇,那么他们的一切矛盾都将消弭。 在那时候的“设定”里,凯尔希是爱慕他的小姑娘,当他若有若无的流露出贤惠女人的赞美时,凯尔希立刻开始让自己“贤惠”的课程,厨意也是其中一项。 可惜某些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突破自己的缺陷,凯尔希在厨艺上就是如此,她的手艺令罗夏怀疑人生,为什么她能那么努力、真诚且注入爱心的做出那么……难吃的饭菜。 看着少女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手上不止一处的创可贴,再看背后厨房里铺满餐盘的失败作……罗夏算了算费用,决定成本从凯尔希零花钱里扣。 他吃了凯尔希的饭菜三十年,除了吃出慢性肠胃炎之外没有别的体会,而在其他居家的领域,凯尔希的水平也只能称得上一般。 罗夏遗憾的认识到,正如人无法完全驯服猫,他也无法把凯尔希完全变成贤内助。即便他为她进行了贴心的设定,她在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出雌伏的姿态,但偶尔她也会恢复狂野的本性。 凯尔希是职场女强人,她的魅力也仅仅存于职场中。 罗夏咀嚼着这样的逻辑,眼镜被汤面熏出一片白雾。他开动夜宵,凯尔希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值得信任,值得信任的难吃,面条坨了本就口感不加,偏偏她用咸鱼干当调味料,于是一股臭乎乎的味道在里边扩散,让罗夏回忆起了芙蓉营养餐。 但基于他自己没有多想的原因,他还是吃完了。吃饱之后,他的头脑开始传达睡眠的欲望, 于是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今天与那些地方代表斗智斗勇极大的消耗了他的心力。那些土财主们大局观不怎么样,但对于如何保住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利益却有着惊人的精明。 他对凯尔希说:“我睡一个小时,麻烦你到时候叫我起来,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知道了。” 他去旁边的沙发抓起大衣盖在自己身上,五秒之后意识就坠入一片黑暗中,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粉色的幻影从他眼前抽离,他感觉到了脸颊上的湿润,但他没从“袭击”他的人手上看到油彩笔的痕迹。 “早上好,博士。” 特蕾西娅的呼唤让罗夏产生时空回溯的荒谬感,他坐起来听到门外的频繁的脚步声,抬眼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早上七点。 “糟糕,睡过了,我还有文件没处理。”他嘟囔道。 “关于这个,凯尔希医生已经帮你做完了。”特蕾西娅拿着张纸条在罗夏眼前晃了晃,“真好呢,你们背着别人一起吃夜宵,聊天,然后一起工作。” “如果你想要工作的话,简单,接下来尽是工作。” 罗夏说的没错,在巴别塔接见了盟友们派出的使节三天之后,罗德岛号抵达了斯特拉斯堡。 斯特拉斯堡因为某部描写才子佳人爱恨离殇故事的作品,竟然被痴男怨女们视为某种圣地,因而在和平时代,在旅游业小有名气。 然而,正如罗德岛号在移动的过程里看到的那些移动定居点的残骸,斯特拉斯堡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它的一侧有炮击和撞击过的痕迹。 特蕾西娅的心也变得沉甸甸的,这场战争她和兄长无论谁赢谁输,卡兹戴尔都会变成一片废墟。于是,她在和盟友会面的时候,也只是强颜欢笑。 “殿下旅途劳顿,匆忙之间可能有失礼数,还请见量。” 凯尔希把特蕾西娅带头了,但王女还必须参加仪式,于是博士作为代表被留下来。 “巴别塔 的恶灵“之恶名已经在这片大地上传开,据说现在母亲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的话都变成了”小心巴别塔的恶灵“来抓你。 罗夏不擅长从他人的恐惧里汲取愉悦,但这恐惧对他有利。所以在巴别塔抵达目的地的第二天,他就已经整军备战,指挥盟军花费一周的时间清除特雷西斯在西部的力量。 胜利的喜悦没能持续太久,随着特雷西斯攻陷了莱比锡,并且迫使德累斯顿投降的消息传开,巴别塔的诸人已经明白,篡位者把自家庭院附近已经打扫干净,已经可以腾出手来向西发动攻击了。 “虽说原本我也没指望他们,但他们完蛋的速度也太快了。”罗夏忍不住吐槽,“就是三万头猪……” “那场战役之前,那两座城邦已经欠薪了,被连续拖欠三星期的雇佣兵们选择哗变,里应外合放特雷西斯的人手从他们防守的地点攻入城市。这场战争证明,雇佣兵是不可信的,当我们不能满足他们的金钱胃口时,他们便可能反噬我们。”凯尔希说。 自然,巴别塔的会议是容不得萨卡兹雇佣兵们参与的,所以与会者可以放心大胆的讨论这些亡命徒。罗夏说道:“既然拖欠工资的忍耐极限是三周的话……” 华法琳不住点头: “先拖欠两周工资,然后第三周把他们消耗掉,不愧是你啊,巴别塔的恶灵。”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勉强还能周转资金,压住他们哗变的情绪……怎么,为什么你一脸‘你这家伙是不是吃毒蘑菇’的表情看着我?” “因为我的印象里,博士如此……如此正派的发言还是我们刚刚见面的那段时间。 “特蕾西 娅说。 “萨卡兹雇佣兵们可以反复无常,可以追逐战争与金钱而不顾其他,但现在我们已经在卡兹戴尔境内,所作所为让人很容易让别人对殿下的印象做加减法,所以吃相要好看一些。” 这番解释有罗夏平常的风格,没人再怀疑他吃坏了脑子。罗夏接着说: “之前我强烈的希望 巴别塔削减一切不必要的开支,并得到部分落实,并非我有心 cos 葛朗台,而是我认为像我们这样营收有限的组织,要把一口气投到值得花钱的事务上。” 罗夏所谓“值得花钱”的事务,便是招募雇佣兵。只要有钱并且有能力驾驭,那么卡兹戴尔的雇佣兵简直像韭菜一样连绵不绝,长势喜人,割掉一茬还有下一茬。 特蕾西亚的军队开始膨胀,裹挟盟友之后便足以称为一支大军。他们开始向尼德兰进军…… 至少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特蕾西娅是想要获得那里的财力,然后再寻求同王兄决战的机会。 尼德兰是维多利亚的核心利益区域,因而感应到威胁的维多利亚人反应十分迅速,第二集团下属的数座移动要塞开始朝北方聚拢,而尼德兰诸城生怕第二个安普卫特的惨剧发生,竟然率先发动了防御性的进攻。 这一手多少有些出乎罗夏的意料,但他也有应对之策。首先,罗德岛号从联军中脱离,转向,成为一个显著的诱饵。尼德兰地区派出的军队果然被气吸引,开始在山地中周旋。 罗夏又临时雇佣了一队在卡兹戴尔境内实力很强的佣兵队,作为第二个诱饵抛了出去,敌人也是一口吞下。到了最后,巴别塔本队穿过佣兵队的残骸,把仅存的三个活口回收的时候, 尼德兰军赫然发现本方军队与移动要塞之间的补线被切断了……被突然出现的西部领主军队。 于是,一场漂亮的追击战上演了,尼德兰军竭力突围,恢复本方的补给线,而巴别塔在背后穷追不舍,这些征募富庶地区的居民而组建的军队士气低落,在没有决定性战役发生的情况下便溃散了。尼德兰的移动要塞冒险收留了己方一些溃兵,然后全速驶离了这片区域。 其他人可以欢庆胜利,但被罗夏当做诱饵抛弃的那队萨卡兹佣兵中的三名幸存者则躺在医疗部门的特别监护室里养伤。为了防止他们乱说而破坏巴别塔的形象,所以他们在接受治疗的同时也接受了某种程度的软禁。 三位幸存者里有两位还保持着清醒,他进来的时候,那两名佣兵戒备的看着他。同时,罗夏也留下了一男一女,女的并非萨卡兹的印象。 那位男性萨卡兹佣兵表现的十分老练,转眼间他的表情就已经温和无害,伸出主动说道: “赫德雷,感谢贵舰的援助。” “无妨。” 罗夏感受到女佣兵的焦点落到自己身上,他看过去,感受到了源石技艺施展的痕迹。罗夏经常被窥视,但已经许久没人如此正大光明的窥视他,窥视一位灯之长生者。 你不太走运呢,佣兵小姐。他想。 冷冽的光芒逐渐淹没他的灵魂,赫德雷不知晓无形之术,但从眼前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危险,于是他的身躯挡在罗夏与同伴之间,说道:“介绍一下,我身后的是伊内丝,昏迷的是 W, 他们都是我的同伴。” 罗夏对赫德雷嘴里的前一个名字没有反应,而后者则让他露出惊讶的表情,紧接着转化为微笑,这微笑在萨卡兹佣兵看来是高深莫测的。 我想到咱们前缘未尽,却没想过我们会如此快的重逢。 罗夏一想到青涩的 W 和她背叛时的样子,杯之欲望在体内膨胀。 这一回,你可要带给我更多快乐啊。他想。 嬗变篇 13 熟人的出现让罗夏感到愉悦,而在赫德雷看来,微笑的博士比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还要可怕, 老练的佣兵从未见过有人能把“愉快”和“冰冷”两种情绪混在一起,眼前的异人则是第一例。 在赫德雷背后,对博士使用源石技艺的伊内丝也捂住脑袋。她知晓搭档的可靠,也信任他厚实的臂膀,无数次曾如盾墙一般保护他的搭档,却无法阻止博士冷冽的光芒。 在伊内丝开启了源石技艺之后的视野里,博士已然失去了人的躯壳,而变成一团竖起的亮光。他是灯塔,是蜡烛,是雕刻成灯塔的蜡烛,亦是散发着蜡烛火光的灯塔。深刻的螺纹刻在他的塔之躯壳与烛之芯上。恍惚间,伊内丝把他与巴别塔的螺旋而绕的纹章重叠。 他即是巴别塔。伊内丝得出了荒谬的结论。 当博士的目光挪向昏迷的 W 时,笼罩在伊内丝视野里令人晕眩的光彩消失了。她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把类似久睡之后醒来的迟滞感甩出脑海。理智恢复之后,她第一个念头是为自己刚才得出的结论感到好笑。 卡兹戴尔雇佣兵皆是阴险狡猾之辈,或者说,只有头脑与力量兼备的人物才能从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活下来。在被雇佣的时候,赫德雷就从情报贩子手里买下巴别塔情报。 若是说有人能代表巴别塔,特蕾西娅无疑排在第一位,巴别塔的理念即是王女的理念…… 至少初期是如此的。伊内丝不相信理想,她相信随着巴别塔规模的扩张,理想主义者们将在现实的冲击下走向消亡,或者迎来嬗变。 从今天他们老练的把雇佣兵当做诱饵,牺牲少数而成就多数的手法来看,似乎巴别塔已经嬗变了。 排在特蕾西娅之后,第二名能够代表巴别塔的是凯尔希。早在特蕾西娅还未被立为储君的时候,凯尔希就是她的密友,她的顾问,熟悉皇宫的人把女勋爵称为王女的“影子总管”。 尽管一度前往乌萨斯,但当特蕾西娅决定组建巴别塔的时候,凯尔希还是第一个回到她身边,贡献自己的全部,协助她搭起巴别塔的架子。 博士甚至无法排到第三位,他在卡兹戴尔佣兵的情报里甚有名气,也是巴别塔最初那一批元老,但他的名声等于凶名,属于让朋友和敌人爱憎分明的人物。如果由博士来担任巴别塔的形象代言,那么巴别塔简直成了此世之恶。 简直像是一群白羊里混进一只黑羊。伊内丝想。 看 W 没有醒来的迹象,罗夏的视线转向赫德雷说:“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不妨碍,博士有什么吩咐吗?” “接下来的军务会议我会邀请你出席,我们需要你的报告,并且听听你的想法。” 赫德雷感觉有些荒谬,他没有怨恨博士把他的人当做诱饵送给敌人吃,毕竟他自己心里有数,一桩报酬丰厚、来路不明的生意就得拿命来做。他只是想不明白,现在他的队伍连他算上只剩下三个人,甚至两个队员还不太听他的。他的价值已经大幅度缩水,巴别塔为什么会对他摆出如此客气的态度? 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疑惑,罗夏说:“我手里恰好有一批你的同行,你看得上眼的尽管去挑, 但一个星期内,我希望你的队伍能重新组建起来,一个月之内,我希望你的队伍能成为一把趁手的刀。” 这下赫德雷更困惑了,若是相熟的老主顾,或许可以给予他如此多的信任,因为在所有萨卡兹佣兵里,赫德雷算是职业道德属于顶层的那一批,他不会为了无所谓的理由背叛雇主,并且社交能力出色,装的远比同行们更像正人君子。 只是,这才是双方第一次合作,第一次见面,博士就授权组建他一只连队,以赫德雷以往的经验来看,要么是博士把他当做十死无生的炮灰,要么巴别塔的指挥官被这里的理想主义者们同化,变成试图信任萨卡兹佣兵的蠢货。 无论哪种情况,和巴别塔扯上太深的关系都要完蛋,等伤养好之后还是及时脱身为妙。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我既没有把你当做炮灰,也没有蠢到信任你们。”罗夏说。 被看穿了心思的佣兵面不改色,其气度让博士微微点头,他转身说道: “我给你五分钟,之 后我们一起去战术分析室参加军务会议。” 博士离开之后,赫德雷回头看向同伴,伊内丝摇摇头: “你小心,巴别塔的指挥官不太对劲, 是我不想使用第二次源石技艺的人物。” 赫德雷莞尔:“听说他是个冷酷至极的人物,怎么,你也害怕了?” “哼,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我根本看不穿他,他是个超越常理的东西,和这艘船一样, 只要试图窥探本质,就会被弄到头晕目眩。” “我知道了,你照顾好 W。”赫德雷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到同伴手里已经多出一把刀,无奈的说:“我知道你们俩不对付,但别在巴别塔动手。我有所察觉,你‘看’着博士与博士‘看’ 着你是不同的概念,你不想被他关注,对吧。” 伊内丝捂住小腹,她总觉得博士的恶意集中在她的眼睛和捂住的部位,即便他走了,她仍然能感受到还没有消散的寒意。 赫德雷出门的时候,看到博士靠阳台上,晒着太阳吹着风,塞着耳塞听歌,一副自闭孤儿的样子。他走过去,博士也扯掉耳塞与他并行。 “我以为博士是二十四小时专注工作的类型,没想到你对音乐也有兴趣。”赫德雷说。 “世间乐器演奏的音乐,让人喜欢的甚多。殿下喜欢小提琴,自巴别塔成立以来,成员多爱摇滚,我唯独喜欢唢呐。” “唢呐?” 赫德雷一片茫然,他自然不知道唢呐是什么。不过,古怪的人喜欢听古怪的乐器演奏的音乐,倒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在他步入战术分析室的时候,立刻身体一紧,巴别塔的妖魔鬼怪们齐聚一堂,无形中给予他莫大压力。 赫德雷在军务会议上受苦的时候,W 此刻已经悠悠转醒,看到伊内丝后立刻在言辞上和对方斗了一翻。若不是感觉身体虚弱不济事,她倒是很想动刀子的。 伊内丝是公私分明的人物,她虽然讨厌 W,讨厌到想要干掉对方的程度,且刚刚吵架时血气翻涌的感觉尚未平复,但还是认真的为 W 解释了情况。 “我们现在被巴别塔收容在本舰,赫德雷被授命组建一只新的军队,现在她正和巴别塔的妖魔鬼怪们一起开会,如果没有必要,我们老实待在这里就行了,你有什么想法等伤好了之后再说。”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偏要出去,和你待在一起真的糟糕透了。” W 站起来,发现除了一把小刀之外,她的武器已经被移除了。不过她也不在意,而是离开房间在罗德岛号里乱逛。一路上竟然没有人阻拦,每个人都在愉快的和同僚攀谈,那种幸福的笑容如此刺眼,让 W 有些不爽。 真是个缺乏防备的地方。W 想,如果我是刺客,恐怕能轻易潜伏进来,等待刺王杀驾的机会吧。 W 跟随赫德雷的队伍在最后一战里近乎绝望,身边尽是不靠谱的队友,而敌人却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接近,其中不乏好手。人临死前总会把多想一些,而就在 W 把短暂的人生回顾的时候,时间停止了。 这只是 W 夸张的形容,但战场确实静滞,随着一个女人的出现而静滞,方才还在以命相搏的人们,脸上的狰狞之色被平复,和染血的武器一样被抹去戾气,取而代之是庄重和肃穆。W 很想趁此机会多杀几个敌人,但她的血脉喝住了她,比她自己的意志还要优先的强迫她转身, 挺直腰板,面向女人的方向,看到苍白的色彩勾勒出的纤细而易折的身影。 多么美的人啊。W 想。 萨卡兹的集体意识曾被 W 视为传说,但她知晓,王族常常成为集体意识的突破口,于是寂寞的集体意识降临世间,以义人之舌道出智慧,以义人之手指出正路……但王族高高在上,又有几人见过? 如今,W 却无师自通的感受到了朦胧的族群意识,血脉告诉她,这就是萨卡兹的王者。不过,与其他人的尊敬不同,W 更多的是为王者着迷。 她醒来之后,那白色的幻影亦在脑中徘徊,促使她去追逐那位身影。不久之后,她看到了对方,视野里真切的映出对方的模样,那温柔而惹人怜爱的气场几乎击碎了 W 的心。 从这一秒开始,W 单推特蕾西娅。她对特蕾西娅的喜欢几乎和粉丝喜欢的偶像的狂热相比。 她生平第二次感到卑微,不敢与偶像相见,只敢在背后默默观察特蕾西娅,看着对方和机油味的萨卡兹血魔,不正经的医生和正经过头的医生交谈。 正经过头的医生……凯尔希! W 对往日发生的不幸所知甚少,也不知道凯尔希和这件事里的关系,所以她不恨凯尔希, 但凯尔希却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在她心中必杀榜上排名第一的人物。 那个男人捡到了作为孤儿的 W,把她悉心抚养,又在她的意愿里把她变成女人,她曾以为她可以掌控他,但等来的却是无情抛弃。当她在医院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从她生活里抽身, 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写着她名字的第一期工程款支付单留在床头。 这就是他最后留给她的东西,这就是她幻想的幸福生活的全部……仅仅是一场骗局。 身负巨额债务,别无所长的 W 只能回到她的故乡,她憎恶的故乡,这里遍地都是废墟、野蛮与杀戮,同时有一份让她还上债务的工作,那就是佣兵。 遇到赫德雷他们算是 W 的幸运,他们成为佣兵之路的引领者和老师,W 如饥似渴学习那些能让自己活的更久、并且能终结别人生命的知识,在反复的杀戮中臻于成熟。 她再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 JK,不是某个男人的玩物,不是托庇在他羽翼下的小鸟,她已经足够强大、狡猾、奸诈,能够骄傲的出现在他面前,然后终结他。 W 知道,那个男人是个噩梦,他一日不死,她的噩梦就不会消散,就没法过上好日子,所以她必须杀了他。 她也知道,凯尔希在那个男人的生命里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哪怕他不缺女人,但他最迷恋的还是她。换而言之,只要有凯尔希在的场合,多半能找到那个男人。 W 的愤怒滋生出一份鲁莽的勇气,正待她冲出去拿住凯尔希询问罗夏的下落时,她的眼角却出现一抹黑色,慢慢放大。她在确认那黑影本体的瞬间,身体像是被丢进沸水里的虾,感觉无处发泄的戾气充盈全身。 她踏出一步,刀子已经握在手中,但她没法迈出第二步,因为她看到为之着迷的王者一脸笑容的转过身去和她的仇人说话。 她的偶像笑起来真好看,可惜那笑容对准了她最痛恨的人。 W 的身体由火热转向冰冷,哀伤的感觉渐渐取代愤怒。这时候,罗夏似乎才注意到特蕾西娅背后的情况,说道:“躲在角落露出一根触须的是你的人吗?” 特蕾西娅转身看了眼,摇摇头说:“不认识,但我马上就会认识她了。” 她走过去,W 却率先逃跑了,特蕾西娅看着尚留余温的墙壁有些怅然,回头问道: “我很可 怕吗?” “不,我想那个孩子只是害羞吧。”凯尔希说。 “殿下,休息时间结束了,接下来是第二场会议。”罗夏说。 W 其实就躲在不远处,泪流了下来,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泄露出来。她急切的出来,意兴阑珊的回去,对百无聊赖正在看时尚杂志的伊内丝说:“我要加入巴别塔。” 嬗变篇 14 伊内丝对 W 又爱又恨:一方面她巴不得 W 死,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 W 被敌人杀死……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终结 W,那么伊内丝认为自己是最佳且唯一的人选。 W 大概对自己抱有的感情也是类似的……伊内丝如此坚信。怀着相爱相杀的精神,她更要劝阻 W 不要留下。 “我自认为在眼术上远胜于你, “伊内丝说,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的眼术看穿过许多东西, 所以你和赫德雷才能在与敌人的交锋里占据先机。哪怕是摄政王或者巴别塔的主人,我都有把握看穿他们一二。 然而关于博士,我竟然什么都没发现,反倒是差点被他所害。我的眼术仅仅能窥探,而他的眼术却是能杀人。” 这是伊内丝和 W 认识以来,说过的最有良心的一番话,每句话都在描述事实,绝无谎言。 然而 W 回答的却是一串笑声,她的笑声实在没品,若是有人在场,大概会把常用的“银铃般的笑声”抹去,取而代之用“杠铃般的笑容”形容。 “你这混蛋!”伊内丝瞪着对方,“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以为我在骗你吗?” W 好不容易收敛笑容,用手指抹去眼眶渗出的眼泪说: “我知道你说的实话,也知道巴别塔 凶险。告诉你一件好事吧,博士的眼术不止能杀人,他还能让人生不如死,哪怕你和他有血海深仇,他也有办法让你在他手下每天工作十一小时。 他能做出融解人灵魂的毒药,而最谨慎最高明的战士也无法从下了毒的饮料里分辨出异常; 他拥有进攻别人的梦境,进而摧毁或者奴役别人灵魂的能力。多少英雄好汉,被他逼成活着的尸体,被他使用,兑子,抛弃; 他很难被杀死,你所知道的世间任何源石技艺都没法一次杀死他,击穿心脏,砸烂大脑, 切断气管,搅碎肺叶……伊比利亚那些黑巫师手段够可怕吧,但与那个男人相比,黑巫师们的恶简直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们一样。” W 说到这里讥讽的一笑:“其他人都称呼我们萨卡兹人为魔族,讨厌并且疏离我们,你瞧, 赫德雷那家伙说不定还能在那个人手下能为一招奇兵,光是这份信任就让人啧啧称奇,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雇主吗?” 伊内丝摇摇头,听到 W 接着说:“他当然能信任我们,我们这些小奸小恶不被他放到眼里, 为了他心目中的蓝图,他能容忍我们这些有瑕疵的棋子和速食快餐。” 即便傻子也能听出来,W 和她口中的“那个男人”有很大的牵扯,这个小疯子是为了复仇而决心加入巴别塔。伊内丝心中无悲无喜,而好奇促使她问道:“什么蓝图?” “这就是我的人生落入悲惨境地的原因。”W 冷笑道,“我以为我走进了那个男人的生活, 试图了解这个秘密,而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我。” 恐怕不止是抛弃那么简单吧。伊内丝想。 伊内丝是世界上第二了解 W 的人,所以她知道,W 能说的只有那么多了。她转而问道: “如 果你描述不差的话,他倒像是童话故事里活了好多年的老妖怪,你有办法对付他吗?” W 冷淡的回答: “如果我没有办法,我就不会选择加入巴别塔了。伊内丝,你总是把别人当成傻瓜,但我不想死,甚至同归于尽的结局也不要。我刚刚在巴别塔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标,我不仅想活着,还希望自己多活一段时间。” 赫德雷这时候回来,伊内丝与 W 的交谈暂时中止了。他说道: “博士授权我从巴别塔雇佣的 萨卡兹佣兵里组建一只连队。” W 看向伊内丝,一脸“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伊内丝颔首,问道:“什么任务?” 赫德雷回答: “没说,但我们在隐秘战线工作。我们表面是中立的佣兵,但暗地里为巴别塔执行任务。” 伊内丝皱起眉头: “你的职业道德在这一行算是很好的了,但你也背叛过雇主,巴别塔真的放心你领一只萨卡兹雇佣兵在外面独立活动,而不是做一个双面间谍两头通吃?” “博士说他用人不疑。” “他不是个蠢货,那么他的这步棋无非有两种考虑:第一种是他故意想让我们传递给摄政王一些虚假的情报;第二种是他有邪术能够控制我们的思想,我们的行动,不需要担心背叛之事。”伊内丝说。 “邪术?” 伊内丝看向 W:“你来讲吧。” W 说:“简单来说,赫德雷你今晚做梦可能会梦到博士……别担心,剧情不会快进到击剑, 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变成了博士的形状,即便博士安排你去生产车间搬砖你也会欣然接受,你甚至会美滋滋的想‘都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伊内丝一阵恶寒:“这和击剑有什么本质区别?” 赫德雷举手说道:“你们能不能别当着本人的面进行糟糕的脑补?” W 耸耸肩: “我只是说出接近事实的可能性……开玩笑啦,那个男人不喜欢击剑的,危险的是伊内丝,因为那个男人好色,伊内丝和他目光交错的时候,想来察觉到了什么吧。” 伊内丝无法否认 W 的说法,她说道: “我不出卖身体的,我是用源石技艺和武器吃这行饭的。” “而且巴别塔美女不少,你这凶巴巴的村姑恐怕没法入博士的眼。”赫德雷开玩笑似的说。 伊内丝踢了他一脚,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怕知道博士十分危险,她也没什么脱困的好方法,只能闷闷的说道:“希望人没事。” 一天之后,W 向人力资源办公室提交了自己的入职申请书。巴别塔虽然缺人,但对于入职本部的人向来谨慎,经过一番严格的审查,又经过数次测试后,W 终于佩戴了巴别塔的 logo。 你是知道我的存在而故意把我放进来的吧,博士。W 想,现在你大概在为了如何玩弄我而谋划而心生愉悦。我将暂时屈服,但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踏在脚下。 “那个女孩来找你了。”凯尔希说。 医生给罗夏端来营养餐的时候,罗夏从卷宗里钻出来,这并非夸张,而是档案室的卷宗摞的远比他高,他暂时把自己从繁杂的线索里抽离,让营养餐犹如驮兽 shit 一般的味道强制恢复自己的理智。 “哪个女孩?”他茫然的问道。 “你当初玩过养成游戏的女孩,她现在叫 W。” “哦,她啊。”罗夏随意说道,“战场的历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我印象里 W 穿着校服,调皮的跳到沙发上在我怀里拱来拱去的小姑娘,她就爱给我一个惊喜……而现在,她的惊喜则唤来死亡。” “这死亡是指向你的。” 罗夏有些惊讶:“你不会觉得她有干掉我的可能性吧。” “在我不需要你的时候,如果她能干掉你,我会很开心。” “换而言之,在你仍然需要我的时候,你就不会让她干掉我。”罗夏冷淡的回答, “凯尔希, 这件事里你也有份。因为你不愿意 W 成为承载我欲望的容器,成为我的侍宴使徒,所以想尽办法切割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你觉得那个小姑娘会领情吗?不,如果她知道了你在那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她只会想连同你一起干掉。现在,她又多了一个干掉你的理由。” “什么?” “W 为王者着迷,她这样无聊的人,自觉自己的人生也没什么意义,心里得有个主心骨才能活下去,并且这主心骨不可能是她自己。于是先是我,然后是向我复仇,现在是向我复仇与追随殿下兼得。 殿下的魅力通杀男女,W 成为她的饭圈女孩倒也算正常,谁不爱美丽易碎之物?而凯尔希, 你在特蕾西娅的生命里扮演着重要的意义,是 W 一辈子都掺杂不进去的关系。” “如果这是挑拨的话,手法未免太拙劣了。” W 的话题被中止了,在 W 心里,或许向博士寻仇占据了人生里很大的分量,而在博士眼里, 她却是微不足道,介乎娱乐与正视之间,若是他被重置,那么他一定在下一个人生里把对方遗忘。 “你催着别人没日没夜的工作,为即将开始的低地攻略做准备……至少大部分人以为巴别塔会朝西北方向移动。那么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呢?有什么档案比筹划大军的路线还要重要?” “我想要查出特雷西斯幕后之人。” 凯尔希皱起眉头:“首先,你得证明这个人存在,而这会浪费你很多宝贵的时间。” “如果那个人的确存在,那么这些时间就是有价值的。就像我们假手于这个世界的势力达成我们自己的愿望,我们的敌人不会那么做吗?他会让让本该团结一致的阵营囿于种族、信仰、 国籍、贫富的差别,把社会纵切也横切,于是每一个阶层都被无限细分。 如果把社会横切,团结各个可以团结的阶层去消灭主要矛盾,把朋友搞得越来越多,把敌人搞得越来越少可以称之为屠龙术的话,那么把社会反复纵切、大搞身份认同就是逆屠龙术, 使得人们被分隔成一个个小型社区,任何社区都没法把社会施加足够把的影响力,等待他们的只有无休止的争吵、身份认同和利益的争夺。” “感染者这个阶层被人为创造出来,就是最厉害的一刀。”凯尔希说。 “感染者从出现开始就被歧视,然而纵切一刀把他们强行打入一个阶层的玩法,却是世界各国短时间内突然采取的手法。起因是萨卡兹人,但萨卡兹人只是一个借口,一只替罪羊,纵切一刀的玩法早已经被决定好,只是等待时间发动。 学习和模仿是有时间差的,各国几乎同时发难,我不相信是各国社会学精英同时自主发现了稳定社会的新玩法,他们背后有一个学派,甚至一个人朝他们兜售了这个玩法,进而借助各国政要之手,首先把感染者从可能的联盟里踢出来。 踢出感染者相对容易,用国籍、种族、贫富这些东西纵切也不难,但如何保证社会被切割的同时还能让棋手保持足够的影响力……毕竟他自己可用的棋子也被切割的七零八落,所以他得挑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利用强有力的人物控制一方势力作为自己双手的延伸,保持对大局的干涉。 得位不正的摄政王就是最好的棋子,王位空虚的维多利亚有世界局势有足够的干涉力。那么,摄政王+维多利亚这对组合,既有干涉局势的便利,又有利用他们的缺陷进行控制的便利, 是再优秀不过的棋子了。” 凯尔希沉思片刻,说道:“其实这是你的思路吧。” “我的确想过特雷西斯,不过他不好控制,和我分歧比较多,再加上你写信邀请我,我就来了。就我本人而言,更喜欢和熟人一起工作。” “然后呢,你为你的猜想找到证据了吗?”凯尔希问。 “有,就在赦罪师身上。这是一只特雷西斯掌握的精英卫队,早在特雷西斯还是卡兹戴尔先王手下的将军时,便投入资源着力组建这支卫队。” “有什么问题?” “他们强过头了。”罗夏说,“我在乌萨斯担任宫廷巫师的时候,当陛下御驾亲征的时候, 我也见识过各国的精英卫队在战场上厮杀的模样。这些举国之力供养出的精锐的确不同凡响, 但没有任何一支精英卫队能和赦罪师的描述相比。” “或许只是以讹传讹。” 罗夏笑了笑: “我也曾经以为是谣言,哪有人的剑术真的能分断天地,犹如划破黑暗的闪之轨迹。直到我在南下雷姆必拓的途中,遇到了一位赦罪师。” “是偶遇?” “是她截住了我。” “所来为何?” “她有一事请教于我。” “何事?” “一只名叫丽兹的笼中鸟,而那位赦罪师则对笼中鸟产生了感情。”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15(57→56) “那个叫丽兹的女孩有什么奇特之处,值得一位赦罪师亲自看守?”凯尔希问。 “她拥有区域范围治疗的源石技艺,很强,若是放在巴别塔算是无出其右的级别,足以治疗许多名医治不好的疾病。” 凯尔希一点就透: “特雷西斯身体健康,连感冒都没得过,他对医生的需求并不迫切……原来如此,殿下的疾病是特雷西斯一方最大的优势,所以他尽可能的去控制那些有可能治愈殿下的人,哪怕正面战场不能取胜,他也能够凭借寿命耗死殿下。” “我想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罗夏说。 罗夏陷入回忆当中,那时候天色介乎昏黄与浅暗之间,月亮与太阳同时位于两端的地平线上。旅行者打扮的罗夏已经点燃了篝火,木架上串着兔子,烤的焦黄的兔子不断滴落油脂,滴在碳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诱惑肠胃的香气扩散。 风从旁边吹来,树影在火光中摇曳,罗夏偏头看向身着黑衣,头佩面具的人影携剑而来, 每一步都掀起地上的落叶。 衣服与面具可以遮掩来者颀长身影的性征,但杯之力赋予罗夏锐利如刀的五官,他只一眼就判断出不速之客是一个女人,并且随时准备拔出她的剑。 罗夏看着她停在了一步一剑之地,火光映在她的面具上,变成绯红色的妆容。她的犄角从两侧伸出,白色的长发盘在脑后。他的感知穿过布料,得知这位身材高大的女人身怀大器,当得起高挑健美的评价。 “乌萨斯的宫廷巫师拉斯普钦?”女人开口问道。 “是前宫廷巫师,那里爱我的人更愿意叫我 papa,而恨我的人则叫我妖僧。” “你可以称呼我为闪灵。”女人介绍情况,“我有一位叫丽兹的朋友得了病,很严重的病, 我听闻过阁下在乌萨斯创造的奇迹,希望你能协助于我。” 罗夏看了眼被闪灵握在手中的剑:“看起来我没有拒绝的选项。” 闪灵摇摇头:“这不是威胁,而是防御。在别的地方,流传着拉斯普钦的可怕传说。” 罗夏耸耸肩,他在乌萨斯没有亲手杀手过一个人,平日里要么在睡女人,要么在满足皇族追求感官刺激与知识追求的欲望之余,顺带利用帝国资源为自己服务,在干涉国政方面他一直很谨慎,但他的敌人总是乐于指责他干涉朝政,以做成杀头的重罪。 他不知道外面怎么传他的形象,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足够让一位赦罪师在一剑一步之地高度戒备。 罗夏不觉得闪灵能干掉他,他好奇的打量着对方说: “赦罪师自身便是医疗组织……虽然你 们打架和执行特种任务更厉害,难道还有你们治不好的病?” “是心病。”闪灵说。 罗夏点点头,他对那个叫丽兹的女孩子有些好奇了,现在他还没有加入特蕾西娅的阵营, 想来闪灵不会为难一个路人,所以他站起来跟随闪灵,发现不远处停了一辆摩托车。 闪灵把头盔丢给他,罗夏上座之后自然的抱住她的腰,骑手全无反应,不过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等下车的时候,罗夏在闪灵的面具边缘窥到一抹红晕,他贴在她腰际手掌一直隐蔽的释放杯之力,哪怕是一头虎鲸此刻应该被沸腾的欲望煮沸,而闪灵仅仅是脸红,其心性之坚韧,让罗夏高看她几分。 闪灵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扣子撑的很是厉害,她沉声说道: “是我任性的打乱了阁下的行程, 所以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但阁下如果继续刚才的行径……” 罗夏耸耸肩,从乌萨斯积累的数据来看,杯之力的影响不是那么好消化的,也就是说,并不是这一时她忍耐过去便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不过,这话他不会对闪灵说的。 闪灵把他带到了一个移动村庄,移动村庄围绕城镇如同众星拱月,他们向城市输送粮食菜蔬原材料,而从城市购买工业成品,自然,工业成品比原材料贵的多,借助剪刀差,移动城邦的经济便欣欣向荣。 他被带到了农庄内,农庄里有十几个驻守,看到闪灵带个男人回来,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这是来给丽兹治病的人,我负责。”闪灵说。 既然有赦罪师背书,其他人也就不再阻拦。罗夏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待进了长屋之后, 便只剩下他和闪灵。 丽兹的房间位于长屋的中央,出去需要经过另外一个房间,女人被关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听到开门声,坐在轮椅上对着墙壁发呆的金发人偶歪过脸来,眼珠转动,朝声音的源头投来呆滞的目光。 “你们下毒下多了。”罗夏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为了防止她逃跑,你们灌下毒药摧毁了她部分神经,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她已经没有站起来的能力,也因为器质性损害,导致了某些精神疾病,对吧。” 闪灵的声音充满苦涩:“是这样。” “如果你期望她回到过去,那么我无法做到。如果你期望她能有健全的人格,那么你就要负起责任。” “责任?” “两种责任, “罗夏竖起两根指头,”第一种责任,是她清醒之后,就要承受被囚禁和被利用的痛苦,来自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她现在虽然活的浑浑噩噩,但麻木的心使得她少受了许多主观上的罪,你的做法是重新把她推回痛苦的生活里; 第二种责任,则是奇迹的代价。是你希望丽兹有健全的人格,那么这就是你的愿望,由你来支付实现愿望的代价。” “你想要我拿什么来换?”闪灵问。 “情报,我对你和你的同行们有些兴趣,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我拒绝。” “你倒是颇有义气,那么你就用你自己来换吧。 “罗夏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是个聪明女人, 知道我想要什么。” …… …… “那么结果呢?”凯尔希问。 “为了丽兹,闪灵献上自己,丽兹的房间便是祭坛。我在一夜之间教会了她何谓欢愉。同时,她被丽兹呆滞的目光审视时的屈辱表情也带给我欢乐。然后,我重塑了丽兹,使得她遗忘了悲惨的过去,而从空白处开始新的人生。” 罗夏没有和凯尔希说他在丽兹的记忆里留下他的身影,看着倾听者嫌弃的表情,他笑道: “闪灵的身子很棒,但那仅仅是我目标的一小部分。我想要验证一个拥有了欢愉的赦罪师是否还是赦罪师。” “答案呢?” “不行,赦罪师必须有苦修士般的精神方能约束自我,投入到他人的事业里。而当意识到自我,比如领受了欢愉之后,为了自己而活的念头就浮上水面。与为了他人而活的念头互相牵扯。” “我不明白,为什么闪灵肯为丽兹牺牲自己?” “我不知道,我想她也不会和我说。”罗夏摇摇头,“她把我送到了原来的地方,撞上一伙正要去抢劫村庄的强盗,她拔剑迎战,展示了她神乎其技的剑术,已经超越了源石技艺所能达到的境界。” “是刃之法术。” “很遗憾,闪灵自己并不知道,我觉得她骗不过我,那么就代表的确有人指点特雷西斯, 但闪灵不是核心圈子,所以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罗夏讲完故事后,指了指周围: “这些都是你和殿下逃出京城的时候,一起携带逃亡的档案。 我不明白逃命的时候为什么要带这些东西,所以去问了殿下,而殿下回答我档案里蕴藏着萨卡兹王族的传承,以及沟通集体意识的秘法。” “不是全部,这让特雷西斯的正统性受到了质疑,但他迟早会根据剩下的档案补全被殿下带走的部分。” “怪不得你那么焦急。” 见凯尔希如此,罗夏暂时中断了追查这条线索,转而投入了工作中。为了欺骗特雷西斯, 他们必须摆足架势,真的在尼德兰打几仗,才能把特雷西斯手下的重兵吸引出来,寻觅一个见血封喉的机会。 时间在紧张的工作中流逝,一个月之后,整顿完毕的赫德雷名义上和罗德岛解约,带走了一支连队前往东部地区,伊内丝自然紧跟着他,而 W 恰好外出执行任务,总算让他们的分别保留了一些温情,不至于用大打出手的方式告别。 “W 不会寂寞吗?” 特蕾西娅已经和 W 说上话,自从 W 逃掉之后,她就对这个佣兵姑娘分外上心。她以为 W 害怕她,想要解开这个误会,而 W 却因为自卑而避开和偶像见面。 两人一追一逃,念头同样执着,终于特蕾西娅把 W 堵在女厕所里。W 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她低下头,用发抖的声音和特蕾西娅交谈。 王女没什么架子,解开了误会以后,她遇到 W 总会聊两句,而 W 的狼狈则被特蕾西娅理解为羞怯。 “我才不会寂寞呢,”W 回答,“待在殿下……咳,待在殿下领导的巴别塔里,我的生活已经充实到倒头就睡的地步。” “是吗?要是身体吃不消就直说,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不应该吃那么多苦……这些是我们年长者该承担起的责任。” W 拍拍自己的胸脯: “殿下,责任既不挑性别也不挑年龄,它是个完全的平等主义者。没事, 别担心,我的身体还吃得消。” “赫德雷先生和伊内丝女士分别之际,希望我能代为照拂你。我答应他们了,所以我会尽到自己的责任。W 不必骗我,想要笑的时候就愉快的大笑,想要哭鼻子我会递给你纸巾,疲劳的时候就好好休息,千万不要逞强哦。” 你是把自己摆在妈妈的立场上了吗? 似乎读出 W 的心思,特蕾西娅露出笑容: “以前我总是处于被关照者的立场,被身边的人无 数次说出类似的话,我知道他们为了我好,只好安分守己的做个乖宝宝,如今也轮到我说这句话了,感觉真不错。” 特蕾西娅开心,W 也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两人傻乎乎的笑着。厕所里的诡异笑声把刚进来的阿米娅吓的耳朵都直起来了,她猛然想起别人和她讲过的鬼故事,吓得落荒而逃。 “W,我们即将开始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裁决我的命运的战争。”特蕾西娅的手放在她的肩膀说,“无论胜还是败,无论我生或者死,一定要活下去啊。” “我……” W 的话被特蕾西娅的目光堵了回去,激昂的情绪在她胸腔里震荡,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 卑鄙无耻狡诈奸滑的佣兵变成了一位守护公主的骑士。 直到她的眼中出现一片乌云环绕的山脉。 博士站在走廊里喝着加热过的红茶,他的目光与 W 对上,惊鸿一瞥便让 W 感觉到山崩于前的压力。W 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跌跌撞撞后退两步,后背撞到饮料贩售机, 疼痛让她清醒过来,恐惧被怒火取代。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真的是好久不见啊,博士。” “哦,我也很开心。”罗夏说, “你还能生育吗?我听说做过手术的人会损伤器官。” 你他 X 的真有脸问啊! W 产生了现在立刻卸下背后的拉特兰长铳把罗夏爆头的想法,她知道这个男人装神弄鬼的本事强大,但正面交战能力和平民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子弹没法立刻杀死他,但她携带了多种武器,多管齐下总有办法致他于死地,再不济还有炸弹,她炸碎他的身体,打扫后送进马桶冲下去,那时候她倒要看看他能施展什么手段! 罗夏似乎是察觉了 W 眼神里的危险,他用口型说出“特蕾西娅”,W 不会误会特蕾西娅出现在背后,她明白,罗夏的话代表威胁。 如果在这种局势下失去博士,那么特蕾西娅不是被特雷西斯耗死,就是被对方打败,那么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裁决可想而知,权力的游戏是容不得仁慈的。 “卑鄙!”她咬牙切齿的说。 罗夏平静的回答:“承蒙夸奖。” 博士从 W 身边路过,W 真的很想杀了他,但她颤抖不止的手慢慢垂了下来,背影佝偻,神情无比落寞。 嬗变篇 16 特蕾西娅的军队在野战中取得了几场胜利,吃掉了几股零散的部队,但对大局几乎没有影响。 尼德兰是已经打成一片烂地的卡兹戴尔罕有的富庶之地。正因为生活有所保障,所以他们的军队在战斗里的表现才会费拉不堪。 在中远程火力交战的阶段,他们还能够压制特蕾西娅的军队,而进入 30 米的范围开始,预感到肉搏战即将上演的尼德兰军队就开始未战先怯,而肉搏战发生之后,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被击溃。 萨卡兹佣兵在追击败北的敌人时有一种残忍的韧性,很多死者和俘虏都发生在追击的过程中。最勇猛的部队来自特蕾西娅本部,实则由博士指挥的那一部分。 博士清楚的认识到,特雷西斯的阵营在战争资源上占据绝对优势,每一支被击溃的部队都有资源和人力重组,在若干时间后重新拉回战场,而特蕾西娅这一方却不行,尽管交换比很好看,但他们补充新血的速度远远低于敌人,正如特蕾西娅的寿命一样,会被慢慢耗死。 因此,每一次作战都务必要追求尽可能的成建制歼灭敌人,尤其对担任军队龙骨的中下级军官进行狙杀;退而求其次,也要在击溃战后通过坚韧不拔的追击来获得更多的战果,延缓敌军重组的速度。 至于那些萨卡兹佣兵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铁血,这就属于灯法术的功劳了。若不是怕鸡血打的太过分引起别人怀疑,给罗夏足够的时间,他就能建立一只锁定士气的法兰冲锋队。 在巴别塔外面为了庆祝胜利,而在今天的晚餐里配发酒精饮料的时候,罗夏来到不存在的房间。在黑暗里,璀璨星图展示出了敌我双方移动城邦的位置和移动方向,被标示为红色的摄政王势力如同新月之弧包围了特蕾西娅和她的盟友们。 罗夏想起了乌萨斯,乌萨斯的征服史堪称壮绝,然而分析那些征服史中的具体战例,乌萨斯打的却未必好看。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凭着超绝的体量活活堆死对手。仗打的难不难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赢得战争的胜利。 战术上的胜利无法转化为战略上的胜利,赢下再多的战役也没有用,人们总是记住历史上那些悲情英雄,失败反而把他们衬托的更伟大了。但有谁愿意做个悲情英雄呢? “咦,你竟然在这里。” 可露希尔打着哈欠进入房间,她过着晨昏颠倒的生活,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当奸商和研究机械。研究部门在巴别塔有着诸多特权,好让他们集中精力进行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于是罗德岛号多了不少她这样与世隔绝的火星人。 “上边有些吵,他们在干什么?”可露希尔问。 “庆祝胜利。” “哦,又打胜仗了啊……糟糕,早知道进一批酒预备这时候卖出去的!” 可露希尔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脑门,后悔自己错失了一次赚钱的机会。不过有博士在,巴别塔打胜仗的次数还会有很多,所以她还会有很多次赚钱的机会。 想到这里,可露希尔看博士就像在看一尊财神,她炽热的目光甚至妨碍了罗夏的思考,把他从泰拉风云 4 中拽出来。 “我想做个机器人女郎,”可露希尔兴致勃勃的说,“就是 lancet—2,我想把她做成机器人女郎,背后通一个软管和酒桶相连。” “你准备让 lancet 陪客人喝酒,然后酒液顺着软管回到酒桶里,方便你二次倒卖?” 可露希尔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愧是博士,咱俩合伙开店,不出十年就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奸商。” “我志不在此……如果你反复倒卖酒水的奸计能成功的话,我倒是可以课以重税,来缓解巴别塔的财政压力。” “你是想榨干我吗?”可露希尔抱着手臂, “想收税就请自己上门吧,就是不知道到底谁会 被榨干呢。” 罗夏不再言语,可露希尔别说酒吧,就连 lancet—2 还停留在图纸上。当前业界最先进的搭载智能 AI 的多用途作业平台当属雷神工业,他们都没有制造出仿真机器人,可露希尔的“俺寻思”之力没法和雷神工业的顶尖研发团队相比,所以他不看好这件事。 他低头继续看着璀璨星图,可露希尔离开了。不久之后她又折返,空气里很快弥漫着辣子鸡丁和蔬菜沙拉和奶豆腐和酸萝卜老鸭汤的香味。其中蔬菜最为难得,因为航行中巴别塔只能依靠罗德岛号上面的蔬菜大棚产出的蔬菜供给。 “博士不和他们一起庆祝?”可露希尔问, “上面有很多好吃的,你再不去别人就要吃光了。” “待会儿我用泡面配泡椒对付就可以了,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好庆祝的。” 可露希尔瞪大眼睛:“咱们打了胜仗诶。” “因为这不是一场战役定节奏的战争,特雷西斯有巨大的容错空间,这些战役的胜利给他造成的麻烦微不足道。” “哎呀,直接说结论吧。我又不是你们那起子人,上次去开会我半途直接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你们还没结束。” 罗夏解释道: “没那么久,我们中途散会去吃饭,那天巴别塔靠近一个村庄补给,正好那里有个好厨子,我们外包了伙食,凑钱包了一桌菜席,殿下那么讲究礼仪风度的女士,都露出馋相,像个松鼠一样吃的腮帮鼓鼓的。” “你们不带我!” “你睡的太香实在不好意思叫你,等我们吃饱歇完回来,你还在睡。大家实在不想吵你, 但不好拖慢进度,恢复讨论之后你悠悠转醒,以为我们在你睡着的时间一直在讨论。” “哼,你们这些家伙以后再来我这里买东西,统统溢价 50%!” 发完脾气后,可露希尔总算想起来正事:“你还没说结论呢。” “我的结论是:以正常的思路来看,殿下无法赢得这场内战的胜利。” “那么不正常的思路呢?” “得制造一个机会,打一场非对称的战役,而且这场战役必须确保特雷西斯的死亡。那时候东军失去了大义,内战自然结束,卡兹戴尔重归统一……但即便特雷西斯真的上当受骗,给了殿下可乘之机,那么殿下能够获胜的概率也不会超过 17%。” 可露希尔挠挠头:“啊,局势有那么艰难吗?” “从先代国王传位于自己的女儿,却不预先解决掉特雷西斯手握重兵开始,局势就已经变得很艰难了。我们的殿下现在仅仅在道义上占据优势。” 可露希尔猛然想到了上一重历史里,发生在那座水下城市一系列的动荡,以及城市被可怖的蓝色光焰封锁,变成一座死城的结局。以百万作为单位的居民死于罗夏的决定。 在常规手段无法处理、注定失败的结局到来之前,这个男人会不会再疯一次?这一次他又要牺牲谁,犯下罄竹难书的暴行? “即便失败了也没人会怪你,”可露希尔说, “但你没必要把自己变成罪人。” “我并不在乎人们对我的评价,尤其是我已经知道了我在和什么东西对抗之后。”罗夏笑了笑, “别担心,在你之前,有个女人已经看我不爽很久了。如果我再一次背叛她,再一次的让事态走向她不希望发展的方向,她会出手阻止我的。” “那么殿下和阿米娅呢?” “很重要,但并非不能舍弃。” 可露希尔很想指责博士对于生命的漠视,但她一个研究机械的,不可能有什么奇思妙想能够挽回局势。 “你应该不会出卖我们,自己偷偷和殿下的敌人谈条件吧。 “可露希尔焦躁的要从罗夏寻求 一个令她安心的答案, “巴别塔的失败未必是你的失败,如果以赢为目标,反水到特雷西斯那边简直太符合你的作风了。” 罗夏摇摇头: “不,可露希尔,这不是我的作风。我可以保证,我没有投靠特雷西斯的想法, 更不会为了投靠他而出卖巴别塔。” 轮机房传来呼唤,可露希尔顺势站起身来,她捧着吃空的饭缸回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犹豫一下,回来说道: “殿下、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都在找你……博士,别让爱你的人失望,哪怕是骗,也要好好骗到最后啊。” “感谢你的忠告。” 不存在的房间恢复了寂静,罗夏发现经过可露希尔的搅和,他的心也跟着焦躁起来。 静不下心的时候,思考会变成事倍功半的事情,于是罗夏听从可露希尔的建议回到上面, 发现在食堂的狂欢已经结束了,交情好的干员们三三两两的回去,准备开始第二轮酒精味的狂欢。 “看起来今晚还要吃泡面。”他嘟囔道。 “未必哦。” W 从他背后无声息的出现,罗夏感觉有锐器顶在自己后腰处,他回头,看到 W 一手把玩着餐刀,一手托住托盘,里边盛放着一块蛋糕,上面插着不锈钢叉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惜主角不在。” “我的生日?” 罗夏摇摇头,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哪一天出生了。他接过托盘,用叉子叉住蛋糕一口就咬掉半个,放在嘴里咀嚼几次,便囫囵吞下。 “你就不担心我给你下毒吗?”W 问。 “你是个聪明姑娘,之前你没动手,那么现在也不会。当你动手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好了必杀我的准备。” “切。” W 揉了揉脸,仿佛摘掉一重面具,她嫌恶的说道:“是殿下嘱咐留给你的。” “你恨我入骨,确实没那么好心。” “之前是我冲动,忘了我的初心。在找你复仇之前,我非得搞清楚所有事。我问你,为什么抛弃我?” “很重要吗?” W 摊手: “很重要,如果我念头没法通达,会影响心情,影响心情就会拉低工作效率,工作效率低了我对巴别塔贡献的价值就低了,你不是最喜欢压榨出别人的价值吗?” “毫无意义,你根本没法分辨我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有没有意义是我说了算。” “好吧,因为你索求的东西超过了我能给你的东西——爱,而你试图用自己的手段夺来。 可是这东西从你我相识的时候就没有,到你重新站在我面前依然没有,我不可能给你不存在的东西,所以我就抛弃了你。 用路易十五抛弃情妇时的名言便可以总结那时的情况:你让我厌烦。” “如果你没有那种东西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至少一开始,我是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学徒和承载欲望的容器,但这事后来不了了之, 所以在我眼里你的价值大大降低了,那么斩断和你的关系变成损失很小的一件事。 事实就是这样,W,无论如何它都会让你难受,何必为难自己呢?此刻,我是真心的劝解你对自己好一些,但在你听来,大概是抛弃你的人渣男阴阳怪气在讽刺你吧。” “难道你不就是为了愉悦而主动接近我吗?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看小人物无论怎样反抗都无法改变命运的过程,就像小时候随意杀死昆虫的时候一样,孩子们不会让昆虫死的太快,而是一点点肢解它,划破它的身体,看着它的体内流出与人类血液不同的汁液,当昆虫拼命挣扎的时候,孩子们的欢乐便抵达了顶点。” W 瞪着罗夏: “我就是那只昆虫,而你是举起屠刀的孩子,混沌与无知中孕育的罪恶往往能带来朴素又销魂的快感,你追求的就是这个!” “真意外,我能从你嘴里听出这些见解。”罗夏上下打量了 W 一眼, “已经错过的无法挽回, 不然我倒是真的想把你纳为学徒啊。” W 不告而别,她的念头还不算通达,但掐死了心里最后一丝和男人和解的可能性。而罗夏则去特蕾西娅那里,他想和她说说 W 的事,并为今晚的蛋糕表示感谢。 特蕾西娅的护卫告诉他殿下未归,他回到自己房间,发现特蕾西娅和阿米娅睡在他的床上, 两人相对而卧,一份系着缎带的礼物盒被她们一起抓住。 谢谢。 罗夏在心里感谢之后,轻手轻脚的把外套罩在台灯上,让光亮局限于桌子上,继续他的工作。 嬗变篇 17 三个小时之后,罗夏伸了个懒腰,这原本是属于特蕾西娅的工作,在看到她睡的深沉之后, 他就代劳了。 他疲惫,却心思缜密的在不同的文件上滴上生理盐水或者香水,以模拟特蕾西娅的悲悯与欢喜。一个好的人设会让特蕾西娅在无所作为的时刻,仍能给巴别塔诸人增益 buff,只是塑造不易,并且维护需要小心翼翼。 他回头,看到特蕾西娅和阿米娅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那个礼品盒仍然被她们当做宝贝, 一刻不离身的抓在手里。 罗夏对礼物其实没什么兴趣,想要的东西他会亲手夺取,而别人的赠予往往是无关紧要之物。基于功利的算计,在收到礼物的时候他会感动,会开心,会当做宝贝珍藏,更进一步的友谊与爱情将会让认识的人们变得更加驯顺……哪怕他要他们做出牺牲时。 这契合了他病态的控制欲。 阿米娅虽然是个孩子,却有着惊人的沉稳,而特蕾西娅却像个孩子,不时扭动肩膀,发出含混不清的梦呓。罗夏走到床前,看到从褪下的被子钻出的一抹苍白,那是特蕾西娅肩膀的肤色。 他替特蕾西娅拉上睡衣的吊带,替她盖上被子,忽然想起鸠占鹊巢的科西切公馆里,被他招募的斯卡蒂也是如此,怀抱着黑色虎鲸抱枕入睡,满满的童趣感。 他不总是回忆,因为漫长岁月的记忆……哪怕遗忘了许多,剩下的部分积累起来仍然是沉重而繁杂的。深陷过往的人没办法朝未来迈出脚步,但遇到特蕾西娅之后,他总是忍不住回忆, 在这个并非故人的女人身上,似乎故人们在她身上重叠了。 这就是他或者凯尔希愿意给和特蕾西娅讲述那些异于常人的过去的原因。 阿米娅也喜欢特蕾西娅,可能仅次于他本人,但他不大乐意看到阿米娅和对方亲近。不是嫉妒,而是阿米娅作为他的学徒,他的神示使徒,他在神秘学意义上的子嗣,她的未来应该是理性而冷冽的,自身作为灯塔可以照明驱暗,指引道路,而光芒中却毫无仁慈。 与特蕾西娅的相处会让阿米娅充满人性,让阿米娅在小小年纪就去选择承担自己不必承受, 也无法承受的重任。阿米娅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是为了大地上的诸多矛盾来回奔走,她会舍弃那条顺畅的、让她攀升到极致的道路,而不明智的选择崎岖而艰难的道路。 想到这里,光芒在他手心里聚拢,准备把阿米娅从特蕾西娅那里学到的人性一点点剥离。 只要他做的谨慎,那么凯尔希很难发现他动的手脚。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芒触及阿米娅额头的时候,罗夏硬生生忍住了。他能让被施加了保护咒的灵魂在泰拉转生,却不能控制每一位灵魂进入的肉体。换而言之,每一次转生都是幸运值的比拼,有的灵魂能够拥有强大且潜力无穷的肉体,而有的从出生开始就与痛苦相伴。 在阿米娅在人来活动的岁月里,眼下这具卡特斯身体是最具天赋的容器。因此在小小年纪, 阿米娅就有唤来死亡的强大技艺,许多术师一生都无法达成的境界,就藏在她施法时的菱形纹章里。 如果在这里用灯法术强制干涉阿米娅的灵魂,难免会让已经协调的灵魂与容器产生差异。 根据过往在其他个体上的实验,很有可能会发生天赋失效或者能力变异的情况。 他不想赌也不敢赌,投鼠忌器的心态让他熄灭了自己手里的光。科西切为导师而他为学徒的时候,导师想要控制他又只敢小打小闹的纠结心态他有些理解了。 这时候,特蕾西娅皱起眉头,表情痛苦,眼角滑过一滴泪水,她梦到了什么呢?是打成一片烂地,人民流离失所的祖国?是兄妹残杀的悲剧?是颠沛流离的生活?是病痛的折磨? 凯尔希和他约定,不许对特蕾西娅出手,所以罗夏冷眼旁观,看到女人的泪水未曾止息的时候,他想到一件好事,于是从抽屉里拿出棉棒,轻轻按在特蕾西娅的眼角,然后把蓄满泪水的棉棒送进生理盐水里。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泪水了,虽然分量被大大稀释。他想。 几个小时后,罗夏得以拆开礼物盒,发现盒中是男士领带和用糖纸折的五角星,而在最底下则是两张雇佣券,上面签着特蕾西娅和阿米娅的名字,雇佣劵能支使她们在接下来的一天做任何事。 这种券本该用于无伤大雅的时刻,比如揉肩捶腿,端茶倒水,但罗夏是毫无慈悲的,他首先找到了阿米娅,对着她说:“接下来的一天都要听我的?” “嗯,博士。”阿米娅感觉气氛不太对劲的样子,吞了口口水问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 “之前已经催了你很久的那本《解析几何》,你总是以练习源石技艺、小提琴、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推迟,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你既不需要练习源石技艺,也不需要练习小提琴,并且你气色不错,我们可以开始学习了吧。” 对于阿米娅来说,博士其他方面都好,就是提到学习的时候宛若鬼神,让她喜欢不起来了, 而且他灌输给她的教育超越同龄人学习进度太多,让她的小脑袋瓜都不够用了。 她可怜兮兮的看向特蕾西娅,特蕾西娅无限同情的回看一眼,对罗夏说道: “博士,虽然我 能理解你教育孩子的良苦用心,但巴别塔的工作更需要你啊。” “这就是另一张券的用途了。”罗夏把文件抱了过来, “殿下,这些就是你今天的工作。” “唔。” 特蕾西娅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声,在她身体还健康的时候就讨厌处理文书工作,一般都是忠心的幕僚们进行预先处理,把内容提炼精要后由她来一锤定音。 后来在罗德岛号上,凯尔希和罗夏分担了她的工作,把特蕾西娅从讨厌的事情中解放出来。 人们通常觉得因为疾病而失去力量,在很多事上都无能为力的特蕾西娅是痛苦的,但她本人却乐得在罗德岛号上担任吉祥物和虚君的角色。 “我的统治学是速成的,在此之前我学习的是剑术、跳舞、音乐和诗歌,我赞助文艺,鉴赏音乐,在舞厅起舞,在剑术教室挥汗如雨,但没人把我当做卡兹戴尔未来的君主,我自己也以为我会被嫁到国外,所以每一天都抓紧时间享乐。” 特蕾西娅不止一次这样表示: “忽然之间,一切都改变了:我被迫去学那些不感兴趣的东西; 一起玩闹的朋友们对我变得恭敬,我们之间隔了一睹悲哀的墙;剑术远离了我,却有更多的剑听从我的指挥,让许许多多的鲜血泼洒在土地上;兄长不再来探望我,我知道他不讨厌我,但我已经变成了他的对手,他会全力以赴毫不留情。 卡兹戴尔的王位带来的尽是不幸,它让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父亲让我这么做,这是他托付给我的东西,我不想让他失望。” 没有王者的意识却被推上王位的妹妹,与野心勃勃却一无所获的兄长,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也是特蕾西娅决定性的败因:为了他人而勉强自己成为王者的人,主观能动性肯定不如为了自己而成为王者的人,后者可以为了自己的渴望赌上一切,而偏执是王者的精神里不可缺少的一重要素。 所以,在罗夏南下来到雷姆必拓筹备罗德岛号的时候,特蕾西娅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和他建立了友谊。因为她觉得博士和王兄身上有相似的气质,她以前和王兄关系不错,特雷西斯一度是她的守护者,因而她在博士身上寄予了再也回不来的兄妹之情。 “博士,能换个别的要求吗?”特蕾西娅苦着一张脸说, “我宁愿和可露希尔一起修坏掉的 门,也不想对着文件枯坐一天。” “这番话你也只能在这里说了,殿下,在外面你可是干员们心中一等一的奋斗者,甚至有人把你签署过的文件当做珍贵的文件来保留。” 特蕾西亚迷茫的瞪大眼睛:“可是这些都是博士代劳的啊。” 罗夏让阿米娅捂住自己的长耳,而他则捂住她的耳朵,封印了阿米娅的四声道。阿米娅有些局促,但她乖巧的靠在博士身上一动不动。 罗夏对特蕾西娅说:“是我不好,忘了告诉你如何扮演特蕾西娅。” “我扮演……我自己?” “于你自己而言,特蕾西娅便是特蕾西娅,你眼中的你和别人眼中的你毫无区别。但再心思玲珑的人,也无法让两者的认知完全重合。 殿下,你的头衔、气质、美貌和性格旁很多人未经与你相处,在没有事实依据的情况下, 便擅自把你定义为某种人……别担心,这种脑补一定程度上美化了你。” 女人有些不高兴的说:“……我没‘特蕾西娅’优秀真是对不住了啊。” 罗夏没有触霉头的打算,特蕾西娅性子很好,但她真的生气之后便如贵女一般相当难哄, 毕竟是在帝王家娇生惯养过的。 他转而说道: “殿下和你的兄长走的不同的路线,却必须用相同的办法来树立人设,回应臣下的期许,出道成为偶像,让追随你的人成为你忠实的饭圈。 特雷西斯走的是霸道,于是他的人设伴随着武力与征服,世间的王公贵族多走此道。他走了霸道殿下便不可走,一来气质不够,两下比较必定相形见绌,二来殿下性格慈爱,不善征伐。 那么,殿下便可只能走王道,倚靠高超的人格魅力来回应追随者们的期许,特雷西斯在王道之路上不如殿下,因为他得位不正,所倚者乃是刀兵,血腥味太重,又不兴教化,端的不是让人心悦诚服的路数。 无论霸道还是王道,都不过是人设,因为能够回应别人期许的只能是扮演出来的角色,突出优点,隐藏缺陷,行的是攻心之法。” “这是欺骗,博士。” “人们甘于受到欺骗,别人骗得,殿下自然也可以骗得。” “这么说来,我在扮演我自己,博士在扮演博士,凯尔希医生在扮演凯尔希医生,王兄在扮演王兄……到头来,大家都是骗子,凑到一起唱出戏骗下面的人吗?” “如果你不这样做,人民反而要反对你,你就是要扮演出他们想要的样子,说他们想听的话……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民粹乃是混沌的蛾,蛾子可以在黑夜里翩翩起舞,也可能被灯吸引,穿火而过活活烧死。 我见证过许多野心家,玩弄民粹而攫取权力,又被民粹裹挟走向末路。但在此时,这股力量可以为殿下所用,殿下必须驱动他们,投入与你的兄长的战斗里。他们总归是要被驱动的, 那么站在我们这一边比站在敌人这一边更好。 而驱动这股力量的起点,就从日常的举止言谈中扮演一个大家喜爱的形象开始。” 特蕾西娅明白类似的道理,她所受的教育里如何愚弄民众占据了学识的大头,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眼下罗夏逼着她承认罢了。 “没关系,若是这小小的谎言被拆穿,殿下就推到我身上好了。”罗夏爽快的说,“我并不需要名誉,背锅的话非常合适,凯尔希医生也会赞同我的意见。” “我有些好奇,博士,以前你纵然我的天真,为什么却选择在今天突然说这个?”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罗夏毫不犹豫的撒谎,“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时间久了会成为还不完的债,所以就让我来扮演坏人,让殿下‘学坏’好了,这是对你个人,对巴别塔都有益的事。” 特蕾西娅定定的看着他,嘴唇嗫喏最后什么也没说,她的沉默让罗夏心里给她加了几分。 搞定了大人之后,他松开阿米娅说:“接下来该轮到你咯。” 阿米娅苦着一张脸,点头答应了。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18(56→55) 时间从每个人的生命里公平的流逝,但流逝的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的意义大不相同。 对于罗夏来说,这只是他生命里毫无知觉、迟早会被遗忘的一瞬;对于正在接受他指导的阿米娅来说,时间则是煎熬,她被架到名为数学的烤炉上,佐以名为考卷的香料,做成名为解析几何的菜式; 对于阿米娅正在挂念的特蕾西娅,时间则是受苦的过程,她须得扮演别人眼里的自我,形同精神分裂的留下“自己”的笔迹;而对于特蕾西娅浑然不觉的死忠粉 W 来说,时间则是凋零与死亡。 W 抹了把脸,就在前方,一个源石技艺在那里被释放,十数条生命被高速旋转的风刃切割成一摊碎肉。 她虽然在源石技艺的范围之外,却被鲜红的碎末浇个满头满身,猩咸的味道钻进鼻孔和嘴巴里,呕吐的内容从胃部涌到喉咙。 她对危险的反应克服了呕吐的本能,滚进掩体之中,听到她原来站立的地方传递的震撼感。 碎石子命中了她的脑门,她鲜血直流,在疼痛之前一口彩虹糖飞出,喷了对面的佣兵满头满脸。 W 掏出水壶漱漱口,有些可惜的看了那些彩虹糖一眼,她刚刚吃过一餐,按现在的情形正经吃饭得 18 个小时以后,在此之前如果饿了只能各凭本事。 许多笨蛋记得往自己身上塞满武器,却忘了戴些水壶和干粮救急。于是在反复拼杀,双方的伙食即便送到前线也没机会吃的情况下,体力急剧消耗又得不到补充的新人们就因为手脚发软露出破绽,在第一次当佣兵的时候就失去了生命。 “抱歉啦老兄,我也不是有意吐的。” W 毫无诚意的抱歉,握住刀子,准备对方过度反应的话就用手里的武器帮助对方平静下来。 但那人没有反应,只有她的彩虹糖酸臭的味道传来。 “原来死了嘛。” W 不嫌脏,把膝盖中了一箭的同行翻过来,搜检了尸体上的补给品,心安理得的据为己有。 她运气不错,居然还发现了贵重金属,这东西巴别塔也收的,并且价格公道,显然是鼓励战场的佣兵们搜集并上缴战利品。 在掩体周围,双方的轻步兵以散兵队形接近,炮弹与法术在他们头顶飞来飞去。喧闹的声音让听力最好的人也变成残疾人士,所以 W 愉快的哼歌声没人注意。 敌方的轻步兵杀败了友军,撵着败军追过去,W 把尸体拽到自己身上,不久以后,爆炸声接连响起,她预先埋下的地雷把友军和敌人一起送上天。 她卸下背后的拉特兰长铳朝天空打了一枪,源石子弹爆炸,储存在里边的法术释放,幻化为一个吐出蛇信的绿色骷髅。看到这个暗号后,她埋伏在左翼的轻步兵分队揭开披在身上的伪装布,从左侧突入敌人阵型中。 敌人的先锋已经被地雷阻截了攻势,侧翼又受到突然袭击,反应过来的友军立刻反推回去, 两下夹攻,敌人又坚持了十几分钟,当其中的指挥官被 W 找到并狙杀的时候,敌人开始崩溃,W 和她的人掩杀过去,又收获了更多战利品。 萨卡兹佣兵惯用佩戴狗牌用于身份识别。按照惯例,敌人尸体上的狗牌被搜集起来,并上缴到营地中。巴别塔派来的监军坐镇营帐,看着手下根据佣兵上缴的狗牌发放额外奖励。 那监军其貌不扬,却是巴别塔的精英干员,萨卡兹雇佣兵们都是散漫惯的了,不听从调令, 甚至想要暗中干掉他,但几颗血淋淋的脑袋止住了佣兵们背叛的念头,暂时为巴别塔忠心效劳。 收敛完战场后天色昏暗,得胜的营地士气高涨,W 和她的队伍……或者说,强行抱她大腿的队伍坐在一处。她之所以愿意和这些人合作,是害怕自己落单之后被人干掉。原本她是不怕的,但有了特蕾西娅这个念想之后,她凡事总有顾虑几分自己的性命,收敛了以往的疯狂。 她很讨厌博士,但不得不承认,操纵别人为己所用的感觉很愉快。她拙劣的模仿了博士御下的手段,并把这帮没出息的东西收拾的服服帖帖。 她的队伍是今日战果最辉煌的连队,而她又是连队里的话事人,所以她心安理得了享受了从附近陆行舰送来的最优质的食物,珍贵的蔬菜和水果消解了肥肉的油腻,暖烘烘的感觉从喉部到胃部扩散。她眯着眼睛枕在后面的沙袋上,看着红色的夜空,想着特蕾西娅,廉价的幸福充盈心中。 “听说巴别塔正从佣兵里招募好手,组建一个叫法兰冲锋队的连队。 “吃饱了之后佣兵们开 始八卦, “据说,那里结算工资不像咱们这样一周一结,奖金得等打仗的时候另算。就算什么都不干,每月还能拿工资。” “还有这等好事?” “轮不到你们的,”W 说,“那里招收标准非常严苛,大约符合标准的只有三百人上下,再加上不愿离开原有团队的、只接受短期雇佣的、战死的,最后能组建一只一百五十人的部队就不错了。” “这么点人,就算真的个个都是高手,恐怕打仗的时候用处不大吧。” “谁知道呢,可能是殿下的精英卫队或者执行特种任务之类的吧。”W 随口说。 其实她知道内情,那是博士组建的部队,用途不明,但依照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他绝对会使用阴邪至极的法术把这些人变成忠实又有战术价值的棋子。 所以尽管待遇很好,但那不过是诱捕牺牲者的诱饵,W 不愿者这么早落到仇人手里变成一具活着的艳尸,所以她拒绝加入法兰冲锋队,也不在巴别塔本部停留,回到萨卡兹佣兵的队伍里。 尽管萨卡兹佣兵内斗、独走还喜欢下克上,但他们的阴谋 W 熟路,因而是可以防范的,而博士的计略就像海南之家,每次都有新收获,令人防不胜防。 她有一会儿没开口,听着临时的同路人们聊战事聊故乡吹牛逼,这是打赢了胜仗之后的例行环节,只有活人才有向别人吹嘘的权利。不久之后,就连轻伤员们都坐在火堆旁,人与人的关系只有这时候才能做到友善。 她的同路者们来自卡兹戴尔天南海北,有些甚至是侨居在国外的人,为了刺激而加入了战争之犬的游戏。无论新手还是老兵,这次对于雇主的评价倒是不错,并且对前景非常乐观。 “摄政王那边占据优势,但是一场又一场的输下来,这脚下的土地可就归了殿下了。没有战略回旋空间,那些巨大的铁壳子(移动都市)只能当固定炮台用,又没有扫荡正片区域的能力,命中全靠信仰,死了多少人也是。 再打几仗,那些敢出来野战的人死完了,就剩下守城不出的那些懦夫。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他们周围的移动村庄抢劫了,有吃有喝还有女人……” 周围传来一片心照不宣的笑声,干这门刀口舔血的活,心里的伦理道德在战场上走过几个回合后就玩完了。这时候有人看到闭眼的 W,笑道: “大姐,等抢了庄村,要不要抓个小白脸给 你玩玩?” 另外一人拍了他脑瓜一下:“你吃饱了撑的献这殷勤?咱大姐心里有人了。” “谁?” “博士啊,我有个本部工作的兄弟,说大姐和博士说话可熟稔了,一点都不像刚认识的样子。不过大姐,那种吃墨水多的人肠子都是黑的,你小心人家骗了你身子就跑路了……” 八卦者的无心之语正好戳中了 W 的痛处,她不好发作,于是坐起来笑起来骂了几句。内容之丰富,骂人之粗鄙,引起了周围一片叫好声。 这种脏话是她在战场上学会的,博士曾把塑造成一个说话礼貌的 JK,而她的礼貌在战火中被洗掉了。在特蕾西娅身边,她短暂的变回了 JK 时的自我,却发现她已经对繁文缛节开始厌恶, 礼貌、真诚、温和这些美好的品质弄得她像害了过敏病症一样浑身发痒。 直到回到了这里,她才感觉浑身舒畅,找回活着的感觉。她发现,想要步入卡兹戴尔的战场很容易,想要脱离就很难。就算离开这个地方,卡兹戴尔依然有股魔性的魅力,总能让人回应它的召唤,回到战场之中,一生都被困在战场里,做它忠实的狗。 我这样的人有待在殿下身边的资格吗?W 每次都如此发问,殿下是鲜花,而她是腐土,鲜花汲取腐土里的养分能够开的越发娇艳,然而花朵只有在凋零的时候才会拥抱腐土。 “这样的胜仗一直赢下去,摄政王就完蛋了吧。 “有人期待的说,”我们最早跟着殿下打仗 的人,怎么说都得有份封赏吧。” W 心里顿时产生了“你在想桃子”的念头。不过她自己也产生了那样的幻想,幻想她能立下功勋,取得能够站在殿下身边而不必遭受非议的地位。 W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半夜被人叫醒,把她叫醒的人却在几秒之后死去。敌人的主力发动了夜袭,猝不及防下,营地的防御崩溃了,到处都是杀戮和死亡。不过很快,敌人的阵型发生了扰乱,W 分明看到了法兰冲锋队的身影,那支精悍的连队像是由不死的战士组成一样,在敌人军阵里拼杀,各种威力巨大的源石技艺在人群中释放。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焰点燃了 W 的视野,她朝敌人开了一枪,垂下手来,看到敌人溃出营地,这场战役有她没她都已经一样了。几个小时之前还同她吹牛聊天,管她叫大姐的人十不存一,而活下来的则在被死神追赶。 W 明白,这并非疏于防范,而是冷酷的博士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战术成果。巴别塔本部的兵马全是重金打造,价值与临时雇佣的佣兵有云泥之别。在这种场合,她和她的人理所当然要充当诱饵的。 即便把 W 换到博士的位置,她也会那么做。只是看着这些轻易死掉的笨蛋们,她突然对痛打落水狗缺乏干劲。清晨的时候,追击战结束了,战果丰硕的佣兵们填满了营地,而巴别塔的人则乘坐载具回到陆行舰上,下一批牺牲品已经被决定。 “真蠢啊。”她嘟囔道。 佣兵们并非被博士愚弄,他们是知道在巴别塔的武装里充当的角色后而被派遣到了这里。 不管博士许诺这些亡命徒什么,他都会精准的消耗他们,把他们榨出最后一分价值,让他们在诺言得到兑现之前死去。 这是空手套白狼,中奖概率低的可怜,但佣兵们依然跃跃欲试。 W 从不赌博,她只想把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她连夜从死去的战友们身上搜刮出战利品之后, 把不需要的全部卖掉或者以物易物,转化成了那些让她得以活的更久的资源。 一支佣兵队找到了她,他们考验她,她也考察他们,在判定彼此不会拖后腿的结论后,她入伙了。 这是她踏上尼德兰以来加入的第几个团队?第六个或者第七个?之前团队里那些面容,W 已经迅速忘却了。 W 只知道胜仗打的越来越多,死的人越来越多,她的战友更换的速度越来越快。喜欢战争的人,被迫卷入战争的人,自负实力的人,追逐金钱的人……所有的人都倒在了荒芜的大地上, 被一视同仁的化为一摊臭泥浆。 他们的死换来了胜利,但 W 觉得他们死的毫无意义。当某一天,开来的佣兵们已经填不满营地的时候,她开始怀疑特蕾西娅一方是否取得了胜利。 当第二天,她浑身是血孤身一人被送回巴别塔医疗部抢救,她不明白,为什么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为什么承诺的援兵始终没有兑现。 几天后,她醒来了,看着窗外不同于尼德兰的景色时,她明白了,她之前没有想错,佣兵们从西打到东的一连串胜利毫无意义—— 因为巴别塔已经从尼德兰战线脱离,孤身一舰携带本部精锐向着东方驶去。 嬗变篇 19 虽不情愿,W 再度踏入罗德岛号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罗夏,他那份沉稳令她恼怒,她有一串脏话预备在嘴里,但这里是巴别塔,特蕾西娅所在的地方,她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拾起 JK 的教养。 “你出卖了所有人。”W 冷冷的说, “殿下的盟友们被你鼓动,与篡位者们的部众战在一处, 那些钢铁怪兽炮击,碰撞,然后在陆地上相互厮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你却在消耗掉本部雇佣的萨卡兹佣兵后逃离了战场。” “并非是逃离,而是有预谋的兑子。那片地方拥挤了太多的移动都市,陆行舰和佣兵们, 他们不是凭空变出来来的,卡兹戴尔能容下的武装力量总归有限,这里多了,那里必然少了。” W 怒极反笑:“你以为你在下棋吗?” 罗夏认真回答: “不,我是按下棋的步骤来,但我我知道我下的并非棋子。棋子驯顺,而人总有生出许多波折。每一次的临时起意,每一次的意外,都会让计划的偏差一点点积累,最终在结果处变得面目全非。所以计划在实施之时需要时时修正,即便耗费如此多的心血,仍有意外发生。” “我活下来便是一个意外?” “不,我原本预估你们活下来的人应该更多,结果只活下来你一个。W,你有种魔性的能力, 那就是总能让我的估算出现很大的偏差。” “哎呀,还真是不胜荣幸,将来我也会努力继续破坏你的计划。” 罗夏耸耸肩: “你扮演坏人还蛮滑稽的,你只是犯下了小奸小恶。却觉得自己成了坏人,便觉得世人怕了你,便有种践踏道德与规则的快感……我想,我不应该用‘滑稽’,而是应该用‘无聊’来形容。” “这么说来,你是准备让我犯下大奸大恶的罪行了?” 这答案出乎罗夏的意料,他点点头,看着身子越发丰满,而性格越发老成奸诈的女人说: “我曾经后悔我轻易的背叛你,放走了你这个有用的助力。但现在看来,背叛乃是让你嬗变的关键一步。” “到头来,你还是后悔。我的确从 JK 完成了战场猎犬的嬗变,但我再也不是你的傀儡、玩物、棋子。” “很棒的眼神。” 罗夏转身在前方带路,W 讨厌他那平静的表情,很想把他的手脚拧成麻花,弄得痛哭流涕, 再去亲吻他染血的嘴唇。一想到那样的场景,热流就在她身体里乱窜。 他把她带到了不存在的房间,W 第一眼就看到了凯尔希,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老女人也让 W 十分讨厌……同时混合了一分嫉妒,因为特蕾西娅和凯尔希的关系更为亲密。 凯尔希旁边是华法琳,华法琳旁边是可露希尔,可露希尔旁边坐着一个 W 不认识的精英干员,而剩下则俱是巴别塔的好手,混杂着部分入职转正的萨卡兹佣兵。 是了,W 想,我这样与巴别塔牵扯甚少的外人都气愤他背信弃义抛弃盟友,他自然能料到巴别塔本部人马的反应。为此,只能行先斩后奏之计,为自己的行动善后。 他光凭借自己的口舌善后可能不大够,因为他在巴别塔扮演的博士并不是个能言善辩的角色,所以他需要行动……哪怕是做做样子的行动来安抚质疑他的人。 “召集各位的目的是为了杀一个人,那个人各位都清楚是谁,而他身边高手众多,非得集合组织的全部力量才能与之匹敌的可能性。”罗夏说,“而被邀请的你们,就是毁灭目标人物的力量。” “殿下知道这件事吗?”凯尔希问。 W 差点笑出声,凯尔希身为特蕾西娅的头号心腹,怎么可能不知道特蕾西娅的意向,这明摆是让罗夏难堪。果不其然,罗夏诧异的看了凯尔希一眼,接着说: “她会知道……在我们解决 了这件事后。” “她是巴别塔的领袖,你只是代行她的权力。”凯尔希的声音充满冷意, “博士,我们理解 你为巴别塔的局势殚心竭虑所承担的心理压力,这股压力让你的思想变得偏激,华法琳医生。” “在的,在的。”华法琳举起手来, “根据精神分析的结果,博士的确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 “那么他现在做出的发言未必代表着最优解,我无意指责他,但博士的发言我们必须谨慎的对待。他已经做出了抛弃盟友,舍弃绝大部分萨卡兹雇佣兵的举动,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举动成为常态。不然殿下的名声和事业都会损失殆尽。” W 没料想自己见证了一出逼宫戏,博士还没说出他的计划,并先接了一连串的质疑。凯尔希和博士理念不同,之前只是勉力维系关系,现在发难倒也正常。 只是,凯尔希的火力似乎过于猛烈和霸道了一些,有意的牵扯了别人的注意力。 “我并没有疯,即便我是疯人,也请等我说出自己的观点之后交由大家评判,凯尔希医生似乎连话都不想让我说,这合理吗?” “我觉得至少得博士说出他的想法,再发表意见。”可露希尔说。 她的话成为在场诸人的共识,罗夏说道: “卡兹戴尔内战并不复杂,追溯根源,它是一场名 分之争,当一方失去名分的时候,战争便结束了。” “老生常谈的思路。”凯尔希说。 “是的,许多人都看得出来。特雷西斯一方无时不刻的想要殿下的性命,或者拖延到殿下不幸离世,自然就再没有名义之争;我们这方面和特雷西斯是一样的,只有通过战争解决他, 才能让卡兹戴尔重归统一。 从常规角度来说,殿下和她的兄长如此重要,两人的身边各自有精英护卫,暗杀之类的举动很难得手。” “常规的角度?”华法琳说。 “你以为我抛弃盟友,舍弃雇佣的萨卡兹佣兵们是为了什么。现在,特雷西斯超过一半的兵力都被尼德兰的战场所吸引,他们看到了一举吃掉殿下主力的机会。 同时,他自己也朝殿下露出了柔软的致命处。我们不需要对付全部的敌军,只需要撕裂变得薄弱的封锁线,直抵特雷西斯的王城执行斩首战术,便能让这场战争结束了。” “天真。”凯尔希说。 “没人能做到料事如神,任何计划都要冒险。即便我们维持原来的方案。也不过是在与特雷西斯的对抗里慢慢被消耗殆尽,赢得每一场战术的胜利,失败者却能登上王位成为王者?不, 我不想打那么失败的仗,不然的话,之前大家的牺牲算什么?塑造一群悲剧的英雄? 不!活着才是一切,我宁愿背信弃义,宁愿承担弑杀王族成员的恶名也要夺取胜利,也要活下去,为了终结特雷西斯,必须无所不用其极。” “罕见的失态了啊,博士。”凯尔希说,“坐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善人,我们都同意解决特雷西斯来这场战争,帮助殿下夺取胜利,但话说的再煽情,总要落实到行动上才行。” “诚然,即便我们杀到他的王城,特雷西斯豢养的赦罪师哥其他留在王城的精锐在战力上也足以抵挡巴别塔的侵攻。我曾见过一位赦罪师,若人人都有她那样的实力,恐怕我们反而会成为千里送 X。” 华法琳抬手:“那你干嘛还出这样的主意?” “因为这个。” 罗夏起身关上灯,几秒之后,他的手掌爆出一团冷冽的光彩,混杂着许蓝色质感的光亮点亮房间,也点亮了众人脸上错愕的表情。 众所周知,博士不是源石病人,那么他施法必须得借助源石,然而他手中的光团明亮,却丝毫不见有源石的痕迹。 “不是源石技艺。”在场的术师判断出来,“博士的周围没有激发源石所产生的能量波动。” 可露希尔掏出辐射检测器在博士周围扫了扫,展示机器上的数字,上面显示的数字表明博士周围没有源石辐射。 这必然不是魔术戏法,罗夏没无聊到要用类似的手法在严肃的会议上逗大家开心,于是大家明白,博士展示的是一股全新的力量,不依靠源石也能施法的力量。 W 对这场双簧猴戏没什么兴趣,当初博士和凯尔希就是用一招骗了无知的她,她不会被同一招击倒两次。当博士展示自己的无形之术时,她才算来了兴趣。 W 不知道博士异乎常人的力量叫什么,所了解的只有皮毛。但她知道,这样的法术是博士压箱底的底牌,换而言之,博士已经被逼到了拿出底牌的程度,他以后面对困难再拿不出什么新奇的招数,只能在他所出过的招数里选择。 既然这样,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W 想。 “这是我从‘失落遗产’里得来的力量。”罗夏的猴戏还在继续,“这原本是巴别塔最高级别的保密事项,但事到如今,我觉得应该和诸位共享……凯尔希医生?” 凯尔希摇摇头:“我没有意见。” “你们都知道,巴别塔把第一阶段的根据地设置在雷姆必拓,并在那里组建罗德岛号,然后起航。我并非最初的参与者,但凯尔希写信邀请我来这里的时候向我展示了一些东西,让我留在巴别塔忘乎所以的工作。” “我们在雷姆必拓发掘的东西是古代文明的遗迹,那是一座被废弃的殖民城市。殖民者们似乎是匆忙之间废弃了那座城市,所以那座城市保留了相当多有价值的材料。”凯尔希说。 罗夏接话: “我被邀请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解读失落遗产的文字,从而理解古代文明的知识体系。在此过程里,我发现古代文献描述了一种现代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不需要使用源石, 也能达成种种想要的效果。 我认为他们的图画描述有些夸张,并试着根据图画的形象描述修行。这就是我所获得的成果。为了检验它的性能,最重要的是对人有无害处,我一直以来只拿自己当试验品,凯尔希医生也为我保密。” “我不知道你已经成功了。”凯尔希盯着罗夏手掌里的光芒,“而且,这光芒没有杀伤性, 你又能凭借它做什么呢?” “照明驱暗只是它的基础功能。” 罗夏把无形之术娓娓道来,明知他有唬人的成分,但 W 也忍不住被他道出的知识吸引,因为她渴望力量。 “既然我的身体状况不佳,那么我便不负责这件事,只是给予技术性协助好了。凯尔希医生,既然你反对我反对的最为猛烈,那么就由你来负责这件事,好让计划的运转停留在合理的框架内。”罗夏说。 这招以退为进打消了干员们的顾虑,这个计划通过了。考虑到特蕾西娅和兄长的手足之情, 众人都没有再提及殿下是否知情的话题。 W 留到最后,她轻轻鼓掌,对着博士嘲弄的说道:“你又一次骗了他们。” “谁?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也是可以骗人的,”W 伸出手来, “来吧,展现一点诚意。” “嗯?” “现在你还需要我,不然你不会搭救我。吃准这一点,那么我就可以安心大胆的索求更多…… 不,是索求补偿,把你欠我的那一份还回来!我不需要威胁你,但你应该知道一个疯女人能搞出什么破坏。” 罗夏点点头: “的确,你算半个知情人,若是你在巴别塔戳破我的谎言的话,闹大之后的确不好收场。你刚才没有戳破我的谎言,就是在想要什么东西,是我能给且愿意给你的吧。” W 不动声色,她没有骤然发难,一来是在巴别塔不如博士令人信服,二来没有决定性证据, 杀伤有限,三是特蕾西娅的巴别塔还需要博士,她不能扳倒他。 几重因素计较之下,她决定为自己寻些好处,入手全新的知识增加自己的力量。罗夏从抽屉里拉出一个笔记本丢了过去,W 入手处一片冰冷,仿佛是蕴藏在里边的知识在吸收热量。 嬗变篇 20 罗夏交给 W 的乃是一套冬之密传……当然,他没有给予她最高级的密传《狼言》,那里面蕴藏着骄阳四子之一,从骄阳的伤口中诞生的裂分之狼的怨恨,任何阅读它的凡人都会被言辞中蕴藏的力量蛊惑心智,进而产生背叛之举。 W 会背叛什么?她自己的理念,巴别塔或者特蕾西娅?若是平时,罗夏肯定会把《狼言》 交给 W,好观察结果。但眼下,他需要人手,所以他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 W 的首要性相乃是杯,在她仍为 JK 的时候,便已经领受了欢愉,又在战场上学会了致人疼痛的欢乐。但如果给予她杯之知识的话,未免会让凯尔希误会罗夏是想把 W 培养成侍宴使徒, 进而成为杯之具名者。 他好不容提才说服凯尔希同意他的计划,若是这时候和对方翻脸,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取舍之下,他给予 W 次要性相的知识。 包括 W 在内,所有被集合来的战士都会被传授给符合他们首要性相的知识,以刃与铸为优先。结合在上一重历史里培养速成秘术师的经验,他有信心培养出更为精悍的秘术师社团。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开启秘术师的养成,更不会让无形之术的知识流入世间。秘术师是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自己而攫取禁忌力量的人,在拯救世界或者对抗蠕虫的方面,上一重历史的秘术师们已经证明了他们的价值,那就是毫无价值。 既然如此,世间就不需要秘术师,不需要无形之术反而会更加健全。抱着这样的态度,罗夏开始狩猎,在漫长的历史当中,他猎杀了一个又一个通晓无形之术的人,手段血腥、残忍、 卑鄙,放在任何时代都是重罪,而他执行了许多年,直到世间再无秘术师,再无无形之术知识的流传。 而藉着受害者数量的扩张,他也终于搜集全了所有的密传和记载着密传的书籍,他只保留了一份,而把剩下的全部焚毁。凯尔希赞同并且协助了他的计划,她也觉得无形之术的危害大于益处。 在大功告成的瞬间,他突袭了她,使得她受创失忆,做了 30 年的普通人和 10 年的学徒, 跟随他环游世界。 凯尔希和罗夏给特蕾西娅讲述过去的时候都略去了真正血腥黑暗的历史,只把边角料说给特蕾西娅听,并非顾虑特蕾西娅的心情,而是被隐藏的历史里蕴藏着真正的秘密。 送别 W 之后,罗夏拿出一块空白画像,他在地上以水银和自己的血构建仪式,回忆是一道路径,凛然的气息出现在画框上,一个纸片人小姐姐的形象活灵活现的具现。 挽歌尔小姐是冬之司辰悼歌诗人的造物,也是他的具名者中最为温和的一位。罗夏和她搭上线发生在他把凯尔希纳为学徒的那段时间里,当罗夏和凯尔希最后一次漫游漫宿,他忽然被一种激情的渴望支配,企图让凯尔希诞下子嗣。 在漫宿,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交合是被禁止的,两人于是被逐出了漫宿。返回之后,清醒过来的凯尔希使用法术把他封印,那是个很强力的法术,让他作为普通人生活了好一段时间才寻回了自己作为秘术师的一面。 把“回忆”带给自以为是普通人的罗夏的就是悼歌诗人,自穿越到这一重历史以来,冬之司辰还是第一次和他取得了联系。他派遣挽歌儿小姐送来了回忆。 从此,罗夏每一周目的知识都有挽歌儿小姐保存的一份备份。若是正常的传承出现偏差的话,挽歌儿小姐的这一份还可以用来纠正错误。 同时,悼歌诗人还教授他如何在世俗行走时减缓力量流逝的方法,使得他在泰拉不至于过分衰败。长生者在于长生,而非不死,若是不小心维护,可能活过一千年之后就开始衰亡。 司辰不是慈善家,即便是司辰的“仁慈”,在人类看来也是骇人听闻的。悼歌诗人给予了他传承的保证与存续的秘法之后,自然要求回报……和以前一样的回报,他希望罗夏记住已经逝去的诸神:浪潮、七蟠、未孵之卵和燧石。 回忆是道路径,只有世间仍然有人记得已经逝去的诸神,那么他们就有机会重返漫宿。不过,现有的漫宿诸神建立了牢固的秩序,占据了每一位逝去司辰的位置,这样逝去的诸神就无法返回。 悼歌诗人不着急让他们返回,而是在世间寻求更多记住已逝司辰的人物,例如超脱历史之外的午港,例如谢拉格崇拜的雪山女神喀兰,例如此刻的罗夏。他们对已逝司辰的回忆强化了路径,让它变得更为牢固。 正因为如此,悼歌诗人未必时时可信,为了让关在虚界的已逝司辰回归,冬之司辰不介意放纵蠕虫侵攻世间,而这是罗夏不容许的行为。 即便这一重历史里,露西和他没有约定,他依然想要挑战这个棘手的存在。 “你好,长生者,召唤我所为何事?”挽歌儿小姐问。 “司辰们是否知晓,第四次蠕虫大战即将开始?”罗夏问。 “司辰们已经知晓,第四次蠕虫大战已经开始了数百年。” “数百年……果然我的猜想是没错的。”罗夏皱起眉头,“这一重历史是被司辰舍弃的历史吗?” “不,众司辰给予了这一重历史强力的保障,它将是一重繁荣的历史。” 罗夏讥讽的笑笑: “繁荣?我毁灭了维也纳殖民体系,清洗了秘术师和他们掌握的无形之术, 人为的创造种族,并为他们谱写断代的神话与历史。现在,人人都相信我撒下的谎言,相信旧文明毁于大洪水,圣贤驾驶诺亚方舟与先民约定,开枝散叶诞生出人们所熟知的泰拉世界,也是神话与历史的分界点。 他们从原始部落到奴隶制邦国到封建时代,在工业化的曙光到来之际,从天而降的源石永远的改变了他们的工业化路线,扭曲的源石工业开启了一部分人的繁荣和更多人的血泪。 我不是女巫,但我可以预言,构建在源石工业的现代社会并非一重繁荣的历史,天灾愈演愈烈,源石病正在蔓延,天空、大地、海洋都对人们充满恶意。 这些都和第四次蠕虫大战有关,要保障这一重历史的繁荣,司辰们至少应该拿出强力的手段进行干涉。然而,在我大肆扭曲这重历史,使得世界线的走向与其他历史截然不同的时候, 司辰们没有干涉。所以我无法相信,司辰们有能力对更为扭曲、更为糟糕的历史走向有干涉的能力。” 挽歌儿小姐微笑,嘴角上扬而不露出牙齿,她说道: “众司辰裁决未来而非创造未来,在这 一重历史中,你展现的未来可能性符合司辰们的意志,所以他们将未来的可能性与现在接续, 编织,延展为确实的未来。” “源石病蔓延如斯,也是众司辰的意志?” “这是未来的可能性里最好的一种,那些被放弃的未来可能性,每一个都导致了世界的毁灭。对此,司辰们已经做出了强力干涉:一位王者被他们选中,授予智慧,给予加护,无论他输过多少次,都能取得终局的胜利,因为这是被裁定的未来。” “我很希望这个王者是我,是凯尔希,是特蕾西娅,但是,我没有察觉这些人被司辰眷顾的迹象。”罗夏平静的看着挽歌儿小姐, “那个人是谁?” 挽歌儿小姐吐出一个名字,尽管做好了准备,罗夏还是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那个名字意味着所有的准备,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牺牲都失去意义,在刚刚展露头角的时候都必须推倒重来。 “司辰并非常胜不败,或许你可以挑战他们已经裁定的未来,正如你过去重复的歪曲历史, 让世界变得面目全非。“挽歌儿小姐说, “抉择就在一念之间,无论哪一条道路都注定充满悔恨, 但你还不能逃避,因为逃也没有用。” 命运是如此不公……罗夏不禁发出弱者的感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对抗天命,他擅长的是顺势而为。然而,他终究保留了一丝希望,因为挽歌儿小姐说的未必是实话,所以在此之后,他添加不同的材料召唤了露西,召唤了平旦女士,从丝绒与弧月那里,他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难得的,他度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用看一个死人的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走廊里相遇的特蕾西娅,看取代了他运转计划的凯尔希。 人们把他的绝望理解成意志消沉,毕竟对一个工作狂来说,剥夺其工作就是最大的刑罚。 罗夏在医务部的疗养房间里发呆,他努力克制着自我,不让毁灭一切的冲动发泄起来。 阿米娅中间来探望他,她抱着玩偶,而他则抱着阿米娅,感受怀里的生命颤抖的时候,感受她未褪去的绒毛抚弄着他肌肤的时候,他的心情平静下来,第一次把阿米娅当成了他的孩子, 而不是他的子嗣。 “阿米娅,与你的约定恐怕已经无法完成了。”他喃喃的说。 阿米娅愣了一下:“什么约定?” “所有的,从过去到未来。”他摩挲着她的脑袋,“不过,阿米娅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就算我赖账了也会原谅我,对吗?” “才不会原谅博士!”阿米娅的耳朵支棱起来,“博士要赖账的话,以后我就和特蕾西娅姐姐说,让博士加班到精力涣散……不,精力涣散也不能休息!” “你是哪里来的魔鬼……不,我该吐槽你是跟谁学的啊。” 罗夏把阿米娅抱的更紧了,仿佛要从年幼的她那里汲取力量。他做到了,消极的罗夏只是转瞬即逝的风景,他回归了博士的人设,接手部分凯尔希忙不迭的工作,维持罗德岛的运转。 W 被派到他这里成为助理,命令来自于凯尔希。想来两个女人暂时结盟,以抑制不能以常理判断,为了一己私利把巴别塔葬送也不奇怪的博士。 W 因为获取新的力量充满自信,自信就是最好的化妆品,它让她容光焕发。不止是她,所有被传授了无形之术知识的人都有类似的改变。 巴别塔从未如此的自信过,它进军前往特雷西斯的王城,路线不加掩饰的指向摄政王阵营的心脏。等到发现一艘陆行舰正在行此狂妄的举动时,特雷西斯一方的移动都市已经和被巴别塔抛弃的盟友们展开惨烈的厮杀,一半以上的兵力被牵制于此。 而剩下的部分,因为分散在了残月形状的战线上,对于救援工作心有余而力不足,通过巧妙的机动,罗德岛号摆脱了绝大部分追兵,而在他们进军王城的必经之路上,则有几道不得不攻克的难关。 血战在所难免,巴别塔以令人的牺牲突破了这些难关,沿途招募的新佣兵们被博士毫无仁慈的丢进绞肉机般的战场里。 空气里满是血腥味道与残肢断臂,活下来并且胜利的一方满脸呆滞。他们无路可退,只能在博士所许诺的蓝图的驱动下,奔向前方……直到他们和特雷西斯的王城再没有任何障碍。 特雷西斯未上前线,也没有把王城设置在移动都市或者军事要塞上。他的他的核心成员选择一艘自维多利亚订购的新式战列舰作为营地。 罗夏从璀璨星图上可以看到,当罗德岛号出乎意料的脱离战线奔袭特雷西斯的时候,这艘船停留在泊位上,当罗德岛号击败了数艘船的阻拦的时候,它仍然在这里,它的沉默像是自大, 又像是一个狡猾的陷阱。 如果敌人的沉默是一桩意外,那么博士下令向北进发则是意外中的意外。敌人的大本营已经近在眼前,尽管与一艘战列舰正面对抗颇为不智,但总归能拼出一个机会,而在王城的北面有什么呢? 答案是一个废墟,博士在修改了计划之后,便是为它而来。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21(55→54) 特雷西斯在大本营以北的那片废墟里保持着少量驻军,单单是驻军本身就能说明异常,因为这里毫无战略价值,有驻军反而奇怪。 巴别塔用一个小时解决了他们,那些是特雷西斯的嫡系人马,战斗力远比阻拦巴别塔的那些守军更高。在付出了和守军差不多同等伤亡的代价后,巴别塔攻占了这里。 所有的俘虏都是受伤之后被俘的,在持有审讯手段的干员努力从俘虏嘴里掏出情报的时候, 罗夏已经带着人来到废墟的入口处,所有的战斗都在废墟外面发生,地上和墙上的血液刚刚干涸,空气里充满血腥的味道。 特蕾西娅捂住鼻子,与之同行的还有凯尔希和华法琳,W 被编入了一支接受过无形之术知识的队伍,他们和法兰冲锋队是巴别塔仅存的两支成建制部队,剩下的要么是文职人员,要么是伤员。 “即便我们立刻带着整艘船瞬移到雷姆必拓,我们也要花费六、七年左右才能恢复现有的规模。我知道战争一定有牺牲,但我希望牺牲于巴别塔是有价值的。” 罗夏知道,凯尔希对他的信任已经跌落到了低谷,他的手中出现一道光,法术为他指引道路,而臂弯处那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则让他打开门关,一条锈蚀的道路升起,出现在罗夏面前。 “这是殖……失落遗产?!” 凯尔希刚想说“殖民城市”,但只说了一个字就飞快的改口。不论眼前的废墟叫什么,它都是被卡兹戴尔人轻视了价值,而其实无比重要的遗迹。 W 往里边丢了根冷光照明灯,然后她尝试一点点深入,拿着辐射检测仪个空气质量检测仪, 紧张的盯着上面的数字。数字一直指向对人体来说还算安全的范围,她向前丢了更多荧光棒, 并比出安全的手势。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罗夏对 ace 说,“在我们出来之前,你们不要进来,也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这个命令稍微有些奇怪,但 ace 遵从命令的本能让他带着己方的队伍环绕遗迹构筑防线。 巴别塔的探索队进入遗迹中,他们先是朝下,然后向上,站在一片开阔的区域目睹城市的废墟。与雷姆必拓那里的殖民城市不同,这座城市明显经历过战乱,又经过盗墓者的破坏性挖掘,几乎已经不存在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罗夏对凯尔希说: “这里已经被掠夺一空,但有一样东西盗墓者不感兴趣,而自然也无法把它夺走,正如我们用罗德岛的外壳包裹住的那个‘奇观’,这里也有一座。” “什么属性?” “灯。” 凯尔希脸色微变,一座灯的奇观,犹如上一重历史里水下城市矗立的铸之奇观“受控之火”, 可以完成许多单人力所不能及的事。 “我打算启动那座奇观,把特雷西斯的人引到这里,然后用法术洗脑他们。如果特雷西斯被我洗脑成永远忠于殿下的人,那么卡兹戴尔内战就结束了,殿下也不必为手足相残而哀伤。” 特蕾西娅咳嗦了一下,勉强笑道: “不用顾虑我的心情,博士。从战争开始,我就已经这件事超越了亲情。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人为我而死,无论胜败,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样的话,若是洗脑顺利,即便特雷西斯宣布投降,最适合他的结局也是隐居然后死亡。 如此,卡兹戴尔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被干涉内政的借口,没有被叛逆利用的宣称。” “博士,即便我赢了,卡兹戴尔也变成了废墟。” “如果你输了,我们都会变成废墟的一部分。”罗夏的声音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苦涩, “即便输的概率比赢的大,你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当然,我的尊严不允许我先于部下之间脱逃。” “我虽然没办法陪你到最后一刻,但作为最晚一批离开的人却是可以的。” “谢谢,博士。” 这番对话充满了诀别的味道,让凯尔希怀疑罗夏与特蕾西娅有瞒着她的秘密。她的想法没错,在之前的时候,罗夏拜访了特蕾西娅的梦境。 这是罗夏第一次入侵特蕾西娅的梦,但后者毫不惊讶,甚至带着些“果然如此”的表情说: “你好,博士。” “你好,殿下。对于我出现在这里,你一点都不奇怪?” “博士曾和我讲过过去的种种神通,我想将来有一天这神通会用在我身上,因为博士和我从来不是一路人,我需要你比你需要我更多,那么时间推移,对你而言我会变得越来越没有价值,越发成为阻碍。” “特雷西斯寄给我一封密信,”罗夏说,“抛却废话的部分,他提出一笔交易,那就是用我感兴趣的东西换你的命。我只需要对他派出来潜入罗德岛的刺客坐视不理,就能得到回报。” “我想知道他许诺了什么?” “一座遗迹的所有权,那里存在着强力的神秘学工程,足以让我强行开启成为具名者的道路。” “如果你答应了,就不会告诉我了。” “不,我答应了。只是我如果放任刺客杀死你,那么下一个死的就是我。所以我必须亲自出马,无声无息的干掉你。 “罗夏伸手出来,渗透光芒的指尖触碰特蕾西娅的额头, “再见殿下, 你能在灵魂融解的过程里体会致人疼痛的欢乐。” 特蕾西娅直勾勾的看着罗夏,眼神里没有一点将死之人的波动。罗夏无趣的放下手指说: “殿下,你倒是配合一下啊。” “可是我知道,博士不会杀我。” “这回你猜错了,殿下,我会杀死你,但不是现在。” “这回博士是认真的,我能听听理由吗?” “因为在上一重历史里,让我一无所有的蠕虫大战在这一重历史里再度发生了,并且已经发生了数百年。” “数百年……”特蕾西娅抽搐了一下,“是源石病?” “是的,蠕虫在虚界没有固定的外形,它的本质是虚无,而来到物质世界后,它才会拥有物质的外壳,但不管怎么变化,它都一定呈现黑色。” “单凭这一点的话……” “只是颜色相同代表不了什么,我是召唤了漫宿生物,从立场不同的他们那里得到了相似的答案。 在上一重历史里,它们侵占人体后引起的异常和高死亡率过于显眼,让人追查之后,很容易察觉到蠕虫的存在。这一次,它们降低了致死性,提高了隐蔽性。 在源石病随着陨石坠落到这颗星球的时候,在地震翻起地底的源石山脉的时候,在海洋出现巨型畸变生物的时候,在灰黄色的云遮蔽天空,把源石颗粒带往更远的地方时……我都探查过,然而那些蕴藏着奇异力量的石头没有蠕虫的痕迹。 我放下心来,看着人们如何好奇的接近源石,开采它,研究它,最终发展出源石工业,颠覆了以往的生活。我看着源石病在人群里扩散,我曾和华法琳医生合作,捕获各个年龄阶段各个种族的个体,研究之后依然没有蠕虫的痕迹。 我以为它是病毒、外星生命、寄生虫或者其他东西,凯尔希医生和我持类似的观点,我们谨慎的一边观察患者是否有被蠕虫入侵的迹象,一边寻找拯救患者的方法。” 特蕾西娅在梦里光洁如初,而在现实里在腰腹和双臂,大量的源石结晶已经刺破衣服,向世人显露它的丑陋与狰狞。 她原本只是觉得自己进入源石病晚期,病人膏肓,无药可救。而现在,当想到那些东西里蜷缩着肉眼看不见的虫子,已经占据她全身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和恐惧。 “别担心,那些改变你的源石结晶里没有蠕虫,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一段时间也不会有。”罗夏笑了笑,“它并非蠕虫,而是蠕虫把自己的力量在物质世界投影,做出的入侵人体的路径。只要愿意,蠕虫可以从虚界来到源石结晶中,然后钻入人体。 同时,源石虽然高污染却是一种强劲的能源,人们的贪婪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会促使人们搞懂它之前,便对它进行不彻底的研究与彻底的利用。 源石诞生了工业,成为人们编织各种超自然力量的能量来源。即便人们后来发现了源石的危害,但它已经牢牢绑定了人们的生活,从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到最高级别的科学研究,这些东西都以源石作为支柱。否定源石,社会将会崩塌。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到时候,人们为了自己的生活,为了源石赋予的强大力量自觉成为源石的保护者、打手与奴隶。即便蠕虫降临,它不需要摧毁宿主的灵魂,而是给予些小恩小惠,便可以换来人们的效忠,拉起一支开往漫宿的末日军团。 通过这样的方式,蠕虫首先扩散途径,等到这颗星球的感染者足够多的时候,它们便可以在同一时间涌入。我推测源石结晶还可以改造人体,使得躯体更加容易被蠕虫操纵,而不会因为较高的致死率浪费时间,浪费素材。 这也是侵蚀程度较高的感染者为什么通通会爆体而亡,并且其身体产生的源石结晶均有高传染性的原因。一具改造失败的躯壳就拿来传染更多的人……在上一重历史里蠕虫就已经学会了精打细算。” 特蕾西娅垂首:“这意味着我们感染者都是博士潜在的铲除对象?” “是的,但考虑到感染者在泰拉所占的比例,蠕虫的涌入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你病入膏肓,痛苦的离开人世。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殿下会变成这样?” “什么意思?” “殿下的源石病,据我观察必然是经历了相当多的时间才发展到晚期,才能把力量强横的卡兹戴尔王族的身体逼到如此虚弱的地步。 然而,对于世间无药可救的源石病,我和凯尔希虽然不能药到病除,但运用无形之术缓解病症,甚至为殿下补充生命力却不难办。 凯尔希医生和殿下交情颇深,她为何对殿下的源石病无动于衷,以至于发展到了仅仅剩下一种方法的境地?” “仍有一种方法?”特蕾西娅瞪大眼睛,“这真是神乎其神的能力。” “是很神奇,但看殿下的贞操观,如果我治疗之后不娶你的话,你大概会挥舞三人沙发追着我打。” 特蕾西娅脸红了一下,但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最初害羞之后便再也什么波澜了,要说的话,她对性还有些好奇。她开玩笑的说道: “三人沙发对现在的我有些重,单人沙发倒是很轻 松。” 不愧是萨卡兹的王族,病人膏肓,身体机能大幅度缩水之后,力气仍有如此水平。若不是他的长生是因为饮下不凋花蜜的话,他倒是想换个和凯尔希同种族、同发色、同外表、同身材但性别不同的身体,这样他不用开口,让凯尔希看见后就能惹她生气。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了一些,特蕾西娅说道:“是我拒绝了凯尔希医生的延命方案。” “你看起来不像自杀志愿者,不像需要奶片或者在音乐评论栏里打字来缓解抑郁心理的普通人,你为什么拒绝活下去?” “因为我活够了。”特蕾西娅淡淡的说,“没得过胃病的人,无法知道胃病发作时那股迟缓但绵长的痛苦的感受;不曾抑郁的人,无法区分别人是无病呻吟还是心情低落;你没有得过源石病,你知道我因为这种病很痛苦,但我无法细致的和你描述这种痛苦,这也是一种痛苦。” 罗夏解释道: “这是源石侵蚀身体,特别是神经后造成的不可逆且有一定随机性的改变。绝大部分病患几乎重塑了人格。 毕竟源石是在为蠕虫铺路,而蠕虫接近蛾与冬,是混沌,是渴慕,是狂暴,是沉默,是终结,是不尽然逝去之物。如果宿主的性格能够和上述这些形容贴合,会提高蠕虫对宿主的驾驭程度。” “真的很痛苦,”特蕾西娅轻轻撞进罗夏怀里,抓住他的衣领说:“如果是博士的话,我很乐意被你终结。” 嬗变篇 22 几秒之后,女人补充了一句:“或许,也只有你可以杀了我。” “没错,我是唯一一个不是因为你的人格魅力而加盟巴别塔的人,自始至终我都是那个不和谐的曲调,尽管我装的挺像回事。 “罗夏说, “为了自己而活的人,无论怎样过分的事都会做。 如果要寻求一个能刺杀你的人,那么只能是我。” 特蕾西娅眉眼低垂: “博士如此自私……这句话通常来说是贬义的,但唯独这时候我想当做褒义来讲。因为在不考虑责任、勇气、公义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渴望死亡的愿望才能讲出口, 才能有人聆听,才能有人满足我的诉求。”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说: “最初得源石病的时候,为了避免恐慌我没有声张。等到了父亲指定我为继承人的时候,这件事我更没法说出口。即便是卡兹戴尔,对一位身患源石病,命不久矣的王族继承王位也会充满非议。 等我捂不住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发展到了中期。凯尔希医生给我开了药,说是我乖乖听话的话,能把源石结晶的势头摁住。 但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那么多的追随者看着我,那么多的人为我而死,我必须挥剑, 必须带领他们前进,必须使用我的源石技艺来了解他们的悲伤与喜悦。 我必须这么做,但这么做并不快乐,为王者的工作并非是基于一时兴趣,而是责任驱逼着我,它是动力,是牢笼,是苦难,我一点都不觉得幸福。我渴望的只是和大家一起好好生活。 我害怕这种话说出来,会让大家失望并且讨厌我。一个王者实在不该这样,我的兄长才是王者应有的模样……我知道的,所以我一直好好扮演王者的角色,并且装作这是我的本来面目……装的我自己都信了。 过多的使用源石技艺让我的源石病发展到无可救药的程度。我的友人兼顾问凯尔希希望运用无形之术来延长我的寿命,渴望朋友更久的陪伴自己,渴望旗帜始终在组织上竖立是无可厚非的愿望,是无比正确的愿望,王者就该为国家牺牲私人的感情。 一度拥有力量,又虚弱如同废人的感觉,就像身体成为鸟笼和枷锁,而把自由的灵魂困在其中。很多次我望着窗外,都幻想自己是飞在天空的小鸟。” “老实说,你把自己称作‘废人’我有些受伤。 “罗夏举起手来,”毕竟我现在的身体素质 还不如你,所以你把自己称为‘废物’,我又是什么呢?” 特蕾西娅踮起脚敲了敲罗夏的头:“不许打岔。” 她自己也笑了起来,明明一把年纪,却像小女孩一样充满了童趣感。说不定这是她被禁锢的内心迟迟不愿成长的典故。 特蕾西娅的口气转向严肃: “我渴望博士终结我,但我不会让博士终结我,如果我死掉的话, 巴别塔就会分崩离析。” “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安心死去的理由。”罗夏说。 “什么?” “我聆听了预言,司辰们已经选定了一位王者,去终结第四次蠕虫大战,等同于终结源石病。只是我们的时代已逝,而她的时代未至。 我们……我们都没法对抗命运,或许你可以用这个借口来卸下不堪重负的责任。甚至可以顺势而为,让我们的力量成为引火的火绒,去点亮那根照亮时代的蜡烛。” “她是谁?” 罗夏没有说话,而是把自己的思绪分享给特蕾西娅。不知道为什么,特蕾西娅竟然在结尾处含笑。她说道: “当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莫名有种喜爱之情,觉得她会成为我的继承者。 如果她是被司辰选定的那个人,我似乎就可以含笑而终了。” “光是含笑而终可不够。”罗夏说,“司辰们与友善无缘,并且反复无常,我们不能让他们完全控制那个被他们选中的人,那个被选中的人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 “是了,是我的源石技艺和关于萨卡兹王族的传承,对吗?” “还不够,还必须加上我的那一份。一个继承了我们知识与传承的、命定的王者将可以和司辰们进行有限的对抗。未来是繁荣的,且是由她努力,而非司辰赠予赢得的繁荣。” 特蕾西娅有些惊讶:“如果博士真的做得到的话,那意味着你也会为此……” “献出生命。 “罗夏补完了女人的话, “辉光是一个疑问,所有沐浴光明者都以肯定作答。 我们的命运只有两种:一种是变为更加明亮的光,而另一种则是为了某束更加明亮的光,化为燃料。 生命结束而光芒不熄,若我的理念覆盖在那个人身上,等同于又一个我行走在世间,那是我生命的延续。甚至,你可以认为是我预备夺取预言里的王者的身份,以她的面貌她的声音, 述说我的思想践行我的计划。 我已经活了很长时间,悠久到对性别、伦理乃至于寿命本身失去实际的感觉。我需要不死, 但如果换一种方法也能活下去的时候,躯壳对我来说便可以以适当的价码抛弃。 重要的是知识,人常说书籍是不死的记忆,那么打上我个人烙印的知识传承下去,几乎等同于不死的我。” “凯尔希医生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特蕾西娅说。 “放心吧,在我杀了你的瞬间,她就会杀了我。” 特蕾西娅垂下眼眸: “这意味着我们同时背叛了凯尔希,只余下她一个人活在痛苦和悔恨里。 即便不用源石技艺也知道,凯尔希的心已经伤痕累累。” “其中大半伤口是我所为,而我将为她增添最后一道,也是最深刻的一道。”罗夏笑笑, “放 心吧,在两个世界之中,凯尔希都是我最信任的女人,她是打不倒的。” “这么说来,是博士陪我赴死咯?” “是的,这就是我的打算。其一要保障我们的力量能够传承给那个人,二来要保住巴别塔的框架。我想,当你死亡的时候内战停止,特雷西斯会有许多比巴别塔更棘手的事来处理。这样,巴别塔就有了安稳发育的时间。” “听起来似乎是博士风格的计划,但有一点不对。”特蕾西娅竖起一根手指,“博士仍然是博士,不会随随便便变成女孩子。” “你又不是女巫。” “但我可是萨卡兹的王,被你一直叫做‘殿下’的人,虽然你的尊称里毫无诚意。” 在人生最后一件大事谈成之后,两人相视一笑,特蕾西娅问道:“我们死后会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 “一个人的话有些可怕,但有博士的话,似乎不是那么可怕了。” 两个人在视线的一触中完成回忆的交换,被蒙在鼓里的凯尔希主要戒备着博士利用奇观展开为自己谋私利的行动。在她身后,阿米娅也在这里,她好奇又有些畏惧的打量着阴森的建筑群。 “阿米娅,别怕。”特蕾西娅说,“这些都是大洪水之前的古代人居住的城市。他们和我们一样喜欢光明而远离黑暗,在这座城市仍然完好的时候,它必定流光溢彩,每晚都把夜空点亮。” 随着女人的描述,阿米娅的眼眸也渐渐被幻想点亮。而真的到访过这座城市的罗夏知道, 它没有特蕾西娅描述的那么美好。那座城市在活跃的时候用于防备土著的军事要塞,半月形的荒地包围了它。它严重依赖后方城市输送的补给,因而在要塞内部实行戒严令,每晚都会断电, 只余下星点的光亮点缀着城市。 他没有说,而是准备把幻想留到最后一刻,希望阿米娅能够多开心一些……接下来的事, 会永远的改变她,把她的童年残忍的剥夺,取而代之以老成、智慧与偏执。 在进入遗迹的人中有专业的工程师小队,他们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铺出一条通向奇观的路。 罗夏踏上奇观的螺旋台阶,看着被做成火炬形状的奇异建筑说: “卡兹戴尔内战今晚就会结束了, 一位王者将会死去。” 凯尔希抱着手臂: “哼,你又不是那些被火山喷出的气体里的有毒物质熏的神志不清的女巫, 不必扮演神棍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语气说话。” 罗夏看了她一会儿,似乎要把她记住一样。凯尔希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先是偏过头去, 又狠狠的瞪回来。 罗夏无所谓的,他想说的话都已经提前预备好了信,在合适的时机,那些信会送到那些他想要告别的人物里。 他回头,埋上螺旋阶梯的第一步,脚步掀起台阶上的尘埃,然后是第二步。特蕾西娅紧随在后,凯尔希则跟在特蕾西娅后边,阿米娅走在队尾。 当 W 试图上去的时候,被身边的人阻拦了。Scott 说道: “殿下有令,我们在下方护卫即可。” “道理我都懂,阿米娅为什么能上去?” “阿米娅一开始就很特定,殿下、博士和医生像是她的父母一样关心和照料她,她是巴别塔的希望。” “真好啊。”W 嘟囔道。 罗夏来到奇观可以抵达的顶端,但他距离建筑的顶端尚有距离。特蕾西娅弯腰撑住膝盖, 不住的喘息着。她的身体比做出决定的时候更加虚弱了,恐怕这也是她同意罗夏计划的一个原因。为了巴别塔,她必须加速阿米娅的培育,使之尽快能独当一面。 “以前的人们为什么在城市里建造蕴含力量的奇观?”她问道。 “穿越时空抵达这里的多半是秘术师,他们在征服土著的历史里必然要结成组织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因而缔结了各种各样的组织。 司辰们插手其中,和秘术师们进行交易,以收割他们的灵魂作为代价,赐予他们各种各样的知识和力量。当一个组织开始出卖灵魂的时候,其他组织不得不跟进军备竞赛,不然他们就无法保障自己的安全。” 罗夏抚摸着粗糙的墙壁:“奇观是秘术师们的竞争最终极的体现,他们的毁灭里有我一份, 但最终是司辰毁灭了他们。他们把这些失去利用价值的凡人秘术师吞噬,收割了战斗力最为强大的一批,我才有机会去消灭剩下的那些。” “我们在雷姆必拓发掘的那座奇观是什么准则的?” “是心之准则,那是崇敬心之司辰轰雷之皮的殖民城市。 “凯尔希回答, “而眼下的这一座, 崇敬的则是……” “守夜人,又名瞳中扉。”罗夏说, “我们还知道铸之奇观的位置,那是铸炉留下来的东西, 它在这个时空的伦蒂尼姆,而伦蒂尼姆王位空虚。” “兄长他……知道这些奇观的用法吗?”特蕾西娅问。 “他不知道,但在背后指点他的长生者知道。” 凯尔希补充道: “剩下的,双生女巫与双生巫女的在叙拉古,蚁母与制花人在拉特兰,骨白鸽与上校的在乌萨斯,狮子匠与昕旦则在炎国,浪游旅人与弧月在莱塔尼亚,残阳与赤杯在伊比利亚,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 “凯尔希医生成立巴别塔,也有从卡兹戴尔回收遗迹中的奇观的念头,对吗?”特蕾西娅问。 “是,但是殿下你的事比较重要。” “谢谢,凯尔希,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殿下,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两人温情脉脉的时候,罗夏已经摸索出了奇观的用法,毕竟专业对口。在雷姆必拓那个心之奇观他和凯尔希花了好久才让激活状态的奇观塞进罗德号里,又不至于把船拆掉。 他在确认的瞬间,打开通讯器材向留在罗德岛号星炬内的干员说出了一串暗语。那名被他催眠也仅仅被植入了一个命令的干员启动了星矩。 罗德岛号被星矩的光芒点亮,但距离它真正启动还有一段时间。Ace 被突然爆出的光彩吸引,短暂的分神之后,他看到了黑色的、极速朝着巴别塔的阵地飞驰而来的影子。 “敌袭!”他大喊道。 嬗变篇 23 Ace 的声音被扑面而来的气流切割,多年的战阵经验让他架起手中的盾牌,护住自己的正面。下一秒,接连几股巨力砸在盾牌上,并在曲面的盾牌上拖割,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里, 火花在 ace 眼角飞舞。 Ace 能扛住第一轮突袭,但他的战友们没那么幸运。他附近传来惨叫和闷哼声,空气里很快有血腥味弥散。并非巴别塔的武装力量疏于防备,而是这些与黑夜为伍的袭击者潜伏时毫无声息,出手时一击致命,让人防不胜防。 在卡兹戴尔能有这等身手的,也只有特雷西斯麾下名为赦罪师的组织了。即便是巴别塔的精英干员,又有了无形之术加护,在一瞬间的交战后就被这群带着面具的黑袍怪客压制。 赦罪师袭来不以歼灭巴别塔的有生力量为目标,他们似乎更在意遗迹里发生的事情,拼命向往里边闯。看清了这一点后,Ace 收缩队形,让巴别塔的队伍放弃宽度而加大阵地的纵深。 他记得博士的嘱咐,决心要用性命拖住赦罪师前进的脚步。 门口遇袭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遗迹中,特蕾西娅罕见的越过博士与凯尔希,对下方的保护者们说道:“可以请你们支援门口的同伴们吗?他们顶不住赦罪师的攻击。” 虽然是请求,但王女的口吻不容置疑。W 犹豫了一下,她觉得放任殿下没有保护者,而仅仅和博士与凯尔希待在一起(阿米娅被 W 自动忽略了)有些危险。博士暂且不说,凯尔希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且两个人立场相对,应该没什么好怕的。 她咬咬牙,忠诚于特蕾西娅的念头又占据上风,饭圈的狂热让她在面对偶像的要求时保持清醒的头脑。所以她跟着大部队走掉乐,临走之前,她深情的看了特蕾西娅一眼,王女的身影带给 W 信心和力量。 “赦罪师的人袭击这里的时间未免太巧妙了一些。”凯尔希说,“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做什么,所以派出强悍的手下来抢夺战利品?” “现在的局势非常明显,如果仪式能够在我们手里完成,那么我们就能借助奇观的力量结束这场内战;如果仪式被特雷西斯夺取,那么内战也会结束。”罗夏说。 “希望今晚是卡兹戴尔流下的一滴血。”特蕾西娅说,“看看我们的国家,它已经被打成了一片废墟,有些地方甚至倒退了二百年,我不知道这些伤痕需要多长时间来弥补。” “如果殿下赢了,至少有机会弥补;如果特雷西斯赢了,相比已经衰弱的卡兹戴尔,他可能更愿意入住维多利亚去玩满级大号,卡兹戴尔的王位不过是他进军维多利亚的一块跳板,如果他入住了维多利亚,那么卡兹戴尔什么都不是,这个在内战里被打烂的国家将永远是一片废墟。” 特蕾西娅是一个责任感大于权力欲的王族,使得她在内战里的结果颇有种黑色幽默的感觉: 她输掉的话一定会死;而如果她赢得话,就会发现自己面临一系列的问题,比如卡兹戴尔的重建,如何处置内战里支持特雷西斯的诸侯,而趁火打劫的维多利亚与拉特兰干涉军的问题…… 这些问题非常棘手,恐怕要特蕾西娅没日没夜工作 50 年才能得到基本解决。考虑到女王衰弱的身体,这等同于增加了五十年的无期徒刑,而且是被关在自带虐囚手段的黑狱。 如果仅仅从特蕾西娅本人的角度出发,那么她死掉反而是一种解脱。 赦罪师一心扑向遗迹,却对附近的罗德岛号置若罔闻,所以在启动时间结束之后,罗德岛号竖立的星矩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那些寄宿着灯之力的物品被源源不断的转化为能量,化为一道光束分断夜空。 模拟了辉光的光束无可阻挡的穿透了遗迹建筑的阻拦,照进奇观所在的区域。光束里的能量让奇观也活了过来。由火炬的基座开始,自下而上的开始发亮,汇入火炬之中变成泛青的白色火焰,火焰突破了遗迹,在其上空盛开了一朵白色焰花。 这炫目的景象让交战双方不约而同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人工的伟力。这略微提升了一些巴别塔的士气,当人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并且自己奋战的结果对己方有利的时候,他们总能产生向更强大的目标冲锋的勇气。 短短几分钟,赦罪师就通过白刃战击溃了巴别塔的队伍,Ace 在门口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防线重组队伍。这里原本便有特雷西斯派来的队伍修盖的永备防御攻势,又得到了 Ace 的人紧急用材料增补。 赦罪师衔尾追杀,为首的人凭着惊人的身体素质一跃而起,跨越整个斜坡来到阵地上,对着 Ace 举起剑来。Ace 急切的转身,眼角里只看到一闪而过的轨迹。 这时候,一颗子弹精准的撞开了赦罪师的剑锋,夺命的死神偏离了 Ace 的脖颈,在他肩膀上留下浅浅的伤口。Ace 忍着疼痛提起盾牌撞击赦罪师,赦罪师退后两步,脚尖点地向前发力, 重新拉近了和 Ace 的距离。 “嘁。” W 遗憾的放下手里的拉特兰长铳,她有几把类似的武器,一部分来自上一个叫 W 的佣兵, 她是从对方那里抢夺了武器,连同抢夺了那个外号,另外一部分则来自对拉特兰队伍的劫杀。 拉特兰从遗迹里挖出了枪械,进行逆向工程之后便将之神圣化,极少出口,也只有拉特兰公民能够持有枪械,并且每一位正规的持枪者都受到公证所的关注,以防止他们技术泄密,或把神圣的枪械给予非拉特兰公民使用。 既然正经买不到,佣兵们就打了抢劫的主意,除了自用之外卖到黑市也能赚一大笔钱。 所以,在安排作战的时候,W 从来不会和拉特兰出身的干员编制在一起,不然在和敌人交手之前,队伍内部会先打一仗。 W 原本想趁着 Ace 撞开赦罪师的空隙射击对方,但赦罪师似乎察觉了巴别塔增援的队伍里有神射手存在,所以一反常态的和巴别塔的近战人员拉近距离,使得巴别塔的增援火力投鼠忌器。 其他位置较远的赦罪师被巴别塔的火力压制回去,而那名孤身冲上来的剑士与复数敌人交手却是不落下风。在片刻的缠斗后,她竟然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杀进遗迹里。 当火炬被点亮的时候,罗夏开始进行仪式的准备。他开始在奇观的火炬之下刻画阵地,火炬里充斥的灯之力开始导入他在地板刻下的凹槽里。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罗夏说,“待仪式完成之后,我就能施展强力的灯之法术,首先把攻打这里的赦罪师变成我们的人,然后里应外合的打开特雷西斯的王城,结束这场战争。 不知道殿下喜欢什么戏码,我有‘七擒七纵’、‘负荆请罪’、‘七步成诗’、‘玄武门之变’、 ‘烛光斧影’和‘靖难之役’等很多个剧本。” “博士,这时候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特蕾西娅勉强笑笑,“即便是现在,外面的人也在为我们流血牺牲,我们应该对他们保持尊重。” 阿米娅无所事事的看着周围,抓紧凯尔希的衣角。这是凯尔希有意为之,毕竟阿米娅之前并没有亲身涉足争斗之中,在来这里之前她还在做作业,是被临时通知来到这里,别说她本人无比惊讶,就连同行的干员们都不懂带这个小姑娘来做什么。 阿米娅以为自己是要在特殊的场合派上特殊的用场,然而到现在为止,大人们都没有向她提出任何要求,这比黑暗又空洞的环境带给她的不安更多。 另一方面,凯尔希让阿米娅靠近自己,也是为了防止罗夏突然背叛,选择完成大功业晋升为灯之具名者。晋升的仪式需要苛刻,缺失了任何一环都无法完成,特别是神示使徒的角色。 阿米娅正是罗夏的神示使徒,也就意味着凯尔希在关键时刻把阿米娅掳走,就能破坏仪式的进行。 除却这些功利的算计之外,凯尔希对阿米娅寄予着温情。寂寞的女人把曾给予罗夏的那些关怀给予了阿米娅。在阿米娅的三位监护人中,她是最像家长、尽到责任最多的那一个,竭力把阿米娅培养成优秀而正直的人。 “博士和特蕾西娅姐姐在做什么?”阿米娅小声问。 “他们在为了巴别塔和卡兹戴尔的未来战斗。” “战斗……点亮火炬?” “点亮火炬仅仅是第一步,只有驱散黑暗以后,人们才能在光明下做事。阿米娅喜欢光明吗?” “喜欢!”阿米娅用力点点头,“博士曾经为我编织过光,很漂亮,只是有些冷,若是有温暖的光芒就好了。如果没有这样的人,我长大后就做这样的人” “那就看仔细了,阿米娅,看着你憧憬的人的姿态,一边偷偷学习模仿,一边思考憧憬之人的行动里合理与不合理的部分,避免前人走过的弯路。” 就在这时候,凯尔希的频道传来联络,Scott 语气抱歉的告诉凯尔希,有一名赦罪师突破了防线,他带着一小队人马企图把那人堵住,但还是被那人逃脱了,从移动路线来看那名赦罪师是朝着殿下来的。 凯尔希中断对话的那一刻,门口传来的风声就让她启动了 Mon3tr,一把长剑从黑暗飞进光照之地,带着炫目的光彩,带着冷冽的寒风直奔特蕾西娅而来。 若是巅峰期的特蕾西娅,凭着她的源石技艺,在刺客刚刚抵达大厅入口的时候她就能捕捉到对方。而现在,她像个骰子不走运的小龙虾跑团玩家一样茫然的瞪大眼睛。 凯尔希跨出一步,用 Mon3tr 挡住了飞来的长剑,剑尖与怪物体表摩擦的火花遮掩了“Mon” 和“3”,使得 Mon3tr 变成了 ntr。 失去力道的长剑旋转着坠落,被一只手接住。凯尔希带着 Mon3tr 一跃而下,她像死神挥舞镰刀,而赦罪师只来得及捡起剑,举过头顶,硬生生接下这来势凶猛的一击。 “砰!” 双方接触的瞬间,赦罪师顶不住头顶的巨力单膝跪下,她膝盖上的护具在地面砸出一个浅坑。这压力是如此之大,使得经由武器传递到身体的余波震碎了赦罪师的面具,白色的发丝随风飘扬。 凯尔希落地,赦罪师站起来踉跄后退两步,罗夏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说道:“闪灵?” “……” 闪灵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出卖了她的想法,她仍然记得罗夏,仍然记得那一晚,所以她在面对改变她的男人时无法做到相忘于江湖。 “原来如此,你就是个那个赦罪师。”凯尔希嘟囔道。 医生自己都没察觉,她对闪灵散发出的杀意比刚交手的时候浓厚了许多。 闪灵谨慎的举起长剑,在赦罪师的外部行动培训课程里,针对巴别塔三个关键人物的刺杀是重中之重。只是这三个人物极少亲自出现在战场上施展自己的力量,所以赦罪师的刺杀计划八成是靠脑补完成的。 无论模拟多少次,这样的结果都不能令人信服,例如凯尔希现在展示的 Mon3tr,完全是超乎想象的技术……不,是可怕的技术。哪怕是惯于厮杀的人,联想到 Mon3tr 的本体时也会本能的产生恐惧。 同样的,凯尔希杀意弥漫却不敢轻易动手,罗夏形容的没错,闪灵果然是个怪物般的萨卡兹,虽然不如特雷西斯,但也算她见识过的人里(在泰拉)排名前十的好手,与这样的对决, 一步走错就会被对方快到只能追到残影的剑一招致命。 时间在两个人的对峙里无声息的流逝,罗夏满意的看着充盈灯之力的奇观,特蕾西娅拉住他的手,他轻轻的回握,两人一起仰头看着火炬吐出焰花,享受最后的安宁。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24(54→53) 在客观短暂而主观漫长的对峙之后,凯尔希与闪灵同时动了起来,闪灵的剑术势若雷霆, 既是形容气势,也是形容速度。而凯尔希的 Mon3tr 攻防一体,闪灵的剑斩在上面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 罗夏等待着,等待着他刻下的阵地被灯之力充盈的那一刻,他立刻使用材料开始召唤。冰色且冰冷的影子降临,固定为苍白的女人,阿米娅害怕的后退一步,被特蕾西娅伸手抱住。 阿米娅看着拿出什么与召唤物交谈的罗夏,抬头问道:“博士在和什么东西说话?” 特蕾西娅用从罗夏那里学来的知识解释道: “镜中少女。阿米娅,死亡并非终结,人的灵魂 会在死后做出选择,而镜中少女是死者中最坚强的一批人,他们得以晋升为残阳的侍女,享受永远 007 的生活。” 阿米娅原本觉得镜中少女很可怕,但听说她们是 007 社畜后,突然就没那么怕了。因为在巴别塔,她也见过很多社畜,每当看到干员们在岗位上挥汗如雨的时候,小小的阿米娅心里就有大大的幸福。 她安定下来之后,问道:“博士在做什么呢?” “在做于每个父母很寻常,但对他来说异常的事情。从始至终,博士都在努力让自己成为更为明亮的光,但现在,他决定把光芒给别人了。” “博士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给别人,他自己不会难过吗?” “阿米娅,大人有些事难过也会做,在所有伟大的时刻,为了达成伟大的时刻,我们都得克服自己的情绪与本能,去追寻更为远大的目标。” 阿米娅眨眨眼:“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就可以成为大人了吗?” “是的,那时候阿米娅就是罗德岛号上的光,甚至比博士还要明亮。不过你还不必着急, 还有时间。” 在特蕾西娅与阿米娅交谈的时间里,罗夏也和镜中少女交谈完毕。他向镜中少女展示了一团光,那是对活着的人毫无影响,而能够吸引亡者的诱饵。 镜中少女带走了诱饵,不久之后,一个徘徊在漫宿的灵魂被她送回现实里。在光芒之下, 它化为呆滞如同蜡像的雕塑,沐浴着火炬白中泛蓝的光芒。 见证者:寻七得一。 几乎同时,感受到镜中少女存在的凯尔希忍不住在心灵中发出一声咆哮。她知道这意味着罗夏背叛了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结束内战的强力法术,这是一桩大功业,让罗夏得以晋升灯之具名者的大功业。 灯之长生者想要晋升,必须扮演守夜人进入辉光,而他的神示使徒则负责聚集七个见证者, 然后和七个见证者一起见证灯之长生者从辉光中降落,仪式便完成了,灯之长生者将会晋升, 而剩下的灵魂则被融化,则如燃烬的薪柴。 罗夏现在无法进入漫宿,自然无法进入辉光。作为替代办法,他重启了这座灯之奇观,以模拟辉光。接下来,他只需要把仪式交给他的神示使徒,等待大功业完成的那一刻即可。 尽管与常规的大功业有些不同,但凯尔希还是想明白了其中的诀窍。她令 Mon3tr 卷住了闪灵,闪灵则一剑贯穿了她的肩膀。她吃痛的皱起眉头,但还是把闪灵摔了出去,听到了骨头折断发出的清脆响声。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之后,她立刻掏出一份提前搓好的活力封住自己的伤口。同时,她看到了镜中少女再度被召唤,同样的诱饵让镜中少女带来了第二个灵魂。 见证者:寻七得二。 凯尔希加快了脚步,她冲到平台上,只给了罗夏怨恨的眼神,便抓住特蕾西娅的手,又用Mon3tr 卷住阿米娅。只要没了阿米娅,罗夏的企图就无法完成,而带走特蕾西娅,是害怕罗夏以特蕾西娅为人质来威胁她。 凯尔希顺利的卷走了阿米娅,她抓住特蕾西娅的手反馈得来的只有抗拒。她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来看向特蕾西娅,特蕾西娅摇摇头说:“对不起,我要协助博士完成仪式。” 博士的背叛没让凯尔希破防,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个男人就是如此自私自利,也背叛过不止一次。而特蕾西娅的背叛则给了凯尔希一记闷棍,她有好几秒都脑袋空白,说不出话来。 等她的思维恢复流畅,话语能够脱口而出的时候,特蕾西娅接替了罗夏的工作,第三度的召唤镜中少女,而罗夏夜接替特蕾西娅的位置,以平静回应凯尔希的怒火。 “把殿下临时转化为神示使徒,就是为了在阿米娅被我抓住的时候有替代方案吧。 “凯尔希 瞪着罗夏,“能够把她教到担任神示使徒的程度,你们勾结在一起有时间了吧。” “在我们脱离尼德兰的战场之后,我便下定了某个决心,然后我把决心和她分享,殿下同意我的计划,由此我每夜入梦教授为她今夜所需要的一切知识。” 罗夏看了眼特蕾西娅: “内战将会在今晚结束,我会成为更明亮的光,殿下如愿以偿的收获死亡,内战结束,巴别塔也不必为了打不赢的战争再徒劳的消耗性命,你们可以积蓄力量,等待下一盘棋重开。” “我们这一路走来,对你来说只是棋吗?!” “别那么冲动,凯尔希,这是现实条件下最好的结果。你想要特蕾西娅幸福,你想把我约束在巴别塔,你想打赢内战,你想让巴别塔辅佐殿下复兴卡兹戴尔……你想的太多,做梦太多, 所以你什么都得不到。” “但终结你的梦还是可以的!” 凯尔希伸手抓向罗夏,她的指尖有火焰席卷,铸本就克制灯,何况罗夏为了仪式消耗了许多力量,在罗夏扮演守夜人进入那团模拟的辉光之前,把罗夏绑票也能强行打断仪式。 就在她那么想的时候,背后的风声让她急忙缩手,转身,一道光芒斩中了她手臂的残影, 若是再晚一秒,凯尔希就能看到自己的手臂飞舞的场景了。 凯尔希退到台阶处,又向下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而袭击凯尔希不成的剑士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护在罗夏身前。 罗夏掏出“活力”敷在剑士的伤口上,很快,骨骼复位、裂缝愈合,开放性骨折的伤口恢复如初。在闪灵与罗夏身后,镜中少女又带来了一个灵魂。 见证者:寻七得三。 手臂被修复的闪灵双手持剑,摆出防御的姿势,凯尔希讥讽的笑笑: “看起来你不止花言巧 语欺骗了殿下,还和殿下的敌人勾结在一起。” “我没有和特雷西斯联系过,我只是说服了他麾下一名赦罪师为我工作。”罗夏摊手,“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在我加入巴别塔之前被闪灵截胡的事情吗? 闪灵用她的清白换来了我对夜莺精神的重塑,这是事实但不是全部的事实。那时候,在她欢愉至极,对我最为驯顺的时候,我给她看了《天宇的伤疤》。” “ 《天宇的伤疤》是一本记录着冬之密传‘狼言’的魔法书,狼言是最高级的冬之密传。据说,那本书每页都只记录着同一个单词,但每翻过一页都会让阅读者获得一个新的知识,而在最后一页,则密密麻麻写着之前的阅读者们重复之前的单词。” 罗夏抚摸着闪灵的背脊,感受长发拂过手背的触感,说道: “你形容的没错,闪灵听完之后, 她对拯救夜莺的渴慕自然延伸出了对力量的渴慕,所以我们做了交易,我在她身上留下标记, 不定时的入梦教授她无形之术的知识,而她则背叛了特雷西斯为我工作。 你以为为什么赦罪师里只有她一个冲进来,是因为我给予了她正确的指引。她被叫来这里, 就是为了应对你。凯尔希,在仪式完成之前,你就尽情和她战斗吧。” 凯尔希皱起眉头思考破局之法,罗夏像是看出她的念头,说道:“确实,按照常规的步骤, 我还需要持有白日之钥的人打开三尖门。但这只是一些细节,大功业的核心是导师扮演神明, 而使徒扮演献祭自己的献祭者。 既然我已经在这里模拟出了辉光,自然就不需要白日之钥,而是进入火炬中,再在七名见证者和神示使徒的见证下从辉光降下。 这还不是结束,因为不是真正的辉光,所以我比常规的灯之具名者们缺失了一些力量…… 猜猜看,我为什么会突然教授干员们无形之术的知识?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次教训让我已经明白速成的秘术师与真正的秘术师的本质不同——认知上的不同。对于普通人来说,无形之术是种力量,而对于秘术师来说,无形之术是种嬗变, 必须从内而外的替换自己属于人类的部分,才能理解非人的知识,获得非人的力量。” 罗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巴别塔的干员们是光,为了更明亮的光芒而牺牲自我的光芒。 这里便是祭坛,保留巴别塔的框架,而把多余的干员献祭掉的话,便可以补足不够明亮的光芒, 使其变得光辉灿烂。” 凯尔希掏出联络器材,准备下达“天诛国贼”的命令,她只听到了一片盲音。她换了备用频道,然后换了备用的器材,发现还是盲音。 “凯尔希,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你只对医疗器材比较熟悉,而对时代里更替的其他新型器材表现出令人的迟钝,因为你心怀理想,进行着真正伟大的事业,你偏执的把精力放在医疗领域上,而把其他置若罔闻。 即便拥有了变革与重塑的铸之力量,你的智慧也全部贡献给了医学,开发出了抑制早期源石病阶段的药剂,摸索出稳定中期源石病的疗法。从这一点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恩人。 我虽然自私,但我尊敬那些把自己奉献给公共事业的人,与他们相比,我是丑陋而卑劣的, 我的自私建立在那些人的牺牲之上;同样,也因为我很自私,所以我利用了你对其他领域的器材变革十分迟钝的弱点。” 凯尔希看了看手里的通讯器材:“看起来我只能指望自己了。” 她后退几步,让 Mon3tr 阿米娅放下来,阿米娅还没从变故中缓过神来,小姑娘嘴唇嗫喏,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凯尔希摸了摸阿米娅的脑袋。 “阿米娅,快点跑,跑到 Scott 那里,就说赦罪师杀到了我们这里,博士被敌人蛊惑了心智,需要他联络本部增援,明白了吗?” 阿米娅点点头,她看了眼博士,凯尔希接着说: “博士被坏人骗啦,他在做不好的事情,做 错事的孩子要受惩罚,做错事的大人也一样。” 闪灵看了眼博士,博士摇摇头,他对阿米娅说: “我并没有做错事,这只是我和凯尔希医生 的……夫妻吵架,是的,夫妻吵架。凯尔希说的是气话,你不要跑出去和外面的叔叔们添乱,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我和凯尔希不会再吵了。” 博士与凯尔希都是阿米娅重要的人,他们在同一件事上表达截然相反的意愿让阿米娅有些为难,她的视线在罗夏与凯尔希之间逡巡,进退不能。 “不要为难一个孩子,凯尔希,在我们像阿米娅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她这么优秀。”罗夏说。 “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管孩子!”凯尔希的表情归于平静,“罗夏,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同时,我也对可笑的相信你的自己感到失望。如果我们还有未来的话,我会让你偿还这份失望的代价。” 她向前迈出脚步,Mon3tr 撞上闪灵的剑,她手里的铸之法术则对上闪灵的刃之法术。闪灵对无形之术的理解远不如凯尔希,但刃之准则克制铸之准则,所以在秘术的比拼上,闪灵落于下风却没有溃退,凯尔希想要越过闪灵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这时候,特蕾西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努力控制着镜中少女,以免其挣脱控制反噬主人。 而在火炬光芒之下,第四个灵魂加入了见证者的行列。 见证者:寻七得四。 嬗变篇 25 遗迹内失却的联络引起了外面抵抗的精英干员们的不安,没有联络只意味着两种可能性: 相安无事,或者闯进遗迹的赦罪师让里边的人陷入沉默。 他们有心援护,然而赦罪师的攻势退去之后,特雷西斯雇佣的萨卡兹佣兵接替了休整的友军朝巴别塔继续发动进攻。防线的压力越来越大,个别地段已经有被冲破的风险。 Ace 与 Scott 对视一眼,共同下了决心,他们虽然联络遗迹内部,却可以和巴别塔本部取得联系,要求他们进行火力支援。然而,这无疑将暴露巴别塔的位置,一旦敌人把坐标传回特雷西斯充当王城的那艘战列舰上,难免摄政王不会考虑这样的行动:用自己承受一些风险的代价,换取摧毁巴别塔主力舰的机会。 特雷西斯的战舰相对巴别塔的船只,在吨位、口径、射程和装甲方面占据绝对优势。然而, 巴别塔对于遗迹的逆向工程的研究却是黑箱。鬼知道在交战过程里罗德岛号能掏出什么东西。 刚刚钻进名利场,努力向上爬的年轻人有豪赌的勇气,因为年轻人一无所有,又不被社会上层所接纳,所以只能把概率学当做敲门砖,就玩人生只有一次、不能读档的肉鸽来客。 而那些已经在名利场取得成功,爬上高位的人,他们不再看着天空而是俯瞰大地,为了不被拼了命也向上爬的竞争者拽下去,他们通常是凶狠而保守的,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不是他们的风格。 就拿特雷西斯来说,如果他不行动,那么他面临最坏的结果是让巴别塔全身而退。可是即便如此,他在整体上占据优势,而且他的妹妹一定会死在他的前面。那么只要他保持自己的健康,卡兹戴尔就是囊中之物。 如果特雷西斯冒着风险行动,那么他最坏的结果是交战中阵亡,特蕾西娅的大义能够确保, 哪怕她的反对者有一万个不情愿,也找不到第二个更合法统的王族,巴别塔在极富戏剧性的战斗里翻盘,而特雷西斯自己的名字将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哪怕他做对了 99 件事,但这件错事会成为人们对他最致命的印象。每一次上历史课的时候,都会被讲师给学生们盘点,甚至可能被发明出若干典故。 从这个角度来说,哪怕罗德岛号因为开火而暴露了位置,特雷西斯的反应也是谨慎的。然而,这只是理性角度的分析,一切建立在特雷西斯合理的评估风险与收益之后做出的最优化选择。 历史很多时候证明,决策者做出的选择往往被许多因素干扰,会被情绪支配,无法做出最优解。如果特雷西斯做出的不是最优解,那么对罗德岛号来说就是最坏的结果,因为罗德岛号的黑箱里没有足够对抗主力舰的黑科技。 这是一出极度危险的空城计,做出决策的两位精英干员手里也捏了把汗。可是他们自己别无选择,如果不请求罗德岛号的火力支援,那么他们在废墟设置的防线就会被击破。哪怕凯尔希很强,也无法和一整支军队匹敌。如果殿下在交战过程里不幸被杀害,那么一切就全都完了。 罗德岛号的通讯员接收了精英干员们在绝境下被迫发出的命令。片刻之后,留守本部的干员就升起战旗,舰炮转向瞄准了 Ace 提供的坐标。他们知道开火的风险,但他们愿意为了他人奉献自己,也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于是,萨卡兹佣兵对防线发起的冲击被远方的火力支援击退。后方督战的赦罪师简单计算坐标之后把数据传回。特雷西斯坐在舰桥视野最好的位置,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巴别塔上星矩的光芒和遗迹的光芒在夜空里构筑的两点一线。 “原本以为那团亮光是诱饵,没想到是罗德岛号的本体建筑?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手法倒是巴别塔的恶灵的一贯作风。”特雷西斯说。 “但是,他们愚蠢的开火行径帮我们排除了诱饵的可能性。”随侍特雷西斯的赦罪师说, “摄 政王阁下,我们已经可以提前开香槟了,只要这艘施坦纳号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特雷西斯笑而不答,他时常用这种高深莫测的态度对待下属。有些时候他是运筹帷幄,而有些时候他不知道如何作答。但如果一个策略失败了,那么他当初的笑容就可以被理解为已经看到了失败,因而这笑容是讥讽的;如果一个策略成功了,那么他当初的笑容可以被理解为已经智珠在握,因而这笑容是欣慰的。 赦罪师吃不准摄政王的意思,只好留下来和特雷西斯一起观察黑暗里骤现的灯火。 “这是我们都应该记住的光芒, “特雷西斯说, “它告诉我们,即便是失败者也能璀璨夺目。 如果这股能量不是无意义的朝向天空,而是对准我们的,恐怕我的好妹妹此刻正伏在我的尸体上哀泣呢。” “现实是没有‘如果的’。” “你说的对,现实没有‘如果’,所以我们可以提前庆祝特蕾西娅的灭亡。不要香槟,我要82 年的拉菲。” 特雷西斯的谨慎避免了巴别塔遭遇更大的损失,特别是罗德岛号,它还有数期贷款没有还清,里边还藏着许多机密。一旦被特雷西斯察觉端倪,并从俘虏中拷问出遗迹的逆向工程,那么这个男人的权势将更进一步,他兴风作浪的本事也会更胜一筹。 罗德岛号的火力支援击退了敌人,给巴别塔的干员们以喘息的时间。Scott 找到 W,后者一直待在狙击位进行牵制性射击,没参与到肉搏战里,体力消耗不大,这是 Scott 选中她的原因。 “里边的情况不太对劲,15 分钟之前,那里和我们的联络就彻底中断了,我希望你去探查一下。谨慎行动,W,重要的是把情报带回来。” W 想起了一名赦罪师突入遗迹中的场景,没由来的恐慌主宰了她的情绪。她立刻向遗迹跑去,跑了两步停下来检查自己携带的通讯器材,发现已经坏了。 “(萨卡兹粗口)!”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从尸体上扒拉新的通讯器材进入遗迹中。越是靠近遗迹的中心,火炬的光芒就显得明亮,这掺杂着蓝色的白光让 W 心生厌恶,它的配色让她想起了某个讨厌的男人。 她很快抵达了奇观所在的大厅,在门口就把武器准备完毕。尽管如此,在进入大厅,目睹启动后的奇幻之全貌后,她还是为这份超越想象的场景而失神。 然后她看到了与闪灵对峙的凯尔希,彼时闪灵已经戴上面具;她看到了站在凯尔希背后的阿米娅,幼小的少女无助、迷茫,脸上带着泪痕; 她看到了博士,那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傲慢,他的傲慢体现在冷漠的神情上。但此刻,博士只是一个看客,和徘徊在火炬周围,幽灵一样游走的五个奇怪身影一样的看客。 见证者:寻七得五。 最后,W 看到了特蕾西娅,特蕾西娅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亲切温和,然而她此刻交谈的对象却是一个苍白的女人。那女人骤然消失,又很快重新出现,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的妖魔鬼怪而来,沐浴在光芒下变成一座游荡的雕像。 见证者:寻七得六。 W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特蕾西娅一直被她视为与无形之术无关的人物,在 W 自己也成为秘术师后,更加确认了这一点。然而,特蕾西娅的手法却如此娴熟,表情如此平和,仿佛眼前发生的事真的出自本人的意志。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博士的无形之术偏向精神,他很有可能卑鄙无耻的利用殿下的信任操控了她,所以凯尔希才会与他对峙……是的,一切都说的通! W 对事实的猜测是错误的,但她阴差阳错的做出正确的选择,那就是提着武器踏上台阶。 凯尔希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敌我不明的萨卡兹雇佣兵,W 没好气的说道: “别傻傻的敌我分不 清啊!” “分不清的是你才对,”罗夏说,“你大概以为是我挟持了殿下在做坏事,所以站在凯尔希这一边企图勇者斗恶龙……然而你错了,殿下是以自己的意志站在我这边的。” W 皱起眉头:“我很讨厌猜谜,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 “殿下没有被控制,但是被蛊惑了。”凯尔希说,“她现在正在扮演博士的神示使徒,企图完成仪式让博士完成晋升,而她自己则会作为燃尽的蜡烛与薪柴死去。” W 看向特蕾西娅:“殿下,这是真的吗?” “是的,但这并非是被控制或者被蛊惑。抱歉,W,在你心中我一定是很光正伟的形象,但这时候驱动我行动的全是自私的念头。” 特蕾西娅递给 W 一个厌世者的眼神,偶像的光环稍微褪去一些之后,W 发现她心中天底下最美最坚强的女武神其实满脸憔悴,身体虚弱,已然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源石病已经让她的形体发生了可怖的变化,就像开始脱水的胡萝卜一样? 然而,即便特蕾西娅的生命已经如此痛苦,W 还是自私的不愿意让她死去,那是她的精神支柱和念想。她不可能对着自己的偶像口吐狂言,于是她把自己的怨恨发泄到了博士身上。 她怨恨的瞪着博士,一言不发,而内心则把博士的名字记在必杀的小本本上,仅在特雷西斯之后。博士明白他自己被迁怒了,并且他觉得自己被迁怒也不冤。 “请不要怨恨博士,如果没有他的话,大概我会一直扮演巴别塔的大家喜欢的角色,每天都在病痛和道德的拷问下煎熬,因为我没大家想象的那么好,我只是完美的扮演了这个角色。” 特蕾西娅说。 “殿下,我知道啊,这种事情我知道啊!但这不会减少我对你的喜爱和尊敬,因为你的扮演是为了引导人们向着更好的目标前进!” “谢谢,我很希望你们能这样说,那么我能稍微松口气,正视过去一直说谎的我。另外, 我其实很喜欢叫大家的本名而不是代号,可是我至今都不知道你的本名叫什么,只能‘W’, ‘W’ 的混叫着。” W 自嘲的一笑:“我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啦,小时候便被博士收养,被他起了一个名字到 15 岁,他抛弃了我,我也抛弃了充当我们关系纽带的名字,继承了我亲手杀害的一个佣兵的代号, W,这就是我的本名。” “希尔薇,这是我给她起的名字。”罗夏说。 “闭嘴,那个名字已经成为回忆了!每当你这么叫我的时候,我只会恶心的想吐!” “你以前很喜欢我抱着你的时候叫你名字的,看起来那时候的爱全部转化为恨。” “你有自知之明真是太好了!”W 冷笑着说。 “W,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我希望你能够协助我直到仪式完成的最后一刻。”特蕾西娅说。 “殿下,用命令就可以了,你永远不用请求我。”W 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但是这个命令我是不会听的!我虽然迷恋你,但有些错误我会为你纠正!” “好,很有精神。”特蕾西娅笑了笑,“W,那就尽你所能去战斗吧。” 罗夏冲特蕾西娅摊手:“咱们好歹是一伙的,你不准备帮我吗?” “我相信博士的智慧一定能化解难关。” “别说那么任性的话啊。” 罗夏嘴上抱怨,他却掏出施法材料拍在墙边,召唤魔法阵的纹路闪现,紧接着一团肉红色的怪物飞出,坠地,飞快的化为人形。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长久以来的战友,世界上最后一位绳结女巫露西。 “罗夏说, “露西, 帮我阻挡片刻。” 露西对凯尔希和 W 歉意的笑笑:“对不住了,这是我们的盟约,我必须执行。” 就在这时候,第七个灵魂被镜中少女送到了这里,七个见证者沐浴在光芒之下,他们被光芒融化、重塑,几乎变成一根蜡烛。这个过程虽然痛苦,但见证者们在璀璨的光芒面前无法挪开目光。 如此,盘桓云集的见证者便成了。 嬗变篇 26 闪灵与露西并肩站在一起,她们都以剑作为武器,不同的是,星极的剑上还残留着漫宿的气息,那股气息浓郁而充满诱惑,充盈的能量扩散,在神秘稀薄的物质世界里稀释。 “别忘了那个男人在伦蒂尼姆所做的事。”凯尔希对原生先知说,“现在,他比那时候还要疯狂。” “凯尔希女士,我们一开始就是疯狂的。尽管那个夜晚之后,我有很长时间都和他不讲话, 但如你所见,最终我们还是和解了。在漫长的时间后,我能够心平气和的和他复盘当时的行动, 理解彼此,你休想说动我。” “多说无益,管她是谁拦路,只要干掉对方就行了吧!” W 只把罗夏的援手当做装成人类的蠕动肉块,她朝露西丢了什么东西过来,露西挥剑格挡, 发现是土块。然后,真正的炸弹被 W 用另一只手轻轻抛了过来,鲜红的数字纳入露西眼中,由“3”变成“2”再变成“1”。 “Boom!” W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手,她掏出拉特兰长铳开始朝烟雾弥漫处射击,反正那里只有露西和站在后面的罗夏,无论打中哪一个对 W 都是赚的。 另一边,闪灵与凯尔希再度对上。背叛的赦罪师不再企图摧毁皮糙肉厚的 Mon3tr,而是专注于从 Mon3tr 的缝隙里攻击本体。 硝烟散尽,W 的狞笑被错愕取代,因为她看到了柔弱的特蕾西娅闭着眼睛,身上满是血痕与弹孔的场景。王女艰难的睁开眼睛,轻声说道:“好痛啊,W。” “不!” W 的悲愤还在心中酝酿的时候,一道光束从罗夏的指尖出发照在 W 的身上,而“中弹的特蕾西娅”则沿着光束指引的路径踏步而来,抬手一剑直奔 W 的命门而来。 W 倒持手里的长铳,用枪托格挡了对方的细剑快攻, “中弹的特蕾西娅”手腕轻轻翻转,手 臂回收,改变轨迹的细剑在 W 的手背上割开一个细小的口子,样貌也由特蕾西娅变回了露西。 恰好,凯尔希也为了避开闪灵的剑锋而跳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W 问道: “那也是法术吗?” 凯尔希解释道: “露西的身体是原生先知,这种生物善用杯与蛾的法术,也就是说,你的对手非常诱惑和迷惑,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在我眼里,她始终是原来的模样。” W 咬牙切齿的回答:“她变成了特蕾西娅……她怎么敢!” “别让对特蕾西娅的狂热崇拜迷惑你的心智。”凯尔希说。 “我知道!” W 对凯尔希也有怨言,在她看来凯尔希明明身为殿下最信任的人,明明是个长生者,却在殿下的源石病上无所作为,以至于被可怕的疾病折磨了许久,痛苦不堪。 不过,她和凯尔希的矛盾不是当前的主要矛盾,首先必须要打倒的人是露西,然后是万恶之源的罗夏。刚才他用灯的法术为露西指引了她的弱点,再加上她被露西的蛾之法术迷惑,被突袭之下吃了点小亏。 因为伤口很浅且露西不喜欢用毒,所以 W 从口袋里掏出创口贴贴在伤口上。W 带了很多创可贴,因为她身上总是贴着这些东西,所以提前预备以防不时之需。 W 换了把枪,一把改装过的发射枪榴弹的步枪被她握在手里。露西不想站在原地白白挨打, 她迈下台阶挥舞着银白的细剑,W 作势射击,露西蹲伏身体躲开枪榴弹发射的轨迹,不料 W 却松开扳机,任由武器掉落,同时她用脚挑起之前放在地上的拉特兰长铳,朝着蹲伏在地的露西射击。 露西已经无法躲避了,面对飞来的子弹,她的身体崩坏、裂解,露出肉红色的真身,向蛇一样弯曲身体,手臂伸长变成弧形,手中的细剑直刺 W 的太阳穴。 “啧,忘了你已经不是人了。” W 吃不准这是露西使用了蛾之法术,还是露西真的做到了变形。她后退的同时从腰间的武装带摘下手雷丢了出去。在爆炸的时候她努力瞪大眼睛,看到露西表面虹色的保护膜隔绝了爆炸的伤害。 W 并非擅长正面交战的类型,布置陷阱、伏击与衔尾追杀才是她的特长。然而,战场环境逼得她必须正面厮杀,这让她尤为不爽。早知道博士这个二五仔会招来二五仔帮手做尽二五仔之事,她就提前在奇观这里布置炸弹,把特蕾西娅拉走之后,让剩下的人通通在地狱里团聚。 更让她忌惮的是罗夏,除了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出手为露西指引,罗夏在剩下的时间都在刻画魔法阵。显然,他又在准备什么仪式,让局面更有利于他的仪式。 “凯尔希,你有什么办法吗?”她大声问道。 “闭嘴,吵死了。”凯尔希冷淡的回答, “你的通讯器材是干什么用的,快点叫人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自己的在和外面敌人打的时候坏了,从尸体上扒拉下来的,外表看起来很新,结果还是坏的!” 闪灵与露西对视一眼,她们虽然称不上默契,但至少她们没有矛盾,所以不会像对面那样一边打架一边内讧。同时,她们也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毕竟罗夏给予她们的指示是拖延时间, 而非杀人。 在火炬之下,神示使徒特蕾西娅已经完成了使命,她疲惫的靠在墙壁上喘息着,主持仪式加剧了她源石病的活跃,仿佛用一排长钉扎进她身体里,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锐物折磨血肉的痛苦都折磨着特蕾西娅,痛苦而不致命……这种感觉她忍受了很长时间。 罗夏把水壶抛了过去,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草药味在嘴里弥漫,很快,痛苦的感觉消散了,她浑身感觉轻飘飘的。女人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它能促使你的大脑分泌一种让你感觉幸福的物质。”罗夏解释道, “不过,这是麻痹自我, 对你的病情没有太大帮助。” “我的病情会连累阿米娅吗?” “不会,因为阿米娅已经是源石病人了。不过别担心,她的症状还很轻微,用药剂抑制后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程度。” “博士在刻画什么呢?” “一个仪式,我和上一重历史里的故人们保持着联络,若是在需要的时候,他们便会回应我出现,其中一位对我们的计划是必不可少的……好了。” 罗夏站了起来,把某种透明的酸制液体倒进其中。他对特蕾西娅说: “好好休息吧,你的工 作已经完成了。” “你要去哪里?” “去把阿米娅带回来,她是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望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博士一本正经说出了犯罪宣言啊。” “难道在你眼里,我不是个罪犯吗?不,我一直都是。我今日将走向终结,但终结我的不是正义,而是利益的算计。” 罗夏走下楼梯,直奔阿米娅而去。凯尔希知道他想要做什么,Mon3tr 墨绿色的肢体直奔他的脑袋而去,闪灵的剑切入其中把凯尔希的攻击封挡; W 不知道罗夏要做什么,但新仇旧恨促使她朝罗夏射出复仇的子弹。原生先知肉红色的肢体伸展,轻轻推了罗夏一把,让他躲过了弹雨的洗礼。 罗夏来到阿米娅面前,阿米娅的嘴唇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怯生生的抬起头来,看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博士。往日的时候,博士虽然也是光辉四射,但他的光芒是冷冽的,而现在,博士的光芒却有些许温暖的感觉。 他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位导师,一位父亲,但他的手牵起阿米娅的手时,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凉。 “博士?” “跟我来,阿米娅,这是你的天命。” “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命,”凯尔希烦躁的说道,“你只是个懦夫,用命运这等理由为自己的懦弱行为做出辩解!任何时候,拥有力量之人都应该抗争,如果真的有什么天命的话,那么否定天命才是真正的天命!” “你说的对,凯尔希,所以我现在来纠正这个错误。” 阿米娅看到“夫妻吵架”露出了不忍心的表情,她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的停滞向罗夏传递了她的迟疑、迷茫与困惑。 罗夏不会对一个孩子过度苛责,但作为任性的大人,他替孩子决定了未来,并且在孩子有能力独立或者在某个领域展现出独到的天赋之前,大人决定的未来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他转身双手抄到阿米娅肋下,把她抱了起来。阿米娅的耳朵戳着他的额角,暖洋洋的,并且有些发痒。 我好像是第一次把阿米娅抱起来来过,他心里想,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阿米娅为了平衡而抓住了他的肩膀,无助而迷茫的看着周围相识的人们的战斗。在闪灵与露西的掩护之下,罗夏把阿米娅抱回了奇观上,他把她放下,交给了特蕾西娅。 “帮我照看一会儿这孩子,现在我要做我的事了。”他说。 “是我们的孩子。”特蕾西娅纠正道。 “你还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愿望要实现吗?” “这算什么,临终关怀?” “其实我觊觎你很久了,”罗夏坦诚道,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角度‘觊觎’你的。” “我知道,博士有时候看我的眼神会很火热,特别是在我睡着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在想, 博士迟早会忍不住对我做些什么。但凯尔希医生管的你很严,所以看博士表面冷漠实则欲壑难填也是一种乐趣。” “原来你是装睡啊。顺带一提,如果我真的出手会怎样?” “博士大概只能和我做姐妹了。”特蕾西娅说,“开玩笑的,虽然不是爱人,但我还挺想在博士的记忆里有个位置,记得我曾经存在过。” “你当然会存在,在两重历史当中,在漫长的时光里,像你这样有趣的人可不多。” “但不如凯尔希医生,对吗?我认识了她很长时间,无论在哪个领域都比不过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凯尔希……她是特别的,是我的起点也是终点,她的存在就像一个环,而我就是环中被她圈禁的东西,由她来界定我的极限。”罗夏抬头看了眼火炬, “正式的告别就等稍后再说吧。” 说完之后,他向着火炬那团明亮的光芒迈出脚步,半透明的光芒聚敛在他的脚底,成为支撑他向上的台阶。 W 胡乱的朝他向上的方向胡乱的开了几枪,随后露西重新拉近距离,再没有给 W 开枪的机会。自然,缺乏准头的射击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困扰。他的身影融入火炬的光芒里,让火炬的光芒顿时暴涨,向着夜空吐出更美丽的焰花。 “阻止他!”凯尔希对 W 大喊道,“当他从那团光芒中走下来的时候,整个遗迹里所有领受过无形之术秘密的人都会开始燃烧,像蜡烛或者薪柴那样燃烧,从灵魂到身体由内而外的融化!” W 以凯尔希的台词回敬凯尔希:“闭嘴,吵死了!我要是有办法还会在这里吗?” 说话的功夫,W 偏头,细剑擦着她的脸颊飞过,一律鬓发被露西的细剑切下来。W 反手用枪托砸在对方的脸上,看到那张脸开始崩坏,化为螺旋的触手缠在她的枪上。 “我有办法。”W 听到凯尔希如此说。 W 还没有反应过来,Mon3tr 墨绿色的肢体已经卷住她的腰。W 眼前一花,视野急剧上升, 伴随着强烈的腾空感。她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想要保持平衡,最后还是狼狈的摔在火炬下……当着特蕾西娅的面。 “凯尔希,(萨卡兹粗口)!” 在偶像面前出丑的 W 忍不住对友军破口大骂,闪灵与露西对视一眼,前者提剑奔向 W,后者拖住凯尔希,却没想到凯尔希在用 Mon3tr 和露西纠缠的同时,快速完成了驱散召唤原生先知的咒语。 露西被驱逐回了漫宿中,凯尔希大步向前,闪灵提前剑,同时戒备着她和 W。 凌晨还有一更。 嬗变篇 27(53→52) 闪灵表情不变,但她现在有些后悔履行和罗夏达成的交易。她现在面临一个抉择:是处理W 还是处理凯尔希,不过她没犹豫太久,凯尔希就帮助闪灵做出了选择。 闪灵被凯尔希缠住,W 看向特蕾西娅,伸手说道:“你和阿米娅就跟我走吧。” “我拒绝。” “殿下,不要任性,你唯一能指望的帮手被凯尔希缠住了。” “那么就由我来做你的对手。” “……这个玩笑不好笑。” 特蕾西娅揭开外套,她贴身佩戴着一把单手剑,她取出单手剑,把剑鞘扔在一边。W 看了一眼,发现剑鞘的蒙皮发旧,连剑本身都有残缺的豁口。 “我没有在开玩笑,W,在我成为病人之前,为了保持身材我有好好练习过剑术。” W 叹了口气,她丢掉手里的步枪,特蕾西娅的目光一瞬间被坠地的武器吸引,W 却拔出腿上的短刀猛扑过来,打定了瞬间制服特蕾西娅,再在火炬附近设置炸弹摧毁罗夏的仪式的主意。 然而,特蕾西娅却转身,以体表的源石结晶为盾,硬生生的扛下这一击,黑色的结晶碎片在 W 的刀锋中起舞。 罗夏给特蕾西娅的药大幅度的减少了她的痛感,给了她身体轻盈自由的幻觉。特蕾西娅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那时候她自由的像只小鸟,与自由和幸福一起回来的是剑术。虽然是娱乐目的,但她的剑术在积年累月的训练下已经成为身体记忆的一部分,当特蕾西娅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之后,那剑术被她自然而然的使了出来。 特蕾西娅的剑刺向 W 的脖颈,W 挥刀格挡,特蕾西娅手臂急停,剑刃抽在 W 的手背上,因为这是靠手腕抖动和手臂小幅度摆动做出的动作,所以这一下并不算太疼,调戏和吓 W 一跳的意思更多。 W 的确被吓了一跳,特蕾西娅的过去被她当做背景板,没想到她的殿下在此刻爆发出如此能量。为了在偶像面前证明自己,她也调整心态,以更认真的态度对待眼前的战斗。 而结果,这场杀性不重的战斗里,W 被特蕾西娅吊起来打。W 的手臂、背脊、屁股和大腿都没少挨抽。特蕾西娅的抽打是温和的,些许痛苦之花绽放于 W 的肌肤上的时候,欢愉的花蕊便欢快的颤抖着。W 感觉挨打的地方又疼又酥麻,很快让她的身体涌出一股酸意。 “停、停一下!” W 捂着屁股后退几步,红着脸大声说道:“殿下,你这是骚扰!” “有吗?”特蕾西娅有些惊讶, “其实我很喜欢你哦,W 的生命如此耀眼,如此顽强,我觉得就算泰拉遇到灭世的天灾,W 也能活到最后。” “这算什么,挖苦我是小强吗?” “这是褒义的,W 一直为巴别塔殷勤做事,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直想要回报你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现在博士的药让我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特蕾西娅抚摸着残缺的剑,接着说: “所以,我想把这柄剑留给你,连带着我使用这柄剑展示出的剑术一起留给你。你是个聪明的战士,学战斗技巧总是很快。” “不!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是希望殿下能够活下去!” “别说任性的话,W,这世间没什么能永垂不朽,就连神明亦会死亡。哪怕我应你的要求活下来,我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与其发展到最后在极度痛苦里爆体而亡,我宁愿现在保持着完整的身体死去。” “还有无形之术可以救人!那个可恶的博士,还有凯尔希医生……” 特蕾西娅淡淡的回答: “他们救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他们救。他们为我讲述过这条飞升之路的罪孽,以及在精神上无法逆转的嬗变……我拒绝,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从身心都变成异物, 这就是我的底线。” W 决心以武力说服特蕾西娅,她要以伤害特蕾西娅的方式强迫对方活下去,这就是她伤害心中偶像的方式,也是她拯救心中偶像的方式。 狂热和愧疚像是两条浸水的鞭子,交替抽打 W 的心,她因皈依者狂热而自我感动,又对与偶像相悖的事实万分痛苦。她发出一声低吼扑了过来,特蕾西娅也收起了游戏之心,感受到 W 气势的变化。 “真好呢,你想要搏命就能拥有如此棒的眼神和身姿,而我只能软绵绵的说话,有气无力的下定决心……唉。” 特蕾西娅心酸的叹息被 W 裹挟着的风击碎,战阵的搏杀与技巧的交流是两种不同的打法。W 以命相搏,招式大开大合,而特蕾西娅不欲伤害 W,出手反而畏手畏脚。 形式瞬间逆转,特蕾西娅落入下风。W 的每一刀都越来越快,每一刀都越来越重,她的视野也渐渐变得模糊。一套连环的杀招下来,特蕾西娅的招架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这本是 W 制服特蕾西娅的好机会,但她没注意到之前丢掉的枪械,所以她一脚踩到武器上, 踉跄一下,正面暴露出无数空当。 这也是特蕾西娅制服 W 的好机会,闪灵与凯尔希势均力敌,她和 W 的胜负将关系到博士计划的胜负。然而,特蕾西娅刚刚迈出第一步就踉跄着倒下,从身体里蔓延出的剧烈痛苦撕裂了虚假的自由和幸福。 “博士……药效太短啦。”特蕾西娅用痛苦的声音说道,“偏偏在这种时候……” 特蕾西娅的话刚刚说完,就被反应过来的 W 扑倒在地。W 的双手固定住特蕾西娅的双手, 她的身影在特蕾西娅的身体上化作积雨云,而她的泪水在特蕾西娅的面庞下起了雨。 “别哭啦,明明是我痛的想哭才对,倒像是 W 替我哭了一样。”特蕾西娅以年长者的宽容看着抽泣的 W,“但是,这场战斗是我赢了。” W 急忙抬起头来,看到被嘱咐乖乖待在一边的阿米娅。在和特蕾西娅战斗的时候,她就始终担心阿米娅加入战局。据说阿米娅小小年纪已经展现出源石技艺的惊人天赋,几乎可以作为预备役术师培养,哪怕在源石技艺发达的莱塔尼亚,阿米娅都能够进入最负盛名的法师塔中学习。 越是孩子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出力,因而阿米娅的出手可谓是薛定谔的:既有可能弱到让W 用身体硬扛,又有可能强到吃一发就毙命的程度。 但是,阿米娅没有出手的意思,小姑娘护在胸前是个防御性的动作。同时,W 从阿米娅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看到了怜悯,她顿时有些恼怒,恼怒自己的狼狈竟然让孩子产生了怜悯之心。 危险既然不是来自阿米娅,闪灵那边和凯尔希也没有分出胜负,那么危险只可能来自头顶。 W 把一颗手雷丢了进去,又端起拉特兰长铳朝几个可能的方向进行点射。无论是手雷还是子弹, 没入火炬聚敛的光芒中都毫无反应。 既然没法对仪式造成妨碍,W 就破坏构成仪式的阵地,这或许有效,然而 W 在特蕾西娅的对战里已经被自己的激情所吞噬。若是闪灵在这里,W 充满情绪性的攻击所露出的每一个破绽, 都足够前赦罪师杀她三次了。 W 的破坏不得要领,光芒仍然在阵地中流淌,凯尔希气的像骂人,但想到是她自己把 W 丢过去,这锅也有她一份,她顿时转换思路,转而对闪灵说道: “那个叫丽兹的姑娘或许值得你为 讨厌的男人奉献自己的清白……” 闪灵认真的打断了凯尔希的话: “不算讨厌,而且挺舒服的。人们都说老手更懂得如何取悦女人,此话不假。” “我当然知道有多舒服,但重点不是这个!”凯尔希的声音抬高了两度, “重点在于,无论 你想不想以后继续舒服,你都没有舒服的机会了!当那个男人从光芒中走出的时候,他的大功业就会步入最后一环。 首先盘桓云集的见证者与神示使徒会自内而外的融解,而那时他就会成为灯之具名者,又为了补足自己在仪式上的缺陷,他在成为具名者后就会对附近所有具备秘术的人大开杀戒,燃烧我们,然后掠夺我们的光彩,使得他成为更为明亮的光!” “……” 闪灵有些动摇,之前博士说过他的计划会献祭巴别塔,而他叫来的帮手不在其中,但眼下根据凯尔希的意思,博士是把现场所有人都解决掉。她可以向博士献出清白,但不会献出生命,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孽,至少……至少丽兹现在还需要她。 凯尔希猜出了闪灵的动摇,打算进一步鼓劲对方做个二五仔的时候,光芒突然充斥了她的眼睛。在场大多数人都反射似的捂住眼睛,但旋即那发现那冷冽的光芒遮也无用,它刺穿皮囊直达人的心底,点亮灵魂,点亮每一寸黑暗,它亮如白昼,让世间的色彩流失,让万物回归纯白。 苦苦支撑在防线前的干员们,被派来攻打要塞的赦罪师与萨卡兹佣兵们,位于罗德岛号的留守人员,以及坐镇王城的特雷西斯都目睹了遗迹上方的光芒突然爆发,点亮了半边天空的光景。在这等伟力面前,人们的思考被剥夺殆尽,犹如一尊尊沐浴在光明里的雕像。 “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巴尔韦德)。”特雷西斯说。 在遗迹里,罗夏走下聚光的阶梯,来到地面,他轻轻推开了呆滞的 W,把特蕾西娅拉了起来,说道:“辛苦你了。” 所有非灯秘术师的人在耀眼的光芒里都失去了行动能力……或许凯尔希是除外的。不知何时,凯尔希的脚下出现了一个仪式,使得她能把涌向她的灯之力拗转为铸之力,从外表来看, 铸之力是蓝色、琥珀色与红色的火焰,这些光彩环绕着凯尔希,使得她成为现场的纯白中异样的色彩。 “凯尔希医生是打不倒的,”罗夏的声音莫名有一丝骄傲的情绪,“即便在仪式已经完成的时刻,她也不会放弃,永不放弃,所以她是阿米娅最佳的监护人。” “如果是凯尔希和阿米娅的话,或许她们真的能支撑起失去我们的巴别塔。”特蕾西娅回答。 “现在,就让我们进行仪式的倒数第二步吧。” 凯尔希搞错了一件事,罗夏此刻的布置都是把巴别塔献祭,使得某人成为更加明亮的光, 但这个人不是他,而是茫然的立在灯下的女孩。 阿米娅受过罗夏的教导,在充满灯之力的环境里依然活动自如,倒不如说,这样的环境让她感到亲切。她看到博士启动了预先布置的召唤仪式,一艘悬挂着拜占庭高贵之紫旗帜的划桨战舰闯入她的视野。 黑色的身影突兀的在阿米娅面前浮现,阿米娅看到身着黑袍的女巫矗立在自己面前,女巫带着墨玉色的面具,如镜般的表面立体的浮现出阿米娅自己的样子,简直就像另一个阿米娅在凝视自己。 “阿米娅,这位是平旦女士,也是我邀请来的协助者,她能够完成你无法想象的奇迹,就像我和你说过的,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的奇迹。”罗夏说。 “你确定?”平旦女士看向罗夏, “你本可以成为守夜人掌心最明亮的光,而现在,你背叛了飞升成神的事业,背叛了秘术师自私自利的本性,背叛了第三次蠕虫大战你所有的牺牲和痛苦、以及那些被你牺牲、因你而痛苦的人,背叛了冷漠无情的灯之力,背叛了司辰们昭示的天命。 背叛并非没有代价,所有的背叛叠加在一起,你将一无所有。” 罗夏耸耸肩: “凯尔希说对抗天命才是真正的天命,而对我来说,背叛天命才是真正的天命。 在确认那个预言的时候,我就背叛你们了。” “仅仅是因为意气用事,追求对抗强权的快感?” “阿米娅是陪伴我度过两个世界的棕毛兔子,是我第一个培育的兽化人,是我得意的智慧结晶,是我重要而珍贵的棋子,是我的神示使徒……以上是过去的意义,而现在,她是我的女儿。” 罗夏说: “司辰们的天命光辉灿烂,但那繁荣的历史里没有阿米娅,她只是你们眼中无关紧要的一个炮灰,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任何人在对抗蠕动的天命里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但是抱歉,做父亲的遇到孩子的问题就会成为充满保护欲的笨蛋,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但我会为了我的女儿拼命。阿米娅是我生命和理念的延续,我会竭力保障她的延续。” 戴着面具的平旦女士没有表情,但罗夏总觉得她莞尔一笑。收到了确切答复的女巫转过神来,对上了阿米娅。 嬗变篇 28 “博士,特蕾西娅?” 阿米娅慌张的看向两位监护人,然而他们只是手牵手微笑着,没人在乎一个小姑娘的意见, 也没人需要一个小姑娘表达。 女巫掏出一把黑钢玉的钥匙,插进阿米娅的胸口,拧转,阿米娅发出一声惨叫,钥匙的转动让她四分五裂,门扉在她身体表面的创口中骤现。 阿米娅看到了不刺眼的星空,看到了被一点伤痕装饰的月亮,看到了静止如水的灵魂。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看到博士身上的光芒正在剥离,汇聚成金色的波浪涌入自己的创口中。 罗夏感觉到自己的灯光正在熄灭,而阿米娅正在变得明亮,在平旦女士和他自愿的前提下, 阿米娅与他的命运调转,如今他作为神示使徒,见证导师阿米娅成为更加明亮的光。 与之一起献祭的还有特蕾西娅,按照计划,她会把自己的源石技艺,统治的艺术和象征萨卡兹王族的黑色王冠馈赠给阿米娅,使得阿米娅成为正统性拉满的继业者。然而,博士在这时候却推开了特蕾西娅。 “博士?” “抱歉,就如刚刚平旦女士说的那样,我背叛了许多东西。我曾对你说,阿米娅是诸司辰选定的天命,她会带领人们赢得第四次蠕虫大战……这话是骗人的,诸司辰选定的不是她,而是特雷西斯,一个更擅长玩弄权术也善用武力,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 特蕾西娅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黯然,她轻声问道:“那么你大张旗鼓仅仅是为了阿米娅的存续?” “是。” “这句话也是谎言?” “是,我不会告诉你真正的目的,但阿米娅不仅于我,于泰拉的未来也至关重要,所以必须保证她活着。如此,她才可以踏上另一条道路,与司辰们昭示的天命进行抗争。” “凯尔希医生会很喜欢你那么说,”特蕾西娅笑道,“你果然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形状。” 罗夏回答: “没办法,人都很难忘记自己的初恋嘛,而且在这位初恋这里,我完成了第一次嬗变。不管以后遇到多少好女孩,我都会忍不住把她们和凯尔希做对比。 然后,来说说我对你结局的安排。现在,我毕生积累的知识都源源不断的流入阿米娅身体中,阿米娅会成为又一个冷酷无情的灯塔……但她本人不希望如此,她对我说,她希望成为温暖的光。 凯尔希帮不了她,必须有人从灵魂层次继续做阿米娅的导师和监护人,以抑制她被冰冷无情的辉光同化,嬗变成冰冷无情的人。” 特蕾西娅指了指自己:“我?” “是的,特雷西斯身负诸司辰的天命,想想还是凡人的上校,在诸司辰的加护下可以弑杀石源神七蟠,而蠕虫与司辰同级,想来诸司辰给予特雷西斯的加护不会比上校更少。 我们是打不赢这场战争的,但我们必须给参与战争的盟友与敌人一个交代,所以殿下的死是必须的,也能名正言顺的让巴别塔从这场战争里抽身。 所以我要抽出殿下的灵魂,转移到阿米娅的身体里。从此,你和阿米娅将会有共同的命运, 共同的渴盼,犹如女巫与女巫同在。” “虽然我看起来已经死了,但博士其实是用移花接木的方式让王兄确认我的死亡,从而放过巴别塔,转而去争夺更有价值的战利品,对吗?” 罗夏点点头: “巴别塔会在一体双魂的阿米娅的领导下,暗中积蓄力量,直到在合适的时机成为破局的力量。司辰们并非长胜不败,若是每一个未来的可能性都是司辰们昭示的天命的失败,那么他们也只能从中选择一个,编织为确实发生的未来……另外,你不怨恨我吗,关于我骗了你这一点。” “博士本来就很擅长说谎,所以现在你表示自己又骗人了,我也不会有什么惊讶的地方, 倒不如说‘啊,果然会骗人的博士才是平常的博士’。” 特蕾西娅说: “我的死在博士的剧本里是必须的,但博士把阿米娅奉献给自己却不是必须的。 博士可以自己起来领导巴别塔对抗司辰们的天命,在你庇佑之下,阿米娅也能存续。我想,阿米娅的重要性可能只是个借口,是博士自己对生活厌倦了吗?” 罗夏愣了一下: “你的好奇心还真是旺盛,但我不会说的。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回答过了。” “博士……” 阿米娅加入了对话,她捂着脑袋,忍受不属于她的人生所提炼的那些知识正以极高的效率灌输进来的时候产生的痛苦,她感觉自己自内而外的被撕裂,仿佛有一面镜子存在,而与自己有着相同面容的女孩正破镜而出,想要取代本体。 “阿米娅看上去很痛苦。”特蕾西娅说。 “阿米娅的人格正在被知识侵蚀,”罗夏说,“我的馈赠也是一重考验,她必须有把无形之术的知识驯服,而非让无形之术主导融合的过程,才能实现她那个化身温暖的光彩的理想。” “博士是有什么证据,让你相信阿米娅能够做知识的主人而非知识的奴隶吗?” “不,仅仅是相信罢了,父亲眼中的孩子总是最棒的。” “真是个冷心肠的父亲,看着女儿受苦却露出快乐的表情。” “难道我要伤心的哭泣吗?泪水这种东西只能温暖我们自己,而世界从不落泪。它冰冷、 残酷、无情,须得野蛮的力量、不熄的火焰、老成的智慧、指引前路的光辉方能开辟道路。 阿米娅是光芒,老成的智慧是你,凯尔希为火焰,而志同道合的干员们则贡献自己野蛮的力量,巴别塔各司其职,才能把罗德岛这艘船开的又快又稳。” “然后逃到了马耳他?”特蕾西娅打趣道。 “我们可不是打家劫舍的海盗骑士团,巴别塔未来的定位是医药公司……虽然养的打手有点多就是了。但现在医患矛盾越来越大,那么养些打手防备这种现象,也是很合理的吧。” “相当合理。”特蕾西娅赞道。 火炬之下剧情风云变幻,闪灵与凯尔希的战斗早已经停止,闪灵凭借惊人的听力和盲斗经验来辨识方位,理解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而凯尔希则倚靠不断把附近的灯之力转化为铸之力来在耀眼的光芒里保持自我。 “放下你的剑吧,赦罪师。”凯尔希说,“我们的战斗已经毫无意义。你的雇主欺骗了你, 他已经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 “不管他承诺了什么,总归是他活着才有可能兑现承诺,但现在他为了奇奇怪怪的理由决定赴死,逃避自己的责任转嫁到另一位少女头上,那么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赖掉所有的债务。” 闪灵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凯尔希,凯尔希接着说: “但是,我有能力帮助你。在今夜之后,你 回去把你的同伴接到罗德岛号上,我承诺这里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丽兹她……总是被人们利用,惊人的天赋为她带来了不幸,你也要利用她吗?” “我承诺她作为源石病人被治疗,而她在罗德岛号上做些什么则是她自己的选择。相对的, 你必须入职巴别塔,不过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部门。” 闪灵犹豫了一下说:“我选择医疗部门。” “你确定?你更适合作为近卫干员编入作战任务的突击分队。” “学武救不了萨卡兹,我杀过很多人,但什么都没法改变,而且杀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甚至没有博士舒服。” “够了,不要再说那个花心的男人了,没人比我更懂和他舒服! “凯尔希有些恼火, “不过, 你最好看紧你那个叫丽兹的同伴,不然以后她也会领受那个男人的舒服的!” “女士,根据你的说法,今晚之后博士就不存在了,所以我无须担心这一点。” “你说的对。” 闪灵看不见凯尔希的表情,但她感觉凯尔希有些郁闷,但这不关她的事。背叛了罗夏,和凯尔希达成了新的就业协议后,闪灵让开了道路,出乎意料的是,凯尔希却没有前进的意思。 “人的思维和个性一旦固定就很难更改,那个男人自以为掌握了一切,他傲慢的小瞧别人, 曾在久远的岁月之前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他已然忘却了那时的教训,在同一个坑里要再摔一次。“凯尔希说。 一个筹划在实现的时候没有听众倾听剖白,对于筹划者来说是件郁闷的事情。罗夏浪费了一些时间,而他不准备浪费下去,于是朝着特蕾西娅的方向伸出手掌,光亮在他指尖汇聚。 “其实,那份让殿下暂时摆脱痛苦的药是毒药,伪装成科学的名义,其实用于提前分离殿下的灵魂与肉体,痛觉的消失仅仅是一个副作用,好让殿下灵魂被抽出的时候少一些痛苦。” 罗夏看了眼 W: “她好心办了坏事,与殿下的战斗激发了殿下的身体潜能,使得殿下压制了药剂的效用,取回了自己的痛苦。现在在灵魂被抽出的时候,还要忍受更大的痛苦。” 特蕾西娅抓住罗夏的手腕,挪到一边,露出了罗夏前所未见的、小恶魔似的笑容,就像她精心酝酿的恶作剧已经落到罗夏头上,而罗夏浑然不觉一样。 “博士实在太小看了人了,你把任何人都当成未熟的孩子,哪怕我的年龄做一些人奶奶的奶奶都绰绰有余,你仍然发自内心的轻视我,觉得我天真、弱气、纯洁,总是受人支配,你可以轻易摆布我。” 特蕾西娅含笑说道:“如果我真的是这样的人,恐怕没法和王兄对抗那么久。” “那就太好了,阿米娅正需要你这种手腕灵活的人生导师。” “不,博士,你仍然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我第一次感觉博士你……傻的可爱,其实你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特蕾西娅摇摇手指,“你问过我为什么不恼怒你的背叛,很简单, 博士,因为我也背叛了你。” “?!” “没想到吧,总是背叛别人的人也尝到了背叛的滋味。在你入梦告知我计划的第二天,我就把它分享给了凯尔希医生。事情从始至终都在我们俩的掌握里,而我们让你误以为自己掌控了计划。” “特蕾西娅……你演我。” 女人脸上的笑意更浓: “别生气啦,博士,我只是觉得你而不是我作为阿米娅的人生导师活下去,照料阿米娅直到她能独当一面,凯尔希医生也希望你活下去,她的野心更大一些,她想要矫正你,让你变回她曾经认识的那个格拉摩根青年。 为此,她认为关键在于要焚尽你灵魂里的灯之力。只要那团冰冷无情的光芒仍然在照耀你的灵魂,你就无法变回正常人。 所以,我和她都在你的计划里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你足够虚弱的那一刻,我会死去,把一切馈赠给阿米娅,而你将重生,在嬗变中重新拾起人的温暖,这是我最后的报复与报答,谢谢你为我工作那么久,博士。” 特蕾西娅朝下方做了个手势,早已经做好准备的凯尔希启动了脚下的仪式,她化为一团火光飞驰,撞进罗夏怀里。在罗夏做出反应之前,从火焰里钻出的手就已经抓住了罗夏的脖颈, 钢铁般的手指在他柔嫩的肌肤收紧。 罗夏艰难的偏头看向阿米娅的方向,他和阿米娅的连接中断了,金色的光粒消散在空气里, 额头满是汗水的阿米娅跪坐在地上,一脸无助的看着他。 “你不能……”他艰难的对凯尔希说道,“阿米娅还没完全……她还不够,知识……” 凯尔希不为所动,针对罗夏开发出的特别版置闰仪式发动,罗夏发出一声惨叫,回想起了在锤炼场那里,被铸炉激情的火花射入心脏的痛苦,烈火焚烧着他的灵魂,似乎要把他灵魂里的光芒焚烧殆尽。 在意识濒临涣散之际,罗夏虚弱的问道:“凯尔希……这是你的复仇吗?” “这不是复仇,是正义!”凯尔希冷冷的答道。 尾声之一 天命 在那个夜晚之后,很快传来了特蕾西娅在萨卡兹佣兵的突袭中丧生的消息,卡兹戴尔内战就此结束了,特雷西斯赢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特雷西斯没有派遣佣兵去偷袭杀害自己的妹妹……尽管他想那么做。而事情一旦发生,每个人都以为是他做的,他百口莫辩,也不准备辩解,而是私下里问他的赦罪师: “你也觉得是我 做的吗?” 赦罪师犹豫了一下,回答: “考虑到特蕾西娅女士在卡兹戴尔的声望,哪怕我们阵营里都有不少她的同情者,我认为她应该死于一种更合理的结局,比如战败之后被囚禁到修道院里,然后默默无闻的死去,这样摄政王阁下就不必背负道义上的指责。” 特雷西斯苦笑一声:“唉,连你都觉得是我做的,巴别塔这一招倒也算有趣。” “这一招?” “不是我做的,如果我想动手,一定会照会你们的。”特雷西斯从抽屉里拿出一摞报告, “这 是我制订的解决特蕾西娅的计划,可惜还没派上用场,她就已经被杀害了。” “那么是谁杀害了她?” “巴别塔的人。” “?!” “别那么吃惊,根据我的推算,我妹妹戎马生涯中有在前线鼓舞士气的习惯,可从她进入卡兹戴尔以来,她可曾一次出现在前线? 所以,她必然是病的很重,以至于只能把自己拘束在陆行舰上的程度。因此,我可以合理的推断她命不久矣,这时候死去也意外。 特蕾西娅的死是无法抗拒的终点,她的追随者会失去大义的名分,内战自动结束。没想到, 他们篡改了特蕾西娅的死,把病死的结局改成了被萨卡兹佣兵袭杀,即便他们没说谁是指使者, 但人们都会想到我。” 赦罪师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观测到了巴别塔的陆行舰正在逐渐脱离卡兹戴尔,要不要……” “你想把他们抓过来还我一个清白?没用的,这就是这个计策里最高明的一点,特蕾西娅的人气被巧妙的转化为信用,所以她的死因就成了无可置疑的权威,在这件事上,我是毫无信用的,毫无信用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为了自己的罪行辩解。” 特雷西斯叹了口气: “我很想清理掉巴别塔的余孽,但他们这一手给我带来了更棘手的麻烦, 我必须先把这次舆论危机应付过去,暂时只能放他们一马了。” “连自己效忠对象的死都利用,巴别塔那群人……” “打仗和名利场一样,只在乎输赢,不在乎手段,没必要说什么的。不过,这只可能出自巴别塔的恶灵之手。” 赦罪师点点头: “的确像他的风格,那个指挥官在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也不在乎部下的性命,他运用部队就如同下棋,在我见过的指挥官里,他也属于最冷酷的一位。” “某种意义上,他和聚集在特蕾西娅身边的人格格不入。那些人都是理想主义者,可能还残留着古典时代骑士的美德,可惜尽是些富有诗情画意的残渣,于现实毫无意义。 但那个恶灵是不一样的,他自我、专注,从不幻想,偏执的盯着现实一心一意的完成自己的计划,这样的人和特蕾西娅的追随者能凑到一起,在我看来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赦罪师犹豫了一下: “摄政王阁下,我请求你批给我一支队伍,我要追上并摧毁巴别塔,尤其是那个恶灵指挥官。放这样的人离开太危险了,他必须死在这里才能让大家安心。” 特雷西斯有些心动,他考虑了一会儿,摇摇头说: “算了,你留在我身边,我们还有更重要 的事做。巴别塔的亡灵不能创造奇迹,他手头要有足够的棋子才能下一盘好棋,失去了特蕾西娅,巴别塔趋于解体,他也应该会安分一段时间了。” “大人,你其实是想巴别塔的恶灵一马吧。”赦罪师说,“我猜大人觉得,他是和大人一样的棋手,没有对手的棋手是寂寞的。” “他是个好棋手,如果有机会我想和他再下一盘,不是战争,而是真正的象棋。不过,他未必把我当做棋手就是了,我敢保证,他了解我远多于我了解他。” 对于特雷西斯来说,接下来的大事直接体现在两波使者上。第一波来自于原本支持特蕾西娅的地方诸侯,特蕾西娅的死借助天灾信使的网络飞快扩散,让特雷西斯打算在那些地方诸侯不知道内战结束的情况下,利用信息差多出的一段战争时间把那些反对派消灭掉。 结果,他的算盘落空了,巴别塔不止宣布了特蕾西娅是被袭击遇害,而且抢先一步在天灾信使那里购买了 VIP 级别的新闻推送服务,使得他和那些地方诸侯之间的信息差被消除大半, 剩下的一点时间根本不够特雷西斯调兵遣将消灭他们的。 特雷西斯是个很现实的人,“打”和“谈”他两手都有准备,既然“打”的路已经不成了, 那么“谈”就势在必行。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那些特雷西娅的前支持者们,他们不情愿的向新王效忠,而新王则大度的宽宥他们的罪行,表示既往不咎一切如常。尽管他们心里都巴不得对方死,但表面上是一派父慈子孝,君臣相得的场景。 特雷西斯原本想要惩戒一下这些站错队的人,好让明白谁是卡兹戴尔谁是真正的话事人。 只是第二波使者的到来让他不得不和内战里的对手们妥协,那代表了一个机会,一个更大的舞台,与之相比,已经打烂的、需要几十年来重建的卡兹戴尔根本不算什么了。 第二波使者是维多利亚的议会代表,他们邀请卡兹戴尔的新王入主维多利亚。维多利亚的历史便是不断被外来民族征服并称王的历史,红龙的血脉德拉克常被认为是维多利亚正统性最高、历史最悠久的王族,然而德拉克亦是外来者。 其后,让维多利亚的历史光辉灿烂的王族阿斯兰,其和维多利亚的关系开始于一场征服。 那时,狮子们生活在一个尚未毁灭的国家,他们跨越海峡,征服了这个国家,用武力和德拉克们达成了联合统治的协定。 德拉克仍是德拉克,阿斯兰仍是阿斯兰,对奇美拉这一物种的恐惧阻止两大王族通婚。那时候,他们互为保险,以防止一方王族绝嗣的时候使得国家陷入混乱,让议会掌握更多权利。 然而,红龙的血脉率先绝嗣……至少名义上如此,然后阿斯兰们又封闭了自我,让渡出了权力。议会接管了权力,但维多利亚的各郡对首都伦蒂尼姆的灾难冷眼旁观,议会需要一位新的君主来保障他们攫取的权力,以及压制地方分离主义。 他们可选的对象对方,而特雷西斯是最优秀的人员:首先,萨卡兹和阿斯兰在祖上有所渊源,萨卡兹的王族勉强有资格称呼自己为维多利亚的远方亲戚; 其次,卡兹戴尔内战消耗了特雷西斯的实力,战争结束之后他只收获了一群离心离德的前特蕾西娅的支持者的效忠,实力没有增加,反而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提防他们再度背叛。 因此,现在的卡兹戴尔新王的实力暂时受到了削弱,这就给了维多利亚议会控制他的机会……不然在一个强势君主的统治下,议会是没法保住自己攫取的属于王族的权力。 议会在控制新王的同时,也希望利用新王去对付地方的分离主义,必要的话会诉诸武力, 所以他们希望邀请一位有军事经验的王者,而特雷西斯就是能领兵打仗的类型。 特雷西斯清楚维多利亚议会对自己又利用又控制的态度,这也是他的机会,如果他能让议会屈服,压制地方分离主义,那么维多利亚的资源就将为他所用,助他迈上更高的台阶。 心怀叵测的两方讨价还价,王冠代表的神圣意义与光环被世俗的利益尽数剥离。经过几轮磋商,双方达成了协定,特雷西斯整合完卡兹戴尔势力之后,就会尽快组织一支数量不会让议会感到冒犯的军队前往维多利亚,成为维多利亚的新王,由此缔结维多利亚与卡兹戴尔的共主邦联。 送别了使者之后,特雷西斯终于有机会做一直想做的事,他始终对那天晚上遗迹发出的璀璨光芒抱有疑问,因而他对属下宣称特蕾西娅病死,只是他稳定军心的谎言。在他心里,觉得特蕾西娅的死应该和遗迹有关。 巴别塔临走的时候摧毁了遗迹,特雷西斯的部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清理出来。如今, 特雷西斯进入这里,抵达了已经被炸的粉碎的火炬之下,在那里,一抹灰蓝色的影子出现了。 这个灰蓝色的影子自称朱利安·科赛利,在卡兹戴尔先王宣布继承人的时候,他就以炼金术师的身份潜入军营,向他展示了《狼言》。最高级的冬之密传让特雷西斯隐藏于历史下的无形之术心生向往,同时,他也对现在的卡兹戴尔的王与未来继任的新王产生叛逆之心。 炼金术师一直和他合作愉快,在特雷西斯的精英组织赦罪师的构建里,冬之长生者出了大力。从他那里,特雷西斯得知了多重历史的存在,得知了巴别塔的恶灵亦是一位特别的存在, 巴别塔的恶灵摧毁了朱利安的身体,而朱利安花费了好些年才在历史之外的午港重塑身体,然后再度进入历史中和老对手对决。 特雷西斯能感觉到,对方隐瞒了很多事,但为了对抗特蕾西娅,这些暂且被他忽略了。而在内战结束之后,他和朱利安都需要对对方的关系做出评估:是继续合作,相忘于江湖,还是行背叛之举。 “这里是一位灯之长生者飞升的地方,”朱利安说, “然而他失败了,现场的铸之力告诉我, 有人对灯之长生者使用了置闰仪式。” “我妹妹的死和这件事有关吗?” “或许有,如果她作为灯之长生者的神示使徒,那么她就有可能在仪式里被消耗。” “我也是你预备培养的使徒吗?” “冬之长生者无法更进一步,所有的冬之具名者要么来自遥远的古代,要么是司辰的造物, 而新晋升的冬之长生者留在历史的边疆之外,他们被允许直到命定终结之时才会终结。” “但是,你却涉足了历史。” “因为冬之长生者之外,我也有野心。冬之司辰铭记逝去的石源诸神,所以他注定被其他司辰剥夺殆尽,甚至沦为被碾碎的碎鸟骨,自然,冬之司辰名下的长生者们是没有前途的…… 既然如此,那就把冬之司辰换掉好了,若石源诸神回归,原本不被允许晋升的冬之长生者就能更进一步。” 特雷西斯微笑道:“祝你好运。” “不不不,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摄政王阁下。” 朱利安的脚边空气扭曲,宝石质感通体湿地的蠕虫出现,特雷西斯感受到了类似源石的波动。他扶住剑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将成为我计划的起点,蠕虫将从你开始感染,去做蠕虫该做的事情。别担心,你的圈子里已经有五分之一接受了我的笼络,哪怕你出现异常,他们也会保障特雷西斯这个人物继续运作下去。” “是吗,可惜在你我交谈的时间里,你亲手为我培养的那些部下正在按照名单清理叛徒。” 特雷西斯微笑着说,“别费心思了,你没法控制赦罪师,他们只听我一个人的。” 朱利安的脸色变了,在特雷西斯周围,金色的光芒、橙色的光芒与红色的光芒出现,凝聚为人形的实体。特雷西斯侧身介绍道:“效忠于上校与弧月的灯之长生者拉尔斯·韦斯特格伦, 效忠于白日铸炉与狮子匠的铸之长生者韦兰上尉,赤杯与制花人偏爱的杯之长生者特里丰女士, 在你找上我之前,他们已经找到了我,向我昭示了司辰们的天命……不,我即是天命!” 凌晨还有一更……前提是脖颈的疼痛没影响到我的思考的话。 尾声之二 制烛人到来 阿米娅和凯尔希穿着黑色的丧服,头戴黑色的面纱,她们俩和可露希尔、华法琳凑成了四个抬棺人,把罗夏抬入石棺中。 凯尔希发动了置闰仪式,但她在焚尽博士灵魂里冷酷无情的部分之前,阿米娅抬手阻止了她。 阿米娅始终保持沉默,她吃力的抱住博士,把他揽在自己怀里,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胸口。 昏迷的博士被硌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阿米娅还以为这是凯尔希造成的痛苦,于是她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越发抱紧博士,无形之中学会了迫害博士的方法。 “阿米娅,你凭着激情和眷恋,可以为了所爱的人做出决定,”特蕾西娅说,“但是,那个决定和随后的行动不是全部,你需要为你的决定负起责任,为博士在未完全失去灯之力,取回人性的决定负起责任。” “我会对博士负责的!” “他很可能会变得很糟糕,”凯尔希说,“原本他的灯之力凌驾于杯之力之上,因而他的外在表现是冷酷无情。而现在,他的杯之力成为首要性相,那么他醒来之后,很有可能变成一个花花公子,一头淫逸奔放的野兽,巴别塔未来可能会有很多干员被他祸害,你也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凯尔希医生能接受这个结果吗?”阿米娅反问道。 “如果他变成那样的人,我会想杀了他,但是我不会杀了他,我会利用他的放荡为自己谋利,因为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 在焚烧博士灵魂的那一刻,凯尔希的心也跟着死了,她对博士曾抱有幻想,但现在她恨不得掐死那时候的自己,所以她不容许自己又一次犯下错误。 她根本不需要相信博士,她只需要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压制他,把他拘束在安全无害的领域去做安全无害的事情,他就能在发挥出正向的价值。 “他至多只能保持三成功力。”凯尔希说,“这是我的底线。” 阿米娅抿了抿嘴,有些艰难的同意了。她知道博士把知识看的很重要,而那些知识是他漫长岁月累积下来的东西,如今只能保留三成,让她有些伤心。 “不要难过,阿米娅。”特蕾西娅解释道,“博士的知识是备份的,我们只是想要他摆脱知识带来的邪恶影响。” 阿米娅勉强同意了,在对博士的处刑之后,轮到特蕾西娅了。特蕾西娅和凯尔希拥抱在一起,好朋友的告别尽在无声中。不常笑的凯尔希拼命挤出笑容,不能哭的特蕾西娅唯独此刻可以作为柔弱的女人哭泣。 博士的仪式被中断,但特蕾西娅的没有,而结果就是特蕾西娅消逝在阿米娅面前,而传承她的阿米娅多出一顶小小的黑色王冠。 “不要和新生后的博士提起我的名字。”特蕾西娅说,“甚至我希望你们能遗忘我,我不想让自己化身绕不开的过去,束缚你们前进的脚步。” “我永远不会遗忘您,永远。”阿米娅郑重承诺道。 “我也一样。”凯尔希说。 阿米娅失去了最光明的导师和最温柔的监护人,凯尔希失去了最爱的男人和最好的朋友, 两个人在悲痛里迎来嬗变,阿米娅继承了博士五成左右的功力和特蕾西娅的源石技艺,而两个人的人生经验则让阿米娅变成了拥有冷酷手腕的理想主义者。 而凯尔希的炉火更加内敛,往日与她相熟的干员们遇到她的时候纷纷躲开,仿佛害怕这位女士的烈火会把他们焚尽。 凯尔希保举阿米娅成为巴别塔的新领袖,在阿米娅的房间里,小小的领导者找到了博士留给她的东西,告诉她如何为巴别塔善后,这是一位父亲留给女儿最后的礼物。 “那个男人似乎给每个相熟的人都留下了信,包括特蕾西娅的”凯尔希说, “这两个……这 两个骗子。” 阿米娅知道,凯尔希医生是不会哭的,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早已经流尽最后一滴眼泪。而她的眼睛已经蓄满泪水,但是她决心做罗德岛号的灯塔,所以她不会哭。 按照博士的指导,阿米娅带领巴别塔成功摆脱了特雷西斯,撤退到了莱塔尼亚。在这里, 巴别塔解体,因特蕾西娅之死而失去了共同目标的部分干员选择离开,其中包括 W。 为了遮掩耳目,巴别塔易名为罗德岛,化身为一家为感染者服务的医药公司,这象征着一个新起点。他们的首次远征便是前往乌萨斯的切尔诺伯格,把沉睡的博士安置在那里。 “博士将会在这里得到充分修养,”凯尔希解释道,“这本就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殖民者们在本地制造出来的最后一批科技产物,那时候殖民者之间的战争愈演愈烈,一些人已经想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博士需要多久才来醒来?”阿米娅问。 “正常来说是七年。”凯尔希回答。 “七年……也好。”阿米娅勉强笑了笑,“那时候,我会证明博士对我的信任没有错,我要证明我不是需要呵护的孩子,而是需要被他平等对待的女人。” 凯尔希在阿米娅的决心里察觉出一些危险的东西,她关于博士为什么宁愿牺牲自己也要阿米娅传承自己的力量有所疑惑。同时,她也怀疑博士说的不尽是实话,这个男人说不定还留有意想不到的后手。 在他醒来之前,她必须查出来。 “阿米娅,源石病仅仅是我们要对抗的东西一层浅显易见的表象,哪怕我们消灭了源石病, 这社会的矛盾却不会因此消失。“凯尔希说。 “我知道,但我不希望源石病人成为社会矛盾的替罪羊,罗德岛不止只有我们,我会继承特蕾西娅的理念,去团结更多的人对抗这世间的不公。” 阿米娅的身边泛起光芒,明亮而温暖,她的诞生是一个奇迹,她的嬗变是一个奇迹,凯尔希相信,阿米娅未来也能创造奇迹,她不仅自身便是温暖的光明,而且她善于把人们汇聚在蜡烛的形状,一起散发出温暖的光亮。 因为她是奇美拉,世间最后的奇美拉,是泰拉诸多禁忌中最为严厉的一重禁忌,而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 …… …… “六者已逝,卅者留存。” 星极总是做同一个梦,而梦的尽头是同一句话,或者说,她关于梦的记忆只有这句话。 从小时候开始,露西便教授她无形之术,告诉她那些消失在岁月中的神话,以及藏在神话里的历史,那些满含血与欢乐的故事。 所以,她总是温柔的使用地图之疆仪式来召唤露西,因为那其中蕴藏着马西亚斯与紫晶成虫的悲剧故事。马西亚斯追寻紫晶成虫,他们在林地的边缘相爱,然而漫宿的法则禁止他们相爱,林地的习俗禁止他们停留。 为了停留,为了相爱,紫晶成虫与马西亚斯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但漫宿放逐了马西亚斯, 林地也对紫晶成虫施加了诅咒。而在梦里,紫晶成虫与马西亚斯投入铸炉名下,向火而飞,誓要寻求改变,在熊熊烈火中开启他们飞升成神的道路。 这便是追寻、失去与嬗变的故事,紫晶成虫与马西亚斯燃烧殆尽,但梦中尚存他们的余火。 露西讲述这个忧伤的故事时,表情很是忧伤,原生先知的忧伤大概和英格兰男足勇夺世界杯的几率一样大。似乎有什么露西认识的人同样在经历追寻、失去和嬗变的过程。 星极不想追问,因为她讨厌总是幻化成自己模样的露西,但她又需要原生先知的力量。她的家族代代传承的占星术,其起源远远早于源石技艺,而露西将之称之为绳结女巫的法术。 “绳结女巫是一个消亡的概念,但女巫预言与保护的使命还没有结束。星极,这是你的责任。” “责任?” 彼时,星极已经促成了家族和莱茵生命的合作,她和妹妹埃琳娜都会前往那里担任顾问, 这是星极二十年的人生里最为得意的事情,她让持续衰败的家族搭上了时代潮流的班车。 年轻人总是迫不及待的要挑战这个世界,因而他们对旧事物的厌恶多余喜爱。星极倚靠无形之术走到今天,但她讨厌无形之术中蕴藏的血腥与罪孽,讨厌那些阴暗的颠覆、背叛与抢夺, 她被视为绳结女巫,但她没有女巫的自觉,认为那是老掉牙的故事,而人们的目光应该看向前方。 莱茵生命是个契机,星极觉得自己终于不用依靠无形之术,依靠露西,不必承受那份禁忌的知识带来的压力。她自以为摆脱了那些东西,所以在分别之前,她对露西的态度也温柔了许多。 露西在一段时间里变得很怪,后来星极了解露西变化的时间点发生在卡兹戴尔内战结束的那一天,她对远方的战事没什么感想,但卡兹戴尔内战似乎对露西的意义不同。 露西使用她的工坊进行预言作业,原生先知常常把门窗封闭,这样就能在物质世界待的更久一些。星极时常去拜访对方,并非为了偷学技艺,而是因为露西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她有些担心对方。 尽管露西是个怪物,总是把她气哭,还喜欢幻化成她的模样穿她的衣服用她的声音说话, 在寒冷的冬天还会钻进她的被窝里一起睡觉……但这只怪物拥有一颗人类的心,所以星极不曾真正的对她狠下心来。 这一次,星极走进房间,揉成一团的稿纸在她脚边滚过,她好奇的捡起来,发现上面这样写道: “太阳将遭分裂,故它许不能诞下子嗣,即便如此,其子嗣之数应为四再其子嗣应为七再其子嗣之数者更应不可计数。不可计数者将为七者打开道路,七者将摄食四者……” 再后面的是大团的墨迹,这段预言被一条又一条狂乱的线条划去,笔迹狂乱而绝望。星极忍不住问道:“露西?” 原生先知转过头来,木然的看了星极一会儿,才恢复人类似的表情说:“预言改变了。” “嗯?” “迟早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做出了预言,那预言看起来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但等到时间临近的时候,它就突然变成了泡影,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露西一声叹息: “不要太相信预言,这世间总有人能让未来偏转。我们能够做出的预言的人, 也仅仅是描述未来的可能性罢了。未来如何变化,却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事情。” “其实,我现在已经尽可能减少使用占星术,只在大事上进行占卜。”星极说,“妈妈告诉我,如果一个人在工作里表现的越出色,就意味着人们会把更多的活丢给他。像我这样的人, 每天悠闲的喝个茶在办公室里办公就好了。” “年轻轻轻心态就那么咸鱼,你的生活一定会很幸福,知足常乐是最平凡的幸福,可是人们欲壑难填,这便是诸多灾难的起源。”露西一声叹息,“你可以拒绝我无数次,但你会自动承担起绳结女巫的职责,预言会主动找到你。” 星极不置与否,她转而说道: “我就要去莱茵生命工作了,有什么东西需要我给你捎带吗?” “啊,哦,你马上要走了吗?” “嗯,明天的班车。” “需要我送送你吗?” 星极脑补了另一个自己和她走在一起的场景时,面容微微扭曲,她摆手说道:“不必了。” “不要坐下去。”露西突然说。 “什么意思?” “这或许是个不会实现的预言,但是星极,将来遇到喜欢的男人的话,可不要随随便便坐下去,你会进医院的。” “男人?我暂且没考虑这个,我和妹妹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祝你好运了,星极。” 在临出发前的夜晚,星极做了梦。她梦到在盘桓云集的见证者与神示使徒的见证下,灯之长生者更进一步,成为守夜人掌心明亮的光。而在仪式里被消耗的见证者们与神示使徒被一只手隐秘的搜集,聚拢为只可观而不可行动的形象。 “六者已逝,卅者留存。”梦中的星极无意识的吐出预言, “制烛人到来。” 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十戒(52→51) 解体的《厄德堡手稿》纸页振翅翩飞,承载着童话故事的文字融化,重铸为记录他崎岖人生的记忆。当把人生的悲喜浓缩在短小的篇幅中时,至甜和至咸的味道便在观赏者的口腔里扩散,强烈的冲击让人潸然落泪。 唯有心智过人者才能在此刻保持清醒,魏彦吾提着手杖后退,陈茫然的看着自己刺向罗夏胸口,却导致随后异常发生的赤霄,她松开手,但罗夏没打算让她逃掉,书页驯顺于他的意志, 从他身边离开,化为柔软无害的牢笼封印住了陈。 几秒之后,里边传来陈凄惨的哭嚎声,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担任他护卫的学生自治团和企鹅物流的雇员从他的迷梦中惊醒。 她们每个人看到的罗夏的人生片段都不同,但每一个片段都记录着阴冷邪恶之物如何伪装成人类在世间活动,所以看向罗夏的眼神极为复杂。 “因为你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以才能温和的劝解我们放下过去的小奸小恶?”早露喃喃说道。 “不,在劝解你们的时候我尚未寻回过去,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幸福,你们还年轻,应该充满活力、躁动和让人莞尔一笑的愚蠢。” “幸福”这个词在罗夏嘴里变得冷冰冰的,仿佛只是游戏里数据化的指标。凛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愤怒,是对博士过去恶行的震惊?是他的过去打破了她对他所有美好的幻想? 她只是知晓自己是愤怒的。 真理拉住了胸膛急剧起伏的凛冬,她接受现实的速度仅次于烈夏,而保有的冷静在乌萨斯的孩子里最多。不管怎么说,她们都不能伤害博士,而且如今的博士毫不掩饰自己的危险,正在纸业的牢笼里发出惨叫的陈便是现成的例子。 可颂和空人都傻了,能天使比她俩好不了哪里去,德克萨斯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夏回答: “陈被敌人迷乱了心智,所以袭击我并触发了我的防御机制,为了控制她,我只能采取一些不忍心但不得为之的手段。” “骗人,如果你不忍心的话,你是不会如此轻松的说出这句话。” “别误会,德克萨斯,我只是为取回失去的东西而感到愉快。” 罗夏看着窗外,太阳的轮廓在他眼中变成浅蓝色,他回头继续说道: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 对一度拥有、却不以自己的意志失去之物的渴盼,关于你的家族……” 德克萨斯的眼神变得犀利,犀利而危险,就像一头捕食的狼,她说道: “够了,这不是个令 人愉快的话题。” “很棒的眼神。”罗夏赞道。 “谁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罗夏回头,看到魏彦吾有些无辜的样子,他知道这个老狐狸在其实非常冷静的评估现在的状况,于是说道: “魏先生,每个人都有秘密,你就当是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然后因缘际会之下梦醒了吧。” “那么陈她……” 纸球把陈吐了出来,陈已经昏了过去,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罗夏掏出手帕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水,然后说道:“介意我们先回去吗?” “没问题。” 很快,S.W.E.E.P 的成员赶到现场,客气的把罗夏和陪伴他的乌萨斯学生自治团成员请回了罗德岛。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罗夏让担负秘密行动的干员也有些好奇,而罗夏的目光则落到红身上。 “红,你还没有想起自己的过去吗?”他问。 “过去?”红摇了摇头,“凯尔希医生没交代这个,外婆也没有。” 她只回答了这一个问题,而对其他的置若罔闻。中途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华法琳,他还记得华法琳和她倒吊的愿望,华法琳但似乎把他忘了……就在短短几年之内。 熟悉的风景在罗夏眼中有了新的诠释,残缺的灯之力开始活跃起来。他直达凯尔希的办公室,后者的黑眼圈浓重,她做了个手势,其他人退了出去,带上门,把他和凯尔希单独留在一起。 “你的出现证明我又一次犯下错误……当然,你也没对我们尽说实话。这里只有直饮水, 请自便吧。“她说。 罗夏用凯尔希的杯子给自己接了一杯,让甘甜的水滋润过自己的喉咙之后说道: “我出现在 这里,就代表你们失败了。感情让我想把未来托付给你们,无牵无挂的离开,而理智告诉我, 那只是我一厢情愿,万一你们也错了呢。 所以必须有一个备份来保证计划出现偏差的时候,还有余力来纠正错误,或者指定一个新的计划。” “《厄德堡手稿》?” “一般来说,我的知识有两个备份,一份在平旦女士那里,而一份由我自己传承。如果我为了未来的自己进行准备工作,你会很快发现并在其中动手脚,所以我主动拆散了我的传承, 放进不同的储存器皿里。 如果计划成功了,我成功向阿米娅奉献了自我,那么我就不必再理会以后的事,之前的准备至多是让人莞尔一笑的彩蛋。 如果计划失败了,我没能把自己奉献给阿米娅,那么你们是软弱的,软弱的人没法带领罗德岛号前进,就由我来重新制订一个计划。 你说的《厄德堡手稿》便是一个器皿,原本我想把传承藏进《爱丽丝梦游仙境》里,但这本书我和阿米娅讲过太多次,你一定会翻阅那本书,放在那里会露馅的。 所以,我得找一份不起眼的孤本,大人翻阅兴趣不大的那种,所以最后选定了《厄德堡手稿》,于是知识与记忆便藏在了童话故事之下。” “为什么上面会有塔露拉的名字?” “总能愉悦我的科西切虽然在交锋里常败,但她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所以她潜入罗德岛号来破坏或者抢夺我的传承的概率很高。 她撕去了一页童话故事,破坏了传承的完整性,只有完整的手稿才能触发传承,这使得我必须找到她才能夺回失去的一页,这样她就能确保和我再次对决的机会。 哪怕我因为提前苏醒被失去了记忆,但我一定会找到我藏书里的《厄德堡手稿》,一定会找到找到塔露拉的印记和失去的一页,也就是《龙》的故事下空白的一页。 我如她所愿的来到切城,又不如她所愿的击败她,夺回了失去的故事,传承变得完整,进而具备取回传承的可能性。 唯一的风险在于,我补完《厄德堡手稿》之后,很有可能被凯尔希医生发现。所以,我提前设定了它最后一道触发条件是为我抵挡一次攻击,那时候我的传承便会开启,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挡下的是科西切的攻击。” 罗夏又喝了口水,说道:“我讲了那么多,你能相信我了吗?” 凯尔希不予置否,她说道: “在我们刚刚把你放在切城的时候,计划是很顺利的,那时候阿米娅展现出了符合你期望的表现,每位共患难的老资格干员都相信她能成长为和特蕾西娅一样的领袖。 按照你遗留的建议,我们伪装成医药公司,从全世界招募那些身负才华却郁郁不得志的有志青年,并从感染者中招募人员充实到队伍里。按照原本的计划,现在的罗德岛应该拥有一支士气和陆军传统都很高的小型军队。” “是什么打断了进程……”罗夏皱眉回忆自己视角里的罗德岛,片刻之后抬起头来, “是阿 米娅!” 凯尔希痛苦的点点头: “司辰们选中了特雷西斯,他们一方面不希望有人冒犯自己制订的天命,另一方面也不希望特雷西斯搞砸之后,没有另一个代理人可以派上用场。” “所以他们选定了阿米娅?” “司辰们击穿了我在身上设下的保护咒与其他防御,于是阿米娅在梦中被施加了祝福与诅咒,当我意识到她身上的异种能量时,她已经和这些祝福与诅咒融合在一起。 你看到她手上的十枚戒指了吗?它伪装成了抑制她力量的装置,但其实是司辰祝福与诅咒的封藏。司辰们的祝福虽然强力,但他们索取的代价也异常残忍。 就拿阿米娅左手中指的铸炉之戒来说,它能让阿米娅穿火而过却无知无觉,凡人的火焰无法动摇阿米娅分毫,但相对的,阿米娅会失去一只眼睛。” 罗夏回想起更多细节,他想起阿米娅十戒里有一枚是处于开启状态的,于是他追问道: “她 已经开启了一枚戒指?” “是浪游之戒,它的祝福只和地图有关,而代价也是如此。在十枚戒指里属于相对安全的戒指,所以阿米娅开启了它。” 似乎是说出来太麻烦,凯尔希把整理的阿米娅十戒的表格递给罗夏。 左手拇指的浪游之戒 祝福:获得地图 代价:失去地图 左手食指的守夜人之戒 祝福:赠予理性 代价:剥夺感性 左手中指的铸炉之戒 祝福:不焚 代价:失去一只眼睛 左手无名指的黄金之戒 祝福:每一次战斗都会让人变得越发强大 代价:亲手摧毁自己最珍视的工具 左手小指的轰雷之戒 祝福:与世长存 代价:剥除皮肤 右手拇指的赤杯之戒 祝福:感官敏锐 代价:领受痛苦 右手食指的骨白鸽之戒 祝福:与灵魂自由交谈 代价:食尸癖 右手中指的仁母之戒 祝福:伤口通行权 代价:在身体上增加伤口 右手无名指的飞蛾之戒 祝福:掩盖信息 代价:对光的诱惑 …… …… 虽然凯尔希整理的很详细,但好几个戒指的祝福与代价都是语焉不详,让人吃不准它具体能做些什么。他看向凯尔希,凯尔希说: “凭我的能力只能得到这种程度的信息,我不能拿阿米娅来冒险。” “确实,在不知道能力程度的前提下,让阿米娅开启戒指风险太大了。” 即便罗夏把阿米娅的手摸上一整天,他能探测到的信息也不会比阿米娅更多。尽管如此, 他还是去抓住阿米娅的手。阿米娅一开始浑然不觉,但察觉到博士气场的变化后,握手便有了特殊的含义,她的脸顿时红的像苹果一样,就连耳朵都硬邦邦的。 凯尔希不高兴的分开他们,她疲惫的说道: “你的醒来已经成了既成事实,我不会多说什么 了。然而,我不希望特蕾西娅那时候的悲剧再度发生。” 罗夏回忆起了灵魂被烧灼的痛苦,凯尔希没能达成矫正他的目的,但她又一次改变了他, 让他的冷酷变得圆滑而非充满锋芒。 “现在的博士大家更喜欢一些,我似乎成了昔日特蕾西娅所在的位置。我对如何扮演罗德岛的偶像得心应手……不太对,男人的生理盐水和香水味伪装的泪水与亲手批改文件的感觉, 大概会被嫌弃吧。” “博士又在想这些不正经的事,”阿米娅笑了笑,“博士就是博士,不需要扮演,哪怕是现在,我也相信博士的善意,相信博士与大家能好好相处。” “当然,因为现在的罗德岛实力不比巴别塔,而局势变得更为糟糕。”罗夏说,“最糟糕的是,我们只看到了特雷西斯为削弱世间的大国而采取的种种行动,却不知道他如何完成司辰们交付给他的天命。阿米娅,把大家都叫过来……” 一些属于巴别塔恶灵的习惯让罗夏下意识的把阿米娅当做下属使唤,旋即,他想起处境已经与那时候不同,于是他说道:“阿米娅,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嗯,博士,关于陈小姐……” “她和塔露拉会在一首一尾的船舱进行最大距离的物理隔离,科西切是我永生不死的敌人, 虽然她只有捣乱的本事,但偶尔会让人头疼,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对吧。” 更要紧的事便是离开龙门的范围,随着整合运动威胁的消失,龙门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微妙,毕竟罗德岛是一个感染者组织。而博士取回记忆时展现出的异常光景可能引发魏彦吾危险的念头,所以他们要抓紧时间跑路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助理的工作 铃兰的诞生来自于一场异乎寻常的邂逅:叙拉古核心家族的鲁珀杀手,与东国神社里的沃尔珀神官,这是泰拉三流小说作家都不敢描写的 CP,却在现实里诞生了。 暴脾气的杀手与软弱的神官结合在一起,他们冒着触犯泰拉禁忌的风险生下了铃兰——彼时,铃兰尚以自己的真名活跃,她虽然和叙拉古的沃尔珀不大一样,但她的童年是幸福的。 直到藏在玩偶里的源石结晶刺入她的手臂。 这场可以载入教科书的巧妙袭击永远的改变了铃兰的生活,通过中间人搭线,她被送到罗德岛治疗。在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是辛苦的,但铃兰很好,罗德岛的大家对她很好,而且有同龄人在,她也不算太孤单,所以她就在罗德岛安定下来。 在远离家乡的地方,铃兰仍然记得家人的教导,尤其是那个像小孩子一样爱哭的父亲的教导。她每天晚上十点上床睡觉,第二天七点起床,每天的工作与休息无缝衔接,雷打不动,像齿轮一般精密的啮合转动,自律的程度超过许多大人。 以旁人的视角观之,看待铃兰高度自律的生活,大概和《八十天环游地球》里路路通有共同的感想。不同的时候,福格先生是冷漠又古怪的英国绅士,而铃兰是罗德岛人见人爱的小天使。 如今,铃兰成为博士的助理。她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孩子,自然觉得博士助理的工作关系到罗德岛,而罗德岛的事业优先于她本人的学业,所以她取消了朗读诗文和在医疗部门学习的环节,欣然接受了新工作。 一方面,铃兰对于自己被博士信任是骄傲的,另一方面,她也对自己能否胜任助理的工作忐忑不安,因而去请教博士的前任助理们。 “助理工作具体要做些什么?” 因为铃兰把早餐放在很重要的地位,无论爸爸妈妈还是医疗部门的大姐姐们都说只要吃好一日三餐才能成长为大人。 因而,在厨房里忙活的蓝毒成为铃兰第一个拜访的对象。对于来者和来者的问题她有些意外,放下手里的活,想了想说, “照顾博士的身体吧,有没有助理他都能做好工作,而助理更多是满足他的个人需求。我做的最多就是他需要甜点的时候给他送上甜点,在他睡着的时候盖上衣服。” “这么说来,助理照顾博士的私事多过公事咯?” “嗯,毕竟助理的工作范围和概念都很模糊,博士那个人你也知道,正经的时候很正经, 不正经的时候很不正经。” 蓝毒看了铃兰毛茸茸的尾巴一眼:“如果他有什么奇怪的要求,你果断拒绝他就行了。” “奇怪的要求?” “博士他是个尾巴控。”蓝毒的声音有些怨念,“所以他很有可能想摸你的尾巴之类的。” “如果一直保持合适的姿势让博士摸尾巴,是挺累人的。” 铃兰从奇怪的角度理解了蓝毒的忠告,吃早餐的时候她遇到了砾。对于铃兰来说,砾是个爱脸红的姐姐,而且砾脸红扑扑的时候让人觉得亲切可爱,所以她找到了砾。 砾的回答和蓝毒不同:“我在担任助理的时候更多是看着博士,你不觉得博士长得很可口……嗯,是可爱吗?特别是他毫无防备睡着的时候,那副模样可真是让人脸红心跳。” “不用叫醒博士工作吗?” 砾笑道: “你倒是和阿米娅有共同话题,但任谁都希望喜爱之人幸福。就比如你在家里的时候,你的妈妈看到爸爸正在睡觉,她会怎么做呢?” “她会一脚把爸爸踹醒继续工作。”铃兰说,“妈妈很擅长让人痛苦但只对人造成轻微伤害的办法。” “啊哈哈,我差点忘了你家情况特殊了。”砾干笑道,“铃兰,你可不能踹博士哦,对于博士这样的睡美人,我们应该温柔一些。” 比起前面两位,安洁莉娜的回答正经多了,她一边涂唇膏一边说: “在我看来,助理的工作 是和信使的工作一样,都是在人与人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 博士就算是时间管理大师,也不可能在下达决断后把每个信息传递到位,而助理就是完成最后一公里的工作。” “啊,我不太擅长跑的。” “没关系,我想暗示应该不会为难你的。做这份工作是为了让你熟悉环境,明白罗德岛是如何运作的。这是每个干员在能够独当一面以前很有意义的课程。” “就像学校的参观日一样?” 安洁莉娜的眼神有些黯然:“是啊,差不多。” JK 小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以运送货物为借口离开了。恰好,白面鸮还在这里,于是铃兰把目光投向对方。 “助理的工作?” 白面鸮一边敲打键盘一边说: “我赞同蓝毒的说法,但又有所不同,对博士身体的管理只是一部分,重要的是对博士工作进行管理,博士他属于那种……略有些 M 的体质,你懂吗?” “M?” “就是嘴上说‘我好想偷懒’、 ‘我不想工作啦’,但其实他并不是真心想偷懒,而是想要你去严肃的对他说‘博士,你的工作还没做完,现在还不能休息’。他嘴上抱怨,但身体却会诚实的工作,他期待的就是这种鞭策感。” 铃兰眉毛舒展:“这……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 “因为我家里也是那样啦,”小姑娘一脸天真的说,“妈妈在固定的频率总会把爸爸叫到浴室里,爸爸虽然嘴上抱怨吃不消,但每次都很诚实的进去。他们要洗好久呢,搓背真是个辛苦的工作。” 白面鸮想了想,决定不戳破铃兰的误解,她附和道: “就是这种闹别扭的心态。另外,请不 要和外人披露你父母的事,这不是一件礼貌的事。嗯……你想想,罗德岛还有那么多人都是单身,你和他们说情侣恩爱的内容,会让他们想到自己还是单身的事实。 单身这种事,和金钱有关,富裕的人自有他的快乐,而贫穷的人的痛苦程度是随着时间与日俱增的。” 铃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因为罗德岛禁止她与拉普兰德见面,所以她只知道罗德岛有这一号人物,却在人事部特意安排下,生活与拉普兰德彻底错开了。 下一个被找到的是临光,临光正在自己宿舍尬舞,幸好拜访她的是铃兰,当小姑娘礼貌敲门的时候,临光飞快的拿出吃灰的小型健身器材——这些东西只能让她保持不胖而无法塑造身材,所以临光都去训练室进行训练。 于是,她为铃兰开门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脖颈上挂着毛巾正在健身的形象,扎起来的头发、 红润的面颊和流淌的汗水似乎格外有说服力。 “打扰到临光姐姐了吗?”铃兰不好意思的说。 “不,没有,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临光问。 铃兰简单的描述了她的困惑,并举起小本本让临光看到之前她拜访过的前助理们的记录, 临光爽朗的笑道: “每个人在工作期间的遭遇不同,所以看法也不一样。严格意义上我并非博士的助理,而是代理过博士的职位一段时间,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提高自我的过程。 观察博士如何处理工作,如何和干员交际,评估他可以学习的优点,通过他的缺点反思自己的不足。然后博士办公室有很多藏书,在闲暇时光阅读它们来增进自己的知识……我认为助理工作就该这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临光的脸颊涌出新的潮红,娇艳似玫瑰,她咳了一声,正经说道: “记 得,不要拿第三层及以上的书,那些书、那些书对你来说还太艰难了。” 铃兰乖巧的点点头,恰好夜莺回来。可露希尔恶趣味的为她做了一套八爪章鱼似的辅助行走装置,让夜莺穿戴在背后,通过电信号进行遥控。 夜莺之前受了对方的恩惠,对于可露希尔的委托自然应允,测试结束之后,她返回房间脱掉装备,以进行最后一项测试。 铃兰有些胆怯的看着夜莺,直到她确定对方不是吃人的妖怪后才慢慢靠近,问道: “夜莺姐 姐,对你来说博士的工作是怎样的?” 夜莺拨开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回答: “说来惭愧,这件事我没法给予你指点,在我担任助理的那段时间,其实是星极、惊蛰和博士一直在教我。 如果说我起到了什么作用,就是扮演大号布偶猫乖乖坐在那里,让博士观赏或者抚摸我的头发,减轻压力吧。” “不必妄自菲薄,”临光说,“至少你在那里得到了成长。” 夜莺没有就工作给出有效的建议,但铃兰记住了她提及的两位干员。首先被找到的是星极, 开了消炎药的占星师在医疗部与铃兰相遇,对于沃尔珀的问题,她答道: “博士的私人管理是高 于公事的,他是罗德岛的公共财产,铃兰要像爱护花花草草一样爱护他。 同时,被溺爱的花草只能生活在温室里,所以铃兰也要狠下心来,用严厉的态度磨砺他…… 其实这是惊蛰说的,她为罗德岛的助理们编写了一套快速入门教程,以铃兰你的程度,大概一天就能知道怎么做了。” “是呢,”路过的早露插话道,“惊蛰小姐真是热心又负责的人,哪怕我这样的新手都能很快适应。铃兰,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不过……” “只不过?” “博士他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早露说,“不过,对你来说这是和博士第一次直接接触,没有既往的固有印象,我想你们相处会十分和谐。” 因为被下了封口令,早露没法多说,她也害怕人们看出端倪,所以迅速转移了话题。 铃兰认真总结了几位助理的心得,抱着自己的小本本进入梦境中。在梦里,暴躁的妈妈与温和的爸爸为她庆祝生日,他们的形象如此丰满,以至于铃兰起来时还因为思乡之情而发呆了一小会儿。 “铃兰啊铃兰,你可要振作起来,不然爸爸看到你不争气的样子会哭的。” 小小的女孩拍拍自己的脸颊,用啼笑皆非的理由给自己加油打气。她总比以往更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希望博士能看到自己很有精神的一面。 仪容 OK,状态 OK,早餐 OK,在前往博士办公室的路上,铃兰一边和亲切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打招呼,一边酝酿和博士打招呼的腹稿。虽然之前她就已经在做助理的工作了,但因为博士太忙,被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少女们牵扯了精力,所以直到今天她才正式的接手助理的工作。 虽然她们都说博士第一印象不浓,所以没必要太过纠结开场白。铃兰想,但妈妈说看到爸爸也是一见钟情,可见第一印象很多时候都能为未来定下基调。 她酝酿好了台词之后,在办公室门口默念了一遍,确保无误之后深吸一口气,她敲了敲门, 默默等待了一会儿后敲了一次,然后是第三次。 三次以后,铃兰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于是她博士交给她的房卡打开办公室的门,里边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地板被拖的干干净净,就连垃圾桶都空无一物。 铃兰迷茫的渣渣眼睛,办公室里并没有博士的踪影,按道理来说,博士此刻已经出现在这里。 会不会博士在睡懒觉呢?这样可不好。 铃兰这样想着,一边想要去敲博士的门,她看到桌边用印章镇着的纸页,上面用漂亮的、 铃兰从未见过的花体字形书写了让她在今日自由行动的说明。为了防止理解上的歧义,他又用东国文书写了一遍。 “奇怪了,博士的签名是这种风格吗?” 铃兰捏着纸页,感觉有些违和。在意识到今日无事时,她松了口气,放松的坐在沙发上, 同时又感觉有些沮丧,之前花费的那些精力白白浪费了。 今天本来想立刻推进剧情的,但 50 万彩礼那事,我知道的时候被震撼了,因为这句话破防, 然后我又忍不住想起它,品味这句话,发现它的表达已经超越了文学技巧,而达成了一种意境。 我意识到一件事,哪怕给我十年的时间,我也写不出这样厉害的句子。 心情比较混乱,所以写点轻松的东西,等我明天缓过来写主线。 第二百八十五章 第一次交锋 罗德岛号有许多不存在的房间,有些房间被当做实验室,由可露希尔率领的团队进行遗迹造物的逆向工程,目前他们的研究方向是尝试研究源石以外的能量来源,也就是罗夏与凯尔希熟悉的煤与石油来驱动机器进行工作。 凯尔希绘制了瓦特改良过的纽科门蒸汽机的图纸,这是人类在工业革命中迈出的至关重要的一步……当然,也伴随着无数殖民地人民的血与泪。 这种机器在泰拉已经远远落后,泰拉世界的蒸汽机和相关的技术非常发达,维多利亚军队配置的蒸汽甲胄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 虽然工作原理都是烧水,以源石作为能源驱动的蒸汽机与罗夏印象里的蒸汽机是不一样的。 泰拉世界有煤和石油(注 1),在维也纳的穿越者们过来之后进行地质勘探的时候,最初以为这是一重贫油的历史,但后来发现这重历史的煤与石油储备是正常水平——1935 年左右认知标准下的正常水平。 然而,与失落的那重历史不同的是,泰拉世界的金属矿物易于开采,但本该存在的浅层煤到殖民者们灭亡为止都没有发现,所有被发现的煤和石油都在超过 300 米的地下,难以开采, 而源石却裸露在星球的表面。这也是为什么这一重历史会发展出独特的源石工业的原因。 以取回记忆的罗夏的视角来看,以源石作为能源发展起来的工业所推动的社会进步与繁荣犹如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大楼。源石是蠕虫为了涌入世间而作成的路径,设下的圈套,能源是它让人难以抗拒的诱饵,这样它即便只是出现在世间,静默的立在大地上,人们便会把它接纳到自己的社会中,融入自己的生命里。 它的扩张非常隐蔽,而一旦扩张完成,即便被人发现也无法动摇它的地位。因为它代表便利,代表习惯,代表财富,代表力量,所以懒狗、保守主义者、商人与所有善于使用源石技艺的人都是源石的保护者,从而间接的保护着世间的蠕虫。 蠕虫的属性接近蛾与冬,蛾是混沌与狂野,狂暴又凶险的准则,而冬则代表沉默、终结与不尽然逝去之物。因而,靠着蠕虫结晶施法的源石技艺的本质便是蛾之法术与冬之法术,所以源石技艺在生活运用的越来越多,大地却越来越衰败,越来越黑暗,越来越凶险,这契合了蛾与冬的准则。 为了让泰拉土著舍弃源石,那么势必要拿出有说服力的新工业体系。哪怕凯尔希是铸之长生者,她一个人也没法做到能开创工业时代。 她需要足够多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然而大家都被源石工业的思维定势局限住了,完全无法想象从未听说过的能源驱动的机器,为此凯尔希必须从头开始,先从纽科门蒸汽机开始,让泰拉的土著们一点点把思维扭转过来。 这件事她在巴别塔时期就在做,特蕾西娅虽然不懂但还是支持凯尔希的工作。只是无论巴别塔还是罗德岛,现实的压力都非常大,凯尔希只能一点点从罗德岛的日常运营里扣出资源砸到另一套工业化思路的探索里。 罗夏在这方面帮不上忙,他是个写论文的,从来没有参与过理论的实用化。而且,表现的太活跃的话会让凯尔希忌惮,所以他评估罗德岛号的现状,评估泰拉的现状,扮演让大家安心的博士角色,然后执行对科西切先后占据过的两位宿主的审讯。 塔露拉那种已经做过太多坏事的且不说,陈已经够惨了,却还要摊上一桩倒霉事。罗夏的同情心已经枯萎,但不妨碍他迫切的想要把她从束缚中解脱出来他的想法很功利:阿米娅和凯尔希为了恢复罗德岛的战力,不仅给予高于行业平均水平的工资,而且放宽了成员招募的标准,以至于在巴别塔时代不被录用的人士如今大量的堆积在陆行舰上。 若仅仅是能力不足,罗夏自有办法压榨出他们的价值,遗憾的是,怀抱着独有的目的而潜入罗德岛的人士更多,他们能力优秀而立场不明,可以利用而不能当做自己人看待。因为他们有退路,有自己执着的事,不会与罗德岛共存亡。对于他们来说,罗德岛真的只是一家医药公司罢了,所以跳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凯尔希组建了 S.W.E.E.P 来肃正船内的环境,勉强创造了表面上的友爱和谐,而对人心中涌动的湍流无能为力。这不怪她,制裁行动很容易,取缔想法却很艰难。 罗夏的解决办法是在罗德岛中发展更多的“自己人”,陈就是合乎标准的人物:她是感染者, 性格严肃正直,能力优秀,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最执着的亲人关在罗德岛号上,所以她有把罗德岛号当做家园的理由。 最后还有不能写进档案和报告的理由:陈已经成年且年龄在适孕期内,所以她是合格且合法的劳动力、即战力,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作为英雄母体繁殖下一代,继续为罗德岛的事业添砖加瓦。龙是他创造过的诸种族里素质名列前茅的,他可以期待龙的后代,正如他期待德拉克的后代。 罗夏取回了记忆之后,在四点钟的清晨,睡梦中的闹钟干员不自觉的吐出未来的只言片语时,他便已经醒来。 罗德岛的食堂集中在特定时间段供餐,太早醒来的他吃不到新鲜饭菜,索性和泡面重新搭档。 失忆前后的他口味不太一样,罗夏捏着翻出来的泡菜味泡面沉默了几秒钟,他心满意足的填饱肚子,但也把房间搞的味道很怪,所以他用心打扫之后,给铃兰写了张便筏,才开始一天的工作。 同是被囚禁,陈的待遇比塔露拉高两档,罗夏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喝龙门口味的粥,做法是把鱼肉切城细薄片,再用刚烧开的热粥一滚,根据个人口味加入各种配菜和调味料,据说味道很是鲜咸,但罗夏没有尝试过。 罗德岛从龙门招了精通炎国菜的厨子,丰富了罗德岛食堂的饮食,也提升了炎国干员的士气。比起其他国家的人,炎国干员对家乡土地的眷恋更为浓厚,经历岁月的洗涤,故乡会在记忆里变换不定,直至成为虚影,而对故乡的思念却始终如一。 他隔着玻璃看向陈,虹膜饰金着红,而在他充满欲望的注视下,陈泰然自若的吃完自己的早餐,用手纸擦了擦有些油腻的指尖,那是她触碰油条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其实我觉得油条和豆浆更搭配,特别是当替我喝下豆浆的人露出苦闷的表情时。”罗夏说。 “你要替我喝吗?”陈问。 “若你能彰显足够的价值,我非常乐意为你为效劳。” “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我也是。”陈捂着自己的脑袋说,“有个怪物住在我灵魂里, 她煽动、蛊惑,告诉我为何背叛,如何背叛,必须背叛。” “那个声音就是让你姐姐走向癫狂末路的元凶。事情总有两面性,塔露拉若是留在龙门, 顺利长大,她的光芒会遮盖你的光芒,因为有她的保护,你无法达到现在的高度。” 陈惨然一笑:“什么都无法保护的高度?被恶意蛊惑的高度?还是企图杀死你的高度?” “不必妄自菲薄,陈,你面对的是一个活了许多个不同人生的老怪物,再蠢笨的人,连续吃瘪之后总会有些长进。” “你……似乎对那个声音很熟悉?” “很熟悉,你和塔露拉也是。” 罗夏虹膜边际的金色向内推进,金色拓展,红色收紧,于是他的瞳孔被两重圆环紧紧箍住, 很快,瞳孔中流下紫色的眼泪。陈的脑袋嗡的一声,罗夏化作余火残存的灯塔,而她的视野变成一片纯白。 时间与颜色在纯白的世界里失去意义,直到罗夏的手掌在陈的肩膀拍打两下,她才悠悠转醒,看到男人身躯的线条时反射似的后退一步。 罗夏摊手,示意自己的无害:“我没有加害你的意思,反倒是你曾经刺了我一剑。” “我为昨天的事感到抱歉。”陈低头说道:“你没有受伤吧。” “我的身体没有受伤,但我的心被你戳了一个洞……开玩笑的,我是个没心肝的人。 “罗夏 说,“来吧,陈,直面让你们姐妹扭曲的东西。” 陈顺着罗夏所指的方向,看到在光做成的囚笼里,有女人怨妇的看向她。那女人的头颅如同青春少女,而身体却像是怪物,背后隆起的肿瘤、撕破皮肤的鲜红色斑、六根手指与膝盖内侧的瘘管引起了陈生理性的厌恶。 “她的做法倒是和她的形象一样丑陋恶心。”陈说,“我似乎……似乎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无形之术的力量。” “就是无形之术,你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她是一位长生者,而你对无形之术的了解仅有凡人的程度。”罗夏解释道,“我一直控制无形之术在世间的扩散,但无形之术还是在龙门流行,现在我可以推断,把无形之术引入龙门的就是她。” “科西切是龙门的竞争对手,引入无形之术对她有什么好处?” “好处很多,利用无形之术她可以搜罗有用的棋子,包括你。因为你和塔露拉是姐妹,有过接触,而且修行过无形之术,所以科西切上一个使用的躯体被限制自由时,她便可以瞄准机会一键换装,换到你的身上继续行动。” 为了让陈尽快接受他的说法,罗夏对陈使用了银色妖僧拉斯普钦,所以陈自己都没发觉, 眼下她像个没主见的人,对罗夏言听计从。 “我该怎么办?”她问。 “击败科西切,把她赶出你的意识。” “可是我没有武器。” “在精神空间,想象是你的武器,意志是你的盔甲。来吧,陈,全副武装起来。” 陈眼前一花,她回到了现实里,罗夏把教导还停留在耳边。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后脑勺问道:“我……成功了?” “不,你失败了。我释放了科西切与你决斗,结果在几秒内就结束了,她的想象在你之上。” “我从前就不太擅长想象, “陈严肃的说道, “在龙门读书的时候,在维多利亚进修的时候, 回来进入近卫局的时候,我在想象力的评价始终不高。” “这不是你的错,而是你所经历的事情塑造的结果。陈,想要回到阳光下的生活就要直面噩梦。中午好好吃饭,然后睡一觉,下午四点的时候我们来尝试第二次。” 陈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来到上午十点。对于罗夏来说,这意味着他必须把上午的工作压缩到两个小时之内完成。 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数根毛茸茸的尾巴搭在沙发上,铃兰正在认真的练习通用语, 她是如此专注,以至于罗夏经过的时候没能引起她任何反应。 因而,当她做完练习,抬头看到办公桌后的人影时吓得炸毛了,有很多童话故事的转折点都是从突兀出现的人物开始。 她定睛细看,发现是博士后松了口气,站起来拍怕褶皱的裙摆,小步快跑过去给博士接了杯水。 “博士,请喝。”她双手捧杯到罗夏面前, “因为经验不足,我不好越过博士代为处理文件, 所以、所以就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 罗夏接过去喝了一口,他的手碰到铃兰的手,凉薄的感觉传来,让铃兰身体一缩。不知道为什么,博士突然让她有些害怕。 “没什么,做你力所能及之事就好。等会儿一起吃午饭,休息半小时后我们去生产车间和干员宿舍转一转。” 罗夏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铃兰以为博士工作的就是这样,所以没什么反应,点点头说:“嗯,好,但是下午的文件……” “一边走路一边办公就好,到了下午三点半,我把你送到医疗部门继续学习,之后你继承自己的日程表就好。” 罗夏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不会不定时的考校你的功课,不及格的会有惩罚哦。” 凌晨还有一更。 第二百八十六章 更近一步(51→50) 自被玩偶里的源石刺中手臂以来,铃兰再次感受到大人世界的险恶。她看看自己营养全面、 美味可口的儿童套餐,再看看博士那份芙蓉营养餐里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只感到恐惧。 那里边有好几种铃兰讨厌的蔬菜,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是爸爸“你要不吃我真的要哭了” 或者妈妈手里戒尺威胁下,铃兰才勉为其难的吞下去,其过程堪比受刑。 讨厌的蔬菜们经过威名远扬的芙蓉亲手调配,其威力更上一层楼,但眼前的博士面不改色, 一叉一块,嘴巴张开吞进蔬菜块,在口腔里迅速咀嚼之后吞咽下去,然后叉起下一块……动作规律,合乎节拍。 这个人没有味觉吧。铃兰想。 小姑娘的眼神顿时多了一丝母性的怜悯,可是亚叶嘱咐过她,博士苦行僧般的伙食对他的健康有好处,所以她克制了把餐盘里的好吃的分给博士的欲望。 有很多干员和博士打招呼,博士也会礼貌的回应,铃兰注意到,和博士关系比较好的大姐姐们都会皱起眉头,似乎对博士的回答并不满意。可是在铃兰看来,博士的回应没有不妥的地方,她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大人的世界太复杂。 博士的时间卡的分毫不差,他按照上午对铃兰随口说出的时间规划,开始巡视罗德岛的核心部门——医疗部,铃兰习惯性的跟在博士后面,遇到认识的人就打招呼,不认识的人就怯生生的低头往前走。 很快,她发现有只活泼的菲林也跟在博士后面,加入尾随他的行列。铃兰不记得她,于是不熟练的掏出手机翻开电子档案——这是博士助理的临时权限,准备查找对方的时候,菲林自我介绍道:“我是薄绿。” “你好啊薄绿姐姐,我是铃兰。” “嗯嗯,你好啊小妹妹。” 薄绿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博士身上,对铃兰有些敷衍,菲林小姐似乎是一段时间内只能专注一件事物的人。这也难怪,博士低头一边处理文件一边十分精准的躲开走廊上障碍物——慕斯的猫猫,正在追着极境打的惊蛰,听够了呆瓜天使的说教,企图拽来博士解围的“好学生”芳汀,仿佛头顶还长了一对眼睛,看上去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博士忽然停了下来,铃兰跟着停下,薄绿却呆呆的向前走,一头撞在博士后背上。她捂着鼻子后退两步,眼睛含泪,充满水光的视野映出转身的博士。 “不好意思啊,博士。”她说。 “你是……” “我是薄绿。” 罗夏皱起眉头:“抱歉,我对你……” “啊,我的档案刚刚在人事部录入,博士不认识我很正常。” “这样啊,你为什么跟着我?” “诶,比想象里要冷淡啊。”薄绿的尾巴晃了晃, “和天火学姐说的博士不太一样。” “炎国有句话说,一百次从别的渠道知道某件事,不如自己亲自尝试某件事体悟来的深刻。 天火在生活里是个随性的人,所以她关于他人的描述充满情绪性的,合乎情理但并不乐观,所以你还是亲身领略罗德岛为好。” 薄绿缩了缩脖颈:“哇,怎么有股在上课的感觉。” 她对博士的兴趣没能持续更久,因为天火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薄绿就像见到大猫的小猫, 吓的躲到博士身后,又被天火的眼神吓了出来。 从两人的交流里,罗夏得知薄绿是天火的学妹,地质学专业,因为科学考察时不幸感染了源石病,被天火推荐来到罗德岛治疗。 罗德岛缺乏薄绿这样的学术性人才,因而每一个学者都会在“物尽其用”的政策指导下被压榨自己的智慧与学术成果。天火又教育了学妹几句,拎着她离开了。在临走之前,她看了博士一小会儿,用自己家乡方言说了些什么。 罗夏精通多国语言,但对更具地域性的方言无能为力。不过,总是字正腔圆说标准语的天火蹦出几句有土味的话,倒也有几分意思。 薄绿仅仅是个小小的插曲,博士的巡视之旅脚步从容不迫……这是为了配合铃兰的步调, 但他的节奏却十分紧密。在医疗部,他简单平息了说话太过直率的新干员史尔特尔引起的扰乱, 听到了闪灵汇报的最近招募的干员们源石病的感染程度与治疗预期。 然后他马不停蹄的转向制造站,在罗德岛离开龙门之后,制造站就暂时取代贸易站成为第二重要的部门。铃兰有些好奇的看着罗德岛的拳头产品——贵重金属的制造过程。 第三站是干员们的宿舍,大部分干员都很朴素,也有少量干员花里胡哨的,甚至在走廊的墙壁上涂鸦。 “伊桑!” 罗夏叫出了犯人的名字,一只变色龙显形,把铃兰吓了一跳。当伊桑准备跑路,罗夏叫出“狮蝎”的名字,拥有紫色大尾巴的女人从铃兰另外一侧杀出的时候,铃兰吓得二度炸毛了。 “罗德岛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物,奇怪并非意味着邪恶,温和不代表无害,这是你人生很重要的、并且会持续进行下去的一课,那就是从人的行动而非言辞里分辨善恶。”罗夏说。 “博士,我一直有疑惑,如果善与恶不是那么好分辨,每方都有自己的立场,让事情向混沌而狂野的方向发展,若是罗德岛置身其中该怎么做呢?” 罗夏想了想: “我认为,这种情况下首先不要把自己推到中立的位置,不然我们会被所有人敌视。” “可是那样的话,我们不就和那些人变得一样了吗?” “铃兰,当场面失控的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必须尽快采取措施,进行最符合我们利益的行动。罗德岛的利益即是保障感染者的利益,而在感染者的利益里,感染者的名声高于感染者的生命。” “名声……比生命更重要?” “这是一道比数字大小的题目,名声的劣化会导致一连串的反应,可能会导致更多生命的逝去。不过,这仅仅是我的一家之言,你不必当做真理。” “其他人会怎么做呢?”铃兰问。 “阿米娅和凯尔希都很贪心,她们会选择全都要,当她们没法做到她们的期望之事,被迫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要有人来代替她们做出选择。” “是博士的使命?” “是,残酷的世界催生了必须做出残酷决定的人。不过,若是你们年轻人的努力让世界变得温柔和平,我这样的人就不被需要了,我也不必做出选择。” 罗夏摸了摸铃兰的头: “现在的话,就睁大眼睛在一边观看吧。跟在大人后面偷偷模仿也是孩子的乐趣。” “博士,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呀!” “小孩子最爱说这句话。” 三点二十五分的时候,罗夏大致完成了罗德岛主要部门的巡视工作。他把一瓶热饮料递给铃兰,铃兰捧着小口小口喝着,看她乖巧的样子,罗夏有些理解人事部在铃兰的档案里写满圣经。 铃兰是温暖的光,和阿米娅一样。罗德岛不缺少发光的人,但大人们的光芒既不冷冽也不温暖,世俗把他们捶打成了庸常的形状。到头来,他们也只能从孩子那里寻求希望。 若孩子们长大了呢? 罗夏强迫自己中断思路,他把铃兰送回医疗部,铃兰问道: “博士不去控制中枢那里转一转 吗?” “那里有阿米娅坐镇,很可靠,我信任她如同信任我自己……好了。” 罗夏把铃兰交给亚叶,亚叶在凯尔希的学生里算是比较能领会老师精神的那一个——指的是管控他的方面。她一边凶巴巴的骂人,一边替他打扫房间的样子让罗夏在她的背影里勾勒出凯尔希的轮廓。 若是凯尔希只是普通的医生,而他则是普通的格拉摩根青年的话,或许婚后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措辞严厉,动作温柔。 不高兴的史尔特尔小姐也在那里,那是个如烈焰般的萨卡兹美人,气势灼人,张扬的红发点燃了人们的视野,而她毫不客气的讲话风格则锐利如刀,戳进人们的心灵。 可以预见,哪怕她挺漂亮,这样的性格也劝退了很多潜在的知心好友。 史尔特尔差不多和薄绿同时来的,罗夏记得她而不记得薄绿的理由有二:第一,她的记忆存在问题……不是失忆,而是在一个时间点存在多重记忆;第二,她携带的那把巨剑有罗夏熟悉的气息。 失忆的时候他没想起来,现在,他能描述那把剑蕴藏着狂怒银片,也就是狮子匠在上校面前砸碎自己的佩剑而产生的诸多细小的碎片。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有关司辰的物品在世间流传。 他对史尔特尔产生了危险的好奇心,而史尔特尔呢,丝毫没有察觉一桩不幸事正极速逼近她,她直率……或者说缺乏情商的风格使得她对别人的窥探反应迟钝,她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罗夏记住了她,他的记忆似乎带着诅咒,每一位被他记住的人物都要遭逢不幸。最近一位是特蕾西娅,她在遗迹凋零,而他在罗德岛重生,恶人比善人的生命还要顽固,多么讽刺的结局啊。 不过,三年前的那盘棋只是封盘而不是结束。他达成一小半目的,阿米娅这枚不起眼的“士兵”已经来到了底线,她已经升变,而对手尚不知情……不然她是活不到现在的,这就是罗德岛一方最大的优势。 一想到阿米娅,罗夏的心中有了波澜,她总能搅动他的思绪。带着些许“女儿长大了”的自豪感,他回到拘押陈的房间,陈的精神不错,正在喃喃自语对自己施加暗示,这是战士鼓舞自己的方式。 她严肃的冲他点点头,眼神坚毅,罗夏赞许的竖起一根大拇指,在精神世界和科西切对战半分钟后,陈回到了现实里,满身冷汗肢体颤抖。 “怎么……怎么比上次还要惨,我明明已经做好准备了。” 陈看着自己掌心,抬起头来寻求解释,罗夏说: “在你更了解她的同时,她也在了解你,所 以第二次交手的时候,她懂得如何对你施加恐惧。 陈,她现在没有形体,只能依靠不断寄生他人来维持自己的存活。所以她只能压迫你的精神,而压迫的手段只有恐惧,这样她才能驯服你的身体。” “你有能力阻止她,但你一直在鼓动我与她对抗,你的目的是什么?”陈问。 罗夏语气冷淡的回答: “我已经厌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准备让她继续跳出来破坏我的心情了。所以,当你击败她的时候,她就只能潜伏在你的身躯里永无天日,你将成为她的牢笼。” “看起来,你已经擅自为我决定了命运。” “在我看来这是双赢的好事,我为科西切增加了囚笼,而你则是囚笼兼狱卒,她对你姐姐做了什么,你可以十倍的还回来,并且压榨出她的知识从而让你变得更强大。陈,有理想是美德,美德需要力量实现,而知识就是力量。” 罗夏隔着玻璃窗和陈说话,陈却感觉罗夏的声音舔舐着自己的耳道,湿润酥麻的感觉扩散。 她的呼吸变得紊乱,被罗夏撩拨起来的复仇欲望在她心中燃烧着,让她的眼神多了一丝狂野。 “如果你没有骗我的话,我不介意和你做这桩交易。”她说。 “相信我,这是你人生里最棒的投资之一。”罗夏看了眼时间,说道:“晚上十点我会再来一次。我每天会陪伴你三次,见证你把自己化作囚笼为止。” 陈摇摇头:“失忆前后的你简直是两个人,相比起来,我更喜欢记忆是一片空白的你。” “你们期望如此,但失去记忆于我来说是痛苦的。”罗夏嘟囔道,“人们期望的角色与自我感受的矛盾……特蕾西娅,我似乎离理解你又近了一分。” 我发现我的小说里有很多地方都有欧化中文的现象,大家看着图一乐没什么,被影响了语感就不好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孤独牢笼 陈在第七次与科西切的对话里坚持了 135 秒,取得了至今以来最好的成绩。在醒来之后, 她像是从桑拿房里出来一样,感觉浑身都在冒热气。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被罗夏拿来给小姑娘刷经验,科西切对陈下了死手。陈仿佛回到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的时光,在教官的铁拳下一边挨打一边成长。哪怕知道自己会成长,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也能让她逃避。 她逃不了,她的身体是科西切的牢笼,她的意志则是狱卒;在她的视野里,厚厚的玻璃幕墙是她的牢笼,狱卒先生一天三次光顾,无视了她的意志逼迫她与科西切战斗。 “你还真是闲。”她喃喃的说。 “不是闲,是你这里的事很要紧。而且我的改变让一些干员难以适应,所以我需要合理的借口来逃避他们的关注。时间会让干员们适应我,那时候我会重新抛头露面,这是最优解。” “你现在的这种思考方式让我厌恶。”陈说。 “我对自己不招人喜欢的事实有所自觉。在罗德岛,人见人爱的偶像有一个就足够了,我去分薄阿米娅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不是最优解。” “哼。” 陈发出一个鼻音,看着一边说话一边飞快处理工作的罗夏,她说道: “你这样迟早要挨揍。” “事实上,是差点挨揍。昨天晚上凛冬袭击了我,她窥见了我漫长人生的一页碎片,便以为理解了我的全部,联想她在切城经历的惨剧有了人生共鸣, 所以她认为我和曾经的她一样,被过去束缚、扭曲,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对这类事能想到的办法不多。就像对待寻死的早露,她准备给我一发友情破颜拳来‘打醒’我……多可爱的孩子。” 罗夏话语里的“可爱”没有温度,这是一句温和的嘲讽而非褒奖,陈也觉得凛冬的行动有些幼稚,如果靠殴打能矫正罗夏,那么凯尔希早就对博士使用炎拳,哪里轮得到她们这些外人动手。 不过,罗夏没对陈说事情的后续。在凛冬企图袭击他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人意想不到的伸出援手……是 W。她回罗德岛向阿米娅述职,本来想安放炸弹炸掉博士的厕所,不料撞到了一出好戏。 劝退了凛冬之后,W 转身,她的表情变得险恶,语气却无比温柔的说道: “你醒啦,博士。” “而你还在梦里,W,特蕾西娅不会因为你的梦而重新降临世间,至少你做不到,能力配不上欲望,就会导致悲剧。” 这句话跳过了若干寒暄、试探与调戏,直达结局,戳进了 W 的心里。W 的伤口从未愈合, 罗夏则平静的用语言的刀锋在她伤口里搅拌,于是痛苦充盈在她胸腔里。 “你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我火大!” W 的袖口有刀滑出,罗夏挑了挑眉毛,他的眼瞳中酝酿着危险的波纹。这时候,一片雪花打着旋划过 W 的武器表面,她回头,看到霜星站在门口。 “哼,看起来今天我不太走运。” W 走掉了,罗夏对霜星说: “其实 W 还幸运的不是吗?再晚几秒钟,她的灵魂就要像蜡烛一样燃烧了,这种痛苦超过了分娩……至少分娩是在痛苦与欢愉之时发生的。你救了她,但她并不领情。”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如果 W 肯告诉你她的故事,那么她人生的噩梦就是我。在此之前, 你已经知道了更多的事……我在乌萨斯的事。“罗夏说,”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什么意思?” 罗夏能令那些被储存在弧月的秘密居屋里的灵魂不断转生,让那些代号不断传承。他放在弧月居屋里的灵魂一共有一百零八位,他们没有一个能够想起出生之前经历过的不同人生。 罗夏储备这些灵魂的初衷,就是为了让自己念头通达,他对自己创立的社团在最后拒绝执行命令一事耿耿于怀。他想要重来,再一次面对那些人,驯服那些高傲的灵魂,证明自己在当时的局面下只能下出这样的决断,而他们执行才能换来对伦蒂尼姆的最优解。 可是面对没有记忆的人,他已经没法再复盘了,所以这件事成为永远的遗憾,令他不时回想。 他在霜星身上的感想也是如此,彼时敌对的他们没有太多交流,在喀俄涅即将从虚界返回的那一刻,霜星却背叛了朱利安·科赛利的教导,以自己的死封闭了虚界通向现实的道路。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霜星为什么那么做,那时候他没有太多时间用嘴炮洗脑她。这件事和过去的其他事一样,成了未解之谜,影响了罗夏现在看霜星的目光。 没想到过去曾是敌人的我们,却在上床之后又变成了盟友。罗夏想,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想到这里,他对霜星施加了一个保护咒,保证她不会被蠕虫感染。霜星来到他面前,比来时丰腴了许多的身体的阴影落在他身上,她隔着手套抚摸他的脸说:“骗子。” 霜星不会因为他的转变而抛弃他,对于现阶段的罗夏就足够了。随着记忆的回归,杯之力对于他的影响正在削弱。他看漂亮的女干员仍然很有感觉,但情欲和肉欲之中都多了功利的衡量。 第八次交锋仍然以陈的大败亏输告终,罗夏告辞之后转而去往塔露拉囚禁的房间。与陈那边不同的是,塔露拉的房间始终保持着复数的监视者,若是罗夏过去,阿斯卡纶总是“碰巧” 出现在那里。 阿斯卡纶是罗德岛为数不多的精英干员之一,她是凯尔希的死忠,掌握着内部肃反和要人保护之用的 S.W.E.E.P,也是一位强大的战士。 大概是为了防止博士馋塔露拉的身子而擦枪走火,引发连锁反应,阿斯卡纶一脸嫌弃的把“盔甲”递给了罗夏,谁知道罗夏撕开包装之后,放进嘴里嚼了嚼,吐出一个泡泡。 “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些事比我个人的欲望更重要。”他看向阿斯卡纶, “你们每天都在给 她注射药物?” 阿斯卡纶指了指墙壁上的焦黑印记:“如果不注射药物的话,你觉得谁能困住德拉克?” “世间还剩三头德拉克,但愿这药物不会伤害她的生殖机能,不然苇草的关于种族复兴的工作量就要变成双倍了。”罗夏说。 阿斯卡纶从凯尔希那里听说过,博士不属于泰拉任何一个种族,他和泰拉任何种族的繁殖都不会产下奇美拉,而是后代表现出母系性相。所以罗德岛真的有挽回濒危物种的打算,那么博士是最佳人选。 “她的生殖机能没有受损,但药物给她的脑部带来了器质性伤害,她对力量的控制不如以往,表现在对她自己无害但对他人有影响的体温升高……我没有携带烫伤膏,刚才施加过降温源石技艺的铠甲也被博士变成了泡泡糖。” “哦,有心了。不过比起开发她的身体,我现在对她的心灵更感兴趣。所以我能唤醒她吗?” “可以,但行动请局限在这个房间里。” 阿斯卡纶在通讯频道里交代几句,很快有戴着呼吸面罩的医护人员前来,后面还有背负液氮前来的工程部人员。可见塔露拉的收容也非一帆风顺。 罗夏等待了一会儿,看到被注射药剂的塔露拉猛然抽搐起来,震的病床左右摇摆。过了几分钟,她平静下来,医护人员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瞳,又拔出口球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最终解除了三道拘束带。 塔露拉摇摇摆摆的坐了起来,眼神涣散,肤色苍白,表情呆滞,这是药物残留的影响。一旦等她的身体彻底分解药物的成分,就会变回那头凶暴的母龙。 “只有此刻,我认为恢复记忆的博士比记忆空白时的博士更好。”阿斯卡纶看向囚徒,“很多人因她而死,这样的刑罚太温柔了。” “你觉得这是正义吗?”罗夏问。 阿斯卡纶干脆的回答:“不,是复仇!” W 那样的从犯都有很多人想要弄死她,罪魁祸首的塔露拉大概就连罗德岛的狗(@刻俄柏) 都嫌弃。他走向塔露拉,塔露拉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由棕色转向玫红又变成金色。 罗夏轻易的入侵塔露拉的精神世界,并在这里留下坐标,这样他就不需要每回把塔露拉折腾醒,而是每晚入梦之后直接拜访这里就可以了。 药物对塔露拉的影响是明显的,罗夏本以为塔露拉的精神世界是燃烧的远征、德拉克之怒、 切城的裂变、科西切之谜、乌萨斯之王、整合再临、争霸罗德岛后快进到药物国度,然而,他看到只有无边无际的焦黄沙漠,和沙漠里不起眼的人形。 罗夏企图跟上旅行者,那是塔露拉在内心中的人格投影,然而,当小小的旅行者意识到他的存在时,塔露拉的世界崩塌了。罗夏可以做出一定程度的干涉,就像积木游戏一样重塑塔露拉的精神世界,但他谨慎的抽身而出,害怕自己的干涉会让他永远错失直面塔露拉的计划。 他在入侵之前记住了时间,发现这一来一回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阿斯卡纶看到僵硬的雕像重新开始活动,于是挥挥手让人重新束缚囚徒,并给她上药。 “医疗部门在介入塔露拉的收容时,是否使用了某些‘精神疗法’?”罗夏问。 “夜魔被派遣到这里,和塔露拉有过接触。” 夜魔在职业分类上属于术师,参与任务极少,更多时候是在调香师治疗她的精神问题—— 人格分裂。夜魔的表人格是平凡的女大学生,性格稍显懦弱内向,而她的里人格却大胆轻佻, 常有危险的念头。 因为夜魔的里人格有企图催眠博士的事故,所以她不被允许接近博士。如果控制得当的话, 里人格的夜魔在精神方面的源石技艺对于控制收容物倒是挺有用的。 “为了让塔露拉安分下来,你们为她塑造了温和无害的背景,又把她放入其中。我看到了无边的沙漠和孤独的、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小小旅人,这就是你们为她书写的故事吧。” 阿斯卡纶回答:“如果囚徒能在沙漠里走一辈子就好了。博士,我知道在玩弄感情的领域, 罗德岛号上的专家加起来也比不过你的一根指头,但请好好珍惜我们的劳动成果,一旦囚笼被打破,想要重新把塔露拉的意识囚禁起来就会很难办。” 罗夏原本想要把塔露拉的意识拉进陈的精神,姐妹组队击败科西切,好彻底消除科西切的退路与变数,解开陈的郁结。他一直在鼓励陈,但也知道陈是不可能单刷科西切的,与努力程度无关,纯粹是能力到了上限。 但塔露拉被妥帖的锁在盒子里,罗夏不想做潘多拉,而陈的队友最优解是塔露拉,所以他内心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此后几天,他都躲在陈这里处理公务,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只可怜铃兰一个人空守办公室,以至于小小的沃尔珀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幽怨的情绪。 铃兰怕寂寞的时候似乎会掉毛发,罗夏不想被过敏性鼻炎支配生活,为此,他稍微暗示了一下,几个爱读书的干员立刻聚集在办公室里,去寻找他藏书里的宝藏。虽然大家读书的时候都是安静的,但能感受到同伴的存在后,铃兰不再寂寞,不再掉毛,罗夏的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而在暗地里,他每夜观察塔露拉的梦境,远远的观察她,细查纹理,然后回到自己梦里细细揣摩。有了七八分把握之后,他进去了陈的梦境……以塔露拉的形象进入陈的梦境,用塔露拉的声音测试和陈说话,模仿塔露拉的动作和陈互动……然后被一剑扫了出来。 该说不愧是姐妹,在心灵领域都是一样麻烦。他想。 第二百八十八章 舰桥新客 陈臭着一张脸进行了与科西切的第十三次交锋,科西切在过往岁月不乏凭依到战斗好手身上,这些不同的人生积累下来,让她变成武器大师,以陈意想不到的方式进行战斗。 陈等同于和剑士、枪兵、弓兵、骑兵、狂战士、魔术师与暗杀者交战,每一次都被打的很狼狈,但受益颇多。 她回到现实里的时候,面对罗夏依然臭着一张脸。罗夏被她盯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 “怎 么了?” “就是心情不好,”陈说, “总感觉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但就是想不起来,很不爽。” 罪魁祸首低头,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陈的噩梦就是博士搔首弄姿企图扮演塔露拉进入陈的梦中,解开陈的心结,组队打倒科西切。他揣摩了塔露拉好几天,又有无形之术相助,但陈总能发现“塔露拉”的破绽,一剑把他扫出她的梦境。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总能创造奇迹,陈把罗夏从梦境里逐出就是最好的例子。罗夏能做的就是消除当晚陈的梦境,让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陈生了一会儿闷气,打开电视看罗德岛的自制节目,随着表现的安定,她的生活待遇也在提高。 日落即逝乐队吵闹的金属乐传来,陈皱起眉头,感觉歌曲给自己心头添了把无名邪火,她关上电视,恰逢罗夏看向屏幕。 “你是她们的粉丝?”陈问。 “我不是,只是罗德岛蛮多人喜欢她们的,特别是极境,多亏了粉丝们的狂热安利,我对她们也有了些了解。”罗夏话锋一转,“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她们阿戈尔人的身份。” “哦。” 陈对阿戈尔没什么兴趣,她问道:“风笛怎么样?” “还好,宣传部成功的让她相信,你是执行特别任务,不在罗德岛号上。所以她快活的践行四圃轮作制,又和其他同事搞起种子改良,期望罗德岛早日实现粮食自给。” 陈捂住脑袋:“我觉得她进近卫学校就是一个错误,她应该去学农学!” “我也这么觉得。”罗夏补充道,“你在龙门的朋友们……准确来说是某位富家小姐,某位酒鬼女社会青年,某位黑帮的高材生,某位闹别扭的男亲戚……” 陈打断罗夏的话:“你不用说的那么委婉。” “他们希望游子归乡,哪怕你才‘游’了一周,诗怀雅还送了你许多零食,很容易让人发胖的那种。” “死叉烧猫!”陈嘟囔道。 “今天余下的时光你就好好休息吧,另外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酒?” “啊?正经人谁大白天一个人喝酒啊。” “但是你需要。”罗夏说, “我不懂人心,但每个露出如此表情的人都希望用酒精麻痹自己。” 于是,罗夏难得上午回到办公室后就不再出门,铃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这几天办公室有没有博士都是一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为博士能坐在那里好好工作而安心。 这是孩童微妙的控制欲,是铃兰对她那控制欲强烈的母亲无意识的模仿。 “啊,你在啊。” 临光来借书看,当发现博士不像以往色眯眯的看她尾巴时,女骑士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 博士越是正经,越是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女骑士越是不自在。想要被关注,想要自己的身体承载欲望的视线,女骑士羞于开口阐述可耻的愿望,她坐在那里闷闷不乐,被自己的渴望折磨着。 铃兰感觉空气里传来甘甜湿润的气息,抬头一看,气息的源头是临光。她看了眼室内传感器,上面的温度与空气湿度都很正常,于是她凑近之后担忧的问道: “临光姐姐,你身体不舒服 吗?” “啊,不,没什么。” 临光慌慌张张的把书塞回去,起身告辞了。听到她用力的关门声,罗夏抬起头来,听到铃兰担忧的说道:“临光姐姐她没事吧。” “没事,她会让自己舒服的。” 罗夏低下头去,临光的情欲很快被他忘掉了,他目前在准备的是宣传部的工作。 在巴别塔时期,特蕾西娅凭着大义、正统性和跨越阵营的个人魅力,使得人们自带干粮来投,现在罗德岛没有这个条件,想要吸引更多优秀的人才加盟,想要同化更多混日子和别有目的的干员,使之为罗德岛肝脑涂地,舆论宣传显然是必要的。 凯尔希同意他的思路,这个新组建的宣传部分为表里两部分,表面是通过常规的、所有组织都在使用的方式宣传自己,而在内部,则是招募丧心病狂的医学家和具备精神类源石技艺的干员,在尽可能不让干员利益受损的情况下,进行“合理”的“说服”工作。 第一个实验对象便是风笛,率直的瓦伊凡姑娘对陈的消失有些不安,她便去人事部和相熟的人那里咨询,最后问到罗夏头上。 她和罗夏来往时间有限,没能察觉博士身上冰冷而邪恶的变化,于是她被纳为实验对象, 由里版宣传部施加巧妙的引导,消除了风笛的不安,并鼓动她对农业的兴趣,让风笛一头扎进田地里与牧兽相伴,斗志昂扬的工作。 虽然是欺骗,但因为欺骗的目的不是为了加害风笛,所以风笛靠本能驱动,侦测风险的雷达并没有发动。于是实验变成了令人欢欣鼓舞的战果,罗夏迅速拿出更多的名单,那些名单无一不是具备成为“自己人”的资格,但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成为“自己人”的干员们。 表里宣传部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就是为他们排忧解难,至少要骗到受帮助的对象相信自己的困难已经解决,接下来要为罗德岛的明天燃烧自己的程度。 经历过若干次类似的筛选后,能力不足,且对罗德岛的事业并不上心的砂砾们就会被筛出来,罗德岛就可以和这些不良资产进行迅速切割,好聚好散。 配合凯尔希一直建设的内部保卫制度,罗德岛在人力恢复阶段,以低标准招募而埋下去的诸多隐患就能得到处理或者压制,提高组织的凝聚力。 在泰拉世界,能够干涉精神的源石技艺介乎合法与非法之间,就像一只足球队里出现一个基佬,所有人都不像和他出场比赛一样,一支队伍里出现精神干涉能力的施法者,其他干员们也会对此抱有警戒。 非法的典型是伊比利亚活动的黑巫师们,他们对精神干涉系源石技艺的开发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不过在罗夏看来,往人的脑袋里塞源石,从而操控他人的技艺更像是傀儡术,而且技术也太粗糙低劣了一些。 合法的典型是莱塔尼亚的高塔巫师们,莱塔尼亚在前任统治者巫王那里,研究源石技艺是荤素不忌的,人体实验更是开胃小菜,更难为可贵的是,在生产力的发展推进各国制度更迭前进的时候,巫王却企图把封建制倒退回奴隶制。 在巫王支配莱塔尼亚的时代,源石技艺与知识被视为统治阶层的秘术,他们会把秘术授予一部分社会精英,将其纳为自己的附庸架构统治的基础。而那些没有天赋,也竞争不过别人的普通人就变成了提供劳动力的愚民,部分倒霉蛋还和感染者奴隶一起被高塔巫师们的各种实验消耗。 双子女巫的起义终结了巫王的统治,莱塔尼亚进行了自上而下的改革,打破了知识与源石技艺的垄断,并采取了对感染者温和的策略,使得莱塔尼亚成为欣欣向荣的学术之国……这种官方历史大概连十几岁的小朋友都骗不了。 莱塔尼亚的改革是自上而下的,双子女皇的起义消灭了一部分体制内的极端分子,但她们没法对莱塔尼亚传统的高塔制度动手,因为这个国家是一座座巫师的高塔拼合而成的,是统治的基础,是把没有主体种族的碎片国家统合起来的保障。双子女皇可以切除身体上的肿瘤,但绝不会给自己脖颈一刀。 对体制问题的束手束脚使得莱塔尼亚残留了大量的封建余孽,一些人认清时代发展的趋势, 或者畏惧统治者的权力而选择改变自我,但仍有一些高塔巫师进行着见不得光的实验,感染者和普通人的性命仍被消耗,但他们手法老道狡诈,使得一切手续都合情合理合法,让人抓不住他们的痛脚。 所以,刻俄柏能被罗德岛的队伍找到是很幸运的,傻气的她被巫师们逮到的下场可想而知。 罗德岛无法复制高塔巫师们为了开发源石技艺而把感染者当人体实验素材的方法,因为感染者与普通人的平等是罗德岛的政治正确,也是一面凝聚人心的旗帜。但并非没有办法,罗夏向凯尔希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无形之术有几千年的历史,无数秘术师已经验证了它的可靠性,而它对于人的精神干涉胜过物质干涉。既然如此,以无形之术为纲编写新的源石技艺,就能为罗德岛拓展出独有的源石技艺体系,而且不需要背负道义指责的人体实验。” 罗夏说: “现在源石技艺的根基来自虚界的蠕虫,蠕虫的性质类似冬与蛾,所以源石技艺与无形之术有类似之处,两者应该存在可以互相替换的东西。 既然如此,如果能够把克制‘冬’的‘心’与克制‘蛾’的灯加入源石技艺中,那么面对旧的源石技艺体系,就能获得优势。” 凯尔希答应了,罗夏和她都明白想要弥补罗德岛与潜在敌人们的实际差距,不采取些“歪门邪道”的方法是不行的。但对源石技艺的再定义只是权宜之计,因为他们不可能拿蠕虫的力量对抗蠕虫,最后还要回到如何不用源石也能推动工业化的核心问题。 现在想那些还太长远,所以当务之急是编撰新源石技艺来打造罗德岛的非对称优势……这也是凯尔希优先点出罗德岛的空军力量的原因。 罗夏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工作,他需要精通源石技艺理论的人提供协助。凯尔希想也不想, 就把天火拨给罗夏使用,不知道她是基于纯粹理性的考虑,觉得需要罗德岛首屈一指的学术性人才配合罗夏的工作,还是基于感性的考虑,觉得骄傲的天火能把博士好好折腾一番。 “一个天火可满足不了我,我还需要一位消防员,一位护卫和辅助研究的人员。”他说。 他原本以为消防员会是阿消,结果来的却是温蒂,他以为护卫是他认识的熟人,来的却是史尔特尔,他以为辅助研究的人员是他不认识的人,结果却是梅尔。 暴脾气的天火,体弱且洁癖的温蒂,说话比天火还要耿直的史尔特尔,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梅尔……这个阵容让罗夏相信,凯尔希就是有意迫害他的。 即便有了新项目,罗夏手头文件处理器与科西切囚笼的工作也没有结束。幸好,他现在对于睡眠的需求很少,为了不引起别人的过多关注,他每天固定时间上床休息,享受七个小时的精致睡眠,但其中有四个小时是拿来工作的。 或许,我应该开发让干员们在梦里也能为罗德岛工作的源石技艺? 罗夏想,梦里的工作自然不会,也无法被统计到工时里,那么干员们每天只需要正常上班八个小时,然后在梦里工作三个小时,就能完成原本的十一小时工作制,还不必为他们支付加班费。 他进一步想到了改良伊比利亚山区里的黑巫师们的技术,那些与罗德岛敌对的人物在被俘之后,就可以为罗德岛从事重体力工作,一声不响的工作到死。 想着这些吊路灯的事情,他的灵魂里涌出病态的快感。他的销魂快感并非压榨剥削,而是支配,让他人随着自己的意志起舞是件愉快的事情。 于是,他向凯尔希提交了他的想法,凯尔希通篇看下来,只看见满满的“吃人”二字,作为答复,她把博士挂到了舰桥上。 晚上还有一更。 第二百八十九章 死者的阴影(50→49) “综上所述,事情发展成了这般模样。” 赫德雷以单膝跪地的模样向摄政王述职,维多利亚与卡兹戴尔的君主与旁边的三位赦罪师散发出的淡淡气息把他压的抬不起头来。 赫德雷原本作为巴别塔的暗桩在外围运作,而因为特蕾西娅离奇的死亡,他失去了效忠的对象,和其他萨卡兹佣兵一起归顺了特雷西斯。 已经打烂的卡兹戴尔供养不了那么多雇佣兵,何况这些缺乏道德与法律意识雇佣兵在和平时代对本国造成的破坏太大,为此,特雷西斯想了个阴损的主意:既然无法根除萨卡兹雇佣兵的破坏性,那么把他们发配出去,去祸害别国不就好了。 于是,绝大部分被收编的佣兵都被特雷西斯派遣出去,继续他们雇佣兵的事业,行杀戮与破坏之事,搅动泰拉局势。在特雷西斯手里,雇佣兵们显然是他的双手和延伸。 W、赫德雷与伊内丝被送到了整合运动,天知道特雷西斯如何和乌萨斯的感染者反抗组织牵线搭桥,把萨卡兹雇佣兵们送过去资助整合运动的事业。 茶余饭后,赫德雷与伊内丝谈过这件事,他也只能把真心话和伊内丝说。W 曾是他的下属, 可惜他再看到 W 的时候,她已经多了他不懂的疯狂以及……哀伤。 赫德雷觉得摄政王派出雇佣兵的目的在于煽风点火,原本一些因为权衡成本而打不起来的战争,因为价格低廉的萨卡兹雇佣兵介入,而最终从火种变成火苗,再变成点亮天空的大火。 只要让世界进一步动荡,特雷西斯就能为本国创造相对安全的环境,并有了进场的借口, 从而拓展维多利亚的影响力,在与新兴国家如哥伦比亚,以及扩张的老对手乌萨斯、莱塔尼亚和拉特兰的竞争里保持优势。 伊内丝则认为特雷西斯的布局有更深的目的,她提到了特雷西斯每个场合都有三位赦罪师陪同,仅有一次,她对他们使用了源石技艺。 “然后怎样?”赫德雷问。 “我不知道。” “这不是在开玩笑?” “我非常确定,我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从我对他们施加源石技艺,到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坐在桌子前用我自己的血写了五十遍‘对不起’,这中间的记忆是完全空白的。” “你被放过了呢,他们故意保留了你施法时的记忆,又让你道歉五十次,我觉得戏谑的成分更多。”赫德雷说。 “我怀疑被夺取的不仅是记忆,可能他们对我下达了别的、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指令,所以有些事你不必和我说。” 赫德雷冲同伴宽慰的笑笑,他和伊内丝组队好久了,但他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她,每个萨卡兹雇佣兵都要学会控制自己的信任,不然是没法这片大地活下去的。 如今,轮到赫德雷亲自面对特雷西斯身边的赦罪师们,沐浴在冰冷、锐利和火热的视线里, 他更感觉伊内丝的举动实在愚蠢,她怎么敢对这等怪物投注目光? 在 W 利用 Scott 狙杀了萨卡兹雇佣兵的前任领队时,赫德雷与伊内丝就决定返回维多利亚向摄政王述职。因为特雷西斯迟早会知道这里的权力变动,与其等他派人调查得知全部的真相, 不如作为使节回去,描述真真假假的“事实”,妨碍特雷西斯的思考。 赫德雷想过自己可能会被特雷西斯干掉,但他认为值得搏一搏,如果他没有死,就可以通过假死的伊内丝,再由伊内丝通过 W 向罗德岛传递情报。 这是利益的考虑也是情感的考虑,特雷西斯把萨卡兹雇佣兵们当消耗品,在他手下无非是早死晚死的问题,所以赫德雷必须为自己谋生路;从情感上来说,与巴别塔的合作是美妙的回忆,而且他也很想帮助 W,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他会小心谨慎的站在罗德岛这边。 特雷西斯没说话,他的沉默裁决赫德雷的生死,最终,特雷西斯决定把赫德雷留在伦蒂尼姆。 赫德雷明白自己被软禁了,这已经是预想过的较好的结局之一。在他离开之后,特雷西斯转向他的赦罪师们,或者说,伪装成赦罪师的长生者们,他们是司辰们提供的助力,也是监视者。 “你们觉得他说的实话吗?”特雷西斯问。 “给我一些时间,我能把他人生的全部细节都挖出来。”杯之长生者圣特里丰说,“他是个历经沧桑的男人,很有意思。” 圣特里丰在晋升为长生者之前,便是绳结姐妹会的女巫特里丰,算是露西的前辈。在飞升之前,特里丰是个男人,但杯之长生者晋升自我的方式使得他能够变换自己的性别,以美艳不可方物的女性形象出现。 她的出现在特雷西斯的阵营里引起一些骚动,特雷西斯自诩意志坚定,但面对杯之长生者, 他的肉欲罕见的超越了权力欲。哪怕对方坦言自己曾为男人,但特里丰吻过来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她。 有那么一晚,过山车般的欢愉颠覆了特雷西斯的人生,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只是虚度光阴, 欢愉才是人生该追求的宝物。但杯之长生者不是为了玩废司辰决定的棋子而来,她用痛苦唤醒了对方。 “如果你能在世间攀上权力的巅峰,”她在他耳旁低语,“那么你自己能赐予自己愉悦,并随着心情的好坏赐予他人二十六种欢愉与七类痛苦。” 加入他的阵营之后,圣特里丰主要负责情报工作,无人能抵挡她的魅力,只是被她诱惑的男女都最终沦为让她越发娇艳的养料。 对于圣特里丰的提议,刃之长生者韦兰上尉嗤之以鼻,他和特里丰有些矛盾,因为他效忠的铸炉和特里丰效忠的赤杯是敌对的。司辰们派遣他们,也有利用他们的矛盾互相监视的意思。 他是高贵之举社团的成员,这个社团在启蒙时代开始活跃,由上层贵族们组建的秘术师社团,他们认为火焰是人类向长生者转变的关键一步,因而投身火中超越世俗可谓高贵的行径。 可惜,大部分人承受不了铸炉的烈火,化为愚蠢的焦黑炭块,韦兰上尉就是极少数幸运儿, 他是贵族,继承父亲的爵位与庄园,也继承了爵位的义务,在少年时便进入军队,五年之后退役,然后通过社团的秘术飞升。 不知道为什么,他以最初进入军队被授予的军衔,而不是退役时授予的军衔称呼自己。 韦兰上尉接管了特雷西斯一部分军队的训练权,他不仅仅是一位强大的战士,而且是位优秀的指挥官,在狮子匠和铸炉麾下打过许多大仗。为了驯顺桀骜不驯的萨卡兹雇佣兵,他用剑鞘一剑一个,把上来挑战他的萨卡兹雇佣兵全部撂倒。 即便一对一的单兵作战能力在战场用处不大,但在崇尚力量的佣兵面前证明自己后,韦兰上尉的任何计划便畅通无阻了。难能可贵的是,每逢作战,这位指挥官总是身先士卒,诠释了狮子匠越战越勇的美德。 “或者我进入他的梦中一探究竟。” 最后发言的是灯之长生者拉尔斯,在他仍为凡人探险家的时候,他以臭名昭著的罪行闻名于世,是个十足的人渣。对于如此危险又卑劣的人物,韦兰上尉与特里丰都躲得远远的。 “他只是无名小卒,不值得我们花费时间。朋友们,最重要的是他带来的消息,整合运动失败了,一败涂地,我曾对我的合作伙伴抱有幻想,幻想他们能令炎国与乌萨斯开战。”特雷西斯说。 “永远不要指望同伴,”拉尔斯说, “最令人放心的永远是自己。” “感谢您的教导,但我觉得我可以指望家人,今天早上我的团队带给我一个好消息。” 特雷西斯带着三位长生者来到地下,灌满营养液的培育舱内,已经死去的特蕾西娅赫然沉睡其中。特里丰挑了挑眉毛:“你向我学习召唤抽芽行尸的技术,又亲手炮制了几具抽芽行尸, 然后又折腾了许久,就是为这本质亡者的东西披一层美丽的皮囊?” “不是亡者。 “拉尔斯说,”她根本就是披着美丽人皮的人偶。你找了具骨架,又挑选合适的少女们充当血肉的来源,以源石与导线代替器官、血管与神经,这更像是源石技艺。” “我是受伊比利亚那边黑巫师炮制护卫的技艺启发,决定做出我的家人。” 韦兰上尉皱起眉头:“你要用她做什么呢?” “摆平所有敌对的力量。”特雷西斯摊手,“特里丰女士想来更清楚,我赢到了最后,但现在仍然许多人觉得我只是‘摄政王’,只是王位空虚时一个替代品。” “因为你低估了人心。”特里丰说。 “是的,我低估了人心,以至于内战结束了三年,我还活在死人的阴影里,失败倒叫她变得更伟大了。只要她的正面形象还在一天,她就会不断的被人提及,被所有不满我的人一遍又一遍的提及。” 拉尔斯笑了起来:“家人是用来迫害的吗?” “如果家人成为绊脚石,那么她就该被摧毁。”特雷西斯抚摸着培育舱, “这一次,我将让 她亲手摧毁特蕾西娅的名誉,唯有如此,冠冕才能戴到我头上。” 特里丰女士说:“听闻卡兹戴尔的王族有一顶小小的黑色王冠?” “如你所见,不在我手里。那顶王冠原本由我的妹妹持有,在她死后则不知所踪,我怀疑在巴别塔……现在应该叫他们罗德岛,他们是我的妹妹最忠心的追随者,领导者又不是卡兹戴尔,所以代为保管我妹妹遗物的概率很大。” “那么罗德岛是一个威胁。”拉尔斯说。 特里丰跃跃欲试:“我们去摧毁他们?” 韦兰上尉冷淡的回答: “是威胁,但我们被派遣到这里的目的是协助天命之子的第四次蠕虫大战,而不是去追杀不知名的小组织。司辰们的委托不容失误,除非你想变成刀刃阶梯下囚禁的那群东西。” 拉尔斯和特里丰不说话了,在目睹司辰们残酷的刑罚之后,对待恐惧的办法便是不再提及, 这是长生者们表现出的罕见的人性……它诠释了永生不死,从精神到肉体完全异化的怪物仍有缺陷。 “我可没有忘记众司辰赋予我的天命。但如你们所见,这是一个糟糕的世界,独善其身并不能建设美好,因为别人不会眼巴巴的看着你美好,他们会摧毁美好,好让光芒暗淡,失去照亮他们身上丑陋本质的能力。 想要对抗蠕虫,排斥依存源石的社会,我需要全球只有一个声音,司辰们的意志才能在世俗世界畅通无阻。这正是众司辰找到我的理由,如果他们需要将军,需要圣人,需要英雄,需要智者,他们是不会找上我的。 我非常清楚我被司辰看重的价值,我是统治者,我的妹妹便是祭品,而卡兹戴尔则是祭坛。 我向司辰们执行了正确的献祭仪式,所以你们才会来到这里,对吗?” 拉尔斯轻轻鼓掌,他的双袖相撞却只留下布团细碎的碰撞声;特里丰六根指头重合,黏合的声音在她鲜红色的掌心传出;韦兰上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这并不高贵,但我会暂时协助 你。” 送走了三个麻烦,特雷西斯松了口气,他真正的心腹从侧门走出,低声说道: “那位先生的 脑袋已经复原完成了,他想要和你探谈。” “先不急,他只是一个备选,现在还不是他出场的时候。” 特雷西斯不再说话,他盯着培养舱里美丽的身影发呆,一些往事被他想起,那是叶笛与提琴,戒尺与玩具锡兵交替出现的孩童岁月,他和她仅仅是要好的兄妹,那时候天空还不像现在昏黄,而快乐也是简单。 你可不要怨恨我啊,我亲爱的妹妹。特雷西斯想,谁让我们都生在帝王家。 第二百九十章 梦中集会 博士挂在舰桥上的核心位置,他身下有一块凸起的平台,他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墨色的轨迹在文件上狂舞,时不时抬起头来,在高处领略陆行舰的风景和这片荒芜的大地。 “博士,诶,博士,你倒是理我一下啊,你们都不说话,挂在这里太无聊了。” 旁边的声音让罗夏偏头,看到罗德岛的残念系帅哥极境露出讨好的笑容。有些人你远看他是头孤独的狼,而近看之后却发现那是一只哈士奇。 极境堪称此类典范,博士最初和他合作的时候,第一印象是“罗德岛还有这等仿佛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帅哥?”,但在切城并肩作战之后,他的印象就变成了“啊,就这”。 极境旁边挂着的是他伊比利亚老乡棘刺,棘刺旁边挂着的是慑砂,而在罗夏的另一边,华法琳倒吊在舰桥上,身上裹着睡袋只有一个脑袋露出出来,表情十分幸福,似乎做了好梦。 “博士被挂到这里真是意外,不过我们剑桥俱乐部又喜迎新成员,”极境热情的介绍道, “我 是会长,棘刺是副会长,华法琳是书记,那么博士做会计好了。” 慑砂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就勉为其难做个会计监察好了。” “什么叫勉为其难啊!” 极境和他的小伙伴们该说是志同道合,还是说臭味相投,每个人都有种我行我素、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快乐,这也是当代青年的一大特点。 “敢把博士挂在这里的只有凯尔希医生吧,”棘刺看了眼博士的“雅座”,“博士做了什么, 让她如此不高兴?” “我希望把罗德岛的十一小时工作制变回八小时工作制,她不同意,所以我就挂在了这里。” 罗夏说的是大实话,只不过他忽略了自己提议里“梦里工作三小时,从而回避支付加班费” 的部分。极境听完一声叹息:“勇士!等咱们被放下来我请博士喝一杯!” “谢谢,但我已经决定远离酒精。” 罗夏转而问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华法琳日常来这里睡觉,至于我们嘛……啊哈哈。”极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去找柏喙,她不是想给凯尔希医生做女装嘛,我们希望她能做出来凯尔希日常的草榴色连衣裙。” “为什么?” “慑砂有点好奇博士和凯尔希的默契,棘刺出了主意,说找人假扮成凯尔希去找博士,然后我就是负责假扮凯尔希的人。” 罗夏想了想: “你不太适合女装,旁边的棘刺穿女装更好看一些,特别由绸缎妆点的白色晚礼服。” 极境兴奋的摇摆起来:“我就说偌大的罗德岛,总能碰到一个懂我的人!棘刺这身子面容, 好好打扮就是一黑皮傲娇小娘。” “本人不喜欢击剑,谢谢。”棘刺回答。 “什么嘛,原来你们在这种破地方也能聊的那么开心。” 一柄巨剑从天而降,罗夏视野里极境的身形被剑刃取代。他抬头,看到绽放的白色花瓣里吐出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史尔特尔双手抱在胸前,单脚点在剑柄上,另一只脚勾在后面保持平衡,散开的裙摆合拢在大腿上,红发像是烈焰般灼烧着周围的一切。 “看到了?”史尔特尔问。 “嗯,腿挺好看的,虽然我不是腿控。” “啧,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说个谎,说自己没看到嘛?” 罗夏回答:“你既然清楚我已经看到,那么欺骗就毫无意义了,你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这倒是。” “我想,你不是偶然的找到我吧。” “咱们俩又没什么关系,我干嘛要找你?是你的助理铃兰碰到了我,那小姑娘有些怕我, 但知道了我是你团队里的人后,她就打听你去哪里了。看她的架势,我不带个准确的口信她会一直缠着我……所以小鬼就是麻烦。” 铃兰的母亲在叙拉古的杀手里也算排的上号的,并且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以执着著称,被她盯上的人物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最终会被她追上并摧毁。 这位女士也是这么把铃兰的爸爸追到手,现在又把这种优点传承给了女儿。史尔特尔最初很轻视这个尾巴多的离谱的小沃尔珀,她不想为了关系比陌生人略强的博士行动,但很快就被缠的有点害怕,被迫答应了铃兰的请求。 因为太丢人,她不会和博士讲自己被说服的经历的。 “我很好,这里风景不错,等我处理完文件之后就去找她吃午饭……你这样和铃兰说就可以了,她会理解我的。” “哦,好,那凯尔希医生交代的项目呢?” “你、梅尔、温蒂、天火和我的作息时间差异太大,我首先要排出一份我们都有空闲、且在工作状态的时间。顺带一提,你讨厌梦里工作吗?”罗夏问。 “只要能找回我的记忆,解开真相,做什么无所谓的。 “史尔特尔想了想补充一句, “当然, 变态的事除外。” 史尔特尔有点想的太多,博士失忆的时候大概会盯着她的长发、胸口和大腿猛瞧,但现在, 罗夏对于她武器的兴趣高于她的肉身。或者说,在此刻的罗夏眼里,史尔特尔不过是她携带的武器的附属品,只能算一道小菜。 “如果你不忙的话,再等我一段时间。”罗夏指了指自己头顶, “我一个人没法上去。” “行。” 史尔特尔从剑柄上跳了下来,舞动的发丝拂过罗夏的手臂与面颊,她靠在墙壁上,白花花的大腿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当风起的时候,飘扬的裙摆就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膀。 她歪着脑袋看博士在文件上写写画画,看了一会儿就打起哈欠,干脆坐在地上与博士并肩, 双腿悬空交错摆动,看着大地荒芜的景色嘟囔道:“这风景哪里不错啊。” “即便土地如此荒芜,人们依然顽强的生存下去,难道不是美丽的风景吗?” 史尔特尔白了他一眼: “你感觉美丽只是因为你旁观,这苦难挨不到你身上,你的理解肤浅, 共情淡漠,所以你才能发表一些超然的看法。 我……到过很多地方,至少我记忆里是这样的,我看到在这片土地上顽强生存的人们,偶有乐观坚强,更多的则是病态的麻木,他们已经被生活折磨的既不会笑也不会哭,完全靠着本能活动的东西了,这很富有诗情画意吗?” “即便如此,他们也活着,在我看来这就是‘美’。” 极境加入了对话:“慑砂的姐姐,我们能不能加入关于美学的讨论?” “慑砂的姐姐?我?”史尔特尔挑了挑眉毛, “你是吊了太久产生了幻觉,还是被吊的太无 聊以至于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史尔特尔嘴上毫不留情,不过极境是个厚脸皮的,他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和慑砂有点像诶。” “同样的逻辑,你是不是能和船上的白毛们做兄弟姐妹?博士,介意我先做做热身运动吗?” 看到极境脸上写满了“危”,罗夏说道: “暂且忍耐一下,我请你吃冰淇淋。” “看在冰淇淋的面子上。” 罗夏无法理解冰淇淋这种甜食为何能征服罗德岛如此多女孩子的心,而其他甜食就缺乏这种效果。他低头继续办公,约摸一刻钟后抬起头来说:“我好了。” “好。” 史尔特尔拔出巨剑投向甲板,紧接着她抄起博士夹在腋下跳了下去,罗夏死死抱住自己的文件夹以防脱手,他看到史尔特尔投出去充当支撑点的巨剑在下方被人拍飞。 眼看这就要变成一起空难事故,好在有人拔出武器向天空伸展,史尔特尔的双脚踏在巨剑上,她连带着博士的下坠势头也仅仅让伸出援手之人的手臂轻轻晃了两下。 “谢谢你了,斯卡蒂。”罗夏对援助者感谢之后转向另一边,“临光?” 女骑士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不是,我路过的时候感觉附近有东西飞来,第一反应肯定是击飞啊。而且,史尔特尔小姐,凯尔希医生已经明确禁止你以这种方式移动了。” “知道了,六千字检讨我会尽快写好,造成的损失就从博士工资里扣好了。” “为什么是博士工资里?” “我是为了把他带下来才这样赶路的,当然是他来支付赔偿。” 史尔特尔带着罗夏跳到甲板上,她把罗夏放正,她的心情不太好,但几分钟后,一盒冰淇淋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饭后的休息时光得到博士的充分利用,他分别和天火、梅尔、温蒂碰面,试探她们对于梦中工作的意向。出乎意料的是,她们对免费加班没什么抵触,因为她们平常的时候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在学术研究,如果连梦里的时间也能利用上真是求之不得。 只有天火稍微露出怀疑的表情,她对罗夏表示: “你该不会想做些奇怪的事吧,我还没听说 过有让人在梦中沟通的源石技艺。” “今晚你就会见到。” “好吧,我就对博士抱有些期待好了……你身后那位又是怎么回事?” 天火语气有些不快,就像一只领地被入侵的猫,明明生气,行动却是躲在认识的人后面偷偷观察。史尔特尔耸耸肩,答道:“凯尔希医生指派我跟着他。” “每时每刻?” “仅限于项目还在进行的时候。” 骄傲的人容不得他人的骄傲,天火与史尔特尔对视的第一分钟,彼此心目里就确定她们绝不会成为朋友。罗夏被两团火焰架在中间烤,但他对自己被灼烧的事实浑然不觉。 “凌晨一点梦里见。”罗夏摆摆手,“在入睡之前,你最好暗示一下想穿的衣服,不然见面的时候可能会导致某种尴尬。” “知道了。” 晚上,天火提前半个小时躺在床上,开始为梦中穿什么衣服感到纠结。她衣柜里摆放着很多漂亮衣服,但她从来没穿过,因为不方便做研究,仅仅是妆点生活之用。 她胡思乱想,烦恼的对自己、对博士都生闷气,尤其是博士,他像变了个人一样,让天火分外感觉不适应。 菲林的自我折磨让温度计的温度上升了两度,她最后觉得穿上在维多利亚读书时的校服过去,那是一套裁剪得体、风格保守的衣服,也可以当做私服穿。 天火因为连续跳级,对母校的感情甚至不如她的后辈薄绿,但那套校服她一直好好珍藏着, 偶尔自娱自乐的穿在身上,可惜后来她变胖了,于是再也穿不上了。 现实里做不到的事,能在想象里完成,对博士的说法将信将疑的天火决定好穿校服之后入梦,从她开始变胖开始,她的入睡速度就变得越来越快,把两者联系起来的是罗德岛的甜点。 她在梦中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到陌生的公馆里。和被拉进来的梅尔、温蒂与史尔特尔面面相觑。 “你还真的做到了。”天火喃喃的说。 “你们要喝什么呢?”罗夏问,“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需求。” 史尔特尔和梅尔点了咖啡,天火与温蒂要了红茶。作为回应,罗夏在桌面一抹,四个呈现各自内容的水杯便出现在她们面前。 梅尔弹了弹水杯,清脆的声音回响,她好奇的问道:“这是实物还是幻觉?” “是实物,但盛放在里边的饮料来自想象。你们想象自己喝过的最为美味的咖啡或者红茶, 然后端起杯子喝下去,就能收获你们想要的味道。” “哪怕我想的是冰淇淋咖啡?”史尔特尔问。 “只要你坚信就可以了。” 罗夏在余下的一个位置落座,他给自己呈现的内容是热牛奶,空气里奶香味浓郁,甚至遮掩了红茶与咖啡的味道。公馆寂静,一时间只剩下啜饮的声音。方格窗分隔的阳光与窗外景色带给人慵懒放松的感觉,让人分不清梦与现实的边界。 第二百九十一章 理想狂热 梦中风景带来的新奇感过去之后,史尔特尔发现博士使用源石,天火发现博士没有使用源石技艺,温蒂发现不会做梦的阿戈尔人正在做梦,梅尔……梅尔偷偷把博士的牛奶倒进自己杯子里。 博士的饮料奶香四溢,但这杯与杯触碰的瞬间,那股香味消失了。梅尔看向博士,后者答道:“我说过了,想象是一种力量。” 温蒂举起手来:“我想象自己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但是并没有。” “温蒂,因为你只是嘴上这样说罢了,你其实并不相信自己能有如此力量,你的认知塑造了你,也禁锢了你。想要开启道路,必先开启自己,唯有把自己从牢笼中解放出来后,才能展现种种超越现实的奇迹。” 天火嗤笑一声: “噗,在源石技艺的大拿里,巫王就够神棍了,但他与博士相比完全是个小学生,博士刚才那番发言像个邪教头子似的。” “那么天火,你来戳破我的把戏吧。” 天火涨红了脸,罗夏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因为她所有的学识都建立在源石技艺上,而博士展现的是颠覆常识的东西。 在受到打击的同时,她隐隐约约也兴奋了起来,这是一位学者面对新事物时应有的表现, 好奇心折磨着她,,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博士那里领受全新的知识,而骄傲让她维系着虚弱的矜持。 天火不去看博士,因为她隐约感觉到博士已经和以往不同:博士的气息混合着亘古与新生, 他似人而非人,以特立独行的理论构筑自己的逻辑、思考与行动方式,与日常格格不入,适合与怪谈放在一起。 天火看向史尔特尔,她原本想没话找话,岔开博士的话题,但她发现对方看向窗外,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她好奇的看过去,只看到了与维多利亚风格有一两分相似的午后院落,很漂亮, 但又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呢? “没有……”史尔特尔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意思?”梅尔问。 罗夏解释道: “基于隐私和权限,我只能透露一部分:史尔特尔存在记忆障碍,她没有去过太多地方,却拥有那里的记忆。有时候记忆还会互相矛盾,仿佛她在同一时间做毫不相干的事。 她对这里没有印象是正常的,因为这里是第一次对外人开放,你们是受邀而来的第一批客人。” “这里是博士的精神世界?”温蒂试着说, “我们都对这里的风景感到陌生,证明这里不是 我们的梦境,而是博士的,即便是从零开始创造一个新的梦境,那么创造者也必定有参照物, 这参照物很有可能就是博士自己。” “没错,过去我在这里经历过两段令人难忘的生活,所以在构造邀请你们的庭院上,我重现了这栋公馆……史尔特尔小姐,可不要对这里的景色太着迷,不然你迟早会被囚禁在我的梦里。” 史尔特尔眼里的风景变换,从优美的庭院风景变成漆黑一片,她回过神来,略显慌张的回头,发现其他人表情自然,聪明的她很快想到她自己的视野被单独调整过了。 “好了,我们进入正题。我和凯尔希医生沟通,获得了她的肯定之后召集你们,准备开发新的源石技艺,如你们所见,这就是新源石技艺呈现的效果。”罗夏说。 天火皱起眉头:“你管这个叫源石技艺?” 罗夏笑了笑: “这只是方便你们理解接纳而起的名字,它不是源石技艺,但与源石技艺有相通之处。或者说,源石技艺只是我展示的力量的衍生物与分支,你们看到的则是本源的力量。 天火,你研究源石技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众多的源石技艺里,精神类源石技艺是几乎所有国家都以不成文的方式禁止的东西,它甚至以文明、道德、人性这种东西捆绑。 精神类源石技艺不是杀伤力最大的,却是被针对的最厉害的,因为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 “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温蒂说。 “或者你可以理解,那些能窃取力量的事物总是被上位者们禁止的,他们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而以各种手段让下层接触不到这样的力量。就像在巫王统治莱塔尼亚的时代,知识被高塔巫师们垄断,平民们研究源石技艺是被禁止的,但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 天火问:“精神类源石技艺拥有什么力量?” “在源石技艺之中,精神类源石技艺更接近力量的本质,如果深入研究下去,或许可以穿越迷雾去窥探另一种风景。” 罗夏把锅甩给了当权者们,把自己从长久以来封锁无形之术的立场中抽身,他接着说道: “我希望用这样的力量为罗德岛做一些事情。” “控制精神?”天火说。 “不,是疗养精神。如果一个人生活富足、前途光明,那么他是不可能来罗德岛的的,这里是感染者们与不得不远离故乡之人的放逐地。 既然是背井离乡,就有各种各样的苦衷,各种各样的哀伤。罗德岛是家充满人文精神的医疗公司,我们把干员们当做家人和朋友对待,因此对他们的心理问题极为关心。 举个例子,霜叶在加入罗德岛之前曾是少年兵,后来辗转来到这里。在稳定源石病期间, 她开始尝试度过普通人的生活,于是她学会了音乐,学会了笑与交朋友。 她发自内心的认同了罗德岛,决定为组织而战,并且认为自己将成为战场上的强大力量。 结果搞砸了在罗德岛的首秀——她在战场上崩溃了,度过了一段安逸的生活后,再度回到战场, 那些恐惧,那些噩梦一瞬间压垮了她。 直到今天,霜叶的心里仍然藏着哀伤,她每周都要去酒吧喝酒,用酒精麻痹自己,暂时从恐惧逃出。如果你们在酒吧遇到她,还请耐心的听听她吐出的苦水,那是饱受折磨的人对生活消极但顽强的反抗。”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想法,如果能解决心灵的创伤,那么干员们在战场上作战再无迷茫, 但是……” 仅仅是这样吗? 天火的疑问没有说出来,这项计划既然已经得到凯尔希的批准,那么博士无论有没有把话说全,他的行动几乎都可以视为罗德岛组织意志的体现。 她清楚,罗德岛迟早会走一步,光靠阿米娅的理想和外部对感染者的压迫于罗德岛内产生的凝聚力还不够,他们势必会对干员们的思想出手,来让干员们提高对组织的认同。 一个典型的反例来自卡兹戴尔内战,因为内战双方的主力都由毫无节操的萨卡兹佣兵构成, 因而在战争里出现过不少叛变与背刺的情况下,双方都是在窝里斗的同时和敌人拉拉扯扯,所以特雷西斯处于绝对优势,却和妹妹的战争打的异常难看的原因。 而另外一些例子也能证明认同对于组织战斗力的重要性。例如在前任乌萨斯皇帝的征服史里,因为开明的政策,下层民众、少数族裔乃至于感染者有机会通过战功来跃升阶层,且战争的红利推动了社会进步,进而让民众享受了部分好处。 因此,那时的乌萨斯军队装备稍逊一筹,训练度较低,但士兵们是为自己的未来而战,因而凭着惊人的血肉之勇击败了卡西米尔、拉特兰与维多利亚的军队。 而作为乌萨斯征服史的背景板,由大国们的精英阶层组成的军队支柱,例如卡西米尔的银枪天马、拉特兰的教宗骑士和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装备精良,士气高昂,哪怕在失败的战役里面对乌萨斯人都能取得局部胜利,打出漂亮的交换比。 然而,他们的友军却是装备良好、训练度一般但士气低落的军队,他们因为财富、天赋和社会地位永远无法在战争里实现阶层跨越,主观能动性很低。因而中远距离的交战尚能维持, 一旦到了肉搏战阶段就会被迅速击溃,使得己方的精锐力量常陷入被合围的窘迫里。 当然,这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现象。当扩张结束之后,阶级流动放缓,军队也会回归靠荣誉维系的精锐部队和士气低落得过且过的普通部队的架构。 王座易主,乌萨斯的征服暂时停止,军队无法成为阶级跃升的跳板之后,除了禁卫军,乌萨斯的军力在是整体在慢慢下滑的,装备的更迭、战术的革新无法挽回士兵们低落的作战情绪, 爱国者组建的游击队的一连串战绩,固然是他训练有度,指挥有方,而另一方面,也和对手越来越拉跨有关系。 提高干员对组织认同的方法有温和与粗暴之分,看起来罗德岛走的是温和路线。只是开发精神类源石技艺的方法委实不能见光,它太容易引发人的被害妄想,从而把罗德岛置于道德上不利的地位。 不过,若是新的“源石技艺”都有博士展示的效果,那么罗德岛可能拥有一支“理想狂热” 的军队,这样的军队超越了拉特兰的“宗教狂热”和构筑起当今大国军队的“荣誉狂热”,那么罗德岛想要冒一些风险是可以理解的。 “要做到哪种程度?”天火有些犹豫的说, “博士提出的东西很容易越线,如果处理不当可 能会引来干员们的反感乃至于反抗。” “自然是要做到对罗德岛、对干员双赢的结果,有些人因为思想觉悟不够,或是心理障碍无法对罗德岛的理想产生认同,我们就在治疗他们的时候帮帮忙,指引他们走一条真正值得用生命奋斗的道路。” 罗夏的声音温和,却透露着一股寒意:“另外,你提醒了我,思想的说服偶尔也招来反抗, 所以暴力于说服的过程是必不可少的,我需要嘉维尔和另外一些人员,来预防可能存在的医闹现象。” “我不太认同这种做法,”温蒂说,“这种做法简直就像伊比利亚一样,人们躲在白色的建筑里,无论午后还是黑夜,街道只有寂静。尽管博士提出的方法对干员们有一定好处……” 这是所有人的疑虑,宽容自由的罗德岛突然收紧了政策,必然会让人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但罗夏追奉的光芒一直为愿者,也为不愿者指引道路。所以他以类似的冷漠,强行推动了计划。 灯之法术消除了与会者的疑惑,她们的常识被扭曲了。同时,罗夏也藉由这次法术确认, 在他的梦境里,哪怕天火这样的精英也无法抵挡光芒的侵入。想象乃是梦境的决定性力量,他已经反复开启了自己,而干员们却被常识束缚。自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新“源石技艺”的开发放在梦里进行,罗夏又向凯尔希申请了武力配置,凯尔希爽快的把嘉维尔和刻俄柏给他。只是制服嘉维尔的过程出乎意料的棘手,嘉维尔的常识本就松垮,在梦境之中,她部分解放了自我,甚至想要和他玩十字大风车。 刻俄柏虽然听话,但她根本毫无常识,以至于她一度把博士的梦境变成自己的梦境,拉着他一起打肉鸽来客。罗夏有些意外,但也好奇的陪着小刻在对方充满蜜饼和妖魔的内心世界冒险,小刻在现实世界经历的种种……哪怕她已经遗忘的部分,也反应在冒险中。 因为冒险途中的随机变量相当多,所以最初几次,小刻和他都是无功而返,但小刻信任博士的能力,博士信任小刻的武力。在第十三次尝试之后,两人终于抵达了终点。 “博士,我们做到了!” 小刻直接跳到博士身上,博士的回应不像以往热情,总能带给小刻舒服的、痒痒的感觉, 但她对博士的热情没变。 几秒之后梦境开始崩溃,化为一份份蜜饼从天而降,对于小刻来说这是最好的奖励,但博士看到蜜饼,只感觉胃酸上涌烧灼他的喉咙。 自那之后一个月,博士都没有碰过任何甜食。 晚上还有一更。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十二分功力红茶(49→48) 因为把研发新“源石技艺”的工作放在梦里,所以罗夏在醒来的世界工作一如往常。怕寂寞的铃兰需要呵护,给予被软禁的陈虚假的希望,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对于干员们性格的捕捉…… 人们常说,永生不死的人会逐渐忘记时间的概念,过上常人无法适应的慢生活……为什么我活了那么久,还要运用运筹学的知识来填满每一段琐碎的时间,做出日常安排的最优解,就连梦里都要工作。 罗夏有些怀疑人生,怀疑自己跟随科西切追逐冰冷无情的光芒是否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他作为一个凡人继续工作,大概在四十岁左右就会因为营养不良和各种疾病死去,或者死于蠕虫的侵袭,虽然短暂,但也不必经历之后的一切。 他有些走神,于是文件上的名字变形,在“R”这个字母上划出了长长的一截。陈平息了与长生者的灵魂较量的痛苦,沉默的空气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开口问道:“罗德岛要去哪里?” “中间我们会补给两次,然后去雷姆必拓。” “兔子窝?” “不止是兔子窝,也是泰拉重要的铁矿石产地,对任何想做大事的组织来说,铁矿石的需求量都不会小。” “恕我直言,以‘做大事’作为标准,罗德岛的体量还小了点。”陈说。 “想要扩充体量还是很容易的,整合运动的扩张就是前例,只是如果中层管理人员与装备的储备跟不上扩张速度,那么到时候会惹出很多麻烦。” “我真的不懂你们,你们看起来像医药公司,像站在感染者一边的平权组织,又有点像…… 军阀?” “罗德岛的领导阶层在大方向有细节分歧,但我们的目标最后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从这片大地根除源石病,构建武力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清除挡道的东西,我们从来不以世界霸权为目标,也没法以它作为目标。” 有些细节被罗夏自然忽略了,那就是在罗德岛不存在的房间里运行的“璀璨星图”标示了泰拉主要城邦,借助实时地图的帮助,阿米娅和凯尔希就能提前避开那些对感染者怀有敌意的城邦,援助那些对感染者抱有善意的组织,从愿意做生意的地方交换各种各样的物资。 雷姆必拓是罗德岛号的前身巴别塔的起航地,罗德岛号在那里修建,巴别塔的人员在那里集结,大家高高兴兴的簇拥着特蕾西娅踏上重返卡兹戴尔之旅,以为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就心理上来说,离开龙门后重返雷姆必拓是罗德岛阶段性成长的标示——他们终于摆脱了像往常一样没头苍蝇一般的移动轨迹,开始有目的的去做一些事情。 从现实意义来说,现在最希望找到罗德岛又有敌对理由的是特雷西斯,特雷西斯的基本盘在维多利亚,维多利亚现在与雷姆必拓关系不好,维多利亚在此地的存在感稀薄,所以罗德岛前往那里不至于遭到维多利亚的干涉。 再者说,等罗德岛号抵达雷姆必拓范围的时候,时间就来到了冬季,被源石颗粒污染的大气使得泰拉气候异常,具体在冬季则表现了异常的降雪与降温。阿米娅就不止一次回忆过雷姆必拓的冬天格外寒冷。 即便罗德岛号在雷姆必拓的消息泄露出去,特雷西斯也不可能冒着舰队被寒冷的冬天摧毁的风险来搞事。因此从 10 月底到次年 2 月,理论上这将是罗德岛不用担心特雷西斯威胁的舒适期。 最后,雷姆必拓名义是从维多利亚殖民领独立出来的国家,但其架构却是数个巨型公司的联合统治。资本的话语权比泰拉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要重,只要有生意做,雷姆必拓就不会为难罗德岛。 “我上地理课的时候,老师们说雷姆必拓很冷。 “陈说,”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但防寒潮是 非常细致的工作。龙门经历过一次寒潮,那次我们损失惨重。” 罗夏点点头: “我知道,保暖的被褥衣物,供暖的燃料,捱过寒冷的粮食和油脂,冻伤以及呼吸道疾病相关的药物的准备,蔬菜的准备……这些是人的,还有机器和设备的相关保护工作, 寒冷气候下的航行。” 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眼尖的陈看到罗德岛的计划是在零下二十度左右的条件下,维持室内最低十八度的供暖标准。她心算了一下,如果遭遇极端天气,罗德岛舰内的环境也能保持 5℃ 左右。除了有特殊温度要求的部位,其他普通的空间有 5℃虽然痛苦,但咬咬牙总能捱过去。 陈想了想,又说了几件面对寒潮应该注意的事,那都是应对不当的血泪里总结的深刻教训。 罗夏认真的记录下来,因为这是罗德岛第一次在泰拉公认的寒冷地带最寒冷的季节航行,过来人的经验值得重视。 “我会把这份计划署上你的名字,陈,感谢你提出的建议。”罗夏说。 “无所谓,只要你们能听得进去进行。” “这是你应得的,做出贡献的人不应该被人遗忘……至少活着的时候不该被遗忘。 “罗夏飞 快的写上陈的名字,“作为我私人的感谢,今天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想吃叉烧。” 这个要求不算为难,因为叉烧是罗德岛的龙门菜里最受欢迎的菜式之一,每天都要排队购买,先到先得……这样的情况不会困扰罗夏这样的特权阶级。 “对了,最近我一个很有意思的项目里开发很有意思的源石技艺,是用来治疗人心灵创伤用的,现在还在编写的阶段,我现在正在找志愿者,陈要不要来尝试一下?” “什么啊,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公认的良心公司,以人为本,把干员们当做家人一般热爱。” 陈正经的回答: “我加入罗德岛的时间不长,但唯有一件事我非常确定:在罗德岛,家人是用来迫害的。” 陈说的没错,罗德岛的家人就是用来迫害的,阿米娅迫害他的时候是这样,他迫害阿米娅的时候也是这样。 中午的时候,食堂分外热闹,我原来阿米娅为了活跃气氛,又考虑下一个补给点将至,于是敞开供应在食堂举行了美食节。出身不同的干员们有了一展厨艺的机会,践行做饭是带给人笑容或者报复社会的理念。 锡兰是汐斯塔的选手,在这种场合她很想为家乡争光。她的心是好的,但内容却是报复社会。 “小姐,你那么忙的话就把泡红茶这件事交给我吧。”黑努力做着最后的补救,“老爷寄来的饼干还有一些,我把它拿来和红茶一起招待客人吧。” “不愧是黑,想的真周到呢。我做饭还需要一段时间,让客人饿着肚子等实在失礼。” 锡兰让开身位,向黑展示了后面的茶炉:“红茶的话我已经预备好了。” 十二分功力的红茶! 黑揭开盖子嗅了嗅红茶的味道,饱受红茶捶打的她瞬间得出了令人绝望的结论。十成功力的锡兰红茶能让人暂时失去味觉,三天都感受不到肉味,现在锡兰超越了自己,把“难喝”提升至新的境界。 可以想象,这种东西一旦拿来招待人,汐斯塔的名声就保不住了,小姐贤惠的人设也保不住了。 忠诚和友谊让黑绝望而徒劳的做着最后的努力:“小姐,你调配的红茶加入了十几类辅料, 是红茶的顶级配置。喝红茶的新手很难有如此品味和灵敏的嗅觉,分辨小姐究竟加了哪些东西。 给他们喝太过浪费了,所以就由我来冲泡些入门级的红茶,循序渐进的培养他们关于红茶的品味。” 罗德岛不缺坏小子和坏女孩,他们已经尝过锡兰红茶,体会过那种难以忘怀的痛苦,便想着哄骗新人则尝一尝,所以锡兰的摊位前排起了长队。 令这些淘气鬼失望的是,接客的人是黑。黑的红茶手艺称得上上流,让那些期待别人露出痛苦表情的人不免失望,进而对黑投射“多管闲事”的视线。 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好还要承受责难的目光,但她很快就因为博士的到来而心脏狂跳, 她绷紧面庞,希望劝退博士,但后者反而走过来说:“好香啊,你们在做什么?” 你这是自寻死路! 黑的心中一阵哀叹,因为背后的气流告诉她,锡兰已经来到近前。两秒之后,锡兰的声音响起:“是红茶哦,博士要不要尝尝。” “好啊。” 趁着小姐转身,黑用口型对他说“快逃”,她真的非常害怕喝完十二分功力的锡兰红茶后, 博士会当场昏迷,那样汐斯塔在罗德岛的口碑就全完了。 罗夏却对她善意的警告无动于衷,黑气的转身,高高扎起的马尾将要划过他的面颊。以往的时候,头发控博士会非常乐意挨这一下,但现在,博士躲开了。 黑给博士端来红茶的时候,眼神充满怜悯,出乎意料的是,博士却一口气喝完,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平静的看向她说:“很厉害的红茶,再来一杯。” “?” 黑有些迷茫的给罗夏续杯,看着的对方这次喝的很慢,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尝,似乎锡兰冲泡的红茶里有什么值得他回味的东西。 难道是我对小姐有所偏见?看样子小姐已经冲泡出让博士主动续杯的红茶了。 这样想的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第一口就让她眼前一花,身体瘫坐在椅子上。她花了一分钟才恢复意识,感觉身体像是在马桶上坐了半天那么虚弱。 “你的味觉已经坏掉了?”黑问。 “与真正的痛苦相比,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的程度罢了。” “真正的痛苦?” “没什么,那是语言难以形容的。话说回来,你知道这茶好在什么地方吗?它的痛苦刚好在我能够忍耐,而能把别人逼到发狂的程度,我想要努力记住它的味道。” 博士承包了锡兰的红茶,他甚至拿来水壶接了满满一壶回去。被夸奖的锡兰有些害羞,表示再接再厉会追求新的境界。 那一天,博士跑了很多次厕所,也彻底记住了十二分功力的红茶的味道。在梦里,他忠实还原了白天所喝过的红茶的味道,在梦境里品尝了一次。这是他对付未来可能会出现在梦境里的桀骜不驯的干员的手段之一。 只可惜,霜星的糖果、芙蓉的营养餐出道即巅峰,后续的改动只是小修小补,没有锡兰这种以颠覆性的材料配置红茶。从而把它的难喝程度提升到新境界的进取心。 只可惜,锡兰终究是汐斯塔的人,她可以作为盟友和金主笼络,却不可以当做自己人。不然罗夏倒是有兴趣把她拉进他的庭院里,来交流如何让红茶变得更难喝。 “咦,今天的红茶味道有些不一样。” 例行的时间,天火被邀请到罗夏的梦中庭院。她娴熟的使用想象的力量具现自己需求的文献和纸笔,罗夏已经开始教授她有关无形之术的学识。一旦接受这种设定和邪恶阴冷的风格, 天火学习起来是很快的。 她给自己倒了杯红茶,罗夏来不及阻止,下一秒,天火喷了出来,温蒂不幸的出现在天火的喷射范围里,有洁癖的阿戈尔姑娘干脆从罗夏的梦中消失,想来是起床洗澡去了。 “所以,你没事干嘛要干嘛在桌子上放毒。”史尔特尔说,“还有,我一直想问你,你知道我背后那把剑的来历吗?” 史尔特尔已经可以在罗夏的梦境里具现很多东西,但理论上她最熟悉的那把剑,依靠想象的力量具现的时候却只换来一片支离破碎。 事实告诉史尔特尔,她以为自己了解相依为命的武器,但其实她对它一无所知。博士是这里最博学的人,又爱装神弄鬼,仿佛一个邪教头子,所以她找上了他,要弄懂心中的疑惑。 因为要走亲戚,所以明天更新的时间不能保证,每回去都要喝酒。 20 年中秋节特别篇·诗怀雅 IF 罗德岛上的酒吧是周末消遣时光的好去处,神通广大的可露希尔从自己的秘密渠道弄来了各种各样的好货色,让只会吨吨吨的乌萨斯人,当做助兴道具的萨卡兹人,讲究品味的炎国人与狂野的哥伦比亚人都感到满意。 但奸商就是奸商,即便换上拟人躯壳的 Lancet-2 见证了可露希尔如何糊里糊涂的和萨卡兹姑娘们喝下被媚药污染的酒水之后,糊里糊涂的对不胜酒力的罗夏伸出罪恶之手的事,但奸商依然我行我素的通过软管回收 lancet-2 饮下的酒水。 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博士好久都没来这里,但最终凯尔希还是原谅了他。她能怎么办呢? 她和他已经结婚了许多年,因为男方出轨而离婚所承担的沉没成本大的超乎想象,让凯尔希每次都痛彻心扉又无可奈何。 今天,博士和诗怀雅有约,准确来说是诗怀雅来罗德岛玩,而博士尽地主之谊招待她。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担任保安的斯卡蒂在不远处抱着剑打盹,他微微拨开窗帘,阳光让诗怀雅橘色的卷发闪闪发光,她的祖母绿双眸聚敛光亮,唇膏抹去了她唇瓣上细小的皱纹,像少女一般粉嫩。 “我们喝点什么?” 诗怀雅一边问一边摘下帽子,把它放在桌子上。 “天热得很,”罗夏回答。 “我们喝啤酒吧。”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想起在莱茵生命那里的聚会,他和塞雷娅打赌可乐的事情,于是微笑道:“可乐吧。” “大杯的?” “对。两大杯。” 诗怀雅有些遗憾,有些事喝点酒精饮料更好做,不过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违拗罗夏。不久之后。罗夏端着两杯插着吸管的可乐回来。 冰块与玻璃杯碰撞,冰凉与碳酸的冲击感先后在口腔里扩散,两人享受可乐的美好,看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的圆圆的雕塑告诉我,马上是中秋节了。”诗怀雅说。 “炎国的传统节日?” “是的,这是象征团圆的日子,炎国的大家会吃月饼,赏月,和家人们度过美好的夜晚。” “听起来像是狂欢节。”罗夏说。 “它可比狂欢节安静多了,大家在中秋节是不怎么出门的。你要不要尝试月饼,我每样口味都送你一点。”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博士要不要来呢?” “几号?” “三天之后。” “那天的话我有时间……我去龙门找你?” “好耶!” 诗怀雅发出孩子气的呼喊,她很快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说: “就在我家公寓,我会 从饭店点一桌饭菜过来。然后博士和我另外几个朋友一起聚聚。” “中秋节不是和家人一起过的日子吗?” “我的话比较特殊,重要的是团圆!”诗怀雅说,“可惜啦,我也邀请过肠粉龙,她说她有事不能去。” 诗怀雅看着窗外的圆形雕塑,它的支座覆盖着白布,一副未完成的样子。她定睛细看,发现那正是未上色的月亮,看起来罗德岛的炎国干员打算在罗德岛过故乡的节日。 “朋友之间也算是团圆呢?” “当然算啦,节日这种东西约定俗成,规矩是慢慢演化的,追溯源头,一定有一个行为古怪的人带着大家在特定的日子做古怪的事情,为了赋予特定的日子做古怪的事情合法性,他会为此专门准备一套故事。” 罗夏托腮:“这倒是个新奇的角度。” “嗯,是啊,古怪的故事只是起源,经过若干个同人版本的故事变化之后,节日才有了今日我们熟知的意义和做派。既然节日的创造者可以随心所欲,后来的同人作者们可以进行魔改, 没有理由我们这些现代人要完全按照古人的步调行事。” “至少在近代,各国的节日似乎没发生过改变。上一代怎么过,这一代也怎么过。” “遵循旧制的乐趣在于仪式感,在于角色扮演带来的快乐。如果按照古人的规矩行事,在绝大部分比我们自己散漫的度过记忆更深刻,生活需要仪式感,因为我们不是圣人,我们的饥渴乃是虚荣。” “节日的仪式感也是满足虚荣吗?” “我认为是这样,而且规矩的节日仪式能让人更好的和节日的背景故事联系起来,增强代入感,那么故事的趣味性就大大提升了。 比如我为服食秘药,先后抛却服饰、表皮、足音、颜色、视力与骨骼,向着月亮寻求飞升的嫦娥,而你是嫦娥的学徒与爱人后羿。 嫦娥背负着死去的爱人抵达月亮的秘密居屋,那里静止如水,嫦娥与后羿互为倒影。待到太阳再度升起之时,嫦娥和后羿便可以归乡。内外相易,表里互替,古今常理。” “道理我都懂,但我既不希望你是嫦娥,也不希望我是后羿。” “只是举个例子啦,如果我能穿越到以前,在拜月习俗还没有批上故事的外套,变成民间的传统节日之前,我也有机会编另外一套故事,把另外一套规矩传承下来。” 罗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现代人对节日的内核在乎的越来越少,而流于吃喝玩乐, 对吧。因为我们距离古代是如此遥远,时代的割裂感太强了。” “节日把我们和古人联系在一起,时代在变,大家观察的是同一轮月亮。” 诗怀雅看着窗外的月亮雕塑,发现上面正在镌刻名字,可以预见,这将成为罗德岛的炎国干员的传承之物。 诗怀雅回过神来,笑道: “不过博士说的对,我就是想要随心所欲的过节日,反正古人又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指手画脚。” “陈也这样吗?” “博士那么关心她啊……据我所知,肠粉龙本人还挺严肃正经的,你们也算朋友,大概可以期待她中秋节给你送点心、螃蟹和桂花酒。” “螃蟹?我不大适应这类水产。” “但这是习俗的一部分,陈一定会死板的送给你,而我就不一样,我会送博士最想要的龙门币。” “反过来说我要送龙门姑娘一份中秋礼物,该送什么好呢?” “送什么都行,只要能体现你的心意就可以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参考参考礼物。” “那就提前谢谢了。” “不用谢,若论我和博士之间的故事,我们恐怕要说一整天的谢谢……或许还有对不起。 博士和我下棋的时候,真是毫不留情啊。” “我下棋的时候总是全力以赴,无论是和你,还是和银灰。” “和男人下棋……总觉得有些微妙。” “我和银灰只是很正常的朋友,和朋友在一起是不会有邪念的,我们只是纯洁的友谊。” “如果他不满足只有朋友的程度,而寻求更进一步呢?” “那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罗夏说。 诗怀雅露出失望的表情,为了不让罗夏发现,她看向窗外,看到有人用油漆给月亮雕塑上色,却不是月亮常见金或者白,而是喜庆的红。 “其实,朋友变成家人也是有的吧。”诗怀雅说。 “有啊。” “假如说,我是说假如说,有一个女孩,她从一开始就想和博士做家人,但她因为害羞、 女孩子的矜持,以及害怕之后告白之后两人的联系被彻底斩断,所以她打算迂回接近,先从朋友开始做起。” “很像少女漫画或者电视剧的场景。”罗夏说。 “然后呢,她和博士成为好朋友,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两人之间的回忆数不胜数。那个女孩没忘记自己的本心,朋友关系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她胸腔里满是爱意,偏要伪装成友情,这让她十分难受。” “我理解,欺骗自己的心总是很难受的。” 诗怀雅拢了拢头发:“所以啊,那个女孩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找个时间诉说对博士的心意, 博士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 “首先我会用鼓励的心情看着向我告白的女孩,然后拒绝她。” “为什么?” “因为我有了凯尔希。” “大家都知道凯尔希医生是博士的挚爱,但男人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吗?” “娶太多的话,凯尔希医生会生气的,这是感情方面的考虑,也是经济方面的考虑。吃饭的人越多,家里的恩格尔系数越高,凯尔希就越烦躁。” “这么说来,若是女方自带嫁妆且能够负担家庭的花费,凯尔希医生就不会反对咯?” 罗夏愣了一下,回答:“或许吧,但花女孩子的钱吃软饭,总觉得不太好。” “没事的没事的,对于某些女孩子来说,这些花费还不到她消费的零头,她完全不介意的。” “这不会显得我很渣男吗?” “是挺渣,但是博士,当你撩了一个女孩子——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对方撩的心动的话。脚踏多只船是很人渣,但如果只撩不娶是更人渣的行为。两害相较取其轻,博士还是把那个女孩子娶回家更好。” “但是,凯尔希医生那一关还是不好过,如果我用类似的理由去和凯尔希医生说,她绝对会让我跪仙人掌键盘的。” “我能说服凯尔希医生……呃,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为说服凯尔希医生提供帮助。” “谢谢,诗怀雅,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不用谢啦,博士,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个的,永远都不用。” 诗怀雅再度看向窗外,发现月亮雕塑已经装饰“囍”字。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中秋节搞得那么隆重,原来是有人在这个美好的节日结婚。 她稍微幻想了一下,幻想自己穿着传统炎国服饰和博士在月亮雕塑前举办结婚仪式的样子, 不禁露出笑容。 “你在想什么?”罗夏问。 “有人要在中秋节前后结婚吗?” “对,而且是你的熟人。” “真的?!是谁啊?” “人员是保密的,这样才有惊喜感。你是一定会被邀请的,别担心。” “真好呢,团圆的节日和新的家人团圆。” “诗怀雅条件那么优秀,也一定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子……炎国是这么个说法吧。”罗夏说。 “是呢,无论是白马王子还是真命天子,我都希望他马上来到我身边。” “马上吗?” “我恨不得中秋节就把他从朋友变成家人。这是个团圆的日子,结婚的氛围一定很棒。” “原来你已经那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了啊。” “原本我是不急的,不是我自恋,我这样容貌端丽、前途光明又有钱的年轻女人,有很多人想要和我结婚,我有大把时间来挑选我中意的男人……但一切都改变了,并且回不到过去。” “发生了什么?”罗夏问。 “自然是我有了中意的男人咯,那个男人不是最高最帅最富有的,倒是和穷能扯上关系, 而且是个有家室的,又迟钝,我花了许多功夫许多方法,就是没法让他明白我的心意。” “那是蛮惨的。” 诗怀雅深吸一口气,直视罗夏: “看起来,我必须把话挑明白了。博士,这个中秋节能不能请你赏光来我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觉得我们应该成为比朋友更加……” “咦,博士,叉烧猫,你们都在啊。” 陈爽朗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快步来到博士身边,揽着他的肩膀俯下身去,在博士的唇上烙下一吻。博士笑着把可乐给她,陈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打了个嗝,露出舒爽的表情。 诗怀雅在陈搭上博士肩膀的时候就已经脑袋宕机,等到陈打嗝的时候她反应过来,拍案而起说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肠粉龙你和博士……” 罗夏与陈相视一笑,在诗怀雅僵硬的视线里牵在一起,他说道: “对不起诗怀雅,我一直想 找机会说的,我和陈打算在中秋节结婚,你能来当伴娘吗?” “啊,嗯。” “啊对了,诗怀雅你刚才想说什么?”罗夏问。 “没什么,博士,什么都没有,” 诗怀雅失魂落魄的跌坐回座椅上,在窗外,工人揭下覆盖在月亮雕塑支座的幕布,上面赫然刻着博士&陈的名字。 本篇的原型是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白象似的群山》,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二百九十三章 传承 虽无十分的把握,但罗夏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史尔特尔的秘密。于史尔特尔而言,重叠的记忆是一场悲剧,而在罗夏看来,真正的悲剧不是记忆,而是传承。 史尔特尔把自己当做认知的主体,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认为自己拥有不曾到过的地方,并在同一地方存在矛盾行为的记忆带给她非常大的困扰,她来到罗德岛,就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在泰拉移动,去那些记忆里的地点去寻找蛛丝马迹。 罗夏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把史尔特尔的描述分门别类的整理,把一个混乱、扭曲、自相矛盾的整体记忆先拆分成一个个事件,然后以史尔特尔在事件里表现出的不同行事风格进行归类,然后再尝试按照事件里的地理位置、能够标示年代的标志物,把归类的事件按照时间排列。 尽管史尔特尔有许多记忆事件的具体时间是无法考证的,但因为她记忆里事件样本数量足够大,让罗夏仍然拆分又拼合了她的一段人生。 医疗部门在接收史尔特尔的时候,思考的方向是对方是在源石环境或者体内源石结晶造成的器质性病变影响下发生的解离性人格疾患而导致的记忆障碍,源石病的症状千奇百怪,甚至说,它就是一个黑箱,能够容纳普例与所有的个例。 因而医疗部对史尔特尔的策略是抑制源石病,并观察源石病所造成的又一种“神奇现象”, 这是建立在“常识”之上的合理推断。 人与人的常识并不相通,罗夏在漫长的人生里重复经历着人格的凋零与新生,关键性的知识被他代代传承。因而,了解到史尔特尔的情况后,他的“常识”让他向传承的方向去想。 显然,这些扭曲矛盾的记忆是不同时代携带那柄巨剑的工具人们人生不断叠加的结果。假以时日,配合实地考察,罗夏有信心把史尔特尔的记忆梳理成真正的模样。 这是一份需要大量时间与精力投入的工作,罗夏对史尔特尔背后那把剑的传承抱有私人兴趣,但与罗德岛的公事相比,那把剑的传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且,无论是现在的进度还是完全解明的事实,对于史尔特尔都是残酷的:她只是一个持剑的工具人,和她的前辈们一样,她最终会在这片大地凋零,自身的记忆成为下一任持剑工具人的困扰。 史尔特尔是为了弄清楚自己的状况而与罗德岛合作,若是罗夏在这里告诉她,无论她是自暴自弃还是心满意足,罗德岛都有可能失去一个好用的打手,所以罗夏心中权衡一番后,对史尔特尔说:“有好几种假设都能在你的情况成立,我还需要时间来搜集证据。” 史尔特尔的脸上难掩失望的色彩,她勉强答道:“看起来我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不过, 你不是故意吊我胃口的吧,之前那个叫宴的小姑娘借给我的故事书里,就有渣男用类似的手法吊着好几个女备胎。” 罗夏面不改色的说谎:“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喜欢我轻率下达的结论,如果你需要我安慰, 那么我可以善意的撒谎。” “安慰什么的就算了,我又不是小姑娘。”史尔特尔摆摆手,“怀疑你是我不好,这件事我道歉……怎么,那么意外吗,觉得我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双标怪?” “确实让我意外,因为我认识的性格强势的人很少道歉,他们会反思自己的错误,但他们同样会为自己的错误辩护,骄傲与虚荣在他们身上是一体双面的。” “用通常的说法,我只是缺乏情商,比较‘楞’罢了。”史尔特尔说,“我知道,这样的说法风格会让别人不喜欢我,但我不是为了讨别人喜欢而活着。喜欢我可以,不喜欢我也无所谓。” 明明是传承巨剑的工具人,却拥有强烈的自我,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性的悲哀? “可以肯定的是,你的记忆混乱与你背负的这柄剑性法杖有关系,如果你舍弃了它,忘掉那些记忆,就能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史尔特尔,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罗夏说。 “那等同于逃避和自欺欺人,我个人非常痛恨懦弱的行为。”史尔特尔自嘲的一笑, “不过, 我也够懦弱就是了。那把剑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陪伴着我,它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生命?而且啊,我贪恋它的力量。” 若是让天火在撰写史尔特尔的源石技艺,那么优等生小姐一定会吐槽“这才不是源石技艺!”。 同样要施展法术,泰拉常识里的施法者们通过抽取源石力量自己构建一个火球,法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辅助性的,而史尔特尔则是举起法杖,让法杖自动生成的火球术发射出去。 这样的力量十分便捷,史尔特尔为之着迷并不奇怪,这也是罗夏对那把剑的兴趣超过史尔特尔兴趣的原因之一。 或许,应该对她追加“对博士比较友善”的设定,好方便我继续研究。罗夏想。 于是,他温和的看着史尔特尔,虹膜被金色渲染。史尔特尔本能的意识到不好,但已经被银色妖僧拉斯普钦耕耘过的精神却驯顺于罗夏,进入了茫然的待机状态。 罗夏的三项工作即文书处理、宣传部的筹备与消除科西切的隐患三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在罗德岛不如以往活跃并且更难以接近。干员们议论了一阵,很快被更大的事吸引了注意力,那就是阿米娅宣称罗德岛将开向雷姆必拓。 借助璀璨星图的帮助,罗德岛顺利的停泊与一个贸易城邦对接,罗德岛向对方提供自龙门运来的当地特产、贵金属与前线情报,而交易获得穿越寒潮所需求的各项物资与陆行舰所需要的改装。 两下相抵,罗德岛几乎没有赚到什么钱,但凯尔希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就是抠门的好手,她把罗德岛号的非感染者组队派遣到城邦里接下各种短期雇佣,而让感染者去野外执行任务,再加上可露希尔的商业鬼才天赋和收治的源石病人赚取的费用……伴随着加工员工的血泪,好看的财务报表守护了凯尔希的笑容。 阿米娅亲自监管物资的采购,这是目前罗德岛的头等大事,因此罗夏在最近这段时间里甚至只能在她睡着的时间,才能在门口瞧瞧看她几眼,而凯尔希总是如影逐形,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三年前,只有特蕾西娅不在了,那个女人在罗夏和凯尔希心头都留下一道伤痕。 “唯独这种时候,你才像个监护人。”凯尔希说,“而绝大部分时候,你作为监护人都是不及格的。” “因为做父母不需要考证,所以好父母或者坏父母都是有的。这些年谢谢你了,凯尔希, 阿米娅被你教育的很好。” 凯尔希警惕的回答: “不必,是她自己上进,也是特蕾西娅的牺牲换来的,但这个孩子不是特蕾西娅,你不要把对没有弄到手的女人的遗憾投影到你的监护对象身上,对阿米娅产生什么奇怪的念头。” “我和特蕾西娅不是那种关系,具体来说,是因为她以不令我愤恨的方式背叛了我,用事实告诉我:到她消亡为止,我都没有弄懂这个女人的想法。所以,我想要和她再见一面,去探究那些我尚未了解的事情。” “那只是你的臆想。”凯尔希说。 “或许不是臆想。回想起来,凯尔希,我们一起犯下的第一重禁忌,是合力在实验室里把兽化人制成唤醒的时候,我们能制造一个全新的特蕾西娅。” “那不过是徒有其表的人偶。” “但你依然会感觉开心,不是吗?” 罗夏像是陷入回忆,他说道: “在所有的阿米娅中,第一个阿米娅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在她化为人形之前,我和她就生活了很长时间。因此,我和她的生活有着独有的默契,一个眼神, 一个微笑,我们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她老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以为我的生命已经无悲无喜,但旋即,对阿米娅陪伴自己的渴望促使我让她进行了转生,又花费数年的时间找到她。 她叫阿米娅,但她不再是我认识的阿米娅。我最初是失望的,但见证阿米娅一天天成长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喜悦和以前一样。” 罗夏抓住凯尔希的肩膀: “我们以不同的方式完成长生不死,经历了风风雨雨,但一些东西一些感情没有被岁月洗掉,我们仍是视觉动物,比自己的定位要肤浅的多。” 凯尔希出现了片刻的动摇,她深呼吸,拨开罗夏的手摇摇头说: “现在,还有许多大事排在 我的私人感情前面,好朋友的再造不是优先事项。若是一切结束,那时候我还活着的话,我会重新考虑你的提议。” “好。” 罗夏离开之后,凯尔希没有回去,而是径直走到阿米娅房间里,对她说: “如果想和博士说 话,你什么都不用想,起来就可以了。那个男人对你寄予了扭曲又执着的感情,不会疏离你。” 阿米娅裹紧被子: “我可能……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以前我能把博士把失忆当做借口,但现在的话,我不想在他眼里做个爱撒娇的孩子,不对,我根本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他的提前醒来打乱了我们的计划,阿米娅,是你在会议上坚决要去营救博士,所以你要为你的决定承担责任,其中一部分责任就是面对他,无论是作为那个男人的学生,还是作为那个男人的女儿,你都有要和他必须讲的话吧。” “嗯,但是……” “但是你不知道,你身上的加护兼诅咒会对博士这样试图触犯天孽而被流放的‘罪人’作出何等反应,对吗?” “?!” “阿米娅,想要隐藏自己的感情,你还需要一些生活的历练,但是别担心,你的戒指不会伤害博士的,他是预言的一部分,对他的伤害会让预言偏离。你看,他在失忆的时候就像吃薯片一样吃别人身上的蠕虫结晶都没有事情,这正是他天命的体现之处。”凯尔希说。 “可是在博士的计划里,我和他最终是要厮杀的,胜利者将成为更明亮的光,而失败者则为胜利者的燃料……我不想那样,” “所以我们要控制他,阻止他那些危险而不合常理的念头。想要控制他是很难的,一不注意就会被他夺去主动权。”凯尔希指了指自己,“你看,我的外形变成了这幅样子,这就是疏忽付出的代价。” “我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难道博士还会把我的耳朵剪掉变成人类吗?” “我怀疑会的,你知道,那个男人不止是灯,还是杯。杯的 xp 千奇百怪,简直是猎奇合集, 说不定哪一天,他还对海豚发情呢。” 这三年间,凯尔希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已经教授给阿米娅,所以阿米娅知道每一个种族干员的原型,她回忆了一下说:“罗德岛好像没有海豚,清流的原型是江豚,幽灵鲨的原型是鲨鱼, 斯卡蒂的原型是虎鲸……啊,虎鲸也是海豚科。” “所以那个男人和斯卡蒂感情好,并不是让人意外。”凯尔希转换了话题,“不说他了,你那边怎样?” “就像凯尔希医生说的,商人们的消息果然灵通,堪比信使们在泰拉架构的网络。”阿米娅说, “维多利亚那边的局势只能用诡谲形容,特雷西斯仅仅用三年的时间就压制了把他邀请来的维多利亚议会。可以预见,未来特雷西斯将不必假手萨卡兹佣兵,而是以维多利亚干预泰拉的局势。” “他是司辰们钦定的天命,阿米娅,与他对抗你感到害怕吗?” “我不认同他的做法,所以我要以实际行动反对他,这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回答。司辰们并非常胜不败,所以他们的天命亦可修改。” 凯尔希怔住了,以前有人和她说过同样的话。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 “在自信这一点,你 和你的父亲真是像呢。” 第二百九十四章 偏执狂的愉悦 半个月的改装之后,外表已经有些许不同的罗德岛号重新起航,最主要的改造是在船侧增加了两个收纳舱,每个收纳舱都设置 VIP 通道,直通医疗部门的急救科,以处理外出巡逻队员和在外部游弋的萨卡兹佣兵的冻伤。 阿米娅的本意是把 W 和她麾下的萨卡兹佣兵挪移到本舰内,但 W 以受不了约束为由拒绝了。 阿米娅多少有些沮丧,她趴在舰桥围栏边上吹晚风,这时候背后的脚步接近,粗糙又厚实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博士……呀!” 阿米娅急欲开口,一团带着暖意的马蹄铁贴在她脸上,让她受了些许惊吓。她接过去,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热果汁的暖意与糖分迅速振奋了她的精神。 “如果不够我还有奶片。”罗夏说。 “什么意思?” “你看上去有些抑郁心理,奶片和其他含糖量高的东西都是缓解抑郁心理的神器,因而在巴别塔时代,糖就是巴别塔生产并管控的物资,它参与了干员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博士的解说让阿米娅苦笑了起来,若不是她很早就认识博士,那么大概她会觉得博士变了一个人。尽管如此,巴别塔时代的博士也是阿米娅生平见过最为冰冷的人,现在的博士没巴别塔时代那么“冷”,大概是因为三年前他把部分灯之力转给她导致的。 在拥有了部分博士的力量后,阿米娅花了半年之久才驯服那些企图主导她思维的知识,让它们为她所用,而不是它们推着她踏上沐浴光明的道路。 说来奇怪,点亮博士灵魂的光芒明亮而冰冷,于是崇敬并探寻那团光芒的博士也变得冰冷无情,但阿米娅在灵魂里看到的光芒却是渺小如一根根蜡烛,这些蜡烛汇聚在一起,变成昏黄色的温暖光亮。 她想要开口说明的,但就在她下定决心的前一晚,丝绒的具名者造访了她的梦境,代表那位林地司辰夺走了她的秘密。作为强盗行为的补偿,阿米娅的真名得到保护,泰拉世界所有针对真名的诅咒法术与占卜行为对阿米娅失去了效果,只有绳结女巫看到未来的能力或是萨卡兹血脉的族群意识才能窥探她的本质。 就连这个交易本身的秘密都被夺走了,阿米娅知晓这件事,但她口不能言,笔不能写。在她研究如何绕过丝绒的约束的时候,十个戒指在梦与现实的边境被套在她手上,打乱了她的步调。 凯尔希告诫说每一位戒指的效果都十分强力,同时代价高昂,所以她只开启了浪游旅人赠予的戒指,它能够让阿米娅获得地图,代价则是让阿米娅失去地图。 在切城营救博士的时候,阿米娅就是假托曾在那里工作过的凯尔希的名义,掩饰了自己对于切城地图过于熟悉的情况。 在能力激活的情况下,切城的实时地图以圆形出现在阿米娅视野的右下角,她可以凭念头把地图放大或者缩小,上面以红色标示敌人,蓝色标示己方,绿色标示平民,灰色标示乌萨斯武装力量,而博士所在的位置则是金色的叹号。 这方便了阿米娅带来罗德岛找出并带回博士,若不是天灾和无法回避的整合运动,这将是一次完美无缺的行动。而等到他们离开切城的范围,浪游之戒的代价开始生效,阿米娅会随机的忘记某张地图。 救出博士那次她忘记的是雷姆必拓一座城市的地图,而之前的时候,她出现过忘记罗德岛这张地图的情况下,以至于她像个陌生人一样尴尬的转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房间,又花费了更多精力记住设施的位置。 某种意义上,阿米娅是悲惨升级版的葛朗台,葛朗台守住自己的万贯家产不肯花一个子是因为他做了资本的奴隶,至少他走得选,而阿米娅守着自己的十枚戒指是没得选的,只要用一次,她在完成目标之后最好的代价也是做残疾人。 所以,那十枚戒指的吸引力让阿米娅没能及时研究绕开丝绒的禁制,等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丝绒的禁制已经越发谨慎,让阿米娅无从着手。 罗夏传承给阿米娅的知识告诉她,丝绒是一位粗心的女神,若是去寻求其破绽,时间最好越早越好,不然随着时间推移,丝绒有想起来的可能性,弥补错误之后,破绽就不太好找了。 得益于与导师不同的光芒,阿米娅在精进自己的无形之术也保留了完整的人性……不,是比其他人更加温暖。所以她看向自己的导师时,心中毫无背叛的念头,有的只是爱。 过于在意一个人往往会让自己失态,阿米娅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她又喝了口热果汁,感觉心几乎要跃出胸口,刚才还有些冷意的身体转要看已经在额头逼出几滴汗水。 “没博士说的那么严重,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意被人拒绝的时候有些沮丧。”她说。 “我倒觉得,是因为你足够优秀……作为好人来说,所以 W 那样的佣兵也不自觉的对你温柔起来。她看得出来,萨卡兹佣兵上舰的坏处多于好处,所以才极力拒绝你的邀请。” “不管是不是真的,博士的说法让我好受多了。” “我只是基于对 W 的认知做出判断,我觉得我的想法接近事实。以后和她来往的时候正常吩咐她做事就可以了,她不会拒绝你的。而我则要谨慎的安排与她的会面,我们俩的关系是她对我单方面的仇恨,这是我自作自受就是了。” 阿米娅多少能猜到博士对 W 做了什么,她撅起嘴,瞪着博士,神色谴责却并不严厉。她想象那两人相处的时候更多是温馨的光景,穿着 JK 装的正经 W 与她不正经的监护人博士,他们在明亮的客厅嬉笑,有时卧室的灯光半夜才熄灭,旋即浴室的灯光又在深夜亮起。 “博士爱 W 吗?”阿米娅小心翼翼的问道,“或者,你对她还有眷恋吗?” “我当时认为她没有价值而抛弃了她,但之后她用行动证明,我还没有发掘出她的价值。 不过,若是我一直把她养在鸟笼里,那么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在战争中发掘自己身为战争之犬的潜力,所以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难办。” 罗夏看向阿米娅:“阿米娅,我最想聊的其实是你的事。” “啊,那个我还有事,告辞了!” 阿米娅披着毯子跑的飞快,罗夏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这时候,他的头顶响起声音: “她 躲你是因为害羞,你不去追她吗?” 罗夏看向声音的源头,史尔特尔横卧在头顶一块凸出的平台上,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脑袋, 连衣裙紧巴巴的箍在她身上,勾勒出一条迷人的曲线,由狮子匠的佩剑碎片打造的武器沉睡在她身边,成为她的挡风板。 “先说好,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我先来了这个地方,然后是阿米娅,最后你来到这里和她说话。我一动你们就会察觉,那样就会破坏你们说话的气氛,我一直忍着也很辛苦。”史尔特尔说。 “也就是说,你全都听到了?” “啊,嗯,不过放心,我没那么无聊和别人说,我对你和阿米娅都不感兴趣。” 罗夏点点头:“好,那就不打扰你了,我再看一会儿夜景就走。” “既然如此的话,上来。” “嗯?” 史尔特尔往前蠕动了两下,上半身探出平台边缘,她伸出手臂对罗夏摇晃两下: “这里风景 更好,我拉你上来。” 罗夏的视线沿着她的手臂滑动,气温一路走低,史尔特尔却仍然穿着清凉的吊带无袖连衣短裙,又因为她的动作,罗夏欣赏到了更多的美景。 阿米娅已经几近勾勒出他名为欲望的感情,而史尔特尔不经意间显露的感官刺激唤醒了他体内的杯之力。他第一次把史尔特尔看做女性,而非是那柄法杖的附属品。 他抓住史尔特尔的手,史尔特尔身体绷紧,本能的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危险的怪物,但博士又有什么危险的呢,哪怕她不拿剑,只凭自己面板可怜的身体去和博士斗,在肉搏里她都在把博士压在身下。 (史尔特尔的综合体检测试 物理强度:普通 战场机动:普通 生理耐受:普通 战术规划:优良 战斗技巧:普通 源石技艺适应性:缺陷) 为了面子,她把博士拉上来,两人的距离极速缩短,她在罗夏身上闻到一股甘甜的味道, 于是她的心跳微微加速,微小的火苗在胸腹燃烧起来。 她突然有些不自在,于是把垫在身下的毯子丢了过去,自己朝远离罗夏的方向挪了几块方砖的距离。 “你给阿米娅递毯子的时候,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一条?”她强装镇定的说道。 “那个小姑娘 体格比你还好,在担心她冷不冷之前,你不去担心一下你自己。” 杯之力让罗夏五官敏锐,他能够分辨出史尔特尔声音虚饰的镇定,于是,他向前踏出一步, 史尔特尔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扭曲。 她抱着手臂说道:“咱们这样说话就行,你别再靠过来了。” “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 “你身上的香味太浓了,弄得我鼻子不舒服,你一个男人喷什么香水啊!” 罗夏本欲反驳,但史尔特尔把杯之力的外显误认成香水味,对他是桩有利的事。之前梦境里对她使用灯之法术反馈来的结果证实,史尔特尔与点亮灵魂的冷冽光芒无缘,于是罗夏转而用杯浸润她。 正巧,她现在的人生目标是“寻找自我”,欲望同样是自我的一部分。若是引领她走上感官之道,从而把她掌握在手里,那么等同于在她的生命耗尽之前,把来历神秘、威力不凡的剑形法杖莱万汀纳入自己手中。 他不禁回想起五年之前在自闭的夜莺面前,教会闪灵何谓欢愉的那个夜晚。彼时还是赦罪师的她脸上写满不情愿,她的表情、她绷紧的肌肉线条和她的肢体动作都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似乎他与她的交合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徘徊在死或生的之间。 但她最终还是屈服了、忍受了、学会了何谓欢愉,她肉体的生涩感觉已经被遗忘,而宣泄、 支配与改变在精神上产生的销魂快感他却始终记得。 史尔特尔的性子比闪灵可恶的多,对于支配欲已经几近偏执的长生者来说, “就这?”、 “不 要对我指手画脚“之类的台词无疑是种冒犯。他期望把她的特立独行与高傲剥夺殆尽,只余一副美丽的骨架,再覆以欢愉与忠诚的血肉。她应该再行生诞,以自己为母体生出符合他期望的史尔特尔。 “这香水在女性干员里评价很好,”他一边说一边靠近,“我想听听你对它的评价。” “讨厌,不喜欢,不要再靠近了!” 随着距离的缩短,空气里的甘甜味道越发浓郁,史尔特尔感觉脑袋越来越迷糊,似乎就连风景都在扭曲。失忆的博士无意识流转的杯之力就足以让一些干员成为欢愉的俘虏,而现在, 醒来的博士以更加专业的方式发动杯之法术的时候,没有相应准备的史尔特尔的沦陷真的要以秒计数了。 史尔特尔后退,她后背栏杆的坚硬触感扩散。她在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退的时候,罗夏的阴影已经覆盖了她的面庞。 “你的气势和你的武器让我产生了幻觉。”罗夏看着身高仅到他下巴的女人说,“现在我觉得你可爱多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史尔特尔想要推开罗夏,但她却因为汹涌的情欲而分散了精力,以至于她的动作更像是打情骂俏。罗夏贴在她脸颊上,声音钻进她耳朵里,引发了她酥麻的共鸣。 “独一无二的回忆才能把你和那些混乱的记忆区分,才能让别人当做你认知里的‘史尔特尔’。所以,让我来引领你创造新的回忆吧,你会喜欢这感觉的。” 史尔特尔的抵抗已经微不可查,罗夏几乎得手,但一声尖利的警报打断了他的好事。他后退一步,表情恢复严肃正经,对着还在发愣的红发女郎说:“走,过去看看。” 凌晨还有一更……大概吧。 新的敏感词库让人改文改的很窝火。 第二百九十五章 投石问路(48→47) 博士拥有罗德岛最高级别的指挥权限,他接入 PRTS 之后,前方干员的口述、文字与手持器材拍摄的视频先后传输到终端上。 待到回到指挥室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情况,冷静的指挥各支小队,令他们根据各自的地形穿插迂回,以精英干员领衔的小队牵制对手主力,而把罗德岛的主力以纵队突击的形式击溃敌军一翼,转向,纵队变横队,向着敌军推进。 在泰拉,没有训练过的临时工们只能散兵冲锋,靠一时血勇和敌人搏斗;大部分普通军队只有在保持横队的时候才能前进后退调转方向,或者维持阵型。巴别塔在卡兹戴尔内战时惯用的斜形战术本质也是横队作战; 只有经历过更高程度的训练,才能完成纵队,以及纵队与横队之间的快速转换并维持阵型。 罗德岛又沿用了巴别塔时代的交战纪律,迫击炮、狙击干员、术师干员依次射击形成火力层次, 随后是重装干员,而先锋干员与近卫干员通常到十米之内才被使用源石技艺。 罗德岛的前身好歹是和特雷西斯打擂台的,等 W 率领佣兵包抄过去的时候,罗德岛的突击分队仅仅是五分钟的白刃战就击溃了敌军,这些已经被火力蹂躏、又在零距离吃了近战干员源石技艺的敌人早就被打崩了士气槽,他们转身逃命之后,罗德岛的武装力量占据了他们让出的阵地,保持距离、维持松散的横队队形压迫被迫以纵队迎战的敌军。 从博士抵达指挥中心到敌军整体崩溃仅仅是一顿晚饭的时间,以博士护卫的身份围观了这场快餐战斗史尔特尔有些不可思议,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想睡她的时刻。 与那个色魔相比,眼前的博士简直像两个人一样。 但其他人似乎对博士的状态没有异议,也就意味着罗德岛常态化的拥有一位冷静的指挥官。 混乱的记忆中有用的部分告诉史尔特尔,博士所用的战术相当古老。 “各位,打扫战场,优先捕获敌军指挥官。”博士联络了同一频道的各支分队的指挥官, “抵 抗者就地处决,医疗分位进行最低限度的人道主义治疗,然后对俘虏身份进行简单甄别,有价值的俘虏送到审讯室。” 一提到审讯,杜宾来了精神:“那么,让我来……” “抱歉,这次我想让宣传部门来,新的源石技艺已经编纂完成,为了安全的作用于自己人, 拿敌人进行实验是有必要的。” 凯尔希点点头:“我很期待新源石技艺的成果。” 罗夏看向阿米娅:“这里交给你了。” “好的,博士。” 罗夏带着史尔特尔离开,他通知天火、梅尔和温蒂前往审讯室。半个小时后,梅尔把专供囚犯的座椅调适完毕后,对罗夏说:“怎么突然有人打过来?” “我也想知道是谁那么不开眼。”罗夏说,“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宣传部的几位成员都有些怒气,温蒂和天火是担心自己人的伤亡,梅尔是工作被打断的愤怒,或许史尔特尔感觉一丝丝庆幸。若是没有不开眼的敌人,她可能要先去公共浴室一次了。 “对哦,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们编撰精神类的源石技艺,还有带上我?”梅尔指了指自己,“我只适合给你们做些小玩具。” 罗夏温和的解释道: “无论惩戒敌人还是治疗友方,物质与精神都必不可少。就能即将进行的拷问来说,对方看到自己身体无碍,而仅仅是精神遭遇痛苦,那么他就将其视为幻觉并建立优越感,那么精神类源石技艺的效果就大打折扣; 同样的,仅仅是肉体的伤害也可以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进行消极抵抗,甚至可能说,我们花费力气撬出来的情报有可能是假情报。” “我倒宁愿一把火把他们烧了。”天火说。 “比起简单粗暴的裁决他们死亡,我更希望压榨出他们的价值来弥补他们的罪行。” “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我可从来把自己绑定到公义正义的立场,有句笑话不是说‘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没法用道德绑架我’。” 天火是个文化人,虽然脾气不好但她终归是讲理的,所以她对罗夏的无赖话皱起眉头不予置评。 几个有价值的俘虏很快被送来,他们大多只受了轻伤,有些甚至是在甄别身份的时候不老实交代,被同伙出卖身份之后被罗德岛的干员饱以老拳。 梅尔制作的小玩具有“头悬梁锥刺股”的功能,并且贴心的附带两条拘束带和一套口球以防止俘虏自杀。罗夏没有立刻问问题,而是像个学生一样请教梅尔如何使用座椅,梅尔不耐心的解答、演示,复原之后再由罗夏动手实践。 在审讯室里温馨的“师生情”让俘虏感受到了反差带来的毛骨悚然。偏偏他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不能开口,只能绝望的瞪着眼睛看自己充当现场教学的器材。 “好了,”在摸透器材的使用方法后,罗夏站起来说,“他的意志已经开始动摇了,正好可以用来测试新源石技艺。” 到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阿米娅已经带着部分人去吃夜宵,好有精力保持整夜的战备。博士这边则由史尔特尔开路,逆着人流找到凯尔希,后者在罗德岛压阵。 “战场已经打扫完毕了,我们的斩获与消耗相当。”凯尔希说。 “你漏算了人力资源,我有把握压榨出他们的价值。” “这件事需要做的秘密谨慎。”凯尔希说,“伤员我全都预定了,医疗部的新人需要练手, 他们是现成的材料。” “可露希尔那边的蒸汽机玩具如果玩够了,恐怕就要开始走工业革命的路吧,它不像源石工业会产生大量的感染者,但仍然靠吞噬劳动者的血与泪壮大。就让与我们作对的人成为开启另一条路线的血与泪吧。” “他们是宝贵的劳动力,别让他们像历史上那样消耗的太快。” “泰拉的兽化种族们的身体素质和寿命高于人类,即便还原历史去粗暴的使用他们,他们也能被使用十年以上的时间……这只是理论上。 劳动是最符合我们利益的洗脑工作,通过宣传部的新源石技艺,我们能从中招募‘自己人’, 并且因为皈依者效应,他们对罗德岛的狂热将是宗教与理想的混合体。” 凯尔希讥讽的笑笑:“新时代的耶尼切里或者马穆鲁克?” “古典军队无法与近代军队相提并论……”罗夏想到了几个特殊的例子,补充了一句, “通 常情况下。” “你的美梦做的很好,但这是有一块长期统治并有匹配的行政体系才能建立起的输血制度, 罗德岛太小又足够文明,肯定会抵制你把人当奴隶用的想法。” “听起来……你似乎不反对?”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心肠,我只是反对滥杀无辜。但我同样清楚,用爱是发不了电的。” “或许在雷姆必拓我们可以谋夺一块领地……这个未来再说。”罗夏说, “情报部分我已经 整理出来了,我想你应该急着要看,所以我没有进行归纳,录音也在这里。” 他把音频文件发送给凯尔希,凯尔希浏览文件,皱着眉头说:“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佣兵团,冒险者,亡 lives 之徒……随你怎么称呼,他们就是地图上的野怪, 从哪里钻出来不奇怪,在哪里死去也不奇怪。” 凯尔希继续看下去,罗夏拷问了七个俘虏,对方不约而同供出自己的组织是通过一个叫“日记作者”的人领取了任务,对方支付了等同于同类任务全款的订金,要求他们在指定的区域搜索一艘叫罗德岛的陆行舰。 “里贝里,库利巴利,登贝莱,比达尔,基耶萨,本纳赛尔,皮亚尼奇,马赫雷斯……这些二流和三流货色都被‘日记作者’找来了。”凯尔希说。 “二流货色就是二流货色,恐怕日记作者也没打算真的指望这些人干掉我们。”罗夏说, “今 夜之后,他们的组织从泰拉除名,信使的网络把消息传播出去之后,日记作者就能明白那些佣兵团确实遭遇了我们。而在这条线路上,我们只可能前往雷姆必拓。”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是附近最有影响力的组织,若是他们被一扫而空,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凯尔希说。 “但是我被坏了兴致,有一个我马上能弄到手的战力被这件事耽误了。现在,我不得不面对她反发刻印 2 级的现实……凯尔希,为了罗德岛的利益,我可以用强吗?” 凯尔希正色道: “如果你同意女干员对你用强时附带的暴力行动免于承担责任的话,我同意你可以自由行动。” 罗夏想了想自己失忆的时候留下的一屁股风流债,并且令人懊恼的是,他在这一段段关系里并不居于优势地位,所以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干员半夜潜入他的房间来替天行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罗夏不反对追求欢愉,但他梦里还有工作,一旦有人替天行道他就会在梦里醒来,满足娘山好焊加上善后加上重新入睡,会浪费不少时间。 “那就算了,我这个人很绅士的。”罗夏说,“我能寻求愉悦的,只有现实里一点点碎片时间。” “关于日记作者,你有什么头绪吗?”凯尔希问。 “我想我们的关系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说话,凯尔希,你心中必定有人选了,对不对?” “是拉尔斯,那个臭名昭著的冒险者兼杀人犯,他探险漫宿之后记录的冒险笔记成为凡人秘术师对漫宿地理的参考。按照时间推断,他早已经成为一名灯之长生者才对。” “灯之长生者没有理由找我们的麻烦,特雷西斯有,那么司辰们给予特雷西斯的协助有没有可能是派遣长生者去帮助特雷西斯的球长霸业?” “有可能,但我没有证据。这三年来,特雷西斯都在伦蒂尼姆深居简出,我安排的人手根本够不到他的核心圈子,拿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其实没有必要派遣人手。”罗夏说, “特雷西斯用萨卡兹佣兵搅动局势的做法有点下作, 也令人防不胜防。但为了完成司辰们赋予他的天命,他必定会驱动维多利亚施展阳谋,进行任何人都能判断形式的征服,不管我们要终结第四次蠕虫大战还是终结他的天命,都需要运营起我们的领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我会把我们的讨论告诉阿米娅,其他人你就暂且保密灯之长生者的消息吧。”凯尔希说。 “好。” 这时候,门打开了,阿米娅端着保温桶进来,她打开之后,食物的香气迅速扩散。罗夏看到了半透明的馄饨里的馅料,看到了金色的汤水波纹荡漾,看到了香菜与虾米在热汤的表面漂流。 “什么馅的?”罗夏问。 “鸡肉。在作战开始的时候,厨房用中午剩下的一点馅临时包的,汤用的鸡汤调味。原本打算给战士们加餐,但这场仗更像是武装游行,大家消耗不大,食物剩了一些,我觉得博士和凯尔希医生会饿,所以又吩咐厨房热了热。” 罗夏不太饿,所以一开始是拒绝的,但阿米娅把事情交代的如此详细,他倒不好拒绝了。 于是他拉开椅子坐下,阿米娅高兴的为他添了汤勺: “如果我不这么说的话,博士又打算喝泡面 解决了吧。” “那样比较快。” “但对身体不好,看着博士糟蹋自己的身体,我甚至比博士还要痛心。” 阿米娅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害羞,罗夏突然产生了“有个懂事的女儿也不错”的想法。 他不经常犯傻,因而每一次犯傻都显得很致命。他喝了口馄饨汤,抬起头来对少女说: “阿 米娅,你想要个妹妹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长生者的分裂 阿米娅很想认为自己劳累过度以至于出现了幻听,而理智则开始冷静的分析博士这番话的含义:在他把自己当做女儿的前提下,多一个妹妹就是他企图和什么女人发生关系,从而诞生新的子嗣。 是凯尔希医生?她可能是博士最想让其受孕的对象。也可能是其他人?毕竟博士失忆之后发展出太多可供选择的对象。他不是专一的人,在一片森林中很容易迷失自己。 阿米娅对那博士与凯尔希的复合没有太多抵触,毕竟她心里他们就是一对比翼鸟,而对其他可能成为她“后妈”的女人感想复杂,最多的感情是嫉妒,嫉妒“后妈”,嫉妒“嫉妒后妈” 可能生下的妹妹,这是女儿对于父亲的占有欲。 凯尔希嫌弃的看了博士一眼说: “如果你累了,吃饱之后就去好好休息,别在工作时间说混账话,我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罗夏愣了一下:“我没说让你生啊。” 可怖的沉默笼罩了房间,阿米娅甚至觉得,博士这句话对凯尔希的杀伤比上一句还要大。 她干笑道:“博士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罗夏没开玩笑,如果女儿都像阿米娅贴心又能干的话,他倒是想一口气生产几十个,而孩子的母亲肯定不是凯尔希,因为他和她都很忙,哪有在这类事浪费时间精力的道理。 所以他的想法是采用体外受精再寻找代 yun 母亲的方式。其中女方的样板最好来自不同种族,来自罗德岛有最优秀的战士,来保证女儿的多样性和身体基础。 不过看凯尔希的样子,她容不得他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罗夏想起一度被置闰仪式支配的恐惧,所以他不打算顶着她的压力蛮干。 “确实只是个玩笑,”他沉稳的说道,“凯尔希,如果你感觉到冒犯我道歉。” 凯尔希神色稍缓和,比起当场绿帽带来的尊严的冒犯,她担心更多的是博士有了更多的女儿后会吞噬自己的子嗣,或者干脆用她们作为食材召开真正生诞之宴,以晋升杯之具名者。 灯之力好歹能给罗德岛照明驱暗,指引道路,而杯之力能干什么呢?开发人千奇百怪的 xp, 提高罗德岛的干员们生孩子的欲望? 一想到罗德岛的杯之力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粉红烟雾,博士化身王座等待每一个女王轮流执政,而更多的人搞出奇美拉的场景,凯尔希感觉就连自己的发际线都开始倒退了。 吃完夜宵博士回去休息,史尔特尔保持着自认安全的距离跟在后面,尽到自己作为护卫的指责。她对博士又讨厌又恐惧,也痛恨懦弱的袭自己,在他忽然化身大野狼的时候,她竟然像绵羊一样虚弱无力。同时,她也努力不让博士看出她对他的恐惧,即便她无力反抗,也要在加害者面前保持尊严。 罗夏回到办公室,这个时间铃兰已经在梦里看妈妈殴打爸爸的场景了。他请史尔特尔吃冰淇淋,后者在博士可能下药让自己失去贞操和冰淇淋的诱惑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冰淇淋。 “关于傍晚的事是我不好,”罗夏坦诚道,“我急切的想要指导你,却忘了你不喜欢被人指导。” 史尔特尔轻哼一声:“避重就轻。” “那也是因为你魅力非凡,深深吸引了我。” “做梦去吧,我不会给任何人睡的。” “那也不错,我希望我们能翻过这一页,继续向前看。” “我……” 罗夏把最近三个月的冰淇淋配额全都转给了史尔特尔,她的反发刻印从 2 级降低到了 1 级, 不会说句话都让她心生反感,这样暂时就足够了。 史尔特尔是坚果,非得下一番力气才能吃到她。换而言之,他吃不到的话别人也很难吃到, 那么暂时把她放在一边,去吃那些更容易被采摘的浆果,把她们留在罗德岛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女人很难割舍自己的孩子,铃兰的母亲原本是条高傲的狼,但怀了孩子之后,她对她那娘炮的丈夫和看不顺眼的神社敌意大大减少,生了铃兰之后干脆把那里当成家了。 如果罗德岛的干员也在这条船上生了孩子,想来会对组织的归属感更强一些。但是怀孕又会影响工作效率又要休产假又要白嫖工资和额外的津贴,对于罗德岛艰难维持的收支平衡是巨大的挑战。所以即便生育,也得从工作量小、可替代以及无所事事的那些干员开始。 罗夏立刻想到了嘉维尔和年,但她们一个性格狂野一个容易把人烫伤,都不是好人选。 这件事和之前的诸多计划一样,都属于从长计议。罗夏抱着暗锁准时入睡,因为他的冷淡, 所以特意换上睡裙、期待某些事却被吊着胃口的暗锁有些赌气,她在某一天换上了至今为止最为大胆惹火的睡衣,成功的让博士多看两眼,然后被丢了根胡萝卜过来。 “自己解决。”博士冷冰冰的说。 从那开始,暗锁从每天不请自来的频率改到几天来一次。同样疏离的还有星极,当博士不会懒床的时候,闹钟干员的使命就结束了。博士更多把星极当做鸟卜仪使用,引发了星极的职业病恐惧。 所以,他干脆入梦把星极拉进了他的庭院里,拥有无形之术知识的星极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一脸复杂的看着对方:“我曾劝你不要入门,但没想到你是这一行的大师。” “感伤过去更适合在白天的碎片时间进行,,而现在,我希望你能加一下班……以绳结女巫的身份。” “果然还是瞒不过博士啊。” “不,若不是我失忆的话,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么博士希望我做什么?” “占卜,进行无形之术的占卜,我希望你去调查拉尔斯·维斯特格伦……小心些,他是灯之长生者。” …… …… “唔,失败了。” 拉尔斯在仿罗马风格的大浴场里重新睁开眼睛,他所说的“失败”有一语双关之意,既是指他通过信使网络扰乱罗德岛的失败,也是指不明源头指向他的占卜失败。 他认为两者是有关联的,不然没人会忽然具体占卜他这样的存在,也就意味着罗德岛的那两位长生者很有可能意识到了他的存在。 拉尔斯以“日记作者”的身份发布悬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这是他和两位被放逐的同胞打招呼的方式。大家都是长生者,就算争斗也要比凡人多出一丝品味,他不会让对方在一无所知里落败。 他只是没想到那些废物败的那么快,那么快的供出口供,并让罗德岛那么快的做出反应, 把占卜的方向指向他。拉尔斯觉得罗德岛的同行没指望用占卜的方式探明他的情报,而是和他之前的做法一样,只是投石问路,打声招呼。 很快,门口传来脚步声,他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铸之长生者韦兰上尉和杯之长生者特里丰女士都来到这里。韦兰上尉带来了汗臭味,而特里丰女士则带来了情欲的味道。 拉尔斯有些好笑的对特里丰说:“怎么,伦蒂尼姆那些贵族男女不能满足你吗?” 特里丰叹了口气:“完全不够,凡人对感官愉悦的追求缺乏想象力,而且迟钝。” “所以你找上我们俩?”拉尔斯指了指自己, “不好意思,刚换了一具身体,恐怕在外人看 来,是韦兰上尉左拥右抱了。” “如果你们是真正的女人,而不是男人变成的女人或者操纵女体傀儡的男人,我或许会有些兴趣。”韦兰上尉说。 “老兄,别那么肤浅,我们已经长生不死,用凡人的伦理道德约束自己不觉得辛苦吗?” “你我志向不同。” 拉尔斯转向特里丰“那你呢?” “我只想要个带把的,能够用力改变我的。” “特雷西斯不是很好吗?反正你都和他上过床了。” 特里丰摇了摇手指: “无论欢愉还是痛苦,都要全身心的投入才能攀升至巅峰。而特雷西斯爱的只有权力,我敢打赌,他是那种愿意用家人交换权力的人物,所以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玩物,一个需要哄好的盟友,而不是把我当做爱人全身心的投入。” “说点正经事,伙计们,我给罗德岛的小小问候他们已经接收到了,现在他们已经知晓特雷西斯身边至少有一位长生者。” 韦兰上尉刚刚挤出一点沐浴露,听到拉尔斯的话转身,他面不改色,而他的愤怒化为灼热的气刃分开水面,白茫茫的热气升腾,把他的身影朦胧为一把燃烧的剑。 “这不在我们的计划里,”韦兰上尉说, “打草惊蛇有什么意义?” “那是你的计划,不是我的计划,你又不是我的老大,我有什么必要听你的吗?看看你在这里的生活,简直活的像凡人的将官一样,我们可是在漫宿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我差不多已经把现实的种种遗忘了,拜你所赐,我又想了起来!” 特里丰说: “可是从我知道的情报来说,你在凡人时期过的还不错,是什么事令你产生了对世俗世界的厌恶?” “我老老实实说出来好给你当勒索的黑材料用?”拉尔斯冷笑道,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两个各自已经准备向罗德岛的两位同行探出触角,就等我查明白他们从哪条路线去雷姆必拓对不对? 你们一个尝试与维多利亚的原军人联络,一个尝试通过自己的人际关系来获得对雷姆必拓的影响力,从而间接的干涉罗德岛。” 拉尔斯揭破了同行们的打算之后,韦兰上尉坦诚道: “我们原本都打算秘密进行我们的计划, 你却让我们的计划都有曝光的风险。” “你也可以来破坏我的计划,我不介意。”拉尔斯回答。 “你已经没有计划了!” “想要防止别人背叛,就要先一步背叛,这就是我们这一行打交道的方式。看在执行天命的现实,我已经违反自己的原则好心通知你们。” 拉尔斯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特里丰说,“你操纵的这具身体有股……情欲的味道。” “我已经物色好了下一具身体,这具身体的使用寿命快走到尽头了,所以我拿她最后和特雷西斯做笔交易,交易的内容你们就不用问了,只是我的私人兴趣。” 韦兰上尉与特里丰目送拉尔斯消失,考虑到拉尔斯在凡人时就已经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么他去找特雷西斯做权色交易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你看到了吧,我们三个是不可能联合起来的,所以你就别拿指挥打仗的思维来套我们的关系。”特里丰说,“我也有我方式,和拉尔斯一样,我只会在行动后最低限度的知会你们。” 她愉快的进入大浴池中游来游去,韦兰上尉却有干掉这些不听指挥、散漫、放荡、极度自我的“好同伙们”的想法,反正他过去也干掉过长生者。 他深呼吸,在令人恶心的香甜味道里勉强回复冷静。他把自己视为一名战地指挥官,指挥官的使命就是在上司规划的框架里制订具体的计划并执行,并且时常要克服拉跨的友军带来的不利因素。 乐观的想,这是狮子匠给予他的考验,如果在同伙拉跨的时候他能表现突出力挽狂澜,那么回到漫宿之后他就有机会得到晋升,成为身具野蛮力量的具名者里的一员。 他差不多已经平静下来的时候,特里丰开始唱歌,她的歌声很烂,只有那些 xp 猎奇的杯之长生者们可以忍受,偏偏唱的又是伦蒂尼姆当代小鲜肉无聊的口水歌。 “你真是够了!” 韦兰上尉怒气冲冲的离开浴室,特里丰在水面上仰泳,几分钟之后,她潜入水底,撬开一块地砖取出木箱,在池边打开,朱利安·科赛利的脑袋赫然沉睡在里边。 她笑眯眯的说道:“早上好,J·C,让我们谈笔交易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雪(上) 罗夏不知道特雷西斯身边有复数的长生者,也不知道那些隶属不同派别的长生者们各有各的算盘,正预备排队来送。 他只是把敌人想象成最优秀的样子,并以此制作地图和棋子,有时和他自己,有时找上银灰与赫拉格来进行兵棋推演。 罗德岛有大将风范的干员不多,考虑到他晚上在房间才有一点时间下棋,为了不让别人误会他乱搞男女关系,所以他只邀请了男人参加。 男人总能被战争唤起热血,即便是感到倦怠的赫拉格老爷子也会在兵棋推演的时候一下子年轻几十岁,回到自己的壮年时代,银灰是见敌必战的个性,而罗夏也不喜欢输掉的感觉。 于是,男人的快乐存乎纸片、地图与彩色铅笔之间,并且误会就在数天一次的固定聚会里产生了。 “你喜欢男的?”史尔特尔问。 这种单刀直入,没有铺垫,丝毫不顾及当事人心情的提问方式只有缺乏情商的红发剑柄精能问出来,于是罗夏在心里又默默给史尔特尔添了一笔,每一笔都代表一次灯之法术的预订使用。 他失忆的时候可以宽恕的事情,在取回记忆之后就变得斤斤计较,骄傲的人容不得他人的骄傲,为了让自己念头通达,他会选择压制别人的骄傲来成全自己。而在表面上,他的回答是温和的。 “如果你是指朋友的话,在一些特定的领域我喜欢男的,但如果你指的性取向,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知道了。” “那么轮到我来提问:你关心的到底是哪个方面?为什么关心?” “这两个问题是一个答案:烦死了!” 史尔特尔的手掌贴住脖颈,烦躁的向外撩拨了一下头发,她皱眉说道: “那些人关心你的性 取向,不来直接问你反而来找我打听,包括你那个尾巴超多的小助理!” “铃兰是我们的小天使,你没凶她吧。” “不要用你的品德来揣度我的品德。”史尔特尔冷淡的说,“我什么都没做,就是看着她看我一眼两眼三四眼,然后慢慢挪过来结结巴巴和我说话,自己话都没说利索就害怕的跑掉了, 这是她怕生,不能怪我吧。” 罗夏心里又默默给史尔特尔添了两笔,一笔是为了她没有 X 数,一笔是为了铃兰。在铃兰担任他助理的一个月里,他已经充分领略了这位沃尔珀小天使的治愈力,心想若是给阿米娅添个妹妹,就得照这个模板来。 “在外人眼里,我和你的关系就那么好吗?”史尔特尔嘟囔道。 “毕竟这段时间,在明面上你是每天和我相处最长的干员,若是大家对我抱有难以启齿的疑问,自然会从相处比较多的人开始问。” 罗夏的视线落到对方无袖连衣短裙上,说道:“现在室内气温只有 22℃,走廊和公共场合温度更低,而外面只有 10℃左右,你穿这个不冷吗?” “等我感觉冷了会穿上罗德岛配发的冬装,我现在穿着裙子只是还没冷到那种程度……阿啾!” 罗夏回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和一条运动长裤丢给史尔特尔,对方也没客气,当即把他给的衣服穿在身上,气质瞬间从哥特霸道女御姐变身村姑。 她拽了拽外套和裤子,感觉博士的衣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但凉薄的肌肤很快变得暖和。 罗夏走过来她泡了杯红茶,她难得没有反抗,而是捧着杯子站在窗前,小口啜饮的间隙抱怨道: “这气温降的也太快了吧!” “可能是寒潮。” 下雪对于大部分在舰内工作的干员可能是富有诗情画意的事,但对于外勤人员和医疗部门的人来说,这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罗德岛立刻派出了第一波信使与附近的气象站联络,第二波信使则利用载具和源石技艺, 直接对气象进行观测。同时,船内的橙色应急预案启动,并很快上调到红色。 可露希尔带着工程部的人员一条条的检查供暖管道,确认无疑之后开始供暖,还有分出人手照看供暖设备与燃料;医疗部门开始实施三班制,预备任何时刻出现的冻伤患者和舰内可能爆发的流感。 通过广播通知,所有干员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都必须待在舰内且在供暖覆盖的地方。未成年人被打散分入成年干员的小组里临时托管。 而在食堂,厨师门可能是第一批开始 24 小时轮班的职业。博士把史尔特尔打发到医疗部, 他从食堂拿了块面包一边啃一边去落实红色应急预案的项目。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外面的气温已经降低到了-3℃,外勤人员中第一个伤员也产生了, 是安洁莉娜,她引导其他人返回罗德岛时候自己撞到了一块岩石上,所幸当时她速度不快,所以伤势只是左腿小腿骨裂,在被施加了医疗法术后,她转入保守治疗。 “博士……” 安洁莉娜的受伤无论从象征还是实际意义都必须重视起来,关切她的伤势是作秀也是真情实意,所以博士出现在医疗部门。 安洁莉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罗夏递给她一罐水果罐头,她打开之后用勺子小口小口吃着,他一直陪伴她吃完为止。 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安洁莉娜一开始吃的很慢,想把博士多留一会儿,但她明白,在这个忙乱的夜晚,博士是属于大家的,她不能因为私人感情而把博士独占,所以她飞快的吃完之后说道:“我没事了,博士,你去忙吧。” 罗夏点点头:“明天我再来看你。” 气温下降到-5℃后停止了,先是黑色的雪然后是掺杂着细小源石颗粒的冰雹光临了罗德岛。 这一夜他都没有睡,为了装成熬夜的样子,他拼命给自己灌黑咖啡。 清晨的时候,太阳突破了乌云的阻碍,在短暂的光明里,干员们抓紧时间清理船体,修复仪器,勘验自然灾害洗礼之后的航路,善变的自然带来了恐惧,而恐惧能让人发挥极好的主观能动性。 得益于充分的准备和成熟的预案机制,罗德岛在第一波寒潮里把损失控制在最低,陈在其中贡献很大。为此,博士又在梦里化身塔露拉对陈搔首弄姿,企图满足陈对塔露拉的渴望,结果他还是被一剑扫了出去。 罗夏只好在现实里打扮成塔露拉的模样去和陈说话,为了尽可能还原塔露拉,他做了各种准备,结果把陈气的三天都没和他说话。 “你这次贡献很大,我该怎么奖励你的贡献?”罗夏问。 “我想去外面看看。” 在陈的灵魂里还藏着科西切,且干员如无必要不准前往舰外的训令在,陈的愿望实现的难度倒是对得起她的贡献。罗夏想了想,只要没人看见,特权就不算是特权,不会破坏训令的公信力,所以他很快搞定了这件事。 两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在入夜偷偷来到舰桥上,罗德岛的灯塔点亮了附近的土地,而除此之外的天空与大地都被可怖的黑暗笼罩着,寒风在幽谷呼啸,低沉而悲伤,这样的风景有种凄美的美感,只是任谁看到之后都会觉得自己矗立在文明的孤岛上,没有方向,没有未来,没有目标,孤独而迷茫。 “人在被束缚的时候会向往自由,可是自由之后去外面看看,其实也没那么美好。”陈说。 “那只是你没有赶上好风景,寒潮主宰的大地没什么诗情画意。” “只有下水道的老鼠和叉烧猫才在乎诗情画意……其实我的意思是,曾经我觉得龙门是个牢笼,但这些天我难得摆脱一切事务,静下心来回首过去的时候,发现我的人生轨迹其实就是在牢笼之间不断变化。” “这是你的感想,还是科西切的感想?”罗夏问。 “……!不愧是博士,虽然你不懂人心,但你对别人的心理有种可怕的洞察力。”陈拉了拉袖口,“在交战的过程里,我看到了科西切的回忆。” “多少?” “贯穿她人生的碎片,足够我拼出她人生的主要脉络,那其中有你,在她为导师而你为学徒,在她背叛你而你也背叛她的时候,在她改变你而你也改变她的时候……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陈看着罗夏问道:“博士,长生不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我不知道,因为我自认为过的很充实,但回忆起来的时候,往日却快进成短短的一瞬, 值得留恋并真的被我留恋的东西只有知识和几个关键人物。说不定未来我也会把你遗忘。” “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我的黑历史不会被人记住并代代传播。回去吧,你的护卫有点生气了。” 罗夏偏头,看到把自己裹成一团球的史尔特尔用肢体语言表达了烦躁。陈的个性硬朗,然而在史尔特尔的衬托之下,罗夏对她的认知从女汉子向女孩子转变。 “你有想对塔露拉捎带的话吗?她每天有一定的清醒时间,我可以代为转达。”罗夏说。 “塔露拉应该为自己的罪行赎罪,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帮不了她,也没法了结她,是个很没用的家人。” 陈的郁结写在眸子里,罗夏理解却无动于衷。陈回去之后,罗夏前往塔露拉的牢房,空气里满是硫磺的味道,阿斯卡纶正把焦黑的手套丢进垃圾桶里。 “她又暴动了?”罗夏问。 “她装成痴呆的样子一直等到现在,真是一条狡猾的龙。博士那边的源石技艺开发的如何?” “新‘源石技艺’没有问题,但我似乎小瞧了塔露拉的力量,得回去让梅尔重新设计拘束椅,而且,现在重头是安全的穿越寒冷带,一切等到了雷姆必拓再说。” 罗夏想了想,又问道:“塔露拉在清醒的时候提到过她的家人吗?” “没有,她精神错乱的时候倒是提过,那里边满是怨恨。这个女人否定了自己的人生,也否定了她的家人们的人生。 不管她在清醒时如何粉饰,不管霜星等前整合运动回忆塔露拉曾经的正义与正直,可是我觉得,憎恨与扭曲贯穿了这个女人的人生,而科西切不过是扮演了催化剂,让反应来的更快更猛烈一些。” 罗夏对塔露拉的心兴趣不大,若不是她德拉克的身份让她的芯价值颇大,当初他未必能留下她的性命。他多看了她几眼,发现她的身体得到妥善照料、没有明显的外伤之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阿斯卡纶提到了霜星,他犹豫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对方,在罗德岛尚未消化整合运动的遗产之前,霜星是两方连接的重要纽带,无论作秀还是真情实意,他都需要向大众展示他们牢固的关系——友谊或者爱情。 但是现在太晚了。他看了眼时间想,若是我突兀的过去,或许霜星会误会我在这个时间找她别有目的,她这个人胃口很大,想要满足她需要很多时间,这样一来工作计划就被打乱了。 所以他放弃了去找霜星的计划,准备回办公室吃点夜宵继续工作。只是,当他回到自己“领地”的时候,寒冷与陌生却成为房间的第一印象。 灯塔的光亮从窗户射入,点亮了一小片空间,两个凹凸有致的影子立在窗前。她们以相同的动作、相同的幅度转身,木然的脸庞上投来冰冷的视线,犹如风雪。罗夏伸手去拧门把手, 冷意却把手指弹了回来。。他转过身来,镇定的说道:“看起来我是夹心果酱了。” 两个女人,准确的说是霜星与初雪把他摁在沙发上,旁边手脚被捆住的白雪一脸自责的看着他,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怪她。 四只冰凉的手在他脸颊与脖颈上抚摸,两对冷漠的眸子上下扫视,几乎把他变成冰雪的一部分。 “你是谁,为什么要操控罗德岛的干员?”他问。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而罗夏从沉默中窥见了答案:谢拉格信仰的冰雪女神喀兰,在上一重历史中她又名俄涅喀,在受控之火中,他窥见过那个存在从虚界几乎脱身的模样。 凌晨还有一更。 第二百九十八章 雪(下)(47→46) “喀俄涅对吗?”罗夏把他固定如塑像的两个女人, “我真的意外,身在虚界的你对物质世 界竟有了如此干涉力度。”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眼见对方没有松手也没有交流的意思,罗夏准备改变交涉的方式,他在自己的“领地”有所准备。 就在他准备施展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腕,那串不曾消逝的齿痕所在的地方,突然从浅红色的细小伤疤里涌出冰雪,转眼间就化为镣铐把他拘束。他的身体尚未感觉到寒冷,而灵魂却被驱赶到冰霜里。 “那时候我以为是暗索咬了我,结果是我冤枉好人。”罗夏看着初雪,“是你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咬我,就是预备你侍奉的神明与我相见的那一天?” “关于这一点我要更正。” 罗夏偏头,看到空白画像上挽歌儿的身形浮现。冬之司辰悼歌诗人一直致力于石源诸神的回归,所以他的具名者和喀俄涅在世俗世界的祭司有所联系再正常不过。 罗夏开始回想,回想初雪偷偷来到罗德岛,回想挽歌儿小姐藉由龙门追查冬之秘术师的事件而在他面前现身,那时候她们俩便在他的生活里扎根。 “我们不是一开始就串通好的,”挽歌儿小姐说,“和初雪的相遇完全是个意外,那时候她偷偷来房间想要睡你,不是出自神谕,而是凭着她自己的意志。” “睡我?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不至于让一位雪山圣女献身。” 挽歌儿小姐解释道: “因为你是她的兄长看重的男人,而她对她的兄长充满怨恨。把你抢夺过来能满足她的报复欲,何况这位巫女本就喜欢抢夺别人的东西,围绕你身边的女人越多,她越是兴奋越是欢喜,觉得把你抢过来是有价值的。” 人们的 xp 千奇百怪,这是罗夏拿来说服自己接受某些富有冲击性的事实的借口,但挽歌儿小姐点破这一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看向初雪,没想到懒洋洋的圣女竟然藏着如此炽热的欲望,他当初应该躺下的,早躺早享受。 “然后,你们就是在那时候搭上线的?” “她去找你的时候,你正在和拉普兰德调情,所以她扑空了,我察觉到了她和我相似的力量,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初雪是喀俄涅的巫女,霜星呢,难道是上一重历史就已经留下的后门?” “没错, “挽歌儿小姐说, “霜星以自己的死结束了喀俄涅的回归,但她的灵魂是一个路标, 一个信号。当初你做出把霜星保存在弧月的秘密居屋里,并不断在泰拉世界进行转世的时候, 喀俄涅也就借此锚定了这一重历史,并取代谢拉格人心目中的自然神,演化为具有人格的雪山女神,从而让更多的人记住她。 只要维持记忆,身在虚界的司辰也能维持自我,并能踏上回忆做成的路径重返漫宿。只是, 上校与狮子匠比那时还要强大,他们是漫宿的武力保障,石源诸神就算立刻返回漫宿,也不过是被上校再杀一遍。” “你的意思是,压在我身上的女神大人暂时想要保持现状?”罗夏问。 罗夏对被放逐到虚界的神不去漫宿而是在物质世界称王称霸的可能性抱有中立态度,但考虑到虚源神,可以以指数爆炸级的传播速度扩散的触手怪戴冠之孶,和林地司辰不清不楚的树中牝马,意欲统治的升腾蜘蛛,还有蠕虫。 司辰从虚界来到现实所成的通道,这些妖魔鬼怪也能利用,所以罗夏谨防虚界司辰的回归, 这是他不容动摇的底线。 基于同样的理由,他在过去极力隐藏无形之术,追踪并消灭秘术师,戴冠之孶可能会借助冬秘术师的躯壳现世,而树中牝马可以从启秘术师的伤口钻出。所以从源头封印无形之术,阻止好奇且盲目的秘术师以他们无法控制后果的方式寻求力量,才能阻止虚源神们在泰拉出现。 他没能彻底消灭无形之术的痕迹,以至于它在一些地方,尤其是龙门表现的十分活跃,不过幸好,至今还没有虚源神现界的记录。 挽歌儿小姐代替沉默寡言的喀俄涅主动表明这件事,就是为了软化罗夏的警惕与敌对情绪。 罗夏感觉到了这一点后,他的态度放松了一些。 “如果是和平交涉的话,我想就不要采取这种引人误会的方式,消息传出去,恐怕两位女士的家属就要提刀来砍了。”罗夏说。 喀俄涅操纵的两位干员松开了罗夏,罗夏活动了一下,解开白雪的束缚,白雪知道接下来的发言涉及机密,所以她迅速消失在空气里,为会谈创造氛围。 罗夏虽然获得了自由,但初雪与霜星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她们的身体很柔软,气场却十分冰凉,并且不约而同的伸出手试图把他向自己那边扒拉,又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臂交战,舞出一片幻影。 “令人迷惑的操作。”罗夏说。 挽歌儿小姐解释道: “喀俄涅的本体在虚界,信仰只能固定她而不能转化她成她的力量,所以每一次对现实做出干涉,都必须量入为出。 现在,她光是借助现实里的人物与你接触已经用尽了力气,所以其他事由我来代劳。她对这两位女性的控制仅限于下达一个命令,而后她们会根据本能行事。” “所以接触的策略才是夜袭与固定,然后又变成占有我的争斗?”罗夏问。 “是这样,霜星的志向在于掌握,而初雪的意志在于掠夺。” “我的工作时间快到了,请单刀直入的进入主题,那位女神大人要和我谈什么?” “结盟。” “虽然是我自己要求直接进入主题的,但这个也太快了。结盟无非是看我们的利益能在哪里互补,是否超过了合作产生的风险。”罗夏说。 “那么作为诚意,喀俄涅让我代为转达,朱利安·科赛利没有死。” “他当然没有死,每一位冬之长生者都被允诺,在命定的时间到来之前,他们永不终结。 我在上一重历史击溃了他的物质身体,他可能会花费很多时间,但总有一天会恢复自己的模样。” “在三年前卡兹戴尔内战即将结束的时候,其实你怀疑过特雷西斯一方有长生者在幕后支持,对吗?” “是他?” “没错,在你效劳的那位公主死去的第二天,特雷西斯背叛了朱利安·科赛利,投靠了诸司辰派遣的使者,并在遗迹里摧毁了朱利安的物质身体,拘束了他的灵魂。”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的确算一份诚意。”罗夏说,“不过,还不够。朱利安曾是喀俄涅的协作者,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警惕了。” “在来到泰拉之后,两者就不存在联系了,现在是各行其是。喀俄涅所提防的是诸司辰派遣到特雷西斯身边的三位长生者,如果他们助特雷西斯一统全球,那么喀俄涅稳固的回忆路径就会被摧毁,她会被人逐渐遗忘,真正的在虚界坠落,比死亡更接近死亡。” “但是,我的首要期望是终结第四次蠕虫大战,所以在某些方面我和特雷西斯利益一致, 他是被司辰们选中的人,我们只是在具体方法上存在分歧。“罗夏说。 挽歌儿小姐狡黠的一笑: “如同谢拉格是喀俄涅不可丢掉的基本盘,罗德岛于你来说也是不可失去的东西,不要否认,罗夏先生,这是你致命的软肋。” “有足够的时间,我可以重建罗德岛。” “但那些人呢?你藏在弧月的秘密居屋的灵魂只有一百零八个,而罗德岛的人则成百上千。 自来到这一重历史,弧月的居屋不曾对你开启,你无法保存这些战士的灵魂,你也无法舍弃他们,至少你意难平。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特雷西斯在清洗他妹妹的余党一事上不遗余力,一旦你们被他找到,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清除你们,从而消灭最后的隐患。 你曾有制衡他的办法,毕竟你曾是乌萨斯的宫廷巫师,若是能回归这个职位,便能玩弄权术庇护一个小小的医疗组织。可惜,新皇登基之后,你在宫廷里的影响力也被逐渐清洗,那预备制衡特雷西斯的手段已经无效了。 想要在特雷西斯的阴影里保护罗德岛,你只能期望通过打造包围网的方式联合起来,抱团抵抗维多利亚向世界伸出的触角。谢拉格或许不会是你最强力的盟友,但有了谢拉格,你才能和其他国家级别的领袖有对话的可能。” 挽歌儿小姐的话有部分道理,再怎么运营,罗德岛也不可能正面交锋里与国家的暴力机器抗衡,只能通过外交手段拉拢足够多的盟友,这样在开战的时候,罗德岛才有底气在流光盟友的血之前绝不投降。 不过,寻常国家谁会理会一个只有几千人的小组织?但如果能拉上谢拉格的话,与其他国家谈判结盟会顺利的多。谢拉格是个小国,但毕竟是个国家。 “我有一个疑虑,谢拉格目前是割裂的,世俗与宗教,进步与保守引发了严重的对立。并且雪山女神的信仰基本盘在保守派那边,那些在维多利亚留学过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信仰之心, 若是他们主持国政,雪山女神会被很多人遗忘,而成为另外一些人的精神符号,那样她回归的路径就不再稳固。” “与毁灭相比,喀俄涅知道如何取舍。”挽歌儿小姐说,“她会在适当的时机降下神谕,使得银灰为首的世俗派能够掌握谢拉格的大权,银灰素来与罗德岛亲密。” “银灰是个政客,他在维多利亚与罗德岛之间未必能做出有利于我等的取舍。” “但他对博士很上心,这种着迷甚至让他的妹妹嫉妒。博士是个聪明人,你很擅长利用别人的痴迷,对吗?” “我可不想击剑,但我同意你说的,罗德岛需要谢拉格。反过来说,谢拉格为什么需要罗德岛呢?我们这个组织还很弱小。” “这是一笔长期投资,投资是有风险的,但不敢投资的人什么都赚不到。喀俄涅能投资的对象不多,其中最优良的一支就是罗德岛,她也不会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 挽歌儿小姐这么说,罗夏反而放心了。他打了个响指,金色的波纹在空气里荡漾,获得了火焰的响应,被注入冬之力的门锁融化,在地上化为一滩银色的烂泥,一只手轻轻触碰门扉, 而门扉灰飞烟灭,好似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燃烧的女人从门外走入,她是严冬,却带有温度,她是暖春,却会耗尽一切。变换与毁灭的准则化为灼人眼球的橘红气刃,首先对准了挽歌儿小姐,然后对准了夹住罗夏的霜星与初雪, 最后则对准了罗夏。 “谢谢凯尔希,我现在暖和多了。”罗夏面不改色的说,“你觉得这桩交易如何?” “很好,只要对方守信。” “凯尔希没有意见的话,这事便成了。” 喀俄涅维持对现实的干涉十分艰难,在达成意向合作之后,她便亟不可待的让霜星与初雪回去。她们将有一个无梦的夜晚,太阳照常升起,而喀俄涅将再度蛰伏,积聚力量,等待着下一次联络。 “喀俄涅被关在虚界数千年,她的寂寞比冰雪还有冷漠,即便她践行沉默的准则,但寂寞依然驱动她把视线投向物质的世界。于你们糟糕的这一重历史,对囚笼里的她来说却像是天堂一般。” 挽歌儿小姐说: “请温柔的对待这个不幸的女人,她对于现实的干涉不会长久,只是想要借助凡人的躯壳观察鲜活的世界,对于你们,对于被她干涉的人,对于罗德岛,她是无害的。” 说完,冬之具名者消失了。罗夏看向凯尔希: “谢谢救场,不然我真的要被那两个靠本能驱 动的姑娘生吞活剥了。” 凯尔希厌恶的看了罗夏的裤子一眼,仅仅是布料弧度微妙的变化,她也精确的把握了罗夏的状态,毕竟她以自己为尺,丈量了数不清的次数。 “你现在也靠本能驱动,看起来很想把我生吞活剥。”她说。 第二百九十九章 暴行的要求 罗夏在凯尔希的目光里看到同样的渴盼,他清楚的记得,这个女人的身躯里藏着足以把他吞噬的激情,而眼下的冷淡不过是她的一种伪装,而她的暴躁则是岁月在她生命里留下的一道道伤疤。 凯尔希的某些伤疤是他亲手为之,同时他也乐于回忆凯尔希带给他的致人疼痛的欢乐:代表着禁忌的火花从凯尔希的激情里分离,迸射入他心脏的时候,痛苦与欢愉在此结合,由此他精进了自己的杯之密传。 现在还不是纵情享乐的时候,所以他垂下眸子,压抑自己关于声色感官的欲望。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呼吸平稳,双眸清澈,冷冽的光芒和甜美的欲望都在其中熄灭,变得人畜无害毫不起眼。 “如果你在雷姆必拓之后没有特别的计划的话,我提议我们去谢拉格。”他说。 “我没有问题,但你要说服阿米娅。罗德岛一直奉行中立立场,不会在国家层面的事务里站队,我们也不配站队。” “没问题,我会好好和她谈谈,告诉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罗夏犹豫了一下,问道, “在我不在的三年里,你领导下的罗德岛引入了很多可以大做文章的人物,银灰在巴别塔时期仅仅是我们闲聊时的话题,但他在我被唤醒之后,已经在罗德岛停留了一段时间。” “别误会,是银灰主动找上了罗德岛,他是冲着你本人来的。我可不知道你们原来还有并肩战斗的情谊。” “仅限于他的脑补,我只是看好他的未来而进行过一些微小的投资和指点,谈不上并肩战斗。” “但他很在乎,所以宁愿要签订有利于罗德岛的贸易合同也要建立和你合作的机会。” “那就合作好了。”罗夏笑了笑,“银灰虽然已经和谢拉格的另外两个执政家族决裂,但他毕竟是个谢拉格人,有些事他不方便做,需要外人代劳。” 谢拉格的事还太远,罗夏和凯尔希讨论雷姆必拓的情况,他们已经有数年没来过这里,不过陆陆续续从雷姆必拓前来的干员们带来了关于雷姆必拓的实时信息,证明雷姆必拓的变化不大,依然寒冷,表面光鲜内则阴间。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四月,像雷姆必拓的许多居民一样,她的家庭被矿业公司支配,做父母的死掉之后,就由养到一定岁数的孩子顶上继续工作。 子继父业是奴隶社会时代为数不多能延续到现代社会的一项传统,这倒也不算什么。某些矿业公司的阴间具体表现为有劳动法和合情合理的规章制度,却因为贪婪和黑心变成了一纸空文。 四月作为公司聘请的猎人,在不幸感染源石病后应该得到公司的补偿款和生活保障,但她一个小姑娘无权无势,又是人下人感染者,所以公司的法外狂徒们理所当然的克扣了那些她应得的东西,连生活都无法继续的她只好出走,辗转来到了罗德岛。 违反劳动法可能只是一些公司的行为,上升不到对雷姆必拓整体高度的概括和批判。然而,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在这片钢铁与寒冷并存的土地,一个公司违法成本极低,而平民维权的成本又太高且败诉的概率接近 100%,有些公司在某些特定的法院是必胜的。 这意味着,每一个公司都是潜在的法外狂徒,在缺乏外力监管制裁的情况下,自我管理意识、道德水平和对名声的顾虑可能就是他们遵纪守法的原因,这样的约束是脆弱的,随着时间流逝,随着资本自我扩张的本能把公司的掌门人们变成奴隶的时候,雷姆必拓劳工的生活会变得越来越糟。 那时候,社会矛盾需要转移,乌萨斯为泰拉其他国家演示了转移社会矛盾的一条便捷手段: 把感染者当做人下人,让民众发泄怨恨就可以了。 虽然不能抹去全部的矛盾,但统治者们安稳的在民众创造的利益上大快朵颐没什么问题。 罗德岛的核心目标是解决第四次蠕虫大战,而理念则是促进感染者与普通人的平权,缝合已经撕裂的社会。这两个方向有共同的解决方案,那就是走一条以化石能源驱动的工业化道路, 从源头掐死感染者的产生,然后想办法治疗既有的感染者们,或者等待他们老死,成为历史的一道伤疤。 只是这个方案得罪了所有的既得利益者,那些因源石而具备强大力量的施法者很难靠道理说服他们放弃力量。 因而,虽然罗德岛现实面临着特雷西斯的威胁,但与更宏大的志向相比,特雷西斯能带来的烦恼有限。无论如何,罗德岛都必须做好自己,这就是他们前往雷姆必拓的意义。 “那么,除了银灰之外的人呢?你捡到了苇草,装作不知情的接收一位阿斯兰王族,接收了莱茵生命那些涉及炎魔事件的优质泔水,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人物。凯尔希,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那么好的运气。”罗夏说。 “受限于分裂的巴别塔的实力,我没法立刻做出很多事,但是我必须要准备,在罗德岛恢复或者超越巴别塔的水平时,阿米娅想要把决心付诸行动的时候,罗德岛有可用的盟友、手段和渠道,那些自身便与权力或者力量联系在一起的年轻人就受到了我的指引。” 罗夏恍然: “这只是你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不可能大肆张扬自己的身份,你呢就装傻把他们当做普通干员使用。如果他们没法实现自己的愿望,那么罗德岛还能白嫖他们的能力;如果他们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那么罗德岛等同于多了一条门路。” 凯尔希正色道:“别把别人想的那么坏,我有好好付工资和加班费。” “那还不是一样。” 凯尔希说完站了起来,说道:“办公室的门你记得报修一下。” “关于凯尔希医生在我房间太用力,把门都搞得破破烂烂这件事?” “你可以这样说,但从今以后就请和我做姐妹吧。” 罗夏眼神有一丝期待: “做姐妹就可以睡一张床了吧,你也不用顾及天孽,可以和我放心大胆的交合。” “做梦。” 罗夏看着被烧的一干二净的门,再看看头顶没有触发的火警叹了口气。以前他处于失忆状态的时候,每当他和天火的事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火警总会触发把两人淋个落汤鸡。 他只好取出之前被艾丝黛尔的角撞穿、又被他收藏的那扇门安了上去。白雪搭了把手,完事之后罗夏请她喝了杯热饮,忍者小姐努力从吸管里吸出牛奶的样子有些可爱,于是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在穿越雷姆必拓外围的寒冷带时,罗德岛又遭遇了两次寒潮,在-27℃的低温下,就连金属似乎都变得更脆弱了一些。人们被困在钢铁的孤岛里,室内娱乐活动变得发达起来,曾经门口罗雀的跑团桌游活动室里都有了欢声笑语。 史尔特尔不在此列,我行我素的像头独狼一样把自己隔绝在众人之外。一些好心的罗德岛干员,比如陨星和铃兰想要帮助她融入罗德岛的气氛,但她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看着铃兰委屈的表情,罗夏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又给史尔特尔添了一笔,这次不是灯而是杯, 他要让她饥渴而无处发泄,那样她会明白把自己独立于世人之外是一种怎样的糟糕选择。 距离雷姆必拓还有三日路程的时候,恼人的风雪没有再袭击罗德岛号。已经接近故乡的兔子们反应不一,阿米娅在认知上不是雷姆必拓人,所以她就像在外地读过几年书的学生故地重游一样,有些怀念,却没有浓厚的思念。 安赛尔的感官有些复杂,在几串碳烤杀虫腿和一瓶奶啤的诱惑下,他对好朋友们开口,而罗夏刚好坐在附近工作……这里暖和又有食物,调用人手也方便。旁边铃兰吃力的做着博士布置的作业,他俩的腿横盖着同一张毯子。博士给罗德岛未成年人制订的课程难度接近大国的顶级中学。 “其实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安赛尔说,“我的叔父有家公司,他对我就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好,大家都说比起我爸爸,叔父更像我的亲生父亲。” “嗯?” 霜星准备喝下去的酒放在嘴边。 “大家都希望我毕业之后去叔父公司工作,那是个薪水不错的职位,并且前途无限,我将来是预备接叔父班的。” “那你为什么……学医?”玫兰莎问。 安赛尔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这是我的理想,那时候我比较叛逆,他们越是说学医死路一条, 我越是想要试试看。我的父母不理解,我的叔父有些失望,但他决定给我保留一个位置,若是我混的不如意就回去。” 罗夏想起了安赛尔在入职罗德岛之前糟糕的职业履历,那是现实对莽撞的青年当头棒喝。 或许是虚荣,或许是决心,这些困难没能打倒安赛尔,他在罗德岛如愿以偿的成为医生,接受专业人士的指导,并被外人视为专业团队的一员。 “你会回去吗?”四月问。 “至少现在不会,”安赛尔说,“我在罗德岛学到的东西比我过去二十年学到的东西都多, 我的能力还不足以独当一面。或许,等我做出一番成绩,成为真正的医生后,我可以回去平静并骄傲的向我的家人展示我从生活里得来的勋章,然后说声对不起,因为我伤害了他们。” 铃兰也听到了安赛尔的故事,在童话都变得阴间的泰拉,这可谓励志力量满满。她对罗夏抿嘴一笑,罗夏也回以微笑,但两人笑容的含义截然不同:铃兰单纯是感动,而博士的心中则藏着奸谋。 没钱的安赛尔在罗德岛只能当人柱力,而家里有钱的安赛尔又有了笼络的价值。这类家里有背景、有理想又出来主动闯荡的后浪是罗德岛重点洗脑,不对,是重点培养的对象。 一时间,罗夏向安赛尔投去了炽热的目光,当眼角出现一抹灰色的影子后,他立刻收回目光,看到一只滚圆的手臂放在桌子上与他紧紧贴着。 “你不去和你的雷姆必拓的同乡聊聊吗,暴行?”罗夏问。 灰发女郎笑眯眯的说:“想聊的话什么时候都能聊,但现在我更愿意和博士坐在一起。” 这个丰满的卡特斯姑娘曾在数年前和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彼时,年幼的阿米娅需要照顾, 而罗夏判断由同族的女人照顾阿米娅更为妥帖,正好,暴行也要找份工作,两人就缔结了劳务合同。 暴行刚刚成年没多久,正是对男人好奇的时候,而他则抛弃了 W,需要一个新的、温暖的肉体承载他的欲望,于是两人很快勾搭在一起,并有了一段愉快的回忆。 当罗德岛号起航的时候,罗夏曾经认真的邀请暴行随船同行,但暴行拒绝了,她留在本地的矿业公司继续工作,与罗德岛保持合作关系,直到去年才重新搭上线,在教阿米娅做菜的时候重燃旧情。 暴行看着罗夏,目光把他像胡萝卜一样一遍又一遍的舔舐,罗夏低头一边办公一边问道: “有什么事吗?” “到了雷姆必拓之后,我想见一些人。” “这是人之常情,我会批给你假期的。” “但是这事不止和我有关。” “哦。” “我这个年纪的姑娘,很多都已经抱孩子了,我现在还单身,会被别人说的。” “我们现在造一个孩子来得及吗?” 暴行的手臂撤下来,手掌压住罗夏的手背,凑近悄悄说道: “我倒是不介意,但阿米娅妹妹 和凯尔希医生呢?” “大概会把咱们俩绑到一块沉水里……好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把自己打扮成成功人士,装我一段时间男朋友就可以了。” “没问题,”罗夏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不是装,我一直都是。” 第三百章 铁腕城 三天之后,罗德岛抵达了铁腕城,这里是安赛尔的故乡,评价发展度的钢铁产量在雷姆必拓诸多城市里属于中游偏下的水平。这里的天灰蒙蒙的,采矿和冶炼是这座城市的主打产业, 其污染也是惊人的,但为了生存,人们能够忍受瑕疵侵蚀自己的生活。 “其实安赛尔家还好,我家在更南边的钢铁萝卜城,我每一次出任务回来,都像在泥坑里滚过又被风吹干了一样,恶心死了。”四月说。 不知是个性还是环境造成的影响,四月有些许洁癖,她是罗德岛洗澡最勤快的干员之一。 罗德岛每天都有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的机制,让她最初来到的时候很是惊奇。 用她的话说,她以前住的职工宿舍停水是家常便饭,最恼人的莫过于洗到一半停水了。所以她最初把罗德岛当做工作,现在则当做生活。 平常见不到人影的年此刻却迫不及待的第一个走出陆行舰,哪怕此刻室外温度有-8℃,但她依然穿着清凉装扮,把正在和罗德岛信使对接的本地信使吓了一跳。 “年小姐……比较特殊。”安洁莉娜对同行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她是自带暖宝的人物, 不怕冷的。” 安洁莉娜的口吻说不出的羡慕,她的故乡冬天至多低到 0℃左右,所以穿越寒潮的时候她相当难受。比她更难受的是来自萨尔贡地区的干员,就连嘉维尔都不如以前精神了。 在对方确认文件的时候,安洁莉娜回头看向舷窗,她从中发现了博士的身影,于是她用力的挥了挥手臂,博士也小幅度的摆动着,他的身边笼罩着灰蒙蒙的光彩。 “挺可爱的孩子呢。”暴行说。 安洁莉娜看到的灰蒙蒙的光彩正是她本人,博士低头看时间表,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只比 她大了几岁。” “但我是女人而她是孩子,心理上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呃,博士,她还是个孩子吗?” “我虽然很糟糕,但还不至于对未成年少女出手。” “安洁莉娜还差一点就成年了吧,她肯定想从博士这里要一份值得纪念一生的礼物。”暴行戳了戳罗夏的手臂,“博士,不管怎么说阿米娅都是第一位哦。” “你总是在说别人,不如说说你自己吧。按照时间表,罗德岛会在今天下午两点之前完成入港手续,然后干员们放假三天,家在雷姆必拓或者和这里有渊源的干员可以提出省亲申请, 批准率是 100%。” 暴行带着些许期待的神色问道:“那……今天我们去转一转?在外面过夜没问题吧。” “不行,今天我要去安赛尔家。” 暴行大惊:“他也需要男朋友?!” “我和他只是纯洁的友谊。”罗夏无奈的解释道,“安赛尔给家里写了信,他家在本地有些关系,能提供给罗德岛各种各样的便利。作为答谢,我有必要亲自登门拜访,巩固这段互利互惠的关系。”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罗夏隐瞒了部分事实,他去拜访安赛尔家,也是为了肯定安赛尔在罗德岛的工作,好让他的家人不会阻拦安赛尔继续在罗德岛工作。只要安赛尔在罗德岛,罗德岛在铁腕城就有一条渠道。 除了他和安赛尔之外,还有银灰与推进之王同行,银灰在罗德岛当干员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家生意,通过安赛尔,他想和铁腕城搭上线。 “谢拉格工业基础薄弱,想要完成它的现代化改造,我们非得进口大量机器和成品不可。 为此,必须确保多条渠道,以防止情况有变时还有备选,所以这次多亏你了,安赛尔。“银灰说。 安赛尔回答: “银灰先生客气啦,这是我们双赢的选择。铁腕城本地的食物产出很少,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有萝卜、白菜和土豆三样,然后是腌肉和咸鱼。 腌肉是改善生活的关键,而谢拉格出口的雪山驮兽肉味道劲道,在我们这里很受欢迎,只是以前没有正经渠道,所以入手价格很贵。如果能直接建立贸易关系,铁腕城的大家冬天就有口福了。” 谢拉格一年里大部分都被冰雪笼罩,他们又是少数坚持定居的国家,如何在寒冷的环境中制作高热量、耐储存的食物是生存所迫。 后来,银灰建立贸易公司后,为了更好的输出自家产品,又成立美食实验室和工艺实验室对自家出口的食物与手工艺品进行改良,在国际上打下良好的口碑。其中食物是为了打下市场的根基,使得人们意识到谢拉格这个国家,而手工艺品则是盈利的关键。 至于矿石的出口则是积累外汇的权宜之计,一旦谢拉格完成转型,矿石作为工业的命脉资源就会受到严格把控,不会轻易出口。 罗德岛的车库有银灰的轿车,平常被角峰精心保养,今天他亲自担任司机,载着一行人去安赛尔家。 铁腕城的城市规划稍显凌乱,其城建规模也一般,远不如龙门豪华,甚至切尔诺伯格都比它高两档。街上稍显清冷。偶尔可见在自家阳台晒太阳的老人和裹得严严实实出门的家庭主妇。 安赛尔主动解释道: “城市所有人都是公司雇员,铁腕城的政府职位一般由大公司的副总与中小公司抱团推举出的代表人兼任。平常的时候,大家要么在公司上班要么在矿区劳作,只有下班的时候才会变得热闹……热闹到堵车。” “安赛尔,你晕车吗?”推进之王问。 “我不晕车啊。” “你看上去有些紧张,回家是那么恐怖的一件事?” 安赛尔看了同坐在后排的维娜一眼,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说道: “我好久没回来了,有很多话 想和他们说,又害怕他们责备我,害怕他们看到失望的眼神。” 维娜歪靠着另一边的车门,武器放在腿边,她转着手里的星空棒棒糖说: “罗德岛很好,医 生很好,你也很好,别担心。” 坐在副驾驶座的罗夏向后看了一眼,同为背井离乡之人,推进之王和她的帮派从来没展现过思乡之情,这是她的一重伪装,还是真的对伦蒂尼姆失却了眷恋? 下午四点的时候,银灰开车抵达了安赛尔家,灰蒙蒙的集体宿舍的每一栋房屋外表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里的人们似乎习惯以同一个步调行动,展示同一种个性。 安赛尔下车联络,不久之后他跑回来,引导银灰把车停进车库里。推王下车之后拉开博士的车门,她今日担任博士的护卫。这个工作原本是史尔特尔的,但对方又是萨卡兹又是感染者, 我行我素不懂人情世故,除非是上门讨债,博士不会考虑带她出门的。 担任护卫的对象要外表阳光,气质上佳,有社交能力和意愿,不为萨卡兹或者感染者,没有敏感身份同时身份强大,最重要的是,和博士很熟又有空,能陪伴博士来一遭。 罗夏本来想叫塞雷娅的,但先遇到了推进之王,对方两眼无神在罗德岛舰内游荡,一看就无事可做。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罗夏抓了维娜这个壮丁。 罗德岛的四人组称得上仪表堂堂,除了安赛尔之外的三个人都谈吐得体,很快博得了安赛尔家人的关心。安赛尔的兄弟姐妹们好奇的在门边窥探着来访者,而他们的兄弟则把从罗德岛带来的礼物分发给家人。 安赛尔的家人并不是这次省亲的重点,在任何时候,话语权都来自于经济。有了独立工作和收入的安赛尔在话语权上和他的家人们是平等的。或许是因为当着外人的面,或许是对孩子的爱超过了他脱离人生计划的愤怒,安赛尔的父母对他嘘寒问暖,母亲更是借口去厨房而去偷偷抹泪。 罗夏看了一眼安赛尔的表情,平静的说道:“安赛尔,你在罗德岛还跟大厨们学了点手艺, 今晚给自己的家人露一手吧。” “嗯,我去厨房看看。” 安赛尔难过的想哭,但在大家面前他是不能哭的,他明白博士这么说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他含泪对博士感激的一笑,本就俊秀的面庞多了一份“我见尤怜”的色彩。 在来的路上,罗夏就和安赛尔对好了台词,以安赛尔在给家人的信里描述的罗德岛的设定为主,宣称罗德岛是一家业界领先、待遇优厚、从不勉强员工加班,对员工就像家人般温暖的良心企业。安赛尔在急救科进行重点培养,有业界大能手把手教学,每一天都有新收获,且在患者当中口碑极佳。 旁边笑而不语的喀兰贸易总裁银灰增加了罗德岛在安赛尔家人心中的分量:能与这等国营跨国公司建立深度合作的医疗公司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何况罗夏又有医学博士的身份,说话更有说服力。 “我并不是歧视感染者,雷姆必拓因为产业的原因,感染者本来就比较多。 “安赛尔的父亲 说,“安赛尔是个单纯又固执的孩子,很没有信心,别人夸他几句,他头脑发热便要冲在前面, 我担心……” 担心被源石病人传染是泰拉许多潜在的医生最终放弃这条道路的理由。罗夏已经许多次面对过这种状况了,!所以他拿出科普的小册子给安赛尔的父亲讲解,声音温和,谈吐富有节奏, 又用了一点无形之术,消除了安赛尔的父亲对于孩子职业的担忧。 尽管不喜欢自己孩子做医生,但天底下哪个父亲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罗夏把握了一位父亲的心理,他话锋一转,很快聊起了教育,这引发了对方的共鸣。 银灰和推进之王聊起维多利亚的异域风情,还有罗德岛的冒险里最为温和的部分,这些故事在安赛尔的家庭里极受欢迎。 已经抱头痛哭过一场,在厨房里忙碌招待客人的母亲满意的看着变得成熟的儿子,悄悄关心起了每个父母最关心的几个问题—— 工资多少?谈对象了吗?打算什么时候买房结婚? 安赛尔的回答是“还行”、 “没有”和“再说”,医疗部门的工作很多,业余时间他还像海绵一样如饥似渴的吸收医学知识,再加上华法琳和嘉维尔这样的医疗部女性留下的过于糟糕的印象,让安赛尔对女性的兴趣有些淡薄了,取而代之,他对于廉价的精神食粮的需求越来越多。 “抓紧时间找一个,你嫂子已经怀孕了。”母亲对安赛尔说,“不知道你那时候能不会参加孩子降生的庆祝,但你哥哥希望用的名字当做他孩子的名字。” “没问题。” “你们单位允许职场恋爱吗?” 安赛尔想了想:“没有,我同事里就有一对情侣,不过现在分了。” “在那里工作的卡特斯干员不少吧,你看有没有合适的……” “哎呀,好烦!” 重逢的感动很快被母亲的絮絮叨叨颠覆,安赛尔知道,如果他不选择离家出走,与家人们保持距离,那么他和家人们的关系将被这些琐碎的事物淹没。可是拉开了距离,他便发现自己和家人的世界格格不入,明明回到家里,他却感觉自己像局外人一样。 这就足够了。安赛尔对自己说,我只在家住两天,就回罗德岛。 傍晚的时候,安赛尔的叔父到来,对于银灰来说,这才是重头戏的开始。看着与银灰谈笑风生的叔父,罗夏又去看安赛尔,发现他和他的叔父的确很像。 饭后,银灰与推进之王在宿舍楼下方散步,安赛尔被自家的弟弟妹妹缠上,安赛尔的叔父则在阳台上点着香烟,他拿眼盒对罗夏摇一摇,罗夏摇头,他塞回口袋里继续吞云吐雾。 “直到现在,我都希望安赛尔回来继承我公司的职务,但他在那里很好,而且真正长大了。 所以,以后安赛尔就麻烦罗德岛继续照顾了。” “没问题,”罗夏说, “不过,我想和你谈谈另一件事。” 第三百零一章 一块蛋糕(46→45) 商业是雷姆必拓诸城邦的主导要素,作为一家中上规模的公司,安赛尔的叔父的业务范围不仅限于铁腕城,这就是罗德岛想要入手的东西。 只不过,安赛尔的叔父也很敬业的在商言商,需要罗德岛支付足够的代价才能被引入他认识的圈子。捏着凯尔希给的底线,罗夏和对方谈了一会儿,见对方依然没有松口的意思,他只好使用无形之术修改了对方某些执念。 越是意志坚定、精力集中的人,精神被动手脚的时候察觉的概率越大。即便罗夏是玩弄灵魂的高手,也不免小心翼翼,只把结果敲定到底线之上一点点。砍价太过分的话,即便安赛尔的叔父常识被修改,但他的下属一定会发现违和之处而提醒,那么他的理智会推翻他曾经应下的结果。 这事成了之后,他们回到客厅里一起分享甜点与水果,不知是不是因为气候寒冷,雷姆必拓的甜点看起来热量很高,罗夏敬而远之,只拿苹果来啃。 “安赛尔,好好陪伴你的家人吧。” 罗夏把安赛尔留在家里,回去的时候车里只剩下三人。推进之王掏出安赛尔家人塞给她的薄荷糖放进嘴里。银灰开车听着歌,罗夏则无聊的看向窗外。 “待会儿有空吗,博士?”银灰问。 “有。” “喝一杯?” “抱歉,我不碰酒精的。” “真遗憾,那可是男人的快乐之一。那么,下棋吗?” “可以,去可露希尔经营的酒吧,恐怕在现在的罗德岛,那里是还没有睡的干员们最多的地方了。” “哼,就那么害怕和我单独相处吗?” “我们之间的流言蜚语已经产生了。” 银灰爽朗的笑起来: “时代变得真奇怪,以前人们第一眼看过去是兄弟情谊的事,现在看来却变成了禁忌的感情。” 明明是你太 homo 了!维娜在心里吐槽。 罗夏扭头看向维娜:“一起来吗,高文和因陀罗也很喜欢喝酒吧。” “她们两个应该出去玩了,之前被拘束了很久,已经让她们很不爽了。” 高文与因陀罗的想法几乎可以说是罗德岛干员的主流想法,之前穿越寒冷带时采取的那些严厉的管制措施保障了干员的性命,但也一定程度上损害了他们作为人的权利。一个人的隐私和权利被侵犯的时候,哪怕知道这是为了生存和安全做出的必要的牺牲,心里也会充满怨意。 与罗德岛的娱乐事业短期繁荣相对的,是罗德岛的酒精类饮料消费与斗殴事件急剧攀升, 封闭空间助长了人们的戾气。罗德岛本舰尚且如此,而 W 领导的萨卡兹佣兵情况更为严重。 W 本人不当回事,用她的话说,胡乱打架的笨蛋丢出去冻死,然后尸体挂在显眼处,就能有效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笨蛋。 生命的价值在罗德岛和 W 看来是不同的,比起阿米娅,已经疯了的 W 更像是巴别塔恶灵的精神传人。 正因为阿米娅踏上的一条不够明亮但温暖的制烛之路,所以她才带着打手和医疗干员冲进萨卡兹佣兵的营车治疗伤员。萨卡兹佣兵名声不佳,但也尽是没心没肺的怪物,所以看到一个眼神坚毅而心地善良的小姑娘为他们忙前忙后的时候,他们也收敛了一些。 W 被阿米娅狠狠责骂了一番,她很少对人说重话。W 看着阿米娅,既不嬉皮笑脸,也没有领受说教的悔意,反而有些……高兴和怀念? 于是,W 是个外表 S 的抖 M 的说法渐渐流行。 到了最后阶段,罗德岛的食物变得单一,蔬菜与水果消耗完毕,人们对固定的娱乐手段开始倦怠,每一个酒瓶都空空如也,支撑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的是对于雷姆必拓觅得一个避风港的渴望。 在停靠在铁腕城之后,如果罗夏没有宣布放假,恐怕罗德岛离哗变就不远了。 银灰开车返回罗德岛,那些黑着脸留守本舰的干员检查一番后放行。显然,罗德岛不可能让人一哄而散,只能采取轮替制度保障关键岗位有人值班。 罗夏返回办公室,他看到窗台附近的花瓶有人换了水,大概是铃兰做的。他想了想,把安赛尔的家人塞给他的一袋饼干放在附近。铃兰还是个小孩子,无法抗拒甜食的诱惑。最可爱的是,她不会因为怕胖而节食,收到点心后乖巧的双手捧着小口啃咬的模样很是可爱。 “白雪?” 女忍者现身,罗夏说道: “去陪陪陈吧,同是文月夫人的关系者,你们应该有可以畅谈的话题。” “我,不擅长聊天。” “你只要陪着她就好。” “是命令?” “不,选择权在你。” 白雪犹豫了一下,女忍者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去找陈尬聊。他换了身衣服来到酒吧,银灰、 霜叶、霜星和其他没有外出的酒吧常客都在。斯卡蒂难得没有抱着剑打瞌睡,而是在喝低度数的桃汁果酒。在不远处,史尔特尔形单影只,她手中的血腥玛丽很衬她。 令人意外的是,暴行在酒吧临时担任酒保,但她不负责端酒,而是做菜。炒完最后一锅后, 她自己也坐过来,把一盘水煮花生推到他面前。 “六天之后我们出发,没问题吧。”她说。 “没问题,如果没有变数的话,今晚我已经把第一周的工作做完了。” “你们在说什么?”霜星问。 “谈博士之后和我出去玩的事。” 两只卡特斯隔着罗夏用视线交锋,冰与火之歌在他面前演奏。正巧银灰带着棋盘来到这里, 罗夏得到了离开的借口,坐到银灰对面。 “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银灰说。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要喝什么,我请客?” “不,咱们还是直接步入主题吧。”银灰的眸子里隐隐透着兴奋,“我这段时间也研究了不少棋谱。” 博士棋力高深,然而银灰亦是行家里手。银灰能有和博士匹配的棋力,起源不是兴趣,也不是为了代表祖国击败学会了天魔大化的外国选手,而是旧贵族所谓的风雅。 源石工业开启了泰拉新旧时代的交替,旧的统治者也不可避免的经历时代浪潮的洗礼,有如乌萨斯、维多利亚与谢拉格选择与之对抗,有如哥伦比亚、卡西米尔和莱塔尼亚选择拥抱。 银灰是主动拥抱时代浪潮的年轻一辈,他自小就怀着对杀害自己父母、分食家族财富的另外两个执政家族的仇恨。而长大之后,他更是带着年轻人的冲劲,迫不及待的要挑战这世界既定的一切。 维多利亚的求学经历开拓了他的眼界,而出身与维多利亚学校里挥之不去的对贵族时代的留恋,则把他塑造成一个矛盾的人物。 从一个角度来说,银灰是一个旧贵族,他谈吐得体禁止优雅,把棋类运动当做脑力运动, 把剑术当做风雅的一部分。他痛饮,他豪赌,他纵情声色,酒精与欢乐把他的优雅撕扯粉碎, 第二天当他回想起自己的荣耀门楣时,又能把昨晚遗失的一切捡起。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他又是新时代的弄潮儿,因为他把那些富有诗情画意的装束丢进衣柜里,和其他民众打扮的一模一样。他把持谷地与矿场,经营手段却颠覆了谢拉格最大胆的守旧派的想象。他对金钱和象棋、击剑一样精通,并且不介意自己满身铜臭味,更不介意与商人与市民为伍。 这样矛盾的存在是新旧时代交替里的特有现象,博士对银灰的大半兴趣都在观察这位当代青年的嬗变。 银灰在棋盘上全力以赴的做法也激起了博士的好胜心,若对手都像诗怀雅那般,那么象棋只能带来虐菜的快感,而不能当做脑力运动。虐菜的快乐易得,而所有易得的快感都不长久。 两人第一盘快棋没能引起太多的关注,大家的重点都在于像个呆瓜一样的地雷天使送葬人被工程部的女干员告白的事情。他不想谈恋爱,所以向其他看起来富有经验的干员请教如何拒绝。 第一局的快棋银灰得胜,罗夏请他喝了一杯罗德岛自酿的啤酒,酒精让银灰的皮肤微微发红,他的鼻孔喷涌出酒气,说道:“再来。” 第二盘开始不久,他们俩附近就有了不少观战者,罗德岛穿越寒冷带的特殊时期造就了不少棋类运动爱好者乃至于云玩家。 有了观战者,银灰显得更加兴奋,他是大场面先生,越是被人关注他越是富有激情,而对棋类运动来说,激情可能是有害的。 在第三十五步的时候,银灰猛然间惊醒,发现自己再继续下去,最好的结果是追求“无子可动”,然而逼和是极难达成的条件,所以他很快认输了。 “你要什么?”银灰问。 “我要一块蛋糕,要断头台蛋糕。”罗夏说。 “酒吧还有这种东西?” “今天是暴行当值。” 银灰与罗夏下棋的默契,便是输掉的一方请胜利的一方吃喝点什么,通常都是饮料,但今天博士想要食物,看起来是在安赛尔家没吃饱。 他点了一份蛋糕,暴行把蛋糕的时候,手悄悄的在罗夏手心点了一下。这是几年前的时候, 他俩在交流必须瞒着阿米娅的事时所形成的默契。 不过,如果现在罗夏让暴行得偿所愿,恐怕后半夜阿米娅就会提刀来见。所以他只是笑笑, 把目光转回棋盘上。 银灰收敛神智,以自己最好的状态迎战,然而博士却比之前两盘棋更为强大,而他则下的越发吃力,就连汗水都低下来桌子上而不自觉。 他和博士的棋力差距内那么大,此刻的困境是罕见的,是他喝了酒的原因吗?不,绝不是这个,他酒量很好,再来一瓶也不会妨碍他思考。 银灰抬头看向博士的面庞,看到对方的嘴角还残留着断头台面包的哈布斯堡—洛林酱汁与波旁酱汁时,突然明白场上形势变换的原因。 脑力运动消耗的营养其实不是太多,但一旦开始脑力运动,大脑就会让人产生虚幻的饥饿感,若是满足这种饥渴,虽然有变胖的风险但大脑会心满意足的继续工作;若是不满足这种饥渴,大脑就会消极怠工,让人的思考越发困难。 不行,等这局结束我必须吃点东西!银灰想。 银灰无心恋战,状态奇差,让罗夏仅仅用了二十分钟就解决了战斗。暂时得到解脱的银灰刚准备站起来要点吃的时候,罗夏说道:“是不是该我这个胜利者提出要求?” “哦,你说。” “我确认一下,你会履行我的要求,对吗?” 银灰感觉有些不妙,他犹豫的答道:“是的。” “那么我的要求是,只有胜利者才有吃东西的权利。” 银灰明白,博士是看出了他的软肋而提出了釜底抽薪的要求,并且明白以霸道总裁银灰的名头,根本不可能赖账。他被逼到不利的境地,反而激发了好胜心,以前他是为了击败博士战斗,现在他是为了胜利之后吃一块蛋糕战斗。 仅仅需要拿下一句,他就能吃掉蛋糕,继续精神饱满的战斗! 银灰在第四局选取了最激进的战术,看似要在体力尚好的时候速战速决。而实际上,他却藏着几招变招,在罗夏做出误判的时候立刻置他于死地。 他们不约而同下起快棋,棋子与棋盘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银灰的陷阱奏效了,罗夏放弃了理性而以激情与他碰撞。在极速思考中,他让自己的表情也运转起来,让自己看上去已经预见输掉第四局而徒劳的、慌张的做着最后努力的样子。 终于,罗夏禁不住诱惑吃掉了他一枚重量级的棋子,他也看到了将死罗夏棋盘上国王的致命破绽……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脚冒汗。 该死! 一直没能满足的饥饿感代替罗夏给了银灰致命一击,被打断的思路慌乱的唤醒时,变成了漏洞百出的一步棋。带着“我只需要一块蛋糕”的悔恨,银灰输掉了。 第三百零二章 障碍 暴行与博士约好出发的那一天,工程部的干员仔细检查出发的载具,那是一辆摩托车,或者说类似于摩托车的东西,是可露希尔对遗迹里发掘的摩托车图纸进行逆向测绘,又结合泰拉的源石工业试做的版本。 在乌萨斯或者龙门这种地方,罗德岛的黑科技产物不适合大批量的拿到外面做测试,所以抵达政权控制力薄弱的雷姆必拓之后,可露希尔就抓紧一切机会测试手头上的小玩意,就连博士的出行也不放过。 能拿给博士测试的,自然是安全系数很高的东西,但工程部的干员还是耐心细致的把摩托车检查了一遍,然后对这辆黑体金边的摩托车啧啧称奇,它粗野的线条有一种力量之美,喜欢摆弄机械的干员们更是有一见钟情的感觉。 暴行跨上摩托车,把头盔丢给罗夏,罗夏戴上之后坐在她后面,自然而然的搂住她的腰, 摩托车又摇晃了一下,他身后纤细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加塞的人是阿米娅,她那边的事情也顺利收工,得知暴行要带博士去和老熟人们见面,表情有些期待。或许是因为疼爱,或许是因为带上不知情的人做某些坏事的时候会更刺激,暴行带上了阿米娅。 他们携带充足的补给出发,被大小兔娘夹在中间的博士只能无聊的看着两侧荒凉的景色, “灰”乃是雷姆必拓居于首位的色彩:灰色的大地、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城市、灰色的摩托车、 灰色的……人。 阿米娅环抱他的手臂收紧,他放在暴行腰际的手掌也被对方更激烈的呼吸向外推开。他散开的精力回拢,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虹膜上晕开。在他的视野里,那些代表灵魂、微小如火烛的光芒正在接近中。 “六个人,有四个你们看的见,还有两个埋伏在 3 点钟 300 米左右以及 10 点钟 170 米左右的巨石后面。”他说。 “是谁?”阿米娅问。 “不知道,暴行认识吗?” “我不认识,不是我见过的帮派。” 在敌我难辨的情况下,暴行谨慎行动,她根据罗夏反馈的路线走一条安全路线,躲开不知是不是针对他们的埋伏之后,未知的同路人们索性舍弃了暧昧不明的立场,一发火球在附近爆炸,碎石子击打在罗夏的头盔上。 暴行看了眼后视镜问:“博士,会开车吗?” “可以。” “那好,一会儿博士来驾驶摩托车,阿米娅保护博士,至于我……我来给他们一个教训, 让他们知道打扰别人的家庭旅行是多么讨人嫌!” 暴行按下一个按钮,她的战锤从里边弹出,她松开一只把手,翻身,罗夏默契的低头,于是兔娘被黑丝包裹的肉乎乎的大腿与裙摆的阴影从他后脑勺上飘过。 他向前接手了暴行的位置,阿米娅则递补他的位置,暴行从侧面滑动到阿米娅的位置。从后方追击他们的六辆摩托车目睹了这杂耍般的一幕,纷纷用武器代替巴掌致以敬意。 子弹、弩箭与火球在罗夏驾驶的摩托车附近拉开一条稀薄的烟雾。阿米娅单手揽住博士的腰回身,左手张开,天青色的光团在手里凝结、发射,命中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辆摩托车的轮胎。 那俩摩托车被命中之后左摇右晃,扰乱了其他同伴的行动路线,趁着他们阵型大乱的机会, 暴行从后座一跃而起,她在半空把战锤高举过头顶,朝着被阿米娅命中的摩托车的方向坠落, 同时向前摆动手臂。 战锤砸在车头,暴行使用源石技艺,爆破锤内按照某种规律精密排布的源石共鸣,于是在战锤与车头触及的部分发生一次爆炸,爆炸把暴行推了出去,她在空中翻身,战锤瞄着下一辆摩托车抡去。 因为前一辆摩托车的爆炸,第二辆摩托车的人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暴行的战锤重重砸在车头,行进中的摩托车硬生生的停下来,前轮陷进泥土里,坐在后座的射手视线猛然拔高。他低头困惑且震惊的看去,看到车头爆发的火光,紧接着他就被失去控制的摩托车甩了出去。 彼时,剩下的敌人都超越了两辆被摧毁的摩托车,他们立刻做出分工,一半折返来对付暴行,另一半则继续追击博士与阿米娅。暴行扛着战锤,摩托车掀起的风浪把她的长发与裙摆吹的飘扬。 “太贪心的话可是什么都得不到喔。”她自言自语道。 她的声音被摩托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切割,骑手们似乎急着为同伴复仇,两道寒光一纵一横交错,劈出的骑兵刀与刺出的长矛在暴行看来动作凌乱破绽百出。她脚下发力一跃而起,躲开了两位摩托车骑手的夹攻,稳稳落到其中一辆后座上,一脚把骑手踹了下去。 另外一辆摩托车立刻撞过来,暴行的手刚刚摸到把手上,视野就在猛烈的撞击声里极速摇晃起来。她仰躺在座椅上,看着头顶长矛的锋芒扫过她的残影,然后起身趴在把手上,敌人二度递出的长矛刺中她背后飞舞的一缕发丝。 她左手握住把手让机车向左,右手松开战锤,握住背后的长矛矛杆猛然一扯,敌人连人带矛一起被她拖下车来,在凹凸不明的地面拖行,留下一条血迹斑斑的路。 暴行骑着缴获的战利品与罗夏汇合,阿米娅也解决了余下的两辆。她俩都有多年的战斗经验,对付一帮放在野外势力里也属于三流的臭鱼烂虾们轻而易举。 六个敌人里有三人当场死亡,另外三人则伤势不一。剔除被暴行拖行的奄奄一息的重伤员, 罗夏转向另外两位。他不需要他们开口,那样浪费时间,而是直接抽出他们的灵魂阅读里边的情报。 “是在路上袭击过我们的‘洪水’和‘翡冷翠’的残党,我们抓住了‘花瓶’库利巴利, 也驱逐了‘刀疤’里贝里,他们在击溃战中逃掉的成员在雷姆必拓重组,背后的金主不明。然后,他们领受命令袭击我们。” “是雷姆必拓的哪个势力,还是之前的‘日记作者’?”阿米娅问。 “都有可能,不过‘日记作者’已经打过一次招呼,不大可能用类似的手段再给我们制造惊喜,如果是雷姆必拓本地势力,罗德岛或者巴别塔都没有得罪过他们,那么他们受雇于特雷西斯的可能性……” 罗夏没法验证自己的假设,在这段时间,暴行已经把现场的战利品搜刮完毕,于是摩托车变得比出发时更为沉重。罗夏本有一把手枪,但暴行又给他一把手枪与两个装满的弹夹。他认出上面的标志是雷神工业。 好像是杰西卡的同款。他想。 杰西卡来到罗德岛坐一把交椅的时候,时常在训练室里用手枪进行大量的射击训练,她认为自己是在“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而落在别人眼里则是“挥金如土”。 她曾不谙世事的问杜宾教官为什么不在罗德岛设立和她同标准的训练强度与训练项目,在杜宾表示物资资金紧张之后,她惊讶的回答这些东西用她的零花钱支付都绰绰有余。 杜宾无奈又嫉妒,后浪们偶尔会招人讨厌的正是他们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天真会不经意间刺痛别人的心……尽管他们不是造成民众苦难生活的罪魁祸首,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等战斗的兴奋劲过去,罗夏能感到暴行与阿米娅心情低落。这也难怪,之前有一年的光景, 罗德岛都在前线游走,在高强度的战斗里度过,前往雷姆必拓的用意里有一分是为了享受奢侈的和平生活。 谁知道,假期开始没多久,战斗就找上她们,找上罗德岛,而且这不是结束,仅仅是一个开始,也难怪她们打赢了却士气低落,这就是厌战度太高的结果。 因此,在野外宿营的时候,罗夏抱了一会儿阿米娅,又在阿米娅睡着之后抱了一会儿暴行, 进入梦中继续工作,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看到阿米娅闭着眼睛的面庞越来越近,嘴唇瞄着他的额头而去。 罗夏心平气和的等了一会儿,但阿米娅磨磨蹭蹭的还没亲,为了节约时间,他伸手摁住阿米娅的后脑勺,让她的早安吻确切的落在额头上。 受到袭击的阿米娅耳朵支棱起来,罗夏感觉她的体温瞬间高了一两度,他从睡袋里脱身, 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帐篷涌进来的光亮,暴行忙碌的身影不时闪过,炊烟与食物的气味接踵而至。 “博士……” 阿米娅的声音有些害羞。 “怎么了?” “别把手放在我肚子上啊,感觉又热又痒的……” 罗夏松开手,阿米娅已经十四岁了,可她只有一米四,并且瘦的从腋下到腰际尽是肋骨。 所有女孩子应该开始发育而显得丰腴绵软的地方,阿米娅的触感只有“硌得慌”。 “阿米娅有好好吃饭吗?”他问。 “嗯,和博士一样,我的三餐也是营养师专门订制的。” “每天都有足够多的睡眠时间?” “我每天都能睡七个小时。” “你为我传授给你的无形之术入迷,扰乱了正常生活?” “没有啊,我已经驯服了那些充满野性的知识。” “你有消化的疾病或者其他先天性缺陷吗?” “没有……博士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太瘦了,以至于让我怀疑你在凯尔希那里受了虐待……开个玩笑,我是希望你能再增加一些体重。” “就像霜星或者暴行姐姐,对吗?” 阿米娅脱离了罗夏的怀抱,转过身来,用无奈的眼神看着罗夏: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事吗? 你只是把我当做小孩子,觉得我能轻易糊弄过去罢了。昨晚,你也这么抱着暴行姐姐,她身材那么好,博士抱的很舒服吧。” 罗夏点点头,和女儿讨论女人的话题有些怪怪的,所以他干脆不说话。阿米娅一声叹息, 她握紧拳头,轻轻的砸在博士的肩膀上。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你失忆还是恢复记忆,在博士心里我都是女儿,对吗?” “是的,我想这就是我们现在以及未来的关系。 “罗夏说,”在过去,我们曾是更危险的关 系。” 有那么一秒,阿米娅的眼神变得非常危险,或许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禁忌的知识和强大的力量赋予了她随心所欲的达成某些目标的能力。 罗夏看着对方,他有一丝丝期待阿米娅来征服他,贯彻她内心真正的想法。银灰曾在酒后和他说,如果现在不给她戴上枷锁,就要在日后做好给她戴上王冠的准备。 与枷锁相比,阿米娅还是与王冠比较搭配。 “开饭咯。” 暴行从外面探进头来,她手中的汤勺残留着香气。她眨眨眼睛,感觉帐篷内的气氛有些诡谲。阿米娅低着头出来,而罗夏则有些无奈。 暴行笑出声:“噗,你的表情好像刚刚被进入青春期的女儿顶撞的蠢爸爸。” “或许就是那么回事,我和阿米娅在一些事上出现了分歧。或者说,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 她已经完成了认知上的转变,而我的认知还停留在过去。” “那你准备怎么办?” “等她来用力改变我,或者就此保持这样的关系。我会是阿米娅人生里的一道阻碍,如果她连我都战胜不了,那么她主动背负起的那些关乎已逝之人和罗德岛的责任就不必再谈了,她还是在堆满玩具的温暖房间,做一只天真无邪的小兔子比较好。” 暴行耸耸肩:“如果我是阿米娅,你一定把你摁在地上打。不过现在嘛,先吃饭。” 罗夏出去的时候,阿米娅已经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如此。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的把饭盒递过来,罗夏打开,发现里边摆满了萝卜、青椒与花椰菜,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阿米娅比了个鬼脸,转向另一边。 第三百零三章 越狱 面临不确定性的风险,暴行、博士与阿米娅举行内部投票,博士希望立刻回归罗德岛,而暴行与阿米娅赞同维持原定计划不变。不过,她们也不是毫无准备,阿米娅叫来一位医疗干员, 暴行叫来一位狙击干员增加安保力量。 博士想了想,如今他们待在能和罗德岛联络的最大理论距离,再往前走一走他们就会进入信号盲区。所以他联系了史尔特尔,后者冷淡的问道:“有事?” “我面临人身威胁,需要你履行使命。” “可这是假期?” “我下个月的冰淇淋配额也给你,你来这边我请你吃本地的。” “……成交。” “我把坐标发给你,记得多带些换洗衣物,这边空气比铁腕城还要糟糕。” 史尔特尔反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果然要对她使用杯法术! 博士觉得史尔特尔脾气不讨人喜欢,但想要哄她做事却不难。首先,要让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是把她当做一个近卫干员而不是背后魔剑的附属品;其次,上冰淇淋。 史尔特尔的生活有两个重心,一个是确认自己错乱的记忆,另一个就是吃冰淇淋,六天的时间,足以让她在铁腕城完成这两个任务。她对完成任务的地方从不留恋,正要确认下一个地点,这时候博士的联络等同于为她指引了方向,这是客观上她顶着反发刻印 1 级却乖乖听话的原因。 而对博士来说,他想更多的观测史尔特尔的战斗,如果有机会偷掉史尔特尔的十条内裤献祭,他就能把对方对自己的厌恶抹去,然后用无形之术把过去的帐算一算。 最重要的是,史尔特尔和他交情有限,既不馋他身子也不惦记他的心,她的到来不会让他身边的感情纠葛更加复杂。 暴行要带博士去的地方是擎天城,是雷姆必拓诸城邦里最不像卡特斯命名风格的城市,它也是维多利亚在雷姆必拓的殖民时代的第一座城市,第一座要塞和总督治所所在地,拥有雷姆必拓首屈一指的工业能力,罗德岛号当初正是在这里制造的。 罗夏是受了凯尔希的召唤从乌萨斯南下,他到来的时候致力于研究维也纳殖民体系留下的殖民城市,并设计用陆行舰的外壳伪装奇观。剩下的时间也被巴别塔的成员与暴行这样的协助者占据,对擎天城缺乏了解。 “和其他城邦一样,擎天也是由矿业公司掌握的城邦,白雪家族在擎天城的统治非常牢固。” 暴行说。 “雅克·白雪?我记得当时的总督是他。”罗夏说。 “现在不是他了。”暴行耸耸肩,“在巴别塔出发后不久,城邦武装力量总司令詹姆斯·艾恩伍德,以通敌和舞弊的罪行逮捕了白雪矿业公司兼擎天城总督雅克·白雪。” “你刚刚说白雪家族在擎天的统治非常牢固?” “雅克·白雪是入赘到白雪家族的成员,他是个聪明人,硬是顶着赘婿的 debuff 从白雪家族手里抢夺来不少权力,进而君临擎天城。只是得到了权力的他忘记一件事,他虽然是白雪家族的一员,却不是真正的‘白雪’。 他工作能力很强,把白雪家族提升到新的高度,这是白雪家族能容忍雅克以‘白雪’自居的原因,而当雅克给白雪家族的威胁大于他能给家族带来的好处时,维罗·白雪,白雪家族真正的掌门人,就借助詹姆斯·艾恩伍德的手切割了不良资产,把詹姆斯·艾恩伍德推举为擎天城的新总督。” “那位女士为什么不自己走到台前?”罗夏问。 “谁知道呢,有人猜她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力不足,走到台前会败坏家族威望;也有人说她是个酒鬼,经常喝的醉醺醺的,很多时间都不是清醒的,没法办公。” “说说詹姆斯·艾恩伍德,我对他毫无印象。” “擎天城的人都管他叫‘将军’,像赫拉格老爷子一样,他是个严谨端正的男人,治军有方, 在任期间降低了擎天城内外的犯罪率,野外的犯罪者与潜在的犯罪者团伙根本不敢靠近擎天城。” “他怎么和白雪家族搭上的线?”阿米娅问。 “雅克与维罗育有两女一男,长女在擎天军队里服役,是艾恩伍德最得力的下属,那么他和白雪家族来往就很容易了。” “剩下两个孩子呢?” “次女在外面做赏金猎人,唯一的男孩跟随在父亲身边学习。随着雅克被逮捕,这个男孩在家族的未来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在进入擎天城之前,罗夏他们进入了擎天城外围的卫星城,这些城市职能各有不同,众星捧月一般把擎天城映衬的光辉灿烂。从远方看去,擎天城的上城区几乎是悬浮在半空中,从远方看到的光芒大多来自上城区,而下边的下城区则是一片暗淡。 “你们可以想象,擎天城的权贵与民众分别生活在哪里。擎天城的上层可能是泰拉最美丽的城市之一,而下层则落后上层 30 年。 “暴行说。 “我们当时在哪里?”阿米娅问。 “下层,毕竟巴别塔的经费都用在罗德岛号的建设上了。”暴行摸了摸阿米娅的头,“这次我们有机会去上层看一看,既要看看有钱人朴实无华的生活,也要警惕他们的傲慢。” 他们待在擎天的农业卫星城,等待援军汇合。阿米娅叫来的人是闪灵,萨卡兹医生无论治疗还是打架都令人安心,暴行叫来的人是灰喉,她俩是灰喉学做菜的时候结下了友情。 不过,她们叫人的时候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帮手的性格。灰喉与感染者们保持距离,史尔特尔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闪灵一贯神秘主义,这帮人组队的氛围可想而知。 就在阿米娅为了调和队内的氛围而强颜欢笑的时候,在擎天城上层的监狱中,以经济犯罪被逮捕的雅克·白雪惊疑不定的看着对方的看守,之前那个家伙冷冰冰,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理会,但现在,看守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用奇货可居的眼神看着他,神色傲慢,气场自信。 这种颠覆式的演绎有两种解释:多重人格、源石技艺的操控与恶灵附身,最后一种是仅见于都市传说的可能性,也是雅克最不希望的一种可能性。不幸的是,最坏的可能性找上了他。 “你是谁?”雅克问。 “一个来帮你的人。” “为什么?” “因为帮助你,能让我的日记本上添一个有趣故事的……注脚,你在这个故事里不可能居于主要位置,但你可以选择,继续被软禁在监狱里直到死,或者成为我的故事里一条还不赖的注脚。” 面前的神秘人语气狂妄,但雅克认为对方有狂妄的资本。即便是将军本人,也无法在不触动警报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来到他面前,旁若无人的讨论这些事,仿佛这个监狱里不存在守卫力量一样。 “你是谁的人?”雅克问。 “我想,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从监狱里脱身,对吗?” “你有办法?” 回答雅克的是丢过来的一串钥匙、ID 认证卡和指纹样本,雅克愣了一下,他不确定的问道: “现在?” “除非你觉得监狱是个交易的好地方。” 雅克颤抖的捡起地上的钥匙,艰难的抬起手臂,仿佛手中的钥匙是千金重。他在监狱里被软禁了三年,生活质量还算可以,不必像其他犯人那样强制在矿场劳作。 然而,他失却了最重要的权力,权力是伟哥也是毒药,在用时他精力充沛,举手投足之间有说不出的自信;失去的时候他精神萎靡,生活寡淡索然无味,往日能令他愉快的事物如今淡漠如水,尝不出滋味。 如果这是个梦,就让我做到尽头。如果这是一出闹剧,我不介意扮演不自觉的喜剧演员。 雅克想。 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间,用 ID 卡刷开了第二道门,指纹样本助他突破第三层束缚。第四个障碍是全副武装日夜不停巡逻的守卫,第五个则是通电的铁丝网。 然而,门扉皆洞开,守卫亦不在。雅克以散步轻松的姿态来到监狱之外。他回头看看那堵把自己和世界分隔的高墙,再抬头看看外面的阳光,他禁不住流下几滴热泪。他用手背蹭了蹭眼角,感觉上面湿润的感觉扩散。 “这不是幻觉。” 他喃喃的说。 “骗你有什么意思呢,我说过,你有可能成为我笔下一条不赖的注脚。”神秘人伸出手来, “你可以叫我 sun 记作者。” “谢谢,先生,我会回报你的。” “你当然要回报,不过不是现在。”日记作者说,“带我去你的安全屋吧,别说你没准备这个。” 雅克点点头,他们来到市区,遇到街上行走的人们,他下意识的低头,以防止他们看出他的身份,日记作者看出了他的顾虑,轻笑道: “别担心,你过去是金钱和权力的符号,敬畏权力 的人会把你无限美化,觊觎权力的人会把你无限丑化,而失去权力的你,在旁人眼中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雅克呆呆的看着旁边的橱窗,那上边映出自己的面庞,一张普通的、肉体比心灵更为衰老的脸,他撑住自己的面颊,抚摸上面的褶皱,抚摸鬓角与下巴处花白的胡子。就如日记作者所说的,他现在是个皱巴巴的老头罢了,走在大街上是被人们自然忽略的对象。 “不!” 日记作者摊手,他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对你们这些曾受万人敬仰的人来说,无人记得, 回归平凡大概和死一样痛苦。” “你说的没错。” 雅克深呼吸,勉强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通过电梯来到下城区准备的安全屋,这是他在担任总裁兼总督的时候为自己留下的后路之一,只是他那个总是醉醺醺的妻子在清醒的时候用闪击战打垮了他,让他成为近百年来唯一一位在职被逮捕的总督。 想到这份屈辱,他拿出威士忌给自己和日记作者各自倒了一杯。安全屋满是蛛网与落尘, 但他毫不在意的坐在沙发上,对日记作者说:“你会帮我到哪一步?” “夺回你失去的一切。” “你又需要什么帮助?” “利用你的权势在碾碎故事主角。” “被注脚碾碎的故事主角称得上主角吗?” “这是为了感动我自己而写的故事,主角越惨,我越是感动。”日记作者笑笑,“不过,我从来没有感动这种情绪。” “在我被捕之后,白雪公司怎么样了?” “你的夫人推举了艾恩伍德将军接任总督,而她在背后默默支持。你的长女温特依然是将军最忠心的支持者,她甚至想要把你另一个女儿劝回来一起为将军服务,不过后者拒绝了。这对姐妹的争吵一度上了新闻,因为做姐姐的把妹妹关在家里,而妹妹则偷偷跑路,娱乐记者不会放过这类新闻。 你的儿子则失去了消息,谁都知道他不会继承白雪公司。” 雅克把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涨红了脸问道:“他们……都很幸福吗?” “是的,很幸福,你的离开让他们每个人都感觉更好了……除了你和你可怜的儿子,那个男孩是唯一站在你这边的人,可又有什么意义呢?白雪公司不属于你,擎天城也不属于你,民众已经把你遗忘了。” “民众从来不是重点,你既然能把我捞出来,也一定知道艾恩伍德的其他反对者在哪里, 对吗?” 日记作者颔首:“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呢?” “别小看我。 “雅克冷笑道,”如果我一无所有只是个囚犯,你也不会把我救出来。当初, 我为极端情况而遗留了一些后手,现在可以使用出来了。” 日记作者伸出手来:“合作愉快,白雪先生。” 雅克握住了日记作者的手,皱着眉头说道:“我不再是白雪,而是我自己。” 凌晨还有一更。 第三百零四章 铁木(45→44) 在农业卫星城住了一夜后,罗德岛一行人来到擎天城,在他们前方,等待入城的队伍排起长队,周围试图向客人兜售商品的小贩也被驱离。 “怎么回事?”阿米娅问。 暴行皱起眉头: “想来是城里出了事,我这是第二次看到擎天城摆出如此阵仗,上一次还是艾恩伍德将军逮捕雅克·白雪的时候。” 灰喉紧紧贴着博士,既是保护,也是为了躲开其他的感染者。他们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到检查口,负责检查的小组轮班,新来的人狐疑的看着罗德岛一行人。 难怪,罗德岛六人里只有博士一个男性,两个未成年少女和三个成年女性,异常的性别比例十分引人注目。在排队中的时候,拖后的史尔特尔就受不了背后的目光,扯扯博士的衣角和他换了位置。 暴行代表大家填表,众人的证件都交到她手里。很快,这些新鲜出炉的医疗器材推销员就登记在册,但军官们提出了男女分别去后面的房间由同性搜身和检查行李的要求。 “我需要一个解释。”暴行说, “你们这是在侵害人权。” “我们城里发生了一些事,与隐私权相比,公共安全更重要一些。” “是什么事?”罗夏问。 “一个犯人跑了,城里正在抓他。” 暴行回头对罗夏说:“或许我们应该听你的,打道回到罗德岛。” “世间没有后悔药吃,既然来到这里,就来享受意外好了。” 通过严格的搜检之后,罗德岛一行人拿到了半个月的暂住证,如果想要延期,还要去指定地方付费续期,不过价格便宜,折算下来每月 150 龙门币,包年的话还有半价优惠,只需要 900 龙门币就可以了。 这是下城区的价格,若是去上城区,必须有门路关系。看着飘在头顶,让下城区每时每刻处于黑夜中的上城区,社会的撕裂感前所未有的摆在罗德岛众人面前。 “原来我的童年在那么糟糕的地方, “阿米娅挠挠脸颊,难为情的说道, “难怪我印象不多。” “擎天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暴行有些难过,“艾恩伍德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会搞清楚这一切的。”罗夏拍拍暴行的肩膀,“现在。先让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 “回家吧……呃,我是说博士和阿米娅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公寓,在离开擎天前,我也住在那里。” “那栋房子还保留着吗?”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把它卖掉。” 暴行带着其他人来到她曾住的地方,那栋房子外表十分破败,锈蚀的门锁躺在地上,推门进去,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显然有不止一位小偷光顾过这里,家中所有容易被搬走的物品都丢失了。 暴行尴尬的转身说道:“或许我们去旅馆住比较好。” “我们也可以亲自动手把它恢复整洁。”阿米娅说。 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由博士和史尔特尔去购买食材与生活用品,女士日用总不好让博士经手。考虑到两个采买人员生活常识都出奇的低,暴行还拟了张单子给他们。 “你对这里有什么感觉吗?”罗夏问。 过了一会儿,史尔特尔才回答:“我似乎……没来过这里。” “这不是很好吗?独一无二的回忆就这样产生了。” “是呢,这是仅属于我的回忆。” 史尔特尔看上去很高兴,她的态度也柔和了不少。作为庆祝,作为创造回忆的一部分,罗夏请她吃了一份最昂贵的冰淇淋。 “没想到竟然是和博士分享了这个时刻……算啦,这样也不错,至少有人记得我。”史尔特尔认真的看着罗夏,“我是史尔特尔,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也不是附属品。” “自然,你就是史尔特尔。” 红发女郎充满干劲的点点头:“嗯,你这样想的话,我也会拿出相应的努力好好战斗。” 挺好哄的,罗夏想,多哄哄她就能压榨出更多价值来了。 回去的路上,罗夏感觉史尔特尔和他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两人回来的时候,留在公寓的人已经把房间清扫完毕,并用武器破坏齐腰高的野草,在公寓外的空地开辟出一条路径。因为厨房来不及收拾,所以暴行借来了邻居家的烤肉架,在罗夏和史尔特尔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露出欣喜的目光。 “野餐吗?不错。”史尔特尔评价道。 罗夏也跟着附和,尽管他对食物的追求只剩下补充营养。他进入公寓,回忆让灰色的房间变得鲜活。他仍然记得他在一楼客厅中间的沙发上开始了和暴行的第一次,在阿米娅的房间外结束了最后一次。 兴之所至,他来到二楼阿米娅的房间,正巧阿米娅出来,她故意撞进他怀里,罗夏看向她的房间,发现里边已经空空荡荡。一些儿童玩具因为不值钱,被入室的小偷泄愤似的砸碎,如今被擦拭干净摆在柜子上。 “要我给你买新的吗?”罗夏问。 “博士,又到了‘你把我当成小孩子’这个讨厌的话题。” “适当的讨厌我或许会给你成长的动力。” “这句话由当事人来说可真是残忍,博士,我作为旁观者看的清清楚楚,凯尔希医生听了你的话,得到的回报只有一次又一次背叛,所以我是不会放手的。” 尽管是两个人,但罗夏还是幻听成了特蕾西娅在说话。某种意义上,阿米娅就是他和特蕾西娅的孩子,又被凯尔希抚养,以至于罗夏时常能在她这里产生错觉。 “走,看看我的房间吧。”他说。 罗夏迈出脚步,阿米娅抱着他一动不动,他只好拖着她一起行动。阿米娅敏捷的跳到他身上,纤细的双腿紧紧夹住他。他跌跌撞撞的打开房间,发现这里保存完整,就连那只金笔都放在桌子上。 他抬头看到门框内侧镌刻的图形与符号,这是他温习无形之术的时候做的小把戏,为的是不至于被阿米娅撞破他和暴行在房间的事情。没想到,驱人的魔法对小偷之类的人物也有效力。 阿米娅从罗夏身上跳下来,拍拍散发着霉味的床说: “小的时候,我路过博士房间的时候总 是不想进来,现在我知道原因啦。” “我感觉自己还蛮体贴的。” 阿米娅叹了口气:“我只感觉自己的童年被毁了,是博士你亲手毁掉了它。” “我很抱歉?” 阿米娅摇摇头,她看向窗外,站起来拉住博士的手说:“走吧。下去吃饭。” 烤肉让这个夜晚变得完美,以至于罗夏在梦中都想起了它的滋味。第二天和第三天,罗德岛众人合力把住所打扫的干干净净,重新竖起栅栏,掏空烟囱,第四天买来的油漆让它焕发新生。 “我说,我被叫到这里该不是为了当油漆匠的吧。”史尔特尔不高兴的对罗夏说,“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花时间翻新老房子?” 罗夏回答: “你憎恨回忆,而对暴行和阿米娅来说,回忆是她们的宝物。如果你是期望用大场面来装饰你的回忆的话,别担心,大的药来了。” “神神秘秘的。” 暴行说来探望老熟人,但到现在都不肯告诉罗夏名字,显然那位老熟人有特殊的意义。一天之后,也就是来到擎天城的第五天,一位客人悄悄的拜访这里,那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目光如炬,行步如风,举止干练。 他带来了一份礼物,彬彬有礼的说道: “抱歉,罗德岛的各位,之前我公事繁忙,又得避开别人的耳目,直到今天我才有空来这里。” 这几天,罗夏像是海绵般汲取擎天城的情报,他认出眼前的正是擎天城总督詹姆斯·艾恩伍德,正如这个名字诠释的,总督是犹如铁木一般硬朗的男人。 还真是条大鱼。罗夏想。 暴行为双方做了介绍,于是罗夏得知在夺取总督的职位之前,艾恩伍德就是巴别塔的合作者,他手下的武装力量以志愿形式加入了巴别塔。暴行回来就是代表罗德岛重新和他搭上线。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灰喉若有所思的看向屋外,问道:“是将军阁下的人吗?” 艾恩伍德回答:“是我带来的金牌特工。” “艾恩伍德先生,你怎么会……”暴行摇了摇头, “我离开擎天三年,这里的建筑我很熟悉, 这里的人却变得陌生了。” “我是总督,必须在这个职位上有所作为。谈谈擎天与罗德岛的合作吧,我要付出什么, 又能得到什么?” 暴行看向罗夏,被史尔特尔单刀直入的话锋戳刺过无数次之后,罗夏已经分外适应上来就直奔主题的节奏,于是他在心里又默默划掉了一个“正”字,代表史尔特尔可以少挨五次无形之术。 “我们需要擎天的军事工业来升级组织的装备,而相对的,罗德岛可以帮助擎天解决麻烦。” “感染者的麻烦?听闻你们转型为业界一流的源石病医疗组织,若是这样我可以用成本价来帮罗德岛升级装备。” “是任何麻烦。”罗夏说。 “即便是巴别塔,也不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原来如此,你就是巴别塔的恶灵,也只有你能自信的说出这句话。”艾恩伍德直视着罗夏的眼睛,“如果你们能做更多的事,我当然愿意和罗德岛展开更深度的合作。” “那就让我们彼此展现诚意吧。” 或许是因为曾和巴别塔合作的原因,或许是军旅出身的人相对纯粹政客的耿直,将军干脆在第二天带着罗德岛一行人参观了擎天的军事工厂,甚至包括还在测试中的源石机甲。 “这是我们和雷神工业合作的产物,”将军的话里带着自豪感,“它对标的是维多利亚最先进的蒸汽甲胄。” “我对已经批量生产的东西更有兴趣。”罗夏说。 将军又带着罗夏参观了几处地点后,问道: “我记得巴别塔有一支令我印象深刻的军事工程 师团队,你们不至于这些东西都无法自产吧。” 罗夏不可能告诉艾恩伍德,罗德岛在为去源石的未来做些准备,这个计划太疯狂了,以至于任何理智尚存的统治者都可能与罗德岛结盟。 “卡兹戴尔的内战产生了许多损失。”罗夏含糊其辞的说。 艾恩伍德的表情又严肃了一分:“那位殿下和巴别塔的事我也感觉遗憾。” “很难过,但我们活着的人总得接受现实向前看。” “没错,留恋过去意义不大。” “那么将军,擎天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它和暴行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我收容了感染者。”艾恩伍德回答,“并且我招募感染者进入军队和政府工作。” “……站在罗德岛的立场,首先要向你致以敬意。其中,你的胆子比你的脑子更加让人敬佩。” “这还真是毫不客气的嘲讽,或许是我做错了。 “艾恩伍德神色有些黯然,”我有自己的难 处,感染者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我也为自己的决定忐忑不安,所以进行符合社会学规律的问卷调查,民意反馈问题不大。” “民意调查是不可信的,没有一个绝对客观的题目与采集样本的方式能保证民众给出言行一致的回答。民意会拒绝把一个喜剧般的人物送上总统宝座,但投票的结果推翻了民意。” 艾恩伍德点点头: “是的,实际情况和舆论相差很大,我不得不用强力手腕压制了这些抗议, 推进我的计划。” “很有魄力。” “过奖了。” “好吧,擎天城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那么罗德岛该如何回报老朋友呢?” “事实上,的确有一件事需要罗德岛帮助。五天前,要个要犯从看守严密的中央监狱越狱, 他是在同伙的协助下大摇大摆的解除所有的防卫离开。” “匪夷所思的情况,守卫们呢?” 艾恩伍德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他们都提到看到金色的光芒,然而不约而同开始做梦。” 看到某联赛复播的消息,除了 fuck 无话可说。 第三百零五章 失血与造血 罗夏来到擎天城中央监狱,他在那里得知越狱的犯人雅克·白雪,擎天城的前任总督,所有 political prisoner 里最为棘手的一位。,也是艾恩伍德与白雪家族联合构建的擎天城秩序最大的威胁。 艾恩伍德对于重磅炸弹的处理拉低了罗夏对他的评价,若是罗夏来处理这件事,他在稳固权力之后就会弄死对方以绝后患,而不是等对方跨越高墙,上演越狱的奇迹。 当日的守卫们一共有 157 名,全都都有三年以上的工作经验,人物可靠……除了帮助雅克逃跑的那一位。他们在醒来之后就被就地拘押,已经经过了三轮甄别工作,可惜没有新的线索, 不然艾恩伍德也不会请罗德岛的人来。 罗夏花了些时间,把监狱和被拘押的人员检查一遍,他对艾恩伍德说: “这些人中没有内应, 只是能力不足。” “是谁在一瞬间能够放倒一百多人?” 罗夏解释道: “尽管结果看上去是那样,但其实施展起来更为复杂。首先,施法者先是控制了一名守卫作为内应,然后在日常生活里逐渐对其他守卫施加暗示。 其次,把药物和施法准备的材料带进监狱里,然后准备雅克逃跑相应的道具。 最后,看准时间,施展法术,令守卫们回想起暗示,直接昏睡过去就可以了。” “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法术?” 罗夏指了指头顶: “是光。监狱是封闭式的,采光很差,白天也需要开灯。只要挑在一个守卫都在室内活动的时间,借助光线施加影响的话,就能同一时间解决所有的守卫。 施法者不杀死而是仅仅让他们昏迷的原因,也是利用他们拖延你的调查进度,让你在无法得到情报的群体上浪费时间,分散擎天城的力量。 同时,这也是一种进攻。” “进攻?” “监狱里皆是艾恩伍德将军信任的部属,结果却出现了叛徒。将军会不会思考这件事并提高警惕呢?必然会的,那么如果更多类似的事件发生,将军的神经将绷紧的何种程度,将军还会信任自己的部属吗?同样的,部属们人心惶惶,还能团结一致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而不是明哲保身,防止自己被叛徒暗算? 这是一道开启的裂痕,它会继续蔓延,变成一张捕食的蛛网,艾恩伍德,你的部属以及擎天城皆在其中。” 艾恩伍德难以置信的摇摇头,罗夏揭示的施法者压制监狱守卫的手法看似简单,但事先的规划、兼具耐心与坚定的执行力与小心谨慎不露破绽的作风,已经把那位施法者组合成一位棘手的敌人,而罗夏宣称劫狱是一连串进攻动作的开篇…… 艾恩伍德不是没听说过这样的怪物,眼前的“巴别塔的恶灵”、身处维多利亚的特雷西斯和攻略龙门时的巅峰魏彦吾皆有如此可怕的密谋能力,只是他不认为擎天城得罪了这等对手。 “那么博士,结论是谁?”他问道。 “是特雷西斯身边的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半途,他以‘日记作者’的身份给组织制造了一些小麻烦。最直接的证据则来自于他施展的法术,独特的法术就像施法者的签名,身份可以更替,法术却不会骗人。” “这是个必须谨慎对待的结论。”艾恩伍德说。 “自然,我没指望我能让将军言听计从,毕竟那是维多利亚。就让我们谨慎的观察事实, 来确认我的结论是否正确好了。” 艾恩伍德在城市所有的公共场合都加装了摄像头,但因为技术原因与人为因素,它在某些地段会出现故障,或者拍摄效果很差。所以,调阅监控录像只让艾恩伍德的人追踪到市区一处啤酒馆为止,线索就此中断。 “艾恩伍德会为什么会招募感染者进入政府与军队工作?”灰喉说, “感染者的问题就是火 药桶,统治者们都竭力把火药桶隔绝在围墙之外,甚至想办法丢给自己的邻居,为什么那个人会把火药桶往自己家里搬,不怕炸掉自家厕所吗?” “艾恩伍德将军并不歧视感染者,然而,他也绝对不会为了感染者做到这一步。” 暴行说, “他钟爱秩序,在我离开之前,感染者们因为自身便是不安定因素,被艾恩伍德一直用刚柔并济的手段压制,他把感染者们隔离在某个街区,并提供工作机会,感染者们取得报酬之后再从街道内部的特殊市场购买他们所需的食物、药剂、用电用水的额度,分摊公共管理费用。” “至少比钢铁萝卜城的人强,”史尔特尔说,“我听说那个叫四月的小姑娘得了病之后,不仅没工作,连补偿都被侵吞了。” “我认为这是艾恩伍德能做到的极限,但他却突破了自己的底线。 “暴行看向罗夏, “博士, 有什么想法吗?” “关于这个,我委托闪灵去调查了一些事。” 罗夏看向闪灵,后者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折叠的纸页,手腕一抖,白色的幻影奔向罗夏的额角,被他伸手截住,他打开之后阅读了几分钟,抬头说道:“我想我能给出解释了。” “磨磨蹭蹭的。”史尔特尔嘟囔道。 “我委托闪灵搜集的是人口相关的信息,结果证明,最近几年擎天城的流出人口大于流入人口,并且这一地区的生育率正在下滑。” “擎天城的支柱产业是工业,这是需要许多人口的行业,擎天城的流出人口竟然比流入人口更多,他们去了哪里?” 罗夏回答: “国外,擎天城是最靠近外国地域的雷姆必拓城邦,这方便了他们跨国贸易,学习外国先进技术的同时,也不免被输入了包含恶意的东西。” “什么?” “对本国的丑化和对外国的美化,在输入技术的过程里,大国们也在塑造擎天城上到精英阶层,下到平民百姓的认知观念。 宣传是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你的敌人把持了舆论阵地,那么他可以遮掩自己的丑闻,放大你的丑闻。当你被定义为人下人的时候,任何事都会被接受这一套宣传的人嘲笑、敌视。 被歧视的群体有些会愤怒,会试图反击,而另外一些人会试图跪下,怀着强烈的自卑感迎合敌人的标准,企图获得人上人的谅解,并且他们十分愤怒为什么其他人不跪下,请求人上人们原谅自己。 你看,就算是感染者里,想着和迫害自己的群体和解,委曲求全获得生存空间的人也不少。” 罗夏顿了顿,接着说: “擎天城的情况还不至于这么糟糕,但因为宣传上的劣势数十年累积的效果,使得全社会对维多利亚、哥伦比亚、莱塔尼亚这样的大国抱有幻想,再加上这些国家的发展程度高,工资待遇好,就造成了人才外流和劳动力外流的现象。 雷姆必拓各个城邦都把人口看做基本盘,在擎天城的人口不断流失的时候,最务实的做法是从更落后的地方引入人口来填补自己的损失。” “擎天城没法自己弥补这个损失吗?” “这就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人们的生物意愿走低的问题。擎天城已经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和平,外加工业化解放了女性,经济独立后女性地位提高,生育意愿比之前大大降低。 生产力的发展推动了社会保障和医疗技术的发展,过去,人们生育是为了做稳赚不赔的投资,而现在,他们不需要子女来保障他们的晚年生活,资本家为了榨干他们口袋里最后一个子又变花样的发展各色娱乐,让和平的都市弥漫一股享乐思潮。 几股力量共同作用之下,子女的培育成本大大上升,生育不再是稳赚的投资。过去人们可能要生十几个,现在人们只觉得生两三个就足够了,而多余的都是负资产。甚至发展到将来, 人们既不愿意生育,也不愿意结婚,任谁催都是雷打不动。 更要命的是,这里是维多利亚在雷姆必拓建立的第一座城市和殖民地治所所在,对于其他城邦的居民来说,擎天城只会唤醒他们关于殖民者们一系列不得人心的统治,所以实际上擎天城很难通过掠夺落后城邦的人口补充自己。 艾恩伍德正是看到了这样的趋势,才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他对擎天城的高压管制是为了压制享乐主义的思潮,引入感染者是为了弥补人口的损失。他尽可能的打击那些分散适育期的男女生育精力与生育意愿的东西,好把年轻男女们赶去繁殖后代。” 史尔特尔讥讽的笑笑:“我也没看到有很多小孩子嘛。” “对于那些适育期的男女来说,一句‘凭什么’就能抵消艾恩伍德一切的努力,高压管制不会带来理想的结果,而是无声又消极的反抗。所以到头来,艾恩伍德只能在感染者这里下注。” 阿米娅点点头: “感染者的生育率……在每个地方都是很高的,可能只有罗德岛这样的地方例外。” “想想看,你过着一种贫穷的生活,死神在你头顶倒计时,一种急迫感会充斥在你心里, 必须做些什么来延续自己。生物的本能很快会让男人把目光投向女人,女人把目光投向男人, 交合不仅是延续自我的希望,也是苦难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快乐和狂欢。 而且,感染者与感染者生育的后代未必是感染者,尤其是在艾恩伍德能提供感染者足量药剂的情况下,感染者传染后代的途径被阻断,因而艾恩伍德可以从感染者社区弄到非感染者孩子,这是擎天城造出的新血。 如果保持感染者社区整体的压抑氛围,感染者的高生育率还能持续很长时间,能够为擎天城补充新血。 但这血是不平静的,一边是人口流失导致的慢性死亡,一边是补充新血带来的舆论压力。 艾恩伍德是个想有一番作为的人,他选择补充新血,承受风险,并以高压手段压制所有反对他的人。 他的做法没错,反对他做法的人也没错,大家只是立场不同做出最合理的选择罢了。” “罗德岛在这里的立场是什么?”闪灵问。 “帮助感染者,反对歧视,借助擎天城升级罗德岛的设备,乃至于得到更多。从目前的角度来看,艾恩伍德是个及格的潜在合作者,找到比他更优秀的协助者之前,我认为我们可以暂且帮帮他的忙。” 史尔特尔打了个哈欠,她把擎天城几种本地冰淇淋尝过滋味后,顿时感觉生活索然无味。 “我们的力量足够应付这种局面吗?”灰喉问。 “如果我们来很多人,艾恩伍德将军就很难信任我们了,他是个很现实的人,情怀对他只是场面话。别看他对我们保持开放的态度,但我保证,他手下的金牌特工一定在持续监视我们。” “恶心死了。”史尔特尔说。 “如果你冰淇淋吃多了,可以找个热水袋暖暖肚子。” “这种缺乏情商的男友敷衍式关怀算什么?”史尔特尔吐槽道,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这种 男人,身边的女孩子不关心,但是如果什么 leader 得病,你们恨不得五分钟刷一次屏,试图从本地网络得到更确切的信息。” 罗夏平静的回答: “史尔特尔,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你对我的关心没有超过冰淇淋,所以我对你的关心仅限于多喝点热水,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 史尔特尔抱着手臂瞪着博士,她跟着他转了一段时间,知道和这个男人斗嘴是自取其辱。 “好了,回到正事。我们继续和罗德岛保持联络,因此我们需要一位信使传递情报……” “安洁莉娜?”暴行说。 “你猜的很准。” 暴行狡黠的一笑: “不是猜的,罗德岛的专属信使里,博士和她的关系最深,所以这种时候必然会叫她的。” 这时候,史尔特尔才发觉与博士同行者都是与博士交情颇深的异性。她不禁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那就是她已经被博士惦记上了,成为这个好色男人餐盘里的一块肉。 第三百零六章 敌对者的行动 擎天城在罗德岛的通讯范围之外,想要从本部调来新的人手,说明这里发生的事,非得借助人力不可。史尔特尔环顾四周,阿米娅和灰喉是未成年,暴行和博士不清不楚,想来博士不会让她干跑腿的活,到了最后,还得轮到她这个外人来做。 正好,她为自己成为被博士惦记的一块肉的想法而感觉不自在,找个机会拉开和他的距离是好事。但出乎意料的,博士委托了闪灵。 萨卡兹医师是内敛低调的,史尔特尔平常没有注意这位同族。直到博士点名的那一刻,她才把目光投向对方。首先就看到了对方高大的身材,然后是高耸的胸脯和长袍下伸出的结实健美的双腿。 史尔特尔眼术一般,看不出闪灵的门道,但她对罗夏比较熟悉。男人看向闪灵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表明,他完全信任闪灵的身手和能力,哪怕和他不清不楚的暴行,都没有这么让男人信任过。 闪灵也是和他不清不楚的关系?啧,罗德岛大概连门口的盆栽都不干净。史尔特尔想。 不止史尔特尔一人感觉到了博士和闪灵有些暧昧的关系,暴行在散会后尾随博士来到他的房间,她随手关灯,博士的房间只余下他自身散发的灯光,并不强烈,却令任何对光明有向往的人着迷。 博士看见她的脸红红的,便知道她的想法,暴行推倒他,他的视野被女人的面庞和她垂下来的头发占据。他敲了敲墙壁说:“这里隔音不太好。” “在几年前的时候,这里隔音也不太好。” “但那时候只有什么都不懂的阿米娅,”罗夏笑了笑,“现在,你和她解释我们俩闹出的动静是在打架,你觉得她还会相信吗?” “除了阿米娅,你还顾虑谁呢?那个把你当做父亲,在后面亦步亦趋的小燕子?我行我素的萨卡兹战士?” 罗夏看着暴行的眼睛:“其实你是想问闪灵的吧。” “以及闪灵代表的往事,我对卡兹戴尔在巴别塔的遭遇一无所知,等我回到罗德岛的时候, 凯尔希医生也只是敷衍我,让我做好适应故人变化的准备,然后我就看到了失忆的博士,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等待,等待博士取回记忆的那一刻。” “如果我没有取回记忆,像个傻瓜一样被凯尔希与阿米娅散养在罗德岛做吉祥物呢?” “那也很好啊,博士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是最像……不,就是一个常识里的‘人’,让人忍不住想把你拘束起来疼爱一番。这可是博士教会我的东西,用到博士身上可算公道?” “公道……我还是来回答一下你的问题吧。首先,我和闪灵有些前尘往事,在永远的改变她之后,她为我效劳过一段时间,后来在罗德岛重聚,她在夜莺和锡兰她们那里使了些坏,小小的报复回来。” 暴行吃了一惊:“那位医生还有这种……小性子?” “毕竟她在我这里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我想她回忆起来的时候,一定没什么好印象。甚至可以说,我玷污了她作为战士的人生,她可以用态度用气场掩饰她的改变,但她的身体永远记得。有些刻印一旦刻上去就永远擦不掉了。” “所以,和她合作过的干员们说她有惊人的剑术是真的?” “是真的,单论剑术的话,罗德岛的剑士们对上她的胜算很小。如果她没有实力,我就不会亲力亲为的招揽她,她人高马大体质很好,一度让我产生了是她在捕食我的想法。” 暴行捏了捏罗夏的脸颊:“你当着喜欢你的女孩子说这个?”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毕竟我提起阿米娅的时候你还挺兴奋。” “阿米娅妹妹是例外的,她那么乖巧、可爱,我真想把我拥有的一切都分享给她。” “我已经为她献上我自己,”罗夏闭上眼睛,“但有人不同意,所以我被迫留下来。巴别塔的事……有时间再说罢。” 博士也没法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温软的唇瓣堵住了他的嘴巴。 在这个夜晚,有人在房间里亲吻相拥,也有人形单影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心灵比肉体更为悲凉。雅克·白雪就是这样的失意人。他在角落里看着曾属于他的公馆灯火通明,社会名流和他们的家属络绎不绝,他的太太,也可以说是前妻在和总督说话,他的大女儿穿着干练的军服站在一边守护。 繁荣,虚荣,权力……这些都曾是他的东西,如今却被忘恩负义的女人和厚颜无耻的男人一起夺走。一看到两人那么亲密的交谈,雅克就感觉血液涌上自己的脑门,既疼痛,又带着迷茫。 “白雪家族的产业是在我手里壮大的,你们花着我赚来的钱来对付我……”雅克捏紧了拳头,“这笔账,我得好好和你们算一算!” “当然得算一算。” 日记作者从黑暗里现身,他眺望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说: “但是,你来这里还有其他目的 对吧。” “我要确定我儿子的情况, “雅克的声音有些焦虑, “他是我唯一的指望。我必须看他一眼, 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你知道,这是个有些过分的要求,你的儿子没法在你的复仇事业里提供多少帮助,和他接触反而会增加你暴露的风险,但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日记作者侧身让开,雅克回头,黑暗里浮现一个娇小的身影,当一只皮靴出现在灯光下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的面庞和异色瞳,空气在那个娇小女人的身上扭曲,转眼间,她就变成了另一个“雅克”。 “去吧。”日记作者说。 一个半小时后,雅克满面红光的回来,尽管只和儿子简单交谈几句,但他的焦虑已经消失无踪,丧家犬的颓唐被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起来。日记作者一边在内心里嗤笑人的脆弱,一边在表面平静的说道:“看起来这个夜晚你有了一些美好的回忆。” 雅克看了后面的女人一眼: “这要感谢这位小姐,她变成门卫、门丁、女佣、那个女人,乃至于改变了我的外貌。她带着我畅通无阻的来到软禁我儿子的地方……唉,或许是我有眼无珠, 我重金雇佣的护卫如今看来完全是个笑话。” 女人提着洋伞行了一礼,动作优雅,但她脸上嘲弄的笑容破坏了她的形象。日记作者和雅克都不以为意,他们能够容忍有才能的人暴露出的小小缺陷。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和艾恩伍德的反对者谈谈了。”雅克说,“多谢他对感染者的温和政策和对擎天城文化的高压政策,从职能部门到擎天城的安保部队到普通人聚集的社区到处都是他的反对者。” “感染者的社区呢?” “我从不考虑那些‘亚人’。” “把得病的同胞称为‘亚人’,这种说法可不太妙啊。” “从以前开始,我的基本盘就不在感染者那里,相反,他们是我操纵民意的工具和盈利的手段。在我还是白雪企业的总裁时,我从这些‘亚人’身上赚了不少钱。他们恨我,但我从他们身上赚的钱能雇佣更多的人来压制他们的愤怒……我知道,你觉得我最终落得最终的下场有些讽刺,但道理不是这么讲的。” “愿闻其详。” 雅克接着说: “感染者是灰色牲口,所以我这么做只是合情合理的让牲口们服务于我们的生活,并不过分,古往今来人们都那么干;而我是擎天城的公民,所以用这种手段对付我是不合情不合理,需要谴责和报复回来的。” 这番极度自我、厚颜无耻的双重标准的话被雅克说出来的时候,他的面色十分自然。雅克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双重标准,他的傲慢,他接触和生活的环境共同塑造了他的认知,并成为他笃信的真理。 他总是自以为是,并且从来不反省自己,抱着莫名的优越感来点评世间的一切——无论是他了解的,还是花五分钟从搜索引擎了解到的皮毛。即便让他丢失权力与财富,让他蹲了几年监狱的惨痛失败,他只有对与他作对之人的恨,而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行为。 日记作者莞尔一笑,他说道: “那么,就让我在感染者的社区行动,取得他们的信任来制造几次威胁公共安全的暴力事件,来协助你取得普通人的民意好了。” “艾恩伍德给感染者们那么多优惠,想让感染者们去挑战他的统治,这事没戏。” “未必是挑战总督本人,艾恩伍德给予感染者一定的地位,解决了感染者最为迫切的生存以及安全需求,但人是不会满足的,或者说,总想更进一步才是人们的本性。擎天城的感染者们现在的诉求是与社会对接,以及获得尊重。” “一帮‘亚人’也想获得尊重?”雅克冷笑道, “艾恩伍德绝对不会给他们这种东西,不然 全擎天城的普通人都会是他的反对者。” “感染者们受了将军的恩惠,哪怕进一步的诉求不能实现,他们也不会找将军的麻烦。只是,艾恩伍德的举措看似开始割裂的社会,但其实是感染者与普通人更加割裂。 感染者们的进一步诉求普通人无法容忍,于是感染者对普通人的仇恨越发深刻;普通人看到感染者的贪得无厌,于是普通人对感染者的恐惧越发深刻。” 雅克摩挲下巴: “报纸、电视台与广播台都有我的人,我能够通过舆论放大普通人的恐惧。” “我可以在感染者社区鼓动他们争取权利的运动,等他们失败后,就 shan 动他们用力量强行让普通人里的冥顽不化之辈屈服。”日记作者说。 “我们 shan 动起来的各自只有普通人与感染者中的一小部分,但在对方看来,那一小部分就是全部。没有组织纲领,没有明确分工,群体的理性就是个笑话。” 你们在公开场合大声密谋? 日记作者请来的帮手用洋伞尖在泥土中刻了这一行字。雅克与日记作者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没关系的,我们现在还不是将军的反对者里最出名的,他还为了别的反对者的事在焦头烂额。” 那么罗德岛呢? 雅克不知道罗德岛,他茫然的看向日记作者,后者耸耸肩: “一个感染者医疗组织,最近他 们抵达擎天城,似乎和将军做了交易。” “实力如何?” “单体战力在平均之上,不过数量很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快除掉他们,不然我在感染者社区里的业务会受到妨碍。” 雅克没把罗德岛放在心上,今晚散会之后,日记作者带着提伞的娇小女人离开,这是他的同伙特里丰借给他的帮手之一。他不信任特里丰,自然也不信任特里丰的帮手,但他需要帮手。 特里丰大人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娇小女人用伞尖在墙上一连串炫彩的文字,日记作者耸耸肩: “你刚才还吐槽我在公共场合 大声密谋。” 这里没人。 “哦,我忘了你有看到近未来的能力了,在漫宿的时候,我听闻绳结女巫的传承尚未断绝, 不过那位传承者如果看到你,应该会感到惊讶。” 她不在这里,但与她有关的人在。 “是吗?我不会特意拘束你,在没有差事的时候你自由安排自己的行程。” 日记作者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又掏出打火机点燃,他美美抽了一口,缓缓从鼻孔里吐出烟雾,说道:“多么亲切的味道,它让我想起自己如同老鼠般的凡人生活。” 是你的生活像老鼠,还是凡人的生活像老鼠? “两者皆是……哦对了,特里丰带来了什么消息,难道她的舔狗骑兵连队有了擎天城分队?” 特里丰女士在擎天城只想睡艾恩伍德,她说她还没尝过半机械改造人的滋味。 娇小的女人抹去关于主人的八卦,写下正事:韦兰上尉正在赶来,他决心在这里把罗德岛的头目埋葬。 明天加更,今天摸了。 第三百零七章 潜入 罗夏已经确定了越狱事件出自日记作者的手笔,他认为事态会继续升级下去,不然对方不会救雅克·白雪这个对擎天城的现有秩序构成威胁的人物。 雅克·白雪几乎是日记作者的明牌,围绕这个人物做文章,矛头一定首先对准艾恩伍德将军,日记作者大概是想着构建擎天城的新秩序,再利用擎天城的力量碾碎罗德岛。 借力打力是灯之长生者惯用的作风,一般的灯之长生者在飞升的时刻已经抛却了肉体,又在漫宿以神秘再造躯壳,这样的躯壳在漫宿十分便利,但在现实里却与凡人无异。 因此,日记作者大概不会以本体亲临擎天城,而是夺取一个人物的躯壳,作为自己的代行体行动。在暗中策划一切。就算行动失败又被找到,他损失的也不过是一具肉身。想要杀死灯之长生者,必须在精神层面的幻影之战中击败对方,才能摧毁对方在漫宿的本体。 目前,日记作者用的躯壳是监狱守卫登贝莱,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有了网瘾,除了工作时间, 基本都在家用局域网打游戏,人菜瘾大,远离社会,宛若一个孤儿,日记作者选他下手的用意十分明显,就是看重他离群索居这一点。 即便是灯之长生者,想要从一具凡人的躯壳里转移到另外一具,也必须经过缜密的调查, 选择离群索居之人下手,转移的过程需要时间又充满风险性。所以日记作者大概还没有更换躯壳。 以这个为前提,上城区或者下城区都不大可能成为藏匿地点,艾恩伍德重点调查之后,雅克·白雪以前留下的安全屋之类的东西也会很快被找到。他们越狱的前两天可能停留在安全屋, 之后一定会为自己找到新的住处。 于是罗德岛一行人美好的一天,就从来到感染者社区开始了。 阿米娅兴奋的支棱起耳朵:“博士又要挖墙脚了吗?” “暂时不必,那里边有艾恩伍德的耳目,咱们挖墙脚的风声很快会传到他那里,为了蝇头小利损害更大的利益,殊为不易。” 罗夏揉了揉阿米娅的脑袋: “我理解你想为种植园增加奴隶的心情,其实我也想,但也请暂且忍耐。” 史尔特尔叉腰瞪着罗夏: “拜托这种话能别当着我们这些‘奴隶’的面说吗?小心你出事了我不救你!” 罗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史尔特尔,我也是奴隶,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奴隶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对吗?” 史尔特尔握紧拳头:“我能打你吗,保证不会一下打死!” 她听到了身后驽具上弦的声音,回头的时候,看到灰喉拿着艾恩伍德将军赞助的尖端驽具对准她的后心。 “够了,是我的错,我本来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结果你们一个两个都不配合。”博士平静的看向史尔特尔, “自己人的话张扬一些无所谓,史尔特尔,一会儿进入社区记得低调一些。” “好好好,别念啦,你话多的我头疼。回来你请我冰淇淋,接下来我就全都听你的。” 阿米娅和暴行注视着这一幕,相视一笑,她悄悄对暴行说: “之前我安排负责任的陨星和史 尔特尔组队,一次任务回来陨星心力憔悴,说史尔特尔完全不会配合队友行动。 不过在博士这边,却是能让史尔特尔配合他的步调行事,把史尔特尔折腾的够呛,真厉害呀。” “这一点你可别学他,他是靠骗术笼络对方的。”暴行回答。 擎天城感染者社区位于城北,在附近的两个高点上有守军驻守,居高临下的监视着感染者社区的行动。 在感染者社区和正常人社区之间有一道吊桥,吊桥前是检查站,检查步骤十分繁琐。不过博士持有艾恩伍德的特许令,这使得罗德岛暂时拥有了他麾下金牌特工的权限。 显然,艾恩伍德存了把罗德岛变成自家私兵的心思,只是他的吃相文明,所以想要用条件感化罗德岛罢了。对于飞来的肉包子,博士一贯是接住吃掉,擦擦手说再见,不会让人占便宜的。 感染者社区的占地面积很大,因而在内部又被细分为五块区域,中心是公共区,艾恩伍德的人每天把生活物资与药剂送到公共区域,那由那里的人分门别类进行售卖。 罗夏转了一圈,发现里边最暴力的东西就是菜刀和水果刀,而化学材料无法无法制作爆炸物,药品里也罕见成瘾性成分,至于某些喜闻乐见的娱乐更是一个没有,所以这里的小孩不少。 毕竟在诸多合法不合法的娱乐被压制的情况下,劳作一天的感染者回家也只有一项娱乐了, 而孩子则是娱乐的副产品。 公共区的铜柱上镌刻着将军的发令,感染者生出的健康孩子可以交给城邦进行社会化抚养, 感染者夫妇会获得一笔补助;如果想要自己养,只要孩子保持健康,那么他可以在六岁的时候进入封闭式学校读书,家乡每月可以探寻一次。 将军对这些出自感染者社区的健康孩子只有两个方向:战士或者官吏,毫无疑问,定向培养出的战士或者官吏都会忠于将军和将军改造的体制。只是这些人算是未来,至少十五年之后才有机会帮上将军的忙。 就算感染者生出的孩子又感染了,将军也是不亏的,只要保证成活率和基础的营养摄入, 那些重体力劳动的活计会欢迎这些新血。 而对于社区里的大人们,向将军出卖武力是一步改变人生的便捷途径,金牌特工里就有一支感染者部队,而老老实实工作则能保证自己活着,所以这里的物质供应薄弱,生活受到监视, 生活水平不如擎天城下城区的普通居民,但感染者们的气色还不错。 “至少在现在,艾恩伍德将军还是罗德岛在擎天城最合适的盟友。”阿米娅说,“尽管他和其他统治者一样,也把感染者当做工具。” “如果没有人来捣乱的话。” 罗夏看向街角,那里有黑影一闪而过,或者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被窥探的感觉留在心里。 灰喉看向博士,后者摇摇头说:“我们继续看看吧,等闪灵带着增援归队后,我们再行动。” 博士以考察感染者社区的心情走了一个小时又十五分钟,在感染者社区,居民们形成了龙门的贫民窟一般互帮互助的组织,按照四个被中心的特供商业区分隔的居住地,成立了四个委员会,四个委员会又选出代表组成常设的社区委员会,代表感染者社区与擎天城的总督府交涉往来,并且在擎天城议会里拥有四席。 擎天城议会一共有一百六十七个席位,四票的投票权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这让感染者们感受到了尊严……尽管这尊严无法帮助他们进一步改善自己的生活。 四个委员会分别统辖着由感染者组成的治安队伍,与附近的驻军一起成为稳定社区秩序的基石。罗夏注意到,艾恩伍德提供的医疗服务仅仅针对那些轻度感染者,而关于中度感染者的治疗是缺乏的,换而言之,一旦病情开始恶化,感染者社区能采取的对策仅仅是送入隔离区, 让他们自生自灭,等到晚期后身体爆炸的那一天。 因为只有轻度感染者才能成为他的助力,所以放弃了其他感染者吗? 罗夏对艾恩伍德功利主义的感染者政策不置与否,但他看到了机会:艾恩伍德放弃的那些病人里,有一部分其实是有救的,如果罗德岛能从中遴选就有才能的人士带走,想来艾恩伍德不会为难。 如果他来的时候多带些医生和相关设备的话,在这里开展工作就方便多了。他想。 巧的是,他在不久之后真的看到了为感染者社区做义诊的慈善医疗组织,根据附近的感染者居民说,那个组织自称来自玻利瓦尔,自两天前来到这里开始为居民们义诊。 罗夏远远观之,发现做义诊的医生们基本都是老带新,有经验的医生以现成的病例为新人们实践演示书本上的知识,口音与杜宾相似,的确是玻利瓦尔人,他们分发的小册子也确实是源石病的科普知识。 “有问题吗?”阿米娅问。 “就目前来看,只是同行先我们一步罢了。” “要监视吗?”灰喉问。 “回去再说。” “好。” 灰喉转身向前走,与转角处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看到对方体表的灰色源石结晶,她厌恶的皱起眉头,对撞她的中年妇女伸出的手视而不见。 “哎呀,你走路太不小心了一些。” 罗夏一边责备灰喉一边把她扶起来,灰喉还太年轻,还不会伪装自己的情绪。在感染者的社区里对感染者表示如此露骨的厌恶可是会引发问题。 似乎是没注意到灰喉的态度,那个和她撞上的中年妇女笑了笑就离开了。罗夏看了她几眼, 收回目光发现灰喉的表情怪怪的。 “总感觉那个人是故意撞到我的。”灰喉说,“在博士过来之前,我拒绝她伸出的手时,那个女人有提气大叫大嚷的意图,我觉得她想借题发挥,给我们制造麻烦。” “我们和这里的人无冤无仇,冲我们而来的人只可能是雅克和协助他的日记作者。” 上午的考察结束后罗德岛一行人径直返回自己的住所,并且待在里边没有再出来……这只是他留给可能的监视者们的假象。傍晚的时候改装过的灰喉出门,进入感染者社区,盯梢来自玻利瓦尔的医疗慈善组织。 那个医疗慈善组织其他人看起来十分正常,仅有一人像幽灵一样转入巷道,灰喉保持着安全距离跟了上去,几经周转,她发现那人走进废弃的礼堂。 她不敢妄动,因为礼堂周围进出的人们都带着白色面具,正面涂着整合运动的标示。灰喉沉下心来,明白自己看到了感染者社区里涌动的暗流。 博士的命令是她以保证自己安全为前提下进行侦查工作,灰喉到这里就是安全的极限。理智上她应该撤退,与同伴联络要求支援,等队伍集合赶来之后再做筹划。 然而,人总是贪婪的,灰喉看到博士与阿米娅亲密相处的模样,想到她心里关于父亲的定位,她决心立下功劳好让博士把目光投向她。 嫉妒与渴慕促成了灰喉的贪婪,她想办法伏击了一个参加聚会的人,忍着恶心从感染者脸上剥夺面具戴到自己头上。正如她设想的,面具是聚会身份识别的标志,戴着面具的她轻易混入其中。 她进入一片黑暗的礼堂,光芒唯一聚敛的宣讲台上,一位演说家正在演说感染者关乎未来的抉择。他以整合运动为例,宣扬那些奋起反抗的战士对欺辱他们的普通人正当合理的报复, 以及他们虽然暂时失败,却为自己赢得的生存空间。 观察现场,灰喉发现参加聚会的感染者并不想把擎天城变成第二个切尔诺伯格,艾恩伍德的感染者政策塑造了一批不太忠心,但安于现状赞同稳定重于一切的感染者支持者。 “我的同胞们,艾恩伍德总督把我们当做同类,不代表他的部下和普通民众接纳了我们。 我理解,我们感染者遭遇了太多苦难,所以遇到能够庇护我们的人时便心存纯真且绵长的感激。 然而,我们也应该正视现实,那就是擎天城并不欢迎我们。那些普通人无时不刻的给予将军压力,希望他更改他的法令,让我们这些‘亚人’、 ‘妖魔鬼怪’回到原本的地位。 就算将军能够庇护我们,但艾恩伍德之后的总督也能庇护我们吗?就算将军能够庇护我们, 但将军能够无时不刻的让每个手下忠于他的命令,而不是动什么小心思吗?” 演说家话锋一转,他指向灰喉,灯光也应景的对准了潜入的罗德岛干员。他说道:“看吧, 一个背负杀人装备的普通人就潜伏在这里,监视着感染者的举动。”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百零八章 追逐战(上) (44→43) 灰喉顿时明白,她出现在这里是演说家和他的同伙想要的结果,他们企图栽赃她是艾恩伍德手底下的人,以此证明自己刚才那番话,进而唤醒感染者们对于普通人的警惕。 感染者们一片哗然,以灰喉为中心的场地多出一片空白,黑压压的人群透过白色的面具把疑惑、猜忌和愤怒的目光投向灰喉。那些连绵的白色与黑色提醒灰喉,这里有多少感染者。 她忍不住想起染血变形的手术刀,那是她的父亲,一位治疗感染者的医生被拖进感染者的人群里结局的一部分。她的父亲被感染者杀死,母亲被逼疯,生死不明……家破人亡的回忆滋养了灰喉心中的怒火和恐惧。 她感觉头晕目眩,呕吐的感觉在胃部酝酿,她分不清对感染者的恐惧和怒火哪个更多一些, 但无论是哪个念头,她都想杀死他们保护自己。 纷乱的思维没有影响她的肌肉记忆,那些在罗德岛训练室里日日夜夜流汗训练出的成果让她解开背包,展开武器,把弩矢装入凹槽,人群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他们慌张的后退,与灰喉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压力远去,灰喉冷静了一些,才发现自己的做法简直像是在印证演说者的 shan 动,一种“我把事情搞砸了”的沮丧感在镇定的面孔下扩散。 如果是博士或者阿米娅,这时候会做什么呢? 这两个名字稍微给予了灰喉一些力量,她对着演说家说道: “我出现不过几分钟,你对众人 演说的时候还有余裕观察现场每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我衣着厚实只有脸露在外面,没有任何体表特征能确定我的身份,你却飞快的确认我是‘普通人’。 这只能说明你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同伙把我引诱到这里,而我的存在则是增加你演说的效果!” “不愧是走狗,亏你能说出那么黑心的话。”演说家表现的痛心疾首,“我把感染者同胞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如果我能提早发现,我就通知同胞们跑路了,现在和你浪费时间做什么。 是我的护卫发现了被打昏的同胞,追进礼堂里,发现了你这个新面孔。至于为什么笃定的说你是普通人……因为感染者皆是同胞,不会采取做贼一样的潜入方式,你必定是普通人那一边的密探。” 灰喉沉下脸来,她不擅长饶舌,在这种场合显得格外吃亏。 “我不是密探。”她说。 “那么你是为何而来,又想干些什么?” “我……” “你作为普通人,对感染者又抱着什么态度?” 一时间,感染者们审视的目光叠加到灰喉的身上,她的感染者 PTSD 又发作了,从她铁青的面色、敌意戒备的目光和绷紧的身躯上,感染者们已经理解了灰喉对他们的态度,并成为灰喉身份密探说的决定性证据。 灰喉做着最后挣扎: “我要求对证,你说你的护卫发现了被打晕的人,那名护卫在哪里,他的证据又是什么?” “老子就是证据!” 狂妄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灰喉侧后方响起,灰喉侧身,驽具对准声音的源头,高大魁梧的萨卡兹战士立在那里,巨剑背负在身后。 “各位,她是密探,如果她回去报告我们感染者在此集会,那些普通人会作何感想呢?我想,那些议员为了讨好普通人选民,一定呼吁拿我们开刀;需要战功晋升的军队,不介意对我们这些卑微的蝼蚁挥下屠刀;将军对我们有恩,但议会和军队联手,就连他也阻止不了!” 演说家没有说出结论,但每个感染者看向灰喉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灰喉感觉十分不安, 因为这礼堂的一切都透露着不正常的感觉:演说家是不正常的,他演说时散发的难以察觉的清冷光晕是不正常的,突然出现的护卫是不正常的,转变态度过于迅速,像是牵线人偶一样没有主见的感染者听众也是不正常的。 她很想掏出联络器材,但她同样清楚,那名作风张扬的萨卡兹佣兵和他背后的巨剑不会允许她向博士传递情报。 萨卡兹佣兵的手伸向背后的巨剑,灰喉抬手射击,蓝黑色的气弧在弩矢上旋转,奔向萨卡兹佣兵的面门。萨卡兹佣兵伸出手掌拦在弩矢上的运动轨迹上,无形的波纹扩散,弩矢硬生生停下来,在佣兵的掌心前止步不前。 萨卡兹佣兵随手一挥,灰喉看着自己射出的弩箭打着旋在地上翻滚,金属的弩箭在旋转的过程里崩裂为细小的碎片。 佣兵狞笑道:“知道更精彩的是什么,你能预测自己接下来的生死吗?” 在佣兵露出那惊人一手的时候,灰喉便明白自己不是对手。趁着其他的感染者对杀人尚有顾忌的时候,她飞快的跑向门口,听到背后的呼啸声时,反射似的向前一扑,看到佣兵背负的巨剑在她头顶飞舞。 灰喉爬起来接着跑,感觉胸口被磨的很痛。恐惧让她飞快的穿越礼堂前的空地跑进小巷里。 她的头顶不时有细碎的声音飘过,但她无暇抬头,因为那名萨卡兹佣兵也追了过来。 月光下的小巷呈现异象,不仅让灰喉迷路,也让那名萨卡兹佣兵掉队,但头顶的响声表明, 她头顶的追兵仍在。 只有一人的话……可以一试! 灰喉脚底刹车,因为惯性她的身体又向前滑了一段时间,她掏出弩矢上弦,射向头顶声音的源头,那道娇小的黑影躲开,身体在半空弯折为 C 子形。灰喉平静的取出第二根弩矢上弦, 预判敌人的坠落轨迹,瞄准敌人的腰部射击。 敌人正在空中舒展,无论如何都躲不开这一击……灰喉这么想的时候,她看到敌人撑开了洋伞,微小的停顿改变了敌人的运动轨迹,使得灰喉必中的弩矢从敌人双 tui 之间穿过。 敌人落地,灰喉看到半透明的洋伞映出的粉色长发,那是个外表娇小的女人,脸上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嘲弄笑容。娇小女人的身材凹凸有致。白色风衣与黑色长裤衬出干练的风格。 “你是谁?”灰喉问。 一串炫彩的文字在墙壁上出现,灰喉为之失神了一秒钟,她补救的很快,只是再看向敌人的时候,她的视野里只映出剑锋的冷光。 灰喉竭力向后躲闪,左手护在自己面前,她明白,这样的动作躲不开致命的剑锋。刺向她心脏的剑锋距离目标还有一厘米的时候,从不远处飞来的石子撞开了剑锋。 “哼,稍微晚来一会儿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你的历练还不足啊。” 灰喉惊喜的看向声音的源头:“因陀罗?!” “是我。”因陀罗从黑暗里走出,“这洋伞小妞是老子的对手,你快回去。” 时间回到灰喉还在抉择是否进入礼堂的时候,骑着摩托车的闪灵和坐在法杖上的安洁莉娜风尘仆仆的归队,她们脸上都有些疲惫。人意外的时候,闪灵的摩托车还载着一个干员。 “老子来了!” 明明是个女人却以粗野的“老子”自居,博士印象最深的便是因陀罗。白发女人哈哈笑着, 像个街头混混一样在博士的肩膀上拍了拍……不,她本来就是混混。 因陀罗是格拉斯哥帮的成员,和摩根一起管理着帮派,直到推进之王到来击败了她们,因陀罗为王者着迷,把自己的身心奉献给推进之王,成为她的忠犬。 推进之王在罗德岛坐了把交椅,她的手下自然成为罗德岛的一部分。不过相对于有脑子的摩根和文武兼备的推进之王,精通街头斗殴的因陀罗的用场就小多了。 博士的计划里没有因陀罗,但多一个苦力总是好的,所以他对因陀罗表达欢迎之情后问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有个比赛,老子原本是来打拳的,路上遇到安洁莉娜说博士有事要帮忙。博士和我家主子(推进之王)是兄弟,那么博士的事就是老子的事,说吧,要去揍哪个不长腚眼的?” 因陀罗说话粗鄙,却有一番江湖义气。罗夏想了想说: “还真有事要你帮忙,我希望你去接 应灰喉,她有些不太对劲。” “博士怎么知道灰喉不太对劲?”阿米娅问。 “我在发卡里装了发信器,然后当做礼物送给她。灰喉一直戴着,所以我就知道了她的坐标。她在一个地点停留的时间过长了,已经偏离了我原本给她准备的支援人员的行动路线。这证明她发现了有价值的目标,而有价值的目标总是充满风险。” 罗夏转身对其他人说道:“我们都去接应灰喉。” 他留在最后,闪灵陪伴着他,她略显暗淡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 “灰喉你放出去的诱饵 吗?” “为什么你会那么想?” “因为你是这种人。” 罗夏平静的回答: “如果非要放一个诱饵的话,我会选你而不是选她。她太弱小了,还没有做诱饵的资格。今天,我真的只是希望她探一探几个可疑的地方。” “我相信你。” “仅仅凭借我的一面之辞?” “因为你是这种人。” 罗夏坐上她的摩托车,凭着艾恩伍德签发的特许通行证,他们在擎天城的行进畅通无阻。 “我们的人都来了”因陀罗对灰喉说,“你先走,老子来拖住这个小娘皮。” “你小心。” 灰喉果决的跑路,她的敌人有心想追,因陀罗横跨一步劈手砸下,手上戴着的指虎刀扎向娇小女性的脖颈,指虎刀距离对方脖颈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再不能进一寸。 因陀罗看向自己的手腕,追杀灰喉的敌人用伞尖顶在她的手腕中间,麻木的痛楚扩散,她急忙后退几步,更加谨慎的打量提着洋伞的敌人。 “你是谁?”她问道。 真实女巫。 侧面墙上炫彩的文字闪现,一般人会被光芒吸引去看墙上的文字,但因陀罗专精街头斗殴, 与那些 lyb 们的战斗磨砺出她高度警惕的本能。所以,她装作偏头要看,其实却攥紧拳头来了记上勾拳。 刺向她心脏的细剑被指虎刀边缘的曲刃卡住。因陀罗狞笑着欺身而近,她右臂外翻压住真实女巫的细剑,左手一记直拳直取真实女巫的面门。真实女巫舍弃了手中的细剑,擒住因陀罗的右手手腕,俯身,躲开因陀罗的左手拳。 因陀罗右腿屈伸,膝盖撞向真实女巫的面门,却被真实女巫用洋伞勾住膝弯。娇小女子的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于是因陀罗被扣住的右腕与右膝同时感受到巨大的力道,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因陀罗就地一滚,真实女巫手中的洋伞划出的粉色轨迹割开了她一缕头发。她爬起来,抓了把土顺势扔向对方,却看到真实女巫洋伞打开,土块击打在半透明的伞面上无力坠落。 原本想要迷住对方的眼睛,再行正义偷袭的因陀罗咂舌,她观察环境,看有没有能够阴到对方的地形或者物品,真实女巫却不会给她思考的空间。娇小的女人欺身而近,身体流转着混杂着泛黄色彩的苍白。 因陀罗一记左勾拳挥出,真实女巫在此时化为灰喉的模样,因陀罗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灰 喉“却毫不客气,一记上撩腿击中了因陀罗的下巴。 因陀罗的视野猛然抬升,裂开一样的痛苦从下巴处袭来,她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强悍的抗击打能力让她迅速从痛楚中清醒过来,侧身躲开了真实女巫跟进的鞭腿,她抓住真实女巫的脚踝,用力一拽,身体旋转起来,把对方甩了出去……才怪。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因陀罗这辈子害怕的次数不多,眼前算是一次。她看到本应被她甩到墙上撞成一摊烂泥的女人安安稳稳的站在地方。女人的手臂已经弯折如藤蔓,牢牢绞住因陀罗的手腕。 我的祖母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生物,我的祖父则传承了世界之外的知识,而我集合了两者的优点。 真实女巫的眼睛闪闪发光,聚拢红色的光晕,文字从因陀罗的嘴巴与鼻孔钻入,成为因陀罗脑海内的声音—— “告诉我,绳结女巫在哪里?” 第三百零九章 追逐战(中) 从视觉上看到文字钻进自己脑袋里,因陀罗感觉一阵恶心,她带着怒意说道: “这是什么妖 法!” 这是无形之术。 “胡扯,你既没有佩戴源石,也没有激发源石时扩散的能量波动。你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源石源自世界之外,是你们以世界之内的道理摸索就它的用法,将之称为源石技艺,而的则是世界之外的用法。 若是胆大细心之辈,一定能回想起罗德岛上那些源石技艺无法达成的奇迹。不过因陀罗肌肉入脑,她仅有的理智都分配给了战斗领域,所以只觉得自称“真实女巫”的敌人胡说八道。 “我不知道什么绳结女巫!” 因陀罗一记鞭腿扫向敌人的身躯,企图为自己受制的手臂解围。她击中了真实女巫,肋骨碎裂的声音却没有传来,脚底反馈来踏进烂泥一般的触感。 因陀罗瞪大眼睛,她踢中女人的部位变成了空腔,真实女巫开始变形,更多的手脚从背后涌出,而真实女巫的身躯正在快速干瘪,很快就变成三手三脚的怪物。 真实女巫的双手双脚控制住因陀罗的四肢,多余的一只脚踏住因陀罗的躯壳,而最后一只手臂则从本体分离,出现在因陀罗视野上方,肌肉绞紧,五指锋利如刀。 因陀罗一边奋力挣扎一边说:“怪物!” 是怪物,接下来我会让你变得和我一样。为此,我需要脱掉你的衣服,剥掉你的皮肤,砍下你的双足,挖出你的眼睛,粉碎你的骨骼,把你带到世界之外,在黑暗的丛林里滋养,以林中之井充满团块的黑色井水把你灌溉,然后你将焕发新生。 这听起来像是威胁,但因陀罗觉得她头脑里响起的声音说的是真的。她奋起反抗,真实女巫的肢体也把她的四肢绞紧,让她感觉自己就像落入蛛网的猎物。 “到此为止了!” 因陀罗听到声音惊喜的扭头看过去,阿米娅从小巷里现身,手上的十戒里有一只微微发亮。 真实女巫转向新的对手,先是看了眼阿米娅的戒指,然后又看向阿米娅聚敛光亮的双眸。 浪游旅人的地图与守夜人指引道路的能力,你是罗德岛那个灯之长生者? 阿米娅看到地上浮现的文字愣了一下,她回答:“我要来救回罗德岛的干员!” 你的确不是,灯没有那么仁慈,但能够突破月光下呈现异象的小巷,能力又与灯有关。 真实女巫的肢体一瞬间聚拢,恢复人形朝着阿米娅奔来。阿米娅佩戴的源石激活,能量被她引导在手掌聚敛为天青色的弹丸,她一口气发射了数枚,真实女巫则撑开洋伞,弹丸命中目标,真实女巫的身形崩溃,像是摔掉的镜子般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米娅偏头,躲过真实女巫刺出的一剑,银色的锋芒在她眼角一闪而过。她的身体发出光亮,这光芒刺穿了真实女巫的躯壳,也解除了对方所有的伪装。阿米娅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臂, 一个过肩摔把对方摔倒在地,同时掌心聚敛法术,黑色的线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从真实女巫身躯上划过,把敌人一分为二……不,是敌人主动一分为二,躲开了她的法术。 因陀罗也赶到阿米娅身边,摆出一副专职肉盾的架势。真实女巫站了起来,身躯拼合,想也不想也转身逃跑,阿米娅又发射了两枚法术弹,可惜被对方尽数挡下了。 “回去再和你解释,我们先离开这里去支援博士。”阿米娅说。 因陀罗点点头,两人匆匆离开,原本已经逃跑的真实女巫重新现身,尾随两人而去。 另一边,有了自己人支援的灰喉心神大定,但她发现自己仍然处于迷宫之中。她明白,一种闻所未闻的法术在附近施展,歪曲了她的方向感,把此地变成迷宫。 杀气?! 她想也不想回头,向杀气的源头射出一枚弩矢后立刻装填,发射第二枚,两根弩箭被同一把巨剑划过的轨迹弹飞,无力的落在地上。 灰喉目测两人的距离,确认自己处于萨卡兹佣兵的攻击范围之外,于是装填弩矢继续射击, 她一边上弦一边观察,看到佣兵把巨剑掷向天空,一圈又一圈的锁链从佣兵手腕脱离。 糟糕! 灰喉挪动脚步,巨剑坠落,佣兵一拳砸在剑柄上,赋予其向前的力道。灰喉堪堪侧身躲开了巨剑的攻击,但凌厉的风仍然割断了她的发卡,让她断裂的发丝在空中飞扬。 萨卡兹佣兵扯住绳索,手腕一抖,已经越过灰喉的巨剑开始回转,凌厉的风扫向灰喉的后背。灰喉的重心在后脚上,仓促之间做不出有效的闪避动作,她害怕的闭上眼睛,但在视野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一闪而逝的光芒划过她的眼睛。 灰喉重新睁开眼睛,看到萨卡兹佣兵的巨剑在空中翻滚,两秒之后落地,砸进一片堆好的圆木桩里。她看到她的救兵,黑色的长袍出支棱出的犄角,高大的身形,随风飘扬的白色长发与手中带鞘的长剑立刻让她认出救兵的身份。 “闪灵!” “是我,博士让我来接应你,快走吧。” 灰喉摇摇头:“抱歉,我找不到路。” “回头看,跟着光走就可以了。” 灰喉回头,看到从小巷中延伸出的光芒。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一个人……” “你应该信任博士。” 灰喉点点头,她转身向着光芒的方向奔跑。萨卡兹佣兵从高处跳下来,回收自己的武器扛在肩上,爽朗的笑了起来: “本来以为来到这里尽要干些没腚眼的破事,今天却遇到了一位值得一战的对手。” “我无意浪费我的时间。” “但老子想!喂,女人,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名字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萨卡兹佣兵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名字可以更替,名字代表的人生却不会消失。记得赦罪师编号 47 吗?” “……?!” “没错,这是你从组织叛逃之前的编号,当你的位置空出来之后,填补你空缺的就是老子我!”萨卡兹佣兵手中的巨剑指向闪灵,“拔剑吧,你不可能从过去逃离,就像你不可能从自己的影子里逃离一样!” “无论我什么,今夜你都不会放我离开,对吗?” “老子才不管那么多,我只是想找我好好打一架!” “唉。” 闪灵的叹息被风揉碎,她抛却剑鞘,在罗德岛时竭力隐藏的锋芒尽皆显露,被激活的源石把能量传输到剑刃上,让它的边缘部位闪耀着金色的光芒,犹犹如朝阳点亮地形线,即将划破黑暗的闪光。 灰喉继续奔跑,顺着光芒的指引她终于从噩梦般的迷宫中脱身,博士就站在那里,他举着保温杯。灰喉减速,从跑步变成正常走路再变成挪动,她低头说道:“抱歉。” “没什么可道歉的,人总会犯错,而我们对待少年人大抵要比成年人更宽容一些,所以没人会责备你。” 灰喉握紧拳头:“我会记得这次错误,记得这次的鲁莽带来的结果。” “很好,看来这桩羞耻事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能提醒你去做力所能及之事。” 罗夏一边说一边递过保温杯: “喝一点就可以,战斗还没有结束,你稍微补充一下水分、无机盐和葡萄糖,接下来还需要你。” “是谁?” “回头看。” 灰喉一边喝水一边回头,差点一口喷出来,既是因为饮料古怪的味道,也是因为有个执剑的黑影立在她刚才踏过的路径,光在黑影脚下支离破碎,又被橘红色的火焰点燃,仿佛花开。 灰喉把瓶盖拧回去,把保温杯丢进背包里,她刚要抬起手腕,肩膀就被灰喉摁住说: “别着 急,如果他有意战斗,我们在刚刚就会一起被刺个对穿,就像刚来擎天城的那个夜晚吃的烤串。” 灰喉抚额:“博士,你正经一点!此刻你可是代表着罗德岛。” “但对方不是冲着罗德岛来的,而是冲着我来的。” “博士的仇人?” “我们无恩无仇,但他想杀了我,而我为了保护自己,也想杀了他。” “不,你搞错了一件事。”执剑的人向前踏出一步,“我们无恩无仇,但你和罗德岛的人都要死。” “为什么?!”灰喉问。 “你们的命不好。” 罗夏抬手说道:“在开战之前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我是韦兰,前来消灭你的人。这并非高贵之举,但这片大地不需要第二个声音,第二股潮流。” 韦兰拔剑,灰喉看清楚面容,那是一个年轻的剑客,身上有着数条伤疤,最奇特的一点在于他的剑是破碎的,又被火焰强行“黏合”在一起。韦兰抬起手臂,橘红色的气浪组成剑的形状,让他手里的武器暴涨数倍,灼热的风吹来,灰喉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怪不得你要我补充水分,”她看向博士,“你知道他会在这里堵住我们?” 罗夏断然否认: “没有,只是一个巧合,我预计到敌人会在出口处伏击,但没想到来的人是他。用游戏的话说,我预料来的是新手村外晃悠的小 boss,没想到魔王城堡的保安队长来这里。” 韦兰向前提臂一刺,凝聚为剑的灼热气浪刺向罗夏的面门。灰喉刚想动作,罗夏却摁住她的肩膀。下一秒,巨大的黑影遮盖了灰喉的视野,她的世界映出火焰,并非韦兰的灼热气刃, 而是飘扬的长发。 红发女郎叉腰说道:“哼,请我吃了几盒冰淇淋就用了我好多次,这笔买卖赚的很啊。” 灰喉认出这是史尔特尔,因为红发女郎我行我素的风格,所以在灰喉心目里是尽可能不要打交道的类型。然而,不得不承认,她的实力足以让她保持这样的风格。 灰喉看向史尔特尔身后,一个穿着盔甲的半身恶灵手持史尔特尔背负的那把巨剑与韦兰交战,攻防之间丝毫不落下风。灰喉偏头去看,只看双方的武器碰撞呈现野性的暴力之美,灼热的气刃无法将史尔特尔的武器融化,因为她的武器也包裹着一团火焰。 韦兰盯着半身恶灵手中的巨剑:“狮子匠的狂怒银片?你是怎么把这东西弄到手的?” 史尔特尔干脆的回答:“我不知道,或许你能告诉我?” “是你来告诉我。” 韦兰收回气刃,让其凝结在自己破碎的佩剑上,他像飞燕般掠过大地,反应慢了一拍的半身恶灵手持长剑挥舞,被刃之长生者轻巧躲开,手中的佩剑直奔史尔特尔的面门而来。 不错的判断。罗夏心里赞道。史尔特尔的源石技艺声势惊人,但其实她本人的战斗能力一般。到了战场上,她用自己独特的方法激活她的佩剑,半身恶灵拔地而起,手握燃烧的巨剑挥舞收割。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是看到史尔特尔的记忆,寻常敌人就已经吓破胆子,就算有十成的功力也只能用处五分, 再加上代打十分给力,所以每把战斗史尔特尔几乎都是躺赢。 韦兰不是常人,短短几个回合的交手他就看出了史尔特尔的破绽,离开了代打的史尔特尔, 对上刃之长生者大概就是被一刀一个的水平。 不过,如果史尔特尔被突脸的情况,一开始就在计划里呢? 面对袭来的敌人,史尔特尔不慌不忙的竖起一根中指。在她身后,安洁莉娜从窗户里飞出, 反重力法术在韦兰周围施展,一下子让他腾空而起。 史尔特尔的代打回转身体,像是挥舞网球拍一般挥舞巨剑把韦兰上尉抽了出去。韦兰上尉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足以对寻常人造成致命伤的力道不过让他感慨了一下。 “现在的年轻人们强的真是不讲道理。”他嘟囔道。 突然,他听到楼顶的脚步声,他想也不想挥剑一扫,橘红的气浪从灰发的兔娘身边擦过。 暴行举起爆破锤,用力一砸,位于韦兰头顶的天桥连接处爆破,坠落的天桥吞没了韦兰的身形。 第三百一十章 追逐战(下) 暴行扛着战锤从楼顶跳下来,与罗德岛的队伍汇合,坠落的天桥下久久没有动静,她看向博士问道:“死了?” 博士的双眸聚敛光亮,他谨慎的观察了一会儿,下定结论:“不,跑了。” 史尔特尔解除了源石技艺,把剑背到身后。她擦了擦额头,脸庞略显疲惫。她的源石技艺威力虽大却不持久,所以在战斗中投入她的时机非常关键。 史尔特尔竖起一根中指说道:“胆小鬼。” “这只是一次试探性攻击。” “他轻易就踏入圈套,被我们打的那么狼狈。” “那是因为他有不会被我们的攻击杀死的自信。” “最后整个天桥可是直接骑脸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死,更不会丧失战斗力。” 史尔特尔有些炸毛:“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好了好了,”暴行出来打圆场,“谨慎一些也是好事。” 罗夏很想乐观,但他清楚,铸秘术师的飞升之路便是重铸自我,待到长生不死之时,他们的躯壳便是一座座微型熔炉,他们的激情是飞舞的火花,所以他过去每一次和凯尔希的亲密互动,最后总要以烫伤膏涂抹患处收场。 他研究过凯尔希,获得了铸之长生者的详细数据。在战斗方面来说,不附带任何法术的攻击对铸之长生者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而如果附带源石技艺,造成的伤害会被那具躯壳削减到十分之一的程度。 对铸之长生者最有效的是刃之准则下的无形之术,即便是凡人秘术师,如果准备足够多的替死鬼,也能靠属性克制的优势在物质世界打死一位铸之长生者。长生者出现在物质世界,本就顶着 debuff。 韦兰的撤退证明一件事,他不止有同伙,而且那同伙是靠得住并能帮上忙的,不然他不会堂堂正正的出现在这里,而是躲在暗处准备阴他一下。 天桥坍塌的动静惊醒了附近的居民,也引来了感染者社区的民兵。艾恩伍德给予的特许通行证帮了大忙,让罗夏可以调用这里的人力去寻找还没有归队的罗德岛干员。 最先被找到的是因陀罗和阿米娅,她们安然无恙,唯一的损失是因陀罗的外套。在阿米娅无奈以及因陀罗骂骂咧咧的声音里,罗夏搞清楚她们受到了一位自称“真实女巫”的女人的截杀,对方神出鬼没,拖慢了她们回归的速度,直到感染者社区的民兵接应她们,真实女巫才真正撤退。 阿米娅和罗夏心照不宣的对视,真实女巫追问绳结女巫的做派,帮助他们确定了“真实女巫”就是传承自真实姐妹会,在上一重历史里,从绳结姐妹会分裂出去,以冰冷无情的守夜人之名追求飞升的异端组织。 异端永远比异教徒更可恨,真实姐妹会被绳结姐妹会残酷的清洗,传承已经断绝,那么此刻冒出的真实女巫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对方似乎还是一只原生先知,或者是原生先知与人类的混血。 在过去,作为约定的一部分,也是两人存在感的证明。罗夏曾令露西诞下子嗣,他们的后代具备人类的躯壳和原生先知的部分特征,并且可以继续和泰拉世界的物种繁衍后代。 星极家族的先祖追溯源头,其实就是他和露西。现在星极上岛,也是露西遵守约定,把一位绳结女巫送到罗德岛为他效劳。 或许真实女巫和露西那时候的情况一样,在肉身被毁的情况下迫不得已的转移到原生先知体内,把真实女巫的名号传承下去? 罗夏的思绪很快被另一件事夺去,那就是回收闪灵。不久之后,闪灵被他找到,她坐在一棵树下休息,不远处有一具被斩首的尸体,墙边喷溅的血液描绘了敌人的死亡过程。 “是你?”闪灵说。 “我们存在特殊的联系,所以我能先一步找到你。” “赢了吗?” “敌人撤退了。” “为什么附近的空间仍然扭曲?” “是我加强了附近的异象。” “为什么?” “因为你受伤了,”罗夏看了尸体一眼, “和一位赦罪师战斗,你不可能全身而退。这几年, 你杀人的技艺变得生疏了,而那些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人每一天都在进步。” 闪灵嗅到了空气里甜美的味道,浓郁粘稠,仿佛随时能拧出汁水。她体内沉睡的杯之欲望也与博士身上的杯之力相呼应,让平复的心跳再度震荡她的胸腔。 她抬头看向罗夏:“你已经玩弄了我的人生,现在还要继续玩弄我吗?” “现在你自己也乐在其中,在我失忆的时候,你对我做过哪些事我现在清晰的记得。不如就在这里继续那时候没做完的事吧,你受伤了,我需要你尽快回归火线,而你也需要应对下一波来找你麻烦的敌人。” 闪灵抓住罗夏的衣领,她起身,转而把罗夏摁在树干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表情阴沉。 “别这样,闪灵,无能狂怒不该是我们这种人的作风。”罗夏伸手摩挲着闪灵的脸颊,“忍耐和压抑会助长你的欲望,就像治理泛滥的洪水,需要用大禹的方法,而不是鲧的。” 后半夜的时候,罗夏与闪灵归来,因为月光下呈现异象的小巷,大家都认为他俩是在迷宫般的空间里迷路了。但作为过来人,暴行的观察却更敏锐。她看到了博士衣领遮掩的锁骨上的吻痕,也看到了闪灵膝盖处的衣袍上黏着的碎叶。 “你们还好吗?”安洁莉娜问。 “我围观了一场战斗,除了最后敌人舍弃了闪灵,而企图把我挟持为人质的意外惊喜,其他还好。”罗夏一脸真诚的说着假话,“所以到现在,我还感觉自己身体有些轻飘飘的。闪灵也为了救我,浪费了额外的体力。” “没什么,”闪灵的声音有些嘶哑,“博士是罗德岛的公有财产。每个干员都有义务保护他并使财产增值。” 而在另一边,罗德岛的敌人们也在雅克·白雪的栖身之所聚集,正是来自玻利瓦尔的那个医疗慈善组织。他们本身没有问题,只不过多年以前,在玻利瓦尔内战的时候,大国们看到介入时机的同时,资本家们也看到了风险投资的机会。 雅克·白雪就是这么一位资本家,他在位期间是擎天城人尽皆知的大富豪,但直到他被逮捕位置,他在担任总督的四年里只缴纳过折合龙门币 750 块的税款,而剩下的则被巧立名目的账目遮掩过去。 与此同时,担心自己被税务局清算的雅克还积极把财产向外国转移,对玻利瓦尔的医疗慈善组织的投资就是其中一环。慈善组织是不赚钱的,但它是一张名片,是一块敲门砖,能让雅克有机会认识上流社会的大人物,人脉能换来商业机会,有时候则是护身符,至少雅克今天就收到了他投资的回报。 他虽然已经被打倒,但因为之前的一系列账目操作涉及到了白雪家族,清算他的过去就等同于清算白雪家族,这不是壮士断腕而是大动脉纵切一刀的自杀疗法,所以他的前妻不会让现任总督认真清算,同时想办法填平那些烂账。 一想到那个可恶的女人为白雪家族的黑历史头疼的时候,雅克内心就涌出巨大的快感。 日记作者穿着酒保服忙活着,今晚他在礼堂演说鼓动感染者的情绪,灰喉的出现是个意外, 他抓住这样的意外转化为更有说服力的材料,让散会的感染者们把惶恐与愤怒传播出去。 他的头顶传来响动,壮实的男人从窗户里翻了进来,在落地的瞬间回归真实女巫本体的模样。日记作者给她调了杯鸡尾酒推过去,她则在桌子上映现文字。 我见到了“制烛人”,在这里,人们称呼她为“魔王”。 日记作者的手指停顿一下: “六者已逝,卅者留存,制烛人到来……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的修为如何?” 她戴着司辰们钳制她成长的十戒,似灯而非灯,有着漫宿缺乏的温暖气息。 日记作者笑了起来: “即便明白自己的时代已经逝去,但众司辰仍不愿制烛人的时代到来。” 她还是一只奇美拉,是泰拉诸多禁忌里最大的禁忌,她就是天孽。 日记作者擦拭盘子的动作停止了,他虽然在笑,但眸子里已经失去了笑意: “她只是被制作 出来并被赋予这重身份的,比她更危险的是令其诞生的男女。” “我同意你的意见。” 穿着黑色风衣的韦兰上尉进来,他的剑上还带着暗褐色的血。同伙的目光聚集到他的武器上,他耸耸肩上: “路上遇到了一队巡逻的民兵,他们爱岗敬业,而这断送他们的性命,他们命不好。” “老兄,别那么虚伪。搞得好像他们是自己被泥头车创死而不是你杀了一样。”日记作者耸耸肩,“你见到了令魔王诞生的男女?” “见到男的了,就是罗德岛的那个灯之长生者。” 韦兰看了一眼,雅克·白雪傻傻笑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大概是中了日记作者的幻术。 他不去管这只蝼蚁,看着日记作者说:“我是最后一人吗?” “是,和我们一起来的赦罪师已经死了,死于叛逃的那位赦罪师之手。这事是特雷西斯心头一块乌云,他以为自己打造了绝对忠诚的队伍,却没想到被人腐化渗透,而且叛逃的那一位在赦罪师里也算是高手。” “特里丰似乎在做同样的事,这就是她派遣一个部下而不是亲身前来绞杀危险的原因吗?” 韦兰看着真实女巫,后者只是自顾自的喝酒。日记作者打圆场说: “别担心,一只佣兵团马 上留会送到这里,作为她不能参加本次行动的补偿。” “希望她说话算话。” “你那边的交战结果如何?” “那个男人没有亲自出手,他的力量,我是指从灵魂里散发出的光彩似乎比我想象里弱, 他的部下倒是有意思。如果我拼着性命,能把在场的人全部干掉,但是……” 韦兰明白,就算他杀死了在场的罗德岛诸人,也会被自己的同伙马上背叛,特别是日记作者想要一副结实耐用的身体很久了,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也是他衡量形式后放弃与罗德岛继续打下去的原因。 另外,他也等待着他亲手训练的战士化整为零潜入擎天城。在作为战士之前,他首先是个统帅,必须有可供支配的兵力才能和敌人博弈。 韦兰上尉接着说: “不过,擎天城的总督也不是好对付的,我观察过他们在感染者社区外布置的军事岗哨,能够有效压制感染者可能的暴动,我们必须在市区那边也动手。 最好的地点是擎天城即将召开的竞技比赛的场地,卡西米尔那些散发着金钱腐臭味的竞技模式似乎也传染到了雷姆必拓。” “听的出来你很反感在武力的比赛里注入金钱的方式,但泰拉的现实如此,民众掏光口袋里最后一个子,来获得一时的精神娱乐,战士们出卖尊严获得更好的装备,更多的关注,而资本家则赚的盆满钵满,想出下一个掏空民众钱袋子的娱乐。 他们当然可以停下来,可以不那么做,但在物质空虚的时代里,人们只能从精神的世界里榨取一些廉价的快乐,做梦梦到他们永远得不到的东西:金钱、暴力、荣誉、美人和尊严,所以最后他们只能火光最后一个子,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梦里。” 日记作者给韦兰调好酒,递了过去,一边说道: “人类的灵魂很复杂,玩弄灵魂却是件非常 简单的事情。这里只是我们暂时停留的地方,老兄,你要学会乐在其中。” 韦兰盯着酒水,最后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加冰和果汁调味的 65°烈酒别有滋味,让他的喉头到胃部感觉有火焰滚过。 “这并非高贵之举,”他擦擦嘴角说,“不过,我并不奢求自己每时每刻都能高贵。”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百一十一章 雷神工业(43→42) 罗夏和盟友通报了情况后,就悠闲的返回据点待命。他清晨拿到了订阅的报纸,上面绘声绘色的描写了昨晚感染者区域发生的事情,并着重提及有六名普通人士兵在昨夜不幸遇难。 不久以后,罗夏订阅的另一份报纸到了,对比两版报纸的说辞,他微微一笑将之交给阿米娅。 “面向感染者社区的报纸着重描写了感染者社区公共设施的损毁与有普通人参与其中;面向普通人社区的报纸则着重描写有六名普通人士兵不幸遇难。”阿米娅说。 任谁都听得出来两份报纸有煽风点火的意味,唯一不确定的是他们到底是用亲妈换取销量, 还是有意制造两个群体的对立。 “读高中的时候老师说,当媒体有意操纵舆论的时候,他们就是国家的第四股力量。我们是感染者组织,这场风波也会涉及我们。”安洁莉娜说。 “那我不介意现在就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史尔特尔抱着手臂嗤笑道, “来多少我都照单 全收,反正在我眼里都是渣。” 闪灵慢斯条理的用勺子把黄油涂在面包上,因陀罗正在对付一块牛肉,暴行正在喝汤,灰喉正在苦着脸写检讨书,一时间连饭也顾不得吃。 罗夏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上披露的普通人死者的照片,这些倒霉的巡逻队员撞上了韦兰, 从脖颈上的痕迹来看,剑的飞行轨迹是连续的,韦兰掷出一剑杀死了六人。 “越是尽早抓获凶手越是有利于稳定舆论,然而,凶手很难抓住,寻常人对上凶手和送上门的肉包子差不多。”罗夏说, “不管韦兰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所作所为都会被人借题发挥。” 一个小时后,金牌特工带来了一台机器,好让罗德岛和艾恩伍德进行加密通话。画面里的艾恩伍德十分疲惫,他说道:“舆论突然开始发难,是雅克·白雪动手了。” “给我们权限,我们来稳重感染者社区,将军去约束普通人社区,一旦两者对立起来,将军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完了。”罗夏说。 “……比起这个,我希望罗德岛能以本舰开过来支援。” “那样的话,我们就维持现状吧。” 艾恩伍德不相信罗德岛,他心底一定有一丝怀疑,怀疑这事是罗德岛搞出来的;同时,博士也不相信艾恩伍德,统治者有时候会为了安抚民意而抛出一些牺牲品,罗德岛这样的感染者组织就很适合做这样的牺牲品。 “不,维持现状是最糟糕的选择!” 阿米娅突然加入了对话,这个女孩以真诚为武器把艾恩伍德说服,于是双方达成协议:若情况继续变得糟糕并涉及感染者社区,罗德岛将提供更多的武装力量协助擎天城行动。作为回报,艾恩伍德必须提供必要的资源与权限。 交涉完成之后,阿米娅有些不安的看了罗夏一眼:“博士,抱歉打断你……” “做的很好,阿米娅。我和艾恩伍德因为怀疑而僵持,而你却能建立信任的桥梁,避免我们两边做出最坏的选择。我在罗德岛本就是辅助你的,你是罗德岛的领袖。” 罗夏握住了阿米娅的手:“下达命令吧。” 阿米娅无声的点点头,她派出安洁莉娜回去报信,可怜的信使昨夜刚到,又要风尘仆仆的回去,但她毫无怨言的整理行装准备出发。 因陀罗按照原定计划去比赛,因为这次竞技比赛可能成为艾恩伍德反对派将手头的打手合法送进城里的渗透点。同时,阿米娅、灰喉和暴行则去距离城市最近的矿场,那里时常招募工人,筛选程序简单,也容易被渗透。 博士则带着“左右护法”闪灵和史尔特尔来到感染者社区。理论上,他对感染者社区四个街区的民兵与外面的驻军都有节制权,但毕竟是理论上,这些驻军的权力都牢牢掌握在将军的亲信手里,他凡事都只能协商着来。 罗夏毕竟治理过半座城市,又运作罗德岛有一段时间,他对如何进行危机公关和灾难后的善后得心应手,在舆论战上更有超越时代的人物。 在这种时间,第一要务是摁住那些带动舆论节奏的媒体,并放出大量似是而非的假消息, 迷惑并分化瓦解感染者群体;第二,平抑物价,只要没让感染者群体感受到生活受到实质性威胁,他们多半心中有所顾忌,不满只会停留在嘴上;第三,弄出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这三点方案虽然谈不上妙绝,却是老成而稳重的,它的要义说白了就是一个字“拖”,等待艾恩伍德那边给出调查结果。 于是,罗夏进入社区照会了第三区的感染者民兵,这个街区是对艾恩伍德最忠心的,所以他顺利的调动队伍,逐一的拜访每一家报社出版社,这些公司未必都被雅克·白雪收买,所以不介意当着罗夏的面对其他竞争对手落井下石。 有了借口,罗夏就开始重点打击那些事件尚未有结果,就跳出来带节奏的媒体。无形之术在其中发挥了很大作用,让他得知不仅有正经媒体在煽风点火,地下的小作坊也是全力开动印刷传单,其中最大的一家叫防弹团。 持有经营许可证的媒体罗夏尚有顾忌,那些地下印刷小作坊自然他就重拳出击了。从逮捕、 拘留、审判到执行判决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也震慑了部分人蠢蠢欲动的心。 他没有进行戒严,但以安保为名加强了巡逻,于是感染者的集会再不能顺利召开。再加上他平抑物价的雷霆手段和真真假假消息的放出,感染者们得知的有效信息被十倍的垃圾信息稀释,所以恐怖袭击的事从人人自危的公共安全事件变成稍带恐怖气氛的谈资。 “不得不承认,博士你索要权限是有底气的,在擎天城所有社区里,反倒是易燃易爆的感染者社区率先恢复稳定。” 艾恩伍德变得更憔悴了,罗夏毕竟是个外人,又没心肝,处理感染者社区的问题仅仅是一个挑战,但对艾恩伍德来说,擎天城民众的态度则是他的生命线。白雪家族目前还站在他这边, 他本人与白雪家族的族长、雅克的前妻维持着亲密的私人关系。 只是那个女人可以背叛她的丈夫,那么她背叛一个朋友以上男友未满的人也不在话下。白雪家族能够成为统治擎天城的无冕之王,就在于他们的狠辣果决,只讲利益不讲交情,吃相难看,并且把所有指责他们吃相难看的对手全都扫进历史垃圾堆,又把自己伪装成人畜无害萌萌哒的样子,再绑定一下城邦的公权力…… 于是白雪家族竟然成了擎天城的良民,谁反对白雪家族谁就是外邦走狗,道德上的制高点遮掩了他们资本家在追逐利益时冷酷无情的本质。 如果艾恩伍德倒台,白雪家族一定会献祭感染者来稳定局势,这不符合罗德岛的利益。所以艾恩伍德尽管显露出颓势,罗夏暂时还没想背叛他。 在那里,罗夏见到了凯尔希。工作强度骤然下降的女人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好似在工厂里工作了几十年的工人,退休回家无所事事,从身体到精神突然垮台一样。 不过看到他之后,凯尔希立刻精神了起来,不是伪装或者逞强,而是充满斗志。 两人去了艾恩伍德办公室下一层的咖啡馆,这个时间段还没有职员来这里摸鱼,所以咖啡馆显得异常清净。 “安洁莉娜在进入可以联络的理论最大区域后就开始与我联络,我召集人手用了两天的时间,但只带来一半的人,最多的是医疗部门的人。”凯尔希说。 “符合我的预料,医疗部门来的都是嘉维尔这样文武双全的人吗?” “你是想屠城吗?” 凯尔希难得开了个玩笑,罗夏也留放下心来,活的越久,尽管有无穷无尽的知识和新事物等待着他们,但罗夏感觉自己的内心越来越空虚,想来凯尔希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必须有一个执着的、足以跨越时代的念想来维系他们的心。 “你把阿米娅培养的不错,我坚信光明的乐园必须处在至高处冰冷无情的光芒的照耀下, 但她用行动告诉我,光明也可以是温暖的,这就是她比我更为强力的地方。“罗夏说。 “阿米娅继承了你的知识和特蕾西娅的温暖,这是你们共同作用的结果。 “凯尔希的脸上有 一丝不快,“擎天城是你为她准备的考题吗?” “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我只是想看看,阿米娅代表的那些美好品质能不能达成目标——我用不择手段的方式完成的目标。如果她能够做到,或许我就可以退居幕后给她打下手了。 女儿的长大令人伤感又欢喜,伤感的是她变得和我想象的不同,欢喜的是她的优秀,看到她和艾恩伍德从容不迫的交涉,甚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愚蠢的激情,就是想让全世界知道她有那么棒。” 凯尔希看了他一会儿。说道: “比起三年前的时候,你有那么点像父亲了……我是说,只有一点点。” “毕竟我的灯之力大半都给了阿米娅,所以杯之力一度主导了丢失记忆时的我,那是段很愚蠢、浪费但是快乐的时光。我看那段记忆,就像飞行员看造访地球的小王子,飞行员明白小王子的快乐,但他明白那种快乐永远的停留在自己的过去……好了。” 罗夏喝完了咖啡,他的神情变得淡漠: “在她真正能独当一面之前,我这把烧过一次的薪柴还得好好发光发亮呢。” 凯尔希的驰援消除了他最后的顾虑,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罗德岛没有保住自己的盟友,只能战略转移。而就理论上来说,他手头的战力已经压倒了特雷西斯派遣来的人手的战力,他不需要特意针对,只需要好好运营就可以了。 凯尔希不忘初心,她驰援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洽谈生意。在铁臂城滞留期间她收购的形形 sex 色的货物带到擎天城售卖,因为竞技比赛召开在即,来自其他城邦的游客与参赛者会来到这里,擎天城要储备足够的货量来应付旅游人群。 这单贸易赚的不多却足以让罗德岛在两座城市间再跑一个来回,再加上艾恩伍德承担了罗德岛的路费,因而本月的财政报表非常好看。 加上艾恩伍德之前和罗德岛达成的协议,罗德岛号被转移到擎天城公营造船厂的干船坞里进行改装……不存在的房间不包括在内。凯尔希会让工程部门的人员盯着,以防止盟友得到不得了的情报,那是罗德岛的安身立命之本。 擎天城受雷神工业的影响颇深,因而在此刻,照会雷神工业在本地的代表也很有必要。艾恩伍德带上了博士,以视他对罗德岛的信任,而雷神工业和罗德岛也有合作关系,所以罗夏顺势而为,看能否拓展新的业务。 在商业区里,雷神工业的商务楼鹤立鸡群,一看就是有钱,任性。商务楼的建筑风格张扬, 不守传统,会被追求风雅的维多利亚与莱塔尼亚嘲笑,但正如哥伦比亚一如既往的作风,他们在审美上简单粗暴,充满了“你在教我做事?”的迷之自信。 雷神公司广泛涉及制造业,下到风笛爱开的拖拉机,上到装备在移动城邦上的大口径火炮都有售卖。罗德岛与其合作的内容是雷神工业把一批实验装备无偿提供给罗德岛,而罗德岛在战斗中运用那些装备,为雷神工业测试性能,提供实验数据。 听起来这像是没有尊严的小白鼠,但雷神工业提供的设备实在太好用了,尊严也就不重要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家商务楼的保安队长竟然是罗德岛的熟人大鲍勃,他和他的兄弟们看到罗德岛的标志时也愣住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竞争 大鲍勃原本是整合运动的成员,在整合运动的领袖塔露拉身死之后,那些聚拢起来的成员大多作鸟兽散,踏上不同的道路寻求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大鲍勃生的高壮,手持一把电锯在战场上舞的虎虎生威,因为他很强,而且有责任感,是位优秀的带头大哥,所以感染者们便投奔了他。 整合运动完蛋,大鲍勃要为兄弟们找一条生路。他寻思了几天,想到哥伦比亚建造了一些移动城邦,为了吸引住民开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而且感染者也能参加。 他说出他的想法以后,兄弟们都觉得去哥伦比亚拓荒种地,过上安稳日子。毕竟整合运动里绝大部分都是被逼到穷途末路,活不下去才造访的人。 然而,去哥伦比亚路途遥远,所以大鲍勃要去筹措资金,他打上了水滴村宝藏的生意。 正巧,罗德岛派遣格拉尼与斯卡蒂公干,与大鲍勃团队相遇,再加上被宝藏吸引来的赏金猎人,大家大乱斗一番后各取所需,大鲍勃和兄弟们前往哥伦比亚开荒种地。 “我是罗德岛的博士,听格拉尼提起过你。”罗夏看着大鲍勃,“你和人的不应该在哥伦比亚吗?” “原本是这样,直到有人利用信使发布了危机合约,我才知道我和兄弟们经营的农场附近有黄金,从那天开始,噩梦就降临了。” “是淘金者?” “是的,成群结队的淘金者,他们相互厮杀,并且摧毁一切。我杀了一些人,但他们对抗我的时候非常团结,我没法和那么多人打,所以他们摧毁了我的农场,弄死了我酿酒用的源石虫,毁坏了田地,我和我的兄弟们只能重新出来讨生活。” “在雷神工业当保安?” “这是我们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在当下,感染源石病并不是最可怕的东西,毕竟抑制早期阶段的源石病的花费是普通人的工资也负担的起的。但是因为歧视,感染者在确诊之后会有 99%的概率丢掉自己的工作,而人群也会排斥孤立感染者。 失去收入,失去帮助,原本负担起的药剂费用对感染者就变成了沉重的负担,他们只能坐视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恶化。 想来,大鲍勃和他的感染者兄弟们出来再就业一定不容易。博士觉得以格拉尼描述的场景, 大鲍勃的身手做一个保安队长实在屈才,他动了挖角的心思,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雷神工业擎天城分公司的总经理巴托乌梅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在艾恩伍德与罗夏进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高盛银行的代表刚刚出去。 坊间有传言说巴托乌梅虽然商业开发能力出众却不稳重,常常进行充满风险性的投资,最近几笔投资赔的血本无归,让分公司背负了大量债务。为了逃避总公司的追责,他现在向银行举债做一次豪赌,打算一口气把损失的资金都捞回来。 所谓的豪赌,就是在擎天城涌动的暗流里做出选择,然后梭哈。 艾恩伍德希望巴托乌梅梭哈自己,那样他和白雪家族的盟约也会更加牢固。博士则想着趁火打劫,为了凑足豪赌的资金,也为了还之前的欠款,巴托乌梅必然会把一些东西流入市场低价抛售。 “你来支持我,而我则帮助你压住下边人的反对声。”艾恩伍德说。 巴托乌梅说:“那么这位先生呢?” “我是来做生意的,想要从雷神工业购入一些技术和设备。”罗夏回答。 似乎因为撞到了巴托乌梅的软肋,所以艾恩伍德和罗夏都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答复。出门之后,罗夏说道:“他并不可靠。”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我不是指这个,而是他从一开始就决定背叛我们。在他附近,我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就是我提到过的在感染者社区进行演说,煽动那边的对立情绪的人。” “高盛银行的人,可是高盛银行不是……” “身份可以伪装,目的也可以伪装,雅克留下了很多用来翻身的后手,那本该是几年前使用的,在被将军抓住之后,那些后手本该消散在时间里,是谁在替雅克维护这些手段?” 艾恩伍德痛苦的回答:“白雪家族。” “想来,将军明白他们如此做的理由。” “两头下注,对冲。” “那么将军也能够明白,即便你调查这些三心二意的盟友,最后也只能查到白雪家族头上, 你没法在对付雅克的时候对付他们,所以不要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他们还不是你的首要敌人, 至少现在不是。” “是维多利亚的人?” 罗夏点点头: “是的,经过那天的战斗,我可以确认核心成员只有三位,一位指挥官兼战士, 一位阴谋家,一位能够变换成各种模样的间谍大师,而其他的则是棋子。” “维多利亚在本地竟然还有如此影响力吗?” “不,将军的政策得罪了许多既得利益者,他们裹挟部分民众早早就让自己站在了对立面。 维多利亚的来客是利用雅克·白雪把反对者们团结起来,然后借助媒体和恶性事件让矛盾浮现水面罢了。” 罗夏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将军这时候要做的,就是分清楚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而第一步,则是弄清楚谁是绝对可靠,不会出卖你的人物。” “是我设立的金牌特工和感染者武装力量,我给予了前者荣誉,给予了后者尊重,他们绝对不会背叛我。” 罗夏轻笑道:“很好,我们弄清楚敌人渗透的重点了。” “?!” 注意到艾恩伍德紧皱的眉头,罗夏说道: “我并不是怀疑阁下的看人眼光,只是有一种力量 凌驾于忠诚之上。” “那是什么力量?” “是金钱。” 这个回答让艾恩伍德有些失望,罗夏原本想说的也不是这个答案,只是为了让艾恩伍德接受,他才采用了这个说法。 另一边,阿米娅、暴行与灰喉组成的小分队赶往诺坎普矿坑的路上。这里最早发掘出的是金矿,淘金热促使人们建立聚落,后来发展为移动城邦,这就是擎天城的由来。 在矿脉枯竭之后衰落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一场地震后,源石矿脉像是地龙般从土里钻出, 擎天城取得了新的繁荣。随着勘探设备的更新,人们又在不远处发现了铁矿。 暴行曾在那里工作过,她的任务是进行爆破工作,清除作为矿脉外壳的岩石。因为工作性质,她每天都能洗上热水澡,又因为矿场的女性人员较小,只要时间安排得当,她就能一个人独占女澡堂。 她和阿米娅绘声绘色的讲这些事,阿米娅一边聆听,一边想暴行不过二十来岁,她的回忆却比许多人都要多。很快,暴行就提到了博士。 “矿场不总是需要爆破手,所以我获得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假期。可是我呢不愿闲着,就准备找份短期工作,正好看到了博士招保姆的招聘。”暴行说。 阿米娅问道:“暴行姐姐怎么会想当保姆呢?” “因为我喜欢小孩子啊,我想要和喜欢的人生好多好多小孩子,但现实里我做不到这一点。 于是就像没有宠物又喜欢宠物的人,只能吸别人家的宠物,我也只能去养别人家的小孩。” 暴行看了眼灰喉,接着说:“阿米娅刚见到我的时候,和灰喉刚刚来到罗德岛的时候一样, 有些不太容易让人接近。我呢,又是第一次当保姆,未免手忙脚乱的,光是让阿米娅你和我一起洗澡,就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 “是呢,我想起这件事了。”阿米娅的声音有些怨念,“暴行姐姐一开始是和我一起洗澡, 一天一次,很快就变成了一天两次。”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我喜欢博士啊,才会把自己交给他。” 阿米娅愣了一下,她缓缓说道:“你们之间……是对等的吗?” “不是,我又不傻,知道他对我更多的是肉欲,那是个很冷漠的男人,虽然对待女士还算体贴,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但他的感情里没有爱。” “你知道,那又为什么……” “因为喜欢啊,那时候我感觉自己既是母亲又是妻子,和阿米娅既是母女又是姐妹,博士很看重你,而我愿意守护你们两个,所以对博士的感情里有一部分是对你的。” “暴行姐姐……这件事我恐怕没法微笑着旁观。 “阿米娅吞吞吐吐的说, “这些天,我想明 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对博士的感情……” 暴行眨眨眼睛: “这点我清楚,在所有对手里,阿米娅妹妹是我唯一不想战胜的一位,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幸福,但对阿米娅妹妹来说,你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我。” “是……凯尔希医生?” “那个不叫竞争,竞争发生于参与者都有机会取得胜利的时候,而对上凯尔希,所有人都没有获胜的可能,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和凯尔希医生构成竞争关系。” 暴行看向灰喉,灰喉指了指自己: “我?虽然不明白你们为什么突然要讲这个,但我和博士不是那种关系,永远也不是。” “当一个人说出‘永远’这个词汇的时候,那句话的可信力度就下降了百分之二十,谁都没法料想之后的事,我的朋友,人心总是善变的,并且在衰老之前,人会变得越来越善变。三十岁可以视为一个分界点,因为那时候,我们已经背叛了之前人生里大部分订立的原则。” 灰喉因为恼怒而让脸颊充满红晕:“我是把博士当做父亲来尊敬的!” “但博士的女儿是阿米娅,所以从上次做便当开始,你就展现了你的嫉妒,你嫉妒阿米娅能够被博士以女儿的身份珍视,也嫉妒阿米娅对女儿身份的厌恶,那是你得不到的东西,却被对方当做不需要的东西舍弃。” 灰喉盯着暴行,用沉默对抗更为年长的女人,暴行笑了笑:“别把我当敌人,就算我点破, 难道你们的竞争就不存在了吗?这件事我不会站阿米娅的立场。” “暴行姐姐!” “阿米娅需要对手的磨砺,无论是感情还是事业。博士把指挥权让渡给阿米娅,就是为了磨砺她的本事,我也准备效仿博士,让阿米娅锻炼一下。否则,过于容易得到的感情会让她变得傲慢,最终戴上二十顶绿帽,经历二十次背叛。” “总觉得你在映射某个医生。”灰喉说。 “她是一个典型的反例,也最具说服力。你们都是好孩子,接下来的路还有很长时间要一起走。今天我做坏人,仅仅是希望你们能够分开感情和事业,不会在关键时刻相互牵扯。” 灰喉摇了摇头:“阿米娅是我尊敬的人,我在战斗里会尽力支援她。” “灰喉的未来可期,我怎么会因为个人好恶而让罗德岛丧失一个重要的劳动力。”阿米娅说完之后捂住嘴巴。“不是,我的意思是重要战力。” “从这一点来说,你和博士真是一脉相承。”灰喉说。 “好了,这件事说开了,大家心里都少了一个包袱。如果你们在生理上有了难以启齿的问题,也欢迎来找我咨询。” “才不会有那种问题!” 这次阿米娅和灰喉异口同声,突然有了惊人的默契。暴行笑了笑,幼稚的小姑娘总会长大, 然后开始渴求这类事情,这是逃不了的自然规律。罗德岛的生理课没有具体讲男女之间的事情, 恐怕她们最终还是会找到她,来了解如何进入令人害怕又期待的大人世界。 随后,她们聊起正事。暴行介绍了矿场的守备力量,那里皆是艾恩伍德的死忠,安全可靠, 唯一可能出问题的是劳工,劳工的群体极不稳定,每个月都有人进进出出,方便有心之人的渗透。 不久以后,矿场建筑的轮廓映出三人眼中。 70 发沉船没有瑕光,我的心已经被妹妹夺走,此生或许再无悲喜。 第三百一十三章 梦中攻防(上) 阿米娅抵达矿场之后休整片刻,在矿场的第一班工人回归,而第二班工人即将出发的时候, 她命令矿场负责人封闭矿场。 这位负责人是暴行的战友,阿米娅又握着艾恩伍德的特许令,遵从命令是前提条件,只是这个命令带来的经济损失会让他面临擎天城的压力……要知道,擎天城不止是将军说的算。 阿米娅兼具果决与圆滑,她把自己的意图隐藏在艾恩伍德总督的命令里,让矿场负责人误以为她们是将军派遣来的打手,让事件升级为擎天城权力斗争的“站队行为”。 一个娇小但聚敛着死亡气息的强大术师,配合暴躁的攻坚爆破手,还有眼神冰冷的弩手, 如果站错队的话,艾恩伍德总督能不能赢到最后不知道,但他的尸体一定会挂在门楼上以儆效尤。 负责人还有老婆、情人、情人的老公、情人老公的情人要养,如果失去了他,他的老婆兼妹妹很有可能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嫁给他的爸爸,那是个十足的虐待狂,所以他怂了。 矿场被封闭,不明所以的第一班工人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清洁,和第二班工人一起来到操场。 十二盏探照灯把操纵照的通明,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阴影。 阿米娅站在令人头晕目眩的灯光里,她看到灰喉在视野开阔的狙击位置就位,而暴行带着昔日的同事布防在围墙上后,她的双眸聚敛光亮,摇曳如烛火,在目光接触者的眼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阿米娅继承了博士的知识与灯之力,又继承了特蕾西娅的宣称与源石技艺,这让她在某些领域,比如辨识人心的领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敌人、叛徒、伪装者,那些粉饰与表演逃不过她的眼睛,这也是罗德岛敢于接纳那些具有黑历史的干员的原因。 不是他们选择了罗德岛,而是阿米娅选择了他们。 另一边,罗夏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了擎天城竞技大会的开幕式。他在包厢里看着下边的表演, 发觉有浓浓的既视感。 临光阅读了记载着杯之密传的书籍,从而领悟了欢愉、痛苦、忍耐、饥渴之间互为表里与因果的关系,欲望没有玷污耀骑士的理念,却颠覆了除此之外所有的常识,从而成为失忆时的他攻入临光这座城池的契机。 “攻入”仅仅指情感上,因为临光手劲太大,差点让他和凯尔希做姐妹,所以他和临光每一次在淋浴间相会都发乎情止乎礼。情感上更加贴近博士之后,临光也愿意谈论她在卡西米尔的往事,其中包括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 擎天城搞的竞技几乎是卡西米尔的山寨版,大概是看到卡西米尔这一商业娱乐活动大赚特赚,苦寒之地的雷姆必拓又需要精神娱乐,再加上雷姆必拓本身就是一堆巨型企业掌握权力的商业共和国,所以山寨一下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再正常不过了。 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核心是商业,因而在表面的战斗之下,成为装备制造商的展品会,成为有权有势的人渣宣泄自己反社会人格带来的戾气,成为打假赛反买自己的菠菜赌狗,成为资本排除不听话的骑士们的一种手段。 擎天城的竞技大会山寨到了卡西米尔骑士竞技的精锐,观众的狂欢,资本控制的商业机器的精密运转,如同小丑一般供人娱乐的比赛选手,还有在背后争夺利益与话语权的总督府与白雪家族代表的资本。 如果临光看到这一幕,表情一定会想当有趣吧。他想。 他把目光投向大鲍勃,大鲍勃作为雷神工业分公司的护卫也来到这里。他顺势邀请了对方。 待大鲍勃来到包厢后,史尔特尔和闪灵就像左右门神一样封住去路。 “你和你的人在雷神工业做保安有些屈才,”罗夏开门见山的说,“罗德岛能为你们提供更好的合同,包括源石病的治疗。” 他把合同推了过去,鲍勃捏起来翻了翻说:“很优厚的待遇,我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通过格拉尼,我已经看清楚了你是怎样的人,所以我实话实话:你们不值这个价,但每一位怀着为感染者战斗的信念的战士,罗德岛都愿意给予一份溢价合同。” “用炎国的典故说,‘千金买马骨’?” “第二个事实是,你的小队对罗德岛的价值微乎其微,而你则对的上一整队的价值。因为你和其他整合运动的残部也有联系,如果你能加入罗德岛,我们就能通过你联系其他人。” 大鲍勃沉吟一会儿,说道: “罗德岛大肆收留整合运动的残部,就不怕变成第二个整合运动吗?” 罗夏平静的回答: “我们组织的存在比感染者更为悠久,是我们选择了感染者。整合运动只是一个野心家误导欺骗一群被迫害的感染者建立的暴力组织,而罗德岛是想要编织新世界。” “很狂妄的话,让我想起了塔露拉,那个把我们都耍了的女人。” “我和塔露拉本质是同一类人,或许我加入的是整合运动,或许就是带着一百零八美少女聚义的故事……开个玩笑。” 罗夏耸耸肩,“罗德岛与整合运动的区别在于,我这样的人在罗德岛兢兢业业在梦里加班, 而塔露拉在整合运动却能为所欲为。” 大鲍勃若有所思,他回答:“多谢抬爱,我会尽快给博士一个答复。” 他走的时候比来时更迟疑,史尔特尔靠在墙上:“ ‘下次一定’的套路。” “不,大鲍勃一定会答应。雷神工业分公司最近的财政状况不是太好,他这样的员工在财政危机的时候一定首当其冲的被裁。” 礼炮声打断了包厢里的交谈,罗夏的视线转移到主席台,艾恩伍德总督在演讲,白雪家族的代表在一旁微笑着。以往总会自己出面的白雪家族族长这次却告病不来,本身就传递着擎天城证据不稳的信号。 “咱们这边这次参加竞技比赛的是谁来着?”史尔特尔问。 “因陀罗,同伴的代号还是要好好记住。” “竞技比赛很重要吗?” “不重要,毫无价值,臭鱼烂虾们被推到台前厮打,没有荣誉,没有风度,没有信念,什么都证明不了,可是人们就是会沉迷在这类无聊的事里。” “临光听到这话,大概会先锤博士一顿,然后再紧紧抱着你吧。”闪灵说。 “虽然不如三连冠的黑骑士耀眼,也不如狂暴的萨卡兹感染者血骑士开创了感染者能获得商业骑士封号的时代,但耀骑士的含金量还是有的,没有任何一方想让她获胜,但她还是赢了。” “她赢了,然后失去一切,差点连累家人。” “闪灵,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参加吗?” 闪灵没有说话,她的嘴脸勾起嘲讽的弧度,仿佛在说“那些臭鱼烂虾还不值得我拔剑”。 “因陀罗很强吗?”史尔特尔问。 “如果罗德岛志在夺冠,那么我不会派遣她。” “就我们几个在这里,没必要含蓄吧。” “一个罗德岛干员,无论是谁出现在这里,象征意义都大于实际意义。说白了,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凯尔希也没有,不然她把嘉维尔丢过来,我重注嘉维尔,数钞票能数到手软。” “那我们俩在这里的意义?”史尔特尔问。 “不止是两个人。”闪灵淡淡的说。 “不止两个?” 史尔特尔狐疑的目光在罗夏与闪灵之间摇摆,她不确定的说:“你们俩……有了?” “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史尔特尔,记得给自己买验孕棒。”罗夏笑了笑,“我和你之间还有点可能性,但闪灵绝对不会和我生孩子的。” “谁和你有点可能性啊?!” 在竞技场的另一端,艾恩伍德回到贵宾招待室里,屏退旁人后,他歪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根据罗夏的提示,他对自己最信任的群体里进行甄别工作,果然发现了一批叛徒。他不明白,敌人究竟开出了什么价码让他们背叛他,但那些叛徒在拷问之下依然是沉默的人偶,拒绝吐出更有价值的情报。 他认为是白雪家族在背后捣鬼,因而疏离了他们,进而疏离了白雪家族的附庸们。他肃反自己的支持者,虽然摘除了毒瘤,却让其他人人心惶惶。 就算罗德岛的人能够按照约定摁死矿场和感染者社区的叛乱分子,但擎天城的反对者们就够他烦恼了。许多已经翻篇的事情又重新被媒体提起,许多以前留下的矛盾在现在一口气被引爆。 如果他的反对者们已经团结成强大的力量,那么艾恩伍德闭上眼睛等待政变发动的 bad end 就可以了。但眼下,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他的赢面比输面多一些,他的盟友,他忠心的部下们,看好他的资本们都在背后推断着他,要求他继续和敌人战斗。 然而,他们忽略了一件事,也可能是他们不在乎这件事,那就是艾恩伍德比起政变上台的时候又老了几岁。他最初政变的时候志得意满,决定为擎天城开创一条新的道路,然而,他的雄心,他的热情,他的理想被那些琐碎又庸俗的现实研磨粉碎。 他错愕的发现,在这个位置上,像雅克·白雪一样贪 wu 受贿,任人唯亲,巧取豪夺,只想把钱装进自己和同伙口袋的时候,公权力便如处男处女之间的润滑液,好让他们的相处获得销魂的享受,而麻木的民众甚至会不自觉的参与这场只会让他们利益受害的狂欢里,一日快活便过一日; 相反,如果要做些实事,这阻力不止来自既得利益者,也有既得利益者裹挟煽动的群众。 这时候公权力便成为了击剑运动,总有一个人的一扇门要被粗暴的打开,留下痛楚的回忆。 几年下来,艾恩伍德只感觉心累,但能够让他展现真正自我的机会与空间太少,他身边总是环绕着很多人,他不能让他们失望,因而在他人面前,他永远是刚毅镇定的模样。 他坐下不久以后,就感觉自己上下眼皮打架,这七十二个小时以来他只睡了六个小时,或许他是需要好好睡一觉,进入甜美的梦乡,梦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什么也不必背负,只有快乐、躁动……不对! 他猛然睁开眼睛,察觉到情况不对。最近他给自己灌下了一壶黑咖啡,又服用药物确保自己处于清醒状态,怎么会突然想要睡觉,更不要提回到少年时代这种软弱念头。 “真可惜,你明明可以无忧无虑的死在最美好的梦里。” 熟悉的声音让艾恩伍德错愕的抬起头来,看到雅克·白雪坐在对面。他想也不想,掏出手枪瞄准敌人射击,但冰冷的锋芒一闪而逝,子弹消失无踪。 “温特……”艾恩伍德看着他最忠心的女下属,“你也背叛我了吗?” 温特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抱歉,我也是白雪家的人。” “够了,雅克,玩弄这样的把戏毫无意义!”艾恩伍德盯着对方,“温特即便背叛我,也不可能是为了她的家族,这仍然是一重幻觉。你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给我下药,让我产生幻觉……!” 他捂住自己的头,感觉自己思绪一片紊乱,雅克看着仇敌狼狈的模样,说道: “我们抓住了 你私人医生的家属,从而逼迫他为我们服务。他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把无色无味的毒药拆分放进你服用的三类醒神药物里。” “?!” “那毒药原本能让人在灵魂融化般的痛楚里死去,但那样太便宜你了。你必须活着,经历我曾经历过的折磨。我会把你关进同一座监狱里,让我感受失去权力后空虚的滋味,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但前提是,你得能杀掉我对吗?” 在雅克震惊的目光里,艾恩伍德掏出药丸一口吞下。片刻之后,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自言自语道:“原来博士说的都是真的。” 凌晨还有一更。 第三百一十四章 梦中攻防(中)(42→41) 雅克·白雪以赘婿之身,借白雪家族之势在擎天城呼风唤雨六年,自然有其独到的本领。 此人的才能在于制订并实施计划的能力,在擎天城可以说无出其右,而缺点也非常明显,一旦出现计划外的不可控变量,他的应变十分笨拙。 艾恩伍德吃下的成分不明的药丸就是这样的变量,因而他得以再次欣赏雅克扭曲的面容。 他活动一下筋骨,已经被职务消磨的肌肉鼓起,渴求着暴力。 “温特……我的好女儿,快点杀了他!不杀了他,咱们白雪家族就不能发国难财了!” “你为自己的梦着迷了,温特是绝对忠于我的下属,眼前的不过是你对女儿的幻想,你要用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打败我?” 艾恩伍德笑了笑: “想来,在你们把我困在梦里的时候,现实里也有所行动吧。别担心,这些我都有准备,雅克,你和你的新狱友们喜欢待在哪个监狱里?” “你别想再关我一次!” 雅克绝望的挥舞拳头扑过来,艾恩伍德侧身一躲,一拳砸在雅克的腹部,后者的身体弓的像虾一样。不等雅克口吐彩虹糖,艾恩伍德就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提起来,把他摁在墙上。 “只要我活着,你这样不顾人民死活只会吸血的鬼东西就别想爬回来!”艾恩伍德的眼睛里迸射怒火, “你们把社会运转当做机器,而把民众当做一颗随时可以替换的零件,你们高高在上, 你们做的那些烂事我还在替你们还!” “你必须得还啊,因为白雪家族还在!”雅克露出丑陋的笑容,“你已经意识到了吧,擎天城的运转机器名为白雪,你、我都不过是这架机器上更明显更大的零件!你能够替换我,我就不能够替换你吗?至于零件对零件的批判,你配吗? 你是被白雪家族的规则捧到台前,你却妄图在规则内对抗规则,多么可笑,你永远也赢不了!你知道想要解决这件事,非得把白雪家族这件机器砸烂,但你有这个勇气吗? 你没有!白雪家族一旦摧毁,全城一半人会失业,政府会停摆,经济会崩溃,你连手下的薪水都发不出。你觉得民众会觉得你在行善吗?不,他们只觉得是你这个坏人摧毁了他们那些好人的生活! 醒醒吧,他们才不会管你有没有侵吞资产,才不会管有没有大开后门方便家属谋利。他们只关心吃喝拉撒和一丢丢精神娱乐,甚至精神娱乐还在排在物质生活前面。你可以让肉价上涨150%,但不能给他们断网。 这样的傻子你不收割,总有别人来收割,所以为什么不让我们自己来呢?在我们这个位置你还在乎道德?道德,见 tm 鬼的道德,只有社会竞争里的 loser 才拿道德说事,因为除了道德他们有什么赢过别人的地方? 看看现在的形势吧,你几年里培养出的队伍,只因为白雪家族态度的改变,就有一半背叛了你!权势和金钱本身就是寡义廉耻的代言人,你竟然在这个圈子里追求道德,追求理想,或许光明的未来?哈哈哈哈哈!” 说了那么多话,雅克大口大口喘息着,他的声音嘶哑,他的眼神愤怒,艾恩伍德发觉雅克的怒火并不亚于本人。 “你这种把歪理学说,用资本把人异化,又反过来用异化的人为自己的剥削行为辩白的畜生,把你关在监狱里实在太便宜你了。”艾恩伍德的手指在雅克脖颈收紧,“你会被送进矿坑, 就像你曾经对待感染者工人那样,你会在缺乏防护的情况下工作到死!” “所以这不是法律的审判,而是私人恩怨对吧……咳咳,那就别摆出正义使者的嘴脸。可悲的艾恩伍德,就算你杀掉一百个我,白雪家族也可以推出新的代言人,利益才是……永恒的, 多么美的新世界啊。” 艾恩伍德本想在梦中杀死雅克,按照博士所说,这样他能结束梦境回到现实里。然而,门外骤现的杀死被他的感官捕捉到。他侧身,看到大门在一声闷响里被人踹飞,朝着他的方向飞舞。他松开雅克,就地一滚,重新站起来后掏出手枪朝着门板后方的黑影射击。三枚子弹先后出膛,排列出品字形奔向黑影。 橘红色的气刃暴涨,野蛮的扫过半个房间,艾恩伍德只得再度翻滚,他抬起头来,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剑士踏步而来,手中的剑充满碎裂的纹路,又被火焰黏合。 雅克抚摸着脖颈站了起来,用嘶哑的声音说: “介绍一下,这位是韦兰上尉,是我们为你准 备的处刑人。” “换而言之,你们已经没有别的手段了,对吧。” “是,但这就是你的终幕。” 艾恩伍德转向韦兰上尉,他能够感觉到内敛但强大的气势,到现在为止,他只有在罗德岛的凯尔希医生那里有过同样的感受。 “你这样强大的人,为何会陪雅克这样的跳梁小丑玩耍?难道维多利亚人都有这等乐善好施的精神?”他问。 “你搞错了几件事,”韦兰上尉说,“我不是维多利亚人,也并非陪着他玩耍,我们只是相互利用。最后,你的命不好,尽管你并非握的目标,但我会首先把你送上路。” 艾恩伍德打光里手里的子弹,把枪丢向韦兰。他飞快的解开腰带,手腕一抖,腰带变成一把直刃刀出现在手里。 韦兰拨开手枪,提剑朝艾恩伍德奔来,两人的身影交错,拉开距离,韦兰低头低头看着自己衣领处浅浅的切痕,他的衣服被斩破,而钢铁般的躯壳只有一道白白的划痕。 艾恩伍德的身形踉跄一下,他的大腿、手臂和躯壳上鲜红的痕迹扩散。他艰难的转过身来, 韦兰上尉举起长剑说: “我有些好奇,如果一个人在梦里醒来死亡,那么他在现实里又会变成怎样?” 在艾恩伍德被袭击的时候,几乎同时,矿场、感染者社区、擎天城与竞技场都发生了暴乱。 矿场的暴乱最早开始,因为原本心存侥幸的敌人被她一个个揪出来的时候,他们便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过阿米娅的眼睛。 阿米娅身边的一个军官拔出短刀刺向阿米娅的脖颈,在此之前,一发弩箭终结了他的生命。 喉咙插着弩矢的尸体倒下成为一个信号,更多背叛者站出来,与混进矿工里的佣兵一起发难。 到处都在厮杀,而阿米娅身边的敌人最多,她看起来那么娇弱,而阿米娅的眼神里充满怜悯,她看着扑过来的敌人,就好像在看行将熄灭的烛火。 她发动了源石技艺,相叠的菱形在背后浮现,天青色的法术弹丸挥洒,所经之处唤来一片死亡。人之将死时的情感碎片也被阿米娅感知到,她怜悯他们,而她的脸上并无悲喜。 仅仅用了几分钟,阿米娅就“清理”了现场,剩下的守卫与矿工尚未从术师的杀戮带来的震撼里醒来。暴行与灰喉却是习以为常,他们都参与过罗德岛前线的战斗任务。 灰喉在狙击位上继续提供掩护,而暴行则跳下来勘验尸体。 感染者社区有凯尔希率领的队伍坐镇,在少量感染者发动的瞬间,就被破门而入的罗德岛的干员当场抓获。源石病是感染者的生命线,只要凯尔希展示罗德岛在治疗源石病方面的实力, 她就能临时收买大量的线人。 线人们提供的未必是真实消息,所以凯尔希在那些不确定真假的地点配置了全部由战斗经验三年以上的干员组成的队伍,而那些被交叉的情报证明切实可靠的集合地点,则是老带新。 新兵们上战场总是容易搞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凯尔希又特别预备了几支机动部队方便支援。 暴动从少数人开始,需要裹挟煽动其他人,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才能汇聚成被称为雪崩的灾难。所以凯尔希从源头处就阻止他们汇合,把这些被统治阶级内部权力倾轧而煽动起来的笨蛋打一顿,而不是让他们变成可悲的炮灰去经历一场屠杀。 市区的压制由艾恩伍德的人负责,总督筛选出的可靠部下里,有六分之五都部署在市区。 之所以牵扯如此多的兵力,是因为今天是几个奶油小鲜肉花车巡演的日子。 小鲜肉的粉丝们素来以狂热著称,雅克·白雪和日记作者就是瞄准粉丝们必然会跟随偶像的花车移动,吸引更多的路人加入,再让埋伏其中的感染者杀手枪击偶像,再让几个“立场中立”的“记者”拍下这一幕投递到报社,只要利用粉头们稍加煽动,那么粉丝们自然会把敌意对准感染者社区。 如果粉丝们动口不动手,那么雅克就利用粉丝倒逼艾恩伍德下台,如果粉丝们与感染者冲突,变成一起公共安全事件,雅克还能借助骚乱直接清理掉艾恩伍德的人手,并把杀人的罪推给感染者与粉丝。 这差不多是一招阳谋,艾恩伍德很容易察觉,即便察觉,把大量兵力部署到市区阻止了雅克这一手,但此消彼长之下,竞技大会举办的所在地擎天城综合体育场那边的防守兵力就会变得薄弱,那么在这里引发重大公共安全事故也是一样的。 经历了清洗之后,艾恩伍德没法兼顾两边,经济利益使得他无法停止两个活动中的任何一个,作为补救的一手,博士带着人手出现在综合体育馆。 艾恩伍德觉得博士只带三个人,其中有一个还要参加竞技比赛,一看就是那种不起眼的女路人角色,根本无法和常见的金毛双马尾傲娇与黑长直腹黑学姐的女主人设相媲美。 他看到闪灵那身装扮的时候,想起了罗德岛有赦罪师的流言。赦罪师已经是精锐里的精锐, 而那名叛逃的赦罪师为了救出一名白恶魔,在残月谷杀尽三百追兵,又击退了赦罪师组织的好手,以微小的代价和同伴一起获得了自由,想来在赦罪师里实力也是名列前茅的。 一想到如此恐怖的人物可能就伴随在博士身边,艾恩伍德既安心又恐惧。罗德岛的体量注定他们现在还没法得到他们想要的战争,但当他们进入城市,把战斗的形式变成小队与小队之间对抗的时候,他们就变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毕竟是巴别塔。 现在,竞技场发生了些许骚动,尽管绝大部分观众还没有注意到,但那些举止怪异的人已经混入人群中,准备制造一个大新闻。 艾恩伍德本应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并立刻让部下行动起来,可是综合体育场里指挥中枢毫无动静。罗夏便明白维多利亚的客人们首先从梦中对他发动了进攻。 “距离敌人发动袭击应该还有几分钟,”罗夏看向自己的两名护卫,“以你们的身份,在他们搞事之前能把他们统统打倒。” “那你怎么办?”史尔特尔问。 “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弱。”罗夏看向闪灵, “为了我,对体育场里的敌人拔剑吧。” “……很无聊的玩笑,在现场没有一个值得我拔剑的对手。” “我不勉强你,但史尔特尔的耐久力不太好,稍微动一动就气喘吁吁的那种,你就以医疗干员的身份尽量延长她的作战时间吧。” “别把我说的好像个病号一样!” “这是事实,史尔特尔,你的源石技艺一旦开始,你的精力就会以飞快的速度消耗,想要补充你的消耗,我们至少得投入八名具备强力医疗技能的干员为你服务。” 罗夏盯着对方的眼睛, “我之所以说这些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小心一些,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的样子。” 史尔特尔有些脸红,但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她用手掌在脸颊旁扇扇风,好把脸上的灼热感觉带走。 “突然讲这些话怪、怪恶心的。”她抱着手臂说。 “回来请你吃冰淇淋。” “就算不给我奖励,我也会好好工作!”史尔特尔竖起两根指头,“两盒,一盒草莓味的, 一盒酸奶味的。” “好。” 罗夏看闪灵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有,”闪灵说, “等我们回来再谈。” 第三百一十五章 梦中攻防(下) 罗夏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血红的颜色仿佛昭示着不祥的夜晚。茶杯刚到嘴边,敲门声又让他把茶杯放下。 他打开门,看到闪灵站在那里,于是转身拿起杯子,听到背后的关门声。他再度把茶杯送到嘴边,问道:“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闪灵崩溃的身形,她迅速变成另一个女人,娇小,且身上散发着令人愉悦的杯之气息。她从洋伞里拔出细剑,刺向毫无防备的罗夏,命中罗夏的瞬间却没有命中的手感。 刺客瞪大眼睛,看到罗夏的背后开了一个大洞,她的剑从洞中穿过。紧接着“罗夏”开始变形,肉红色的肢体从扭曲的人形里翻出,片刻之间,“罗夏”就重组为拥有星极外表的女人。 “真实姐妹会的女巫?”露西用怀念的目光看着对方, “我以为你们这些异端的传承已经断 绝。” 真实女巫后退了一步,文字在空气里流转:谁又能想到存在于任何一重历史中的绳结姐妹会,会凋敝到和它的异端组织人数相等的地步。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事先声明,我不是为了教义之争和历史仇恨和你打,我只是接受了委托,不让你在擎天城捣乱。” 你不是绳结女巫,你已经放下了你的使命。告诉我,真正的绳结女巫在哪里? 真实女巫使用了惯用的伎俩,她在用文字让对手分身的瞬间,一瞬间让肢体暴涨,带着手里的细剑刺向露西的要害,同用原生先知的躯壳。她很清楚如何杀死一位原生先知。 当然,她也没忘记通报情报,把“真正的目标不在房间”里的情报传递给其他同伴。日记作者最先接收到讯息,他刚想要起身,就被冰冷的圆形枪口顶住。 “别动,慢慢坐下。” 罗夏的声音在日记作者背后响起,他们同时落座,周围尽是喝彩声,没人在乎两个男人起身又落座的古怪举动。 “你非常确定我就是那个灯之长生者?”日记作者说。 “拉尔斯·韦斯特格伦,就无形之术的层面来说,你还是我的前辈。在我还是学徒的时候, 就看到你关于漫宿探险的种种著作。” “这么说来,我倒是培养了一个不得了的敌人。话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应该隐藏的很好。” “是的,你隐藏的很好。我使用灯法术进行辨识,看到你和普通人的灵魂同样黑暗。但是, 灵魂的光芒可以伪装,灯的冷酷与理性却不可以。 所以,只要使用杯之法术,观察在令人血脉贲张的综合体育馆里,谁是没有散发着欢愉的个体,就很容易得出结论。” 日记作者叹了口气: “我防备你的灯之力,却忘了你还持有杯之力。眼下,你的杯之力比灯之力还要多。” “这是个意外,同时也是个惊喜。” “是个惊喜,但还不算意外。和你这样的对手对垒,如果能赢的一帆风顺才是个意外。” “你们没有赢的可能性,”罗夏说,“从你们放弃借助特雷西斯的力量操盘维多利亚,而是选择来到你我都没有根基的擎天城开始,就注定你们的失败。 你们以反对者的阵营切入擎天城的事务,企图通过颠覆现有的政权而把罗德岛关进你们掌握的牢笼里,最后借助体量优势消灭罗德岛,永绝后患。 可是你们忘了一件事,艾恩伍德的反对者很多,但支持者也不少。罗德岛能够提供给盟友的支援远比你们多,累加下来,局面上仍然是艾恩伍德一边占有优势。” 日记作者点点头: “矿场、感染者社区和市区确实是这样,他们本来就是预订被抛弃的棋子, 起到的作用就是牵扯总督府和罗德岛的兵力,真正的杀招在综合体育馆。 在你我悠闲说话的时候,我的同伴正在和艾恩伍德交战。如果说,没有接触过无形之术的凡人在物质世界依靠正确的战术与数量,还能与长生者一战的话,那么在梦中,没有谁能赢过长生者。” “没错,艾恩伍德在韦兰上尉手下至多支撑五分钟,他就会被韦兰上尉杀死。一个没有接触过无形之术的凡人在梦中被杀,在现实里也难以保住性命。不过,我做了些多余的事,确保艾恩伍德在梦里被杀后,仍能回到现实。”罗夏回答。 “?!” “这不是无形之术,是无形之术结合泰拉本地特色制作出的醒神液。首先,要准备 2L 的锡兰十成功力红茶,加入霜星糖熬制 6 个小时,与芙蓉营养餐混合以后放进榨智机里打碎,并在我本人吹奏的、契合灯之法则的无形之术唢呐下进行浓缩。 如此,白日的功夫便消耗殆尽,最后仅得 200ml 的浓缩液,分装成五瓶。每一瓶都有超越死亡的味道,能够让梦中死亡之人的理智瞬间回复,从而拉回到现实里。” “前提是,你得有人手去给总督喂药,可是你带来的手下现在各司其职,根本脱不开身。” “你知道东国的女忍者吗?她们又叫对魔忍,她们经过危险的方式训练而来。失败者会在魔物那里失去贞洁乃至于失去生命,所以每一个成功的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女忍者,都有经过魔物面前而不被发现的隐匿技术……是的,一位东国女忍者现在为我所用,她正在去往艾恩伍德身边。” 日记作者肩膀耸拉下来:“这么说来,我是败局已定咯?” “每一处我都压制了你,包括这盘棋中最重要的你和我。你更换的这具躯壳只是普通人。 为了防止你留有后手,我耐心的等待你的同伙发现我的替身后去联络你,来判定我圈定的这个人物是否就是你现在操纵的躯壳。 你接到了同伙的联络,所以我确定了你的身份。灯之长生者在精神世界很强势,而在物质世界……哼,我知道,破坏你的这具躯壳不过把你逼回漫宿,你还会有再次降临的机会。但我保证,除你之外所有的维多利亚来客都会死。” “是因为特蕾西娅?”日记作者的口吻变得戏谑起来, “你的呼吸有点乱了,我很好奇,究 竟是什么女人让冰冷无情的灯之长生者也动摇起来。” “她的确是个谜团,然而她已经死了,所以你没法从这一点攻击我。” “她是死了,可是她的使命还没有结束。我在维多利亚的时候,知道特雷西斯有一项实验, 是结合漫宿与泰拉的技术所做的疯狂之举……猜猜看,特雷西斯想用特蕾西娅做些什么?” 罗夏有些焦虑,但此刻,阿米娅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的思考里,抚平了他所有的冲动。感受到身后人重新变得冷静,日记作者有些遗憾。 “该结束了。”罗夏说。 “是该结束了。” 罗夏的视野突然变成一片纯白,他伸手一拨,用红色的颜料涂抹纯白的世界,也把日记作者重新纳入视野。在这里,日记作者的本体降临,保持着在历史上留下的通缉令上的模样。 “你的杯相强于灯相,帮助你识破我的伪装,精确定位我的位置。同样因为这个原因,你在灯相的领域变得迟钝,没有察觉我一边说话一边对你的灵魂进行定位。”日记作者说。 “幻影之战?灯秘术师在精神领域的交战,双方不断试图吞噬对方的理智与激情,直到一方的灵魂融解为止,胜利者才能活着离开。” “倒也没那么残酷……我是指我自己。”日记作者说, “我赢了可以杀死你,输掉我能跑路, 我没有和人赌命的想法。对你来说就有些残酷了,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目送我逃离。” “所以,矿坑、感染者社区、市区和综合体育馆里为你奋战的盟友根本不重要,能不能颠覆艾恩伍德的统治也不重要,你从一开始,想的就是和我单独相见的机会,然后解决掉我,对吧。” 日记作者点点头:“你有七成的概率会单刀赴会,因为你的棋子对付不了我。” “同样的道理,你有七成概率会来杀我,所以我提前叫了外援。” “外援……” 日记作者的梦境震荡了一下,纯白的世界出现一抹破绽。罗夏左臂的伤口绽开,金色的血液涌出,启之法术“伤口通行权”使得他在日记作者的梦境打开一道门扉,做出一条道路,燃烧的女人应邀而来,在道路上留下焦黑的脚印。 火焰涌入纯白的世界,为日记作者的梦境带来温度,日记作者叹了口气,对罗夏说道: “情 报显示你和凯尔希的关系很糟糕,但你们竟然能在精神世界有如此惊人的默契……原来如此, 这是做给外人看的。” “一个无心之举的圈套,却套住了你这样的猎物,今天我的运气不错。” 凯尔希进场,她的面容冰冷,周遭的火焰却炽热如熔炉。火焰化为橘色,让日记作者的梦境开始燃烧。 日记作者的梦境开始崩溃之时,他借给雅克的部分力量所构筑的梦境也开始崩溃。上一秒, 艾恩伍德看到自己的心脏被韦兰上尉挑出、焚烧,下一秒,他的意识疯狂下坠,身体在感受到椅子的触感时抽搐了一下。 他醒来,看到白雪把空药瓶放回口袋里,他的嘴里泛着不明所以的味道,令他的大脑强行兴奋起来,狂乱的思绪在脑袋里左突右撞,拨开混沌的迷雾,让他从孔中窥探到世界运转的真理。 “不!”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驯服自己的思绪,捂着额头对白雪说: “你是博士 派来的?” “是。” “这药的效果过于强力了,不过谢谢你。” 艾恩伍德摸了摸手臂,在梦境里他被韦兰上尉削成人棍,抚摸着“失而复得”的手臂,竟然让他感觉有些幸福。 他接入了通讯频道,总督的上线振奋了部下们的精神,几处暴乱被很快扑灭,现场 DJ 放出很大的声音遮掩过去综合体育馆发生的异常,竟让观众们无所察觉。 “我在附近还有一只预备队,现在是该把他们投入使用了。” 艾恩伍德边说边打开房门,映入他眼中的是走廊显眼的红,那是由喷溅的鲜血构成的地狱绘图。一把军刀打着旋落在他眼前,他认出那是他最忠心的下属温特的佩刀。 “温特!” 艾恩伍德冲出房间,看到他的预备队,他精挑细选对他无比忠诚的年轻人们变成了地狱和绘图的颜料来源。他产生了几秒钟的心痛,敌人只有一人,却令他数年的心血浪费了。 “我只是想要撤退,回到维多利亚。”韦兰上尉甩了甩剑上的血珠,“你的下属很忠心,他们拼命阻止我离开,这让他们送了命。” “我得给部下们一个交代,你就留在这里吧!” 艾恩伍德抄起武器,白雪掩护他。他们没指望自己能战胜现实里的韦兰上尉,但总督的部属与罗德岛的人都已经清理完了各自的目标,正在赶来的路上。 韦兰上尉略显焦虑,他尽管强势的碾压了这些凡人,但从梦境崩溃开始,他的同伴们就一个也联系不上,这让他意识到他被盟友出卖了。他们希望他成为一个显眼的弃子,来掩护其他人的安全撤离。 尽管他自己准备了接应的队伍,但接应队伍远在擎天城之外。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依靠自己从艾恩伍德的部属与罗德岛的包围网里杀出一条血路。 他一剑扫飞了白雪投掷来的回旋镖,艾恩伍德欺身而近,他反手挡住了艾恩伍德的消防斧, 用力气生吃了艾恩伍德,一点点把对方顶了回去。 艾恩伍德觉得自己仿佛在和一头大象对着干。转眼间,这头大象已经把他掀翻,他就地一滚抬起消防服,橘红色的气刃把斧柄削断,砍进他的肩膀里。 白雪在墙壁和天花板之间连续跳跃,手持短刀欺身而近,韦兰飞起一脚踹中她的手腕,短刀脱手旋转着飞向天空,被火焰点燃,下坠之后直刺白雪的面门。 第三百一十六章 收尾工作(上) 韦兰手里的剑即将熔融艾恩伍德手里的武器,连同他的肩膀一起切断。短刀带着火焰下坠, 点亮了白雪的眼眸,在惨剧发生的前一秒,淡蓝色的能量护盾包裹住了艾恩伍德与白雪的身体。 韦兰的武器和操纵的短刀皆被弹飞,他认出这是赦罪师掌握的源石技艺,但与其他赦罪师不同,那名叛逃的赦罪师似乎得到了博士的指点,从而把自己的源石技艺向着无形之术的本源靠拢。 他抬眼看到了闪灵,闪灵怀抱着佩剑施展作为医疗者的源石技艺。而在她的侧前方,史尔特尔的气势和她的红发一样张扬,以狮子匠的佩剑碎片重铸的魔剑,出现在她召唤的半身恶灵手中。 刃之司辰狮子匠是诸司辰中最年轻的一位,他既是战士也是工匠,因而他越战越勇,无可阻挡,因而他可以锻造刀剑,亦可创造怪物。 史尔特尔拥有狮子匠佩剑碎片重铸的武器并不奇怪,因为狮子匠碾碎了自己的佩剑之后, 武器碎片就一直在物质世界流传,有的碎片被当做收藏品珍藏,有的碎片被高明的工匠糅合其他金属重铸其他武器。 但是,所有拥有者都只能在收藏品和重铸的武器上感受到狮子匠在碾碎自己佩剑时遗留的狂怒气场才对。愤怒是战士的力量,但史尔特尔在重铸武器上获得的并不是愤怒,而是狮子匠创造怪物的知识,她身后的半身恶灵就是最明显的证据。 如果不是在对方身上感受不到狮子匠的眷顾,韦兰差点以为对方是狮子匠的具名者或者狮子匠在物质世界的代言人。 罗德岛的秘密不止是藏匿其中的灯之长生者与铸之长生者。韦兰上尉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不禁怀疑,他的同伙是否是知晓这一点才把他出卖,而特雷西斯呢,摄政王怂恿他去“轻而易举”的铲除罗德岛时,是否是想借罗德岛的手来铲除他? 他向史尔特尔问道:“你是蛇颈贵胄的后裔吗?” “什么玩意?” 韦兰上尉没有怀疑和求证的机会,甚至没有思考的余裕,因为史尔特尔没有任何交战宣言就径直抢攻。韦兰上尉侧身让开半身恶灵劈下的巨剑,提着自己的武器朝着史尔特尔奔去。 与此同时,罗夏已经原路返回,他打开包厢的门,里边是一片狼藉,空气里有股湿润腥甜的味道。露西以本体面目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瘫成一坨肉泥,不是比喻,而是客观的描述。 “她跑了,”露西说,“真实女巫能使用灯法术,我的身体又有一部分是蛾,我被克制的蛮惨的。但最后她却突然消失了,似乎有人通过召唤仪式把她弄走了。” “是日记作者,他企图单杀我,被我召唤队友反杀后跑路了,我想他应该有一具备份的身体藏在安全屋里,他失败之后灵魂回到备份躯体里,然后通过预先设置好的召唤法术把借用原生先知身体的真实女巫召唤回去。” “这样啊……已经结束了吧,那么我就回去……” 露西的声音透着疲态,在物质世界她流逝力量的速度很快,刚才又和自古以来的宿敌对战, 现在她迫不及待的要回到漫宿休整。谁知道,博士却抓住了她的肢体,关上了灯。 他在黑暗里散发着微红的光芒,空气变得更加甜美湿润,几乎可以拧出汁水。露西有些慌乱,她低声说道:“见鬼,我这副样子你也想上?” “真实女巫既然是原生先知,那么她也住在漫宿,如果你拖着这副躯体回去,很有可能会被她找到并杀害。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有这样的未来,所以我要提前做些什么,把它排除掉。” “真亏你能用一本正经的理由干猥琐下流的事情!” 罗夏本人不在意露西的外表,但露西却非常执着,一定要化回人形与他结合。看着面前的“星极”,他回忆起自己失忆时在星极的预言里窥探到的场景。那时候,他为了避免伤害星极, 一度疏远她,让她有点伤心难过。 原来搞错预言的人是我吗?他想。 在帮助朋友的私事进行的时候,博士也没有忘记公事。借助罗德岛开发的 PRTS 系统,他和现场取得了联系。 “目标跑了,”闪灵说,“现场所有人都受了伤,我正在照顾他们。” “把他逼出综合体育馆是你们的任务,你们完成的不错,我并不是一个要求员工必须完成120%任务目标的苛责老板。” “那在罗德岛带头加班的又是谁?” 基于过去的恩怨,闪灵总是在无关紧要的小地方展现小小的反抗态度,她知道这样做在罗夏容忍的范围里。闪灵的反抗让博士更兴奋了,连锁反应使得露西突然腿脚一软。 “治疗好他们后,因陀罗会代替你照顾伤员,你立刻动身前去追踪韦兰上尉,医疗部门会出动一只队伍与你汇合,由你带队。韦兰上尉在突围的过程里会产生一些轻重伤员,需要你去给予治疗。” 罗夏把地图共享过去,片刻之后,闪灵问道:“为什么?” “你是指我如何能够掌握韦兰的行踪?因为我建议艾恩伍德提前布置了夜视功能的无人机, 擎天城监控本身比较完善,和擎天城共享情报后,韦兰的举动就在我的掌握里……这是一场令人愉快的捕猎,他虽然强悍又危险,但他逃不出猎人的剧本。” “我不是指这个,而是你没有命令我拔剑。” “你不喜欢拔出武器战斗,所以我不想勉强你。” “真心话呢?” “韦兰上尉会反杀你,所以把你放在医疗者的位置更能体现你的价值。” “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即便没有我的肯定,不杀人的你已经成为罗德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因陀罗拍马赶到,看到惨烈的现场吓了一跳,史尔特尔靠在墙上,看了她一眼就闭上眼睛, 还没从刚才的战斗里恢复过来。闪灵治疗好了最后一位受伤者,她切断了与博士的联系执行下一个命令。 博士暂时把闪灵放下,他抬头,对上一对饱含嫉妒的眸子,他笑了笑,摸摸女人汗津津的脸颊,接通另一个频道。 “凯尔希?” “感染者社区已经清理干净了,这些人将成为我们和擎天城合作项目的第一批苦力资源。” “韦兰上尉跑掉了,艾恩伍德有些恼怒,他正在调离部队去追他,罗德岛也应该有相应的表示。” “年和温蒂会出动,在骤冷骤热的环境里,韦兰上尉的身体更容易出现问题。” “要说玩火的话,天火呢?” “她的技能施展太慢了。” “好,韦兰上尉的人就托付给你了。” 刚刚结束和凯尔希的联系,阿米娅就无缝切进来,表示矿场都已经肃清。阿米娅听到博士的语气里略带喘息,以为他是战斗带来的疲劳所致,很快结束联系,好让博士抓紧时间休息。 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战斗力也回复到六成的露西刚想要回到漫宿,罗夏抓住她的肩膀说:“等一下。” “又有什么事?” “我要去一个地方,希望你陪我一下。” 凌晨时分,历经三个小时的追逐战,韦兰上尉已经逃到城外。在接应地点附近秘密修建的安全屋里,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坚不可摧的躯体上到处都是裂痕,有火焰从里边涌出,接触空气突然变亮,仿佛回光返照,又很快变得黯淡无光。 艾恩伍德的队伍他尚能应付,但当罗德岛加入狩猎之后,在一位高明的猎手的指挥下,他的日子就变得相当难过。无时不刻的追击,从任何角度、在任何时机用任何可能的形式发动的攻击编织了一张罗网,不断驱赶着他。 他没有休整的机会,尽管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但敌人的医疗队伍就在附近待命,及时切入战场救死扶伤。 韦兰上尉交手过形形 sex 色的敌人,但医疗部门比作战部门还能打的组织,罗德岛是第一个。想要杀死伤员,就要消耗更多的体力和时间去杀死那些医生,他盘算了一下后,就放弃了这个打算继续逃离。 对体力的合理分配不能改变他被逐渐消耗的事实,被削减到十分之一程度的源石技艺的伤害,累加起来也变得十分可怖。 韦兰上尉曾把那些不会源石技艺的普通人视为草芥,但那些草芥在这个夜晚也为他的窝火填了把柴。他们无法伤害他,但他们动用了一切手段来妨碍他,设置路障、发射照明弹、通风报信,他甚至吃了消防车的高压水炮,激流的妨碍使得他又被罗德岛的追兵追上,又打了一架。 不过,总算是逃出来了。 韦兰上尉打定主意,他逃出生天后首先要养好伤再回维多利亚,把背叛他的同伙都干掉, 再收拾特雷西斯,最后则带着人马来碾碎罗德岛。他的优势是能够用维多利亚的资源打造自己的军队,根本没什么必要和罗德岛玩勾心斗角的把戏,直接把军舰开过来,碾碎他们就行了。 韦兰上尉在安全屋里稍微恢复了一些,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走出安全屋,谨慎的观察一会儿, 发现约定的地点没有人后立即撤离。 他没跑几步,头顶吹来的寒风就他被迫停下脚步,挥动武器,残破的剑撞上短刀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与空气里飘落的冰花碰撞,化作水滴浸润脚下荒芜的土地。 他手臂发力,用蛮力把袭击者掀了下来,穿着红色外套的鲁珀族少女纳入他的视野。作为漫宿劲夫,韦兰打过无数女人,他丝毫没我怜香惜玉的想法,抬手一剑劈向鲁珀族少女的面门。 以鲁珀族少女为中心,冷冽的气场猛然爆发,寒意从韦兰的伤口里渗入,侵入肌体,让他的动作变得僵硬。 “冬之力?” 鲁珀族少女没有回答,她用短刀与韦兰上尉的长剑交锋,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数秒战斗后, 少女率先跳开,回头看了眼尾巴被烧焦的毛发,冲韦兰呲了呲牙。 “红,不要冲动,他不是你单独能狩猎的目标。” 黑暗里有新的身形浮现,双手搭在红的肩膀上。原本散发着杀气的红立刻安静下来,轻轻蹭了蹭背后的女人,乖巧的好像一只狗。 “红,冬之力……是午港的人,你们这些站在历史之外的自我流放者也学会两面下注了吗?” “两面下注?很有意思的情报,原来特雷西斯那边也有午港的人。”凯尔希的目光落到韦兰上尉身上,“你要投降吗?” “我拒绝!” 这句话成为交战的开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无法从冬之长生者和铸之长生者手里逃离,韦兰上尉决定背水一战。凯尔希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火焰在她的眸子里流淌。红急忙从她身旁跳开,凯尔希的火焰比韦兰更为炽热,红不想自己的尾巴再烧一次。 战斗在三个回合之后分出胜负,Mon3tr 贯穿了韦兰上尉的胸膛,从他作为心脏的燃料室里汲取余下的热量。韦兰上尉的身躯变得冰冷,金属的碎片从他身体上剥离,最终他四分五裂摔在地上,眼中的余火将熄,而在他暗淡的视野里,凯尔希却像铸炉般明亮。 韦兰已经死了。 在接到罗德岛的联络时,艾恩伍德松了口气,此刻他坐在病床上,身体上到处都是缝合的伤口,在麻药的效力过去后,钝刀子割肉的疼痛席卷了他。 温特受伤比他轻,现在他的副手代为处理具体事务,在她的安排下,擎天城的动乱很快被压制,社会秩序回复正常,只余下尚未打扫干净的垃圾昭示着动荡。甚至对综合体育馆里的游客来说,这是一个充满激情与快乐的夜晚,那些杀戮那些阴谋存在于他们的视野之外。 于是,艾恩伍德的执念只剩下韦兰,那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男人。在知道韦兰死后,他松了口气,这时候房间却突然陷入黑暗。 “谁?!” 门外的警卫没有回答,寂静的世界只有艾恩伍德自己的声音回荡。片刻之后,光芒闯入艾恩伍德的视野,他看向光明的源头,罗德岛的博士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亮如白昼。 凌晨还有一更。 第三百一十七章 收尾工作(下)(41→40) 艾恩伍德对博士的出现有些惊讶,他拍了拍额头,反应过来:“是梦境。” “没错。” “博士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总督阁下似乎在防备我?” “我们俩的关系没好到能在梦里串门。”艾恩伍德环顾四周,“如果有什么事,欢迎你来到总督府。” “我们都很忙,所以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 罗夏身体上的光芒渐渐浸润艾恩伍德的梦境,后者不甘心的呐喊淹没在光芒里。 做完善后工作,罗夏睁开眼睛,刻俄柏扒拉着他的衣领拱来拱去,旁边的暗索对小刻怒目而视。博士的抱枕干员按在以往钻进博士的怀抱入睡,却被“哒哒哒”的脚步声吵醒,她神情恍惚的起身,就被小刻拱到一边,狗占兔窝。 暗索回忆起了被夜袭博士的斯卡蒂丢下床的耻辱,小刻虽然看起来像条憨狗,在战场上总会出现这样的互动:博士手指向某个方向,小刻恍然大悟点点头说“哦,原来那边的是敌人”, 等他们迂回到敌人身后,博士手指向反方向的时候,小刻摸着脑袋一副纳罕的样子说“哦,现在敌人换到那边去了”。(@穆里尼奥@卢卡库) 小刻虽然傻,但吃饱的小刻战斗力不容小觑,暗索除了委屈的看着,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她幽怨的看着博士,博士却完全不看她,而是抚摸刻俄柏的头发。 小刻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拱来拱去。博士把她当做人类最好的朋友,所以不会对她产生奇怪的念头,但他的身体不那么想,为了避免小刻问出某些不得了的问题——比如她为什么要吃会让她肚肚有些痛的药,他推了推小刻的肩膀。 “怎么会想起这个时间来找我?”博士问。 “啊,凯尔希医生让我叫博士去舰桥上,她给了我一块蜜饼当奖励。”刻俄柏懊恼的低头, “我吃了蜜饼,来到博士房间,可是我把最重要的事忘了,对不起啊。” 博士对人类充满苛责,而对人类的最好的朋友则异常宽容。所以他坐起来,捏了捏小刻的脸颊,对她说:“好,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就陪暗索玩一会儿吧。” 他离开房间,把小刻兴奋的声音与暗索的哀嚎一起关在房间里。凯尔希在舰桥上预备了毯子和保温杯里的热饮料,但其实她不必准备这些,因为她本人散发着能让附近的人感觉温暖如春的热量。 这给博士贴着她坐下的借口,他俩靠在墙壁上,看着擎天城的光芒,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罗夏本想闭上眼睛去梦里加班,结果凯尔希耐不住寂寞问道:“真正的结尾是什么?” “嗯?” “我是说,这件事表面的结尾是我们联合擎天城总督挫败同时针对两方的阴谋,你击退了日记作者,我杀死了韦兰上尉,特雷西斯损失了一批人手但获得了更多的自由,而我们和擎天城的合作将会更加深入……但这不是结尾。” “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家伙总是做多余的事。” “并不是多余的事,是你告诉我想办法为我们和擎天城的合作加一道保险,所以我就以自己的理解来实现。我可以保证,经过我刚刚的努力,这保险已经成了。” “你用无形之术拘役了艾恩伍德的灵魂?” “拘役谈不上,我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让他对罗德岛更加诚心,而不是抱着把我们吞并, 再以我们的架构组织忠于他本人的感染者军队。” 凯尔希点点头:“艾恩伍德是我们的老朋友,我很清楚他会做出符合现实利益的选择。” “他是你的朋友,你下不去手,所以我就代劳了。利用韦兰上尉径直削弱艾恩伍德的力量, 并对他的精神造成创伤;利用日记作者操纵雅克把艾恩伍德拖入梦境的机会,他服用了我给他的药丸,又被我的人灌下理智药剂,这两样东西都没毒,只是给他的灵魂做个标记。 所以,我没让闪灵出手,准备更多的是医疗干员,而没有派出罗德岛战力最强的那几个。 我要削弱艾恩伍德,又不能过于削弱他,使得他必须借助罗德岛的力量在制衡白雪家族,维持他在擎天城的统治。 最后,在得知韦兰上尉被击杀的时候,也是艾恩伍德精神最放松的时候,我则来用无形之术补上最后的漏洞。” “这不是最后的漏洞,”凯尔希的目光灼灼, “但我知道你准备用你的长处弥补漏洞。” 罗夏笑了笑: “你是指白雪家族?这个是女人比男人多的家族,也是女人权势凌驾于男人之上的家族,而我恰恰懂如何讨女人欢心。” “哼!” “如果你很介意的话……” “如果我很介意,你会采取别的方式来堵上漏洞吗?” “那我只能考虑扮演勾结维多利亚恐怖分子的雅克·白雪,把白雪家族的人全都送进墓地了,不过你得借我些人手。” “说谎。” 罗夏郑重的说道:“无论你怎么评价我都无所谓,我只有一个要求:对阿米娅保密。” “现在想挽回你在她心目里的形象是不是有些晚了。” “不,我只是察觉了一些本该早点发现的事情:我把阿米娅当做学徒、使徒,现在则是女儿。在过去,阿米娅把我当做导师,当做父亲,而现在,她对我怀着的并非女儿的爱。” “在阿米娅接受了生理教育,懂得男女之别和女人的一生后,她就明白了一件事,早在懵懵懂懂的时候,她就对你怀着混沌的欲望。” 凯尔希抓住了罗夏的手腕:“这是你导致的结果。卡特斯本就早熟,你又带着她先后和 W、 暴行乱搞,在耳濡目染之下,她的发育大大提前了,对你产生了这个年龄阶段本不该有的感情。 然后,你和特蕾西娅擅自决定的传承则把她抬升到早熟的地步。阿米娅的举止带着特蕾西娅的影子,我花了好久才说服自己,阿米娅不是特蕾西娅的转生,没有继承她的人格,她是阿米娅!” “人格的形成由内因和外因共同决定,所以我觉得阿米娅一定与特蕾西娅部分重合。这让我对她的感情抱有谨慎的态度。我分辨不出,究竟是与我朝夕相处的阿米娅对我产生了恋慕之情,还是受了特蕾西娅影响的阿米娅对我产生了恋慕之情。” “特蕾西娅已经离开了我们,无论是真相还是结果,在涉及她的时候都没有意义。” “像特蕾西娅这样给我们都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恐怕要再等数百年的时光才能遇到一个。 在交朋友的方面,凯尔希的目光一贯比我优秀。”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拖,等到她十八岁成年了再说。” “那么你自己的真实想法呢?” “阿米娅是我的女儿,尽管我们俩没有血缘关系,但我暂时没有考虑成为更亲密关系的想法。”罗夏叹了口气,“她在执着这方面,倒是你和特蕾西娅加起来的总和。我拒绝她了,但她反而燃起斗志,誓要征服我…… 我说,狮子匠加护阿米娅的那枚戒指真的没有启动吗?” 凯尔希摇摇头: “在漫宿对抗蠕虫的战争里,双角斧负责看守虚界通向漫宿的门关,丝绒负责示警,上校看管所有被抓住的蠕虫,而狮子匠则负责击败蠕虫,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关心物质世界的事。” “史尔特尔又怎么说?” “我有一个猜想:她要么是狮子匠降临泰拉世界准备的容器,要么是蛇颈贵胄的后裔。” 蛇颈贵胄是活跃于第五史的秘术师家族,他们曾经征服印度,与无影帝国(波斯)展开旷日持久的战争。15 世纪,当帖木儿击败无影帝国,进而率领大军继续东征的时候,为了避免被“打印”的结局,蛇颈贵胄求助于林地司辰飞蛾、环杉、海之孪生子(双生女巫与双生巫女), 但遭到拒绝。 蛇颈贵胄找到了另一位林地司辰丝绒,并从丝绒那里拿到了三位林地司辰的勒索材料。他们把勒索材料献祭,第二次祈求林地司辰帮助他们对抗帖木儿的大军,这一次获得了成功的回应,帖木儿的军队四分之一被蜂蜜吞噬,四分之一投水而死,四分之一解开衣甲,蜕至无物。 于是,他们成功的击败了帖木儿,也消除了对司辰们的敬畏之心。在后来,蛇颈贵胄窥探司辰的秘法,并从狮子匠那里山寨了制造怪物的方法。 只是,这个胆大妄为的秘术师家族也不免走向衰亡。当他们预言到自己将在第五史遭遇毁灭的命运后,他们便集体穿越到了别的历史中,也就是罗夏和凯尔希所处的上一重历史。 罗夏曾与蛇颈贵胄的后裔,昕旦的具名者,也是丽姬娅俱乐部的成员之一“眼镜蛇之子” 苏洛恰那·阿摩伐舍有些交集。通过她,罗夏知道高明的秘术师可以穿越历史,领略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景色。 史尔特尔是蛇颈贵胄的后裔? 如果罗夏还能和丽姬娅俱乐部的任何一人取得联系,他都能很快得到正确答案,但现在, 他只能和凯尔希讨论这个可能性衍生的变化。 “如果她是蛇颈贵胄的后裔,会不会把司辰们的恩怨纠缠带进来?”罗夏说, “蛇颈贵胄和 丝绒之间充满亲密关系,蚁母和弧月受到蛇颈贵胄的崇拜,但相对的,蛇颈贵胄得罪过三位林地司辰。” 凯尔希回答: “我觉得你有些患得患失,除了史尔特尔之外,我们这里还有午港的冬之长生者(红),有燧石的具名者(年),有赤杯的前具名者与触犯天孽者(华法琳),有你和我。我们这些人的罪孽远比蛇颈贵胄要严重,并且无事,那么蛇颈贵胄的恩怨恩怨也不会牵扯到这里。” 罗夏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的后续,他对史尔特尔有些想法,希望通过他擅长的仪式来教训桀骜不驯的红发女郎,顺带让她在罗德岛有个念想,不会再恢复流浪者的身份。 但是,如果他和史尔特尔奸恋情热的时候,狮子匠降临到这具身躯里。且先不论这是否等同于他和狮子匠灵魂击剑的问题,而是一位司辰受到如此羞辱,究竟会做出什么反应是难以预料的。 韦兰上尉仅仅是狮子匠麾下的长生者,他的怒火就对擎天城造成了相当的损失,配合罗德岛队伍的围追堵截,最后还要凯尔希亲自出动才能拿下他。 如果换做狮子匠……效果恐怕是毁天灭地的,对方大概不会介意干掉同属于抗蠕虫战线的战友。 罗夏害怕这样的未来,也隐隐有一丝期待,毕竟他漫长的人生里除了被铸炉的激情席卷之外,再没有尝过别的司辰的滋味。光是司辰这个尊贵又高高在上的存在,就能令他的精神产生凌辱高贵的快感。 “甜腻腻的杯之气息。”凯尔希厌恶的捂住自己的鼻子, “为什么你的事情总是那么糟糕?!” (@拿破仑) 虽然如此,但罗夏却感觉周围更暖和了一些。疲劳涌上他的心头,他打了个哈欠问道: “凯 尔希,回去吗?” “不,我吞噬了韦兰的力量,现在是移动的火警触发器,比天火糟糕的多。” “所以你要在外面呆一夜?” “嗯。” “反正你周围很暖和,所以……” 博士举起毯子,黑暗顿时笼罩了他和凯尔希的视野。在黑暗里,仁慈可以寻觅。所以他用嘴唇触碰凯尔希,触碰到了同样柔软且湿润的唇瓣。 凯尔希的抵抗并不强烈,她的呼吸悠长,每一次吐息都带着一股热流,在博士的肌肤上扩散,仿佛无形的手抚慰他的肌肤。 他想要更进一步,但她拒绝了,她不禁害怕计划外的激情会孕育子嗣,也害怕她心中的爱会因此苏醒,所以最后他们止于拥抱,一起沉睡,一起守望黎明的边界,直到太阳升起。 第三百一十八章 工厂 博士和凯尔希所处的位置不会允许他们在白日露出软弱的表情,他们的自尊心和骄傲也不会赦免他们在人前的迷茫。所以当第一个醒来干员打着哈欠去接替夜班的时候,他们看到博士和凯尔希从甲板上下来,他们都有些冷淡,并且举手投足之间充满强烈的自信。 有一些人来到罗德岛有自己的目的,而更多的则是因为“机缘巧合”和“走投无路”,他们需要追随强者,把强者的目标纳为自己的目标,从而满足自己的种种需求:社交、尊重与自我价值的实现。 凯尔希和博士就是这样的人,或许他们自身对于强弱的概念已经淡漠,但在其他人看来, 他们就是人生道路上的信标。这样的信标在罗德岛一共有三个,当阿米娅回来的时候,三个信标就在凯尔希的房间聚首。 阿米娅坐在博士身边,满脸倦容,处理好矿场那边的事情后,她马不停蹄的回到罗德岛号。 连续积累的疲惫让她叙述完自己的故事后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博士脱掉阿米娅的鞋袜,把她摆弄成平躺的姿势,身体前倾,影子投射到阿米娅毫无防备的面庞上,然后博士的外套覆盖了阿米娅微微起伏的身躯。 他冲着门外的方向抬抬下巴,凯尔希会意的离开房间。阿米娅能够吸收附近人们在愤怒、 战斗中或者濒临死亡时产生的激昂情绪的碎片? 这些碎片呈现的内容完全是随机性的:有时候阿米娅能知道对方的银行账号密码或者手游账号密码,有时候她能知道敌人太太的兄弟的情人的小姨子的父亲的妹妹的外甥女是敌人的妹妹,有时候则是祖安语录…… 不管内容是什么,接受这些情绪碎片会让阿米娅更加疲惫,她需要好好休息来迎接下一个挑战。凯尔希和博士分担了她的工作,他们在走廊里做出简短的分工。 “我去和艾恩伍德洽谈合作计划的下一步,也就是我一直让可露希尔带着人手一直摆弄的那些小东西。罗德岛太狭小了,若是建立工业园,必须得放在擎天城这样的大型移动城邦才可以。”凯尔希说。 “但是,对外的说法这片工业园的建设和启用是为了生产药物,对吧。” “以及装备制造。罗德岛有那么多武装人员,打算建立自己的生产基地实现装备自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我们从艾恩伍德那里获取正当性和权力的保护伞,但具体的工业设备和长期贷款还需要从白雪家族获得,我会去那里带回对罗德岛有利的协议回来。” 凯尔希锐利的视线凿穿博士的心,博士昨晚就讲的很坦诚,他要用怎样的方式“说服”白雪家族为罗德岛提供工业园所需设备、融资,以及对罗德岛有利的合同。这种借鸡下蛋的事, 必然要靠谈判者之间的私人“友谊”才能推动下去。 “阿米娅不会希望你这样的,所以……至少别让她知道。” “但这是对罗德岛关键的一步,我必须确保它能落实。” 白雪家族的族长是个寂寞的女人,艾恩伍德曾有希望成为她的情人,但他的头脑过于僵硬, 让他们的关系仅仅止于友谊。在她哀叹要以寂寞的方式度过女人最后的美好年华,容貌开始凋零的时候,博士出现了。 在使用无形之术之后,博士攻陷她的身体比攻陷她的心灵更容易,当身体沦陷的时候,心灵的外围要塞便落入博士的掌控。 沿着一条精心保养的坦途,盖乌斯·尤利西斯·罗夏像前辈一样进军罗马。罗马是一座人人都想征服的城市,它的防守不甚牢固,因而在占领罗马之后,罗夏作为征服者的喜悦却不像他之前攻下的要塞与名城们那么强烈。 罗马城的元老总是善于迎合征服者,她给自己和博士都倒了杯酒,毫不在意自己刚刚战败的事实。她喝了一杯又一杯,乙醛脱氢酶的缺失让乙醛在身体里堆积,让她红润如同苹果。 虽然表现的像个酒鬼,但她的头脑却保持精明,在谈到合作的时候,罗夏立刻感受到她的狡猾与冰冷,仿佛他从未征服过这座城市一样。 家族利益被女人摆在了首要位置,他和她的交情不够深,无形之术使用的次数太少,所以她的意志能够抵抗诱惑,做出最符合现实利益的抉择。 罗德岛还要在这里待三个月左右,把一批现有的设备搬进艾恩伍德总督批下来的地段,最外层是制药车间,次层是武器设备制造车间,核心区则是不依赖源石工作的真正的工业区。 工业园原本就是一家工业企业,后来经营不善倒闭,因为地段不好,设备已经过时,接盘的性价比不高,再加上资本的兴趣始终集中在房地产和金融业,那块地就那么荒废下来。 这些缺点对罗德岛来说反倒成了优点,再加上员工宿舍等生活设备都是现成的,他们只需要出动人手翻新即可。因为无形之术的影响,艾恩伍德授意各部门大开绿灯,每年只收取象征性的租金,而罗德岛也会招募感染者工作,提高感染者社区的就业率,改善他们的生活。 同时,艾恩伍德和他的擎天城也成为罗德岛和其他城市建立更紧密关系的明信片,每个城市都面临感染者的社会问题,雷姆必拓的核心产业是采矿业,感染者在这里只多不少,且商业共和国体制本能的追逐利益,没法像乌萨斯那样的中央集权国家可以不计成本的对感染者群体实行高位压迫。 镇压感染者的成本实在太高了,看到财务报表的利润减少,会让资本家们比死了亲爹亲妈还难受,所以他们对待感染者的方式相对“温和”……即便在他们心里,感染者和两足牲畜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能获得效果更好的源石病抑制剂,即便比它的低位产品贵一些,衡量维稳的社会成本后,资本家们还是乐于花点小钱保证城邦的公共秩序。 这是罗德岛在介入各国的感染者问题时惯用的手段,通过和某一利益方合作,在满足对方利益的前提下有限的改善感染者的生活,这是以罗德岛的体量和中立的地位能做到的极限。 不过,随着博士的回归和记忆恢复,罗德岛的中立属性从“事实”转化为了“虚饰”,立场变得十分灵活:对打得过的重拳出击,对打不过的保持中立,干涉内政背刺盟友,巴别塔时期的老手艺一样都没落下。 罗德岛内部的基层干员们与打手们没有注意到风向的转变,博士总有办法让他们忙乱的无从察觉罗德岛的变化,在擎天城建设的工业园就是最近的大工程。 白雪家族派遣代表视察,在连续使用无形之术之后,白雪家族的族长利益家族至上的观念有了一丝松动,她向博士提出了两个方案: 其一,罗德岛将获得一笔折算成龙门币 40 亿的贷款,分三十五年还清,利率 3.7%,若连续三年没有按时还款,那么博士就要从罗德岛脱离成为白雪家的上门女婿; 其二,罗德岛将获得 40 亿的融资,而之后 50 年里,罗德岛在擎天城生产的源石抑制药剂的收益中的 50%归白雪家族所有。 罗夏算了算,第一个方案对罗德岛的财政压力很大,而第二个方案则对罗德岛未来的财政收入产生压力,第二个方案最终完成时,罗德岛支付给白雪家族的费用比第一个方案要多出不少。 但他和凯尔希都乐于把贷款变成融资,把债主变成股东,从而回避财政公平法案对罗德岛这家制药企业造成的压力,并且白雪家族成为合作者之后,再加上已经被博士用无形之术控制的艾恩伍德,罗德岛在此地可以稳妥的立足。 这类颠覆-控制-合作的手法适用于所有内部有分裂倾向的城邦,阿米娅不会同意这种做法, 但在凯尔希和博士默契的隐瞒下,她只会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这就足够了。 阿米娅还是个孩子,她不该承受那么多糟心的事情。博士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乃至于凯尔希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把她从黑暗的泥潭中拖出,让她面向阳光。 白雪家族的代表是一位精算师,他原本在大学教数学,后来被白雪家族重薪挖来,组建团队为白雪家族投资的各项产业建立数据模型,再输入现实的变量,从而得出基于时下的最优解。 他戴着金丝眼镜,看着工厂核心区的蒸汽机冒出第一股烟雾。不明所以的感染者工人们与罗德岛干员都欢呼起来,他们以为这仅仅是人生新的开始,却不知道那标志着时代的变革。 精算师不关心变革,他只关心这里能为白雪家族带来的收益,那与自己的工资与奖金挂钩。 罗夏作陪,两人在附近的花园漫步,虽然对罗德岛改善感染者员工的生活而支出的多余成本有些微词,但精算师不会让这点分歧影响双方的合作。 精算师说道: “我们都知道,当资本运转起来的时候,无论个人还是组织都只能被它带动旋转。当罗德岛决定运营第一家制药工厂的时候,它就会渴望开设第二家,第三家,不断的扩大经营,瞄准感染者市场收割更多的金钱。” 博士耸耸肩,他想说罗德岛搞这个首先是想要在本地解决感染者的就业问题,然后是抑制源石病的扩散,盈利放在了最后。 但为了这个项目他又是走白雪家族女族长的后门,又是和艾恩伍德打通关系,在外人看来, 他就是追逐利益而在规则里触犯规则的资本家的典范。他要谈社会公德,精算师只会把他话当做笑话。 于是,他投其所好的回答: “没错,泰拉过去由尊贵的姓氏和血统和美德运转,现在,金钱则取代它们成为新时代的法则,这个法则并不美好,但它更加公平,一个没有尊贵姓氏,没有好爸妈,也没有源石天赋的人至少有机会出人头地,虽然概率很小,但从无到有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想必这就是你从哥伦比亚加里敦大学辞职,来到这家制药企业的理由。”精算师感叹道, “大学是个象牙塔,环境毫无激情,里边的人天真又幼稚。要磨砺出真本事,还要从读完大学走向社会开始。” “罗德岛有很多不甘于平庸的知识分子,比如我的同事,剑(舰)桥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华法琳,正是要做出一番事业而来到这里。” “我没有打探商业机密的意思,只是好奇,你们打算把下一个工厂设置在哪里?” 这确实是精算师个人的好奇心,因为就在昨天,博士在外面留宿的时候已经告诉了他的商业伙伴。罗德岛的下一站是谢拉格,他们将和银灰领导的喀兰贸易深度合作,让谢拉格与外界建立更加庞大的贸易网。 “是谢拉格, “他回答,”这个被风雪环绕的国度实在离开大家的视线太久了。沉默与疏离是令人沉醉的美。谢拉格人中的年轻之辈尝试睁眼看世界,但还不够,它应该与全世界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当前,全球贸易在泰拉还是个时兴学说,因为移动城邦的特殊性,国家与国家之间虽然在尝试加强联系,但落实到行动上还是龙门-切尔诺伯格这样城邦之间的地区贸易联系。 但是,在那些资本更为无拘无束的地方,比如卡西米尔,资本跨越国界的合作已经出现了值得被研究的典型,那里举办的骑士竞技已经成为卡西米尔资本为主,外国资本瓜分剩余市场的狂欢。临光曾想用胜利碾碎资本伸出的魔爪,维护骑士的荣誉,她胜利了,然而被碾碎的是临光。 博士想到了临光,临光也踏着冬日的阳光而来。耀骑士在感染者社区当社区志愿者,短短时间内就收获了大量粉丝。令人惊奇的是,她的女粉比男粉还要多。 “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临光?”他问道。 临光摆了摆手: “博士,别用那么客气的说法……咳,这次是我有求于你,我的姑妈要来了。” 没出妹妹,所以瑕光暂时不会再文中登场。 第三百一十九章 骑士的一页历史 说起临光家,自然绕不开卡西米尔骑士的概念。最早,卡西米尔由神民统治,而后骑士阶层崛起,推翻了神民的统治并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成为卡西米尔的决定性力量。 这里边既有生产力的发展促使卡西米尔由奴隶制僭主统治向封建制度下的贵族共和的演变, 也有外部乌萨斯和莱塔尼亚持续施加的压力。 十次乌卡战争是卡西米尔历史重要的一环,面对这个野心勃勃永不满足的邻居,卡西米尔被迫要“武德丰沛”来保障自己的生存。 “骑士”便是“武德丰沛”这一必要的生存条件的具现。 换而言之,正是因为乌萨斯持续施加压力,卡西米尔的骑士阶层才得以牢固的居于统治地位。 某种意义上,骑士的兴衰也取决于乌萨斯。所以,在第十次乌卡战争结束后,乌萨斯新皇登基,暂停扩张的脚步而致力于内部经济改革,缓和社会矛盾,大肆打压军事贵族,而莱塔尼亚在双子女皇登基之后几乎失去了扩张领土的欲望,使得卡西米尔的外部环境变得相对和平。 (当然,在边境地区,乌萨斯仍然持续不断的施加压力,这是乌萨斯新兴的大资产阶级与传统的封建贵族在卡西米尔问题既有共同利益,又有路线矛盾的合作与斗争的博弈之具现) 卡西米尔的现行秩序源于内外压力的平衡,而当外部压力减少的时候,内部的矛盾就成为卡西米尔的主要矛盾。具体来说,骑士不事生产,不擅经营,而由骑士的扈从们代为经营。如此经过数个世纪,扈从们已经掌握了卡西米尔绝大部分生产资料。 占据生产资料的扈从却在不事生产的骑士地位之下,这是一种矛盾。在战争时期两者还能通力合作,骑士能够凭借战功积累的威信和民众的支持,使得扈从们不敢动作。 而在战后,威信随着岁月流逝,民众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生活,战争给骑士阶层带来的巨大损失,而剩余的骑士又要在边疆地区防御乌萨斯人,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真空。 于是,扈从们便以资本为力量改头换面,以人民企业家(显然,没钱的卡西米尔人是不算人的)的身份登场权力的舞台,也开始了资本主宰卡西米尔的历史。 这一场好戏开始于一位富有名气的骑士无嗣死后,根据司法程序拍卖遗产,原本是骑士阶层内部的继承游戏,却因为大资产阶级玩家的介入,变成了移花接木的游戏。 资本已经证明了它在新时代的威力,它并不野蛮,但它的血腥和黑暗却非刀剑能够比拟, 且它永不餍足,饥渴与增殖在资本的欲望里居于首要地位。 于是,它的信徒与奴隶,或者我们称之为资本家的东西,便在晨昏交替的新时代彰显资本的天命,以金钱作为武器完成了对骑士阶层的篡夺,正在进行对社会秩序与社会运转规则的篡夺。 卡西米尔的骑士仍在抵抗,而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些富有诗情画意的封建残渣敌不过资本。他们正被赶出历史舞台,且永不返回,如同他们曾经对神民所做的事。 或许,我们可以期待资本在不远的未来亲手碾碎他们的遗骨,而后从他们的骨髓里榨出最后一分价值。 临光家是卡西米尔骑士最为古老的家族,它的荣耀与骑士阶层的荣耀分享,那么骑士阶层的衰落也便成为临光家的衰落。 临光记得祖父银枪天马,逼退乌萨斯军队的传说,那是骑士最后的辉煌。现在,征战骑士们失去了贵族的头衔,取代他们的是资本扶持下的竞技骑士,那些放烟火供人取乐的小丑堂而皇之的以骑士自称,把骑士的荣耀踏进烂泥里,似乎卡西米尔骑士本该就是这种东西。 年轻人总是野心勃勃且对社会充满天真的幻想,所以她偷偷去参加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 去赢得骑士头衔,去彰显临光家也是骑士阶层的荣誉,去告诉那些供人娱乐的小丑们,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士。 参赛选手的平均素质较低成为临光的幸运,她本人的武力则保障她在资本的黑手下仍能夺得特锦赛的冠军。在她成为“耀骑士”的时候,美好的泡沫在临光的人生里吹到了最大,随后, 资本就戳破了泡沫,给临光的人生带来幻灭。 临光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骑士竞技的本质是资本逐利的商业表演赛。诚然,她的夺冠不在商业联合会的计划里,但商业联合会因为她带来的热度,让流量变现,一直对临光保持相对温和的耐心,所有的阴暗手段都在临光能化解的范畴里。 而当临光成为耀骑士后,她失去了最后一分利用价值,商业联合会也就展现了自己处理所有“不合理”要素的手段。若不是临光的祖父借助自己的人脉,不然临光乃至于整个家族都会面临一场灭门之灾。 在被流放的时候,临光终于明白了骑士竞技里没有荣誉,她在那里拿到的冠军什么都证明不了,什么都无法改变,这是资本的时代,是翻涌的浪潮,是天命,不是单凭她一个人能够改变的东西。 为了追逐自己心中的荣耀,临光在卡西米尔之外的地方流浪,她加入了使徒组,并跟随使徒组来到了罗德岛。只是临光不明白,罗德岛也无法给予临光荣耀。 “我在档案里看到你离开卡西米尔的时候,留下了年迈的祖父和年幼的妹妹,由你的叔叔帮衬照顾,你的姑妈又是什么角色,我以前没有听你提到过她。”罗夏问。 临光解释道:“佐菲亚不姓临光,她是我们的亲戚和分支,从辈分上来说她是我们的姑妈, 但因为和我们年龄相近,相处的时候我们彼此把对方看做姐妹。 她和我的关系其实一般,和我的妹妹玛莉娅比较要好,但在离开卡西米尔之后,我们一直保持着通信。” “看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临光有些难堪的点点头: “临光家变得人丁凋敝,我的叔叔现在每天 996,无心根本心思考虑孩子的问题,我的妹妹年龄尚小,只有我年纪比较合适。 佐菲娅一直暗示我如果有合适的对象就大胆的结婚,尽快生育后代,这样临光家有后,我再做什么事也能够安心……我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我猜,你一定写信回去告诉她有了意中人,并且相处的还不错。你原本想把这事糊弄过去,但没想到你的姑妈会亲自找到你的工作单位,看看你信里宣称的那位对象是谁。” “嗯。” 临光低头,她的耳朵红红的,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罗夏宽慰的笑笑,说: “没什么好害羞的, 等她到来之后,我会代为解释其中缘由,你的姑妈会理解你的。” “我只是害怕她是带着嫁妆来的,”临光沮丧的说,“佐菲娅曾经说过,女孩子结婚后的地位取决于嫁妆的多寡,她不想我在其他人家里受气,所以准备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 临光,以你的战斗力,除非嫁的是斯卡蒂塔露拉闪灵这种级别的,才有可能受气,其他时候——比如我,只会成为你家暴的对象……等等,丰厚的嫁妆? 博士抓住了临光话里的要点,他舔舔嘴唇,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姑母很富有吗?” “嗯,九年前她参加了骑士竞技,入围特别锦标赛的时候成为正式骑士,获得了‘鞭刃’ 的称号,但杀进十六强之后,她在不公平的较量里被裂隙骑士击败,有一只手落下伤病,再也没法潇洒自如的挥舞武器。 退役之后,佐菲娅拿着比赛奖金做生意,她本就是骑士家族扈从的后裔,能够坚守骑士的本心至今已经堪称奇迹。不得不说,佐菲娅在商业上的才能是出类拔萃的,短短时间就积累了大量财富,她想接济本家,但被叔叔和妹妹拒绝了,他们仍然抱着身为临光的骄傲。” “也就是说,佐菲娅小姐很想为临光家尽份心,但因为你两位家人的拒绝,所以她想要给临光家充值的欲望就转移到你这里,具体落实到嫁妆上。” 临光愣了一下,点点头:“可以那么说。” 博士的手轻轻放在临光的肩膀上,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女骑士: “交给我好了,我会好好扮演 角色的。” “博士,你刚才还不是说要解释误会的吗?” “因为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如果实话实话会伤害佐菲娅小姐的感情,而且她带着嫁妆千里迢迢来,知道这是谎言后失望的带着嫁妆离开,这是一笔多么大的损失和精神伤害。” 临光的表情从惊讶到木然,最后快进到阴沉,她把博士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轻描淡写的挪开。 她前进一步,博士就后退一步,最后他碰到沙发腿,一个踉跄跌在沙发上,临光俯下身来,脸庞靠近额头抵着额头,语气平静而表情严肃。 “别打佐菲娅的主意。”她说。 博士弄不明白,在他漫长的人生里,有许多不同的女人都用类似的语气说过同样的话,而这种警告毫无意义。如果想制止他,就应该付诸行动,如果不想制止,那么口头上的警告就毫无必要。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临光,充满欲望的视线把临光看的十分不自在。她转身在博士身边坐下,马尾扫过他的面颊。 临光感叹道: “听说你取回记忆的时候,一开始我有些抗拒,但相处下来,博士依然是博士, 还是那么的……下流。” “如果我做个绅士,对临光不假辞色,和你相处的时候保持客套和疏离,眼里永远只看着某个女人,那样对临光真的好吗,我倒觉得你会更伤心或者愤怒,可能会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 “我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哭,比这伤心的多的事我都遇到过……博士,你会有伤心的时候吗?” “此刻,临光你对我的偏见就让我很伤心。” 临光出神的看着窗外,想来她已经离家六年,和姑妈的通信唤醒了她的思乡之情。无论卡西米尔变成什么样,那里仍是临光思念的地方,她总有一天要回去,不会永远与罗德岛同行。 这怎么可以! 博士贪婪且永不餍足,他时常舍弃,但他不会毫无意义的舍弃。放走临光这样好用的打手和好玩的对象对他而言是不可忍受的损失。 这么想的时候,他悄悄抱住临光,女骑士穿着平常的装束来访,没有盔甲的束缚,她健美的身躯和令人过目不忘的优美身材在罗夏的怀抱里逐渐被感知。 临光是穿着裙子而不是盔甲过来的,博士相信这是一个暗示。 他在女骑士那里收了些订金,自然做事也要尽心尽力。他首先找到柏喙,提出为他和临光制作衣服的要求。这本就是柏喙感兴趣的事,她一口答应下来,表示会尽快测出尺寸,根据博士的需求开工。 然后,他去了前时尚杂志主编梓兰那里,寻求她在服装搭配上的建议,正巧月见夜也在, 前东国牛郎自告奋勇要给博士帮忙,但被博士拒绝了。 开玩笑,月见夜上岛之后搭讪 69 败 0 胜,听他的建议大概真能把佐菲娅气回卡西米尔。 博士虽然不是牛郎,但他有牛郎的自负,无论怎样的白富美都能手到擒来。 面对不同的白富美策略也不同,像诗怀雅那样的就要吊着她的胃口,在她骄傲的时候给她一个迎头痛击,让她明白她在这场游戏里并不居于主导地位; 在她失落的时候又要给她尝点甜头,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努力是有意义的,而且距离成功越来越近,让她有玩养成游戏般的成就感,一旦积累到某种程度,沉没成本就会让诗怀雅无法回头,只能义无反顾的在追逐博士的道路上走下去。 凌晨还有一更。 第三百二十章 意外的改变(40→39) “我说啊,这有点花哨了吧。” 临光在落地镜前捏着轻飘飘的衣服,脸上带着些许不安。罗夏贴在她身后抚摸着她的尾巴, 感知到了她的紧张情绪,毕竟她即将要见的时候来自故乡的亲属。 “这是梓兰的建议外加柏喙的劳动成果,即便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她们的眼光与手艺, 你很漂亮。” 博士掰着临光的肩膀转身,然后掏出一个红色的、装饰着缎带的盒子。临光看到的第一秒产生了愚蠢的念头,她竟然期待博士装在里边的是钻戒。 旋即她摇摇头,问道:“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 临光打开,发现镶嵌着心形红宝石的吊坠躺在其中,银色的边框在阳光下闪耀着炫目的光彩。 “要带上吗?” 博士表现的比临光本人还要急切,临光有些好笑的点点头,低下自己高昂的头颅,让金属的锁链环过自己的脖颈。她伸手摩挲吊坠的红宝石,上面竟有一些暖意。 博士围绕她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很衬你。” “你怎么会想起送我这个?” “如果在你的生活里没有我的物品存在,佐菲娅小姐会怀疑我们的关系吧。何况,之前就想送你礼物了,感谢你在罗德岛的工作。” “那是我的本职。” 博士的理由让临光有些意犹未尽,她最期待的答案没能从博士口中说出,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念头,博士抓住她抓着吊坠的那只手说: “最后,因为我喜欢你,想要送给喜欢的人礼物是人之常情。” 临光当时表情不变,她冲博士微笑,镇定到让博士怀疑她是不是看穿了他在吊坠里下的小心思。结果,临光的镇定维持到回到宿舍为止,她一个猛子扎到床上,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吸引弯弯的双角从对面的床帘里探出。夜莺放下书本,看着异常兴奋的临光问道:“临光,发生了什么?” 室友的声音让临光忍住了继续打滚的冲动,她慢悠悠的坐起来说:“佐菲娅要来看我了。” “哦。” 夜莺的视线下移,看到临光的衣着与吊坠说:“有的不像临光的风格,但很漂亮啊。” “这是……咳,梓兰给予的建议,以及柏喙的手艺。” 夜莺慢悠悠的挪过来,借助机械辅助,她实现了“行走”这一“奢侈”的享受,并且机械装置的冷却时间从 12 小时缩短到了 8 小时。 她有些费力的坐到临光身边,绷紧的裙摆勾勒出裙下机械装置的轮廓。夜莺歪在临光肩膀上,乖巧的就像一只布偶猫,别说男人,就连同为女性的临光也心神荡漾,为了夜莺的可爱而掀起波澜。 临光搂着夜莺,把一部分对家人的情感寄托在对方身上。女骑士心中满是温情,却不知道夜莺与她贴贴,只是为了更好的嗅她身上的味道。 果然临光之前和博士贴贴过。夜莺想。 夜莺的嫉妒也是温和的,她加重蹭临光的力道,这就是她表达不满的全部动作。临光还残留着和博士私会过后的念想,她有些不以为意的搂着夜莺躺下,一起看着金属色的天花板,看着她们使徒组亲手制造并挂上去装饰。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临光开心就好。”夜莺说。 “丽兹,快乐是可以分享的,分享会让快乐变得更加快乐。” 夜莺伸手摸了摸临光胸口的吊坠,红宝石散发着暖意,在触碰的瞬间,夜莺感觉奇妙的感觉渗入自己的肌体中,在血管之中流淌。她的心跳莫名加快,焦躁从喉咙蔓延到口腔蔓延到嘴唇,她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在几秒钟的满足之后,她又变得干渴。 她又吃了一片维 C 咀嚼片,酸酸甜甜的感觉滋润了口腔,终于把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临光,你的吊坠……” “怎么了?” “是谁送给你的?” “呃,这是我自己买的。” “这样啊。” 夜莺默默看了会儿书,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小时。她整理一下情绪, 小心的挪到临光身边,发现临光已经睡着了。 临光睡在自己房间里很放松,没有一丝一毫的警惕,她不知道夜莺又摸了摸自己的吊坠。 夜莺屏住呼吸,相似的感觉又席卷她的身体,那是难以形容的滋味,她就像躺在一叶扁舟上,在水流的推动下有规律的荡漾着。 在夜莺眼里,以往安逸的、让她不想挪出去一步的宿舍突然有些狭小了。在冲动之下,她决定出去转转。于是寂静的走廊里多了一只披着外套漫无目的游荡的萨卡兹。 夜莺的游荡以她把双角刺在博士的后背作为结束,这并非意外事故,而是她刻意瞄准的结果。 博士一开始以为自己遭遇的是丰蹄族干员,回头的时候看到夜莺还有些意外,他顺势邀请夜莺来她办公室坐坐,夜莺答应了。 铃兰在打扫办公室,她对配置在办公室的扫地机器人莫名有了竞争意识和些许敌意。看到夜莺,她有些害怕的向后躲了躲,但仍然礼貌的奉上茶水。 “博士,我要去和小刻她们玩了,有什么事叫我。”铃兰说。 “作业做完了吗?” “嗯。” “那就去吧,玩的开心些……啊,告诉小刻少吃些蜜饼,她大些不要紧,做些运动就可以, 但你们的牙齿情况可能会变得糟糕。” “哦。” 铃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出门前她又看了夜莺一眼,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她有些慌乱的跑掉了。 “博士,临光的吊坠是你送的吗?”夜莺问。 “是我。” “在摸到吊坠的时候有些奇怪的感觉,为了排除我的错觉,第二次触摸是我心态平和的时候,那种感觉依然存在。” “或许是你的错觉” “我的确在嫉妒临光能得到博士的礼物,但我清楚,嫉妒和触摸吊坠时产生的感觉不一样。” “看起来,我已经不需要辩解了。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首先,我想问为什么;其次,我也希望从博士这里得到礼物。” 罗夏笑了起来:“哈,这算什么,封口费?” “好朋友是很重要的砝码,也是很重的砝码。”夜莺认真的说,“何况,是临光先对我说谎的,我喜欢她,所以我的报复才只有这种程度。” 白恶魔小姐偶尔会说一些很可怕的话,罗夏已经对夜莺的天然黑有了免疫力。他认真回答: “这个吊坠的作用是让人回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渴望,那些藏的越深、越被压抑的欲望唤醒的效果越好。” “但是临光没有什么异常。” “因为她是个坦荡的人,我们都知道她渴望什么,她或许有心思,但没有藏在心底,所以项链对她的效果很小。” 罗夏坐在夜莺身边,抚摸着她的秀发: “你被唤醒的渴望是活力,你渴望在生活里像你看到的个性十足的干员们一样充实的活着,他们‘激烈’且‘昂扬’的情绪令人羡慕,这就是你在触碰项链之后产生种种冲动的原因。” “我可以像他们那样活着吗?” “只要不伤害别人就可以了。就像此刻,你的行动与大家印象里的夜莺并不相符,但你仍然是你。我在取回记忆的前后言行未必一致,但我仍然是我,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如果这条项链不是为了对临光使坏的话,那又是对谁使用的呢?” “虽然手段卑劣,但我是为了罗德岛而行动,也为了我和丽兹你而行动。” 夜莺指指自己:“为了我?” “临光和你们使徒组,和罗德岛的道路有重合又有分叉的地方,我知道,把一个人的人生强留在我的人生里很任性,但临光渴望的荣耀在卡西米尔找不到,在罗德岛找不到,在泰拉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 所以我想,与其让她穷尽一生为了荣耀而行动,不如由我来欺骗她,由我来禁锢她,让她的人生更有效率、更加充实的行动起来。” 罗夏眼里带着某种狂热: “玛嘉烈只是第一个临光,我希望能把所有的临光都汇聚在罗德岛上。既然临光已经在卡西米尔退出了历史舞台,那就在罗德岛发光发热每天工作 11 小时吧。” 夜莺想起闪灵曾给临光周围的人际关系下过定义,她说和临光有交情的人分两种:一种是临光厨,一种是扭曲的临光厨,或许临光本人浑然不觉,但她无论在自己的人生还是别人的人生里,都是一个耀眼的主角。 博士应该算是扭曲的临光厨吧,夜莺想,他都已经扭成麻花了。 她抓着罗夏的袖子追问:“那件吊坠真的不会伤害到临光?” “我保证。” “如果你骗我的话……” “那就欢迎你来以任何形式报复我。” “我也、我也不想让临光离开。”夜莺小声说,“闪灵,临光,现在还有博士,我也很想过每天都能看到你们,和你们说话的日子,如果你们中任何一个身影被抹去,我都感觉空落落的……是我太自私了吗?是我在变成坏孩子吗?如果我的心事被其他人知道,她们会讨厌我吗?” 罗夏摸了摸夜莺的头发,回答:“是自私,你没有变坏,她们不会讨厌你。” “我对自己不太招人喜欢的事实心里有数。”夜莺说,“刚才,那个在博士这里很卖力的服务的小姑娘也躲着我。” “你这说法怪怪的,另外,铃兰有些怕生,你再多和她相处一会儿,她就会整天黏着你了, 小孩子都喜欢漂亮大姐姐。” 博士和夜莺的对话里有几分真心,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但夜莺闹别扭、吃醋、撒娇的表现过于明显,所以他就能轻易哄好她。 “让我给你梳梳头吧,我好久都没给你梳头了。”罗夏说。 夜莺把给博士摸头发视为奖励,因而,只要她肯让博士碰她的头发,就证明她的心情不坏。 当夜莺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把背影和一头美丽的金发留给他的时候,他的心里安定下来。 “说到礼物的话,你想要什么饰品?”罗夏问。 “和临光同款。” “形制和镶嵌的宝石也一样?” “对。” “如果让临光看到了,简直就像你在找茬一样。” “博士,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可是十分复杂的,你纵然有颗聪明的头脑,但你作为旁观者一定想不明白。” 罗夏点点头:“受教了。” “也给闪灵做一份吧,我不想让她感受到排挤。 “夜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闪灵为博士 服务那么久,她配得上一份用心的礼物,但请不要再伤害她,她虽然很强大,但我能感到她的心灵在哭泣。” 博士的手停顿下来,他没想过一个蕴藏着杯之力的吊坠,会对夜莺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现在的白恶魔哪里是什么布偶猫,她简直像一位女王一样,对她的臣子颐指气使。 这就是夜莺羡慕别人的活力而在内心脑补充满活力的自己在现实里的具现?罗夏想。 不得不承认,面对一位女王比布偶猫更让人兴奋,因为她骄傲,懂得反抗,这会让征服者在征服城市的时候产生更多的快乐。 “我会的。”他答应道。 夜莺的异常状态在十五分钟后解除,她有些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手,目光从迷茫到平静再到坚定,她回头看向博士,眼神变得狮子一般(@路明非),蕴藏着危险的念头。 博士只感觉有趣,他想看到安静的夜莺如何逃出金笼,重塑自我。于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用无知的微笑鼓励夜莺大胆的行动起来。 夜莺小心翼翼的问把她关在金笼里的人: “虽然感觉很奇怪,但那时候的我却有着非同寻常 的、强烈的活着的感觉,所以,我再度追求那样的感觉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 博士的回答让夜莺松了口气,似乎掩饰自己的想法,她急忙走掉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记罗德岛夜游(1) 几天之后佐菲娅抵达了罗德岛,临光站在接入口等待她。在两人见面之后,佐菲娅立刻给了临光一个紧密的拥抱。 尽管没有临光的姓氏,但作为远亲的佐菲娅继承了临光家族的美貌和优秀身材,那毛发丰茂的金色尾巴品质可能还要在临光之上。 佐菲娅和临光的关系没那么好,但她本人是个临光厨,又因为长期不见产生了基于亲情的滤镜,所以她十分动情的抱着临光,那股亲热劲让临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两个漂亮大姐姐抱在一起十分养眼,周围罗德岛干员和感染者工人纷纷侧目。刚刚从矿区回来的 W 和萨卡兹佣兵们吹了声口哨。 佐菲娅不以为意,临光却有着难堪。她带着姑妈去罗德岛的接待处登记,然后实行“临时访问人员”等级的净化程序,以防止佐菲娅身上可能沾染的源石颗粒对本人以及舰内人员造成困扰。 “玛嘉烈,带我在罗德岛转转吧,我一直很很好奇罗德岛的工作环境。”佐菲娅说。 临光自无不允,即便姑妈没有提出要求,她也想带家人参观罗德岛。于是她沿着参观线路出发,先是工厂和贸易站,穿过干员宿舍后来到会客室与加工室,然后是食堂和干员的训练室, 最后的重头戏则是罗德岛号的精华部门,设施最豪华的医疗部门。 临光一打开门,就看到嘉维尔在打泡泡,她尴尬的关上门,回头对佐菲娅说: “呃,这是嘉 维尔医生独创的休克疗法。在找不到麻醉剂的时候,就需要她对伤员进行物理麻醉。” 佐菲娅勉强笑了笑:“比起这个,一位阿达克利斯当医生才令人惊讶。” “罗德岛经常在前线执行任务,医疗干员要在危险地段执行援助任务,这就需要能够保护自己,以及为伤员提供保护,嘉维尔充当的就是保护者。” “即便她做的不是自己擅长的事,但救死扶伤是一种很高尚的精神。” 临光感叹道:“是呀,所以我愿意保护他们,即便我惯用的是双手战锤而不是单手锤盾。” 她再度打开门,看到博士一脸无辜的看向这边,而华法琳把他摁在椅子上试图喝他的血。 华法琳的外套从肩膀滑落,露出里边的黑色衬衣,衣领下桃形的镂空设计暴露她胸口白皙的风景。 临光再度关上门,回头对姑妈解释道: “那位是华法琳医生,在《柳叶刀》上发表过很多学术报告,她本人极为擅长血疗法。” “但我觉得她比起治疗,更像是在吸血啊。” “呃……这是血疗法的一种!适当的放出部分鲜血,能够促进病人的新陈代谢。” 临光再度打开门的时候,华法琳已经离开博士去和白面鸮说话,临光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前来看病的夜魔坐在博士对面的椅子上,从内衣里掏出一个衔着硬币的吊坠,在博士面前有规律的摇摆了几秒,问道:“博士博士告诉我,谁是世间最美丽的人?” “是临光。”博士毫不犹豫的答道, “她在世间最美丽。” 佐菲娅笑着用手肘捅了捅临光的腰,临光略显尴尬,但仍然带着姑妈在医疗部门转了一圈。 她们折向食堂,在路上佐菲娅感叹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你之前还担心我被骗进传销组织或者黑煤窑,现在应该放心了吧。” “这能怪我吗?以你的能力,委身于一家默默无名,成立不到四年的医疗公司,我设想你被骗了才是合理的。”佐菲娅犹豫了一下,问道, “你在这里……幸福吗?” “很幸福,我认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了解了他们背负着不同的人生,了解那些妥协与还击的故事,这让我意识到,如果去追逐我心中的荣誉,卡西米尔还太狭小了。我必须更多的见证这片大地发生的故事,然后思考,做出自己的抉择。” “你比以前成熟了,临光。” “我已经离开家乡六年,再怎么说也会成长。” 临光打量了一下佐菲娅:“佐菲娅也改变了不少。” 变得更 sex 了。临光在心里默默补完自己的话。 佐菲娅的转变是全方面的,她的身材更加丰腴,且脂肪极有效率的堆积在那些最引人注目的地位,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她眉眼间的风情,她是一朵熟透的金色蔷薇,花瓣微微绽开,花蕊里渗出的芳香唤醒了人们对于蔷薇的渴望,但她的气势和金钱又变成了保护自己的刺,不会让人轻易得手,于是人们便对她欲罢不能。 “佐菲娅有成家的打算吗?”临光问。 “嗯,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因为你总是关心我的事,要按传统,应该是你先结婚才对。” “没有哦,我还没遇到什么值得嫁的好男人。就算没有男人,我的生活也相当快活,只是…… 唉。” 临光和姑妈在食堂坐下,临光随便点了两份套餐,看着姑妈满脸愁容问道: “是我家的事?” “我觉得有必要对你说实话,玛嘉烈,临光家的生活只能用‘每况愈下’来形容,就目前来说,你家还能赚钱的人只有在企业上班的玛恩纳,那个死脑筋可能是合格的临光,但不是合格的一家之主,他没有经营的能力,你家的财政变得很糟糕。” 玛恩纳的困局是还在历史舞台上挣扎的骑士们共同的困局,骑士们不擅经营,甚至有不少是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巨婴。在和平时期,他们只得自谋生路,因而败掉家产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的妹妹前几天和我吐槽,说再这样下去家里恐怕要连家具都卖掉了。临光家留下的房地产看似有极大的价值,但其实不好脱手,每年维护费又要花一大笔钱,玛恩纳低声下气工作赚来的钱,根本填不上这个窟窿。 我有心想帮忙,好歹我也是临光家的,但那个石头脑袋宁可那么穷下去也不肯接受我帮忙。” 佐菲娅说着说着有些生气: “临光家落到这种人持家真是倒霉,他除了很好的抑制你那个天真的妹妹不切实际的念头之外,其他样样都不及格!” 临光和玛恩纳的关系有些尴尬,在她六年前禁不住别人的引诱挑拨,决定去骑士竞技为临光家“挣回脸”的时候,已经和叔叔闹得很不愉快,而她拿到冠军却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是一脸不爽的叔叔代替卧病在床的祖父为她跑前跑后的善后。 流放是临光家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临光还在国内,就会面临无胄盟的暗杀威胁,就会在报纸舆论的猛烈抨击里身败名裂,拖累整个家族名誉扫地。在卡西米尔,资本想要构陷一个人太过容易,反而是送到国外安全一些。 在临光离开祖国不久之后,祖父就病逝了,可以合理的推测,临光这件事加速了祖父的死亡。这位曾经对抗过乌萨斯不可一世的、如潮水般大军,留下银枪天马之名的老英雄,却要为了孙女闯下的祸事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 临光对此心存愧疚,玛恩纳对临光的感情也掺杂了一丝怨恨。他现在对玛莉娅的管束,不让其参加骑士竞技,就是因为临光的事产生的 PTSD。 “比起你叔叔那糟糕的经营能力,我更担心他的精神问题。”佐菲娅接着说,“当他决定去企业应聘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暂时的隐忍,三年之期满后,他必定作为龙王归来。 那些资本家花了大钱去盯梢你叔父,看他是否在策划什么针对商业联合会的阴谋。结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你的叔父老实本分,一脸丧气,锐气尽堕……总之,就是突然从骑士转职社畜,还是那种被社会毒打了 20 年,人到中年完全被磨平了棱角的社畜。” 临光摇摇头:“叔叔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一个临光,他也有自己的信念。” “哼,我可看不到什么信念,他已经废物到就连商业联合会的那些人都觉得他已经认命的程度。”佐菲娅摆摆手,“算了算了,今天你我重逢还是聊点高兴的事,玛嘉烈,你的妹妹不太像临光。” “嗯?” 佐菲娅讪笑着摆手: “怪我怪我,我是说临光家的才能体现在源石技艺和战斗天赋上,而你的妹妹虽然有锐利的眼睛和优秀的源石技艺,但她最感兴趣或许也最具天赋的领域是机械制造。” “挺好的,玛莉娅心性过于活泼,她不适合打打杀杀的事,而且学机械的话现在比打打杀杀的容易就业多了。更难得的是,她喜欢的事和职业很有可能是重合的。” “是啊,简直像是奢侈的享受。罗德岛还在把你拿防御性战斗人员用吗?你的天赋和才华在进攻中才能完全彰显。” “因为罗德岛需要我站在众人身前,所以我就承担起这份职责。” “我现在又觉得罗德岛像是传销组织了……我说,我要是给罗德岛一笔赞助费,他们能不能雇佣一个好手把你从防御者的角色里解放出来。” “佐菲娅,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是啊,我们是保育院里的阿姨,你看,罗德岛的小孩子是不是有点多了。” 佐菲娅指了指临光身后,临光回头之后看到包围博士的幼女们,笑道: “他们不是罗德岛的 员工……准确的说,有一部分是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进行实习工作,而剩下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被父母丢在罗德岛治病的孩子。” “他们围在那个男人身边做什么?” “交作业,等批改,如果能全对能得到博士的手制礼物,如果是抄别人的会被打手板。”临光笑了起来, “孩子们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就算博士不给礼物,但在这种氛围下也会激发大家的竞争意识,拼命的做好作业。” 佐菲娅的尾巴在椅子后扫了扫:“哦,博士啊,就是你信里经常提到的那位意中人。” “我和他不是那种……”临光说到一半改口, “是的,这就是我要和姑妈介绍的,临光家的 新成员。” 佐菲娅摆摆手:“姑妈太老了,叫我名字和姐姐就可以了,咱俩年纪相差不多。” 卡西米尔白富美支着手肘,手托住自己的脸颊,饶有兴趣的在博士和临光之间来回打量, 她突然看到了临光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银色锁链,好奇的问道:“咦,你戴首饰了?” 临光把吊坠从衣领里掏了出来,佐菲娅伸手摸了摸,一股温暖的感觉传来,她还没有意识到吊坠的异常,还以为上面是临光残留的温暖。 “做的挺精致啊,这是你买的,还是……” 临光低头: “是博士送的,他自己做的,不过也不止我啦,朋友们也都有,这是博士感谢我们的努力做的。” “嗯,真是少女情怀。嘴上说着别人有我也有,但其实心里很得意吧,有没有把尾巴转的像高速小马达一样,有没有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浑身轻飘飘的?” 临光身体抖了一下,她怀疑姑妈在她的卧室里装了监控器,她的慌乱落入姑妈眼里,后者会意的一笑,说道:“看来被我说中了。” “男女朋友之间送这个……很正常,我高兴也很正常!” “是啊,但是如果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还有更加谨慎的考虑男方的条件,这可是关系到一生的大事。” 佐菲娅拍拍自己的胸脯: “别担心,玛嘉烈,我不就是为这个而来的吗?我一定好好考察你的意中人,让你踏实的享受你幸福的未来生活。” 临光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说: “姑妈,我记得你到现在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又拿什么来界定我交往的对象能否给我带来幸福呢?” 佐菲娅的志得意满凝固在脸上,慢慢融化,变成不知所措又尴尬的表情。 今天在 B 站直播那里见证了奇迹。 第三百二十二章 记罗德岛夜游(2) 转了一圈之后,临光带佐菲娅回她的宿舍。中途的时候,佐菲娅路过训练室,训练室可能是罗德岛各个功能性舱室里对空间利用最为充分的,在不大的空间里,它模拟了多种地形,能够进行单人或者战术小队级别的对抗训练。 “很有章法,”佐菲娅说, “让我想起了红松骑士团。” 卡西米尔的骑士团分为两种,第一种是负责打商业赛的竞技骑士团,第二种则是在边疆担任军事任务的征战骑士团。 理论上,保家卫国的战士应该比玩烟火的小丑更有资格称为“骑士”,获得贵族头衔。然而, 商业联合会对骑士协会和国民院渗透使得“骑士”资格的审核里,资本利益成为决定性要素。 征战骑士不能为资本带来利益,其骨干核心还是第十次乌卡战争后留下的那些遗老遗少, 他们不肯参加骑士竞技,也不肯让他们的弟子与部下去,每年逼迫商业联合会掏出大笔费用充实国防,也阻止资本建立私兵,是资本恶心但不得不忍受的敌人,所以征战骑士只是军人,不是“骑士”,亦不是贵族。 竞技骑士团则是资本化的卡西米尔出现的新兴产物,每一家骑士团背后都有企业家的巨额赞助,每一场战斗是胜利还是失败,完全由他们背后的企业决定。 这种职业很肮脏,但卡西米尔社会极速发展的同时,道德却在不断滑坡,在利己主义和金钱至上的思潮下,人们讨厌竞技骑士,并不是讨厌他们打假赛的行为,而是恨自己没有坐到竞技骑士的位置美滋滋的恰烂钱。 不过,竞技骑士们偶然也会涌出几股清流,比如拒绝加入骑士团,梦想建立自己的骑士团并希望骑士竞技变成公平竞技的独立骑士们,无胄盟一半以上的业务都是排除掉这些“不合理” 的竞技骑士,让骑士竞技变得“合理”; 也有家里有钱有势,来骑士竞技纯粹是为了找乐子的劲夫选手,他们的登场就有种黑色幽默,因为这些十足的恶人丝毫没有打假赛的意思,反而恪守了公平竞技的原则; 最后则是红松骑士团。临光夺得骑士竞技冠军后的一届冠军属于一位感染者,他也因此受封为血骑士,血骑士标志着感染者可以合法的参与到骑士竞技里,表面看起来是卡西米尔的社会进步,到内里则是资本家连感染者的钱都想恰。 虽然同样是打假赛,但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骑士们用比赛赢来的奖金解救了大量的感染者同胞,属于程序不正义但结果正义。 并且他们还十分硬气的和无胄盟对着干,无胄盟欺负独立骑士惯了,突然遇到组团和他们作对,并且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豪横精神的感染者骑士们有些棘手。 白金赖在罗德岛不想走,也有国内这些硬点子会让她加很多班的原因。 “佐菲娅和红松骑士团的人认识吗?”临光问。 “一起在酒吧喝过酒……怎么,有什么想法吗?” “罗德岛总有一天会去卡西米尔,同为感染者的境遇而战的红松骑士团或许是我们的盟友。” 佐菲娅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你啊,现在已经完全变成罗德岛的形状了。” 卡西米尔白富美吐槽临光过于强烈的主人翁精神,眼睛却看着训练室,看着那些稚嫩的脸庞生涩的模仿着战术动作,疲惫,眼眸里却充满希望的样子,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想起了为了参加骑士竞技而拼命训练的样子。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怎么没由头的开始怀念过去了? 她把古怪的念头甩出头脑,和临光回到宿舍。罗德岛的宿舍基础本就朴素,而使徒三人组又不是懂得生活情趣的人,于是落到佐菲娅眼里,临光住的地位未免寒酸了。 闪灵和夜莺都在,她们参与了前一轮罗德岛对擎天城感染者社区的义诊工作,这段时间轮休。闪灵正用油脂保养自己的佩剑,夜莺正在作画,画的是小鸟逃离鸟笼,向着天空飞舞的场景。 人都是颜值动物,佐菲娅一看到夜莺的样子就欢喜的不得了,闪灵的气场也昭示了她的不凡,让佐菲娅对临光的两位室友很是满意。 “正好,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佐菲娅带来了两个行李箱,一个装的是她的换洗衣物,另一个就是礼物箱,大多是卡西米尔特产。她们谈了一会儿,临光起身说:“我去把礼物和邻居们分一分。” “好,你去吧。” 佐菲娅目送临光离开,她满脸八卦的问道:“临光和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很好,她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骑士一样。”夜莺乖巧的回答,“一路上她帮了不少忙。” “她的工作危险吗?” 闪灵回答:“很危险,但临光认为正因为如此,她才有在罗德岛存在的价值。我个人认为, 临光本身就是在诠释卡西米尔已经失落的光辉。” “那么她幸福吗?” 闪灵与夜莺对视一眼,闪灵回答:“她很幸福,但她的幸福是有瑕疵的。” “瑕疵是?” “其一,临光对卡西米尔的过往心有不甘,虽然不至于到心病的程度,但我们都感觉到, 她有一天必须亲手了结这段过往; 其二,是她的感情问题,可能你也知道,她和罗德岛的某人产生了感情,但临光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谢,我会和临光认真谈一谈。”佐菲娅说。 佐菲娅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但她的恋爱经验全都是从电视和书籍里学来的,哪里明白恋爱中的男女那复杂的小心思。 只是一个 28 岁的女人,如果被拆穿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的事实,会让佐菲娅感觉自己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面子很多时候都比里子更重要,佐菲娅也不能逃脱庸俗的烦恼,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临光的意中人是博士对吗?”佐菲娅问。 夜莺点点头,佐菲娅又问道:“他这个人怎么样?” “是个优点和缺点分明的人物,是需要一个强势的女人去管教规制他的那种,所以他能和临光合得来,两者相处的时候不会有太多冲突。”闪灵说。 夜莺补充道: “有段时间我担任过博士的助理,他和临光相处的时候,日常的时候是临光做主,而在特殊情况下则是反过来。” 佐菲娅有心想问更多,无奈临光回来的太快。按照规定,临时访问人员是不能和罗德岛干员住在一起的,所以临(【M78 星云】756365104) 【??????????????????】 因又临时给姑妈找了个房间。 “这里以前是惊蛰住的,她是炎国官员,还要在龙门逗留一段时间,佐菲娅你就暂且住在这里吧。”临光谈到惊蛰的时候情绪复杂,“有需要的东西和我说一声。” “行吧。” 佐菲娅打算在罗德岛小住一段时间,按照规定她要缴纳住宿费与伙食费,但考虑到她的背景,罗德岛免除了她这部分费用,佐菲娅知道对方释放善意是为了拉近和她的关系,从而进行后续的动作。 尽管有临光帮忙,但佐菲娅还是到了晚上才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临光去值夜班,佐菲娅也去早早休息恢复精神,但因为赶路而生物钟紊乱的她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她起身前往罗德岛的酒吧,准备喝些酒精饮料助眠。之前和临光信件的往来里她就得知,罗德岛对酒精饮料的管控十分严格,只有非战斗任务的干员身处休息日才能适量饮酒。 罗德岛的酒吧只有一家,佐菲娅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博士,毕竟在酒吧里喝热牛奶批改学生作业的只有这一位,在他旁边,一位红发美人漫不经心的舔着冰淇淋,她和博士之间几乎没有交流。 罗德岛的酒水很便宜,而且酒精度很低,但佐菲娅还是看到有人喝的醉醺醺,那姑娘的面容看上去相当稚嫩,而在她旁边的黑发菲林族女人喝醉之后则满口污言秽语。 看来不管在哪里,都有要靠酒精才能麻痹自己,宣泄情绪的失意人。佐菲娅想。 她要了一杯桑格利亚,端着殷红如血的鸡尾酒来到博士身边。博士抓起热牛奶的杯子与她碰了碰,说道:“欢迎来到罗德岛,佐菲娅女士。” “能够见到常在临光信里提到的博士,我也很高兴。”佐菲娅看了看博士手边,“这个时间还要工作吗?” “总不能在干员们努力的时候,我们这些带领他们的人什么都不做。孩子是罗德岛的未来, 他们的教育必须重视起来。” 佐菲娅对博士这几句话的感观不错,她摇晃着酒杯,碧色的眸子率直的品鉴着博士的外观。 “怎么了?”博士问。 “在观察你,我并不单单是为了探望临光而来的,听说临光的意中人是你?” “嗯。” “介意谈谈吗?” “好,等我改完作业。” 佐菲娅拿博士认真工作的姿态当下酒菜,一口气喝了三杯用廉价的红葡萄酒调制的血红鸡尾酒。红晕在她脸颊上扩散,她的鼻息湿润又灼热,她不清楚是因为酒精所致,还是心中翻涌的混沌感情所致。 等罗夏批改完作业,他做了个手势,白雪现身把作业带走。佐菲娅眯着眼睛说道: “东国的 忍者?” “罗德岛的人员来自五湖四海。” “你倒是越发让人好奇了。” “我们回办公室说吧,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别拜访。” 博士的邀请让佐菲娅耳朵一热,晚上接近十一点,她和博士孤男寡女的待在对方的地盘总感觉有些暧昧,但虚荣不肯让她退却,所以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好呀。” 在随博士去的路上,佐菲娅看到了白金,白金也看到了她。她晕乎乎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 反射似的摁住自己软剑的剑柄,说道:“白金大位?” 白金茫然的眨眨眼睛,两秒以后恍然道:“你是……是临光!啧,我怎么这么倒霉?” 博士适时介入两人之间,说道: “两位,卡西米尔的恩怨不适合带到罗德岛上,你们都是聪慧美丽的女子,我想你们一定能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白金错开身位,从佐菲娅身边路过。佐菲娅飞快的瞟了一眼,看到对方的华北平原,再看看自己的青藏高原,她顿时有种赢了的感觉。 “这不是我的偏见,”佐菲娅等白金走后严肃的对博士说,“无胄盟的刺客在这里,证明她领受了上面的命令,把刺客放在身边太危险了。” “不,白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至今留在这里的理由仅仅是不想回到国内。她没明说, 但我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意愿当上无胄盟的刺客,所以能摸则摸,做一个愉快的薪水小偷。” “她的确不是凭自己的意愿当上白金大位的……不过,能够和这样的人安然无恙相处那么久,博士驭人的本事值得夸奖。还是说,你和白金有着足以把她留在这里的私人友谊?” 佐菲娅把“私人友谊”这几个字咬的很重,让她颐指气使的性子显露无疑。博士既不反对别人恃才傲物,也不反对别人恃财傲物,所以他温和的回答: “我和罗德岛所有干员都是朋友。” “临光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吗?” “我想是的。” 两人来到办公室,这里的温度比走廊里高了好几度,寒冷与温暖的快速交替让佐菲娅的肌肤有些发痒。和临光一样,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占据半面墙壁的书架。 博士去给佐菲娅倒水,佐菲娅则对博士的藏书产生好奇心。她随手从上层书架里抽出一本, 发现讲述的是女神把流浪歌手纳为自己的爱人与学徒,又把他阉割的故事。 这个另类的爱情故事让佐菲娅心神荡漾,即便合上书本,她满脑子都是它。欲望隐晦的在她躯体里升起,在博士端过茶杯,两人手指相触的时候,佐菲娅不禁啰嗦了一下。 不愧是临光,罗夏想,谁能想当两位家族成员会因为同一本书而改变自我呢? 凌晨还有一更。 第三百二十三章 记罗德岛夜游(3)(39→38) 佐菲娅心绪不宁,但她以为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博士递上红茶之后坐到相对较远的位置给予她一些安全感。 “你和临光怎么产生感情的,”佐菲娅喝了口红茶,摆摆手,“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临光不太像那种孩子,她在某些事上过于专注,所以在另外一些事上相对迟钝,所以你们俩是怎么成的?” 博士审视了几秒佐菲娅,回答: “第一次和临光有所交集是在切尔诺伯格,我因为个人原因被困在那里,她在救援我的队伍里。敌方的狙击手和首领企图干掉我们,她挺身而出硬吃了狙击手的两箭和敌方首领的火焰法术。” 佐菲娅一瞬间露出揪心的表情,切城,或者说切城让人联想到的乌萨斯是笼罩在每个卡西米尔人心头的阴影。在这方面,骑士的阴影甚至比平民更大。 第十次乌卡战争的惨败还历历在目,乌萨斯军的推进虽然在最后被阻止,但他们的失败是因为补给线过长而受到掣制,卡西米尔人一路失败无力追击,让乌萨斯人撤退的十分从容。 卡西米尔的国力已经撑不住了,莱塔尼亚又有在背后捅刀的可能,所以刚刚打了胜仗却要签署卖蝈条约的黑色幽默发生了。临光的祖父生前,向小辈们回忆过眼睁睁看着乌萨斯人把原本属于卡西米尔的移动城邦拖走的画面,那是最令人心碎的时刻,因为命运温柔的告诉他们, 卡西米尔的骑士们做到极致,但他们不可能赢乌萨斯。 乌萨斯,如此可怖的怪物,当它发动进攻的时候,灰黑色的盔甲便组成浪潮在地平线处翻涌,吞噬席卷沿途的一切。 在战后,骑士们含着血泪默默磨砺自己的武器,乌萨斯人永不餍足,第十一次乌卡战争或许在几年后就会发生,他们必须变得更加强大,因为那时候他们的敌人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然而他们都错了,命运的剧本并非《罗兰之歌》而是《堂吉诃德》,那些在战争里升起的将星又在庸常里陨落,卡西米尔和乌萨斯在物质上进步而在精神上堕落,他们最终变成了两团烂泥。或许是烂泥之间的惺惺相惜,乌萨斯反倒不着急征服卡西米尔了。 佐菲娅轻轻叹息,封建骑士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但他们尚未完全退出历史舞台,这声叹息便蕴藏着他们共同的迷茫。 然而,聆听叹息的博士毫无波动,他回答: “临光只受了一点小伤,在两个星期后她就回归 战线继续为罗德岛效力。 那是我注意到作为战士的临光,后来我们日常生活里产生交集,则是因为她读书的爱好。 我这里拥有相当多的藏书,临光得闲就会来这里看书。 我低头办公的时候,她在看书。一两个小时后我伸个懒腰,看到她维持一模一样的姿势, 眼神专注,表情随着书本内容的变化而喜悦,而哀叹,那时候,我的心就好像被临光的锤子轻轻敲了一下。” 佐菲娅找到了与博士相同的回忆,她说: “我第一次来本家做客的时候,也是看到临光在专 注的看一本书,那时候她才比博士的桌子高一些,她从小就安静,内敛,爱好读书。” “如果这样保持下去,她的人生剧本该是文学少女,但最后她却成了耀骑士。我不知道这该称为‘悲剧’还是‘喜剧’,或许定义为‘戏剧’比较合适。” “整个卡西米尔都是戏剧,尔临光家族是上一幕的主线,也是上一幕的终结。观众们或许在幕间还对上一幕的谢场有所眷恋,但下一幕开始的时候他们很快就会忘记,沉浸在新的剧情里。观众们善变且善于遗忘,他们在观剧的时候甚至对自己的变化麻木不仁。” 佐菲娅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手腕处的疼痛开启了更糟糕的回忆的前兆。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虚弱,所以勉强笑道:“那么玛嘉烈又是如何喜欢上你的呢?” “这同样是因为我的藏书,某一次,她看了一本悲剧结尾的爱情故事,她被其中的内容感染了,思考乃至于思维上都产生了刻骨铭心的改变,所以我成为被迁怒的对象,她冷静下来后向我道歉,我们就这样产生了互动。 要说我从单相思变成双向互动,那就是后来几个事件中,不相干的人物意外的把她拉了进来,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在一个不太浪漫的地点,我们笨拙的相互阐述了心意。” 佐菲娅的尾巴在沙发上扫来扫去,听涉及自己亲属的八卦满足了她某种窥探欲,也满足了她对爱情的向往。博士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距离佐菲娅不远处的单人座椅上。 “我想要把临光托付给一个老实人,不求他对临光的事业有多么大的助力,但希望能够情投意合,能够给予临光幸福。”佐菲娅说, “你可以把我当做临光家的代表,不介意我问些问题吗?” 博士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文件夹给佐菲娅,后者接过去好奇的打开,发现是各种各样的表格,有的是他的体检数据,有的是他的财产申报,有的是重要合作伙伴合作时拍下的合照。 佐菲娅在体检数据看到最仔细,在看到博士的某项数值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 原本她是担心博士这头牛在耕临光这块沃土的时候拉跨,这样临光是无法得到幸福的,但想象里的耕牛实体却是一座炫酷的耕地机,佐菲娅反而要担心地会不会被博士鲁莽的耕坏。 那个数字在佐菲娅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感觉一股火焰在胸膛里扩散,灼烧她的身躯和脑袋。 她抓起茶杯一饮而尽,稍微抑制了自己的念头。 你羞不羞啊佐菲娅,她在心里狠狠的批判自己说,你对玛嘉烈的对象发什么春! 她不着痕迹的调整呼吸,故作镇静的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一言不发直接递文件夹 过来,恍惚间,我还以为自己在经营公司。” “公司那边没关系吗?” “我请的职业经理人会代为打理,平常的时候我们通过邮件联系,他把工作决策总结成几个选项让我选,我勾之后再发给他。他会再发给我一个‘?’确认,然后我回复一个‘!’,这就表示我同意了。 若是公司出了事,就轮到我发个‘?’过去,若是职业经理人能应付,就发个‘!’过来。” 你还没被坑到破产简直是人生奇迹!罗夏想。 佐菲娅说起这个来了兴致: “博士也算罗德岛这个组织的最高运营人之一,你是怎么管理罗德岛的呢?” 十一小时工作制,梦中免费加班,糖餐茶唢迫害家人,压榨自家青训干员……如果把这些如实说出来,大概佐菲娅会连夜带着临光从罗德岛消失吧。 “我的核心思想是与干员们同甘共苦,我会首先证明这项工作我能做到,然后再交给干员们去做。”博士也有些好奇,“那么佐菲娅小姐平常一定有不少清闲时间吧。” “啊,也没有。”佐菲娅挪开目光,“我、我工作还挺努力的,我可是老板啊,老板怎么可能摸鱼对不对?” 这话透着十足的心虚,再看佐菲娅的眼神,阅人,特别是阅女人无数的博士便明白对方处于富婆综合症早期阶段。 富婆综合症泛指那些年纪轻轻便已经财务自由,人生需求只剩下实现自我需求的富婆们, 她们在物质上的享乐已经抵达顶点,而她们的精神建设却落后物质一大截,以至于她们要么做出世人眼里的过激之举,比如烛骑士和她包养的上百个小白脸不得不说的故事。 烛骑士按照罗德岛的分类更接近术师,让她名声大噪的比赛便是她对阵左手骑士的时候熄灭全场的留声机装置,天空昏暗,只余下她手捧的光芒。 这类偏向法术类的女骑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驾驭上百男仆,她把小白脸们召集在自家城堡, 更多的是为了满足心灵的空虚,而落到别人眼里,就是让人足以讨论的花边新闻。 而另一类富婆综合征则如佐菲娅,她们在某一时间忽然从物质带来的感官刺激里坠落,突然觉得正在享受的一切都索然无味,产生了倦怠的感觉,明明想做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坐拥金山而空虚迷茫。 这或许是一种不幸,然而广大社畜们过得是在上班的时候想着下班之后好好娱乐,但下班之后回到家里却累的不想娱乐,无头无脑进行着娱乐活动便蒙头大睡的生活。 与之相比,佐菲娅的生活完全是一出黑色幽默,她的幽默衬托出了更多人的黑色。 博士笑了笑:“听起来卡西米尔的生活真是令人向往,如果有一天我在罗德岛待不下去了, 那时候我可以去卡西米尔投奔你吗?” 佐菲娅有些生气: “别说这种丧气话,你可是玛嘉烈的伴侣,怎么能像烛骑士包养的小白脸们只会念‘富婆,饿饿,饭饭’的咒语,你要知耻啊!” 发完脾气后,她又小声说道:“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看在玛嘉烈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考虑……” “考虑什么?” 佐菲娅脑补了烛骑士的生活,将其代入玛嘉烈和博士身上。谁能想到,玛嘉烈的伴侣在背地里竟然是被姑母包养的小白脸,当玛嘉烈不在的时候,博士就来到另一个临光身边,从她的脚踝处开始侍奉。 记载着杯之密传的《兰花变容》能够浸蚀意志坚定的临光,那么比她意志薄弱,并且早已经享受过物质充分刺激的佐菲娅沦陷的速度只会更快。 罗夏一边看着佐菲娅,一边冷漠的评估着她的状况。罗德岛处处都缺人缺钱,难得有一个在卡西米尔有一定影响力的富婆上门,他要人财皆得。 借着接水的时机,他坐到沙发上,佐菲娅向远离他的方向挪了一点,但她挪动的距离并不遥远,此刻她还在和自己混沌的念头做斗争,并不知晓博士已经近到影子与她相连的程度。 博士并不想染指佐菲娅的肉体,至少暂时不想,但他并不介意悄无声息的使用杯之法术, 唤醒佐菲娅内心里最渴望的事情。 “今天晚上我和佐菲娅说了很多我的事情,通过那个关乎我个人情况的文件夹,佐菲娅了解了我人生的全部。我迟早要和临光结婚,以后也要和佐菲娅经常打交道。”罗夏说。 “嗯,是这样。” “那么,为了我们的友好相处,为了临光,我认为我有义务了解临光的家人。” “好像没错,一家人之间互信很重要。” “眼下,佐菲娅就是距离我最近的家人,所以我想要更进一步了解佐菲娅。我知道这有些唐突,毕竟我们还不熟,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临光,不是吗?” “可我已经告诉你了啊,临光应该也告诉过你一些事。” “还不够,那些能够让我们成为朋友,却还不能成为家人。所谓家人,就是掌握着其他成员私密的情报,拥有绝不会和外人提及的共同回忆。”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因为是家人,才能把重要的情报托付。” 博士左右口袋里的源石微微发热,佐菲娅中午看到他和华法琳以及夜魔的互动,便是他向她们俩学习源石技艺的过程。对于活过漫长时间的他而言,削弱两个源石技艺的威力但同时发动只需要一个中午就能做到实用化。 临光项链上附带的无形之术只是一个契机,现在华法琳的法术让佐菲娅心跳加速,让她头脑缺氧的状况加重,削弱她的思考能力,为夜魔催眠用的源石技艺铺平道路。银色妖僧拉斯普钦的效果过于强力,他不得不寻求馋他身子(性命意义上)的干员的帮助。 利用合适的环境,博士成功融化了佐菲娅的心智,颐指气使的卡西米尔白富美变得迷迷糊糊的,暂时驯顺于她。 现在,则是探寻她秘密的时机—— “所以啊,亲爱的佐菲娅,为了能成为一家人,请你告诉我,你内心最渴望做的事是什么?” 罗夏问。 不好意思,发错章节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记罗德岛夜游(4) 博士的声音低沉,他的话里带着奇妙的颤动,两人明明还有一拳的距离,但佐菲娅却感觉博士好像贴在她耳畔说话,所以她的脑颅跟着颤动起来,化为酥麻的、难以言喻的滋味。 博士背着光,他的身影与黑暗融合,只余下一对微微放光的眼睛。就像阳光穿透玻璃,博士眼眸里的光芒毫无阻碍的穿透她的眼睛,也是她的心灵之窗,照入她混沌的心思里。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相反,我认为把那些苦苦忍受的欲望说出来是一种解脱。佐菲娅, 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人只是自己,你可以毫无障碍的和镜中的自己交谈, 释放自我。” 博士话里的颤动越来越重,佐菲娅的血液在沸腾,心智在融化,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博士眼眸里的光亮和除此之外的黑影。光令人着迷,而不可知的黑暗则令人恐惧。 在入迷和恐惧的交织里,她开始回忆,回忆自己并不长久的人生里最为重要的东西:先是万贯家财,然后是财富带来的欢声笑语,之后是她的家人们,年迈的老骑士,不爽的玛恩纳, 令人羡慕的临光,亲如姐妹的玛莉娅……最后,她看到了自己在骑士竞技比赛上奋力厮杀的模样。 临光家族先后有两位成员参加骑士竞技,人们记住了耀骑士,却忘了以鞭刃之名参赛,倒在特别锦标赛十六强的失败者。那是个阴沉的天气,在一边倒的装备劣势下,敌人摧毁了她的左手和武器,连带着摧毁了她的尊严。 观众们毫无怜悯,胜利者享受所有的欢呼,而失败者则要迎接所有的恶意,有单纯崇拜强者而凌辱弱者的小市民,有被诱盘而一无所有的赌狗。 失败的女骑士低着头始终看着地面,哪怕明白骑士竞技就是这种东西,在输掉的时候,想哭的屈辱感仍然在心头萦绕。她哭了,还是把泪水止在眼眶里?就连她的回忆也无法给予确切答案,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人生因此而改变了。 在被淘汰之后,佐菲娅的左手落下伤病,她已经无法自如的挥舞她那柄链剑。心灰意冷的她拿着比赛奖金做起生意,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物质的享受足以让她忘记昔日的阴影,她把武器换到右手从新开始。 真的忘记了吗? 这是她从不敢细想的问题,那段记忆是可怖的怪兽,一直在人生的赛道上追逐着她。她跑啊跑啊,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因为她无法想象自己被追上的结果。 现在,博士却让这头怪兽吞噬了她。 如果我能够更加理性的审视骑士竞技背后的黑暗,不会为了证明临光家的荣誉去参加毫无荣誉可言的小丑表演…… 如果我能更加圆滑的处理和企业的关系,筹备更多资金改善自己的装备,就能够再进一步…… 如果我有玛嘉烈的才能,即便在不公平的对决里也能碾压对手,毫无争议的夺取最后的胜利。 纷乱的念头席卷佐菲娅的脑海,被刻意忽略的事实呈现在她面前:她是临光家族的一员, 却不是临光。那束耀眼的光芒属于老骑士,属于玛恩纳,属于玛嘉烈,也可能属于玛莉娅,却不可能属于她。 如果我是临光多好啊。 佐菲娅开始幻想,如果她有临光的才能,夺取特锦赛的冠军成为耀骑士,一个不姓临光的临光凯旋归来,既能享受胜利者的荣耀,又不必因为耀骑士的胜利而让家族受到报复。那样那位老英雄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临光家族不会支离破碎。 玛恩纳不必舍弃自己的尊严去当个社畜,他不是那块材料,就算进入企业工作,一辈子也只是个 996 的底层员工; 玛嘉烈不必成为骑士,她只需要安静读书做文学少女就好,那样她可以收获普通的幸福, 而不必在外面颠沛流离,背负污名; 玛莉娅将和姐姐一样幸福,自由的钻研机械工程,而不必为了骑士协会反复施加的压力而考虑放弃自己的梦想,走上姐姐的老路。 美好的幻影在佐菲娅面前跳舞,她笑啊跳啊,好似回到了童年时光,而当一曲结束,幻影们退场的时候,她的视野重新回到黑暗里,只余下博士眼眸里的光亮。 博士身上的黑影像是墨水滴落在水中,而开始变换不定的扩散,很快,经过定型、塑型与上色的步骤,耀骑士临光出现在佐菲娅眼中,对她微笑,向她伸手。 博士是一面镜子,他映出的耀骑士临光混合了临光的源石技艺与盔甲,而藏在其中的人物却是佐菲娅。看到幻想的自己,佐菲娅的左手剧烈的疼痛起来,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最执着的东西。 她伸手去触碰镜中的耀骑士,手指却穿过耀骑士的虚影。她拼命的去拥抱虚影,抓取虚影, 但耀骑士始终是停留在那里,微笑着对她伸出手来。 在现实里,佐菲娅低下头,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又在胸口黑色的布料上扩散为湿润的痕迹。 博士抽出餐巾纸,为佐菲娅轻轻擦拭,把揉皱的纸团丢进垃圾桶里。他已经了解了佐菲娅埋藏在心底最渴望的东西,也冷静的理解,佐菲娅永远都无法成为骑士,她的欲望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某种替代方案来缓解。 博士很快想到了教官的职位,或许亲手培育学员,能够弥补佐菲娅无法成为耀骑士的部分遗憾,但具体的效果要等到她实际加入岗位之后再说。眼下,他需要编织一段合理的记忆,来让佐菲娅继续在罗德岛的考察之旅。 于是,他伸手捧住佐菲娅的脸颊,后者柔弱无骨的歪在沙发上。某种念头突然划过博士的脑海,他问道:“你结婚了吗?” “没有。” “男友或者情人呢?” “没有。” 这有点出乎博士的预料,但他收获的不是喜悦,而是索然无味。或许是为了增加一些乐趣, 他抚摸着对方的面庞说道: “你曾经有个很爱的人,你对那个人的爱已经超越了当前道德允许的范围。” 佐菲娅困惑的说道:“有……那么一个人?” “是啊,有一个你一直憧憬的存在,自从你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情愫的种子便悄然种下, 当她在赛场上闪耀的时候,你爱上了她。 这段恋情是不被允许的,你深埋心底,而她被流放,所以你未能说出的爱便给予了她的妹妹,想要在妹妹身上重现姐姐的荣光。 当知道临光有了意中人的时候,你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经历过九年前失败的你,又有什么能让你沉沦更深呢?你终究还是振作起来,决定来到罗德岛。了结这段感情。 然而在这里,禁忌的种子却开始萌发,一边是你最深爱的人,一边却是你在体检表上见过的最惊人的数据。你深爱着临光,但临光不再是唯一的选择,或许,这是一段双重背叛的开始, 你背叛了自己,也背叛了临光……尽管你装作一无所知。” 博士的温言细语把佐菲娅送回现实里,佐菲娅发觉自己眼角残留着泪水,而她手里多了一个剥皮的洋葱,刺激的味道让她泪水涟涟。 她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困惑的说道:“我怎么会剥洋葱?” “咦,是洋葱味刺激过头导致短期失忆吗?”博士有些担心的看着佐菲娅, “我想招待佐菲 娅女士你吃水果,结果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洋葱。这东西是我的宵夜,你偶尔会生吃,但佐菲娅女士大概没吃过吧,真的不好意思。” “没什么,这也算别开生面的一次体验。”佐菲娅摆摆手,“老实说,罗德岛是不是有经济困难?” “是的……虽然我不想承认。” “承认又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佐菲娅的语气带着些许责备,“如果你有和我们成为一家人的心思,就该把一切坦诚。” “你说的是。” “情况我听临光说过,我也亲眼看过。罗德岛虽然体量小,却还算有良心的企业,你们在救济的事业上比那些大企业好多了,但在这种糟糕的时代,有良心几乎就代表贫穷。” 佐菲娅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她从腰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 “这是卡西米尔金棕银行 贵宾信用卡的附属卡,额度上限很高,拿去用吧。” “这我不能收。” “拿着!” 佐菲娅用上命令的语气,她伸手抓住罗夏的手说: “这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你和临光 都很在乎他们,对吗?” “嗯。” “但是,你也不能削减自己的伙食。你在罗德岛是挑大梁的角色,罗德岛的人需要你,临光也需要你。就吃这些东西,你迟早把自己送进病房里。” “那就恭敬不如……” 看着博士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佐菲娅飞快的把自己的手从男人手背上挪开,同时心跳又一次加速。 她在心里责备自己:佐菲娅啊佐菲娅,你喜欢的可是玛嘉烈,现在对玛嘉烈的意中人发什么春! 佐菲娅急急忙忙起身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待的太久会被人说闲话的。” “确实,我送你吧。” 博士把佐菲娅送到门口,佐菲娅打开门,正要敲门的临光硬生生把拳头停在半空,看起来倒像是要锤佐菲娅一样。 佐菲娅后退一步撞到博士身上,她一个踉跄被博士伸手扶住。她飞快的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退这一步,落到临光眼里岂不是心虚的表现? 而在临光眼里,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残留着哭泣痕迹的姑妈从夜晚十一点的博士办公室出来,本就十分可疑。而姑妈后退一步的举动几乎坐实了这桩罪行。 先是惊蛰,又是姑妈,你就那么喜欢在我面前表达对金发兼大尾巴的女性的偏爱吗?!临光想雷雨在临光脸庞上酝酿,佐菲娅的情绪像是出轨的太太和被原配抓奸的小三混杂在一起。 她勉强笑道:“真巧,我和博士谈了许多你的问题,这时候你就来了。” 临光平静的回答:“有什么事需要背着我来谈吗,姑妈,貌似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但你的意中人未来也是临光家的一份子,所以不必把他排除在外。” 临光根本没听姑妈的解释,她嫉妒的视线越过两人的身影,看到垃圾桶里揉皱的纸团。如果这是一场足球比赛,那么那些纸团就仿佛下半场补时攻入的进球,是对对手和对手球迷的致命一击,现在也是对临光的致命一击。 临光涨红了脸庞,她压抑着恼怒说道:“别告诉我那些纸团是你们吃洋葱流泪用掉的!” 博士摊手回答“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这就是事实。” “下次骗我的时候记得找个好理由。” “如果我有心要骗你,会提到洋葱这种难以置信的理由吗?” 临光摇了摇头,她转身离开,佐菲娅急忙追了上去,低声解释着什么。博士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他把剩下的洋葱丢进垃圾桶,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说,让我躲在你的卧室里看渣男骗人的戏码是什么意思?” 红发女郎从博士卧室里走出,一脸不爽的看着他。一开始博士提出邀请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想睡她,差点把他打一顿,但后来,博士总冰淇淋份额让她在非工作时间在暗中保护他一会儿,以防止佐菲娅察觉到他的幻术后暴起伤人。 史尔特尔坐在佐菲娅刚才的位置,但她与博士之间横亘着她的武器。博士不以为意的说道: “反正有冰淇淋吃,做什么活其实都一样吧。” “但我讨厌你的话,可不会接这个活。”史尔特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不代表我喜欢你,不要想着在冰淇淋上和我讨价还价。” 博士不明白史尔特尔对冰淇淋的执着,但他很乐意用冰淇淋雇佣她。他打开冰箱拿出冰淇淋,解开包装纸,服务一步到位递到史尔特尔嘴边,后者张嘴含住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护国公 韦兰上尉身死,他带领的队伍全灭的消息通过秘密渠道很快穿回维多利亚。特雷西斯带着难过的面具接手了韦兰上尉训练出的军队,在之前的平叛战争里,这支新模范军小试身手,把维多利亚叛乱地方的民兵打的溃不成军。 曼彻斯特、莱斯特、切尔西、托特纳姆、阿森纳、利物浦、西汉姆、埃弗顿等二十个重要城邦在伦蒂尼姆水晶宫齐聚,宣誓对维多利亚虚位的王座效忠。特雷西斯也借此清洗了议会, 在摄政王的头衔之外又多了“护国公”的称号。 新鲜出炉的护国公下一步战略是玻利瓦尔,在之前列强的代理人战争里,莱塔尼亚扶植的势力最终胜出成为政治实体,但这个国家实际上也一分为三:亲莱塔尼亚势力控制的部分;所谓民选议会构建的合法政府;还有反抗前两者的游击队。 亲莱塔尼亚势力出卖国家利益,合法烝腐腐败横行且与哥伦比亚暗通曲款,而游击队甚至连大型移动城邦都没有,只能依靠团结怨恨卖国贼与贪污犯的不同派别的人士才能维持集体。 对于特雷西斯个人而言,罗德岛是一个隐患,这个组织可能是所有想干掉他的组织里最有决心,也最神秘莫测的一个。但对于维多利亚而言,罗德岛在所有敌人里连前一百名都排不到, 罗德岛是如此弱小,根本不值得维多利亚投下目光。 维多利亚的敌人是所有想要挑战它世界地位的人,现在具体是乌萨斯,莱塔尼亚和哥伦比亚,在玻利瓦尔这块地区如果经略得当,一次能够削弱两个竞争对手……或者制造一个针对维多利亚的联盟。 这对特雷西斯来说是充满风险但别具诱惑的选项。他认为,司辰交付给他的天命与他个人的权力欲是重合的,只有压制了世界上所有国家,构筑维多利亚的霸权之后,他才能针对泰拉整体施加针对蠕虫的政策。 在司辰派遣来的三位长生者里,最反对他的韦兰上尉已经死去,特雷西斯也接手了铸之长生者的遗产。司辰们并没有派遣新的长生者前来的意思,这等于特雷西斯少了一块钳制。 总体来看,韦兰上尉的离世对特雷西斯来说利大于弊,尽管心中窃喜,但表面上他还是一副被悲伤淹没的样子,对回来的日记作者说道: “你们不该鲁莽行动的,对付罗德岛,借助维多 利亚的体量你们能够轻易取胜。” “罗德岛不会闯进维多利亚的势力范围里,”日记作者说,“这一次出行倒也不算完全的失败,我的人混进了罗德岛,他目前级别不高,只能告诉我罗德岛大概的动向。” “如果你是指罗德岛在擎天城站稳脚跟,以及准备前往谢拉格,那么我已经知道了。” “你的情报落后了一个版本,实际上,他们已经出发了。并且在临近出发之前,一位临光家族的卡西米尔骑士登舰,登记的理由是寻亲访友,但其中的缘由恐怕更加耐人寻味。” “卡西米尔骑士已经过时了,如果死剩种和死剩种联手,倒是有趣的选择。” “即便如此,我还是失败了。作为反思,我会留在这里,首先把伦蒂尼姆的感染者全部‘净化’掉。”日记作者说。 “我没有反对意见,如果需要我可以借调人手。” 日记作者点点头,他的身影碎成一片一片。特雷西斯睁开眼睛,在外人眼里他只是小憩了一会儿。 特里丰坐在对面,她正在抽水烟,杯长生者在的地方,空气里总是充满甜腻腻的味道。看到他醒来,特里丰挑了挑眉毛说:“拉尔斯那家伙竟然那么快就走了?” “他填补了韦兰上尉的位置,监督我继续为司辰们定下的天命效劳。” “我们的确需要你拿出成果,不然我们这些监督者也不好看。” “新的法案正在国会讨论中,很快就会通过,维多利亚将会在矿业开采防护措施、感染者的处理、源石的使用与源石病相关的医疗领域做出改革,那时候维多利亚境内的源石病人和增长将会大幅度减少。” 特里丰点点头: “只要不是玩什么群体免疫的弱智措施,借助国家机器对蠕虫的备用宿主们, 也就是感染者的管控措施将是有效的。” “我已经给了你一个答案,也希望你们给我一个答案,那就是你们此行关于罗德岛的收获。” “毕竟你们是交战的老对手,”特里丰说,“你知道,我在和卡西米尔、谢拉格和莱塔尼亚来的客人打高尔夫球,没有参与在擎天城的狙击,而是派遣了一个部下过去。” “然后呢?” “罗德岛不止两名长生者,还有一名来自午港的冬之长生者,但她的状态不太对劲。除此之外的话,就是你心心念的对手受到了削弱,他似乎把自己的部分积累传承给了罗德岛名义上的领袖阿米娅。 阿米娅治下的罗德岛看似和巴别塔不同,但从其在擎天城站稳脚跟的手法来看,罗德岛就是披上温和无害外皮的巴别塔,在它需要的时候,它仍然可以像军事组织那样迅猛的直扑要害, 干脆利落的消灭敌方关键人物,从而把损失控制到最低。” “真是熟悉的风格。” “或许你熟悉的不止是风格。”特里丰说,“在混进罗德岛之前,我的手下去了矿场,在那里,罗德岛的领袖一个人清理了韦兰上尉预备在那里的一整支队伍。” “阿米娅是个强大的术师,而且她很年轻,我的密探们告诉我她未来可期。而且,有罗德岛上那两位长生者教导,她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想来是一帆风顺。” “不止哦,我的手下对阿米娅施法留下的痕迹进行占卜,尽管阿米娅被施加了反占卜的无形之术,但我的手下最后还是窥探到了她和一个你不愿意提及的人物的联系。” 特雷西斯的神色出现变化:“特蕾西娅?” “这或许可以解释卡兹戴尔内战留下的谜团。世人皆云是你派遣队伍暗杀了自己的妹妹兼王位宣称者特蕾西娅,但你只是个背黑锅的。可能是你的妹妹自感时日无多,并在巴别塔暂时无法取胜的前提下,借助无形之术占据某人的躯体,或者把自己的人格连同力量托付给更为年轻的个体,使其成为新的特雷西娅继续带领组织前进。” 在特雷西斯消化特里丰话里的信息的时候,特里丰说: “我们还需要时间验证这一点。同时, 恐怕你也没有精力分心去对付那么个小组织,所以,这边就由我来代劳吧。” “你和罗德岛并没有私人恩怨,之前韦兰和日记作者对付罗德岛,是因为他们要对付那两个长生者,而你似乎径直的把矛头对准了这个组织。” “因为我很喜欢罗德岛那样过家家似的家庭,它的成员心思各异,在亲如家人的背后则是各种迫害、密谋和勾结,并且充满了各种不正常的欲望。” 特里丰舔了舔嘴唇: “那里有太多可爱的孩子,而你的对手,也就是罗德岛的博士以杯之法术让他们变得更加可口,我想要带领他们更进一步,成为伟大母亲赤杯的追随者。” “只要不和我的事业冲突,我很乐意支持你的事业。” “那就说定了。” 特雷西斯坐在仅剩一人的房间,他从午后等到日落,空气从温暖变得湿冷,第三位客人才漫步而来,所经之处皆有霜花浮现。最令人惊奇的是,本该是脑袋的位置却只有一片烟雾环绕, 好像传说里的无头骑士。 在先代卡兹戴尔王还在世的时候,特雷西斯借助冬之长生者朱利安·科赛利的力量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势力,然而在三年前,卡兹戴尔内战的结尾,当三位长生者带着司辰的天命而来, 特雷西斯毫不犹豫的背叛了朱利安·科赛利,协助他们埋伏击碎了朱利安·科赛利的物质身体。 冬之长生者在迎来命定的终结之前,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去,这是骨白鸽给予他们的承诺。因而。长生者们只能把朱利安·科赛利的身体分割,用不同的方法销毁,又把残骸掩埋在不同地方。 如果他们处理得当,那么朱利安·科赛利要花数百年才能恢复身体,而恢复实力可能要花同样长的时间。但当朱利安·科赛利一年后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特雷西斯就知道,不止他一个人“手下留情”。 只是,协助朱利安·科赛利的人把冬之长生者至关重要的头颅藏了起来,以至于冬之长生者的机能受到严重妨碍。 特雷西斯还不知道三个长生者里是哪一个藏起了朱利安·科赛利的头颅。他经常试探他们而至今一无所获,毕竟能在漫宿立足的没有傻白甜,可能只有韦兰上尉的思考能力稍微弱一些, 所以韦兰上尉成为最早死在泰拉的长生者。 “科赛利先生,你我共同的敌人已经启程前往谢拉格。你曾和我讲过你的故事,关于你把已经逝去的冰雪女神喀俄涅唤回世间的努力。如今,喀俄涅正受着谢拉格人的崇拜……” “你希望我能够通过喀兰对谢拉格施加影响,除掉你的对头和罗德岛?”朱利安·科赛利说,“即便我没有脑袋,我也知道罗德岛的盟友在谢拉格处于强势的地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他手里装备快速火炮的新式军队还是维多利亚提供的。这算什么,我拆我自己的台?” 特雷西斯无奈的笑了笑: “那时候,那个谢拉格来的愣头青小子还没和罗德岛联系起来,和他的交易符合维多利亚的利益,只有他上台,维多利亚的货物才能卖进谢拉格。 我知道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决裂,为了避免谢拉格被维多利亚经济殖民,他一定会去找其他靠山。只是我没有想到,他没有去找靠山,而是去给罗德岛当靠山。没有他的资助,罗德岛决计发展不到足以干涉擎天城内政的规模。 事实上,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个谢拉格军阀为什么会选择罗德岛?他是个精明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比的事情。 除非他是个同性恋,沉迷罗德岛男色无法自拔,但这种荒诞的笑话不可能是正确答案。” 特雷西斯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登上最高的位置,俯瞰底下的芸芸众生很快乐,但烦恼也增加了。因为站的太高,所以我看不清底下人的面容,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越来越不懂了。” “这是社会发展的通病,统治者们总是落后于当前时代的,而他们偏偏又具备规范社会秩序的力量。于是,社会里的年轻人们只好自娱自乐,把已经组装好定性的东西拆开,解构,然后和其他零件拼成新的东西自娱自乐,这是一出荒诞的黑色喜剧。” “你想说我很老,跟不上时代,已经过时了吗?” “衰老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正如寿命是永远无法避开的结局。但超越常理的力量除外。”朱利安·科赛利说,“以你的资质,现在向漫宿出发还不远。” “但那也意味着我必须放弃世俗的权力,世俗的繁华,去一个我无法掌握的地方去实现有条件的长生?” “光是长生这一项,就抵得上你在世间享受的荣华富贵。” “这还真是个笑话,一个与漫宿敌对的长生者劝我向漫宿的诸神效忠。” “那样对我更有利。而且,不是所有长生者都必须效忠于司辰,你的对手就逍遥自在的活在物质世界。” 特雷西斯有些心动,但物质的诱惑还让他无法下定决心。或许当他开始感觉到自己变得衰老的时候,他会做出另一番选择。 而现在,他的精力放在如何消灭对手,实现自己的目的上。打发朱利安·科赛利离开之后, 他就来到了他亲手制造的特蕾西娅身边。 “我的好妹妹,”他隔着玻璃让手掌和对方的面容重叠,“该你发挥一些作用了。” 有事,加更摸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佐菲亚入职记(1) 临光毕竟是个善良的人,佐菲娅一路和她解释,外加她们在一个淋浴间里洗澡的时候,临光并没有从上面嗅到属于博士的味道,所以她相信了姑妈。 “玛嘉烈的嫉妒心可真是重啊,竟然连我都怀疑,这让我有点伤心。” 佐菲娅再度在气势上占据上风,她调皮的抓住玛嘉烈的尾巴,玛嘉烈身体颤抖了一下,她也去抓佐菲娅的尾巴。花洒喷出细细的水柱,欢乐的水花在两位美人的肌肤上跳跃。 玩闹了一会儿,佐菲娅摆摆手说: “好了好了,我们正经洗澡吧。玛嘉烈,我帮你洗头发和尾巴,一会儿你再帮我洗。” “好。” 临光坐在自带的圆凳上,佐菲娅取了些沐浴露倒在手上,在掌心磨了磨,便贴在临光头发上揉搓。看着镜子里的耀骑士,她感叹道:“你的身材真好啊。” “姑妈也很好。” 这并非礼尚往来的场面话,因为坚持锻炼,精心保养,外加没有生育的原因,佐菲娅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少女一样。 佐菲娅继承了临光家的血统,如果让她穿上临光的睡衣睡在黑暗的房间里不说话的话,其他和临光熟悉的人可能会把她叫做临光。 从这一点来说,她和临光的确可以做姐妹。 “说说看,博士迷上我们家玛嘉烈,是不是和这个也有关系?” 佐菲娅做出抓握的手势,临光“啪”的一下弹开,红着脸说:“别开这种玩笑。” “咱们都这个年纪了,聊聊男人才正常吧。” “姑妈你以前不这样的……” 佐菲娅闪过一丝愧疚,她就像出轨后加倍补偿自己妻子的丈夫,刚刚对博士发情背叛临光的愧疚让她温柔的拥抱住临光。她以为她会心动的,但抱着临光她毫无感觉,只有愧疚折磨着她。 “人都是会改变的,你和我都变得和记忆里不一样了。”佐菲娅话锋一转,“每次都是谁帮你洗呢?” “闪灵和丽兹,还有其他相熟的干员们。”临光想了想,又补充道: “白金除外。” “我也不想和无胄盟的人共处一室。” 佐菲娅为临光服务之后,轮到她坐在板凳上。她好奇的问道:“博士有没有帮你洗过?” “……帮过。” “头发、尾巴或者身子?” “全部。” “你真大胆啊。” “这种事、这种事交往的男女都会做吧。顺带我可以回答你另一个问题,博士喜欢我的理由里,恐怕还有他是个变态毛发控的原因,他馋我尾巴好久了。” 佐菲娅沾水的尾巴左右摇晃了两下,临光没有有些在意的看了镜子一眼,但老成的佐菲娅不会再给她抓住破绽。 “最初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很肤浅,但最后两人结婚的理由一定很现实。卡西米尔,以及这片大地变得比以前更现实了,不过讽刺的是,这样你才有和某人自由结合的可能。” 为了维持家族的繁荣,卡西米尔骑士家族会把优秀的骑士立为家主,挑选屁股大好生养的女性或者入赘底层脱颖而出的扈从或者其他骑士家族的幼子,而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则是用来接纳更优秀的血统与人才,不过资本主义的到来解构了家族,过去家族利益至上的观念变成了个人利益至上。 既然失去了为家族利益的考虑,年轻男女的婚姻就是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和幸福考虑。今天大略看下来,佐菲娅对博士还是挺满意。 博士学位,医药公司高管,长相及格(相对烛骑士那上百小白脸来说,博士是不够看的), 生活里性格柔和,大事上又果决。虽然储蓄金还不够买她家别墅厕所的,但他体检数据里某个惊人的项目足以弥补这小小的瑕疵。 要是罗德岛需要公关或者资金,把博士出租出去也能收获一笔不小的收入吧。佐菲娅想。 资本尚未锈蚀佐菲娅的良心,她只想了“烛骑士等卡西米尔欲求不满的女骑士能在博士那里掏出什么价钱”的问题几秒钟,就把注意力回到亲爱的临光身上。 临光吓了一跳,佐菲娅看她的眼神就像一只发情期的流浪猫猫看到经常投喂它的傻 X,充满情欲,但又有不信任和危险的气息。 佐菲娅把花洒开关拧到最大,然后低声问道:“你和他形成既定事实了吗?” 临光一开始没领会佐菲娅的意思,她困惑的眨眨眼睛,四秒之后,她的脸开始发热发烫, 支吾着回答:“唔,还没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这回轮到佐菲娅震惊了,她讲道:“他真的只是进来帮你洗头洗尾巴?” “也、也不算单纯。” “那么你知道他某项至关重要的数据吗?” 这一次临光领会的很快,她秒答道: “知道,但我手劲太大,害他躺了一天半,之后,我们相处就很规矩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难道一个未婚的女子不该守住自己的贞洁吗?” “噗” 佐菲娅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她扶着墙笑的前仰后合,临光有些恼怒的回答: “我怎么可能 懂这些事!” “确实不怪你……哎哟,哈哈哈哈。” 佐菲娅一扫心中的阴霾,从博士房间出来之后,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扎在自己心里。现在, 临光闹出的笑话让她痛痛快快的笑了出来。 洗完澡吹干头发和尾巴后,佐菲娅带着愉快的心情入眠。今晚,她梦到了博士,某项难以遗忘的数据化作可怖的形状抽在她脸上。 “唔!” 鼻尖的疼痛让佐菲娅翻滚着睁开眼睛,她看到灰色的墙壁时便知道自己脑袋从枕头滑下来撞在墙上。她坐起来,拨开肩头纷乱的金色发丝,发觉汗水浸透了她的睡衣。 佐菲娅呀佐菲娅,你是不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男人,偏偏是对临光的意中人这样。 女人拍拍自己的脸颊,对自己说道: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人总是很容易原谅自己,而佐菲娅不知道,对自己的姑息是一种灾难。 佐菲娅在罗德岛的第一天属于私人探访,第二天她就被请到了指挥中枢,罗德岛的核心人物有泰半聚集在那里,颇有六堂会审的感觉。 佐菲娅对比临光的表述和真人,觉得凯尔希比信件里描述的更严肃,阿米娅更年幼,华法琳颇有专业人士的感觉,而可露希尔则是不修边幅,散发着令人远离的机油味。 博士坐在众人之后,但佐菲娅一眼就看到了他。佐菲娅本能的感觉到,他才是此间的核心人物。无论凯尔希还是阿米娅,都不时看向他……这些微小的细节被佐菲娅捕捉到了。 “我想,我被邀请来到这里,见到贵组织的枢要人物一定有其缘由。”佐菲娅笑了笑,“我们通过临光作为纽带联系在一起,客套话就免了。” “我们想要了解卡西米尔的感染者问题,罗德岛致力于解决感染者在社会中面临的问题。” 阿米娅说。 “罗德岛在卡西米尔有办事处,如果你们想了解情报,问我是效率最低的一种手段。我说过,我们可以坦诚一些。我不讨厌感染者,也不喜欢他们,这就是我的态度。” 一到公事的环节,佐菲娅的口吻立刻变得严厉且富有进攻性,明明是在罗德岛的主场,但她的表现却好像在自家三十三层商业大厦的楼顶与来访的客人谈生意一样。 阿米娅点点头: “这就足够了,我们不强求每个人都成为感染者权益的支持者。但是,我认为我们应该有一个共识:保障感染者的权益有利于卡西米尔的稳定。” 佐菲娅“做到哪一步才是保障呢?” “第一步在于骑士竞技。卡西米尔资本把感染者当成了谋利的噱头。从表面看起来,感染者获得与普通人一样的参赛权是人权的进步,拿到比赛奖金后感染者也可以拿去解救感染者同胞,但感染者在预先阶段比赛的血腥残酷,比奴隶制时代的角斗场还要残忍。” 佐菲娅笑笑,回答: “看起来,你们认可的是感染者参与骑士竞技里赢得奖金的行为,不认可的是商业联合会用感染者的血炒热氛围的行为。你们想要商业联合会修改规则? 不如你问问你们的白金干员,看看她对商业联合会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不是我们单独对抗商业联合会,而是所有对商业联合会不满的人们联合起来遏制资本无底线的渗透与扩张。” 阿米娅看着佐菲娅: “其中的关键就是监证会。他们需要一个借口来打击商业联合会,就让我们给他们一个合情合理发难的借口好了。” 佐菲娅抱着手臂: “你很大胆,竟然敢参与到这种体量的博弈里。我明白了,罗德岛希望我来做罗德岛与临光家族的中间人,又让临光家族做罗德岛与监正会的中间人。 理论上这是可行的,但临光家族目前掌权的是一个当社畜的死脑筋。上次临光登顶引来的灭族之灾似乎吓破了他的胆子,他谨慎又保守,已经让临光家族的敌人都认为他这辈子都只是个社畜的程度。” “我们会拿出足够的东西来说服玛恩纳先生。”阿米娅自信的回答。 “是什么呢?” “能够与国家合作的实力,归根结底,临光家族需要一个强大的助力来摆脱困境。同时, 我们也是一条后路,若是卡西米尔有变,临光家族的成员能够寻找到庇护之所。” 佐菲娅说:“你们如何证明‘能够与国家合作’这个前提呢?” “我来证明。” 新的声音从博士身后响起,高大的男人扯开帷幕。佐菲娅看了几秒钟,恍然道: “你是雇佣 黑骑士的那位谢拉格军阀?” “黑骑士是一个传奇,能够让传奇为其效劳的人必有过人之处。”博士站起来,侧身介绍道,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代号银灰,谢拉格三族议会的一员,也是谢拉格最有希望的执政者。” 银灰谦逊的回答:“目前还不是,但我会和罗德岛的盟友把它变成事实。” 银灰的真实身份让佐菲娅有些意外,谢拉格虽然是个小型宗教国家,却也不是罗德岛能够平等交涉的对象,但眼前,银灰与博士的亲密无间可以视为两者牢固的盟友。 她心底盘算着这事成功后的收益和失败后的风险,得出了“这事能成”的结论,她早就看打压临光家族等旧骑士阶层的商业联合会不爽了,监正会里还有老爷子的战友,那是临光家族最可靠的人脉。 “我被你们说服了,”佐菲娅抬手说道,“现在剩下的难点反而是玛恩纳这个人,我会试着劝他,但他未必会听我的。” “罗德岛也会派人和他交涉,晓以大义。”博士说,“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出动。” 你在罗德岛临光家在卡西米尔,你怎么亲自出动啊? 常理限制了佐菲娅的想象力,罗德岛的提案对临光家族有利,佐菲娅便认同了这份提案。 与之相比,罗德岛希望与她的公司以及谢拉格建立三方贸易的提案倒像是饭后甜点一般,权作消遣。 双方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达成了两件事的意向合同,这是双赢的选择,每个合作伙伴都能从中受益。佐菲娅其实还想把贸易网络铺到擎天城,但凯尔希告诉她,在昨晚罗德岛就已经起航前往谢拉格了。 佐菲娅有些遗憾但并不气馁,她离开指挥中枢,博士送她。佐菲娅对博士感叹道: “阿米娅 真的很厉害,与她相比,我小时候简直像活到了小狗身上。” “阿米娅是我们的骄傲,”博士的声音也有一丝自豪感,“她的经历无可替代,她的使命无可替代,当内因和外因结合的时候,罗德岛的领袖就诞生了。” 他看向佐菲娅:“公事谈完了,但我还有一个私人的邀请。” “私人的邀请……哦乎?!” 佐菲娅联想到自己做的梦,从博士身边退开几步,慌张的说道: “不行,我们是可以的,我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晚上或凌晨还有一更。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佐菲亚入职记(2)(38→37) 博士看着慌张之下言辞自相矛盾的佐菲娅,内心感到一阵愉悦。他很满意自己对于佐菲娅思维的干涉,仅仅是增加一个不存在的爱人,道德与欲情的矛盾就在佐菲娅身上产生了令人欢乐的变化。 “我想这件事有喜欢的人也可以的,或者说,若是有喜欢的人更好。罗德岛会倾向于把雇员的家属也招募进来,这样雇员的心便趋于安定,不会随便离职。” 随着博士的描述,佐菲娅脑补了烛骑士性转版,也就是荒淫无道的博士在罗德岛搞临光全家桶的故事。 “不行,”她强硬的回答, “我不能对不起临光!” 博士困惑的问道: “我只是邀请你来担任罗德岛的教官,为什么会对不起临光呢?难道她在你的事上有特别的想法?” 佐菲娅明白自己想岔了,她暗自责备自己“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一边机敏的转过身去,不让博士看到自己动摇的表情。她深呼吸,把脸上弥散的感觉压下去之后说道: “我经营着一家公 司,你让我放弃产业来罗德岛当教官?” “最合适的部门自然是经济开发部门,但我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个人想要做的事和他擅长做的事未必是重合的,有的足球运动员擅长打高尔夫,有的擅长打游戏,而有些情况则是反过来,比如擅长打弑君者的人更喜欢踢足球。”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窥见了佐菲娅真正的愿望,并且我想要帮助你,既因为你是临光的亲戚,也因为你本人令人着迷。” 佐菲娅的尾巴晃动了两下,她的呼吸吐气声和颤抖的背影表明她克制着心中汹涌的激情。 为了防止对方在接下来的环节恼羞成怒,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他偷偷向墙角的史尔特尔比了个手势,史尔特尔比了个数字,博士答应了。 由于最近的冰淇淋配额已经用完了,所以博士和史尔特尔商议用别的东西替代。第一步是奶油冰棒,第二步是一种用糖浆塑型掺入其他材料的甜点,这种甜点可以加热到 37℃,那样吃起来口感更好。 博士用心良苦,觉得史尔特尔整天吃冰淇淋或者冷饮会伤害她的肠胃,她应该多吃些热食, 特别是富含蛋白质、维生素与锌的食物,会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健康,头脑变得更聪颖。 如果他明说的话,拥有叛逆素质且还有反发刻印 1 级的史尔特尔很难听他的话,所以他只好迂回的用对待人类最好的朋友的方法对待史尔特尔,养成她对棍状食物的反射记忆,长久下来,她最终会接受他的。 博士的使命包含了为干员服务,所以他是基于本人的意愿为史尔特尔操劳的。史尔特尔暂时没法理解他的苦心,只将其当做交易,但是没关系,博士对强大而叛逆的女性一向富有耐心。 佐菲娅对一切浑然不觉,她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是在罗德岛当教官?” “因为你渴望成为临光。” 被博士戳破心中所想,佐菲娅娇躯一震,但接下来,博士吐出冰冷的结论: “但你不是临光, 你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临光。” “这不是令人愉快的话题。” “但是切中要害,你平常很现实,骨子里却仍是那个天真又热血的竞技骑士。如果有一个天真又热血的人拜托你,你一开始会拒绝,并劝那个人考虑现实,而后来你会向自己的天性妥协,陪着天真又热血的人走下去。” 博士一边说一边转到佐菲娅正面,接着说: “以我和临光的关系,我和你迟早也会成为家人。 我想家人应该能够讨论这些问题。” “我现在觉得你和临光不合适了,你看似无所谓的态度,却是个控制欲和窥探欲都很强的男人,你和强势的临光合不来。” “我觉得你‘觉得’的想法是错的,是临光选择了我。” 博士抓住佐菲娅的左手,佐菲娅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啪”的一声打掉了博士的手,捂着自己的左腕说:“别动手动脚的!” “这是最直接的证据,证明你不是临光也无法成为临光,你向现实妥协了,却对过去念念不忘。我只是从现实的角度提出最优解,你可以把你的梦想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 博士侧身做出邀请的姿势: “不管你同不同意,先来参观罗德岛的训练流程吧。为了临光家族的大计划,你得亲眼确认罗德岛的实力,对吗?” 佐菲娅深呼吸,她勉强点点头,但博士经营的好感已经消失殆尽。博士不在乎好感一时的浮动,他已经在佐菲娅身体里留下影响更为深远的东西,不在乎好感一时的得失。 从 14 时到 22 时,博士花了 8 个小时的时间让佐菲娅了解罗德岛如何培养自己的干员。其中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是在争吵里度过。 这个事故发生于佐菲娅在甲板上参观杜宾教官整训新人干员的时候,吊在舰桥上的华法琳等人将其当做消遣,而佐菲娅却越看越眉头紧皱。 一开始,佐菲娅尚且能克制自己的情绪,扮演局外人的角色,但后来,杜宾挥舞鞭子的频率越来越高的时候,她就已经迫不及待要说些什么了。 待中场休息的时候,佐菲娅找到了杜宾,提出了与杜宾不同的训练理念。杜宾一开始有些懵,但被人怀疑职业技能的她被激发了应激反应,也开始以激烈的台词回复杜宾。 博士介入了争吵,抓着她们的手握手言和……自然是不可能的。杜宾教官还有公事在身, 所以她和佐菲娅约了场私架,嘴巴讲不清的东西,就要用拳头决胜负。 一位能在满是黑幕的骑士竞技比赛,打入特锦赛十六强的选手,在单体战力上肯定强于杜宾。只是佐菲娅砍掉了自己的左手技能树用右手重练,到现在也没恢复水平,因而两个人是均势的。 佐菲娅被激发的情绪在吃晚餐的时候熄灭了,她突然感觉眼前的炸鸡排不香了,捂着自己的脑袋说:“我都干了什么啊!” 博士吃了口青菜,囫囵吞下后回答:“杜宾教官不是记仇的人。” “我是说,我干嘛介入这件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懊恼不如想想今晚的约架,输掉的人会很没面子。” 佐菲娅接受了博士的说法,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拍拍脸颊看着博士: “你是摸清了我的性格故意引我上钩的吧。” “对呀,就是因为佐菲娅你热心,热血,热诚,热爱生活,所以我的策略才能够达成。” “哼,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上你当。” 虽然如此,佐菲娅被博士哄的很开心。博士对佐菲娅与杜宾教官之间战斗的胜负没有兴趣, 但他表现的像个热心观众。塞雷娅在场地旁抱着手臂靠在墙上,问道: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为什么给我预设‘坏’的前提?” “因为你本性如此。” “令人沮丧的偏见。” “现在的你更加合理,与战场上指挥干员们冲锋陷阵的那颗冷静头脑更为匹配,但是你变得不讨人喜欢了。而且再也不来训练室……没什么。” 待灰色的身影离开后,红色的身影填补了她的位置。史尔特尔问道: “那个灰色的女人蛮硬 的,你雇佣她的话不会更好吗?” “我们……暂且没以前那么亲密了。” “麻烦死了,喜欢就在一起,讨厌就分开,做到这一点就那么难吗?” “就是因为很难,敢爱敢恨才令人羡慕。” 史尔特尔不会和别人共情,但她信守承诺。在博士用物资雇佣她的时间里,她始终尽职尽责的提供协议内的服务。哪怕杜宾与佐菲娅的战斗看的她直打哈欠,她也好好的陪伴博士到最后。 杜宾与佐菲娅不打不相识,她们发现自己的理念也有互补之处,正好杜宾明天轮休,她做东请佐菲娅喝酒,两个人像要好的姐妹一般离开。只余下史尔特尔跟着博士回到办公室,结算她的“工资”。 这一次依然是博士的一条龙服务,史尔特尔只需要张开嘴巴含住博士递过来的冰棍就好。 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她会利用闲暇时间看博士的藏书,企图从其中寻找那柄魔剑的蛛丝马迹。 博士知道,她的努力是徒劳的,但努力的过程本身就有意义。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事做,人的精神很容易坏掉。在找到更有意义的事去折腾史尔特尔之前,他姑且带着惋惜的心情去看史尔特尔徒劳的努力。 经过半个月的航行,罗德岛离开了雷姆必拓诸城邦的活动范围,博士没忘记夜晚入梦,以不同手法巩固擎天城两个势力和罗德岛的友谊。 这是个晴朗的天气,按照预订计划,银灰送往维多利亚训练成军的民兵队伍已经集合在这里。银灰已经决定掀桌,用暴力来改变传统的谢拉格,以及谢拉格的传统。 在以前的时候,罗德岛极力避免参与到国家内部博弈里,但罗德岛需要改变。所以围绕银灰即将在谢拉格展开的行动,罗德岛内部也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博士投下赞成干涉的一票后便离开了,就在旁边的休息室里,希瓦艾什家三兄妹坐成三角形,同样冷漠的初雪与银灰,以及茫然不知所措的崖心。 博士进来的时候,三道目光一齐投向他,崖心怯生生的问道:“博士,结果如何?” “目前还没有结果。” “那么你投的什么票呢?”初雪问。 “赞成。” 初雪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不说话。崖心一脸复杂的看着博士。银灰是最有可能露出笑意的人,但他的脸庞也绷的紧紧的。 “从公事的角度来看,你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早在你们的家人遇害开始,银灰就坚定了自己的立场,而当初雪成为圣女开始,她就作为宗教圣女,守旧势力的符号被推到台前,她也无法逃脱自己的立场。 但从私人感情上,我认为你们的仇怨是可以消解的。说白了,就是初雪把她送往雪山接受试炼的兄长的怨恨,以及银灰本人的回避了。” 博士说的轻巧,但他知道喀俄涅的本性,喀俄涅曾经降临一座城市九年,整整九年,城市都充满迷醉的美和缓慢的死亡。它是古老的自然神,对人类毫不留情,因而在担任她的祭司之前,候选者们必将经历一场残酷的试炼。 银灰是知道妹妹要经历这样的试炼而把她送出去的吗?是的,家庭的悲剧是权力者们登上顶峰的妆点,是事业喜剧的衬托,诠释了舍弃与得到的抉择。 当名存实亡的三族议会统治银灰的妹妹成为圣女候补时,银灰必须做出选择:他可以选择带着家人跑路,但从故土离开也会永远失去复仇的机会;或者一时蛰伏,等待他长大后手握权力复仇的时刻。 银灰做出选择,而现在则是他支付代价的时候。 “谢拉格的一切必须得到清洗,包括你所在的宗教。”银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若是罗德岛站在我这一边,我会立刻把你软禁起来,然后剥夺你的圣女身份,你将被送到僻静的乡下, 在我的人监视下过完平静的一生。 如果罗德岛没有站在我这一边,那么我们就将站在各自的立场进行交锋,这是谢拉格变革的预演。” 战败者将如何呢,银灰没有说,但博士猜得到。正常情况下初雪面对银灰毫无胜算,银灰已经牺牲了他妹妹一次,他会牺牲她第二次吗? 初雪点点头: “那么,就请博士做个见证吧。从生到死,我的命运都逃不过兄长的裁决,但现在,至少我想反抗一次。” 冰冷的气场扩散,崖心摇着博士说道: “博士,你在干什么啊博士,求求你……求求你快想点办法!” 博士沉默着,崖心的表情慢慢僵硬,趋近于绝望。她丢下一句“我不管你们了!”便摔门而去。博士关上门,对着仍在对峙的兄妹二人说道:“我有一个提案。” 看完直播一个感受:我要氪,泥岩必须要安排上!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佐菲亚入职记(3) “罗德岛通过支持银灰先生,履行盟约义务的提案有 73%的概率通过,这甚至比当年罗德岛发起的切城营救行动的提案还要高。” 博士平摊双手,先后看向初雪与银灰说道: “概率学是一场游戏,我们不如按照游戏的规则 来制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换而言之,赢者通吃。” “这本就是谢拉格的法则。”银灰说。 “不,没人比我更懂谢拉格。”博士的手舞的像管风琴一样, “我对泰拉诸国有过深入研究, 谢拉格的地理环境导致了谢拉格的封闭,而谢拉格的人口决定了你们不会轻易开启内战,因为你们无法借助其他区域的移民恢复人口。 谢拉格的哲学是妥协,而赢家通吃是新时代的哲学。银灰,在维多利亚留学并自主的拥抱现代文化的你,恐怕在谢拉格并不被视为一个正经的‘谢拉格’人。初雪会赞同我的意见。” 初雪以鼻音回答:“哼。” 博士接着说: “罗德岛需要能够支援罗德岛的谢拉格,而不是人口需要几十年才能恢复过来的谢拉格。银灰,哪怕罗德岛决定支持你,我们也会对你的行动产生的人口损失进行预估。 说到这里,想必你们都能听出来,罗德岛的立场与银灰部分重合又有不同,所以我们代表着第三方势力。” “首先,博士能够代表罗德岛吗?”初雪问。 博士回答:“我即是罗德岛。” 博士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狂妄的话语,但希瓦艾什家的两兄妹对此没有异议。银灰问道: “那 么博士解决矛盾的方案是什么?” “就让我们三方进行公平的决斗吧,赢家通吃,谁赢了就能强迫另外两者屈服于自己的理念。具体说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谈。” 博士回到办公室,助理实习生铃兰瞪大眼睛,看着稀奇的、在她想象里绝对不会凑到一起的客人们齐聚办公室。小姑娘怯生生的给每位客人倒上茶水,然后躲进博士房间里,从门缝窥探外面的情况。 博士坐在人体工学椅上,在旁边,史尔特尔抱着手臂靠在办公桌上,玫红的裙摆在桌子上荡漾; 杜宾与佐菲娅坐在沙发上,她们脸上还残留着宿醉的感觉,精神不太集中。而初雪与银灰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靠窗的位置,前者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靴,后者则看着窗外的风景。 蛇屠箱哼着“da me da ne”的调子打开门,她来找铃兰玩耍。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到她身上,她呆住了,憨憨的鞠了一大躬,棕色的发辫在空中飞舞。 “对不起,打扰了!” 她带上门,走廊外响起她短促有力的奔跑声。众人的注意力回到博士身上,博士说道: “这 是银灰、初雪与我之间的三方竞技,银灰和初雪派出的代表都是他们自己,而我派出的代表则是史尔特尔。” 史尔特尔耸耸肩:“报酬给够的话,我和谁打无所谓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蒂蒂说的。” “温蒂?” “不,斯卡蒂。” 蒂字辈的干员,史尔特尔只熟悉温蒂,之前在宣传部一起开发所谓的新源石技艺的时候, 她就和温蒂共事。至于斯卡蒂,史尔特尔印象不深,据说挺厉害,但就是没见对方在博士手下有几回登场。 “这是决定谢拉格未来走向的大事,我认为必须谨慎对待,所以每位参赛选手都配有教练, 以把学员调教到最佳状态进行战斗。 杜宾教官是罗德岛最优秀的教官,而佐菲娅小姐则是优秀的骑士,正巧,两人在训练理念上有些冲突,这是她们检验各自理念的好机会。” “我也有教官?”史尔特尔问。 “是我本人。” “啧,在外人看来,我的生活不是和你绑定了吗?” “都是好事。” 杜宾教官知道一些内幕,她在会议上投的是反对票。外加她熟悉博士的秉性,所以知道博士并不希望希瓦艾什家的家庭悲剧导致罗德岛减少一个外交信誉+3,贸易效率+10%的工具人盟友,以及一个观赏用的大猫形宠物。 博士是运筹学大师,耳戏般的提案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把银灰各个击破,同时把麻烦事丢给富有责任心的佐菲娅,也有加速运作佐菲娅入伙坐把交椅的意思。 虽然手段不太合理,但杜宾教官的道德下限比平均水平要低一些,她是功利主义者,认为达成一个正确的结果,在过程里可以使用不正确的手段。 具体来说,杜宾认为佐菲娅入伙对罗德岛还是本人都是好事,而为了达成结果,她认可博士使用某些手段把佐菲娅留在这里,并会给予适当的配合。 杜宾的脑补正是博士所想的,初雪是他与喀俄涅联系的钥匙,崖心是迫害弑君者的杂技队里重要一员,而银灰对于罗德岛的帮助是全面的。他们三兄妹都是他的苦力,他怎么能容忍他们在内耗里减员? 被突然丢过来一件差事的佐菲娅有些懵逼,她想要反驳的时候,杜宾却对她说道: “一较高 低吧,这是玻利瓦尔和卡西米尔的训练哲学的对决。” 杜宾把事态上升到如此高度,佐菲娅就没有退缩的理由了。卡西米尔抛弃了旧的骑士阶层, 但每个卡西米尔人都该为了祖国的荣誉而战。而且,她对临光的探亲假期还没有结束,陪着罗德岛的人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 银灰沉默着,博士设想的一切有个前提,就是银灰会配合,而银灰却是有翻脸无情的能力的。比如他拒绝参加决斗,并在罗德岛抵达谢拉格的时候立刻抓住他的妹妹软禁起来。 通常来说,罗德岛不该为了一个干员而和重要的盟友翻脸,但银灰知道,阿米娅是不合常理的。这个在罗德岛里成长的怪物甚至让老练的他感到恐惧。 阿米娅的天命是创造规则,是终结命运,是颠覆常理。偏执是她的逻辑,韧性是她的力量, 她在精神和物质的世界里横冲直撞。 当别人在黑暗的森林里遵循游戏规则相互猎杀的时候,阿米娅流下悲悯的泪水,她点燃一把火,指引所有向往光明的人们,烧死所有的妖魔鬼怪,连同黑暗的森林一起烧掉。 “如果你现在不给她套上枷锁,将来就要做好为她加冕的准备。” 银灰是这样对博士说的,同时他也是用这句话让自己警醒。在无法权衡罗德岛态度的情况下,他倾向于最保守的做法。他看了眼博士再看了眼妹妹,他人生里两个绝对不想失去的人物……他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初雪没什么不满,就算没有博士打搅,她也必须面对和兄长的矛盾,以及无法和他对抗的现实。博士的出现反而增加了她浑水摸鱼的可能性。 雪山圣女看上去懒洋洋的,可她认真的时候脑筋动的和兄长一样快。她明白,至少在此刻, 罗德岛的态度非常重要,而罗德岛其他核心人物没有出面的意思,可见博士能够在这件事上全权代表罗德岛。 必须要和博士单独谈谈。她暗自下定决心。 为了彰显公平,教官与学员的组合是通过抽签决定的,杜宾抽到了银灰,佐菲娅抽到了初雪。等拿到结果后,她通过手机戳了临光一下。 或许是有事,临光在 45 分钟后才回复一个“?”,此刻佐菲娅已经回到自己房间,她有些后悔干嘛要参与到这件事里,还是被小孩子都未必会上当的激将法骗进去的。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她对自己说。 她打字询问临光:“银灰的实力如何?” “很强,和塞雷娅、艾雅法拉一样,是博士最为倚重的干员之一。” “比之初雪如何?” “这两位的作战任务不同,初雪是用来削弱敌人的,而银灰则是终结敌人。” “如果两个人打一架呢?” “???” “假如说。” “就我掌握的情况来看,银灰赢下的概率可能超过九成。” 临光都那么说,佐菲娅顿时手脚冰凉。临光戳了戳姑妈,问道: “姑妈怎么会问那么奇怪的 问题?” 佐菲娅觉得文字说不清楚,她去找临光当面去说,刚巧赶上饭点。宛若书里的英雄好汉一般,两个卡西米尔女骑士吃了七碗牛肉面,把角峰累的觉得自己瘦了一斤。 佐菲娅的叙事穿梭在牛肉面面条与汤汁的空隙,临光花了吃下两块牛肉的时间就明白,博士之意不在决斗,而在乎实现罗德岛利益的最大化,他硬是要把姑妈拖下水,融入罗德岛的集体里。 临光反感这种卑鄙的挖角行为,但她又希望把家人接来在罗德岛生活。夜莺与闪灵虽然好, 但家人在临光心里是无可取代的。 她矛盾的看着佐菲娅,佐菲娅不知道临光想些什么,只感觉悲哀。纵然她有调教的心得, 但也不可能让初雪打赢银灰。 “初雪真的就没机会吗?”佐菲娅不死心的问道。 临光摇了摇头,佐菲娅叹了口气,她化悲痛为力量,硬吃了五碗牛肉面。但既然已经应下了这件事,她在吃饱喝足之后就准备对初雪负责到底。 临光帮助她找到了初雪,初雪正在房间发呆,是砾给临光她们开了门。砾看了眼临光,朝着初雪的方向努努嘴,然后摇摇头,示意初雪心情不好。 似乎要说明情况的严重程度,砾又悄悄给临光发了条消息说: “她以前最喜欢养生啦,对吃 喝十分讲究,可今天回来后愣是不吃不喝。” 临光想想,自己和初雪有限的交集里,初雪不是在睡懒觉就是在吃东西,在人人恨不得劈开分成两个用的罗德岛,养生的初雪存在太过异常。 现在,能让初雪结束养生模式的必然是十分糟糕的事件。她还在犹豫,佐菲娅却径直走进宿舍里,对初雪语气严厉的说道:“站起来!” 初雪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她,佐菲娅说道: “我们还没有输,现在丧气还太早了点!银灰在 罗德岛很出名,这意味着他有更多资料给我们收集,我们仔细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找到可以利用的破绽。” “你在说什么啊?” “当然是为了让你赢啊!” 初雪摇了摇头:“哦,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夜袭的话,穿什么款式的内衣比较好。” “???你不对劲。” 这回轮到佐菲娅困惑了,临光心中有不妙的预感,她和博士的事只是小圈子里构建的谎言, 为的是把姑妈催婚的话堵住。然而,初雪不是谎言的参与者,她很有可能会用行动挑战这个谎言。 她紧张的瞪着初雪,本以为会看到初雪挑衅的小三笑容,谁知道她看到了初雪柔和而友善的笑脸。临光感觉到似乎她的存在让初雪更兴奋了。 中午的时候,会议的结果出来了,罗德岛决定以银灰盟友的身份涉身谢拉格即将开始的争斗。初雪绝不肯代表保守势力向银灰低头,那么先于谢拉格保守势力与改革势力的战斗之前, 她和银灰除了战斗没有第二种选择。 博士也开始自己的计划,他计划先去找初雪谈一谈。没想到在晚上,初雪首先找到了他。 在打开门的瞬间,雪山圣女就紧紧抱住了他。在最初的一秒,怀里扩散的柔软触感让博士以为初雪是来找他做只适合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大人的交易,然而,寒冷的气场在房间里扩散, 灯火熄灭,沉默且令人迷醉的死亡缓慢在房间里扩散。 博士从初雪的怀抱里脱身,他看向自己的手腕,被初雪留下齿印的地方有莹蓝色的光环扩散,向着墙上的空白挂画射出一道光束。 挽歌儿小姐的形象在空白挂画上浮现,但她不是挽歌儿。在她背后,虚界的门在背后打开。 “我以为自己会度过一个火热的夜晚,但看起来我面临的是更为沉默且冷漠的东西。” 他看向画中的女人说道:“尊敬的喀俄涅,有何贵干?”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佐菲亚入职记(4) 博士嘴上那么问,但他清楚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两头下注罢了。象征人类的肉源神或许尚有温情可言,而象征自然的石源神从来都是冷漠无情的存在。 因而,喀俄涅可以舍弃一直以来的帮助者,前来寻求曾阻止她降临的敌人的合作。博士的立场也非常灵活,所以他愿意和喀俄涅谈谈。这是非人与非人之间的交易,道德约束不了他们。 冬之司辰骨白鸽能够打开虚界和物质世界的通道,而他的具名者亦是他的造物挽歌儿小姐则是道路的指引者。此刻,空白的画作成为物质世界通向虚界的入口,挽歌儿小姐立在那里向他招手,而她的内在已经被替换成了喀俄涅。 博士不会第二度踏入虚界,在他仍为学徒,被科西切背叛而送往虚界的时候,他在墨玉灯点亮的世界只感受到空虚和死亡,那里很冷,死者总是不断朝下坠落,失却高度,直到跌落到幽深的漩涡中再也不见。 何况,有些窥探着他的存在也不会让他前往漫宿。无形的力量禁锢了他的脚踝,让他停留在原地和喀俄涅交谈。 “喀俄涅暂时成为我的内在,我的表皮覆盖在她身上,感受她的所思所想,然后由我传达。” 挽歌儿小姐说, “世上还记得喀俄涅的人太少,回忆的路径还不够牢固,身在虚界的喀俄涅无法以本体前来,所以她只能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和你交流。” 罗夏回答: “如果喀俄涅的本体出现在这里,罗德岛就会自内而外的剧烈降温,冰雪永远的把陆行舰困在这里。全舰的人既非生,也非死,在令人迷醉的寒冷里缓慢的步向死亡,却永远也无法抵达终点。如果世间有刑罚,我想这是最残酷的刑罚了。” “即便喀俄涅再出现,也没有当初那种权能了,因为石源诸神的时代已经过去。当然,肉源诸神统治的时代正在落幕,这是喀俄涅得以活跃起来的原因。” “我不是新时代的人物,我是旧时代的薪柴。” “但你是制烛人的导师,而制烛人的时代将至。喀俄涅认为你对还是孩子的制烛人有足够的影响力,所以她找到了你,希望在制烛人的时代能够脱离虚界。” “那么制烛人能得到什么呢?” “喀俄涅给不了制烛人回报,但她能够给予罗德岛便利——比如一个神谕,能让罗德岛立刻入主谢拉格的神谕,你们既是祭司也是战士,在谢拉格随心所欲的制订游戏规则。” 罗夏看向初雪:“所谓的回报要以出卖罗德岛忠诚的盟友银灰为代价。” “喀俄涅也出卖了她最忠诚的祭司,也是罗德岛干员初雪。在这一点上,双方的损失是等价的。” 希瓦艾什家的兄妹立场相对,正要上演一出骨肉相残的家庭悲剧,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幕悲剧中最为悲情的部分,是博士和雪山女神在幕后谋划出卖他们的交易。 “你给的不够多,压制银灰和他的部下很麻烦,而且谢拉格不会欢迎我们的。如果雪山女神的神谕那么有用,初雪早就可以借助神谕的名义对付她一直怨恨的兄长。” 挽歌儿小姐说: “你以为她没使用过吗?根据历代圣女的探索与她的天赋,初雪成为历任圣女里最强大的一位。 她的强大在于她能够把与喀俄涅的联系时,从虚界渗透到现实的力量储备在她贴身佩戴的源石里。她每次只能储备一点点力量,然而这事她已经做了十年,里边储备的力量足以让她使用一次独属于她本人的源石技艺,或者说,是和蠕虫或者虚源神等虚界居民同源的法术。” “颠覆常理的力量?” “是。” 博士又看了初雪一眼,初雪的养生态度甚至骗过了他。他走到初雪身边,被喀俄涅操纵的初雪呆呆的站在那里。为了验证情报,他的手伸进她的衣领里,仔细摸索着,最后把一块吊坠拿了出来。 吊坠外层的黄铜被施加了让旁人无从感知力量的法术,博士打开,祖母绿色的宝石有一丝丝虚无的力量渗出。如果用法得当,这的确是颠覆常理的力量。 如果博士心中尚有怜悯,那么他一定会同情初雪,但他没有。他只是手背枕在初雪的胸口, 把握着她的吊坠,金色覆盖了他的虹膜,他的伤口也流下血液。在灯法术与启法术的帮助下, 他开始尝试解析初雪吊坠黄铜外壳上的法术。 “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女神出卖了自己的祭司积累十年的秘密。”挽歌儿小姐说,“这足够我们继续谈下去了吧。” “我要她。”博士说, “她的吊坠值得我好好研究一番。” “她和她的秘密都可以属于你,只要你能开出合适的价码。” “我可以在制烛人的知识里加入喀俄涅,当制烛人的时代到来的时候,回忆的路径会变得无比坚固,足以让喀俄涅返回世间。以及,我可以在罗德岛内推广冰雪女神的信仰,这些浅信徒会以微小的力度加固回忆的路径。” 因为是第一次合作,博士和喀俄涅互相给对方画了张大饼后,具体提出承诺的时候却保留有相当大的余地。 博士这边代表罗德岛保障雪山女神的信仰在谢拉格的存续,维持教团的地位,并在罗德岛开拓雪山女神的信仰; 而在喀俄涅这一边,博士拥有了探寻初雪秘密的权利,同时雪山女神会以神谕的形式让谢拉格的感染者自愿加入罗德岛,并在银灰主导的谢拉格新秩序与罗德岛的利益相悖时,她会站在罗德岛这一边牵制银灰。 博士没有谈罗德岛如何对待银灰,喀俄涅也没表示中断和朱利安·科赛利的联系,双方都保留了能在合作方案里埋雷的手段。 待喀俄涅消失,初雪的意识回来后,初雪恍惚的察觉自己坐在博士办公室里,她“唔”的一声捂住胸口,感觉有些痛。 “你进门的时候摔倒了,”博士面不改色的撒谎说,“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啊,我似乎没有那段记忆了。” “头脑受到撞击导致的记忆障碍?那么我建议你还是去医疗部门查一查。” 博士不由分说抓住初雪的手去医疗部门,初雪本有能力挣脱的,但博士的强迫让她心中产生了愉悦,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是来瑟诱博士的目的,乖巧的被博士牵着手。 上一个这么握着她手的人已经出卖了她,初雪不希望博士成为下一个。如果不想失望,那么最初就不要抱有希望,然而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在博士身上寻求希望。 “如果这场决斗是博士的人胜利了,博士会如何安排我的命运呢?”初雪问。 她的问题一直等到在医疗部门的检查结束才得到回复。在白面鸮那里结完账并完成日常任务·桌下的白面鸮的博士给初雪递过来一份温牛奶。 “初雪仍然是圣女,但你不会再被孤立。当你想要偷懒的时候,你可以尽情的晒太阳睡懒觉,但你想要见到朋友的时候,没人会去阻拦你。”博士说。 “笼中鸟吗?” “比笼中鸟自由一些。” “倒也挺好的,那么你又会如何应对那个男人呢?” “银灰是罗德岛的盟友,这点不会变。” “如果我赢了的话,我会要求罗德岛收回自己的决议保持中立,同时我会惩罚背叛我的人……如果我这样说,博士会阻止我吗?” “会。” “那样我会连你一起怨恨。” “罗德岛的悲剧已经够多了,想想崖心,她不会希望你们俩这样的。” “如果他真的是个哥哥,那么我不会去当圣女,而崖心也不会成为感染者。如果他做不到, 一开始就不要承诺。” 初雪平静的声音里藏着怨意,她的面容微微扭曲,她说道: “如果我能获胜,我不会杀了银 灰,但我要夺走他最珍视的东西,然后让他背负和我相同的苦难。” 博士在摸索到了初雪的秘密后,便知道初雪有说这种话的本钱,若是她使用那股力量,的确有可能出其不意的击败银灰。 “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初雪,我不会让你们的家庭悲剧进一步扩大了。”博士说。 初雪叹了口气:“本以为同为被强迫接受命运的人,博士会理解我。” “正是因为理解,我才希望你走出苦闷的圈子,让自己快乐起来。” “那么我们就是敌人,”初雪伸出手来,“与那个男人不一样,我对待你这个敌人可以抱着尊敬的态度。” “谢谢。” 博士和初雪握了握手,目睹初雪离开。初雪尊敬他,但他不值得初雪尊敬,已经他已经和两位出卖过初雪的人达成交易,初雪在前一次被无视,而在最近一次被当做交易的添头。 谢拉格与罗德岛的三方决斗日期被订在一个月后,也就是罗德岛抵达谢拉格的前一天。因为要绕开维多利亚,他们不得不在路上多花费一些时间。在路过维多利亚南部城邦最远的活动区域时,也是罗德岛上下最紧张的时候,或许推进之王与风笛是例外,前者叹息而后者怀念。 “我说啊,你就那么每天无所事事,等着胜利从天而降砸到你头顶吗?” 在某天,博士例行的向史尔特尔喂食了加热柱状糖果后,史尔特尔终于按捺不住。她看到银灰在与杜宾商讨战术,她看到佐菲娅为了初雪奔前跑后,只有博士无所事事,仿佛一切和他毫不相干。 谢拉格的纠纷不涉及史尔特尔,但要强的她不想输掉任何一场战斗。博士听到她的抱怨, 慢悠悠的拿起一份文件准备批阅,被她抓住手腕挪开,她的面容和一头鲜艳的红发闯入他的视野。 博士向沙发后背靠近一分,史尔特尔就跟进一分,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就好像她把博士压在沙发上一样。博士抬头看着她,说道:“我们现在的样子很容易让别人误会。” “我不在乎!”史尔特尔嗤笑道,“反正我和你清清白白,怕别人说什么?” “是的,我们俩清清白白。” “你倒是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啊!” “胜利已经握在手里了,所以我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博士这段时间其实做了很多事,他尝试用无形之术对史尔特尔、初雪、银灰和佐菲娅施加影响,又解析了初雪佩戴的那枚吊坠的法术,并在初雪无从察觉间写入自己的术式。 他在场下做的事确保了他在场上的胜利,只是手段并不光明,如果和史尔特尔说出来,对方大概只会觉得他不信任她的能力而恼怒,外加胜之不武而羞耻。 “最强之人已在阵中,就不需要做多余的事。现在还有许多事比那场决斗重要,我们得为进军谢拉格做好准备……你看,阿米娅和凯尔希最近忙的都见不到人影了。 所以,最开始选择你替代我出战,就是信任你不需要我花费时间进行调教,自己上场就能解决战斗。若是担心自己落败的话,你也可以去训练室去和同事们进行战斗训练。” “担心自己会输?”史尔特尔指了指自己,“这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 “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焦虑的呢?” “……哼!” 史尔特尔闷闷不乐坐在博士对面,用力瞪着他,似乎要用眼神把他融化。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么博士早被凯尔希杀死过无数次了,而史尔特尔眼神的烈度远不及凯尔希,她甚至无法用嫌弃的眼神让他兴奋起来。 空调不断吹出暖风,很快把史尔特尔吹的头昏脑涨,她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博士,伸直的双腿碰到了博士。博士退让一步,她就前进一步,偏要用自己的腿去碰博士的腿,直到他的腿老实的待在原地,她才玩腻了追逐游戏。 过了一会儿,史尔特尔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待她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她舒展身体,胸口扩散的疼痛立刻让她缩成一团,眼角涌出泪水。 “胸口好痛,下次不能再趴着睡了。”她自言自语道。 凌晨还有一更。 第三百三十章 佐菲亚入职记(5)(37→36) 当博士被铸铁押送到甲板锻炼身体的时候,一大清早,博士就看到佐菲娅在打初雪……不, 是爱的教育。毕竟,没有爱的人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 佐菲娅说的兴起,而她手里的鞭刃也是毫不留情,把一直养生的初雪逼的脸上满是痛不欲生的表情。 以往的时候,初雪总是裹在厚实的衣服里让人不识庐山真面目。不过在训练里,她就按照佐菲娅的要求穿上宛若女排运动员一样的制服,头发也干练的扎成马尾,让博士瞧的新奇。 “博士。” 铸铁怨念的声音传来,博士回头,看到她叉腰瞪着他,便重新挪动脚步。据说阿米娅对铸铁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障博士的健康。而铸铁呢,又是不怕没事做最怕闲下来的勤快人,她就狂热的盯着博士的健康,这也是最近博士不去和塞雷娅一起打拳的原因。 博士最了解自己的身体,灯相让他的身体脆弱,灵魂距离脱出肉体凝聚自我越来越近;杯相又让他身体像是绞紧的缆绳,五感锐利如刀。两种在身体上作用冲突的力量导致他拥有了普通人水准的身体……大部分身体数据是普通的。 佐菲娅也发现了博士,她嫌弃的做了个一边去的手势,以防止博士窥探她教给初雪的战术。 正如博士所说的,她表面理性而内心热情,就算是稀里糊涂接下和她无关的职责,她也为了无关的人全力以赴。 封建玩意虽然落后,却也有一两个闪光点,全靠同行衬托,比起道德迅速滑坡的布尔乔亚们,封建玩意竟然成了道德模范。若是把那帮带货反买打女人的卡西米尔竞技骑士叫到这里, 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断然不肯给罗德岛当苦力的。 佐菲娅就不一样,她嘴上说不想当苦力,但她干的比谁都卖力,让博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人眼光。 关于如何在茫茫多的人中挑出适合罗德岛的苦力是一门学问,博士打算整理成册,命名为《苦力筛选法》,将其和《迫害学》、 《城市战》和《干员心理论》一起教授给阿米娅,外加之前已经让她学会的《五年合同,三年白嫖》,组成“五经”让阿米娅熟读,深读。 佐菲娅还不知道她自己的举动加速把自己卖到罗德岛。在完成一小时的热身运动后,她暂时放过初雪,遇到了暂时被铸铁放过的博士。 博士扬了扬饭卡:“我请客?” 佐菲娅没好气的说: “得了吧,你那张全罗德岛唯一至尊黑色饭卡上提供的博士特供伙食简直不像人吃的!” “本来就不是给人吃的。” “我骂我自己?” “是事实,在定义上我并非人类。” 佐菲娅开玩笑似的说道:“那么不是人类的罗夏先生活了多久呢?” “很久,久到我的记忆便是泰拉的秘史。” “那么罗夏先生该是个老爷爷才对。” “当你度过久远的岁月,不再衰老的时候,发现真正真让你衰老的东西只有心态。只要保持年轻的心态,你就永远像年轻人一样……在任何时代都是。” 佐菲娅用关爱弱智大人的眼神看着他,博士淡然处之,这世界就是那么奇怪,他谎话连篇的时候大把人信以为真,而他实话实话的时候,别人却当做玩笑。 “佐菲娅感觉罗德岛如何呢?”博士问。 “很好,看到临光是真的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事业,我也放心了。” “或许,你也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事业。” “又是这个话题,博士,我承认我有做竞技骑士的梦,也有把梦想传递给下一辈的想法……” 博士对佐菲娅使用了十三次洗脑用的精神类源石技艺,终于让她坦然承认了自己内心最深的欲望,而不是一说就急的态度。只是佐菲娅依然不愿意担任罗德岛的教官工作。 博士点点头:“我知道你在顾虑你在卡西米尔的生活,难以舍弃那份安逸的诱惑。我知道, 你在卡西米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醒来有二十来个女仆排队侍候你。你起来之后悠闲的吃个早餐,在自家庭院里锻炼一会儿身体然后去看电视或者读书。 中午美美的睡一觉,再和你的职业经理人进行不超过五分钟的交流。之后再去锻炼身体, 一顿营养丰富美味可口的晚餐会抵消你的期刊,你再去老熟人经营的酒吧消遣,打纸牌掷飞镖, 回忆骑士光荣的岁月,回来之后洗澡做美容护理,又是朴实无华而枯燥的一天。 但是仔细想想,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可真是令人羡慕……” “嗯?”佐菲娅警觉的抬起头来。 “我是说令人惋惜的生活。佐菲娅,最痛恨的就是玷污骑士之名的人,难道你要和他们一样被金钱腐蚀,变成你最讨厌的人吗?” 博士敲敲桌子: “宝剑因为磨砺变得锋利,而梅花的香气来自苦寒的环境。你理想中的骑士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有艰苦的环境才能磨砺一个人。扪心自问,你在罗德岛是不是比卡西米尔更为快乐,更为充实,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 “我现在也不老!” 博士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佐菲娅捂着脑袋说:“让我好好再想想,这可是关乎我一生的大事……还有临光的。好了,你就别问了。等我想明白,我会去告诉博士的,博士记得给我留个门。” 佐菲娅眼珠转了转,看四下无人,上半身向博士的方向靠近,悄声说道: “博士的人选依然 是史尔特尔吗?” “没错。” “那么我提议让初雪和史尔特尔结盟,优先打倒银灰,我们之间再分出胜负,如何?” “你希望用这种方式赢得和杜宾的教育之争的胜利?未免有些太卑鄙了。” “你为什么要把我想成坏女人啊!”佐菲娅白了博士一眼,眼里尽是妩媚和风情,“我和杜宾教官之间的胜负根本无所谓,我只是希望初雪能赢!” “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一半是她自己说的,一半是听别人说的。我有点同情她,再加上她毛茸茸的挺可爱,所以我想要她赢!” “如果你是初雪的家人,想来她的生活就是另一般模样了。”博士说,“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预判到,在银灰起手用出真银斩的时候,史尔特尔能不能支撑下去不知道,但初雪一定会输的。既然后手必输,那就让银灰不要用出真银斩,待史尔特尔使出源石技艺后,就能与银灰抗衡甚至击败银灰。” 被戳中心事的佐菲娅抖了一下,她不好意思又厚着脸皮强装无事,就算耍赖也有几分撒娇似的可爱。博士觉得她的气质像沃尔珀多过库兰塔,举手投足之间有天然的撩人气场。 “但是我没有理由答应,除非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要是担任教官的事就算了。” “不,是扮演临光。” “???” 佐菲娅同情并支持初雪,为此她可以支付代价,尽管这代价看上去有些古怪。原本她以为博士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听说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这样,比如一个家族里,大哥死后,他的弟弟睡完嫂子再睡他的女儿,这种被世俗道德强烈指责的事件在高层里只算是小奸小恶。 扮演临光的要求让佐菲娅既愤怒又羞涩,同时,背德的快感顺着脊骨扩散,她甚至幻想她扮演的假货能在恰当好处的时机被真货发现。当临光质问的时候,她能够一脸正气的吐出她心中朝思暮想的一句话—— “是临光。” 她的抵抗并不强烈,却发现博士把她带到的房间有十几个人。那些人看着博士带着佐菲娅过来,兴奋的两眼冒光,有的还朝博士竖起大拇指。 “博士?”佐菲娅的声音有些发颤。 “万物都有第一次,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所以你也要好好配合。” 佐菲娅被博士推到与房间相连的化妆间,三名化妆师为佐菲娅服务,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她变成“临光”。她出来的时候,负责摄像和打光的人都已经就位,博士拿着剧本在默念着什么。 佐菲娅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博士回答: “拍摄现场啊,没关系,一切交给我,佐菲娅只要装作新手不好意思的羞涩表现就好,接下来我问你答。” “这是罗德岛的招募广告和接下的赞助广告拍摄,临光对这类资本主义的行为深恶痛绝, 但她是赞助商关注的重点,所以只好请相对不那么抵触的你来代替她。” “这样会露馅的!” “没关系,赞助广告装作努力一下,招募广告才是我们认真投入拍摄的。稀音小姐,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稀音呆呆的没有反应,她的照相人小车代替了回答。卡达在旁边候命,但柏喙和梓兰在服饰上的小小争吵让她堵住了耳朵。 “好了好了,”导演兼脚本作家华法琳拍了拍手, “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始吧!” 华法琳撰写的脚本让博士已经预见了她被华法琳挂在舰桥上的结局,但因为很有趣,他决定拍摄下去。 按照博士的提示,佐菲娅用左手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和博士并肩坐在床上。在富有节奏感的前奏结束后,博士说道:“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玛嘉烈·临光,来自卡西米尔的骑士。” “年龄呢?” “年龄是一个女人的秘密!” “你看上去很年轻呢,接下来我肯定会把你当做年轻人对待的。”博士靠近了一些,“有什么擅长的事吗?” “防卫保全,田径还有法术治疗。” “su go i,临光小姐真是拥有让人羡慕的才能。头发很漂亮,五官端正,身材也棒,能摸摸你的尾巴吗?” 佐菲娅尽职尽责的还原了临光,她挺起腰板双腿并拢,模仿临光的语气刻板的说道: “请。” 博士把佐菲娅的尾巴托在掌心抚摸,不住发出赞叹声。高度延迟的稀音也微微瞪大眼睛, 觉得她们不是在拍广告而是更大人的场景。 “临光为什么会想要加入罗德岛呢?” “因为……” 华法琳在这里留下的剧本是博士“兽性大发”突袭临光,一下子把对方摁在床上。但这段剧情没有演出的机会了,凯尔希带着人进来,看到华法琳皱眉说道: “每次搞事都有你!有人举 报你为了一己私欲,利用职务之便篡改广告主题!” “冤枉!” 华法琳的狡辩没能挺过十秒钟,凯尔希拿到了华法琳的剧本,她的面容立刻阴沉下来。博士无辜的眨眨眼睛,示意自己什么都还没做。 她让假扮临光的佐菲娅走开,拎着华法琳坐下,和博士一起把吸血鬼夹到中间。华法琳可怜兮兮的看着博士,后者也爱莫能助。 华法琳拍下了有生以来可能最为羞耻的广告,这视频是密不外传的成人级作品。凯尔希威胁华法琳,若是下次再做那么出格的事,她就把这支视频发到受害者的邮箱里,让受害者做出正义的报复。 华法琳像是燃尽了一样,佐菲娅从始至终都没弄明白什么事,但不妨碍她换回自己的行头后放声大笑。 “你们罗德岛……哎哟,你们罗德岛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们是一家制药公司。” “得了吧,你们既不是岛,也不制药,更不是公司。要说的话,一个充满野心的感染者武装集团。” 博士摇了摇头: “这个结论很危险,一旦各国的统治者那么看我们的时候,罗德岛的风险就大大增加了。” “我想,你不会坐以待毙对吧。我不会对你的决策说什么,但请不要把临光投入到她无法取胜的战斗里。临光很耀眼,但她只是做到了凡人努力的极限,所以她的光芒并非奇迹。” “我是个节俭的人,不会轻易浪费手中的资源,所以我可以保证。” “谢谢。” “所以,为了更好的监督我履行承诺,陪伴临光,不考虑加入罗德岛成为魔法少女……啊, 抱歉,这是上一个兼职。” 面对博士的洗脑式推销,佐菲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答:“你够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佐菲亚入职记(6) 佐菲娅送往卡西米尔的通讯今天收到回执,玛恩纳表示会评估形势再做出谨慎的回复,同时他也嘱咐佐菲娅看好临光,不要让她在外面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 “说不定这个死脑筋是最后几个还把临光当回事的人。”佐菲娅对玛嘉烈说,“如果临光是一条即将沉默的船,我的做法是买条更新更先进更气派的,在上面写上临光的名字; 你会驾驶一条救生艇,并在心里把它当做临光。尽管外人觉得救生艇无法和大船相比,但他们没法动摇你的认知。你认为临光精神阐述的是驾船航行本身,而不是驾什么船航行。 至于你的叔叔,他在这条船上长大,与这艘船共生,也决心与这艘船同死。你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使用多重影分身色诱之术,他都与船一同沉默,沉默的坠入深海,一去不回。” “这不是叔父的错,是我的。”临光说。 “别太自责,商业联合会的人早就看你们家不爽了,从另一种角度讲,你的事件推动了感染者参与竞技活动的合法化。红松骑士团那些可爱的小松鼠们可以说是因为你而获得了正常人的地位,他们还能通过资金解救更多身为奴隶的感染者同胞。” “我从未想过这是我带给他们的恩情。” “说点开心的事,以我对那个死脑筋的了解,他表示考虑考虑,多半就是同意了。临光, 你回到卡西米尔的时间又提前了一大段。” “嗯。” 佐菲娅拍拍手: “好,公事说完了,我们来谈点私人的事情。临光,你和博士进展的如何?” 博士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你们在我的办公室聊这个合适吗?” 史尔特尔一巴掌拍在文件上:“我被迫在这里听和我没关系的事不是更难受!” 博士温和的说道:“你得学会与别人交际来往,而办公室是罗德岛的社交场之一,形形色sex 的干员怀着不同的需求来到这里,你通过观察和模仿得以融入集体。” “你在教我做事?” 博士无可奈何的看着史尔特尔,同时心里默默给她记了一笔。之前的时候,他已经在史尔特尔那里试验过灯 4 和杯 4 级别的法术,但对史尔特尔影响甚微,只是让她宁愿挨冻也要穿短裙,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程度,距离他理想里好用的史尔特尔还差很远。 那么今晚就是灯 6 杯 6 级别的法术了。他想。 到目前为止,博士给史尔特尔记了 86 笔,史尔特尔无知觉间偿还了 7 次,他还有大把的实验余裕。当然,他的实验不止史尔特尔一个受体,塔露拉已经成为罗德岛最好用的工具,她取代了猴子与小白鼠,成为罗德岛的试药工具。 若不是凯尔希派人看守那里,或许此刻塔露拉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准备降生世间第四条德拉克了。 “正是因为在博士这里才要说,”佐菲娅教育着临光,“恋爱就是战争,你得积极主动的宣誓主权,好把潜在的对手排除掉,一般人听说名草有主,也不会好意思去抢了,对吗?” 临光谨慎的说道: “我认为在罗德岛,有人听到名草有主反而会更兴奋了,比如姑妈你正在训练的干员初雪。” “初雪很乖的,她属于脑子里有很多念头,但实践的时候就变成‘在做了,在做了’然后摸鱼的人。很多次她都想找她兄长报仇,但是太麻烦了,所以她才和银灰和平相处至今。” “那么她到底有多能打呢?我可不想和一个拖后腿的角色联手对抗银灰。”史尔特尔问。 “考虑到初雪的体质,我没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她培养成能够近战与银灰抗衡的战士, 我是按照烛骑士的模式来培养她的。” “那个上了报纸头条的烛骑士?”史尔特尔问。 “那个包养了上百小白脸在城堡狂欢的烛骑士?”临光问。 “那个因为包养了上百小白脸在城堡狂欢而上了报纸头条的烛骑士?”博士问。 佐菲娅一拍桌子:“你们够了,为什么只能记住烛骑士的八卦啊!” “不然呢?” “总之,我家初雪绝对不会拖博士的后腿。” “‘我家’?”临光嘴角抽搐,“姑妈,初雪不是临光家的人,你也不要把她强行拐到临光家。” 临光对初雪产生了小小的嫉妒,除了最初的时候,佐菲娅现在一心扑在初雪身上。以至于她在走廊看到初雪的时候,她的情绪直观的体现在看向初雪的眼神里。 初雪本能察觉临光的眼神并为此感到愉悦,然而在走廊尽头,一个让她十分不愉快的存在立在那里。 初雪从银灰身边走过,一言不发,在她完全越过银灰后,兄长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什么 都改变不了,无论明天的结果如何,谢拉格迎来变革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我不在乎,”初雪对着空气说,“我确信我有能力改变你。” “在我心里,你还是我妹妹,所以我愿意陪你玩这场过家家的游戏,你值得我浪费时间。 现在还是想想你从圣女退休之后做些什么比较好。” 银灰离开了,初雪咬了咬嘴唇,竭力不想让自己哭出来。明明是该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却变成了相互折磨的关系,这究竟是谁的错? 她的胸口又变得疼痛起来,最近她常有这种感觉,似乎有一只无情的大手肆意蹂躏过。但是,抚摸到胸口夹住的吊坠时,她又是满满的安心感。为了这一天,她无数次像女神祈祷,一点点的积累能量。 她或许可以更早的得偿所愿,但因为倦怠和不忍心,她一直拖到现在。是银灰毫不留情, 切断了她所有退路,那么他也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至于谢拉格的未来?她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被囚禁在鸟笼里的雪山圣女也没有考虑这件事的资格。 三方决斗在罗德岛内都是机密消息,很多人对此一无所知,更不会把今天封闭的训练室联想到别的事件里,用可露希尔的说法是“瓦斯爆炸”。 罗德岛的训练室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在尺寸有限的陆行舰上可谓奢侈。训练室被赋予模拟了各种各样的地形,以便让干员具备在复杂条件下作战的能力。 银灰带来了喀兰贸易的人手,除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卡西米尔骑士竞技传奇的黑骑士也抱着手臂站在银灰的助威团里,她一袭黑衣,双角弯弯,气势内敛,看似在职场混迹多年的 OL, 却有一份战士的威严。 佐菲娅还在给初雪打气,临光尴尬的站在姑妈的阵营里,不时看向黑骑士。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粉丝每当有人要贬低耀骑士的时候,必定会拿出黑骑士三连冠的战绩踩一捧一。 临光对黑骑士没有怨恨,只有好奇与憧憬,黑骑士只在第一次目光相遇的时候对她颔首, 其他时候都表现的十分冷漠。 出乎意料的是,霜星也在佐菲娅的团队里,考虑到霜星对于寒冰系源石技艺惊人的操控力, 大概佐菲娅暗地里找到霜星助拳,又瞒天过海直到今日才让影子教练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范围里博士的助威团队或许是最为豪华的,准备救死扶伤的黑白恶魔悉数在列,华法琳喝着浆果味的人造血浆靠在墙上,白面鸮打着瞌睡,嘉维尔的干劲比史尔特尔还要旺盛,调香师有些害怕的看着周围,猫腰躲在博士身边。塞雷娅严肃的扫了她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你还真是找了不少医疗干员……哦,还有一位重装干员。”史尔特尔说,“我那一招确实对身体负担很大,但是先说好,我不会依靠场外手段去夺取胜利的,那简直在说我就是个要靠外挂才能打赢别人的废物一样。” “你放心,这些人不是为了比赛中准备的,而是为了抢救伤员。玩闹归玩闹,我不希望真的有人受到伤害。” “那就没问题了……好了,上场该怎么打,你保密到现在总归能把战术告诉我了吧。” “自由发挥即可。” “你在耍我?” “启动源石技艺,然后终结敌人,这是你一直以来做的时候,我还需要说什么吗?” 带着深深的怀疑,史尔特尔踏入赛场中,她打算先和初雪联手把银灰踢出决斗后,再去收拾初雪。初雪也有这样的念头,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杜宾吹响哨子,史尔特尔径直扑向银灰,手里的巨剑高高举起劈向银灰的面门。这一招没什么技巧可言,纯粹为了牵扯银灰的精力,把他逼进初雪制造的法术范围里,在那里,银灰的速度会变慢,同时防御力受到削弱,她就可以确保源石技艺笼罩在他头上。 银灰显然做过调查,史尔特尔在挥舞巨剑与敌人交战的时候,她会在敌人武器或者护甲接触的瞬间激活自己的巨剑,武器瞬间释放的高温足以摧毁对手的武器或者护甲,从而出其不意的取得优势。 他不敢硬接,跳步后退,史尔特尔一边在心里读秒一边跟进。环绕在银灰周围的无形能量像是剑刃一样坠落,给她带来了些许伤害,但她满不在乎,像是狂战士一样追击银灰,眼角的余光瞄着初雪。 初雪终于出手了,在银灰与史尔特尔之间,冰蓝色的风眼出现,转瞬间就扩散为风暴。史尔特尔硬生生停住脚步,脚踝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她把剑立在身前,以武器上的高温对抗寒冷,但她慢了一步,所以她的脚踝被寒冰禁锢。 银灰比史尔特尔还要惨一些,被冻到了脖颈以下的位置,杜宾立刻看向佐菲娅: “你们在比 赛现场预设了源石?” 佐菲娅满脸得意:“规则里可没有禁止那么做。” “你可是卡西米尔的骑士!” “如果你去过卡西米尔,那么你就知道我现在所用的手段称得上冰清玉洁。” 佐菲娅和杜宾打完嘴炮后,对初雪大叫道:“快去打败他们!” 初雪把手探入衣领里,取出吊坠打开黄铜的外壳,汹涌的能量包裹了她的手臂。已经习惯了寒冷的初雪也不禁打了个哆嗦,比死亡更接近死亡的空虚包围了她。 她调动能量编织法术,光芒击穿了银灰,又从他的胸口奔向史尔特尔。史尔特尔已经对初雪的背叛早有准备,她挥舞巨剑,但初雪的法术像是空气一般,从散发着热量的武器穿过,命中她的身体。 “嗯,似乎没什么感觉。” 史尔特尔活动了一下脚踝以上的部分,初雪回答: “当然没有感觉,因为这是一个对你无害, 而把银灰踢进深渊的法术。” “什么……等等,你这是……” 史尔特尔罕见的露出惊讶的表情,在她眼里,初雪正渐渐变成“银灰”,而银灰则渐渐变成“初雪”,夜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博士摇摇头:“初雪完成了和银灰的身份替换,并不是视觉上的,而是认知上的。” 博士自然分得清初雪和银灰,而在其他人的认知里,已经变成了银灰使用法术把初雪和史尔特尔一起禁锢。银灰也迷迷糊糊的看着自己矮了许多的视线,头脑一阵混乱。 “这是……” “现在你是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宗教象征,而我则是在时代弄潮的谢拉格军阀。”初雪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快意, “你总是做出选择,总是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总要找些借口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 现在,轮到我来做出选择,而你来承受选择的后果了。” 初雪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银灰与史尔特尔都被寒冰封住,失去了意识。现在,喀兰公司的那些人都捂着自己的脑袋,对抗自己被扭曲的认知,拒绝承认银灰的代号和他们老板的位置属于一个女人。 他们对抗不了太久了,初雪满意的点点头。这时候,绯色的火焰点燃了她眼眸。博士闭上眼睛,而史尔特尔重新睁开的眼睛渲染一片金色。 “不错的身体。”史尔特尔活动了一下手腕, “初雪,懂得合理作弊的可不止你一位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 佐菲亚入职记(7) 灯之准则向往精神而排斥物质,因而对于博士来说,躯壳只是禁锢他的鸟笼。 日记作者操纵傀儡在擎天城兴风作浪的经历给予他启示,在罗德岛他是否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来准备其他备选的身体,以应付非常情况? 史尔特尔就那么被选中了,她原本就是躯壳,为了保存她背后那把魔剑所用的躯壳,等候着未必会降临的本体。既然如此,博士就可以伪装成那个预定降临之物进入,再把史尔特尔变成他的形状。 通过七次调整,博士终于把她的躯壳调整到可用的程度。当初雪通过非常手段把银灰踢出局的时候,就是他开始技术验证的时候。 “史尔特尔”看了自己沉睡的本体一眼,他深呼吸,感受这具比本体更为强健的躯壳里令人欣喜的生命活力。此刻,他一个想到的念头是冲进凯尔希的办公室里,像是小孩子炫耀新玩具一般向凯尔希展示全新的自我。 凯尔希把天孽当做借口,拒绝与博士交合。现在,凯尔希将失去这一至关重要的借口。 夜莺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感受到场中人异常的气息。 “史尔特尔”对夜莺微笑,因为他不过 是把自己从一个鸟笼换进更大的鸟笼,而夜莺却已经开始砸碎自己的鸟笼,从这一角度,反倒是他落了下乘。 “首先……” “史尔特尔”绷紧身体发力,震碎了禁锢自己脚踝的寒冰。四根冰矛拔地而起闯入他的视野。他握住魔剑莱万汀,信手挥舞,奔向他的冰矛在一道绯红色的弧光里破碎,细小的冰晶裹挟在他飞舞的红色发丝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霜星把这个也教给你了吗??”他自言自语道。 初雪觉得史尔特尔有些不太一样了,但她从未想过史尔特尔被人“占据”的可能性,因为她和史尔特尔不熟,或者说特立独行的史尔特尔和罗德岛的干员都不熟。 没有人能准确的归纳史尔特尔的特征,因而面对改变了的史尔特尔,旁观者正常的思考是“啊,原来她是这样的啊”。这也是博士盯上史尔特尔的原因。 初雪手中的吊坠还残余了一些能量,她注入寒冰源石之中,借以酝酿更为强力的法术。为了保护自己,厚重的寒冰把她包裹,让初雪仿佛自闭的蛇屠箱一样。 “史尔特尔”激活了魔剑上附带的源石技艺,半身恶灵骑士将要从地面钻出的时候,他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低下头对着魔剑说:“现在我不是你的仆人,而是你的主人。” 他朝魔剑里注入灯之力,金色的光芒短暂的游走在剑刃上。残留在上面的铸之力不断的吞噬并把灯之力拗转为铸。就像向火焰中投入一把干柴,莱万汀上的火焰暴涨。 “工匠想要攀升至更高的境界,必须亲手摧毁自己最珍贵的工具。” “史尔特尔”一边说一边把魔剑丢向初雪说:“来看看这把武器真正的用法吧。” 魔剑撞上初雪外层厚重冰壳的瞬间,它从剑尖开始碎裂,亮银色的碎片纷飞,又被火焰包裹,在绯红色的花朵里重铸,变换为百般兵器,朝着冰壳撞去。 一把兵器无法撼动冰壳,但百种武器的谋杀连珠就让冰壳在不断的撞击里出现细密的纹路, 裂痕越来越大,当冰壳的某一区域断裂,无法在维持整体的受力平衡时,它开始崩塌了。 “啊!” 一杆长枪捅进冰壳的漏洞里,初雪皱起眉头发出一声惊呼。长枪贯穿了她的帽子飞过,上面附着的火焰差点让她变成秃头美少女。她抬眼寻找史尔特尔的方位,但更多的武器从不同方向涌来,密密麻麻的把端头对准了初雪的身体。 “我输了。” 初雪不甘心的宣告,但她总算达成了自己的首要目标,那就是完成对银灰的报复。谁知道, “史尔特尔”收回武器,让其重新凝聚为魔剑莱万汀后,她走过来一把从初雪手中夺走了吊坠, 把它碾碎。 “你可别怪我,这是博士让我做的。”“史尔特尔”说。 初雪愤恨的看了“史尔特尔”一眼,又去看靠在墙上仿佛睡着了一样的博士,握紧拳头。 吊坠的摧毁使得她的法术失效,在别人眼里,她再度变回了初雪,而银灰则变回银灰,他们的身份恢复正常了。 “史尔特尔”身体抖了一下,她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瞳色。博士也恢复了活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闪灵看了博士一眼,拉着夜莺走掉了。 史尔特尔有些茫然,直到博士恭贺她的胜利时她才反应过来,狠狠的瞪了博士一眼。博士十分确定,有那么几秒,史尔特尔挺想给自己脸上来几拳的。 博士有挨打的心理准备,毕竟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但他同样清楚,史尔特尔现在就给他友情破颜拳的概率相当之低,她不是傻瓜,在周围尽是罗德岛干员的情况下,她出手就会立刻被制止。 史尔特尔硬生生忍住了,她恼怒的看着博士,用口型要求他给个解释。博士点点头,转身对其他人说: “调香师,初雪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对她使用精神安抚。白面鸮,把今天的录像进行加密处理。好了,剩下的就没什么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啊这,我被叫来有什么意义吗?”嘉维尔问。 你不在医疗部门就是最大的意义,嘉维尔。博士在心里说。 而在表面上,博士则回答:“你是我底牌,若是史尔特尔无法出战,我会派你出场。” 嘉维尔点点头:“是有点可惜。” 博士告辞了,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脑子里装满了今日的行程。罗德岛需要银灰主持下的谢拉格,但又不能毫无制约手段,他从不相信基于信任的盟友。 包括初雪在内的喀俄涅信徒就是他预备的手段。银灰在见识了阿米娅主动断绝与龙门的盟约的魄力,想来在违反诺言对初雪等人动手的时候,也会心存忌惮。 博士在心里说,做的好呀,阿米娅,像银灰,像我这样在权力场里撕咬的利益动物最怕你这样较真的理想主义者,你敢于打破规则,而我们甚至无法预测你会打破何种规则,以何种手段打破。 或许,在一些人眼里你会被冠上“魔王”的称呼,但你应该为这个称呼感到骄傲。 博士为自己的女儿兼学徒兼使徒兼某个人的投影感到骄傲,他有些走神,当一只纤细的手落到他脖颈上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眼中映出一张蓄满怒火的面庞。 “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史尔特尔咬牙切齿的说。 博士平静的回答: “你自己明明有答案的,那就是我的意识进入你的身体,夺取身体的控制权。然后你的意识就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本属于你的东西随着我的意志行动。” 史尔特尔身体向前探出,她与博士距离更近了,一大片阴影笼罩在博士身上,绯红色的长发调皮的在他身上打着旋,愤怒让她的胸口急剧起伏,让她的吐息湿润而火热。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白雪在她背后出现,博士做了个手势,让白雪暂且不要行动。他平静的看着对方说:“如果你想要我窒息而死,那么恐怕你到我晚上休息的时间都没法弄死我。” 这句话是事实也是嘲讽,史尔特尔扼紧了博士的脖颈,用力下压,她抬起一只腿,膝盖压在椅子上。工学椅因为她的蛮力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 博士面容平静,就像看自家撒欢的猫。他的声音在史尔特尔脑内响起—— “好了,不要玩太久,我还要工作。” “你这个人?!” 史尔特尔的愤怒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博士的手臂慢悠悠的抬起,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史尔特尔太阳穴的位置,金色的光芒在那里涌入。一瞬间,窒息感觉就席卷了史尔特尔,她松开手,向后跌坐在地上,捂着脖颈猛烈的咳嗽着,津液从嘴角坠落,打湿了衣襟,也在地板上留下痕迹。 “我认为你应该尊重你已经被我支配的事实,即便要破坏这个事实,也该使用正确的方法。 在你找到它之前,你应该抓住自己仅剩的价码和我讨价还价。” 博士把史尔特尔扶起来。史尔特尔想要推开他,却一个趔趄歪在他怀里,看上去就像打情骂俏一样。 博士把史尔特尔放在椅子上,抽出餐巾纸把史尔特尔擦拭干净,把纸团丢进垃圾桶里。他坦然说道:“我馋你身子很久了。” “我看得出来。”史尔特尔冷笑着回答。 “既然看得出来,还与我共事那么长时间,想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你想做什么?!” “没有。”博士摸了摸史尔特尔的脸颊,“这可是我以后偶尔要用到的身体,我可舍不得让她流血受伤。” 史尔特尔张嘴去咬博士,博士抽手之后说:“我们来谈谈,我想要获得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你可以提出你的价码,我会在合理的范围里给予你回报。” “呵,强买强卖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你看,在你我行我素的时候也不会太关心那些受害者的感受,尽管在道德上是不对的,但很爽,对吧。” “你以为我是红灯区出来给男人搔首弄姿来的,我……” 史尔特尔身体僵住了,她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却在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被强烈的求生渴望淹没。 “你是我的,史尔特尔,我不允许你伤害你的身躯。当然,灵魂也不可以。”博士说,“你灵魂的反抗与无可奈何给你的躯壳增加了趣味性。美丽的皮囊易得,而有趣的灵魂却百年难寻。” 看史尔特尔没有回答,博士接着说:“你可以保留你提出价码的权利,我随时会为你支付, 但我不会放弃你。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的躯壳在战斗方面的天赋有限,所以我需要能够战斗的身体,以应付非常之事。 人都有爱美之心,我除了要物色能打的身体之外,还要兼顾颜值。尽管你不怎么在乎,但要我说,你的相貌身段还是挺对我胃口的。 你打算用沉默来和我闹别扭,好吧,我应该给你调整心态的时间。” 史尔特尔悲哀的发现自己不抵抗运动没有效果,博士径直把文件搬到沙发上办公,作为代替,白雪在史尔特尔面前立起 1:1 比例的博士立身板,然后打开录音机,戴上耳塞迅速躲到一边。 录音机播放的是博士提前录好的台词,用念经一样的语气道出史尔特尔的优点。在高强度直球的赞美声里,史尔特尔尴尬的脸色绯红,浑身发痒好像好几天没洗澡。 “你想我死就给个痛快!”她大叫道。 博士沉迷办公无法自拔,失去身体控制力的史尔特尔被迫在人体工学椅上听博士念经。最初的尴尬很快被稀释成麻木,然后变成了昏昏欲睡。 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一声高亢的唢呐声立刻让史尔特尔精神起来。她被迫听了几分钟的唢呐曲子,然后又变成了听博士念经的状态。 博士让白雪给了史尔特尔午餐和水,但后者一口也没动,眼神在念经声和唢呐声的交替里逐渐涣散。当夕阳西斜的时刻,博士终于做完白天的工作时,史尔特尔已经有返祖的趋势了。 他解除了对史尔特尔身体的控制,说道:“来,伸手。” 史尔特尔呆呆的伸出手来,她涣散的眼神聚敛,狠狠的拍开博士的手,响亮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 “挺好的,反抗也是享受的一部分,对自己好一些,不然在找到对付我的方法之前,你就先倒下了。” 博士的忠告在红发女郎听来无异于另一次嘲讽。博士说道: “你就不想知道你背后的那把剑 的来历与正确的用法吗?你应该看到了,剑在我手中展示了真正的用法。” 史尔特尔沉默了,在漫长的思考后,她艰难的抬起头来,急促吐出自己的决定。 “你说!。”她讲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佐菲亚入职记(8)(36→35) 博士抛出了史尔特尔无法拒绝的条件,即便她无法忍受身体易主的事实,也愿意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听博士说话。 “首先,你可以把你的武器送到火神的工匠铺进行鉴定,我敢保证,火神在研究半小时后就会一脸遗憾的告诉你她不清楚你武器的来历。然后,她会一脸期待的请求让她研究武器。 “博 士说。 “我知道我的剑来历非凡,不然你们罗德岛,还有你怎么会雇佣我?” “我和罗德岛是一体的,不用刻意区分。” “你和罗德岛不一样,那些人是不讨厌的可爱傻瓜,而你则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你与这里格格不入。” “罗德岛是九头蛇,你只窥见了它向善的几头就自以为了解它的全部?”博士竖起一根手指, “用‘来历非凡’来形容你的剑不太贴切,这是一把来自泰拉之外的剑,用泰拉之外的材料, 以泰拉之外的技术,也收获了泰拉之外的结局。” “说人话!” “友情的提示一下,我在泰拉生物学分类上很难被定义为人,当然你也是。你的存在和你的剑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这是罗德岛看重你的理由。” 史尔特尔的语气有些急躁:“所以这把剑到底怎么来的?!” “帮一下忙。” 博士站在原地,让史尔特尔搬开沉重的书柜,博士在后面的暗格取出一个长木匣,打开之后,破碎的剑陈列在里边。 当博士打开匣子的那一刻,史尔特尔感受到那柄残剑抖动起来,紧接着她手里的武器也颤动起来,两者间存在着神秘的联系。 “这是?”史尔特尔问。 “在擎天城和你打过的那个男人的佩剑,他被凯尔希所杀,而剑归于我。” “所以?” “你和韦兰上尉的佩剑最核心的材料是一把剑的碎片。那人曾是人类史上最传奇的工匠, 而他亲手摧毁了自己最珍视的武器,也是他最高的杰作。那些碎片在世界各地流落,被收集, 被收藏,也被重铸,你和韦兰上尉的武器都是工匠所创作的最高杰作的碎片。 这些碎片记载了工匠的锻造技艺,也承载了他碾碎自己武器时狂怒的气场,那些火焰就是工匠愤怒的具现化。” “说点我能听的懂的!” 博士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若是你能听懂,你何必受制于我?秘密本就是让人不懂的。” 史尔特尔深深吸了口气,对自己说:“……隐忍!” “那么长话短说,那名工匠名为黄金将军,现在他名唤狮子匠。狮子匠佩剑的碎片里,至少有一半重铸到你背后的那把武器里,因而它继承了狮子匠的特点:越战越勇,强力无匹。 它和狮子匠的联系最为紧密,因而当狮子匠打算降临在泰拉的时候,莱万汀就成为一个显眼的坐标。若是狮子匠打算低调行事,那么他就需要在泰拉找一具躯壳。” 史尔特尔指了指自己:“是我?” “准确的说,是持有莱万汀的人。你侍奉着你的武器,你是剑的奴隶,也是莱万汀真正的主人预备降临的肉身,从一开始,你就是工具人,没人在乎你的死活,在你之前你的剑已经有了许多宿主,那些不属于你的记忆叠加在一起,这才是你记忆混乱的原因。” 博士平静的下达结论: “没有人需要史尔特尔,人们只看到了保存莱万汀的工具人。莱万汀离开你依然是威力强大的魔剑,而你离开莱万汀什么都不是。是这把剑让你产生了‘我是最特别的’的错觉吗? 或许,就被需求的方面,你就连普通人也比不上。” 史尔特尔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想否认博士的话,否认他透露的所谓真相。然而心底又有一股声音告诉她,博士说的是真的,她就是那么一个可怜又无关紧要的工具人,谁也不爱她。 “不是这样的!”她伸手叉进自己头发里,大喊大叫道,“你又用你那邪恶的法术影响我的思考对不对?” “如果我要用的话,你现在已经趴在我脚边舔我的鞋子了,所以我干嘛要给你思考的机会呢?” “不!” 自身存在被否定的痛苦让史尔特尔面容扭曲,骄傲阻止了她眼泪坠地,但博士觉得盈满泪水的眼眶决堤也只是时间问题。她绝不会想到,她毕生追求的真相虚无了她存在的意义,她只是一个工具人,一个局外人,她的自我是虚假的,是剑的附属品。 博士皱起眉头,一想到史尔特尔涕泗横流把地板弄脏,害得小天使铃兰又要费心擦地板的时候,他就把纸盒丢了过去。史尔特尔伸手接住,很快垃圾桶里就多了数个纸团。 “当然,你也可以相信这是我的一面之词。从主观的角度,把自己装在套子里也能活的相当快乐。”博士说道,“然而我敢断言当你避开了这份真相后,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你会永远错失真相。” 回答他的是沉默,博士说道: “我理解,听到这种事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冷静下来。我去吃个晚饭,需要我给你带什么,猪排饭可以吗?” “等等。”史尔特尔说。 “什么?” “我要红豆饭。” “没问题。” 博士离开后,史尔特尔挪到沙发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片刻之后她说道: “现身吧,我知道 你在!” 白雪现身,淡蓝色的眼眸一片冷漠。史尔特尔说: “以前我就数度察觉到这里有第二个气息, 我每次察觉到的都是你,对吗?” “……” “你二十四小时跟着他?” “……” “什么工作都给他做?” “……” “什么啊,你简直就是个工具人。”史尔特尔歪着头看着对方, “你有工具人的自觉吗?” 白雪缓慢的点点头,史尔特尔轻蔑的笑道: “你也听到他对工具人的态度了吧,这是个冷漠 无情的家伙,你的忠心换不来他的好意,他是用看人类最好的朋友的眼光来看工具人的。” “没错,就是狗。”白雪平静的说。 “你……哼!” 史尔特尔抱着手臂不再说话,她恍然间想过在这里看过地理志,说是东国的对魔忍以坚毅、 沉默和忠诚出名,她和对方抱怨工具人的命运,简直就像和博士抱怨头发太多的烦恼一样,都是对方无法理解的事情。 她毕竟是坚强的,就算一时三观受到冲击,被她追逐的真相否定了自身的存在,但她发现, 不属于她的、强烈的求生意志把紧紧维系着她的存在。让她无论如何都必须活下去,保护自己。 “这算什么, “她对着黑暗说,”我先是剑的奴隶,是个什么叫虱子酱的人降临的躯壳,现在又变成了博士的奴隶,博士的躯壳?” 她没见过什么虱子酱,对着莱万汀也是一筹莫展,但博士是个很好的复仇对象,因为他肉眼可见,触手可及且并非没有弱点。为了报复他,她也有活下去的理由,为此不管遭遇什么事都可以忍受。 既然是一个想要占据我身体的人说的话,就没什么可信度了。她安慰自己道: “我不是躯壳, 我是史尔特尔!” 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是她从安洁莉娜那里剽来的。以前她觉得自言自语给自己加油打算的 JK 信使很蠢,但不得不说,自己用的时候确实有些爽……但还是挺蠢的。 就在她那么想的时候,一道光落在她附近,然后是拍照的快门声。她回头看去,白雪一手用打光灯,一手用手机拍照,貌似还是罗德岛内部配置的拍照性能很强的专用手机。 “博士吩咐的,”白雪语气里也有一丝无奈,“他说被你白嫖了好几顿工作餐,要拿你的照片卖到地下黑市收回成本。” “还给我!” 史尔特尔在握住莱万汀的正面交战能力惊人,但她不擅长和对魔忍捉迷藏。为了在黑夜里行动,对魔忍都有着惊人的盲斗技巧,对史尔特尔更致命的一点在于,莱万汀被博士顺跑了, 她手里只有一盒餐巾纸。 她没有把洗衣粉变成化学武器的魔法,黑暗里的交手竟落了下风。白雪出手也极有分寸, 但史尔特尔的战斗意志活生生拖垮了她的体力。 “咦,你们怎么不开灯?” 博士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惊奇的看到白雪扶着腰瘫痪在他的人体工学椅上,史尔特尔也趴在沙发上像一条死鱼。他把史尔特尔那份放在桌子,又把白雪那份放到办公桌边。白雪挣扎着站起来,博士干脆坐下之后又让白雪坐在他腿上。 “平时你为我做过不少事,现在轮到我来回报你了。” 感觉到异样的白雪低头看了一眼,她回头看向博士,表情好像在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博士笑了笑: “这只是个意外。” 他抚摸着白雪的脑袋,白雪虽然疲惫,也没有和博士更进一步的意思,但对魔忍的回忆让她自动做出了妩媚的反应。 白雪吃掉属于她的那份之后去漱口,史尔特尔厌恶的看着博士说:“你要干什么?” “距离我重新开始办公还有十五分钟,你现在心情如何?” “好的很,你休想将我击垮!” “生活的斗士令人尊敬,而欣赏他们的反抗和如同山崩般壮烈的毁灭,则令人愉悦又悲伤。 幸运的是,苦难为这片大地塑造了足够多的英雄,你会是其中一员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 “我当然不是,我只是比较善于利用命运。我不是英雄。所以我会不惜手段。我想要你, 我必须得到你。躯壳的因素占据了 30%的情绪动机,而史尔特尔这个有趣的灵魂则是剩下70%。” “是谁刚才说没人需要我?” 博士理所当然的回答:“你忘了,我不是人。” “……呵,我是躯壳,你是变态。我们都不是人。” “很棒的总结,你看,我们还是有共同话题的。 “博士坐下来,”何况,我并不会每时每刻 都占据你的身体,而是在必要的关头才会对有一些小小的冒犯。” “小小的?” “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做过奇怪的事吧。” “你做的奇怪的事已经够多了!” 史尔特尔看上去很生气,但博士知道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她被太多的消息搅的心乱如麻, 失了方寸。 “你想要什么报酬?”博士问。 “你的死可以吗?” “这个我支付不了,因为我看起来很弱小,却很难被杀死。你以为我不想死吗?我是被罗德岛重新唤醒的。 “博士无奈的笑了笑,”在你看来,这也算报应吧。像我这样的坏蛋来死都无法自我决定。” “你听起来在像说童话?” “我倒想要我活在童话里,但我不能。你必须得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尝试在其中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或者打破我的规则,由你来制订玩法。” 史尔特尔这次挣扎的时间更长了,向讨厌的人屈服是一件艰难的事。 她瞪着博士,绯红色窃居她的脸颊,既是愤怒,也是羞耻。博士得寸进尺的伸出手来,她用可怖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撞上那对平静的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子,只掀起一点点波澜。 她颤抖着伸出手来,手臂上仿佛挂了千斤坠,艰难的把手塞进博士的掌心里。博士轻轻握了握,像是爱惜装饰房间的花瓶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 隐忍!史尔特尔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可惜,史尔特尔从不是谋定后动之人,她是被感性主导的人。所以在说出“隐忍”几秒钟之后,她就感觉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趁着她能支配自己身体的时候,她抓起博士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她的牙齿撕裂了博士的血肉,血液飞溅到她嘴里,像是一团火滚进她的小腹,把所经之处全部点燃。她干渴,但无论是喝水还是吃下雪糕都无法满足。 “你可真是大胆。”博士由衷的赞叹道,“杯 5 级别的杯秘术师的汗液便能成为俘虏异性的秒,而你竟然饮下杯 12 级别的长生者的一口血。” 他低头看了眼伤口,伤口恢复如初,他抬头看向史尔特尔,后者眼神迷离的看着他,显然, 她愿意为了平息自己的干渴做任何事。 但博士只觉得索然无味,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继续办公, 第三百三十四章 佐菲亚入职记(9) 所谓干渴,便是望而不可得,触之不可及,就像一个接了大单却因为同事口嗨只能一边看着本属于自己的舞台一边闷闷玩积木游戏的倒霉蛋;就像看到同行麻雀变凤凰,一夜从即将鲸落到创造奇迹,但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小透明。 史尔特尔正在干渴着,博士有办法满足她的干渴,但他却选择做个打工人。或许他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持续的体会干渴的感觉,会让人更加深刻的理解杯之欲望,也让自己充满欲望。 待博士在给凯尔希的报告画下最后一个鬼画符——这是仅仅属于凯尔希的特权,在其他文件上,博士的签名都十分优美。他有意或者无意的,把凯尔希和其他人区分开来。 一个小小的细节或许并不起眼,但所有的细节组合起来,凯尔希和其他人便在博士的认知里相隔天堑。 待鬼画符也完结的时候,史尔特尔艰难的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她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踢完半场足球一样。博士看了眼时间,夸赞道: “厉害,在所有凭借意志克制杯之干渴的人里,你 在用时榜上可以排到第三名。” “第三名?我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第三,只有第一名和其他。”史尔特尔皱起眉头, “妖 魔鬼怪的法术,我会好好化解给你看!” 博士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待史尔特尔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把浴巾丢了过去。史尔特尔抓在手里,戒备的打量了一会儿,发现它仅仅是一条浴巾。 “现在你的身体应该很虚弱,办公室与外面有好几度的温差,你身上挂着汗出去很容易着凉。我不希望你因此生病,要好好爱惜自己啊,罗德岛需要每一个苦力贡献自己的价值。” “……?!” 史尔特尔能说什么呢,这个男人首先不把自己当人看,用残忍的标准对待自己,然后再用同样的规格去要求别人。言语上的指责很难动摇这个男人的三观,所以她一声不发的用浴巾擦擦身子,丢在沙发上离开了。 此刻正是晚上 9 时,博士前往喀兰公司在罗德岛的宿舍区域。银灰懒洋洋的歪在床上,双脚搭着板凳。见博士拜访,其他人识趣的离开房间,让博士和老板独处一室。 “盟友,是来找我下棋的吗?”银灰问。 “不,只是来探望你。令妹施展的法术可能会对你的精神造成影响。” “我还好……或许是那么点影响吧。 “银灰说, “在我被其他人当成初雪的时候,我不禁想, 如果以她的身份活下去,我会怎样呢? 我会亲自享受曾经的银灰为初雪制订的终局,在一个荒凉偏僻的乡下,在重重监视者里享受自得其乐的孤独,终此一生。这是银灰看来最好的结局,而当初雪来说,这是把她从一个需要工作的监狱换到只有孤独的监狱。 从她的角度,她对我的怨恨我完全能理解了。立场不同,同一件事感受也不同。” “但你不会为了曾经的选择而后悔。”博士说。 “是的,我无数次回首过去,无数次的得到同一个结论,那就是我的选择是最优解,我必须牺牲我的妹妹换来家族复仇的机会。是她的牺牲换来了我今日的权势和富贵……还有和博士结识的机会。 如果她能够置换我们的立场,让我变成受害者,那么我可能对如此选择的她抱有同样的怨恨,但又无力的认识到,事情只能这么办。” “事情没有圆满的,缺憾才是人生的主旋律。看到你仍然是理智的领袖我就放心了,谢拉格的未来需要你,历史会给予你公正的评价。” “如果我没清醒呢?”银灰问。 “有些方法能让人清醒,尽管这不合乎道德。” 银灰点点头: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谈道德有些奢侈。果然,还是现在的博士更有过去的感觉。” 博士默然,他离开银灰的房间时,角峰拉住他,希望博士去给初雪送盒饭,这个忠厚老实的汉子十分担心大小姐的健康问题,但因为他是银灰的部下,所以和初雪见面的时候有些尴尬, 只能把盒饭托付给受双方信任的中间人去做。 博士本就打算去探望初雪,所以他顺手为之又在里边加了几颗奶糖。据说,使用特别的方法制作奶糖,便能让吃下奶糖的女生死心塌地的爱上提供奶糖里 DNA 成分的提供者,但那人的结局不太好,他的后宫们死于乱刀,而他本人则被阉掉。 砾对博士忠心耿耿,借助她,博士掌握了初雪的动态。从上午回来之后,初雪一直闷头睡大觉,看起来是心灰意冷准备做社会的蛀虫了。 砾在博士脸颊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两人的身影交错而过。博士打开饭盒,角峰精心烹调过的食物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初雪的被窝动了动,但她没有现身。 “那些关心你的人花了数个小时,哦,算上腌制过程要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来烹调食物, 只为了让吃下食物的人露出幸福的笑脸。哪怕他本人并不能看到那份笑容,得不到直观的回报, 但他依旧希望食物能够传递幸福的感觉。” 博士用上了命令的口吻: “初雪,你要是还有良心,就爬起来把它吃掉,吃的一干二净,然后畅快的笑起来。” 这是博士第一次命令摸鱼圣女,初雪有些害怕的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又因为叛逆而缩了回去。 “我没良心。”她干脆的回答。 博士粗暴的扯开初雪的被子,后者脸上已经变成了小花猫,看到博士后她立刻翻身,不让博士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我什么时候都没打把握自己的命运,总是在别人做出选择后承受牺牲。我不想反抗了,我躺下任打,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有痛苦了,对吧。”初雪说。 “不,苦难会在你站起来的时候使劲打你,当你以为躺下就能避开的时候,它会继续打你, 毫不留情,无论你是惨叫还是求饶它都不会收手。” “我放弃了,”初雪说,“以后怎样都无所谓了。” “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放弃努力的话,就让我来帮帮你吧。博士我啊,最讨厌不上进的苦力了。” 博士的掌心出现玫红色的色彩,空气里多了一股腥甜的味道,博士把杯法术酝酿在手中, 朝着初雪的屁股一巴掌拍去。初雪在受击的瞬间身体瞬间弓起,尾巴先是蜷缩成一团,然后猛的弹开。 杯的外表是欢愉,而本质则是痛苦,当博士的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到初雪屁股上的时候,欢愉与痛苦在此结合,带给他全新的冲击,全新的体验。 “等一下,等一下。”初雪死死抓住床单,“我可是喀兰的祭司,你这样对我……” 回答她的是受击如鼓的巴掌声,在致人疼痛的欢乐和致人欢乐的疼痛里,初雪的意志融化了。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乖巧的趴在博士膝盖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本以为会摸到一团烂肉,但奇妙的是,她不仅完好无损,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似乎刚才发生的只是错觉。 “你那么漂亮的人,我又怎么舍得真正伤害你呢。”博士拿起勺子,挖了一勺盒饭送到初雪嘴边,“吃饱了之后我们再来谈谈。” 初雪有点羞耻,但恐惧让她的晚饭变成了博士的喂食 play。博士把她放下,泡了一壶茶后回来说:“现在结束还太早了一些。” “什么?” “银灰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但他也因此感到痛苦。你的存在时时折磨着他,所以,你必须活下去,比谁都要执着的活下去,才能更长久的折磨你的兄长。” “博士和那个男人不是一伙的吗?要不是你破坏了我的好事……” “你的那个法术至多只能篡改房间里的人的认知罢了,关注你们的人越多,它的效果越弱, 在回到谢拉格的时候,你的谎言会瞬间被戳破,然后被抓起来丢进监狱里,监狱可不会让人懒懒散散的睡觉。” 博士抓住初雪的手:“我这是在帮你。” 初雪对博士有些意思,尤其是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从其他女人手里抢夺猎物的快感就让她感觉身体酥酥麻麻的。但现在,感受到博士富有侵略性的气息,猎物与猎人的身份调转时,她又有些慌张了。 “我还能做什么?”她问。 “发挥你圣女的影响力。罗德岛钟爱平衡,所以不会希望看到银灰一家独大,那样罗德岛需要谢拉格,谢拉格就未必需要罗德岛。” “你们要我牵制银灰?” “是,于公于私,这都让你畅快的报复银灰,你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而我,则希望银灰更长久的记住这道伤口,让他时时记住选择带来的疼痛,这样他才能做出谨慎的选择。 做到这一点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有强烈的求生意志并有付诸实践的行动力。初雪,你是只懒猫,但你很聪明,所以你能做很多事。” “为了报复吗?”初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为了这种事,我可能要搭上自己的一生。” “所以你该在其中寻求快乐。” “快乐?”初雪若有所思的看向博士,“那个男人他仍然对你抱着不正常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不正常’指的是什么。” “就像这样!” 初雪像捕猎的雪豹一样把博士摁在床上,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博士,抚摸着他的脸庞问道: “他对你怀有这样的欲望吗?” “我想在我和银灰的关系里,这样的欲望只是一点可有可无的点缀。” “我不认为是点缀。刚才博士那么凶,现在轮到我了。这也是对银灰的报复,我在践行博士的教导……今晚不会让你睡的。” 清晨的时候佐菲娅起来跑步,尽管她临时教官的职务已经卸下,但一些好习惯还没有被抛弃。 她看到博士在旁边进行龟速移动,和睡得迷迷糊糊的蛇屠箱保持同样的步调。博士看起来有些疲惫,而知晓罗德岛一部分情况的佐菲娅尊敬的看了博士一眼。 博士似乎疲惫的厉害,早餐就开始喝特浓黑咖啡。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初雪让我代为转 达,她很感谢这些天你的付出。” “收到了,但为什么不是她本人来?” “因为她身体不太方便。” 佐菲娅露出了然的表情,昨天初雪心死的表情她看在眼里,想来初雪现在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找了博士代为转达。 “佐菲娅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呢?”博士又问。 “我……不知道。” 博士没有再劝,佐菲娅度过了登上罗德岛以来最空虚的一天。突然闲下来之后,她意识到在忙碌的罗德岛她还是个局外人,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她的心空落落的。 她过的索然无味,一想到回去之后,她还要继续索然无味的生活时,佐菲娅内心产生了抗拒的念头。她知道,她的内心一直充满激情,并希望过上充实而富有激情的生活,而罗德岛能提供这样的生活。 被博士开启了欲望的鞭刃骑士已经回不到过去,富贵带来的生活变成了加入调料的白开水, 虽然有味道,却不能满足她,她需要在罗德岛吃肉喝汤。 稍稍再陪临光待一会儿吧,反正卡西米尔的事没我也能运作。佐菲娅对自己说,下一次不要再这样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这次就原谅自己了”,当决定了又一件人生大事后,佐菲娅迅速整理心情,把入职申请书提交到博士的办公室里。 博士自然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也察觉了申请书下边另有夹层,但他很高兴做浑然不觉的傻瓜。佐菲娅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博士的签名,她抽出入职申请书,下边则是空白的结婚申请书。 “临光家族想要复兴,必须入手博士这样的人才。如果玛嘉烈你不能把博士拿到手的话, 就换我来好了。” 佐菲娅抱着结婚申请书,对镜中的自己狡黠的一笑:“毕竟,我也是临光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谢拉格攻略(1) 银灰原本的计划是和谢拉格的亲信里应外合,让他的军队顺利入城,以最小的损失结束保守派的统治。 他仇恨害死他父母的凶手们,仇恨曾是他人生的全部,但现在,他心中装的是谢拉格,是泰拉,私人的仇恨变得微不足道。 他没那么多时间和注定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老古董扯皮,他甚至懒得和他们对峙来了结陈年往事。他只想让谢拉格变革,变得强大,能够适应时代的潮流,而不是故步自封等待着文明与野蛮兼具的国家来强迫谢拉格进行变革。 见识了维多利亚军队后,银灰认为谢拉格的封建军队不堪一击,它的军官是武装的小奴隶主和大奴隶主派遣的没有继承权的子嗣,它的士兵是被强征来的农夫、替代主人服役的奴隶、 各类犯人和异教徒。 军官们专注于利益,而把士兵们当做牲口打骂虐待,慑于奴隶主世代的威权统治,他们不敢反抗只能忍受,他们已经被社会驯化成了温顺的牲畜。 谢拉格的军事理论属于私学,只能靠奴隶主家族内部整理的书籍代代相传。不幸的是,因为谢拉格未曾与当前的大国们发生过战争,他们的理论已经严重过时了。 掌握着过时理论的军官与士气低落为钱而战的基层士兵,这样的组合在当代的战争里只会闹出荒诞又悲哀的笑话,而银灰麾下可是和维多利亚地方民军战力相等的新军,虽然无法与蒸汽甲胄、银枪天马、乌萨斯禁军、莱塔尼亚高塔骑士这些赫赫有名的单位相比,但对付这些封建玩意还是手到擒来。 银灰乐观估计谢拉格不会在外围的 2 级要塞工事里抵抗,悲观估计保守派的抵抗将十分轻微。但在他把座驾从罗德岛号转移到他自己从维多利亚订制的战舰之后,他却看到了要塞墙壁林立的旗帜,每一面都是谢拉格的历史。 似乎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开始反对他。 他命令军舰停留在要塞炮的射程之外,同时命令侦查小队进行抵近侦查,里边的术师会操纵无人机俯瞰要塞的形势。结果,无人机遭受了防空武器的袭击,就像被猎火鸡一样纷纷坠落。 他转向黑骑士:“接应的人到现在还没有联络吗?” “没有,要不我走一趟?” “务必小心。” “我从卡西米尔爬出来,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在谢拉格买个坟墓。” 银灰信任黑骑士的能力,毕竟是在卡西米尔骑士竞技里史无前例三连冠的女人,不然他也不会重金雇佣她来做自己的护卫。黑骑士不仅强大而且有头脑,这些年帮他做了不少事。 只是战场是不同的,银灰观摩过维多利亚的战争,他清楚的知道。战争毫不留情,也不挑食,下到老弱病残,上到强大的英雄都会死于它的食欲。 一个半小时后,黑骑士回来了,她的武器上残留着血迹,铠甲的缝隙还挂着一支箭矢。银灰的医疗者团队刚要给黑骑士治疗,黑骑士摆摆手说:“我没受伤。” “怎么回事?” “我来到接头地点,我们的人出现了,但人人带伤。我们的老对手以前一直羸弱不堪,但最近他们突然变得精明强干。三天前,一场突袭使得我们留在那里的人手大部分被捕,少量被杀,三族议会颁布了戒严令。 除了整个各个派系准备对付归来的你之外,他们还在进攻希瓦艾什家掌握的矿区与工业园, 所幸我们在那里留了足够多的人手,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老对手的果决大大出乎了银灰的预料,这些家伙以前要是有这种水平,希瓦艾什家早就被灭绝,他也会被改造成阉童歌手卖唱去了,哪里会有今天。 罗德岛混在预备队的行列里,观察着谢拉格微妙的局势。在战斗侦查领域,罗德岛相较银灰训练的新军甚至更胜一筹,毕竟有卡兹戴尔内战的基础打底,在无数次的胜利和惨痛的教训里,正确的机制被筛选出来变成罗德岛刻进骨子里的战术。 “银灰迟迟没有发动进攻,想来和那座 2 级要塞的状态关系不大,重要的时候,银灰的敌人竟然有能力那么做。”博士说。 “我们在谢拉格的分部失去联系,”凯尔希回答, “这或许与眼前的异常有关。” “不是‘或许’,是‘一定’。能把那些臭鱼烂虾整合起来的,一定是超然物外的棋手,我们知道的棋手就那么几位。其中最有可能和我们作对的在维多利亚。从地理角度,维多利亚对谢拉格施加影响相对容易。 之前维多利亚没有那么做,只是乌萨斯人的威胁、哥伦比亚的竞争加上内部动荡,这些要紧事排在对一个市场份额很小的国家施加影响的前面。” “我需要证据。”凯尔希说。 “很快会有的。” 在银灰启动的无人机被悉数击落的时候,博士,或者说所有看到现场照片的人都找到了证据,那就是维多利亚装备的反无人机武器。尽管技术尚不成熟,但为了对抗无人机日益提升的威胁,维多利亚还是在一线部队配置了该类装备,一边验证一边改进。 这会导致一些士兵的牺牲,但在统治者看来,如果少量士兵的牺牲能换来技术的进步,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去用士兵的性命交换,无论士兵为谁而战,他们的生命都是可以权衡的资源, 都是决策里的数字。 现在它出现在维多利亚,足以说明维多利亚对谢拉格施加的影响力,是维多利亚以外力捏合起了银灰所有的反对者,组成对抗银灰的同盟。 “我想,2 级要塞挡不住银灰先生的军队,但为了谢拉格,他不会直接进攻要塞,把它变成废墟。”阿米娅说。 谢拉格的人口很少,任何一次“折腾”都有可能对国家造成伤筋动骨的灾难,因而银灰这些年逐渐取得优势却没有贸然动手。 博士与阿米娅的观点相同,他对阿米娅说: “银灰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敌人们被团结在共同的 首脑下,他很快会给我们发来联络,如果正面强攻损失太大,他就要换特种战术直接斩首敌方首领。” “这正是罗德岛擅长的。” “考虑到擎天城的情况,我有理由认为这里的策划者和擎天城的是一个路数。 “凯尔希抱着 手臂说,“阿米娅,万事小心,把我们的客人带上吧。” 阿米娅点点头:“我明白了,减少伤亡也是罗德岛的目标。” 凯尔希所说的客人是初雪,她一度受创,却因为长期与喀俄涅的交流里,被来自虚界的能量影响了身体,使得她在接受医疗干员的简单治疗后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是贫血让她看起来更加虚弱。 对比 W 半个月下不来床只能静养的例子,初雪可谓恢复力惊人。同时,她在剧痛之下仍然疯狂一夜的举动导致她受创颇深,其惨状被凯尔希送给任何一个打着博士主意的人,警告她们量力而行。 罗德岛的代表来到银灰的座驾上,银灰看到了和阿米娅站在一起的初雪。与之前相比,初雪有些虚弱,但脸上却有幸福的玫红色,她还是初雪,但又有所改变,整个人突然变得成熟了, 甚至……有一丝丝妩媚。 但此刻,初雪在银灰心里的关注度很低,所以他没太在意妹妹的改变。他和博士握了握手, 然后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猜是维多利亚来客把你的敌人们组织了起来?” “是的,盟友。我能够摧毁反抗者,但我不希望接手一个满是碎片瓦砾的国度,所以我打算进行特种作战。罗德岛的武装力量是城市战的行家,我需要你们的支援。” “这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意义。” 阿米娅不满的把博士的手从银灰的手掌里抽出来,护在博士身前说: “我们会提供五个小队 的作战力量,同时,我们也带来了全新的提案。” “什么?” “是我的,”初雪说, “我可以帮助你们瓦解守军的作战意志。” 银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平静的说道:“说说看。” “是教团。我可以借助教团发布神谕,命令谢拉格的子民放弃抵抗。” “大小姐,假传神谕风险太大,万一被人戳破,你们会毫不犹豫的杀害你。”角峰严肃的回答,“不,在此之前,教团已经站在了老爷的敌人那边,他不可能听你的。” 初雪皱起眉头: “我是雪山女神喀兰的祭司,是神谕倾听者,也是传达者。我是人与神之间联系的渠道,却被置于虚饰的地位,这太不合理了。 教团应该是我的,他们不愿意听话,那就换能听我话的人好了。” 银灰与亲信们对视一眼,教团在谢拉格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它是守旧派用来安抚国民的工具,虽是宗教组织,却被世俗势力牢牢掌控。 奴隶主们没有继承权的后代除了参军之外,也有去当神官的选择。于是,谢拉格的教团就变成底层教士高强度工作,中高层的二代们混吃等死,而他们名义上的领袖却是被献给神的牺牲品。 如果保守派得势,教团就会为保守派服务,如果银灰得势,教团就会为进步派服务,这样的墙头草对谁都没有威胁。 现在,初雪隐约有扩张教团权力和话语权的意思,让教团摆脱工具人的命运而成为谢拉格的政治实体。 银灰皱起眉头,他的妹妹除了摸鱼和报复他的想法,对政治兴趣不大,现在她却说出这些有野心的话……是罗德岛让她变成这样的吗? 银灰在心中权衡一番,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这是对罗德岛有利的结果,而对他有不利的地方。但眼下的局势,他需要初雪的神谕……如果她能兑现承诺的话。 “我原则上同意这个计划,但我不能只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银灰看了一眼,“在罗德岛的提案之外,我也有自己的备用计划。” 阿米娅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容我多问一句,你们为什么会信任她的神谕对我们有利?” “因为她是罗德岛的干员,我选我相信她而已。” 银灰确信,阿米娅是真的那么想的,她以荒诞的逻辑向初雪交付了荒诞的信任。他看了博士一眼,发现博士没有异议,便把多余的话吞了回去。 思维的火花在午时跳跃,花了一顿午餐加午睡的时间,双方就决定在午夜行动,由银灰佯攻吸引注意力,由罗德岛的队伍带领初雪进入谢拉格,找到教团所在之地,控制教团,并在第二天上午由初雪传达神谕。 罗德岛是特种作战的行家,借助银灰提供的地图,他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完成了进攻到撤退的全过程,调离了相应的人员,并进行物资配给。 下午五时,参加行动的成员配发食物,在特别行动厅里完成用餐,他们有半小时的进餐时间,而后则是检查装备,研究地图,通过冥想等方式调整自己的心态。 晚上 10 时,阿米娅会进行训话,她和博士都在队伍中。队伍将完成最后一次检查,然后就在夜色的掩护下出发。并在午夜入城。 虽然从对要塞的观测来看,谢拉格的保守派只是简单被聚集在了一起,他们的战斗力来自于他们原始的勇气,而罗德岛已经碾碎过许多只有勇气的敌人,所以他们对罗德岛构不成威胁。 尽管如此,博士还是做了巴别塔时期绝对不会做的事,那就是在已经导入 PRTS 系统的地图与战术目标里进行推演,一遍遍的复盘自己的计划,他沉迷其中,甚至连晚饭也顾不得吃,直到初雪坐过来,,把撕开的肉条送到他嘴边。 他张嘴想要咬住,但另一块肉条弹开了初雪手里的。初雪看向头顶的阴影,阿米也毫不示弱的回瞪着她。 两个女人打着肉条打架,在肉条飞舞的幻影里,博士低头继续推演自己的行动。 昨天我把 09 年买的铁制椅子坐断了,摔倒的时候右腿在扶手那里别了一下,当时没啥感觉, 凌晨到现在右腿有些痛,再加上买新椅子以及组装的事,所以这两天只有正常更新,没有加更, 抱歉。 第三百三十六章 谢拉格攻略(2) 晚上十点,阿米娅双手背在身后进行简单的训话,她是所有参战者中个头最矮小的一位, 但谁也不敢轻视她的存在。 五分钟后,她的训话结束,干员们检查装备,每个人都沉默且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在一片专业团队的氛围里,初雪就显得格格不入。 博士看了一眼,他挪开初雪的双手,发现她的掌心有些汗水,既是兴奋,也是紧张。新手总是这样,在无关紧要的场合无关紧要的消耗自己的精神与体力,他们要么在战场上蜕变,要么在战场上死去。 “武器检查过了吗?衣服合身没有漏洞吗?夜视装备检查过了吗?联络装置能够正常运作了吗?作战流程背熟了吗?防身的短兵器放对位置了吗?源石储备还够吗?” 初雪按照博士的指示逐一确认,每一项都给出肯定的回答,于是博士拍拍她的脸颊说: “现 在还差一项。” “什么?” “结婚申请书啊。” 博士的手拍了拍初雪的肩膀: “放轻松一点,你能通过圣女的遴选,与那时候相比,眼前的困难简直小菜一碟。” “那时候,其实是喀兰选中了我。”初雪说,“所有的候选者都忍受着肆虐的暴风雪,这个仪式表面是筛选出意志最坚定者,顶着恶劣的天气来到雪山女神的圣殿。 其实,这是有些特别的小丑表演。雪山女神就那么看着人类奉上的祭品,看着他们挣扎, 嚎叫,绝望的攀登,或者无声息的死在风雪里,她会选出最符合她心意的女孩,给予她加护, 让她安全的抵达那里。 我翻阅过历代祭司的典籍,发现没有可以概括的选拔标准,似乎喀兰女神是随心所欲的选中了某个人成为她的祭司。” 不是随便的,博士在心里说,喀俄涅对人类无情,但她脱离虚界需要人类的帮助,她当然会选择最称心如意的人,也就是心灰意冷、离群索居,并具有强烈回忆倾向的人。 初雪在被银灰送到那里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所以喀俄涅选中了她。从他这个外人看来, 初雪因为悲剧而想要复仇,又是因为悲剧成就了她,才有了复仇的能力。 这样的话适合在宁静夜晚,在火炉与茶点旁边述说,而不是执行重大任务的当下。 所以他拍拍初雪的肩膀说: “别想太多,你是因为天赋而被选中的,相信自己的才能。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人生里最辉煌的一天就开始了,向所有轻视你的人证明你的能力,我们都会帮你。” “嗯。” 战前心理辅导是博士工作的一环,但除了初雪以外的其他人没有一丝波动。凯尔希端着咖啡杯,有没有入选的医疗干员待机,情绪的波动会刺激体内的源石结晶,对源石病患者造成多种多样的影响。 关于今晚谁主攻谁留守的讨论,凯尔希的本意是让博士留下来,借助 PRTS 系统远程微操, 而战斗力更强的她去执行危险的战斗任务。 但博士需要一个强力人物坐镇来保障队伍的撤退,凯尔希就是那么一个能够改变局势的单位,而且她还掌握着其他几个可以改变局势的人。所以只有她留在这里才能最有效率的利用那些强力单位。 若是博士留在罗德岛,那些强力单位虽然肯听他的,但双方配合太少,让博士很难发挥他们的全部性能。所以他认为他应该上前线,而凯尔希留在后方。 “何况,我现在战斗力也没那么弱。” 凯尔希皱起眉头,史尔特尔究竟怎么被博士使用她毫无感受,在两人漫长的生命里,总有些奇奇妙妙的女人会走进两人中间,要么被喜新厌旧的博士抛弃,要么过于冒犯她,被她烧死, 要么随着岁月化为枯骨。 她在意的是博士企图找上史尔特尔的用意,他竟然想以此避开天孽与她交合?凯尔希绝不答应这种事,她知道这种事她一旦开了口,那么在以后就会博士就会穿着各种各样的女人的皮来和她睡。 “那么史尔特尔的意见呢?”凯尔希问。 “她可以对我提条件,但不能说拒绝,这就是我的态度。” “她是只野猫,虽然要不了你的命,但挠你几下还是能做到的。” “这算是关心吗?” “你觉得是,那就是。” 至于史尔特尔怎么想,无论博士和凯尔希都没人关心了。此时她靠在墙角,手里把握着博士送给她的项链,很漂亮,但她肯定博士肯定没安好心。但她又能怎样了,她根本没法拒绝这个魔鬼,只好咬牙忍耐,等待着咬破他喉咙的那一天。 夜晚的火光点亮了舷窗,银灰的队伍开始佯攻要塞,这也意味着罗德岛的行动开始了。他们借助夜色的掩护,偷偷从守军看不到的壕沟绕到要塞一处年久失修的地方。 “傀影,抓个舌头回来。”博士说 罗德岛的传说之一,整天与猫为伴,只有博士能够找到的男人点点头,他消失在夜色里。 博士带着队伍继续在“之”字形的壕沟里迂回,看着侧后方发射的炮弹点亮要塞周围的土地, 大地发出颤音,泥土翻飞,仿佛黑色的潮水在月下跳跃,奔向天空。 银灰的军队声势浩大,博士甚至能够看到他军队中术师施法派生的五彩光芒。若不是亲自参与了计划,博士大概会以为这真的是一次攻击……或者说,当初雪失败的时候,银灰就会把攻势转为真正的攻击。 傀影带回来一个“舌头”,那个人带着毡帽,身上满是常摄入动物性脂肪的那种膻味,黑猫克莉丝汀小姐优雅的坐在博士身边,与博士一起审视着满脸惊恐的俘虏。 “看着我,”博士的虹膜被金色渲染,“把你知道的最近三个月谢拉格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这种交谈发生于灵魂层面,为了提高效率,博士把这个可怜的灵魂撕扯的支离破碎。在傀影看来只有五秒钟左右,博士便了然的抬起头来,留下一具行尸走肉。 “处理的干净些。”博士说。 傀影默然,博士消化了俘虏带来的情报,添加到情报室里变成全员共享的状态,它被发回到罗德岛,而后情报部会根据出动的新型无人机反馈的情报,更正地图。 罗德岛选择突破的地段是敌军守备最为薄弱的地带,那里有一座侧开的小门,并且不知道什么原因,门没有关,这本该要立刻上报或者修复,但因为进出之便利,加上可以偷偷做生意, 所以当地的牧民民兵便隐瞒不报。 要塞守军虽多,但因为互不统属,互不信任,大人物们勉强决定合作,而对于底下的士兵来说,与不同部族,有些还是有血仇的部族共同驻扎在要塞里难以忍受。 每一天,要塞都要发生大量的治安案件,这耗光里要塞里为数不多的组织力,根本没什么上级军官来这里视察,因为这里是一个次要战场,银灰的人就算攻陷这里,能往城市里渗透的兵力有限。 当半夜银灰发动攻势的时候,驻扎在这里的五十名守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贪婪可能会犯下错误,于是他们亡羊补牢,仓促之间只能用手边的碎石、泥土和木头临时把门加固。他们干的热火朝天,全然没注意到罗德岛的队伍从后方摸上来,黑架起弩机扣下扳机,弩矢穿过了最远的头目打扮模样的人,贯穿了对方的大腿,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径直把头目压在地上,手里的短刀架在头目的脖颈上。 “别出声。”傀影说。 弩矢与法术编织死亡之网,而近战武器出鞘的时候,只剩十几人的牧民投降了。傀影和黑把他们一一捆好,堵住嘴巴丢进壕沟里,通知罗德岛的人来接收苦力,这些俘虏已经被裁定了命运,那就是在罗德岛真正的血汗工厂里劳作到死。 博士承诺喀俄涅在罗德岛内推广她的信仰并非谎言,在罗德岛大多数干员不知道的地方, 那些曾为罗德岛的敌人在其中生活并艰苦劳作着,封闭的环境和高强度的作业会积累压力,而压力让缩短一个劳工的使用寿命,为了延长他们的寿命,压榨出更多价值,除了在员工福利有所升级之外,还要传播宗教信仰安定他们的精神。 宗教是一味安慰剂,能让人当牛做马而甘之若饴。博士不怕喀俄涅利用这些人来捣乱,因为他传播的时他魔改过的教义。 博士用同样的办法阅读了被捕获头领的情报,使得 PRTS 系统的地图进行了第二次更新,他们躲开巡逻队,杀进一栋被强占的民房里,俘虏了之前被捕获的头目的上级。 这是一个掌管千人部族的中等奴隶主,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所以博士仅仅对他施加了让他开口说实话,瓦解抵抗意志的无形之术,而后初雪揭开兜帽,卷卷的雪色长发贴在后背上。 “圣、圣女大人?”俘虏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和这些异邦人混在一起?” 初雪反问道:“不然我该在哪里呢?” “你应该在大神殿里主持阵亡将士的慰灵仪式,并诅咒希瓦艾什家的叛军死后不可转生。”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样做的?” “是两族议会的长老和神殿祭司们。” 初雪默然,从把她列为雪山圣女的候补开始,她就知道希瓦艾什家的敌人们想看手足相残的好戏,所以哪怕她偷偷溜到罗德岛,那些人也会拿她的名字兴风作浪。 “告诉我,内部充满矛盾的长老们和神殿祭司们是怎么联合起来的?”初雪问。 “是一个来自维多利亚的贵客,她带来了金钱、武器和情报,听说光是把她带来的东西运回来,就出动了三个大部族的奴隶。 我身份低微,没见过那个维多利亚女人,但据说她魅力非凡,成为长老们的座上宾。或许…… 或许长老们就是被她联合起来的。” 初雪看向博士,仿佛用眼神说“这合理吗?”。从她的角度,这就像是神罗在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签署后碎成一团烂泥,却在第二年被奥地利重新统合,一举七改变成列强第一名一样,这怎么想都感觉十分离谱。 博士点点头,常理上难以完成之事,由颠覆常理的人经手便成为可能。显然,特雷西斯身边的长生者们又一次试图借助其他势力绊住罗德岛的脚步,这一次的长生者是凭借超然的魅力来搞事的话,那证明对方是一位杯之长生者的可能性很大。 “那个维多利亚女人在什么地方?”初雪问。 “她在大神殿里,据说是对喀兰女神十分有兴趣,圣女大人正在陪同她参观,并教给她修炼之法。”俘虏的眼神有些游移,“据说、据说那个维多利亚女人男女通吃,和圣女存在暧昧关系。” 初雪冷淡的回答: “那个人不是我,是个冒牌货,我不喜欢女人。最后一个问题,神殿的守卫如何?” “很严,因为圣女做法,所以长老们特意调派力量保护圣女不受干扰。” 初雪“唔”了一声,她和博士转到其他房间,博士说道:“看起来只能正面突破了。” “不,其实有一条密道,我偷偷溜出来的时候就是走的那里。之前没说,是因为我不确定其他神殿祭司们有没有发现,以及我想保留这个秘密用来和博士……” 博士摸了摸初雪的脑袋: “等一切都结束了,而你的身体康复之后,我们会有时间来考虑这件事。眼下,让我们专注任务吧” “嗯。” 密道很快被添加到地图里,它从山脚下直通山顶的大神殿,并且不会惊动任何守卫,这是一条颇有诱惑的道路,只是充满风险。博士权衡一番后,决定还是正面强攻,走安全稳妥的道路。 于是,经过简单的伪装后,他们和被抓住的俘虏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街上,伪装成被雇佣的异邦佣兵奔向神殿而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谢拉格攻略(3) 借助俘虏提供的身份掩护,罗德岛的队伍通过了三道关卡,此时与博士通行的队伍还剩下三支,其余两支小队里,一支据守在突破的小门附近确保后路,一支通讯工程小队在原本俘虏居住的楼房驻扎保障通信。 谢拉格是围绕传说有雪山女神喀兰寄居的圣山而建,是当今泰拉世界罕有的定居点中最大的一个。 尽管城市体量受到了自然环境的限制,但罗德岛用一个中层奴隶主的身份竟能骗开三道关卡的守军,这要么说明谢拉格防卫机制的混乱与松弛,要么是有一个更大的陷阱等着他们。 被洗脑的俘虏惊讶的看着乘坐缆车抵达相当的高度,却没有高原反应的异族佣兵们,一些慕名来到谢拉格又要前往圣山参观的游客里有相当多的部分,会在这个高度产生不适的反应。 这是凯尔希和杜宾的功劳,借助药物和平日训练的帮助,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干员对恶劣环境有极强的耐受力。抵达目的地之后,罗德岛的队伍撞开缆车车门,迅速完成了对各个地点的压制。 一支小队留守在这里,跟随博士继续前进的只有两支小队。初雪还想让俘虏骗开大神殿的门,但守军用一次精准的狙击结束了这个外人的生命。 “你们应该认得我。” 初雪勇敢的走到队伍之前,她揭开兜帽,看到她的面容身形后守军一阵骚动,但回答她的不是敬奉,而是一阵猛烈的射击。宫墙上一名军官大叫道: “圣女大人说的不错,叛军果然找来 了容貌相似的人来欺骗我们,杀了这个渎圣的冒牌货!” 擅长要人保护的黑在宫墙上的弩手把瞄准镜准星套在初雪身上的时候,她脱离队伍,两三步腾空而起,扑到初雪身边一起和她在雪地里翻滚,她们身后的痕迹里插着两三支弩箭,而剩下的则被临光持盾挡住。 博士看向初雪:“怎么说?” “我来试试劝降他们。” “可他们看起来很相信冒牌货的话。” “但冒牌货没有这个。” 初雪拿出摇铃,风雪在清脆的摇铃声里驯顺于她的意志,组成波浪形。宫墙上的守军们停止射击,并骚动起来,他们清楚初雪使用的历代圣女密传的源石技艺。 “他们认得这个东西,只有圣女可以使用的秘术,这样他们就不会再……” 初雪的话没完,一发法术从宫墙上射出,黑带着她在雪地上再度翻滚,两秒之后,法术在她们刚才待过的地方爆炸,气浪掀起雪花,在空中变成白色的雾,打的她们满身都是。 “为什么……”初雪有些难以置信,“我已经证明了我的身份,但他们为什么……” 博士看了眼时间,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他又给了初雪三分钟,但初雪无论怎样证明自己, 宫墙上的守军都毫不留情。三分钟后,他的耐心耗尽了。 他看向初雪: “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用我的办法来解决吧。我理解你避免无畏伤亡的善意,但这事现在不成。” 初雪一声叹息,那些人是她的保护者和监视者,她和他们不熟,但毕竟相识一场,再没有比认识的人否定自己更难受的事了。 博士下达命令:“临光冲上宫墙施展源石技艺,其他人跟进。” 临光一马当前,她深呼吸,摆出田径赛跑的姿势,下一秒,她脚下松软的积雪炸裂,而她本人化为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在宫墙上。在守军们的目光还停留在空气的残影之时,耀骑士提出战锤,她的法杖变形,耀眼的光芒抹消了世间其他的色彩,只余下一片灿烂的金色。 罗德岛干员早有准备的低头,戴上遮光墨镜,而守军们则在惨叫声里捂住自己的眼睛。旋即,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从博士身边拂过,他们带起的风不断掀开他的衣角,也掀开他的额发, 露出堪忧的发际线。 战斗在五分钟后结束了,没有一个宫墙守卫投降,哪怕战斗已经毫无意义,这些狂热分子依然选择殉教。初雪伤感的看了他们一眼,和其他擦拭着血迹的罗德岛干员一起奔向大神殿。 喀兰神殿被建成了宫殿的样式,大神殿位于最中央,罗德岛的人接连突破了正面残余兵力的防守,来到大神殿门口,但其他方向的敌人正在汇聚,和守卫在宫墙的敌人一样,他们丝毫不认初雪的身份。 一支小队立刻转入防御,只余一支小队跟随博士与初雪进入。所有的神殿祭司和他们的护卫都在大神殿里,而顶替初雪的冒牌货就坐在原本属于雪山圣女的位置。 祭司们看着初雪,面无表情,用诡异的沉默回应归来的初雪。他们的护卫手中的武器指向初雪,而他们手中则酝酿法术,危险的气息在空气里酝酿。 初雪的视线越过祭司们,她本以为那冒牌货至少在外貌上很像,但令人诧异的是,那个冒牌货长得和她全无相似之处,那是个留着及耳短发的女人,眉眼带着挑逗的风情,维多利亚风格的服饰修饰了她的魅力,冒牌货完美的身材比例令任何女人都心生嫉妒, “红颜祸水”这个词 来形容冒牌货再合适不过了。 冒牌货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但她没有一丝一毫与雪山圣女的相似之处,而冒牌货甚至懒得做最基本的掩饰。初雪除了感觉荒诞以外,她还有种权威与尊敬被冒犯的感觉。 雪山圣女的选拔是一场悲剧,但也不代表什么女人都能坐在那里。初雪很想说“婊子,从我的位置上滚下来”,但教养阻止她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几句是初雪的领地,她不做些什么是不可能,于是她上前一步,用罕见的严厉态度说道: “守卫们无法感知雪山女神的存在,他们只是盲信圣女这一象征,所以分辨不出真伪可以谅解。 但是你们,尊贵的神殿祭司们。难道你们就真的无法分辨我和那个冒牌货的区别?” 祭司们以沉默回答初雪,初雪的目光从困惑到消沉到怒火,博士拍拍她的肩膀说: “他们知 道你的真的,只是他们不能把你当做真的。” “我带来了变革,但变革对教团是有意义的。” “诚然,如果你的想法能落实的话,他们个人的权势在扩张,但祭司们都有家人,有的甚至还有情妇和一大堆私生子。” “这关我什么事?” “在银灰的变革里,祭司家属们的封建权利将受到极大的打击,他们不会认为是银灰做的, 而是希瓦艾什家做的。你没有公开站出来谴责银灰,所以他们把你当做希瓦艾什家的人加以戒备。” “你说的不错, “冒牌货轻轻鼓掌, “神明离教团太远,而世俗利益离教团更近。教团也好, 两族议会也罢,需要的是能够保护他们利益的务实圣女,而不是溜到外面不闻世事的摸鱼圣女。 更准确的说,谁能以神的名义团结所有的人抵抗你兄长,谁就是圣女。这话本由你来说, 你本可以借助维多利亚的帮助了结与你兄长的仇怨,但我来的时候,位不见其影,我便取而代之成为教团期望的圣女。 我想,对于现在的教团而言,有一个词汇称呼你十分合适:‘叛徒’。” 初雪没有发怒,她深呼吸,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说: “是你们背叛了我,你们和我共事超过十 年的时间。现在我终于可以说实话,你们这些祭司,神殿里所有的人都令人感到厌烦。” 初雪摇铃,在清脆的铃声里波纹状的能量席卷全场,削弱了敌方的防御。罗德岛的队伍早有准备的扑过去与祭司以其护卫们战作一处。 冒牌货消失了,初雪识得对方是钻进密道里,与博士与史尔特尔绕过交战的群体前去追击。 阿米娅本想去的,但被博士进行形式上的劝说和实际上的命令留下来。 毕竟她是罗德岛的领袖,博士名义上不能够命令她。 博士把阿米娅留下来的目的,一来是为了压制在场的神殿祭司们,二来是让阿米娅远离意图不明的长生者,她尚在成长期,对付老奸巨猾的长生者们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 另一边,博士与敌对长生者的速度竞赛里是博士一方获胜,他们追上了敌对长生者,后者提裙以博士熟悉的、存在于上一重历史中的礼仪说道:“你好,罗夏先生,我是特里丰。” 一位杯之长生者不算什么,但特里丰出身于绳结姐妹会,在飞升之前便是一位女巫,露西所掌握的女巫秘术,特里丰只可能更为精进,甚至还有露西不知道的秘术,毕竟绳结姐妹会传承到露西这代的时候已经变得极度衰败,遗失了一些至关重要的典籍。 果不其然,特里丰抬手,博士从未见过的无形之术施展,透明的结界把罗德岛的三人分隔。 被分隔的三人被隔断了声音,也屏蔽了信号,但特里丰的声音却无碍的传递过来,并且每个人都听到不同的声音。 史尔特尔不管不顾,抡起魔剑就往结界上砸,最近她一直在吃瘪,正想找个沙包打一打, 所以有敌人送上门来真是太好了。 她的怒火与战士的怒火重合,引发了魔剑的共鸣,它比以往更快的启动并散发着更强烈的波动……还不够!史尔特尔见过博士如何使用莱万汀,与他相比,她这个正经的魔剑持有者反而像个冒牌货。 火焰包裹剑身,史尔特尔的信手一击便让结界震荡。特里丰不得不朝史尔特尔那边注入更多的力量,同时说道:“等等,我们未必是敌人。” “你在教我做事?” “我能感觉到你有怒火,对着我发泄,但让你愤怒的人却不是我……原来如此,是屈服刻印,你无法违抗罗德岛的博士对不对?” 史尔特尔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和他是一路人?” “我和他是敌人,但和你未必是。如果你愿意和我联手……不,是只要袖手旁观,我就可以抹消他的屈服刻印,还你自由。”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在骗我?” “你有更好的选择吗?如果你不相信我,配合那个男人杀了我,他会因为感激而解除对你的控制吗?不,灯相的长生者对于他人的灵魂有着病态的控制欲,而杯相的长生者则让他贪恋感官的刺激。他是灯相与杯相的缝合体,无论你的肉体还是灵魂,他都不可能放过你。” “长生者……长生者,我问你,你认得这把剑吗?” 史尔特尔举起手里的武器,特里丰很快回答: “这是以狮子匠的佩剑碎片打造的其中一把武 器。” “他没骗我。”史尔特尔喃喃的说。 她的斗志消散了一些,连特里丰的劝诱都没听进去,反而当做噪音,引发了她新的怒火。 “烦死了!”她大叫道。 “想想看,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与被那个男人当做奴隶,毫无尊严的活着,没有他的命令,你甚至无法给自己一个解脱。” 特里丰的声音充满了怜悯: “如果你想忍到你的自然寿命终结……抱歉,我们这一行多的是延续寿命的手段。如何选择应该很清楚吧。”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如果你没能对付了他,那么我的背叛会让他把怒火撒到我身上,那我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 “所以我才劝你观望形式,站在胜利者那一边。” “好吧,我会观察的。” 特里丰的耳边传来一声震动,绯红色的火焰映入她眼中。史尔特尔击破了她的结界,她俯身、冲刺,几乎要撞进特里丰怀里,若不是一只手及时把特里丰拉开,史尔特尔这一下就能刺穿对方的小腹,把特里丰变成烤串。 “谢谢。” 她对真实女巫道谢,再看向史尔特尔,后者的眸子里渗出一丝金色的光芒,她恍然大悟, 说道:“你进入了她的躯壳?在我施展结界之前。你就已经进入了她的躯壳?!” 凌晨还有一更。 第三百三十八章 谢拉格攻略(4)(35→34) “你把我的裙子烧焦了,这东西需要定制,回维多利亚之前我可找不到第二条。” 尽管刚才差点变成烤串,但特里丰的表情并不惊慌,朝博士说话的时候甚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博士微微一笑,特里丰语气遮掩了她施法的咒语,杯之长生者外表似人,但如果把他们放在解剖台上,会发现他们比人类多出好几个器官,那些器官在某些时候能够发挥超乎想象的用处—— 例如现在,特里丰表面上什么都没做,但她用藏在手套里的第六指做出“手势”,从膝盖内窝的瘘管里吐出“材料”,再以背部衣物遮掩下的隆起,那藏着她死去爱人的地方念出“咒语”, 一个能够把最坚贞的圣人变成 LSP 的法术生效了。 博士结合启之法术与灯之法术洞悉了特里丰的施法,但他毫不在意。他清楚,特里丰的法术是通过拉低他的道德下限使得他更容易被诱惑,做出某些出格的举动。 但他没有道德下限,所以就不存在拉低下限。 “在我把你抓到罗德岛,关在 VIP 监狱的时候,你会得到新衣服补偿的,是蓝领的工人制服,你会是个不错的劳动力,每天能够工作二十三个半小时。”博士说。 “我该感谢你留给我半小时休息吗?” 博士用只有长生者能够听到的发声方式说: “你想什么呢?还有半小时我会把你丢进充当苦 力的俘虏那里,抽取你散发的空气,通过中央空调送入他们居住的地方,让他们早点交配多多交配生下孩子,罗德岛会好好抚育这些孩子,他们是罗德岛的未来。” “听说罗德岛是理想主义者的避风港,他们知道领导者是如此恶毒的人吗?” “罗德岛需要理想,也需要恶人。理想是团结好人与普通人的,而对于恶人,则需要我这种恶人来对付。” “这就是由你,而不是那个特别的卡特斯来对付我的原因吗?” 博士操纵史尔特尔的身体举起武器:“投降,或者我把你打到投降。” 初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举起摇铃准备援护博士,尽管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倒是史尔特尔突然和博士的气质有了几分相似。 博士和史尔特尔…………该不会有一腿吧。初雪没由来的想。 “我来这里不是和你们打架的,只是要让一些人看起来我是来和你打架的。” “这些话你可以去审讯室再说。” “你就笃信你能吃掉我?”特里丰舔舔嘴唇, “我不是韦兰上尉,我的优势是人脉,而正面 交战不是我的擅长。” “说谎,你的躯壳特征告诉我,你是位好剑手。” “那是因为我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趋于精密,但我同样清楚,在野蛮的暴力面前,些许技巧只能压制凡人,而不能成为你我对决里的决定性因素。” 特里丰解开衣服纽扣,在她的外套与衬裙之间,一些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物质被绑在胸口。 “这就是我来和你进行交易的底气,你必须以平等的态度和我交涉,休想把我抓到牢笼里, 我讨厌被幽禁的生活。” 初雪不解的看向博士,不明白那团看起来不像是爆炸物的装置为什么会被特里丰当做交易的筹码。 特里丰含笑说道: “你的博士回答不了你,但我可以为你解答,这是一种名为‘蓝金’的炼金物质,我胸口绑着的这些足够我杀死以这里为半径一百五十公里内的所有生物。 在过去,你的博士曾在一座城市布设了这些东西,他直接导致了数百万人的死。又因为这数百万人的死,失去平衡的大国们在十年后开始新一轮的世界大战,一亿人口因此丧命。 想来,你如果做些什么坏事,你的博士都是很容易原谅你的,对吧。因为他犯下了太多罪行,与之对比的话,现在的犯罪者们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你说谎!从博士领导的巴别塔到现在,他都没杀过那么多人。” “确实,这是很遥远遥远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还能证明他的罪行,所以只要他装作无事发生……比如装作失忆什么的,兴许他还能装个好人呢。” 史尔特尔的身体震了一下,她揉揉眼睛,看到博士抬起头来,想要发脾气又硬生生忍住了。 博士看向特里丰: “我承认,你关于蓝金的描述是真的,但之后对我个人名誉的污蔑则让我无法忍受。” 特里丰耸耸肩: “我没能力说出所有的实话,但我也不可能说的都是假的,真真假假,若我真有心对付你,你的追随者们已经淹没在铺天盖地的信息战里了。 信息战是一层滤网,它会让你的死忠更紧密的抱团成为你狂热的死士,而让那些关系疏离、 对你不够信任的人远离你。我相信,在信息战的攻势下,远离你的人比死忠你的人多的多。 建立信任很难,而让其猜疑却很容易,因为生物自私,专注利己,因而怀疑别人就成为一种本能。” “真是卑鄙的战斗方法。”初雪说。 “在泰拉或者更为遥远梦幻的地方,卑鄙都是我们的通行证。”特里丰微笑着说,“我是个弱女子,难道要我拿着刀剑去和别人拼杀吗?” “如果不是史尔特尔手里的剑来历非凡,我想以你的身手,你压制我们三个人没什么问题, 这个‘弱女子’可真是让我羞愧难当,你这样的都是弱女子,我算什么?” 特里丰舔舔嘴唇: “说的对,如果不是那把剑,我或许会干掉其他两人,把你抓起来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史尔特尔和初雪都露出厌恶的表情,博士解释道: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吃法,是她真的啃 食我的血肉,把我剔成白骨,在过去,为了取得力量,她吃过活着的人,也吃过死去的人,包括她的爱人。” 博士提到“爱人”的时候,特里丰露出一丝忧伤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 “这 是我们的长生之道。” “说说吧,你想谈什么?”博士问。 初雪抢话道: “等等,如果你是想和罗德岛做交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找上罗德岛,而是故意聚敛人手引发谢拉格的内战,还冒充我发号施令?” 特里丰笑了笑: “因为我得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如果我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去罗德岛,就像这个男人试图对我做的事一样,他不会把我视为平等的合作伙伴,而是一个好用的苦力。” “你在谢拉格……我的祖国作乱,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特里丰竖起两个手指: “当然,聚拢希瓦艾什家的反对者于我有三个用处,其一,证明我的组织能力,他们这些臭鱼烂虾内耗到什么地步,想来你比我更清楚,而我能让这些臭鱼烂虾停止内耗,这就彰显了我的价值; 第二,我要让某些人相信,我是来和罗德岛作对的; 第三,这同样是对罗德岛的一道考验,为了避免伤亡你们一定会执行特种战术,博士就是特种作战的大师级指挥官,所以罗德岛的人一定会来这里,利用宗教影响力瓦解据守要塞的保守派们。 如果你们没有通过考验,我就假戏真做和罗德岛作对,如果你们通过考验,我就会用这些保守派和未来维多利亚方面的帮助作为筹码,来和罗德岛做交易。” “把那些人聚拢起来,无论是一口气送掉还是拿来和罗德岛作对都很容易。” 博士目光落到特里丰的胸口,他有几条命也不敢引发一个杯之长生者的激情,他们的 xp 猎奇到光是观看就会令人不适的地步。 他关注的是蓝金,和他封锁别的历史里伦蒂尼姆一样份量的蓝金被绑在特里丰的胸口,而且与在伦蒂尼姆时分散使用的方法不同,现在这些蓝金完全集中在一个区域,若是特里丰有意引发爆炸,那么只有在方圆 150 公里内,大概只有与长生者扯上关系的人能够活命。 他也不怎么担心特里丰使用,能成为杯之长生者的一定是纵情感官声色、善于享乐之辈, 这里边的人没有七十二个葡萄干战士,也没有自杀志愿者,蓝金是最后的手段,而不是常规的手段。 只是,她携带着蓝金是否意味着特雷西斯身边的长生者们都持有这种破坏力惊人的炼金物质? 似乎是看出了博士的念头,特里丰回答: “已经死去的韦兰上尉和我都没有向这里的人公布 蓝金配方的打算,至于你担心的那个人有没有,我也不知道。 我很清楚的是,罗德岛很快就会前往维多利亚。” “罗德岛的力量相对维多利亚太过弱小,那么促使我们前往维多利亚的一定是我们无法回避的情况。” “特雷西斯打算清洗维多利亚的感染者,”特里丰说道,“他很快就会宣布为感染者提供移动都市,而作为代价,感染者必须支付沉重的赋税,但你知道,感染者一定会欣然前往乐土。 韦兰上尉为特雷西斯打造了一支强力的军队,使得他在集中了维多利亚境内八成左右的感染者后,就会处理掉他们,然后用军队捕杀剩下的两成感染者。” “不可能,”初雪摇摇头,“这样的话维多利亚就会第二度内战,摄政王所有的反对派都会对他发难。” “所以韦兰上尉提供的军队才有意义……受控之火,博士知道这个名词意味着什么吧。” 博士当然知道,铸炉曾在他原本所在的历史,和维多利亚的长生者们达成协议,铸炉的信仰成为维多利亚的国教,那个长生者组织就是受控之火。它代表了扫荡欧洲的强大军队,代表了 15 世纪开启的工业化道路。 “我想,特雷西斯的军队应该没法复制受控之火的奇迹。”博士说。 “但是只要他献上足够的感染者,司辰们会对他的征服事业格外宽容,甚至……有一些小小的帮助。这是一场灭绝战争,特雷西斯在压力之下会用任何手段消灭感染者,而且消灭感染者恰好可以与他膨胀的权力欲互为掩护。” 博士摊手:“听起来他做的不错,那么你为什么又要找到罗德岛呢?” “如果我们的靠山倒了,你猜他会怎么对待我们呢?” “原来如此,你想给自己找个新靠山。” 能够成为长生者的人里有九成九都是自私自利的,他们会侍奉某个强力的存在,但他们的胸膛里并没有忠诚这种素质。所以在他们执行某种命令的时候,寻求背叛或者自保之法倒也常见。 阿米娅是“制烛人”的预言应该在漫宿传开了,哪怕罗夏这个培育者都不清楚自己培育的会是“制烛人”,也不清楚她以何种方式到来,但光是“六者已逝,卅者留存,制烛人到来”这条预言就足够引人深思。 所有人都知晓,时代更替,如今诸司辰的时代已逝,他们将要如同北欧神话里的众神一样做最后一搏,要么成功的进入新时代,要么进入虚界成为逝去司辰的一员,尽管现在还未定型, 但未来是属于制烛人的。 “我只想站在胜利者那边,”特里丰说,“青春,美貌,食欲,男女欢爱,还有更加猎奇的感官刺激与享乐,我不想放弃它们。” “但你把这视为交易,而非投靠,所以你必定有一个具体明确的要求,说说看。” 初雪错愕的看着博士,看着他和不久之前还战斗的敌人谋划交易,他变脸的速度和银灰的速度一样快……不,银灰变脸的时候还会残留一些真实的情感,而博士则完全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似乎是为了利益,他什么表情都能制作出来,并且表演的惟妙惟肖。 天啊,我到底是和什么样的男人睡了觉。 初雪有些懊恼自己的轻率,而在另一边,史尔特尔干脆闭眼抱着武器休息。博士的感觉还残留在她脑海里,让她感觉分外不适。 “科西切在你们手里,我想见见她。”特里丰说, “这就是我提出的第一个交换条件。” 第三百三十九章 蛾 科西切涉及了罗德岛不能对一般雇员透露的秘密,所以博士看向初雪再看向史尔特尔,她们读懂了他的表情,初雪尊重罗德岛的秘密,所以她退回了来时的路,而史尔特尔则是被博士强制劝退的。 她讨厌被命令,所以她身体顺从博士意志的时候,她抓住最后的机会狠狠瞪了博士一眼。 特里丰兴致勃勃的打量史尔特尔的背影: “这样好吗?你借以施展诡计的那具躯壳原有的灵 魂和你相处并不融洽,她甚至很讨厌你。” 博士冷漠的回答: “屈服会带来麻木,麻木会丧失活力,失去活力的躯壳衰老的更快。若想让有限的生命保持鲜活,我们需要在现实里用悲剧碾碎他们,又要在幻想里用喜剧重构他们。 所以,我会安抚,也会给予躯壳足够的恨意。干脆点说,我根本不在乎她怎么看我,因为我总能在她的情绪里找到有利可图的地方。” “我想赤杯的具名者们一定和你有许多共同话题……哦对了,代我向华法琳问好,赤杯教堂的大家都很想她。” “华法琳已经不会再回去了,如今她是医疗部门的主心骨之一,已经找到了属于她的愉悦。” 博士看了眼时间, “我们别说废话了,我的人还在外面据守,每一分钟都意味着伤亡的风险增加。” “你很在乎人命吗?” 博士摇摇头:“不在乎,但他们死掉会让我感觉很糟糕,那种感情我不想体会第四次。” “那就带我去见科西切,之后的事我们在罗德岛上谈。” “给我一个见科西切的理由。” “因为她与塔露拉同在,而德拉克的血脉奇货可居。这是你们让塔露拉活着的理由,也是我要见她的理由。” “可以,但先把你的蓝金处理掉。” 至于那些被聚拢起来的保守派们,没人在乎他们的生命,当博士和特里丰一起出现在大神殿时,残余的神殿祭司与护卫们看向她,她却轻飘飘的说道: “对不起,刚才我把各位卖了个好 价钱。” 沉默很快被愤怒的咒骂打破,然后变成了争先恐后的倒戈。初雪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神殿祭司们,在过去,她曾觉得他们很坏却是有能力的人,而现在,她只看到了寄生在信仰上的腐朽丑陋之物。 她俯视这些尊贵的存在,看着他们在她脚下瑟瑟发抖,意识到了权力的存在。权力一开始让她感觉悲哀,但博士牵引着她的手,让她坐回属于自己的宝座,就连那个短暂取代自己的冒牌货都有表面上的恭敬时,权力便很快演化成了快感。 像是发表获奖感言一样,她说道: “谢拉格无法从时代的浪潮里抽身,若是我们不主动改变, 从不仁慈的泰拉就会强迫我们改变,教团也是一样的,过去我们是三族议会用以愚弄民众的玩具,我已经受够了,并决心改变。”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要塞外银灰军的佯攻被识破,据守在入城口的罗德岛小队遭遇了敌人。凯尔希派出了 W 的雇佣兵连队,这支高效的军队打垮了谢拉格民兵,为罗德岛抓捕更多苦力的同时,也建立了更为牢固的阵地。 谢拉格看起来要流失更多的血液了,但清晨从圣山传来的神谕改变了一切。为了活命,腐朽的教团表现出了罕见的高效率,让神谕迅速的在城市里扩散。 当城市陷入混乱之后,要塞里的守军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士兵与军官,奴隶主与奴隶主的内部积怨爆发,银灰只是把传单发射进要塞里,失去了城市后援的守军就开始自相残杀,带着几十颗鲜血淋漓的脑袋向银灰投诚。 银灰的军队入城,看着军容整肃的新式军队,再看看打头的银灰的模样,谢拉格的百姓很欢迎新的统治者,至少暂时是这样。 银灰和初雪各自都有很多事要处理,罗德岛撤回了它的力量,博士带回的最重要的战利品与凯尔希面对面。凯尔希脸上带着怒意,这怒意不是冲着特里丰,而是冲着特里丰带来的消息的。 在以无形之术进行誓约,保障特里丰的存续后,核心利益满足一小半的特里丰抖出了更惊人的消息。 “特雷西斯制造了一个新的特蕾西娅,他会派遣这个新的特蕾西娅去屠杀维多利亚的感染者们。一方面为了搞臭他曾经的政敌的名声,另一方面为了激怒特蕾西娅的支持者们,希望他们赶赴维多利亚。” 博士看向凯尔希,他知道特蕾西娅对于凯尔希的意义,果不其然,凯尔希的愤怒肉眼可见, 而特里丰则从凯尔希的反应里窥探着什么。 博士挡在凯尔希身前,看着特里丰说:“这条情报你又要用什么来换?” “如果是免费附赠的话,你大概会怀疑它的真实性,那就让我见见阿米娅,也就是未来的制烛人吧。” 博士不希望阿米娅与特里丰见面,但他们在维多利亚事务上需要特里丰这个合作者。他和凯尔希讨论了一小会儿,同意了特里丰的交易。 阿米娅被引荐给特里丰,特里丰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阿米娅瞪大眼睛,后者眨眨眼睛,手指竖在唇前。 特里丰看望了 VIP 监狱里的塔露拉,看着拘禁里也以各种方式为罗德岛效力的德拉克啧啧称奇。 “她不是科西切,因为我感受不到科西切的存在了;她又是科西切,因为科西切把她同化了。你们让她既非生,也非死的处置还不错。另外,真正的科西切在哪里?”特里丰说。 特里丰隔着玻璃看到了塔露拉,而看到陈的时候,她身在监控室里,以防范两个长生者取得不必要的联系。尽管陈是科西切的囚笼,但她的生活比塔露拉要舒适的多,大家都很敬重陈而讨厌塔露拉,因为陈与罗德岛并肩战斗,而塔露拉在营救博士的行动和随后的反攻里,让罗德岛阵亡了四十人。 在合适的时机,塔露拉会身体力行的偿还罗德岛四十条生命,一年一次,一次一年,让珍贵的德拉克血脉延续下去。 “科西切是个阴谋家,塔露拉又是德拉克,两者合一的时候罗德岛便有了拉拢盟友的工具, 在维多利亚内部,也有不少人反对特雷西斯,只是被他无情镇压,暂时驯顺于他。” 特里丰看向凯尔希: “眼下,因为和科西切分离,塔露拉的价值下降了,但我知道,你们一定有一个替代品,让你们继续保持和维多利亚的反对派一起反对特雷西斯的理由,是德拉克还是阿斯兰?” 事实上,两者兼有,苇草尚且迷茫,但推进之王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个世界里的伦蒂尼姆在建成之后就从未被攻陷过,但事物没有永远。许多年前,阿斯兰从高卢出发征服了维多利亚, 现在,阿斯兰的后裔将再一次征服。博士在心里说。 正如特里丰对罗德岛隐瞒了许多事,罗德岛也不会告诉特里丰详细的情报,特里丰只是知道罗德岛有备份。忙完了自己的事,她终于想起了身上的差事。 “特雷西斯希望通过杀戮的手段减少世间的感染者,据我所知,罗德岛希望研究特效药。 感染者是蠕虫入侵世间的前兆,是第四次蠕虫大战里蠕虫一方潜在的兵员,我想知道罗德岛研究特效药的进度如何?“特里丰问。 “这不关你的事。” “那看起来就是进度很不理想了,”特里丰干脆的说道,“为了活命,我不能把宝都压在你们这里,所以我也会继续我的工作。但我认为研究特效药的路子更对一些,毕竟杀戮只能延缓而不能根绝。” “不过,你似乎要选择杀戮了。” “这是你曾经做过的事,在一重被抛弃的历史里,你赢得了第三次蠕虫大战。” “你也说过,我先是牺牲了一座城市所有人的性命,然后间接的引发了世界大战,更多的人死去了。” “我不在乎, “特里丰说, “若是能够打赢第四次蠕虫大战,众司辰或许在制烛人到来之前, 还会继续统治很长时间,那么我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存续问题。” “和那时候的情况不一样,那时候蠕虫很长时间内都入侵同一座城市,所以我能把一座城市打造成它们的牢笼。而现在,蠕虫以无害的源石形态,成功把自己镶嵌到泰拉社会的各个角落里,你没法把感染者们集中起来杀死。” “感染者终归是要死的,现在死的越多,未来蠕虫大战时,蠕虫可用的兵力就越少。海洋是蠕虫从虚界前往泰拉的必经之路,深海猎人们守在那里与蠕虫战斗,但他们又能守护多久呢?” “按照你的方法,泰拉只会崩溃的更快。”凯尔希说。 “我只是完成自己的差事,但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特里丰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好了, 等你们到了维多利亚我们再联络。” 待确认特里丰消失以后,博士才看向凯尔希:“特效药的进度呢?” “喀俄涅提供了虚界和蠕虫的情报,冬之准则本就与蠕虫相近,所以她的情报提升了我对蠕虫的认知,特效药的进度从 3 成不到提升到了 7 成左右,研究是一方面,临床实验要花很多时间,即便通过三期后,量产至少要等到我们在擎天城的工业园步入正轨。” “我认为这条情报可以告诉特里丰。” 凯尔希摇摇头: “那个女人不会相信还没有实现的东西。猜猜看,她回去后和特雷西斯会怎么说?” “她会把所有在罗德岛看到的事以合理的方式告诉特雷西斯。这样的人只可以利用,而不可以信任。” “很高兴你还有清醒的认识。” 博士捕捉了凯尔希语气里一丝不自然,他好奇的问道: “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 我在关键时刻经得起诱惑。” “那么特蕾西娅的事又该作何解释?” 凯尔希说出的瞬间便沉默了,特蕾西娅,这个古怪的萨卡兹,这个悲哀的萨卡兹王族仅仅占据了他们生命里一小部分时间,随着生活的继续,特蕾西娅陪伴他们的时光会不断稀释,最终变得微不足道。 但她留下一道深刻的伤口,三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伤口愈合。博士的心比凯尔希更冷,所以他率先开口说道:“眼下,你一定想要前往维多利亚。” “特蕾西娅的荣誉正在被玷污,特雷西斯企图让她的名字以恶臭不堪的方式留在历史里, 他要篡改现实……我怎么能允许这种事。” “我想,所有特蕾西娅的追随者都不会容忍这种事,这就是特雷西斯高明的地方。他准备了对自己有利的舞台,用你们无法忽视的理由把你们引诱到这个舞台上。” 博士盯着凯尔希的眼睛: “蛾的感情狂暴又凶猛,是混沌,是渴慕,特雷西斯准备了一团火, 正要诱捕你们这些飞蛾,你们会被火烧死,变成灰烬,除此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凯尔希毫不示弱的回瞪着博士:“我不是蛾,而是火,谁会被烧死还不一定呢。” “我会投下反对票,如果你能说动大部分赞同你,那么我也会尊重事实。但是凯尔希,你已经隐忍了很多年,甚至捏着鼻子忍耐我在罗德岛胡搞,那么我相信你面对敌人的挑衅,你也会冷静的思考,确认有战胜敌人的把握后再动手。” “或许你还没有准备好,但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 凯尔希联络了某位干员,很快,乱糟糟的黄橙色头发与扛在肩头的战锤一起纳入博士眼中。 推进之王抬手拜了拜,算是和博士打了招呼。 “维娜,”凯尔希叫出了推进之王的本名,“这副街头混混的装束该结束了,让我们见见你的本来面目吧。” 维娜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我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 博士打断了她们:“不,你们没有。” 第三百四十章 阿斯兰(34→33) 几个小时之后,罗德岛的地下论坛上传出了博士与凯尔希意见不合,发生暴烈争吵的情报, 然后有更多的帖子跟进,大家的开头相似,而过程与结果却大不相同。 人们转而把目光落到另外一个当事人推进之王身上,可惜维娜小姐自从风暴里脱身后就闭门不出,根据她的下属因陀罗提供的可靠八卦,维娜不开灯,躲在毯子里睡大觉,这通常是在维娜遭遇严重心灵创伤的时候自我治疗的手段。 “如果可能,我想找嘉维尔申请物理失忆套餐。” 这是推进之王的原话。 换而言之,博士和凯尔希的争吵波及了推进之王,以至于到了让她自闭的程度。 凯尔希的暴脾气罗德岛无人不知,但博士却是相反的存在,大家都认为他是脾气很好的人……尽管最近几个月他变得有些冷漠。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好脾气的博士和凯尔希吵到这种程度,大家都充满了好奇,并且同情的看向阿米娅。 小小的卡特斯女孩夹在两个闹别扭的大人之间,努力弥合两个人的关系,可惜回馈她的努力的只有令人尴尬的沉默。阿米娅也有点生气,但眼下她只好忍着,用餐叉戳着盘子里的花椰菜,把它戳的稀烂。 尽管如此,博士和凯尔希还是为其他人做出表率,他们的私人情绪没有影响他们工作时的态度,凯尔希治病救人,博士努力加班,只是当他完成工作的时候,他看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罗德岛号还会在谢拉格停留一段时间,银灰让谢拉格向现代迈进,但大量源石制品的输入也让谢拉格的感染者飙升。尤其是一些顽固的保守派在银灰已经掌握大局的情况下拒绝投降, 他们使用源石炸弹,虽然伤者不多,但飞溅的源石碎片镶嵌在伤口里,可能几个小时就能诱发源石病,为这些早期感染者处理伤势的工作就交给罗德岛进行。 银灰名下的喀兰公司提供了人道主义援助,因为银灰即将成为喀兰的第一执政,所以喀兰公司名义上的总裁已经变成了他的妹妹崖心,而实际上则由银灰的原班人马控制。 初雪也是忙碌的,她的教团利用人心不稳的机会,趁机巩固了信仰,把原本一些只会在路边发传单拉人的云信徒转化成了真正的信徒,在新组建的决定国家大事的咨政委员会里,她的教团也占有一席之地。 她憎恨银灰,却不介意在公开场合面露微笑的和银灰握手,这是希瓦艾什家裂痕的弥合, 也是谢拉格新旧势力的弥合。银灰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她外表可爱,而内心则蜕变为别的东西,和他一样的权力动物。 然而,初雪在权力场里尚显稚嫩,她的负面感情不可控制的产生,可以控制的隐忍,终需要在私底下发泄出来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借助密道,博士时常与她私通,两个意难平的人在体会动物性的欢乐之后便依偎在一起,看着夜空里稀疏的星星。 “下回把酒或者烟带来吧,我想试一试。”初雪说。 “不行,圣女身上不该有这两样东西的味道。” “那就该有你的味道?” “我的味道很好去除,但烟酒不行,而且烟酒也无法缓解你的焦虑。” 初雪拱了拱博士,她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你知道了?” “我的信徒告诉我,罗德岛以物易物,用药品换取谢拉格的毛料、驮兽干、奶贝与其他生活物资,你们还从那个男人手里购买了一批金属,所以我猜你们在为打仗做准备。” “好吧,别问我去和谁打仗。” “我还知道,你反对这次行动……别惊讶,毕竟有那么几次,我们是泰拉距离最接近的人, 在得到你身子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些你的心理活动,就好像我们两个人的灵魂交融在一起。” 博士摸了摸初雪的头:“我承认,你长大了。” 初雪不高兴的拍开,说道:“我不需要你承认。” 她又咬了博士,在原本就存在齿痕的手腕上叠加了新的齿痕。她低头撞进博士怀里,低声说道:“待一切完结后,记得来谢拉格找我。” “你是圣女。” “我现在是,不代表以后我一直是,我很享受现在的游戏,但再有趣的游戏也有玩腻的那一天,或许那时候我会回到罗德岛,继续在宿舍里懒懒睡觉的日子。” “如果我回不来呢?” “我会把你,把罗德岛的一切全都记住,女神教导我,记忆是一条路径,能够让亡者从路径返回世间。” 初雪抓住博士的肩膀同时翻转身体,把自己置于俯视博士的立场,她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 什么时候离开,所以我没法和你们送别。” “嗯?” “再来一次,这就是我们的告别了。” 这是孤独的人之间的相互索取,有那么片刻,博士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暖和起来。他心满意足的回到罗德岛,遇到凯尔希的瞬间又偏过头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罗夏觉得他们的僵持应该结束了。于是,像以往无数次争吵后所做的那样,博士率先朝凯尔希搭话:“维多利亚城邦的代表到了吗?” “还有三天,他们会趁着谢拉格的纪念活动混进来,确认罗德岛手里的那件‘奇货’。” “维娜呢?” “我说过,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去找她谈谈。” 博士的手被凯尔希抓住了,女人掌心的热度令人恐惧。他回头看向凯尔希,凯尔希说道: “维多利亚的地方贵族不会欢迎在结婚之前就失去童贞的女王。” “我没打算睡她。” “你带着这身味道去,本就是一种暗示,阿斯兰的征服之心会让她把自己的味道覆盖在你现在的味道上。” “听起来倒像是她馋我身子。” “从她抱着毯子,以清静为借口去你办公室睡觉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馋了。” “我失忆的时候可能讨人喜欢,但她可是阿斯兰。” “同时,她也是一位少女。”凯尔希用力把博士扯了回来,“少年人总会渴求大人的帮助, 尽管他们不承认这一点。维娜舍弃了过去的生活,伪装成街头混混仓皇逃命。我找到她的时候, 她甚至连罗德岛这个组织都来不及详细了解,就带着她的帮派加入我们。” “这是我被唤醒之前的事,你们都没对我说过,我一无所知。”罗夏说。 “一个维多利亚的王族,又是个小姑娘……” 博士打断凯尔希说:“她可不小。” “嗯?” “实话实说。” 凯尔希瞪了他一眼,回答: “她在罗德岛看似活的十分悠闲,但能够看得出来,她的心在维多利亚,她只是为了有一日能够回到故乡而暂且忍耐,积蓄力量。” “果然,你从一开始就为罗德岛寻找政治盟友对抗特雷西斯。” “如果换做你的话你也会那么做。” “如果是我,我会让德拉克与阿斯兰各生一个我的孩子,把她们进一步绑在罗德岛号上。 人有了孩子,态度就会发生软化,有了家庭就有了顾及。” “维娜也渴望一个亲近的人,而失忆时候的你温和无害,毫无常识,是她可以交心的对象, 在她这种情况下,只可能对毫无常识的人交心。” “……凯尔希,你想骂我可以直接一些。” “然而,对一个杯之长生者交心就意味着沉沦,哪怕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你总是无意识的唤醒身边人的欲望。维娜也是如此,身为少女对异性朦胧的欲望,身为阿斯兰征服的欲望, 而她还年轻,分不清欲念与情意的区别,所以她便错误的认为这种朦胧的感觉是爱。” 博士点点头: “如果她渴望的是这个,那么我的确该离她远些,爱情是个危险的东西……至少对我们来说如此。” “呵,那位雪山圣女同样索求这东西,你给不了她,但还是占了她的便宜。” “比起爱,她更需要安静的怀抱。恩雅想要的东西并不多,但银灰给不了她。谢拉格给不了她,所以当我给予她的时候。作为回报她也献上了本应保持的东西。” “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凯尔希说。 “我得到了,但不是以你想象的方式。”博士把手腕上的齿痕展示给凯尔希, “她祝福了我, 让我在风雪里不受伤害,也不会迷路。最重要的是她的秘术,在广域里通过快速降温而削弱敌军防护的能力。” 凯尔希皱起眉头,但没有对这件事再发表意见。 “我要见维娜,我们一起。”博士说。 “可以。” 凯尔希叫来了推进之王,维娜看到凯尔希与博士又凑在一起的时候腿肚子哆嗦了一下,被夫妻吵架支配的阴影席卷了她。 在她以“厕所遁”的借口逃离塔科夫之前,博士横跨一步拦在门口说: “不好意思,上次有 些失态,这次我主要想问你几个问题。” “哦,好。” “维娜,你听说过卡兹戴尔内战吗?那是一场十足的悲剧,两个理念不同的王位宣称者和他们的追随者在这片土地上厮杀,所有的移动城邦……除了王庭都变成了不会动的废墟瓦砾, 平均下来每个地方有 40%的居民死于战火,而有些地方高达 70%。 最后,胜利的人发现自己得到的只是一片废墟瓦砾,毁灭卡兹戴尔需要十年,而重建它需要二十年。这就是内战,它甚至比大国之间的战争更残酷,因为人们对同胞比外人更凶狠。” “我知道,我修过海帕提亚老师的课程。” “你不是萨卡兹,所以萨卡兹血腥的内战只是你为了取得学分而记住的东西。但接下来的维多利亚之旅只会更血腥,因为你面对的对手特雷西斯正是卡兹戴尔内战的胜利者,他心狠手辣,他漠视生命,他充满雄心壮志并且懂得把追随者的利益融入他本人的愿望里,这是杰出的暴君应该拥有的才能。” 推进之王沉吟片刻,回答:“听起来博士像是在劝退我。” “如果你没有战胜他的自信,那么你掀起叛乱只会流尽无辜者的血。” “如果有你们的帮助,我有信心战胜他,因为我是阿斯兰,天命的征服者。” 博士与凯尔希对视一眼,后者点头: “不错,你真的做好准备了。想来你干净利落的逃离伦蒂尼姆,一定有阿斯兰的追随者们帮助你们善后,或许,你该重新和他们取得联络,了解现在的形式,做出具体的安排。” “我已经联络过了,他们回信到罗德岛可能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推进之王抬起头来: “相对的,罗德岛急切的干涉维多利亚的事务也有些不安,尽管这事对我有利,但我一直认为凯尔希医生的急躁与你的以往表现不符。” “于公于私,我们和特雷西斯都有最后一战。”博士含混的说道, “特雷西斯用肮脏的手段, 把我们都在乎的人用卑劣的方式侮辱名声,他要创造历史,他要让我们都在乎的人在历史上留下骂名。” 维娜轻轻一笑,放松的靠在沙发后背上,说道: “你们都比我多活了许多时间,顾虑也多一 些,在格拉斯哥帮,谁侮辱了我的兄弟姐妹,我就带着所有人用拳头滚和棍棒讨回来。” “现在你是阿斯兰。” “阿斯兰也一样,我们是狮子,狮子不会看着家族成员受到侮辱而无动于衷。” 可是你们狮子自相残杀也相当厉害啊。博士想。 他没有戳破推进之王为之骄傲的狮子的历史背后那些谎言。他是某些时刻的亲历者,狮子是可以创造的,如同创造国家,创造民族,创造城邦,当谎言与真实叠加的足够多的时候,狮子们就拥有了历史。 但有一点没错,阿斯兰的天命的确是征服,这些受到狮子匠干涉的造物某种意义上继承了狮子匠的天命和那份野蛮的力量,而推进之王有这样的力量。 出于对阿斯兰数量和继承者的担忧,博士问道:“维娜,你有孩子吗?” 这句话同时引起了推进之王与凯尔希的误会,在凯尔希发怒之前,推进之王紧张的看向凯尔希,问道:“医生,可以吗?” “可以……才怪呢!” 凯尔希转而看向博士:“你能不能不要给维娜这样的青春少女增加难堪的黑历史!” “不,凯尔希,我想维娜理解了我的意思。”博士认真的说,“如今,维多利亚地方没有一个值得维娜用婚姻拉拢的强力诸侯,地方各郡力量均势,均有当地士绅把持。总不能让每郡出一个男人和维娜结婚,好象征维多利亚的重新团结。” “啊,我没那么大胃口。”维娜摆摆手,“这事没意思,一个人就足够了,剩下的时间可以去做别的事。生命里有趣的事太多,男女之欲在我看来实属浪费时间。” 凯尔希不由得对推进之王另眼相待,虽然维娜一直想睡博士,但她的睡意更像是完成自身的责任、使命,而不是对“睡”这个行为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既然维娜不准备拿自己的婚姻寻找国内的盟友,那么单身就成为她的劣势,所以她应该有一个子嗣。”博士说。 “所以我才征求凯尔希医生的意见,能把你的博士借我用用吗?我可以按日给租借费用。” 博士有意的配合道:“挺好的,凯尔希,这笔钱算是我给罗德岛的创收。” 凯尔希没有回答,但维娜或者罗夏都不敢再开玩笑了,待房间足够安静,安静到呼吸声也收敛的时候,凯尔希才说话:“好了,让我们讨论如何进军维多利亚。” “我在被窝里自闭……我是说深思熟虑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 推进之王迅速从街头女混混的气质转换,变成一位富有学识的女战士。她用手指蘸着茶杯里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幅地图。 “我认为我们可以效仿我的祖先,从原高卢地区,跨越可怕眼大裂谷抵达维多利亚南部。” “容我提醒一句,虽然当代史学家们倾向于把高卢的灭亡归咎于乌萨斯人的扩张战争,但其实毁灭高卢的是天灾,而你提到的这个地方是高卢这个文明覆灭的开始,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和乌萨斯激战后的高卢会因为天灾而灭亡。“凯尔希说。 博士补充道: “如今我们只能从利口酒和乌萨斯与炎国某些有趣的玩具身上寻找到高卢的影子,这就是天灾的威力。你觉得罗德岛能够安然无恙的穿过它吗?” “有。” 推进之王更加自信的说道: “阿斯兰以征服者的身份立足维多利亚,并不是赌国运入脑,不成功便成仁,我的祖先充分的考虑了自己成败面临的不同未来,提前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通过历史,我们已经见识过了阿斯兰基于成功考虑的安排,很成功,除了你的祖先试图强制把德拉克与阿斯兰的血脉融合,进而制造了奇美拉这种怪物。” “奇美拉?”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在过去,奇美拉曾不是秘密,但大国们携手把它变成了秘密,变得秘密的奇美拉成为一重不可触犯的禁忌。简单来说,当泰拉任意两个种族的男女结合,他们诞下的后代都是奇美拉, 颠覆常理的怪物。 这是因为博士还是长生者诺亚·罗夏的时候,创造兽化人参考了漫宿诸司辰,例如阿斯兰便是对刃之司辰狮子匠的山寨,加上狮子匠主动施加影响,阿斯兰便具备了征服的天命。 阿戈尔人对应心之司辰轰雷之皮,因而他们被承诺存续,并为世界的存续战斗,看守虚界通向泰拉的大门; 萨卡兹人的灵感来源于杯之司辰赤杯,因而萨卡兹人多种多样,欲壑难填…… 既然泰拉兽化人种族的创造致敬了司辰,那么他们部分原理与禁忌与司辰是相通的。在漫宿,异性的结合是一重禁忌,因为他们会诞下子嗣,吞噬子嗣,进而变成怪物。 这重禁忌落到泰拉世界稍有改变,那就是异族男女的结合会生出名为奇美拉的怪物,奇美拉混合了父母方的天赋且生育率低下,而且和任意种族结合生下的依然是奇美拉,最致命的一点在于,奇美拉会发生劣化现象,有时他们失去人形,有时他们失去天赋,有时则失去神智。 可以预见,长久下去各个种族的纯洁将无法保证,世界会被奇美拉吞没,文明也无法延续下去。因而在感染者出现之前,奇美拉一直位于社会鄙视链的最底层,经过长期的宣传与血腥的杀戮,泰拉再无成群的奇美拉。 阿米娅是世界上最后一位奇美拉,也是奇美拉中最稳定的个体。因为她本是卡特斯,是因为特蕾西娅发动了继承仪式,导入了萨卡兹的力量而导致阿米娅变成了奇美拉,因而她并非异族男女交合而来,而能把力量导入其他人体内的只有萨卡兹正统的王。 于是,历代萨卡兹君王里唯一一位卡特斯王诞生了;于是,世间仅有的一只不会劣化的奇美拉诞生了。特蕾西娅亲手创造了奇迹。 推进之王没有追问,她外表大大咧咧,但心思却很活络。通过观察凯尔希的表情,她知道奇美拉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东西。在罗德岛待了那么长时间,推进之王已经不会把它当成为了爱与和平的医药公司,或者什么荒野流浪武装集团,罗德岛有着更强大的能力和与能力匹配的目标。 “我接着说……啊,有点渴了。” 推进之王之前为了画地图把手指蘸进自己水杯里,自己这杯显然不能喝了。她伸手去拿博士的杯子,以前在他办公室睡觉睡到口渴醒来,她随便拿个杯子就去接水,也不在乎是谁的。 维娜不在乎,罗夏不在乎,但有人在乎,凯尔希把自己的杯子推了过去,推进之王也没有在意,她在想自己接下来的措辞,这关乎阿斯兰的重大秘密,只有阿斯兰的家庭成员才能分享。 我和博士和凯尔希和阿米娅组成的家庭到底是什么关系?维娜一边喝水一边想,博士和凯尔希是爸爸妈妈,我和阿米娅是女儿?那我之前想和博士履行义务又算什么? 她突然想到,博士身边不止这些人,又输入了二十个新单位后,她已经发现自己的脑袋无法运行下去了,这根本无法组成家庭! “算了,阿斯兰已经没落如斯,也顾不得保守这些秘密,就算不是家庭成员也得说出来。” 她自言自语道。 下定决心之后。维娜抬起头来看向博士说: “我们保命的方法便是我们在高卢地区预备了一 座地下要塞,以及如何穿越大裂隙抵达那里的方法,泰拉做不到这一点,但上古遗迹里的失落科技可以。” 博士和凯尔希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惊讶。泰拉存在的遗迹便是穿越历史的殖民者们主导下的维也纳体系的体现,每一座遗迹都是功能完备的殖民城市。只是随着殖民者内战,他们的城市被废弃,在时代更迭里变成了遗迹。 凯尔希知晓绝大部分遗迹的位置,但除了切尔诺伯格和从组成罗德岛核心的遗迹,其他遗迹都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彻底停摆,再不会回应来访者,变成沉默的悼念文明消逝的墓碑。 “它现在还在运行吗?”博士问。 “在运行,它的观测站会检测地表的天灾,并向具有权限的人,也就是我们阿斯兰发射类似天气预报的信息,每半个月发送一次,一次预测半个月的天气,根据家族史记载,它的预告是非常精确的,三天前我还收到了它发的讯息。” “能给我们看看吗?” 博士和凯尔希看着推进之王掏出另一部手机,小心翼翼的捧过来,生怕失手把它摔掉。在博士打开之后,推进之王继续解释道: “我的祖先前赴后继,花了一千年才摸透了遗迹里的设备, 之后我们用泰拉的科技更换老旧的部件,翻译预言,并且导入新的能源,但我们能做的也只是为它缝缝补补。 父亲告诉我,他中年的时候参观过遗迹一次,那里还可以回应的设备相比祖先利用它的时候减少了一半,但它的天气预报功能还能使用,我们可以利用它来回避坏天气,安全的穿过可怕眼大裂隙,闪击维多利亚。” 凯尔希点点头:“我会验证它的可靠性,请你理解,这个决策关系到了整船人的性命。” “我知道,但这个秘密关系是只有在阿斯兰的家人之间流传的秘密,我破坏了传统。 “维多 利亚苦笑道,“所以也请两位保密。” “罗德岛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早就是家人了,维娜。”博士说。 “别听他胡扯,维娜,我可以发誓,如果博士泄露秘密,我就让他和我做姐妹,而如果我泄露秘密,我就把自己绑好送进你房间,随你处置。” “我也可以吗?”罗夏有些跃跃欲试。 “我拒绝。” 凯尔希看了眼时间:“好了各位,回去休息吧,我们会尽快拿出结果。” 凯尔希的“尽快”用了十二天的时间,她收到了最新的可怕眼大裂隙天气预报,并通过信使网络发布危机合约,派遣不怕死的信使去当地观测了天气,结果和天气预报一模一样。 她把手机还给了推进之王,把所有储存舱,甚至连干员宿舍都储备了食物了罗德岛号正式起航,他们一直向东航行,转而向北,再向西,通过变换不定的路线来遮掩他们真正的意图。 直到离开谢拉格七日后,凯尔希才宣布罗德岛号的下一站是高卢,正在种植园里辛勤劳作的风笛抬起头来,她拿着挂在脖颈处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水,又仔细听了一遍广播。 在充分理解了公告后,她打开旁边的水桶,用水瓢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用手背摸了摸嘴角,把农具交给生产队的其他干员,回到宿舍匆匆换了身衣服就往罗德岛下层跑。 “陈陈,咱们要回维多利亚啦!” 风笛人未至,她的声音就刺进陈的耳道里。陈放下书本,捂住额头,感觉之前请求博士找个相熟的人作伴是个错误的决定。 博士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风笛相信陈得到了见到阳光就会发作的皮肤病,因而风笛得以见到陈,她上来就隔着玻璃对陈眼泪汪汪的,仿佛自家的狗看见主人归来那样激动。 陈为风笛的友谊感动,但风笛的嘘寒问暖很快落实为永无止禁的土豆炖肉,这个朴实的瓦伊凡姑娘似乎迷信土豆有治病的魔力,就要多吃一些就能恢复身体健康。 拜其所赐,就连囚禁在陈灵魂里的科西切都抗议土豆炖肉的新型虐囚方式。陈不得不和风笛挑明她厌恶了土豆炖肉,风笛理解了,她第二天换成了拔丝土豆过来。 你到底有多喜欢土豆啊! 陈因为好朋友无意识的迫害,以往做噩梦的时候总会梦到塔露拉,但现在,塔露拉的面容被土豆取代了,再后来,土豆与塔露拉的形象结合,变成难以描述又让陈十分恐惧的抽象怪物。 某天,陈和博士交流的时候说道: “拜托了,看在我和罗德岛并肩作战的份上,对风笛说不用给我做饭了。” 没了土豆,风笛在陈心目里变回了最好的朋友,只是今天的风笛兴奋异常,陈看到风笛身上腿上穿着红红绿绿的花棉袄花棉裤的时候人都傻了。 “听说这是炎国农村的传统服饰,陈陈看我穿这身有没有亲切感?” 风笛对这套异域风情的服装只感到新奇和快乐,而陈欲言又止,一句“红配绿赛狗”憋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合一的更新。 第三百四十一章 被忘却的事物 “罗德岛要去维多利亚?”陈问。 “恩,广播里说要去高卢,距离高卢故地最近的就是维多利亚,陈陈,你可能不知道,高卢人有置办酒庄把不同种类的酒窖藏起来的习惯,某些酒时间越长越有风味以及收藏价值。 高卢灭亡之后,高卢窖藏的各类酒精饮料在第一年收藏价值就翻了十倍,并且随着时间流逝价值越来越高,和黄金一样是稳定的理财产品。 某些酒庄尚存于城市的残骸里,所以大家都去高卢城市的残骸里积极打捞,不过现在已经被搜刮殆尽了。我小时后听妈妈讲邻居家的哥哥发现女朋友成了自家后妈,孤身一人外出冒险, 挖掘出高卢城市残骸里的皇家利口酒,拍卖之后成为大富翁回来和自己的义妹也就是前女友现后妈的女儿结婚,三个月之后就生出一个长的很像爷爷的大胖小子的故事。” “等等,这故事说给孩子听是不是不太合适。”陈说。 风笛眨眨眼睛: “啊,这不是个一无所有的人通过冒险赚来的财富拥有幸福美满家庭的励志故事吗?” “……算了,是个适合傻子听的故事。” “陈陈,我不许你骂自己。” “……这个故事讲完了吗?” “没呢,后来这个人的老爸死了,按照草原继承法,他的初恋情人也是他的后妈变成了他的老婆,给他生了个一对儿女悠和穹,这个人的人生圆满,再无遗憾。” “草原继承法……” “恩,那是移动城邦出现之前的游牧民的传统,草原上每一分资源都很宝贵,所以大家都尽可能把自己有的传承给下一代。儿子可以继承没有血缘关系的后妈,女儿也可以挑选一把年纪还单身的叔叔成为侍奉自己的丈夫之一。” 风笛笑了笑:“不过移动城邦移动乡村出现之后,这种习俗就慢慢淡化了。” “冒昧的问一下,你对这种习俗怎么看?” “无所谓啊,我看的上眼又能打过我的就拿彩礼来娶我,要是能打过我和我妈,再掏一份彩礼钱增加新的家庭成员我也不介意。” 陈松了口气,博士那副样子连风笛都打不过,根本不会有她妄想的发展了。 “说回高卢,因为热衷于打捞高卢的窖藏酒,维多利亚的冒险家们前仆后继用自己的生命开辟出一条安全的航路,也只有那么一条安全的航路。所以罗德岛前往高卢,必定是回维多利亚……好耶,我可以回家乡看看了,妈妈老嫌我种地的技术不行,我把我种的土豆给她看看, 罗德岛的大家见了都说好。” “不,你好歹是皇家近卫学校毕业的,种土豆有些说不过去吧。” “陈陈,你其他地方都好,就是和城市人一样不食烟火。” 风笛蹲在地上,像极了蹲在田埂上的农村妇女,抚摸着自己的花棉裤说道: “我知道,大家 嘴上说职业平等,公开场合尊重农民,其实心里谁都瞧不起这些土地里刨食的。 可是人总要吃饭,吃很多饭,不同种类的饭,总得有人去地里刨食来供养其他人,很多事只有填饱了肚子才能做。 陈陈,农民的日子是很苦的,如果没有天灾信使的预警,移动村庄们几乎不会移动,人们就像定居生活一样,日复一日的劳动,看着红麦与土豆收获,露出朴实的笑容。 然而,村庄之外不时游弋的移动城邦,荒野里的游弋武装集团,他们并没有足够善良到用等价交换的方式和村庄交易物资,城市是工业品剥削农民,贵族课以重税,而不法分子时刻寻求抢劫的机会。 最要命的是遇到天灾的时候,移动村庄要就近和移动城邦对接,那时候城邦的统治者会趁机勒索许多故事,粮食、牲畜乃至于人,可以说遇到天灾,移动村庄必然要剥一层皮才能活下去。 那些精通数学和经济的精算师会为农民们划出一道残忍的红线,这条红线代表一个移动村庄可以承受的损失的人力物力的极限,然后领主们就会通过各种方式进行合理掠夺。 农民收获了很多,最后又变得一无所有,慢慢恢复元气,然后再度被盘剥。我的家乡瓦伊凡很多,大家比较能打,所以那些人不怎么敢欺负我们,可是不是每个村子都有瓦伊凡。” “可是,种地再熟手,村庄贫穷的根源来自于盘剥,你也无法通过增加产量改变贫穷的事实。在泰拉的工业体系里,农民注定属于剪刀差的牺牲品,没人会同情他们,对于城市里安逸生活的人们来说,刀没有落到他们头上,那么城市之外的一切牺牲都是‘必要牺牲’。” “所以我喜欢这个地方啊,因为我努力种地真的能为大家带来幸福,而且我观察过,罗德岛和村庄的交易是公平平等的,我很喜欢这样的行事原则。说到这个,陈陈你要不要尝尝我新栽培的、属于高卢地区特有品种的育碧土豆啊。” 已经得了土豆 ptsd 的陈飞快的摇了摇头,她开玩笑似的说:“你还不如把你之前提到的高卢窖藏酒给我弄来一瓶,你应该去过博士办公室吧,他背光那面墙角落的酒柜里就有窖藏酒, 还是极具收藏价值的那瓶断头台十六世葡萄酒。” 风笛愣了一下,她原本笑嘻嘻的脸庞变得僵硬,血色从脸上褪去。 “陈陈,博士酒柜里哪瓶酒是断头台十六世葡萄酒?” “第二层中间那瓶吧,他自己有一瓶,叉烧猫又赠给他两瓶,但他自己的那瓶年份比叉烧猫的早了二十年,所以价值比两瓶之和还要多出一倍。当时罗德岛还在龙门,博士很得意的和我炫耀过这件事。” 风笛跌坐在地上,她用发颤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庞:“惨了,我把它喝掉了。” “你怎么会在博士办公室喝那东西?” “之前我在罗德岛的红麦收割比赛里拿了第一名,博士在办公室表扬我,聊着聊着我们俩就喝几杯权当庆祝。我从博士酒柜里拿出那瓶酒的时候,博士愣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我们就把一瓶都喝了。” 说到这里,风笛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现在我知道博士当时发愣的原因了,怎么办啊, 我把那么贵的东西当饮料喝掉了。” “博士既然没说什么的话,就代表他没在意这件事吧。” “但是不补偿他,我心里就横着一根刺把我扎的浑身难受,博士是迁就我的无知才保持沉默的吧,可是我也没什么东西能赔他,这得种多少土豆才能赔这瓶酒啊。” “放心吧,他不会让你赔钱的,但这个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所以他会换一种形式,向你索求另一种回报。” “什么回报啊?”风笛傻傻的问。 “谁知道呢?” 陈是知道,那就是与博士那强烈到让人恐惧的控制欲匹配的忠诚,这个男人对旁人总是偏执的怀疑着,所以他习惯性把他中意的人诱导到向他献上忠诚的境地,而风笛就是这样让博士渴望控制的人。 待风笛离开之后,陈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罗德岛进军维多利亚这件事上。待博士来探望她的时候,她径直问道:“你们打算拿塔露拉怎么办?”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们要前往维多利亚。” “罗德岛只是去做一笔买卖。” “别骗我,我已经通过若干间接证据观察到,罗德岛储备了大量物资,如果你们去做生意的话,你们会购买利润更高的东西。” “这笔买卖与塔露拉无关,不到万不得已的话,我们不会利用她的身份带来的优势。你知道,你姐姐的堕落是一场悲剧,而她也为数不多清醒的时间里,也用行动告诉我们,她已经无药可救。” “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用到她。” “我也希望如此,科西切如何?” “我们俩多了一个共同的噩梦,所以我肯拼命的话,只要不断复述那个噩梦就能让她痛苦嚎叫,所以我们俩勉强算是……五五开?” “比起一开始你被她单方面吊打,这已经算是长足的进步。陈,当你能够战胜她的时候, 你就成为一把锋利无匹的剑。” 陈自嘲的一笑:“这也是我活着的理由,对吗?” “不止,你的舅舅魏彦吾找过我,他让罗德岛好好照顾你,既是恳求,也是威胁。你知道吗,在其他时候,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都是狡猾而残忍的,但提到你的时候,他满身都是破绽, 气势虚弱,让我明确的感受到他已经老了,变得颓唐,不复夺取龙门时意气风发、席卷天下的模样。 罗德岛的账户上多了一笔巨款,这就是你的生活费。某种意义上,你现在的生活是你舅舅支撑起来的。” “他给了你这笔钱,也包括让你当说客吗?” “那笔钱是罗德岛的公款,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只是认为,身为一把剑,你应该抛却那些拖累你的执念。” “那么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剑。” “那你是什么呢?”博士温和的说道, “很多人忙碌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在社会里的定义是什么,不明白劳苦一生为了什么,然后化作尘埃,世间再无人记得他的名字,陈,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博士眸子里涌出的金色光芒把陈带入梦境,陈已经对这个过程十分熟悉。她运用想象的力量构建赤霄,当天青色的长剑出鞘的时候,她错愕的发现纳入她视野的是一团绯红的火焰。 “这又是谁?”她问。 “一具有意思的躯壳。” 陈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但她通过陌生女人的眼神认出了博士的身份。不同的灵魂在使用同一具躯壳的时候,若是得意忘形便容易在细微之处露出破绽。 例如塔露拉操纵自己的身体时,她偏爱线条硬朗的男装,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假小子,抹去了体现她性别的那些东西,让人看到后至多想和她做兄弟; 若是科西切上位,塔露拉就会换上颇有品味的长裙和过膝袜,眼神撩人,足以忽悠一帮傻蛋与舔狗为她送死。 现在的陌生女人也是如此,她拥有和博士一样的眼神,因而陈本能的把她当做博士对待。 魔剑莱万汀落在“史尔特尔”手中,她随意挥舞一下,火焰附着在剑上。陈的赤霄还未出鞘的时候,“史尔特尔”就踏入交战距离,莱万汀斩向陈的脖颈。 陈身体后仰,魔剑上附着的火焰点亮了她的眼眸,躲过史尔特尔横扫的一击后,她直起身子握住剑柄,准备让赤霄出鞘。 史尔特尔并没选择收拢武器再度攻击,而是飞起一脚踏在陈并拢的四根手指上,把原本已经出鞘的赤霄推了回去。 “陈,让我来给你梳梳头!” “史尔特尔”手腕翻转,莱万汀自左向右的横推,切向陈的脖颈。陈再度后仰,与“史尔特尔”的右脚角力的手臂突然松开,让“史尔特尔”失去了重心身体向前一扑。 利用这个机会,陈飞快的后退,在交战距离的边缘拔出赤霄的同时斩向“史尔特尔”的脖颈,回答她的是摆出防御架势的莱万汀。 打铁之声在梦境里奏响,陈一连强攻数招,都被“史尔特尔”滴水不漏的化解。飞溅的火花烧穿了她们的衣服,但没人在意裸露出来的肌肤,而是沉浸在与对手的打斗里…… “唔。” 陈捂着额头坐了起来,书本从她胸口滑落,掉在地上。在不远处,博士拿着茶壶茶杯自斟自饮,看到她醒来之后问:“要来一杯吗?” 陈嘴巴有点干,于是她点点头,她总感觉自己梦到了什么,结果回忆里却是一片苍白。博士递过来茶杯,她接过去试了试温度,然后一饮而尽。 “我睡着了?”她问。 “嗯。” “我没说什么梦话或者有什么不得体的举动吧。” “没有,你一直很安静。”博士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 陈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胸口的钝痛,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第三百四十二章 阿斯兰与德拉克(33→32) 罗德岛雇员中的维多利亚人不少,因为维多利亚经济相对发达,使得中产家庭有能力把自己的感染者亲人送到治疗机构治疗。 在罗德岛目前的感染者雇员里,大部分通过正规途径招募的感染者都是城市居民,他们与乡村或者荒野的感染者拥有不同的价值观念与目标,后两者更倾向于用暴力与不公的社会秩序战斗,以及向歧视迫害他们的普通人复仇,而城市感染者则希望调和,致力于让感染者回归正常的社会。 不同的环境导致了他们迥异的三观,城市出身的感染者为了保卫自己的私产和认同的秩序, 企图进行自上而下的和平演变,他们身有所长,如果没有感染者歧视的 debuff,他们能够在社会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甚至能爬进统治阶层。 而被迫害最深的乡村与荒野感染者则企图用自下而上的暴力重塑社会秩序,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本就是社会边缘人。 官僚们在电视节目里的讲话,学者在接受媒体时发表的观点,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们在校园里高谈阔论,商人在沙龙里谋划某笔生意,布尔乔亚的艺术家们企图刻画概括人民这个群体…… 当社会不同的声音为“人民”发声的时候,在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些社会边缘人开除了人民的行列。 这是泰拉世界的荒诞常识,人民并不是指代所有的普通人,而是能够发声说话在社会有人倾听的人。所以,一个城市中产家庭出身,被周围人评价为三观正直的年轻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感染者们乃至于部分普通人开除出“人民”的行列。 对于他们而言,感染者和贫穷者们的悲剧不过是大国崛起里微不足道的“必要牺牲”,在臆想里站在决策者的高度去俯瞰风景,做出取舍的时候,会让他们产生握住权力、把握时代的快感。 快感是真实的,但权力是虚幻的,因而虚假的年轻统治者们臆想的世界,与真实的苍老统治者们构建的世界格格不入。荒诞与魔幻现实在泰拉的土壤反复上演,这是一出绝妙的黑色喜剧,每个人都是不自知的喜剧演员。 在这种情况下,社会边缘人即便回归正常社会,也不过是社会边缘人。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但这幅宏伟蓝图与他们格格不入。所以,乡村与荒野出身的感染者们具备过激的思想与行动便可以理解了,科西切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牵引塔露拉制造了整合运动。 罗德岛成分之复杂,比之整合运动有过而无不及,不过在凯尔希一手打造的秩序下,在阿米娅人格魅力的感召下,罗德岛内部没有出现整合运动内部山头相互残杀的场景。 对于不同出身的感染者之间在社会认同上的矛盾,罗德岛致力于通过高级洗脑手段把心思不同的人团结在一面旗帜下。所以,罗德岛既致力于让感染者回归社会,也没有放弃行使武力, 但他们限定了武力指向的目标,保卫感染者的共同利益, 至少在行驶前往维多利亚前是这样的。 维多利亚与谢拉格与擎天城的情况都不一样,后两者罗德岛干涉的借口是感染者的人道主义援助,虽然未免要被指责是人权高于主权的邪魔外道,但因为罗德岛结盟的对象取得了胜利, 所以这种舆论上的批判只在很小的范围里发生。 罗德岛收到了维多利亚预备以奸计和残忍的手段并行清洗感染者的情报,但对于外人来说, 维多利亚为感染者营造移动都市的举动反而十分圣母,圣母到了圣母婊的程度,以至于纳税人们对自己缴纳的税款变成怪物(感染者)巢穴的举动非常不满。 那么回到罗德岛的立场,在凯尔希无法证明维多利亚要进行不合逻辑的集中营政策与后续的血腥手段,那么在他们基层的雇员看来,这反而是感染者回归社会的计划向前迈出的一大步。 既然如此的话,罗德岛又有什么理由去干涉维多利亚呢?可以预见,当罗德岛与维多利亚方面进行交战的时候,维多利亚籍,尤其是城市中产的维多利亚籍作战热情不会太高,甚至她们会因为涉及到叛国的道德问题拒绝作战或者站在罗德岛的对立面。 “这种问题有三种解决方式:第一种,用宣传部开发的新源石技艺对维多利亚籍干员们进行再教育,强制让他们相信维多利亚有一场针对感染者的大灾难; 第二种,我们来引爆这场灾难,让罗德岛的维多利亚籍干员目睹现实; 第三种,我们来反动的运用解构主义,肢解民族、道德、公义、城邦与国家这些不可解构的概念,把整体的社会分解为一个个自由细碎的个体,那样我们组织的维多利亚籍干员就不会因为把个人凝聚为集体的法则而左右为难。” 博士从非人的角度出发提出非人的建议,他的建议令人不适,所以被阿米娅坚定的否决掉了。事情没有超出她的预料,他抛出三个坏主意,本就是以自己的恶衬托阿米娅的善,让阿米娅的光芒愈发温暖明亮。 凯尔希看出了他的动机,她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博士从凯尔希笑笑,他们在眼神里默契的交换了意见。博士装作失意的样子低头自闭,不久打起瞌睡,而凯尔希则站起来,以她标准的“我无所不知”式的傲慢作为开场辞。 阿米娅决定使用最简单的方法和罗德岛的维多利亚籍干员交涉,那就是带有一定主观性目的性的坦诚相待,推进之王的身份将被提前公布,她的身份将赋予罗德岛行动的正当性,以及另一个疑问—— 罗德岛在介入国家内部事务的时候,那套感染者与普通人平等的理论就不大站得住脚,因为阿斯兰要夺回她的王位涉及的是普通人之间的厮杀,现在感染者没有任何政治地位可言,在王位宣称者的战争里毫无存在感。 阿米娅相信坦诚的交涉可以和平的解决这个问题,但博士的经历让他时刻怀疑,怀疑一切。 因而,在阿米娅拜托他制作 ppt 的时候他欣赏答应,背地里却打算加一层他以为的保险,来确保阿米娅的愿望实现。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凯尔希总会发现他的那些奸计,区别在于有时候她懒得管,有时候她会制止。看了眼她手边的黑咖啡,博士伸手去抓,但后者挪开了,于是两人的手背在相反的轨迹有一瞬间的交汇, 凯尔希手上的护手霜蹭到了博士的手背上。 于是,博士知道了凯尔希今天没有手术,没有手术的凯尔希能够得到充分休息,会比忙的恨不得使出影分身的她更好说话。 “阿米娅给予罗德岛的雇员信任,但你我都知道,罗德岛不是每个雇员都可以信任,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与恶意我们都见识了太多,所以我不能信任。”博士说。 “我知道,你来替阿米娅查缺补漏,而我来给你的行为划定界限,反过来阿米娅也制约了我的行动,这是在营救你之后,罗德岛新的权力平衡。” “尊敬的凯尔希大人如何看待我制作的 ppt 呢?” 凯尔希俯身,她的手肘压在博士肩膀上,身躯贴着博士的后脑勺,可惜她身上的马尔福林味道足以冲淡博士的欲念。凯尔希活的越久,就距离女人味这种东西越是遥远,而距离马尔福林味越近。 凯尔希仔细检查一番后,点点头说道: “这道保险是必要的,但记得不要把为其他人用的课件弄混。如果让伊芙利特看到这个,大概会引发她的精神问题。” “那可是罗德岛的未来,不需要藏在 PPT 里的法术,教育会把他们塑造成罗德岛需要的模样。” 这份 PPT 被博士加班加点的赶制出来,以至于例行的增加与史尔特尔躯壳默契度的训练都被博士暂且丢下,风笛有几次找来,博士觉得她期期艾艾的样子必然不是为什么重要的事而来, 所以没放在心上,专注当下的工作。 阿米娅花一天时间审阅了 PPT,第二天邀请维多利亚籍的干员,推进之王暂时和他们坐在一起,看着不知所措的慕斯和玫兰莎,她记得前者想当糕点师,而后者则被家人逐渐抛弃,她们都是安静而乖巧的孩子,在维娜安逸的在博士办公室睡觉的时候,她们俩则在看书,为了不吵到她,她们甚至发展出了独特的手语交谈; 推进之王看到了薄绿和天火,天火拧着薄绿的耳朵,而薄绿则在低声求饶。这不是职场霸凌,而是学姐对不着调的学妹恨铁不成钢的感情。天火只有对自己在乎的人才会如此执着的教导,偏偏天火又是个坏脾气,她的教导就难免有些劝退了。薄绿单纯但不傻,知道天火对自己好,才停留在天火身边; 芙蓉低声对炎熔说些什么,炎熔惯例以冷淡应对,这是没头脑与不高兴姐妹的日常相处模式。一看到芙蓉,推进之王就想起营养餐的味道。 夜魔与夜烟姑且算作病友,前者精神分裂,后者有偷窃癖,不同的是,夜魔可以自由的出入博士的办公室和暗索展开偷窃比赛,而夜魔有些时候是被禁止进入博士办公室的,因为推进之王在博士办公室睡的次数比较多,人事部还在这方面和她打过招呼; 风笛与格拉尼是欢乐的伙伴,前维多利亚军人时常背着前维多利亚骑警把欢乐传递到四面八方,推进之王和她们交集不多,因为她们的身份值得戒备; 杰西卡与微风细声细气的说话,前者是大小姐,后者是没落贵族的后代,在艺术上共同话题很多,当然,杰西卡无意识显露的优渥家境也让微风无意识的嫉妒起来; 梅和煌在一起,两个人与维多利亚牵扯颇深,推进之王明哲保身,不愿卷进她们的麻烦事里,于是她的目光落到墙角,傀影靠在那里,这个男人来路神秘,存在感稀薄,若不是她集中精神,甚至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格拉斯哥帮的部属们自然和推进之王坐在一起,推进之王认识的维多利亚籍干员只剩下苇草一人未到,而在风笛在场的情况下,苇草一定不会来这里。 看着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干员们,维娜心情复杂,若罗德岛决心加入她的战争,那么这些干员都会卷入其中。她们很多人都不想打仗,甚至缺乏战斗的意志,但涉身战争的人没有中立者, 想要保护自己和同伴,就要抢先一步杀害敌人。 推进之王现在还不是合格的领袖,所以她还会他人的牺牲而不安。她的不安一直持续到阿米娅入场的时候,后者打开投影仪,降下投屏布,在终端操作了一番后, 《如何攻陷年长男士的 一百个秘诀》.doc 纳入众人眼中。 因陀罗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主人,阿米娅有想揍的男人吗?” 维娜忍着笑回答:“不,不是,别关注这个,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阿米娅发现自己搞出了开场乌龙后有些慌张,慌张引发了一连串的错误,傀影眼尖的看到阿米娅的图片文件夹里有关博士的照片,那些照片绝对不是在博士有知觉的情况下拍摄出来的。 “咳,诸位熟悉地理情况的诸位已经意识到,罗德岛前往高卢并不是为了发掘那里所剩无几的高卢窖藏酒,那种东西我们随时可以进行仿造……咳,总之,如同你们所想的,罗德岛前往高卢是为了前往维多利亚。” 干员们有些骚动,更多的是漂泊在外的旅人返回故乡时的激动与喜悦,当然,像是夜烟这样被抓进监狱里蹲过一段时间的感染者自然是满脸不高兴。 “但是,这次回到维多利亚未必尽是高兴的事情。维多利亚……现在十分混乱,尽管它仍是泰拉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但是它的运转正朝着分崩离析的方向发展。” 对阿米娅最后一句话,有人深以为然,有人不以为意,杰西卡欲言又止,最后肩膀耸拉下来握着自己的尾巴。黑钢与弗兰卡锻炼了杰西卡作战的勇气,但让杰西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表自己的见解还做不到。 “这不是危言耸听,维多利亚一共有二十座移动都市,就在不久之前,其中的曼彻斯特联与利物浦联合发布了一项提案,提案的重点有两个:第一,由维多利亚历史最悠久、最强盛的六座移动都市外带三个邀请伙伴城邦组成九城评议会,任何涉及这二十座城邦的事务,包括领主的更迭、防务、经济建设都必须在九城评议会主持下的 G20 会议里进行探讨解决; 第二,关于上缴赋税与中央财政下派的份额,这二十座主要城邦希望能够废除过去平均分配,并对落后地区进行补贴的政策,而是改由上缴赋税的比例份额分配对应下派份额,而给落后地区的补贴将由 G20 运营的共同进步基金会承担。” “啊?” 煌听的有些懵,天火轻哼一声说道: “这些城邦先富起来后不仅不愿意带动后富,反而想把自己经济和影响力的优势转化为实际的权力,巴不得其他城邦继续贫穷下去好给自己提供廉价劳动力和原材料。 对于这些人富裕者来说,所谓同胞大概就和未开化的土著差不多吧,都是潜在的抓进工厂里劳作的人力资源。不仅如此,这些富裕的城邦也要划分档次,由六个核心城邦、三个吉祥物城邦统治剩下的十一个城邦。” “这种离谱的要求没人会答应吧。” “未必,我听我家里人说过。”杰西卡弱弱的说,“我家在兵器之城阿森纳,幸运数字为 4 的城市,既是 G20,也是九城评议会的一员。 按道理来说……那个,和中央争权的提案不会通过,但是现在中央议会里也有曼彻斯特联、 利物浦、切尔西、阿森纳、曼城斯特城、托特纳姆、南安普顿、西汉姆与埃弗顿出身的议员, 倒不如说,因为这九座城邦在维多利亚的历史最悠久,所以这九地出身的议员和利益相关者最多。” 推进之王点点头,曼彻斯特与曼彻斯特联是分裂后的原曼彻斯特,那里是维多利亚重要的工业城邦,利物浦对外贸易发达,切尔西是传统的富人定居和金融城,阿森纳是军工企业的龙头老大,托特纳姆的教育业、南安普顿的神学研究、西汉姆的钢铁产业与埃弗顿的制糖业。 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埃弗顿,其制糖业在新任城市执政官安切洛蒂的带领下获得了长足进度, 他们的拳头产品太妃糖已经成为维多利亚人生活的一部分,其地位大概可以和水饺在炎国的地位相当。 这九座城市从制造业、进出口贸易、军工、金融、教育、学术、钢铁与生活周边对维多利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早在德拉克在名义上绝嗣,维多利亚由双王时代进入阿斯兰一手遮天的时候,这九座城市已经组成了松散的贸易联盟。 维娜接受王族教育的时候,来自其他国家的财团通过金融的方式对城市施加影响;当阿斯兰因为某种原因陷入自闭,迫使维娜掏出宫廷的时候,九城已经变成了紧密的地方联盟;当议会邀请摄政王入主维多利亚,九城就已经成为地方分裂势力里温和但更具威胁的一个团体。 现在,它提出了赤裸裸的权力再分配的诉求,一点都不让维娜意外,知足常乐是庸人的选择,是统治者驯化种植园奴隶的理论,得寸进尺才是权力场里的最常见的主张。 阿米娅接着说:“特雷西斯也是强硬派,他不吝使用强大的军队镇压蠢蠢欲动的地方各郡, 他是一个梦想成为泰拉球长的男人,所以他会以最严酷的手段平息国内的灾难事件,哪怕背负过度扩张的 debuff 也要扩张。 他不会和地方妥协,地方或许会妥协或许不会,那么夹在两股巨力之间的普通人又怎样呢? 那些感染者又怎样呢?可以预见,当内战打响的时候,感染者本就悲惨的生活将变得更加悲惨。 普通人尚有可能被善待,感染者绝无幸免的可能。 何况,各位已经见过切尔诺伯格和高卢城市残骸的惨状,你愿意你们的家乡在内战里被毁灭吗?” 博士的 PPT 列举了特雷西斯的种种罪状,上到派遣雇佣兵暗杀自己的姐妹,下到在厕所大号完不冲,用莫须有的手法给摄政王安排的明明白白。 通过 PPT 里的文字与图案,博士从视觉感官上对罗德岛的干员进行暗示,让他们更容易接受阿米娅的说辞。这些维多利亚籍里的合格战士很少,对精神类法术的涉猎不多,夜魔的里人格倒是看出了些门道,她还没开口,一道阴冷的目光就落到她身体。 夜魔回头,看到傀影躲藏在阴影里,黑猫克莉丝汀在他脚边转来转去。夜魔听闻罗德岛有一个看不见踪影的高手,只有博士能差遣那个人,他一度被认为是怪谈,又被人事部证实确有其人。 原来如此,并不是传言,傀影的确接受博士的差遣,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博士预备处理“意外情况”的手段。夜魔的里人格想。 既然傀影已经现身,夜魔也就不去做不识趣的事情,傀影看起来与那些友爱团结的罗德岛干员格格不入,他是一个孤独的异类,谁都敢杀,而夜魔不愿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去赌对方的手段。 她装作无事发生,回去继续听阿米娅说话。夜烟也回头看了一眼,可她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一片渗人的、与周围环境不搭的黑暗。 “没人愿意这样的,”芙蓉说, “阿米娅,打算怎么办,罗德岛打算怎么办?我听你的!” “让我们用一场微型战争去终结另一场浩大的战争,用最小的苦难去消解更大的苦难。我知道,人命不该用数量衡量,牺牲也不该用价值衡量,我只是提议,只是希望,我们这些有能力的人多做一些。感染者不该太多的苦难,普通人也是。” “我不介意和维多利亚交战,”天火说,“但想要攻陷伦蒂尼姆很难,每个维多利亚人都知道,伦蒂尼姆自建成以来从未沦陷。我不想罗德岛的血白白流在伦蒂尼姆城下。” “我们要终结的是特雷西斯,而不是维多利亚。” 天火指了指旁边: “那有什么区别?特雷西斯就是维多利亚现在合法的统治者,旁边的风笛和格拉尼理论上现在还在向特雷西斯效忠,看,她们现在一脸为难不知所措,你得给她们说服自己不是叛国的理由。” 阿米娅看向推进之王,后者点点头来到讲台,阿米娅侧身介绍道: “你们都知道推进之王是 罗德岛先锋队伍里重要的一员,也有人说她是拿着一份先锋干员的工资做先锋干员与近卫干员两份工作。 对于罗德岛而言,她是推进之王,格拉斯哥帮的领袖,我们的雇员与合作者。但来到罗德岛的人总有不愿透露的过去。对于维多利亚来说,推进之王还有别的身份。” 维娜能感受到在场之人聚集过来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是阿斯兰。” 罗德岛的阶梯教室因为推进之王的话沉默咳数秒钟,紧接着吵闹的声音像是潮水一样涌来, 风笛是嗓门最大的那一个,她顾不得体面,直接冲到讲台前,看到推进之王后又后退了两步, 严肃的说道:“维娜,有些玩笑是不可能开的。” “我知道你一直怀疑德拉克没有绝嗣,所以放弃了转正晋升士官的机会,从军队离开后满世界寻找德拉克,我不是你要找的王族血脉,但我是一位王族,是你,也是维多利亚需要的王族。 我沉默了太久,让你们这些人怀着渐渐熄灭的希望到处寻找,忍受一个不该待在王座上的僭主把国家弄得乱七八糟,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也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推进之王拍拍风笛的肩膀: “让维多利亚再度伟大!僭主想用民意或者选举来把自己的统治合法化?不,这不可以,这些卑劣小人只会用死人的名义投票,为自己制造虚假的支持者,我们还有另一种更有效的东西来改变被愚弄的民意!” 风笛咬着嘴唇,推进之王说到了她心坎里,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最后的理智让她克制着扑进推进之王怀里大哭一场的欲望,用发颤的声音说:“我要看看证据。” 推进之王的脸色微红:“我可以给你看,但现在不是时候,这对我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在推进之王朝罗德岛的维多利亚籍干员丢下一枚重磅炸弹的时候,另一边,博士也在办公室和苇草独处,在这个时间,本应放在史尔特尔身上,加强她与博士之间默契的手,落在苇草的手掌上。 史尔特尔本该庆幸自己暂时的解脱。但博士示意她离开,而让苇草进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却有些压抑,仿佛刚刚吃撑了一样,感受身体散发的自内而外扩散的压迫感。 哼,反正没什么好事。她想。 不过,史尔特尔脑补的场景与现实发生的事差距有点大,博士并没有让苇草成为他第二具躯壳备用的意思,对方是珍贵的德拉克,在数量解除濒危之前,他对每一位德拉克都异常珍惜。 推进之王是罗德岛介入维多利亚事务的第一选择,但不该是唯一的选择,想来凯尔希也是抱着这样,在引入阿斯兰之后又引入了德拉克。 所以,在做好辅助推进之王的同时,博士也该为罗德岛找条后路,苇草就是这样的后路, 她存在记忆缺陷,十分依赖他的精神安抚,他操纵苇草远比操纵推进之王容易。 把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就连医学检查的时候身子只给他的单纯姑娘扶上维多利亚的王位, 是对博士充满诱惑的选项。然而,想到了苇草恐惧的那个阴影,她的姐妹,世间另一头德拉克的时候,他的手指在苇草的掌心蜷缩。 苇草察觉了罗夏的心态变化,轻声问道:“博士?” “苇草,我们马上就要去维多利亚了,你喜欢吗?” “我……” 苇草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低声说道:“你们不要我了,是吗?” 谁能想到,世间仅有的三条德拉克,天命的维多利亚王位宣称者之一却是一位自卑的姑娘, 她胆怯,畏战,却又在那些不得不应战的场合发挥惊人的实力。 “没有人想要抛弃你,只是我们觉得,你有可能登上更大的舞台……比如作为女皇如何?” 苇草摇了摇头:“我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我不适合干这个,就连处理文书都会让我头昏脑涨……但是,但是……我很喜欢,在安静的夜晚陪着博士办公,暖暖和和的喝一杯红茶或者咖啡很喜欢。 罗德岛的夜晚没有黑暗,没有脚臭味,没有那些让人讨厌的事,待在这里让我感觉十分安逸。我、我不能这样活下去吗?” 博士摸了摸苇草的脑袋,她米黄色的发丝从他掌心的缝隙里穿过,身材高挑(172cm)的苇草像是乖巧的小狗一样趴在桌子上,任他抚摸着。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但事事未必如意。苇草,那时候你会抓起长枪,为罗德岛,为我, 也为自己而战吗?” 苇草思考了一会儿,犹豫的点点头。博士决定推她一把,说道:“如果你有了更大的权力, 就算对我做更多你想做的事,也不必担心凯尔希医生的脸色,或者担心她会责骂你。” 这个荒诞的理由却让苇草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说道:“真的吗?” “当然,你尽可以相信我,我一直把你当做家人。”博士微笑着答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下一步 博士知道,苇草没有做好准备,她的人生从未接受过这类教育,但没有人能够提前安排好自己的人生,迫不得已的国王也是一种国王。 不过,同样是意外,有能力的人很快会显露自己强力的手腕如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会抓住任何一次机会彰显自己的权威;而没有能力的人则如乌萨斯皇帝,夹在封建贵族与资本主义新贵之间,夹在战争扩张还是国内发展之间,夹在宫廷与地方之间,最后所有人都会怨恨他, 把他送上断头台。 这是王者的宿命,他享受了荣华,也该为这份富贵承受代价。既然他欢笑时居高临下,那么他的泪水也只能自己来尝。 “你最好让自己变得坚硬一点, “博士抚摸着苇草的长发, “不然的话,你会被宝座吞噬的。” “我不想坐那个位置,是博士让我做好准备的……是博士想要我被宝座吞噬吗?” “如果我有害你的心思,恐怕我就没有摸你头发的资格了吧。” “博士很安静,思绪,颜涩,气味,声音,动作……至少大部分时间是这样,我喜欢安静, 安静就没有改变,没有改变就没有伤害。” “我更愿意管这个叫‘一摊死水’。” “一摊死水也好,死水不会燃烧,也不会有焦臭味。” 苇草欲言又止,博士的手落到她肩膀上,问道:“怎么了?” “如果我是保险的话,那么排在我之前的是?” “是阿斯兰。” “我知道是阿斯兰,那么她是罗德岛的谁?谁在隐匿身份,难道我一直躲着的瓦伊凡女人没有揭穿她吗?” 德拉克和阿斯兰的关系并不友好,至少苇草此刻对排在她前面的人语气不太友好。事实上,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对素昧谋面的阿斯兰产生了一些敌意。 “是推进之王,那位砂金色长发,总是威风堂堂的在战场上拿着战锤翻跟头的先锋干员。” 这么一说苇草就有印象了,在罗德岛干员千奇百怪的攻击方式里,推进之王以惊人的弹跳能力跳到高处,一边翻滚一边高速下坠从而增加手中武器攻击威力的战斗方法也是独树一帜的。 何况博士亲自指挥的、阵容不固定的小队里,推进之王出现的频率也相当高。很多时候都是博士率先部属桃金娘,待她从敌人欢快的举起白旗的时候,推进之王与风笛先后落到她身前, 给予以为找到软柿子捏的敌人们迎头痛击。 苇草若有所思,她离开博士的办公室后漫无目的的瞎转,想要见见推进之王。幸运的是, 她在食堂附近发现了对方。 推进之王脸色绯红,她向风笛展示了证明她阿斯兰的身份,那就是王者之纹。每当她使用阿斯兰的源石技艺时,她的小腹上便会出现银色的王冠图案和家族纹章。 尽管是同性,但维娜对自己揭开衣服下摆给风笛看银纹的场景还是有些羞耻。以前的时候, 阿斯兰的银色纹路都是大大方方纹在最显眼的位置,但如今时代变了,所以为了保存自我,推进之王的王者之纹出现在肚皮这个不易被人看到的位置。 这从她的衣着也能推测一二,尽管她装的像个太妹,扎着乱糟糟的头发,叼着棒棒糖穿着热裤背心,坐下的时候像男人一样大岔腿,但如果仔细观察,谁都能发现无论她换哪套太妹衣服,肚子都是遮的严严实实。 只是没人敢仔细打量维娜,人们对于打扮狂野的人都本能的敬而远之。维娜的保护色在劝退一般人士方面卓有成效,但对凯尔希这样的长者来说,维娜的保护色只获得了“幼稚”的评价。 推进之王有些害羞,风笛可没这个意思,为了确认这是否是知情人的恶作剧,她还上手摸了摸。在确认了推进之王的身份后,她又哭又笑的,维娜不擅长哄人,只好等风笛自己平复情绪。 “我游历世间去找德拉克,但命运却给了我意外的美好收获,”风笛擤了擤鼻子说,“阿斯兰也很好,现在我就是阿斯兰的单推人。” 不,你无论谁都爱。推进之王在心里说,只不过你眼神不好,没瞧出你找的德拉克就在罗德岛上。 推进之王为了今晚的登场让脑子时刻不停的运转,现在有些饿了,她属于不怎么在意身材的人,所以想都没想就要请风笛吃夜宵。风笛是自来熟,她应下来后顺便问维娜要不要尝尝她烤的育碧黄油土豆。 维娜无不应允,于是她偶然的遇到了苇草,风笛有些困惑的看着苇草,但这个迟钝的姑娘还是没有发现苇草的身份,只是有一些“此子不凡”的模糊感觉。 推进之王和苇草平时并无交集,她朝苇草点点头,准备和风笛进食堂的时候,苇草说: “我 刚从博士办公室里出来。” 推进之王眨眨眼睛,她没弄懂苇草的意思,苇草接着说:“我想和你谈谈。” 推进之王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首先转向同伴:“风笛,去烤土豆吧,苇草和我们一起吃。” “哦,好呀。” 待风笛离开之后,推进之王才看向苇草:“你用什么身份和我谈?” “影子,你的影子。” 推进之王于是明白了,罗德岛并未把宝完全押在自己身上,德拉克是另一个选择。她只是有些意外,为什么博士在告诉苇草后,没有禁止苇草透露多余的情报,苇草是很听博士话的, 他有吩咐苇草一定执行。 “我该感谢你的坦诚吗?”推进之王问。 苇草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博士告诉我的时候,我想又不想。我已经厌倦了厮杀, 但如果按照博士说的做,我又能多出许多事的自由。” “如果你是想问我作为王位宣称者的经验的话……抱歉,我也没有做好准备。” 推进之王向苇草展示自己的手,在灯光的照耀下,汗液在手心的纹路里闪亮,而她的指尖正在发颤。 “杀回维多利亚去取回我失去的一切。攻陷从未攻陷的伦蒂尼姆,听起来是个热血的故事, 我也一度自我感动过,但冷静下来之后,我只感觉害怕。” 推进之王看着苇草: “我们都知道,在我们无法肉眼观测的地方,或许是星空,或许是海洋, 或许是我们的梦里,一些拥有漫长寿命且邪恶的存在对泰拉施加影响。 或许,所有不合常理的事物都与这些邪恶的存在有关。切城不合理的惨剧,你的姐姐,还有我家人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这些邪恶存在造成的影响。 我逃离了那个地方,满怀恐惧的逃离,如今我杀回去的时候可能还要面对那些怪物,你让我如何热血,如何冷静?” “但你依然选择站出来?”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能够战胜本能的人,才有可能在这世间有一番作为。我不愿意度过平凡的一生,不愿意终日活在阴影里,我宁可去死,至少我可以尽快从庸俗的人生里解脱。 这是我前往维多利亚的理由,德拉克啊,请你告诉我,你有强烈的、哪怕面对旧日阴影也有要去做的事吗?” 推进之王坚毅的眼神让苇草自惭形秽,她并没有那么执着的理由,把人生活的轰轰烈烈的想法,这个一辈子都在当影子的可怜姑娘从始至终都跟随着别人的意志而行动,先是和她有着同样面容的人,然后是博士…… “我的理由可能有些渺小,也不上台面……”苇草低着头说, “博士告诉我,如果我能取得 更高的地位,那么凯尔希医生就不会那么凶我了。” “呃,你做了什么?” “让博士给我检查身体,替博士驱赶其他可疑的女人,替博士试毒,在博士睡觉的时候贴身保卫博士的安全……” 说到这里苇草有些委屈: “我只是作为影子保护博士,明明我潜入博士房间的时候,还能和凯尔希医生面对面。为什么凯尔希医生就能正大光明的入侵,我就要被凯尔希医生丢出去不可?” 推进之王吞了口口水,她曾对博士说,在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不要试图了解她和苇草的往事,秘密本身就意味着灾难。现在,轮到她感受秘密带来的灾难了。 “关于他们的私事你就不用告诉我了,”推进之王干笑着说,“不过,你也不用对博士的安全问题太过执着,博士在罗德岛如此重要,有许多人都在保护他。” 苇草认真的回答: “我不想被凯尔希医生丢出去,博士的卧室很有意思,几乎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干员,大家一开始大眼瞪大眼互相监视,但暗索被我们瞪的实在睡不着,所以就提议打桥牌。” “真亏博士没被你们吵醒啊。” 苇草点点头:“博士倒头五秒钟就睡着,睡到第二天被人叫醒,我非常羡慕这一点。” “好咯!” 风笛端着餐盘过来,热气腾腾的烤土豆散发着黄油的香味,勾起了两位女士的食欲。推进之王用刀子与勺子处理食物,仿佛她摆弄的是一块牛肉;苇草用叉子插进土豆里,放在嘴边小口啃咬;风笛直接抽出餐巾纸,裹住烤土豆直接大口咬下去,烫的她眼泪掉了出来,急忙吞下去后张嘴吹气。 “土豆这种东西,无论怎么做都好吃,改天我切薄片给你们油炸,配上我本人调配的甜辣酱,就连小刻都说好吃。”风笛说。 “小刻无论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吧。”推进之王吐槽道。 她们的对话到此为止,因为罗德岛不允许风笛和苇草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单独见面。 S.W.E.E.P 里的一员找上了苇草,以凯尔希医生的名义把苇草叫走了。 送走了苇草之后,博士径直前往罗德岛的船尾,在不存在的房间外,他亮出了凯尔希独属的条纹码,阿斯卡纶将信将疑的扫过之后,为博士打开了门。 “我想和塔露拉谈一谈。”博士说。 阿斯卡纶做了个手势,等待进一步的解释。她的抗命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罗夏看到墙上满是抓挠和烟熏的痕迹,可以预见塔露拉在有限醒着的时间里激烈的反抗过。 “目前罗德岛对她实验的项目应该不至于让塔露拉反抗到这种地步吧。”博士说。 阿斯卡纶回答: “我手下的人有认识的朋友阵亡在切城相关的事件里,之前她隐瞒了,就是为了找机会接近塔露拉。” “然后弄死她?” “不,是注射激素,让驮兽发情,从而更快的交配生产的激素,这种东西会损害塔露拉的神经系统,让她失去对自身力量的操控,进而导致塔露拉的自坟。” “你知道,我虽然恨塔露拉夺走了我宝贵干员的生命,但我在使用塔露拉的时候小心谨慎。” “正是因为博士小心谨慎,所以我担心干员们的愤怒或许会转移到博士身上。” “怎么会,罗德岛的大家都是好孩子,他们不会做出这种事。” 阿斯卡纶招呼人唤醒塔露拉,松开了塔露拉身上的束缚带,塔露拉虽然睁开眼睛,但距离清醒还有一段时间。因为之前注射激素的事,她比平常灌下了更多的镇静剂。 医护人员退出房间,阿斯卡纶还留在那里,博士示意阿斯卡纶也一起出去,阿斯卡纶看了眼外面,史尔特尔一脸不爽的靠在墙边,知道博士考虑了各种情况后,她便退出去了。 塔露拉在床上躺了五分钟才摇摇摆摆的坐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了博士几秒,眼神里多出一丝愤怒。 “令人厌恶的硫磺味。”博士说,“而且,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你愤怒的理由,你杀害了如此多的罗德岛成员,你还能活着就是罗德岛的仁慈。” “我对此有自觉,我愤怒,是因为我看到了另一件事,关于科西切的事。”塔露拉抓紧床单抬起头来,“回答我,你和她是一样的存在,对吗?” 第三百四十四章 塔露拉的过去(上) “你的问题太笼统,我没法给出确切的回答。”博士说。 塔露拉揉了揉太阳穴说: “该死,你们到底给我注射了多少镇静剂,我现在脑袋还发蒙。我问你,科西切自称为长生者,而你呢?” “我也是。” “她虽然离开了,但她残留的记忆碎片却没有离开,我看到了她的过去,其中一部分有你。” 塔露拉露出鄙夷的目光,“原来,你是那种可以为了力量出卖灵魂的人。” 塔露拉带来了回忆,而博士的心绪并未因为回忆而产生波动,他平静的回答: “你是红龙的 血脉,力量奔涌在你的血管里,机遇寄托在你的姓氏中。你在起跑线上领先了世间几乎百分百的同龄人,即便科西切掳走你,也因为奇货可居的理由,让你接受了最好的教育。 而我,那时候一无所有,只剩下在大城市里出人头地的梦想来到那里。我看到了大城市的风光和机遇,却不知道这灰色的钢铁森林也会喝光青年的血。 那时候的我愚蠢又天真,为了改变,因为疾世愤俗,我踏上了一条不幸的道路。不过,正因为我如此选择,才会有后面的故事,所以我不会后悔。” “在你眼里,科西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塔露拉问。 “哪个时期的科西切?” “我想从头开始了解。” “科西切已经从你身边离开了。” “但她还没有死,她是长生者,离开我之后,她一定去干涉玩弄其他人的人生,将之当做躯壳。我有笔帐要找她算,十年,一百年,我都会活下去,直到彻底消灭她!” 博士不觉得塔露拉有这个机会,无论她还是科西切,都被罗德岛安全的束缚在牢笼里,直到她们的使用价值耗尽才会迎来处刑,在此之前,她们要十年、一百年的活下去。 但她们需要希望才能在牢狱中不被空虚蚀空心灵,变成余下躯壳的温热玩具,博士愿意给她们这个希望。他矜持的说道: “如果你对科西切的仇恨是真的,而罗德岛无法处理科西切带来的惨剧,或许我们会给予你片刻的自由,去打倒新的科西切。” “乐意之至,所以能告诉科西切的事了吗?”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个美丽、富有、高傲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散发着令我讨厌的虚荣,但美丽和富有都是遮掩她其他缺陷的优秀素质。 然后,在与她相处的过程里我逐渐了解了她的另一面,她的美丽以无辜者的血肉供养,她的秘术建立在无道与残忍上。 她分享了我那些秘密,那时候她是我的导师、教主与爱人,而我则是她的学徒、使徒与伴侣,我知晓了爱侣无法得到共同的长生,必须有一方背负着另一方的尸体才得以飞升,所以她迟早会背叛我。 我选我相信她,在她背叛我之后才背叛了她,那次背叛成就了我和她的形态,也为我们后来的纷争铺路。 不同的时代,我们以不同的身份进行了许多次交手,她是个令我愉快的失败者,尤其以她坚韧不拔的意志,在每次失败之后都会卷土重来。” “她选择乌萨斯,就是为了与你对抗?” “我不知道,或许她认为乌萨斯是一个优秀的跳板,乌萨斯的民族精神寄托在冰原之上, 但冰原贫瘠的产出只能让他们向南方更温暖富饶的地方拓展。 乌萨斯的扩张带来战争,战争让乌萨斯变得更加强大。因而,在乌萨斯停止发动战争的时候,科西切就要想办法让战争重新发动起来。 那样,无论我出现在哪里,面对在战争红利里越来越强的乌萨斯,属于科西切的乌萨斯, 在局势上都居于劣势。” 塔露拉握紧拳头:“为了这种荒唐的理由,他这样的人给乌萨斯带来了多少苦难……” “首先,理由并不荒唐,那就是乌萨斯的扩张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统治阶级的需求,军人需要人头晋升,地主们需要掠夺财富,战争也能转移国内矛盾。给予普通人一部分提升社会地位的机会。 当然,这种办法是饮鸩止渴的,因为乌萨斯的问题是出现在分配上,战争红利没有合理的在社会各个阶层进行分配,而结果就是权贵独赢而百姓贫苦,积累的社会压力会再度积聚,权贵们天然的想到再进行一次战争谋夺下一次战争红利,陷入为扩张而扩张的怪圈; 第二,乌萨斯的新皇帝与上一任皇帝的政策不同,他是背叛了旧体制而试图塑造新体制, 让乌萨斯走出扩张怪圈的人。然而,他作为君主的能力却十分尴尬,而他依靠的盟友,那些以金融业、制造业起家的资本家们,面对乌萨斯的边疆诸侯与军功贵族们处于明面上的优势和实际上的劣势。 新皇上任之后,乌萨斯借助大叛乱清洗了几十位将军,然而那些人要么根基不深,要么是被军功贵族的核心集团抛出来的替罪羊,军功贵族只是被压制,但没有被削弱。大叛乱后晋升的新军官们与皇帝渐渐矛盾多余利益。 切城的悲剧,就是一座皇帝希望建设的资本主义式的乌萨斯城市,被附近的封建代表第三集团军的高层将官谋求摧毁,以向炎国宣战,他们的算盘不错,削弱对手,以感染者问题攻讦政敌,顺带发动下一场战争来谋求战争红利。 最后,塔露拉,我不认为你有资格指责科西切。因为是你带领整合运动充当了科西切阴谋的一环,你要为切城的死难者负责,你要为龙门与罗德岛的牺牲者负责,你要为那些曾为感染者而战的战士,却堕落为滥杀无辜的恐怖分子,在世间只余下恶名的整合运动负责。 难道你不是为了荒唐的理由,而成为科西切的棋子吗?” “我不是!” “我已经告诉了你关于科西切的事,接下来该轮到我提问了,塔露拉,科西切是怎么把你塑造成她恭顺的棋子的?” 一连串的画面在塔露拉面前闪过,那是风雪、血与冲天的火焰,回忆是痛苦的,也是回忆里的场景把塔露拉推进深渊,她好不容易才开始从深渊里向上爬,出于自我保护的机能,她拒绝回忆。 博士叹了口气,虽然塔露拉罪大恶极,但他还是想体面的从她嘴里撬出情报,但他藏匿在叙述里的暗示被塔露拉抵抗了,可能是她身为德拉克的抗性,也可能是科西切对她滥用法术使其产生了抗性。 之前,他对塔露拉的了解仅限于他人的只言片语,而塔露拉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仍然缺乏了解。他的好奇,以及消除隐患的决心让他看向塔露拉。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他说。 “绝不!” “真的很遗憾呢。” 以博士为中心的光芒向外扩散,塔露拉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发现视野里的颜色流逝,万物化为纯白。她不甘心受到博士的摆布,哪怕她的身体机能只有巅峰时的十分之一,她仍然强行驱动火焰,于是色彩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更进一步,打算挟持博士作为人质。这个傲慢的男人以为虚弱的她可以随意凌辱,她要他为傲慢付出代价。只是,在法术编织完成之前,白皙滚圆的手臂穿过火焰,一把扼住塔露拉的喉咙。 镇静剂的副作用扰乱了塔露拉的注意力,而缺氧则给予了塔露拉思考能力的致命一击。她的法术消散,分散的火焰像是花瓣一样纷纷飘落,而博士的光芒也消退了。 塔露拉看到扼住她喉咙的是红发的女人,红发女人淡漠的笑容与眸中流转的金色光芒,告诉塔露拉红发女人只是躯壳,内里装着的灵魂则是博士。 她几乎立刻联想到了科西切占据她身体时的糟糕往事,不禁勃然大怒,她的反抗换来了红发女人的无情压制,她被红发女人一步步推到床上。红发女人居于上位,一头红发编织的牢笼遮断了塔露拉的视野,让其只能看到红发女人眼中的光芒。 “你是逃不掉的,”女人以博士的语气说话, “谁能拒绝光明的诱惑?” 塔露拉的身体反弓,博士强行挤进她精神的做法让她分外不适,伴随着头脑膨胀的感觉, 她迷迷糊糊的开始回忆起自己和科西切有关的过去。 博士以旁观者的视角融入塔露拉的回忆里,在最初,是科西切在雨中与魏彦吾对峙的场景。 陈曾经描述过这一幕,虽然与陈的回忆有些许偏差,但事情的走向是一致的,在和魏彦吾隔空斗嘴后,科西切带走了塔露拉。 接下来是陈不知道的部分,离开龙门以后,科西切并没没有向西北方向前进,直接回到乌萨斯的打算。她举行了一场仪式,拜请守夜人之力指引道路,以及请求丝绒交付足以勒索司辰的材料。 守夜人指引道路,丝绒给予她勒索材料,两位司辰指向同一处地方,于是科西切带着塔露拉带到莱塔尼亚的边境,在双子女皇的座驾前寻求庇佑,科西切言语恳切,而勒索材料则涉及了双子女皇在推翻巫王的过程里,向隐秘的神明寻求隐秘的帮助之事。 为了遮掩和双生女巫和双生巫女的献祭交易,双子女皇答应庇护科西切,正巧,她们也需要一次外交危机来展示她们的手腕,提升在贵族与人民心中的威望。 彼时,科西切的奸计让炎国皇帝对兄长产生了怀疑,龙门又是刚刚平定,处于休养生息中, 魏彦吾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无力引发外交危机,让尾随在后的前大炎禁军逡巡不前,最终让科西切带领塔露拉安全的逃回国内。 科西切统治着一座移动城市连同附近的村庄,他治下的城市在乌萨斯相对繁荣,然而这建立在对市民的残酷剥削之上。科西切诱导了市民与村民与感染者们的对立,通过制造民众的内部矛盾,并制造感染者这个出气筒来缓和社会矛盾。 科西切用全部的资源来培养塔露拉,希望其成为优秀的继承人,或者说优秀的躯壳,最初, 她是成功的,一个幼女面对狡黠的长生者毫无还手之力,她支配了塔露拉的人生,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打乱了科西切的步骤—— 塔露拉是条懒狗。 如果扩展这个句子,使得其描述更为精准,那么这句话就变成了“塔露拉是一个固执的人, 她在感兴趣的方面很勤奋,而在不喜欢的领域异常懈怠懒惰“。 塔露拉如饥似渴的吸收科西切教授给她的军事、地理和人文方面的知识,又给她亲自实践这些知识的机会,让塔露拉在建构组织方面是把好手,她的颜值再配合口才,使得她与人交际的时候无往而不利。 但是另一方面,塔露拉的审美十分糟糕,不会打扮,不会女红,不会做饭,几乎所有体现女子力的项目她都不会,本人更是一身男装穿在身,让女人把其当做男人,而男人把其当做兄弟,几乎性别错乱。 这些还只是无关痛痒的细节,只要有颜值,女孩子英气一些也有独特的魅力,但塔露拉偏偏在一个至关重要的领域十分懒狗,那就是她的剑术。 无论科西切怎么教导,塔露拉都不愿意练剑,她认为有智慧在,有德拉克赋予她卓绝的天赋在,敌人根本走不到她的近身范围就会被她的源石技艺消灭,那么练刁剑术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她把练剑的时间花在了别的项目上,尽管她偶尔会佩戴一把剑,但剑更多是为了修饰她那身军装,显得她更加英气,这也是塔露拉独特或者糟糕的审美带来的影响之一。 这一点塔露拉与罗德岛决战时的破绽,若是塔露拉的剑术再强一点,那么她也不会在能量枯竭之后被状态同样不佳的罗德岛干员击败。 如果可以后悔,塔露拉必定会为了这一点而后悔,但对于其他领域的懒狗行为,想来懒狗塔露拉是快乐的。 今天本该加更的,但腰疼,趴着码字很不舒服,摸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幸福的融化(32→31) 科西切给予塔露拉的自由让人惊讶,塔露拉在她的公爵领里畅通无阻,因而借助科西切的资源,塔露拉一边成长,一边调查昔日的真相。 然而塔露拉的自由从一开始就是虚饰的,科西切绝不可能用自己的资源培养出一个不受控制的棋子。如同她对付身为普通人的罗夏,她也对塔露拉悄无声息的干涉,下达诅咒。 这诅咒隐蔽,发动条件和效果却十分强大,它能自动向游弋在林地的科西切报告塔露拉的精神坐标,而科西切会瞬间抵达坐标并击败塔露拉的灵魂,在塔露拉的躯壳里重生。 塔露拉了解到她的家庭悲剧是科西切与魏彦吾,而科西切在其中负主要责任。当她拿到了确凿证据后返回公爵领,作为对公爵的叛逆,她主动成为感染者并杀死了科西切公爵。 明面上的邪恶结束,而真正的邪恶才刚刚开始。科西切借助盟友和留在塔露拉脑海里的知识,冷漠的看着塔露拉无望的抗争。人的进步是螺旋的,年轻人会痛苦,会迷茫,会否定自我, 然后走出阴霾继续前进,但科西切不会给塔露拉这个机会。 博士在塔露拉的记忆里看到了整合运动如何建立,那时候的爱国者可以清晰流畅的说话, 源石病没有消去他的声音;那时候的霜星还是可爱的肥宅美少女,她的身体还没有被源石蚀空; 就连那时候的浮士德与梅菲斯特,也不过是拼命生存,在野地里刨食的孩子。 是塔露拉的转变令整合运动走向了悲剧,博士快进塔露拉的记忆,在看到阿丽娜那个女孩的时候,塔露拉的精神产生剧烈的波动,博士的意识回到借用的躯壳里,而塔露拉也睁开了眼睛。 “滚出去,”塔露拉怒吼道,“恶心的东西,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温度在升高,空气里的硫磺味渐浓。在塔露拉的力量积聚起来之前,博士用借用的躯壳与塔露拉肌肤相贴,把杯之力注入其中。 塔露拉产生了幻觉,仿佛她躺在产床上,博士则是她的助产士,她即将分娩,欢愉与痛苦在此结合,就连她的汗水都带着腥甜的味道。杯之力让她的思绪变得狂乱,酝酿的源石技艺消散,博士的思绪重新进入她的精神里。 “塔露拉,”博士用他从塔露拉记忆里看到的女孩的模样扯住塔露拉的袖子, “塔露拉?” 塔露拉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到熟悉的面容后后退一步,她低声说道:“阿丽娜。” “为什么见到我就像见到了妖魔鬼怪一样?” 塔露拉看着周围,看着木屋里的油灯与炉火,沸水在茶炊中翻滚,可以预见,它即将注入矮桌的茶壶中。茶壶上放着细碎的干茶叶,酸黄瓜是今晚的茶点。阿丽娜自然的坐在单人圈椅上,手上的针线活忙个不停。 塔露拉麻木的坐在阿丽娜旁边的椅子上,她看到窗外白色的积雪,看到墙壁上炉火橘色的朦胧光亮,灰与黑两层影子描述了阿丽娜的形状。 塔露拉的目光挪回近处的阿丽娜,看着挚友挂在角上的灰色指环,每当阿丽娜活动的时候, 它就在阿丽娜的角上轻轻晃动。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这是塔露拉和友人相处时梦寐以求的场景。只有这一刻,她不是整合运动的领袖,她不是感染者,她只是塔露拉,和相识的邻家少女一起消遣时光,对抗冬天夜晚的寒冷与孤独。 “阿丽娜……” 阿丽娜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我做了个不好的梦。” “我们勇敢的塔露拉也会怕吗?” “不是我自己的。” “那就是关于我的咯。” “我梦到你……梦到你……” 阿丽娜的针线活停了下来,她抓住塔露拉的手说:“怎么了,这可不像你。” “我梦到你去世了。” “啊……” “抱歉。” “别道歉塔露拉,大家都会有这一天的。说说你的梦吧,我是怎么死的?” “你是……那天我们移动到某个据点,一队感染者想要脱离队伍,盾位提议处决他们,而我建议好聚好散。当时我说服了盾位放过他们,紧接着,乌萨斯的纠察队就与我们相遇。 解决了他们的事后,有感染者说你没有回来,而你之前要去经常交易的村子去采买食物。 我立刻认识到了不妙,发足狂奔去找你。你……倒在了血泊里。 你不肯说谁是杀人凶手,但我猜得到,不是做交易的村庄,不是纠察队,是我放掉的感染者,他们看到你带着食物回去。 你的手脚,你的手脚被那帮畜生……我背着你回去,在路上,你只是告诉我不要去复仇, 然后你慢慢昏迷,一直呢喃着你不想死。 我当时几乎疯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把你埋葬在冻土里。阿丽娜,你说感染者的生命短暂,大家终有一天都会死去,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走在我前面……从来没有!” 塔露拉抬起头来,刚想说“幸好这一切都是梦”的时候,她怔住了。眼神黯淡、肌肤灰暗的阿丽娜看着她,大片的乌褐色在阿丽娜的衣袖与肋部的布料扩散。 “是这样吗,塔露拉?” “不!” 塔露拉震怒,或许也是绝望的吐出这个词汇,阿丽娜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一只手冰冷, 而另外一边则是空荡荡的衣袖。 “如果不是我的死让科西切的邪恶深入你的生命,又是什么把你变成了这样?” 阿丽娜的语气轻柔,但她灰暗的眸子却传递着不可抗拒的气场。塔露拉伸出颤抖的手抱着友人,友人的身躯如此寒冷,仿佛她拥抱的是一团冰雪。 塔露拉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阿丽娜的衣着上流淌着蓝黑色的文字,从未在这个世界上使用的死语们。 塔露拉被这些字符包裹,友人的身躯在她怀里融化,胸口触感的变化让塔露拉重新睁开眼睛,木屋已经不见了,她持剑立在村庄的入口处,对面是紧张的村民。 阿丽娜站在塔露拉身边,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阿丽娜的伤势已经恢复,仿佛这个像是小鹿一样的女孩并未真正死去,而是与塔露拉围炉夜话,促膝相谈。 “塔露拉,这里发生了什么?”阿里丽娜问。 是啊,这里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有愤怒的火焰燃烧? 塔露拉看着四周,直到靠近村落边缘的仓库时停了下来,仓库的门没有打开,但记忆却带着塔露拉穿越门扉,看着仓库里被刻意打扫过的痕迹,看着墙壁上抓挠的痕迹,那暗褐色的血手印告诉塔露拉死者的绝望。 “科西切告诉我,人们行善和作恶并非总是基于利益,他们的本性是蛾,是混沌与渴慕, 狂暴又凶猛,很多时候,他们会基于非理性和不关乎自身利益的行径作恶。 所以,他得出了结论,人们的本性就是恶。既然如此,在宏观层面上他要以‘恶’来教化和领导民众,他认为人性本恶,所以乌萨斯人都可以一视同仁的团结在‘恶’的旗帜下,一起践行‘恶’的准则向外扩张,然后一起分享战争红利。这是乌萨斯的传统,也是乌萨斯的荣光。” “这是科西切催眠自己,拉拢盟友,欺骗受害者的说辞,她或许相信或许不信,但她的说辞在现实里运转的时候,一定是实打实的利益交换。从现实角度考虑,她只是鼓吹战争手段来谋夺利益的阴谋家罢了。”阿丽娜说。 塔露拉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对精神世界的异常一无所知,她点点头,接着说: “我也是这 么想的,曾经,作为对教导者的叛逆,我相信人性本善,哪怕真的有人作恶,也是环境逼迫他们作恶,只要改善环境,构建合理的秩序,人与人之间便会传递善意。” “足够理想,也足够愚蠢。”阿丽娜回答,“科西切的诅咒不会给你自下而上重塑秩序的机会,因为你会直面民众里确实存在的恶意,那些恶意偶尔会否定你的理论,在你的思想产生滑坡的瞬间,科西切的诅咒就发动了。” 塔露拉握紧了阿丽娜的手: “阿丽娜,你是维系我精神的锚,是你稳固的拉住我,让我的思想在人之恶的冲击下牢固的守护住自己,不给科西切趁人之危的机会。 在你死后,你的忠告又维系了我半年的理智。但死者的言语会随着时光变得脆弱,再伟大的英雄,再正直的言语,在后世也有被侮辱,被解构的可能。 这个村庄的人并非受到实质上的威胁,如果他们是因为对自身安全处境的担忧,或者是被威胁而选择杀死感染者,我都可以理解,人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可以做出许多超出自己道德评判的事。 然而,这个村庄不是这样的,没有人威胁他们杀人,感染者也没有与他们产生矛盾。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选择杀人,把感染者骗进什么都没有的仓库,把他们活活饿死。” 塔露拉的眸子里点亮了一团火,阿丽娜看着周围,天空变成沉重的铅灰色,坠落的雪花变成火焰,划过村庄,令每一个房屋、每一个村民熊熊燃烧,变成盛大的火炬。惨叫声与焦臭味把这里布置成恶龙登场的舞台,这一瞬间,塔露拉被篡夺了,科西切把她逼上了绝路,然后她带着整合运动走上了不归路。 塔露拉睁开眼睛,看到阿丽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糟糕的回忆让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伸手推开了阿丽娜,大声说道:“别用她的幻影来骗我!” “是你不愿意面对现实,”阿丽娜伸手摸了摸塔露拉的犄角,“塔露拉,你的意识已经回到了现实里,但你的头脑还不愿清醒。你知道我不是阿丽娜,但当阿丽娜出现的时候,你还是倾吐了许多往事。” 塔露拉的身体僵在原地,正如“阿丽娜”所说的,眼前的友人只有一张皮囊是阿丽娜,而内里的灵魂完全不同。但人们无论高低贵贱都是天生的视觉动物,就是会被那层皮囊迷惑,把皮囊当做灵魂,又为了脑补的皮囊的灵魂与真正的皮囊的灵魂之差异而感到痛苦。 “活的糊涂一点不也挺好的嘛。”阿丽娜伸手抱住了塔露拉,“只要你放弃抵抗,这个幻觉就会牢固的存在于你的感知里,她会越来越真实。 塔露拉,即便做个清醒的人,你也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只需要勇敢的向后退一步,你就拥有了阿丽娜,你念念不忘的友人,你的心灵支柱。在你回顾往事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回想, 产生了‘阿丽娜如果还活着,我就不会坠入深渊’这样的念头?” 被戳中心事的塔露拉颤抖了一下,阿丽娜更温柔的抱住她,在她耳边细语道: “只需要后退 一步,你的愿望就实现了。” 塔露拉把友人的幻影推开了,她把阿丽娜压在身下,双手扼住对方的脖颈,只需要稍加用力,她就能折断这纤细的脖颈,粉碎幻想,清醒的回到现实里。 只是,她的身体没有贯彻意志的主张,她的手温暖的抚慰着阿丽娜脖颈的肌肤。激情让塔露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用可怖的眼神看着阿丽娜的幻影,而阿丽娜则以她熟悉的温柔包裹了她。 “为什么不动手呢,塔露拉,你杀人无数,清楚如何了结一个生命。你知道我是幻影,你的小鹿已经死去,所以你憎恨我对于死者形象的亵渎,动机和手段俱在,你该给我干脆利落的一击。” 阿丽娜抓住了塔露拉的手: “你明白,阿丽娜的幻影是另外一个恶毒的诅咒,一个不下于科西切的恶毒诅咒。你越是犹豫,此刻你眼里的阿丽娜越显得详实,欺骗你的感官,让你无法下手。” 塔露拉的手指在阿丽娜的脖颈处发力,阿丽娜的呼吸变得不畅,但仍可勉力维持,这已经是塔露拉可以做到的极限。她低头不让幻影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滴落在幻影上的眼泪已经说明了一切。 “混蛋!”塔露拉说。 “没错,是混蛋。” 阿丽娜抓住塔露拉的腰,两个人翻滚在一起,现实与幻影的边界变得模糊。她们躺在了大地上,冰雪褪去,她们翻滚的地方满是泥土与草叶的味道。 天空湛蓝,阳光带来了温暖和朦胧的睡意,在不远处,感染者建立起了美丽的聚落,绵延起伏直到地平线上。 大人们为了今年的丰收而庆祝,麦芽酒与烤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孩子们正在课堂里认真上课,偶尔会有调皮鬼偷偷把糖塞进自己嘴巴里,他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衣,脸上有着富足的红晕。 爱国者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嘴上叼着旱烟,与曾为乌萨斯最壮毅化身的相比,农夫爱国者似乎有些堕落。但爱国者看到金色的麦浪与欢声笑语的人群士,即便是沉默的他眼角也有幸福的泪花。 霜星在一旁指责他,为了干活,她把头发包裹在头巾里。她再不用为了感染者而催动身上的源石,使用夺走她生命活力的源石技艺。现在的霜星是孩子们的老师,不听管教的孩子会获得一颗霜星糖的惩罚,看到孩子们被辣的涕泗横流的场景,霜星也会露出恶魔的笑容; 梅菲斯特与浮士德是少年们的领袖,浮士德与猎手们混在一起,捕获野兽带回村落里繁衍、 驯化,为大家提供肉类与蛋类,而梅菲斯特则是合唱团的一员,用音乐抚慰大家的伤痛,收获生活中的快乐; 弑君者是孩子们的好朋友,曾为复仇而使用的技艺如今成为孩子们的快乐源泉。弑君者并不将之视为羞辱,她甘之若饴,并且也担任村落的信使,负责把外界的消息带回村落,也负责把村落的消息传递出去,吸引更多的感染者前来定居; 碎骨与米莎这对姐弟坐在一起,他们肩负着去城市学习,然后把知识带回感染者村落的使命。虽然乌萨斯的普通人仍然对感染者存在偏见,但在法律上,任何感染者都会在不危害他人的情况下行使自己受教育的权利; 在粮食上自给自足只是感染者迈出的第一步,塔露拉计划着测绘地形,她计划着引进蔬菜大棚和果园种植的经验,她准备挖掘鱼塘,建造水库,拓展感染者们的食谱,让感染者们有清洁的水饮用。 她准备与附近愿意对他们伸出友善之手的城邦合作,一步步升级感染者们的产业,制作材料易得而成本低廉的源石病抑制药剂,她准备利用重新取得的爵位,不仅自下而上的,也要自上而下的去重塑乌萨斯的秩序,将其变成和平、进步、友善、富饶的高度,感染者与普通人的天堑被填平,社会各阶层的裂痕得到弥补。 她想要科西切与魏彦吾为他们的罪行负责,但她不需要复仇或者凌辱,而是让他们在被监管的情况下,把他们的聪明才智发挥在对泰拉有益的地方。 她想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但年轻人偶尔也有想要摸鱼的时候,所以搂着阿丽娜温软的身体,塔露拉闭上眼睛,阳光从缝隙里渗入,让塔露拉的视野变得斑驳。 嗯,要给阿丽娜订一枚新戒指戴在角上,我的生活全赖她照顾。塔露拉迷迷糊糊的想,现在,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塔露拉的思考在幸福里融化了,博士深吸了一口气,意识从塔露拉那里抽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疲惫但满意的看着身下侧躺,眼神呆滞几近昏迷的女人。史尔特尔舔着冰棍,厌恶的看着这一幕,从中她和博士交换开始,她就被被迫观赏博士如何染指塔露拉的精神。 “把人变成痴呆,真是恶心的嗜好。”她嘀咕道。 “你是我的帮凶,论恶心也有你的一份” “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感觉恶心!” “啊,那吃掉了我七个月的冷饮配额,害得我又去和相熟的干员借了十四个月冷饮配额才勉强满足的女人是谁?” “一码归一码,这是我正常取得的劳动报酬!” “给恶心的人以恶心的形式打工称得上正常吗?”博士嫌弃的看着史尔特尔, “不过,拿报 酬的时候觉得不恶心,拿完报酬又觉得恶心的人实在太恶心了。” 博士发现,只要他的一句话超过二十五个字,史尔特尔就会产生“哎呀我说不过他”,然后快进到蛮不讲理的阶段。他反其道而行之,哪怕他没道理的事,只要摆出长篇大论的姿势,史尔特尔就会快进到蛮不讲理的阶段,显得他很有道理。 这一次也不意外,史尔特尔根本没有仔细思考博士的话,就反复强调“好的多拿的多”的道理。博士答应回去请她吃能爆出酸酸甜甜白色浆液的点心,史尔特尔才安静下来。 博士解释道: “另外,她也没有变成白痴,我只是让她做了个幸福的梦。在梦里,她将实现所有的理由,主要珍视的人都有幸福的结局,但距离所有在乎的人都有幸福的结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会在梦里奋斗、妥协与还击,继续战斗。” “这不就是在梦里玩过家家嘛。” “是,虽然看起来很没出息,像是打不过现实只好回到梦里疗伤,但如果我把这项技术在泰拉扩散,会有很多人愿意沉浸在安逸的梦里,安逸到他们死去为止。 人们对于物质和精神都有需求,如果精神需求变得廉价易得的话,那么他们会迫不及待的在满足精神需求的项目里支付自己的时间和财力。” “你要推广吗?” “不,效率太低,且这片大地还不是让人安逸的时候,我只会对特别的人使用。” 史尔特尔插着腰:“我可不想安逸,天底下还有那么冰棍我没尝过,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还欠着别人的冷饮配额呢,等我还清那些人情再说。” “切,罗德岛从上到下都透着小家子气的感觉。” “这话欢迎去和凯尔希医生说。” “这话可太坏了,谁不知道那个更年期的女人见到谁都……” 史尔特尔的话戛然而止,背后厚重的气场把她定在原地。她看向博士,博士摊手示意自己的无能为力,但他来不及幸灾乐祸,因为凯尔希把两个人都抓回办公室里训斥一顿。 史尔特尔对于凯尔希本人的侮辱性言辞,仅仅是获得了五分钟的说教以及一个贴在小腹上的贴纸,那个亮橘色纹路的贴纸让史尔特尔无论吃什么都能吃出年所钟爱的麻辣香锅的味道, 对于口感偏甜偏冷的史尔特尔来说是莫大的灾难。 凯尔希对于博士的说教就不像史尔特尔那么温柔了,塔露拉受过科西切的教导,谁也不知道她关于无形之术掌握到了哪一步,即便面对在精神领域占据优势的灯之长生者,秘术师们仍有许多保存自己秘密的方法。 万一塔露拉从科西切那里学会了杯之法术,又经历过博士的开发,一头满溢杯之力的德拉克无异于向罗德岛的总供水塔中持续不断的投入驮兽的催情素,让人无时不刻都被杯的欲望折磨着。 凯尔希警告道: “除非你想让罗德岛变成一座徘徊在泰拉诸邦,却与泰拉格格不入的纵欲享乐的乐园,而你则成为王座被每个对你怀有欲望的女人轮流登顶,分而食之,不让你少做这种事。” “换而言之,作为最终手段,我们可以把盈满杯之力的塔露拉发射出去,让胆敢抗拒我们的人失去战斗能力?” “你一开始就那么想了吗?” “不然呢?如果我和塔露拉生孩子,造成了我和她的天孽,并从天孽中汲取力量的行为才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吧。我知道你的底线,也知道你能从被禁止的事物里拥有力量,而被禁止的事物就是我和其他女人的亲密来往。” 博士认真的看向凯尔希: “为了你,我会和泰拉每一个种族的女性亲密来往的,有条件的要上,没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上。” 凯尔希并不觉得感动,只觉得自己动了肝火。于是晚餐的时候,铃兰惊奇的发现,博士的餐盘里只剩下绿色蔬菜,他的汤是绿的,就连面食也用绿色的蔬菜汁调色,令人望而生畏。 “博士,要我分你一点肉吗?”铃兰左右看了看悄声说, “我用尾巴挡住,摄像头拍不到的。” “不,谢谢。”博士摸了摸铃兰的脑袋, “我只是在接受惩罚。” “是因为迷迭香姐姐偷亲你又被阿米娅姐姐发现的事?” “不。” “是企图让絮雨姐姐过度劳累而观察她逆向生长过程的事?” “不。” “是鼓吹喝春天的第一杯奶茶,然后把奶茶价格翻倍的事?” “不,我只是没有尊重一个人的隐私,擅自了解了某个人的往事,然后给予了那个人虚假的希望。” 铃兰皱起眉头: “博士好过分啊,就算是博士,如果你将来走歪了路,我下手也不会客气的, 就像妈妈打爸爸一样,某些事必须重拳出击才能纠正回来。” 真亏你在这样的家庭里还能做个小天使。博士在心里说。 而在表面上,博士把花椰菜送进嘴里,漫不经心的调侃道: “就像妈妈打爸爸一样,那岂不 是在说铃兰是我太太?” “诶?” “没什么,只是开个玩笑。” 铃兰涨红了脸,冲博士喊道:“那种事还太远啦!” 她转身飞快的跑掉,博士觉得她有一段时间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他低头继续对付自己的食物,推进之王自然的坐在了旁边。 “你晚上就吃这个?”推进之王说。 “是不是每个看到我晚餐的人都要这样说?” “好吧,让我们讨论点更现实的东西。” 博士看看推进之王两眼,说道:“你做头发了?” “她们说我原来的样子不像个王者,所以给我换了个造型。 “推进之王的手指在头发上绕了 两圈,“评价如何?” “很棒,但维护成本有些不符合你和你的部下的……” “不用那么文绉绉的,就是弄不来。我可不会这玩意,以前在宫廷里也是侍女帮我弄得。 为此,罗德岛会组织托尼老师还有其他人来帮忙,我的生活,我的自由……唉。” “如果你只是来抱怨的,我很乐意安慰一下你。” “这只是为了引出话题。”推王敲敲桌子,“我和苇草见过面了。” “苇草是个单纯的孩子,而且她做了影子太久,竟然把自己当做影子。作为影子的习惯之一,她会去观察‘正体’,好在暗中揣摩。” “看来,博士是故意派她来和我说话了,果然,只有做朋友的时候我们关系才能最单纯, 一旦我们的身份改变,就会有友情以外的东西掺杂进来。” “欢迎来到大人这边的世界,为人际关系烦恼是迈向大人的第一步。” “别说的我像个什么都没见过的小姑娘一样。” “你不小,但之前我一直把你当做孩子。” “博士还欠了我三个月配额的冷饮。” “嗯。” “四舍五入的话,就是博士欠了我一个人情。” 博士看了推进之王一眼,问道:“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推进之王的声音有些羞涩: “我希望在我回到维多利亚的时候,博士能够提供给我帮助,符合我需求的那种帮助。正如你说的,我还年轻,刚刚迈入成年人的世界,我需要一位富有经验的长者来指导我,” 博士本能的觉得,推进之王需要的“指导”和人们通常理解的“指导”内容有所出入,但他偶尔会喜欢意外带来的刺激,所以他装作迟钝的答应了。 推进之王松了口气,接着问道:“博士承诺过苇草同样的事吗?” “没有,她只是备选,我的首选是你,维娜,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这句话让推进之王心情愉快,就着博士,她多吃了两碗米饭。 第三百四十六章 小憩 在泰拉北半球的春季,罗德岛号抵达了高卢,或者称之为高卢地区的无人区。高卢曾有辉煌的文明,但与乌萨斯争夺泰拉霸权的战争耗尽了他们的力量,而随后的天灾则消灭了这个文明,只余下高卢人四散,被各个国家接收、消化,于是高卢在世间的象征,只余下废墟里的窖藏酒和某些艺术品。 没有人想看到第二个高卢崛起,所以统治者们摧毁了高卢人的历史,也从文学里把高卢抹除,盖因文学是民族的秘史。 罗德岛号途径一个高卢城邦的废墟时停了下来,干员们在广播里听到了工程部停船检修三天的公告,谁也没把陆行舰的例行维护放在心上,因为鸟卜仪和信使网络显示,附近空气里的源石颗粒浓度与活性表明,这里非常安全,没有能够威胁陆行舰的自然灾害发生。 不过,人们对大气层里漂浮的源石颗粒还缺乏检测手段,使得野外的天气预报变得像总统选举的选票一样充满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也颠覆了人们关于四季的认知。 明明是春天,这里的气温却异乎寻常的高,以至于伊芙利特直接拖着打气气垫泳池,嚷嚷着来找博士玩水。博士瞄了眼气垫泳池的大小,恐怕伊芙利特要面对面坐在他腿上盘住他的腰, 才有可能把两个人完全塞进去。 “你可以找斯卡蒂他们,阿戈尔人的房间是改装过的大号泳池。” “你以为我没找啊,”伊芙利特插着腰说,“棘刺那个笨蛋把供水水管给弄坏了,斯卡蒂她们的房间没水了。” 博士没有进去,而是在气垫泳池外面蹭蹭小火龙,小火龙用手指比划着,浑身湿漉漉的, 她自己玩的也很开心。不幸的是,路过的刻俄柏看到了这一幕,她举手高呼一声, “哒哒哒”的 跑过来鱼跃冲顶。 伊芙利特连滚带爬的出了泳池,把博士一起带倒,下一秒,小刻的尖叫伴随着飞溅的水花, 一起欢乐的浇了伊芙利特与不博士满身。 博士搂着伊芙利特坐了起来,小火龙咬牙切齿的要和小刻厮打,被他的手臂在肋侧箍住。 在他试图制服小火龙的时候,发现她和上岛的时候一样,瘦的可以清晰的摸到肋骨。 “你们在搞什么?” 送东西的安洁莉娜皱着眉头看着搂着博士肩膀的小火龙侧身伸脚与小刻对战,两个人的脚在半空里舞出漫天幻影。博士自得其乐的看着《高卢战记》,浑然不觉两位美少女的洗脚水落到他衣服上。 “孩子们在娱乐,今天天气怪热的。”博士平静的看向安洁莉娜,“外面的情况如何?” “啊,医疗部门那边做好了防暑处理,我看他们在分发降暑的东西。”安洁莉娜指了指博士桌子上,“你的文件全都湿了。” “没关系,这个天气很快会干的,凯尔希与阿米娅都去废弃城市探索去了,今天的工作催的没那么急。” “既然如此的话,博士要不要……” 安洁莉娜鼓舞勇气邀请博士,博士指了指揽着自己不撒手的小火龙,像极了被孩子缠着脱不开身的父亲……安洁莉娜说服自己相信博士与伊芙利特之间是纯洁的父女关系,不然看着小火龙毫不在意的贴在博士身上大声欢笑的样子,会引起她的嫉妒。 信使小姐叹了口气,哀叹的是自己运气不佳,每当她鼓起勇气想要在感情问题上有一番作为的时候,总有可恶的电灯泡跳出来用行动对她说“不,你不想”。 这场闹剧以小刻循着蜜饼的香味离开作为结束,这时候,房间里水分已经消失无踪,所有欢乐和犯罪的痕迹都已经消除。博士脱下自己的外套,躺在沙发上小憩,实则他要继续用幸福的幻影融化塔露拉的心智,使其成为保险的保险。 就在这时候,伊芙利特爬上沙发,挤进内侧侧身躺下,她用肚皮顶了顶博士说: “往外去一 点!” “你非要和我凑一块吗?” “这块沙发是我看上的!” “我让给你。” “不许走!” 博士看向伊芙利特,伊芙利特把他的脸推过去,小声说道: “你走了,万一赫默发现我偷懒, 我就没有挡箭牌了。” 此乃谎言。 博士很容易的识破伊芙利特的借口,他随口问道:“赫默与塞雷娅呢?” “她们都参加什么探索去了,一个破烂城市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这样啊。” 小火龙有些心虚的说:“你这家伙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伊芙芙,让我打会儿盹。” 博士明白,驱动伊芙利特前来玩水的原因是寂寞,而她的自尊心不愿意让她承认这一点。 他在梦中的工作不受外人干扰,所以伊芙利特抱着他也无妨。 博士的呼吸很快变得悠长,伊芙利特本想和博士在吵吵闹闹的氛围里消磨整个下午,看到博士的睡颜,她也打了个哈欠,脑袋歪在博士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此刻萦绕在她心头的只有安心感。 伊芙利特还没有到称为女人的年纪,她也没有为此做好准备。尽管如此,在生理年龄上已经进入青春期的她,还是尽可能的让自己贴合在博士身上,以获得朦胧的、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快感。 而在另一边,阿米娅手持鸟卜仪探测过周围后,摘下呼吸面罩坐在地上,凯尔希从背包里取出功能性饮料给她,补充了她流失的水分与盐分。 天灾摧毁了城邦,而随后到来的数波维多利亚探险者则把城市仅存的东西掠夺一空。凯尔希遗憾的看到,存在于这座移动城邦上,与教堂融为一体的失落遗迹已经被冒险者炸毁,从残留的痕迹来看,这是一次黑吃黑的行动带来的终局。 从一开始,罗德岛的停船检修就是为了探索高卢城邦上的遗迹,探索遗迹可能收获另一重历史的穿越者们在这片土地上遗留的科学技术,以及与司辰建立联系并获得强力法术的手段。 在凯尔希的打算里,后者更为重要。 这不是凯尔希第一次一无所获,无数次的失望把这个女人锻造的足够坚毅。不久以后,极境的小队在别墅区某栋住宅发现了一条密道,这是最近生产的鸟卜仪才能扫描出出的东西,他们顺势找到了地下室,除了两具骸骨之外,剩下的都是财富和为了灾难准备的应急物资,其他的都已经腐烂,但贮藏的酒水里因为有一半都是酒精度超过 60 的烈性酒,因而保存完好。 “或许我们可以把这座城邦部分可用的部分拆解下来,组装到罗德岛号上。”可露希尔拿着刚刚绘制的草图展示给凯尔希, “罗德岛号的空间容量已经不能满足我们现在的需求,如果去订做功能模块的话简直是天文数字,但眼下,拆解无主的移动城邦能为我们节省大量经费。” “但它已经在外面风吹雨打好久了。” “我们拆解的是内部模块,它的锈蚀情况并不严重,只需要做好消毒即可。” “需要多久?” “一周。” “我们的物资储备……” “够的够的。” 凯尔希点点头,对于巴别塔出身的人她都无条件的信任,那是被重重苦难筛选出的战士, 为同一份信念效力……除了博士。凯尔希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特蕾西娅如此信赖博士,他与巴别塔的理念是格格不入的。 凯尔希有些嫉妒,阿米娅捕捉到了凯尔希心绪不平,阿米娅看向凯尔希,凯尔希也看向阿米娅,阿米娅能感觉到,凯尔希虽然在看她,但看的又不是她。 “凯尔希?” 阿米娅的言语与动作在凯尔希的心里降下一道惊雷,她惊疑不定的看向阿米娅,在某一瞬间,阿米娅与特蕾西娅的形象重合,仿佛死者重返世间。 但阿米娅不是特蕾西娅,凯尔希痛苦的想,死者或许能够对生者产生影响,但死者只是死者。 “凯尔希……”阿米娅皱起眉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座废弃城邦有什么危险吗?” 阿米娅捂住自己的胸口: “不,这座城市没什么,我甚至感觉不到情绪残片。我感觉到的危险是来自别的东西。” “我相信你的预感。” 阿米娅的话让罗德岛的搜索提前数个小时收队,阿米娅怀抱着一瓶窖藏酒去找博士,却发现博士半个身子几乎都歪出了沙发的范围,一条腿几乎搭在地上,而他的另一般则被小火龙搂着,睡得香甜。 “唔,伊芙利特的话姑且不会出事吧。” 阿米娅自言自语的把她带回来的礼物放进博士的酒柜里,她也是有私心的,那就是期待她可以喝酒的那一天,博士和她一起把珍藏的窖藏酒干掉当做庆祝,在酒精的煽动下,很多平常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有借口发生了。 很快,阿米娅发现了博士的办公室存在访客来临的证据,他脸上被用油画笔涂抹了一番, 说明手持油画笔的人对博士有怨意但无法采取更激烈的行动;地上捕兽夹的痕迹与金色的毛发则说明某个呆瓜天使在博士周围设置防卫圈,导致拥有金色尾巴的干员中招; 博士桌上的文件皆已处理,而娟秀优美的笔记出自一位富有教养的干员之手,而文件上的香味则让阿米娅锁定乌萨斯学生自治团里的某人; 窗台上有猫爪印,那是优雅的克莉丝汀小姐留下的痕迹,而克莉丝汀与某位干员同在。 借此,阿米娅弄清楚了博士办公室所有的访客,她本想收走文件悄悄离开,但静悄悄的房间和温暖的房间色调让阿米娅产生了大胆而危险的想法。 她关上门,屏住呼吸走到博士身边,半跪下,她的视野旋即降低,纳入博士的脸庞和他的嘴唇。她的手颤抖起来,如此近的距离,只需要她向前探出身子,就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在一方没有清醒的情况下进行的亲密行为有任何说服力吗? 阿米娅只有头几秒想到了这个问题,很快,她极速跳动的心脏就促使她跟随本能行动。 博士的脸上被用油画笔乱涂一气,让他们显得有些滑稽,但阿米娅不觉得博士好笑。她小小的正在正常发育的身体颤抖着向前,影子在博士的身上放大。 “想要占有喜欢的人应该是合情合理的诉求吧。”阿米娅低头说道, “原谅我,博士。” 她掠夺了博士的嘴唇,不止一次,博士的毫无反应促使阿米娅的吻越来越大胆过激。 只是阿米娅吻的动情,却不知道她的耳朵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伊芙利特,哪怕伊芙利特再贪睡,在阿米娅的耳朵连续不断的戳刺下,也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她带着起床气刚想要发怒,阿米娅冰冷的看了她一眼,把伊芙利特的怒吼堵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阿米娅让伊芙利特感到害怕,混世魔王的她屈服于阿米娅的眼神,低下头去。 等等,我刚才看到了什么,阿米娅在吻博士?! 小火龙的震撼不亚于近距离吃了炸弹的尾气,她头脑蒙蒙的看着阿米娅说: “啊,这个,阿 米娅,女儿和父亲是不能做这种事的。” “我和博士不是父女关系,但你是。” “哦。” 伊芙利特根本没听到阿米娅说什么,她害怕的缩回沙发上,小心翼翼的看着阿米娅,这可能是伊芙利特自登上罗德岛以来最为乖巧的时刻。 不幸的是,伊芙利特一来一回的动静终于惊醒了博士,他刚刚结束对塔露拉的作业,红龙的血脉十分坚韧,一度融化的意志又能在一段时间后重塑,使得塔露拉距离投入使用的时间点又延长了一大段时间。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伊芙利特和阿米娅,两人之间似乎有他掌握之外的状况,但脸上的异样首先吸引了他的关注。他伸手摸了摸,看到指尖一片漆黑。 “阿米娅,”他装作很受伤的问道, “为什么要涂黑我的脸?” “不是我,我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这时候,博士看到了阿米娅脸颊上一点点黑色的印记。 第三百四十七章 鲱鱼(31→30) 灯也会拥有常人的激情吗? 博士看向阿米娅,阿米娅的眼神有些躲闪,而危险的激情藏在其中,那激情里并没有杯的气息,而是纯粹的灯之激情。 灯象征着冰冷的理性,灯的激情可以被解释为对知识的狂热,而非人之情欲。对灯秘术师来说,他们脱出肉体的时候已经脱离了情欲。 他见过的每一个灯秘术师,无论他们有没有爱情,他们的灵魂都是冰冷的,但阿米娅不一样,这再一次提醒了她与他理解的常理和无形之术的不同。 如果制烛人的光亮并非灯,那么她的光亮又是什么呢?和制烛人的结合是否会带来天孽, 他们又能从交合中怎样的力量? 阿米娅也唤醒了博士的激情,他的激情比阿米娅想对博士做的事还要危险。伊芙利特感觉怀里的博士躯壳正在变冷,以为博士是在害怕阿米娅,但她想错了,博士脑袋里 R-18G 分类的念头在脑袋里震荡。 他拍了拍脑袋,如果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罗德岛的未来就断绝了。 所以他摸了摸脸上,飞快的抹到伊芙利特和阿米娅脸颊上,后两者愣了一下,然后变得勃然大怒。伊芙利特架住博士的手臂,阿米娅也扑过来挠胳肢窝,两瓣罗德岛的未来夹住了罗德岛的现在,使劲研磨,直闹到博士浑身是汗才肯罢手。 “呃,我是来接收报告的。” 絮雨柔软的声音响起,三道不同的视线看向对方,忧郁的阿戈尔医师后退一步,手不由得护在胸口,脸上满是“我常常感觉自己不够变态而与你们格格不入”的表情。 博士说道:“报告就在桌子上,但是……” 阿米娅打断博士的话:“已经完成了。” 絮雨点点头,她的发色和服饰让她全身萦绕着紫罗兰色。她简单确认文件,看见文件上娟秀的字体后惊讶的看了阿米娅一眼,但她没说什么,贴着墙根像螃蟹一样横移,始终让自己的正面对着房间里的人,直到退出房间。 阿米娅白了罗夏一眼:“博士,请不要欺负絮雨小姐,你看你把她吓成什么样子了。” 在昏暗的房间里,在这个特别的时刻特别的角度,阿米娅的眉眼让博士看到了特蕾西娅的影子,罗夏产生了和凯尔希一样的困惑。他的手伸向阿米娅,中途硬生生改变了方向,抚平她凌乱的额发。 “好了,我们去吃饭吧,再讲讲你的探险经历。” “好啊,我给博士带了礼物,就放在你的酒柜里。” 伊芙利特巴不得自己被忽略,在博士兴致勃勃的去看窖藏酒的时候,她起身遛掉了,不久之后她撞到了塞雷娅。 “作业做完了吗?”塞雷娅问。 伊芙利特立刻变得垂头丧气,塞雷娅也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作为大人,前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认为应该在与孩子的交流里起到带动作用,但每次和伊芙利特交流的时候,她都成功毁灭了亲子间的交流。 难道就像赫默说的,我这样的人就当不了好爸爸?塞雷娅有些怀疑人生。 不过,与阿米娅带来伊芙利特的震撼相比,塞雷娅的常规发挥就不算什么了。 伊芙利特很快缓过来,低声问道:“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也能够结婚吗?” “从生物学的角度没问题,但不容于社会道德,人人都会指责这门婚事,而且当事人也必须承担巨大的道德压力……你怎么会问这个?” 伊芙利特是塞雷娅的底线,她不会让博士碰她的。看她如此紧张,伊芙利特摆摆手说: “不 是我啦,我只是随口一问。” “那么在我看来,这种婚姻或许能成,但只要这对夫妇住在任何知晓他们底细的地方,他们就不会幸福。” 幸福还没带着黑色皮肤与白色皮肤的孩子敲门,阿米娅就首先目睹了不幸。在晚饭后的几个小时,阿米娅看着自己新的大一号的内衣替换掉原本的内衣露出欣慰笑容时,凯尔希通过内部频道联络了她。 阿米娅收敛心情来到凯尔希的办公室,罗德岛,或者说在巴别塔时期就在的老人都聚集在这里。凯尔希与博士严肃的表情让阿米娅有些不安,她又想起了之前和凯尔希说过的不安预感。 “发生了什么?”她问。 “阿米娅,今天傍晚的时候我们的信使例行的与信使网络进行对接,维多利亚节点的信使上传了一段视频,需要年度大会员外加一笔费用才能购买。” “信使网络不是人均大会员吗?” “是这样,但我和博士之前接收过一次茎告,那位消息人士茎告我们,说是敌人会用最卑劣的手段玷污我们都尊敬的故人的名声。” “视频是不是就是你们担心的事?” 凯尔希与博士对视一眼,前者把视频发给阿米娅,后者则从后面扶住阿米娅的肩膀。 阿米娅点开视频,看到视频的开头,维多利亚中型移动城邦维冈的标志物出现在镜头,拍摄者一路跑一路喘息,他的镜头特意在感染者社区的牌子前停留了好几秒。 “我不知道发生了,我(消音)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早上,我只是出去找份工作, 看看有没有快递公司需要快递员,感染者社区里没有普通人快递员愿意来。 但是……但是谁(消音)能告诉我发生了(消音)什么事,一个女人,她是感染者,粉色长发,身材纤细,长得(消音)跟仙女似的,她在攻击我们的感染者社区,手里的黑色法术一挥就能杀死我们一打人! 妇女儿童们躲在房屋里也挡不住那该死的黑色射线,这个(消音)女人哪里是什么仙女, 就是一个魔鬼!” 拍摄者挪动镜头,为他的观看者展示那名神秘感染者蹂躏过的社区,到处都是翻倒的房屋和苍白的尸体,尸体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有人试图求饶,有人跪地祈祷,但粉色的死神一视同仁的杀死了所有人,美丽与丑恶,优雅与残酷,令人惊叹的源石技艺与地狱绘图……这一组组要素强烈的冲击着观赏者的视野。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阿米娅看向博士和凯尔希, “特蕾西娅姐姐已经……” “是的,我们都知道殿下已经逝去,但敌人用超越常理的手法让她的躯壳重回世间。 “凯尔 希说。 博士接着说: “如果只是造出一个与特蕾西娅一样的躯壳,再以某种手法操纵躯壳行动,我也做得到。但是阿米娅,你看到的特蕾西娅,或者说与特蕾西娅很像的东西里并没有操纵者的灵魂,并没有操纵躯壳的法术,那个躯壳是灵魂的,独立自主的灵魂。” “谁?” “你再仔细看看。” 阿米娅低头,屏幕上映出她眼里的金色光芒,不断的战斗和修行,再加上继承博士的力量, 已经让她在灯之准则的能力超越了博士。 与特蕾西娅相似的女人在阿米娅眼里重构,那个女人身躯温热而灵魂却是墨玉色且冰凉刺骨,蠕虫一样的东西蜷缩其中,它的蠕动转化为女人外表挥剑的动作,被杀死的感染者身上的源石结晶,也是蠕虫在世间遗留的东西被悄无声息的吸收到女人体内,增幅她的力量。 源石病人的感染程度抵达一定程度后,会在血管里的源石颗粒与体表源石结晶的能量激荡里被撕扯粉碎,画面里的女人吸收的源石足以让她爆炸十次,但源石本身就是来自虚界的东西, 所以虚界的蠕虫驾驭的躯壳完美的容纳了这些能量。 阿米娅的身体摇晃两下,她有许多话要说,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博士扶着她去一边沙发坐下,金色的眼眸对上金色的眼眸,冰冷而理性的力量在两人灵魂里激荡。 就像抑郁病人吃药之后,常有的那种灵魂与身躯的切割感,阿米娅也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从躯壳里半独立出来,冷漠的看着自己。这种感觉是病态的,但此刻的阿米娅需要病态的冷静在评估形式。 博士环顾四周,说道: “首先,这不是特蕾西娅,但她拥有和特蕾西娅一样的躯壳,而躯壳的操纵者则是来自泰拉之外的东西。” “所以不是源石技艺对吗?从视频里看,这个女人虽然是在挥动武器释放法术,但她使用的源石技艺和我所知的任何一种源石技艺都不一样。”logos 说。 Logos 是萨卡兹法术大师,这个神经质的男人是罗德岛的源石技艺权威,其能力甚至超越了以钻研源石技艺著称的莱塔尼亚高塔领主们,所以他的结论几乎就是事实。 “不是源石技艺的法术……” 华法琳摸摸脑袋,总觉得自己应该有印象,但她忘记的东西太多,于是就没有了印象。同样有所波动的是红,她抬头看了凯尔希一眼,后者毫无超市,于是红抱着自己的短刀也不说话。 “操纵视频里的女人的是被称为蠕虫的东西,它来自泰拉之外,觊觎着我们的世界,想要把泰拉同化为一片冰冷虚无、毫无生机的地方。” 阿米娅花了一些时间介绍了蠕虫,她简化了背景以及源石的秘密,以让在场的不知情者尽快接受新的设定。并且,她把关于蠕虫的知识归向于特蕾西娅的王族传承。 萨卡兹王族的确保守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所以人们接受了这个设定。同时,作为特蕾西娅曾经左右手的博士与凯尔希知晓蠕虫的秘密,也就具备了合理性。 阿米娅继续解说:“殿下的知识告诉我,蠕虫有多种多样的形态,大的能够吞噬一座城市, 小的则能够蜷缩在幼童的灵魂里。在泰拉,世间的蠕虫指的是泰拉之外,阿戈尔人持续对抗的那些东西,阿戈人看管着门扉,蠕虫涌向世间的门扉。 我觉得,眼下我们还不必探讨履行职责住在海中的阿戈尔人,以及放弃职责,逃往陆地的阿戈人。重要的是,门扉没有开启,一只蠕虫却降临在维多利亚,操纵我们熟悉的躯壳施展令我们愤怒的暴行。 我……无法原谅这种行为,无法原谅对已逝者的玷污,也无法原谅屠杀感染者的行为。除了协助维娜小姐以外,我们又多了一条必须去维多利亚的理由。” 凯尔希点点头: “是的,我们可以解释那个躯壳并不是特蕾西娅,但人们都觉得她是特蕾西娅,看到特蕾西娅行超越人类底线的暴行。如果特蕾西娅被否定,那么站在特蕾西娅那边的我们也会被否定。 这就是特雷西斯的目的,他要从舆论和道德上毁灭我们,哪怕是他的反对者,也不和我们这样支持一个臭名昭著的反人类罪犯的组织打交道。” “我们必须在特雷西斯大做文章之前摧毁那具躯壳。” 这些从巴别塔时期就开始服役的干员们的忠诚性无可置疑,他们离开之后,房间除了凯尔希、博士与阿米娅之外,还余下可露希尔、华法琳与红。 “博士,希望你不要骗人,我仍然记得上一重历史里第三次蠕虫大战时的惨烈光景,本应被阻挡在陆地之外的蠕虫却降临维多利亚,这是否是第四次蠕虫大战吹响的号角?”可露希尔问。 “或许是,我希望它只是偶然现象,无论是我们,还是泰拉,都没有做好迎接蠕虫大战的准备。关键在于源石,我们必须用新的、更安全清洁的科技体系替换掉源石科技体系,并且开发出治愈源石病人的药物,最后清除那些顽固不化的人,才有可能打赢这场战争。” “总之,要杀人。”阿米娅说。 “不,是杀人如麻。”凯尔希纠正道。 “什么是如麻?”红问。 “什么是杀?”华法琳问。 “什么是人?”博士问。 大奸大恶的博士刚说完就被凯尔希用她的小宠物摁在沙发上。他抚摸着 Mon3tr,悠悠说道: “我们必须让我们的干员和盟友们相信,我们是在和披着特蕾西娅形象的异形战斗,而宣传部的新源石技艺能够做到这一点。” “你一直想对罗德岛的干员使用无形之术,扭曲他们的意志强行换来忠诚。这次,我无法完全否定你。”凯尔希叹了口气,“随着对维多利亚感染者的杀戮,这只蠕虫会变得越来越强, 我们需要在她无可匹敌之前截住她,然后杀死她。” “凯尔希,你下得去手吗?”华法琳问。 “正是为了特蕾西娅,我才要终结她。” 为此,罗德岛在第二天立刻进入战时体制,以作战需求为优先改变罗德岛的生活方式。可露希尔获得了更多的人手与能源供应,以尽快拓展罗德岛的空间;凯尔希的医疗部门则全力运转,进行激进治疗把更多的伤员拉回火线;博士主持的宣传部除了从病人里征召人员,还负责对罗德岛里的不安定因素进行预防式教育;阿米娅坐镇中央,督促罗德岛的生产,目前主要集中于装备、粮食和医药。 有人感觉苦不堪言,不过一些人也甘之若饴,风笛本来就巴不得住在田地里,她白天耕作, 晚上就睡在驮兽窝的旁边,照看驮兽产下的幼崽,再看看抢种的作物,如果一切安好她就能睡个好觉。 在干员们高强度的劳作下,可露希尔仅仅用了四天的时间就完成了罗德岛号与可用模块的对接。罗德岛号重新出发,转而向北,在进入地理上称为可怕眼的大裂隙时,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胆,就连推进之王本人几晚都睡不好觉。 维娜相信阿斯兰的密传,但她自己相信与让大家一起相信,其肩头责任的重量是不一样的。 她很担心这中间出现什么差池,那样断送的不止是她自己的性命,还有相信着她而选择这条路线的罗德岛众人的性命。 好在行驶的途中有惊无险,只有中间一次突然骤降的气温和冰雹制造了一些病人与伤员。 在驶离可怕眼区域的时候,推进之王拎着一瓶酒,带着鲱鱼罐头在甲板上坐定。 鲱鱼罐头是莱茵生命租借给罗德岛的干员麦哲伦引入的食物,其味道极为浓郁,若在公共地段打开是足以引起生化危机和群体斗殴的事件。 麦哲伦为了排除大家对鲱鱼罐头的偏见进行过鲱鱼罐头的讲座,她声称鲱鱼罐头虽然看起来像是制作失败而发臭的食物,但它的制作和臭味都是有讲究的。 首先,要捕捞产卵期的鲱鱼,为了防止其腐烂,用盐水煮过之后放进罐头里自然发酵。等到发酵产生的气体让罐头膨胀后,便可以打开盖来吃了。 麦哲伦还教授了让鲱鱼罐头变得美味的魔法,那就是首先准备一大块薄脆饼干涂上牛油, 在饼干上放置鲱鱼罐头的肉与鱼卵,涂抹酸奶油、土豆泥和生洋葱丝,然后合上另一块薄脆饼干。 推进之王不好这口,但架不住麦哲伦热情的推荐,所以她勉为其难的做了一份鲱鱼夹心饼干带到甲板来,并提前准备了呕吐袋。 她已经想好,如果麦哲伦的方法能提升鲱鱼罐头的口感就把它吃掉,如果不能就丢进呕吐袋里,她还有酒精饮料以及猪头肉可以享用。 她看着散发着浓郁臭味的鲱鱼罐头夹心饼干,发现自己的勇气不足以睁着眼睛挑战这种东西,于是她闭上眼睛把鲱鱼夹心饼干送进嘴巴里。 第一口咬下去的时候,首先是饼干薄脆的口感与大麦的醇厚味道,然后是酸奶奶酸甜的味道,生洋葱甜中带辣的味道,土豆泥是软烂的口感……这些口味到推进之王咬到鲱鱼肉的时候戛然而止。 所有的触感所有的味道,都被硬冷且散发着浓郁臭味的鲱鱼肉颠覆,推进之王嚼了两口差点吐出来,因为在鲱鱼肉下鲱鱼鱼卵提供了凌驾于鲱鱼肉之上的臭味。 “呕!” 推进之王把食物吐进呕吐袋里,顺带把剩下的鲱鱼夹心饼干丢进去。她用牙齿撬开瓶盖, 吨吨吨的灌了一大口,这是度数很低的起泡酒,口味酸甜,但推进之王喝下去没有任何感觉。 她又吃了块凉拌猪头肉,发现自己嘴巴里仍然残留着鲱鱼肉的味道。她用酒漱了漱口,再吃一块,发现浓郁的臭味仍然环绕着她。 “啊,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推进之王回头,看到博士一边说一遍走来,他走到某个范围的时候脚步戛然而止,平静的对推进之王说:“需要手纸吗?” “你对我有什么奇妙的误会吗?” “如果不是事急从权的话……我知道你爱吃肉蛋类食物,但记得多吃蔬菜多喝水。” “我的各项机能很正常,谢谢,这是鲱鱼罐头的味道!” “哦,你也被麦哲伦安利鲱鱼夹心饼干的吃法了?” 推进之王惊奇的打量着博士:“你全都吃下去了?” “不,我给小刻了,说这是蜜饼的新品种,小刻虽然将信将疑,但她还是吃了下去,告诉我这东西和蜜饼的味道不一样,感觉口味一般。” 能让小刻评价为“口味一般”的东西,从味觉的角度的确是毁天灭地级别的了。毕竟,小刻是单吃魔鬼椒辣椒酱都会觉得好吃的人物。推进之王庆幸自己只吃了一口就吐了,同时也感觉博士越大的屑了。 博士一边走近一边戴上呼吸面罩,并在过滤盒里加入了香囊。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后,他才来到推进之王身边说: “最近大家高强度的工作比较劳累,晚上打算搞个活动犒劳自己,庆祝脱离可怕眼的区域。”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你的手下们正在找你。” “据说我们这一支阿斯兰出身高卢地区,我现在在怀念我的精神故乡。我的祖先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征服维多利亚的道路。” 人们从祖先的荣光里可以汲取自信,可以汲取虚荣,但无法汲取实际的力量,而能够征服伦蒂尼姆的是力量。尽管如此,博士还是默不作声,任由推进之王从臆想的祖先里汲取自信与虚荣。 “在庆祝的时刻,博士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快乐里,每个人的快乐背后都有别人的付出,如果每个人只是追求快乐,那么谁都得不到快乐。” “这就是你让别人加班的理由?” “准确的说,是我带头加班。” 博士看向推进之王的反方向,他说道: “我们马上就会进入维多利亚,猜猜我们最先遇到哪座维多利亚城邦?” 推进之王不确定的说: “利兹?他们是维多利亚大型城邦里的新军,应该不会被安排在太好的位置进行活动。” “利兹的支柱产业是白玫瑰,为了向其他城市输出拳头产品,他们反而会靠近其他城市。 他们城市这一任的执政官是贝尔萨。” “贝尔萨,那个奉行攻势理论的疯子?” “是他。” “也只有他敢这样。”推进之王点点头, “如果不是利兹的话,是西布朗或者伯恩利?” “是谢菲尔德。” 推进之王吃了一惊:“谢菲尔德?那座供应维多利亚制式武器的军刀之城?” “嗯,谢菲尔德的工业一度很发达,但因为各国也开始工业化,谢菲尔德不仅与外国的工业城市竞争落败,在本国的竞争里也不占有优势,这座城市现在转型搞体育竞技和科学研究, 目前在生产的工业产品只剩下军刀了。” “有点可惜,小的时候我收到过一把谢菲尔德军刀作为礼物,那把军刀陪伴了我几年,直到它无法发挥我的实力为止。”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九城评议会还是特雷西斯,都没有把目光落到这座衰落的城市上, 对你,对城市,这或许都是个机会。” 维娜点点头:“明白了。” “不,你并没有明白,不然你不会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以令人敬而远之的坐姿吃着让人敬而远之的食物。” “博士……你很焦躁?” “我只是有些失望,我期望你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把自己变成王者,但是你现在看起来依然像街头的女混混。这可不行,完全不行,你得加速成长。” “历史的王者有数百或者数千的数量,阅读历史后,我认为并不是风度决定了王者,而是王者决定了风度。别的事我尽可以听你的,但是博士,如何做一个王者是我的事情,想来我的祖先征服维多利亚的时候,也不是靠的让人一见倾倒的形象。” 博士看着推进之王,推进之王看着博士,维娜的眼神令他想起了以前认识的阿斯兰,同样狂野,同样叛逆,同样极度自我,同样令人畏惧的好胜心,同样的……没有风度,这或许是阿斯兰的天性。 “不错的眼神,此刻你和你的祖先很像。” 被博士一搅和,推进之王失去了继续喝酒吃肉缅怀祖先的兴趣,他们俩一起下楼的时候, 碰巧遇到了白金,后者懒腰伸了一半,就跳开几步,掩住口鼻说道:“你们去厕所谈恋爱了?” “好,下一次你再来办公室约我,我就把约定地点定在男厕所。” “好呀好呀,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蛐蛐恶心的味道能忍……才怪呢!你能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吗?” 博士清楚,在所有出于私人目的接近他的干员里,白金属于比较上心的那一类,她的态度可以作为标杆,既然连她无法接受罗夏现在身上的味道,那么其他人也很难接受。 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有许多干员来邀请博士,渴望浪费整个夜晚。而在今天,博士凭借鲱鱼罐头的味道成功劝退了所有的邀请者。 只有维娜敢于走在博士身边,因为她直接品尝过鲱鱼罐头,现在味觉嗅觉暂时失灵,根本闻不到博士身上的味道。 两人在公共澡堂前分别,博士能够感觉到,今天他的私人搓澡师傅白雪是以搓下他一层皮的气势为他清洁身体,这是她对于鲱鱼罐头气味的嫌弃,还是她对被迫闻了好久的鲱鱼罐头气味的无声抗议? 不管怎样,博士带着沐浴露的味道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将在梦里再一次融化塔露拉。 之前,他以阿丽娜、陈、霜星乃至于塔露拉母亲的形象出现在塔露拉的梦境,试图以幸福融化塔露拉。 幸福能够融化塔露拉,但不能融化塔露拉的全部,她骨子里执着的东西……尽管只有一点点,却在每一次融化里顽强的保持自我,待博士的干涉结束之后,塔露拉已经融化的人格便以这些顽固的东西为骨干完成再聚合。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博士可期望碾碎塔露拉的终局,但遗憾的是,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塔露拉身上,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法。 塔露拉的意识浑浑噩噩的徜徉在梦里,直到她的视野纳入光芒。博士化身科西切,伴随着冰冷无情的光芒而来。他的眼眸冰冷,双唇弯成嘲弄的弧度。塔露拉刚刚“清醒”过来,她的视野就开始刷新,在科西切背后,那个改变了塔露拉的村庄熊熊燃烧,而在科西切手边,染血的阿丽娜沉睡在她怀里。 “科西切!”塔露拉咬牙切齿的说。 “我在物色一份和你重逢的见面礼,塔露拉,绝望如何?” 科西切随手一挥,她和塔露拉之间的土地升起墓碑,有的墓碑上写着亚历克斯&米莎,有的墓碑上写着霜星,有的写着爱国者,有的写着弑君者,有的写着梅菲斯特与浮士德。 而更多的则写着“人性”、 “理想”、 “信念”、 “友谊”、 “幸福”,这些墓碑环绕着中心最大的、 塔露拉的目光无法挪开的墓碑,那上面写着塔露拉自己的名字,她的出生日期是科西切掳走她的日期,而她的死亡日期则是科西切篡夺她的时间。 “塔露拉,从生到死你从没有逃脱过我的掌控,你就是个笑话。” “科西切”扯了扯身上的 lo 裙:“就连做女人,我都比你强!” 舟游 第三百四十八章给我的感受,塔露拉本体只能做兄弟,科西切夺舍的塔露拉恨塞蛋。 第三百四十九章 谢菲尔德 不过,塔露拉并不在意自己被嘲讽不够女人,她的人生是女强人模板,对所谓的女子力根本不屑一顾,因为权力场里只有强与弱,聪明与愚蠢的区别,性别在这里被模糊了。 塔露拉在乎的是一块块墓碑,那些墓碑上刻下的名词是她人生走来一直失去的东西,而直接引爆她情绪的,则是她看着另一个自己怀抱着阿丽娜,双手放肆的在阿丽娜身上游走的模样。 阿丽娜眼睛含着热泪,身体颤抖着,她无助而哀怨的看着塔露拉,很快她和塔露拉连这种接触都没有了,因为另一个塔露拉掰正她的脸庞,托着她的腰深吻下去,一边亲吻一边看着本体。 塔露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被刻下屈服的刻印,从好女孩变成拽着另一个她的裤腿脚,哀求“塔露拉”用手指给予怜悯。 “塔露拉”看都没看阿丽娜,轻轻把女人踢开,对着塔露拉说道: “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轻易 的屈服于我吗?因为我告诉她,听我的话我就解放你的灵魂。哪怕你的挚友只是提取自你记忆的虚假幻影,也知道我许诺未必可靠,但为了你,她还是拼命压制住自己的不满来侍奉我。 现在,我玩腻了,她可以还给你了。” 塔露拉理智的弦被愤怒熔断了,她举起剑,源石技艺生发,化为锥形凿穿了阻挡在她面前的墓碑。同样的锥形火焰在“塔露拉”面前构建,弹射,两股力量碰撞,让村庄彻底被火海吞噬。 村民的惨叫成为两人对决的背景音, “塔露拉”翻转手腕,所有与塔露拉相关的亡灵都从地底爬出,漠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我一直在想,你作为罪大恶极的犯人应该得到审判,而审判你这样的邪恶,审判过程与结果都必须公平正义才配得上你的暴行。 谁能审判你?那些因你而死的乌萨斯人?不,他们没有给予感染者正常人的权利,所以感染者也不必因乌萨斯的法律承担起责任。 龙门?魏彦吾本来就是你悲剧里的次要要素,我想魏彦吾那样老道的政治家,在审判之前首要考虑的是政治利益,他是因为利益决定你的生死,而非罪行; 罗德岛同样不可以,这里的人和你有太多的仇怨,所有的人都只想要你死,进行最原始的复仇,这称不上公平正义; 那些更为遥远的国家也是一样的,很遗憾的是,这片大地之上还没有一个能够把感染者在法律上等同于普通人的国度,既然没有享受权利,他们规定的责任也就不适用于感染者,所以这片土地尚且未有完全资格审判你的人。” 看着与自己的悔恨、失落与痛苦之具现战斗的塔露拉,博士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目,接着说: “罗德岛致力于让泰拉建立能够审判你的国度,让泰拉每个国度都有资格审判你这样的罪人。 无论是普通人杀害感染者,还是感染者杀害普通人,那些谋杀事件中最为恶劣的一部分都必须在阳光下交代自己的罪行,并且得到应得的惩罚,你们是泰拉伤口的一部分,得到惩罚的你们将是泰拉伤口愈合留下的一块伤疤…… 以上是阿米娅的想法,阿米娅有人性,而我没有,在我眼里,你们这些兽化人甚至连是不是人的概念都要存有疑问,所以我也没有立场来审判你,给你定罪。我只是确保,你能够活到被审判的那一天,以及在被审判之前,用你的贡献来弥补你给罗德岛造成的损失。” 塔露拉杀不死自己的悔恨、失落与痛苦,她的悔恨、失落与痛苦也没法杀死塔露拉,这将是一场折磨,而博士加速了这个过程,企图尽快碾碎塔露拉的抵抗意志。 塔露拉这边能不能赶上进度还不得而知,在此之前,罗德岛已经驶进了谢菲尔德城的范围, 与其巡逻队遭遇。 阿米娅希望罗德岛以医药公司的名义入港,暂且不公布阿斯兰王族的存在。然而,这也遭遇了巡逻队的刁难,他们非常希望这家背景单纯,没有牵扯什么幕后势力的制药企业提供一些油水,让大家和平的了结此事。 博士这时候作为谈判专家出场,他非常擅长用无形之术说服别人。在获得了一块龙门币的象征性贿赂后,罗德岛顺利的来到海关处。 谢菲尔德的陆港只停着寥寥无几的陆行舰,在办理手续的时候,博士看到了公职人员无精打采,陆港的建筑有不同程度的锈蚀痕迹,地面打扫也不甚干净,而在港口外面,一些没有营业牌照的服务人员,靠着铁丝网抽着烟,等待着能够痛载外地游客的机会。 “哇,这城市怎么会变成这样?” 风笛双手搭在额头遮阳,对着衰败的城市如此感叹。她是自告奋勇为王者先驱,替维娜, 也替罗德岛打探各种情况。博士看到她把自己包裹严实如同麻风病人一样的装扮,轻声问道: “为什么是这幅装扮?” “为了隐藏。” “谁?” “不是啦,殿下说要低调,所以我也不能被别人认出来。” “你在这里经历过什么?” “啊,这里举办过赛车比赛,那时候我还在军队里服役,赞助商雷神工业要求军方派出一名形象上佳、气质突出的女军人拿着他们的新款破城矛担任赛车女郎。” 风笛确实形象上佳,只是她胡乱搭配的穿衣拖后腿,但气质突出这一项让人怀疑。维多利亚军方派遣风笛过去,真的不会开翻和雷神工业友谊的大船? “你出场的农业手扶拖拉机比赛吗?”博士问。 “才不是,就是正经的赛车比赛!”风笛掏出手机翻开图库,把当时拍下的照片展示给博士, “这可能是我最时尚的一天,但我感觉参赛的选手有点怕我。” “我想,他们害怕的应该是你手里的破城矛,这种凶残的单兵武器令人畏惧。谢菲尔德能生产破城矛吗?” “恐怕不行,他们只能生产轻步兵的用具了。” 入关之后,风笛想为罗德岛进入谢菲尔德的商务代表团订制四季酒店,然而,她却搞错了四季酒店和四季景观改造公司,导致大家在饥肠辘辘的时刻盯着书店与火葬场之间的四季景观改造公司发呆。 风笛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憨笑:“只是一点微小的失误,对吗?” 一番折腾后,罗德岛的代表团还是住进了四季酒店,谢菲尔德如今在体育赛事开始的时候才会带来旅游人气,所以现在酒店非常冷清。风笛故地重游,兴致勃勃的去附近饭店吃了她在谢菲尔德时吃过的餐点,结果自己却失望了。 “城市在衰败,食物也是,我不是美食评论家,但我也尝出他们提供的饭菜在偷工减料。” 风笛放下刀叉一片怅然,似乎感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去了哪里。博士摇摇头。他人生的最低谷是上一重历史的大萧条时代,当资本运转的速度超越了法律和道德的时候,不仅资本打造的秩序容易崩坏,就连人们的精神世界也容易崩坏,那时候人们展现的丑恶,可不仅仅是偷工减料那么简单了。 博士嘱咐道: “我们下午去招商局,下午你陪维娜转一圈,我让史尔特尔跟着你们,记得低调。” “谢菲尔德不是支持特雷西斯的城市。” “但也不是支持我们的。”凯尔希说。 这时候,饭店里的电视开始播报新闻,谢菲尔德电视台援引信使网络上传的视频,报道了针对维多利亚其他城邦数起针对感染者的恐怖袭击。不过,饭店里食客们似乎并不关心感染者受到的苦难,反而因为受到袭击的只有感染者而松了口气。 “我们得尽快讨伐那东西。”凯尔希低声说。 饭后,罗德岛的代表团兵分两路,博士与凯尔希去做生意,看能不能升级罗德岛的轻步兵装备,以及把罗德岛的拳头产品,也就是源石抑制剂推销到谢菲尔德; 另一路推进之王也不是去旅游,而是去寻找维多利亚的王党分子,根据主张,可以分为德拉克派、阿斯兰派、无论谁都爱派,而在每个派别内部又可以细分,老资格们多是保守派,希望维多利亚是一个没有宪法且有实权国王的国度。 遗憾的是,目前两个目标都没有达到,特雷西斯谦虚的以护国公自居,还没有加冕为国王; 而至于宪法,在特雷西斯清洗了首都的王党分子,迫使他们从卫星城赛博坦四散而逃后,代表了大资产阶级利益的议会就迅速制订了宪法,好把竞争对手彻底踢出局。 但是,在特雷西斯的新朝雅政中,并非所有的大资产阶级都得利,想要分更多蛋糕的人, 投机分子,没有得到利益的小资产阶级就因为憎恨特雷西斯而转向了特雷西斯的反对派,也就是王党。 现在的王党是不同诉求但同样讨厌特雷西斯的人构筑的缝合怪。博士建议维娜把自己的人设打造成特雷西斯的反对者来团结维多利亚的力量,维娜深以为然,但她信心不足,因为她擅长暴力,而非合纵连横。 推进之王带着四个人,因陀罗、风笛、天火与史尔特尔,因陀罗是她忠心的部下,风笛提供武力威慑,天火是她从罗德岛借来妆点门面的,而史尔特尔则是罗德岛提供的打手兼谈判专家。 推进之王把史尔特尔当成了打手、罗德岛的眼线,至于谈判专家……是谈崩专家才对吧, 这种性子高傲不好相处的人,一开口就会得罪人,最后非得快进到武力说服不可。 维娜能逃出维多利亚,自然是得到了王党的协助,她自然和他们保持联络,以期再征服的那一天。谢菲尔德城也有王党的据点,她恰好还认识对方。 她来到布拉莫巷的酒吧,酒吧白天没什么人,老板揽着一个美人懒洋洋的喝着酒,调酒师和服务员则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杯子。 因陀罗推开门,推进之王随后进入,风笛、天火与史尔特尔不甚恭敬的尾随在后。推进之王拉开椅子坐到老板对面,她说道:“克里斯·威尔德?” “是我,你又是谁?” “我是格拉斯哥帮的人,当初离开的时候受过你们一些‘照顾’。” “来寻仇的吗?我今天心情很好,喝完这杯酒赶紧滚,我就当你没来过。” 威尔德倒了杯酒推给推进之王,推进之王摇摇头: “看起来你没有记住我,没关系,从今天 开始你连梦里都是我的名字。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来宽恕你的。” “你的笑话很没品,你以为你是谁,国王大人吗?” “没错,我就是。” 威尔德干笑了两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皱巴巴的脸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笑完之后拍拍巴掌,酒吧里涌出好几个拿着武器的帮派分子。 推进之王嘲讽道: “看起来你变得更穷酸了,那时候你身边养着更多的手下,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就是谢菲尔德的地下主人。” 威尔德的手挥落,推进之王抓住他的手,她的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拿出战锤,一锤砸在威尔德的手旁边。威尔德的女伴掏出手枪指向推进之王。 因陀罗与威尔德的小弟互相对峙,隶属罗德岛的三位干员相互对视一眼,风笛从旁边抄起一根台球杆,天火的施法单元展开,只有史尔特尔抱着她的魔剑莱万汀不说话,她们被二楼的枪手与一楼酒保警戒着。 “谈判专家,这时候到你出场了。”推进之王不回头的说。 “啧,我所知的谈判方式只有一种。” 史尔特尔“啪”的一声把魔剑立在地上,环顾四周说道: “听人好好说话,或者我们把你们 打到听人好好说话。” “这可不是谈判专家该说的话,”推进之王笑了笑,“不过我喜欢。” 第三百五十章 狻猊(30→29) 风笛把手中的台球球杆投掷出去,击倒楼上第一个枪手的同时,她顺着楼梯向上,弹回的台球球杆回到她手里,在距离二楼还有三个台阶的时候,她一跃而起,借助强大的腰腹力量在空中回旋,枪手们的刺刀与子弹只带走了她几缕发丝。 她落地之后扫倒了一名枪手,手臂后扬,台球球杆的尾部精准了命中了背后敌人的下巴, 紧接着她向前刺出,戳中了前方敌人的小腹。 在楼上枪手们的惨叫声里,因陀罗用脚勾起凳子砸向持枪对准推进之王的女人,那女人用手臂拨开凳子,因陀罗在桌上跳跃的身姿和越来越大的拳头也纳入眼中。 史尔特尔闭上眼睛,想象着罗夏运用魔剑的方式,她第一次成为剑的主人,而非剑的奴隶。 莱万汀在她手中裂解,以泰拉工匠和施法者想象之外的方式分裂变成百般武器,让酒吧长出一片银色的森林。 她根本不需要瞄准,武器的密度足以威胁到一楼每一个敌人,这让还在酝酿源石技艺的天火惊讶的看向对方,脸上写满了“What?!” “你要是敢说这是火焰类的源石技艺,我就掐死你!”骄傲的术师小姐说,“你们罗德岛一个两个,总能招来奇怪的纵火犯!” 天火是罗德岛档案撰写者里存在感最高的人物之一,因为她是源石技艺理论领域的权威, 尤其在火焰系的源石技艺表现出强烈的自尊心,经常吐槽不符合她认知和学术理论的源石技艺, 把它们开除出火焰系源石技艺的圈子。 对于优秀人物的小小缺点,人们多半是乐于容忍的,甚至还能从天火在档案里的吐槽来反推天火撰写档案时的抓狂表情,这就收获了一些快乐,因为有相当部分人希望比自己优秀又骄傲的人物能够吃瘪,最好狠狠的摔一跤,那样他们就能怀着怜悯之情把曾经站在高处的人扶起来,抚慰他们的伤痛,内心一边同情一边暗自高兴。 史尔特尔耸耸肩:“是不是源石技艺有那么重要吗,能用来打赢别人不就行了。” “啧,这种唯结果论的作风还真像博士啊!” “别把我和那个男人放在一起说!” 在一分钟之内,威尔德的心态就从胜券在握变成强装镇定,他看到傻村姑似的瓦伊凡女人用桌球球杆撂倒了一打枪手;他看到了他的女保镖被街头混混似的菲林女拳师压制;他看到了臭着脸的菲林女术师和脸更臭的萨卡兹剑士吵架,而他的手下光是被她们的怒火波及,就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作为正主,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她的斧子落在桌子上,全身贯注的看着威尔德,封锁了他有可能的行动。并且在眼神的交锋里,曾经接近统治谢菲尔德地下世界的男人一败涂地。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年轻,却有种狂野的力量,眼神里藏着狮子(@江南)。这种眼神他曾经见过,那是属于阿斯兰的眼神,天命的征服者的眼神。 威尔德细想推进之王说过的话,得出惊人的结论: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阿斯兰。 结论得出后,他第一反应是否定它,因为阿斯兰全都隐居在伦蒂尼姆的宫殿里,这件事还是维多利亚的未解之谜。有人说是议会勾结了特雷西斯杀害了阿斯兰王族,也有人说是阿斯兰感染了源石病不得不封闭自己。 眼前的阿斯兰又是怎么回事? “阁下是阿斯兰?”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不过我既没有得源石病(虽然血液里的源石颗粒浓度有些高),也没有杀人的爱好(但该杀的还是会杀),我不是坊间传闻的怪物(只是怪物确实存在),我只是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在我们这一行,言语是最不可信的。” “我可以向你的女保镖单独展示我身为阿斯兰的证据,在此之前……” 推进之王看向身后,威尔德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的部下们如释重负的远离了陌生的杀神们。若是推进之王真的要来砸场子,那么威尔德之后要掏的就不止医药费那么简单了。 风笛直接从二楼栏杆翻了下来,在供职罗德岛的瓦伊凡人里,她的综合实力可能仅次于塞雷娅,而她还年轻,还有很多进步空间,普通的帮派分子不会是她的对手。 “如果阁下是为了伦蒂尼姆虚饰的王位而来,那么找上我又是为了什么?我对自己的体量很清楚,我根本没有资格在争夺王位的战争里成为阁下的盟友或者棋子。” “第一,因为谢菲尔德我只认识你;第二,你没有站在特雷西斯那一边;第三,你能带我找到我想要的人。”推进之王看着对方,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啊。” 推进之王曾经混迹于帮派,因而她清楚这个地下世界运转的规律: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是帮派里最激进的一部分,他们好狠斗勇,希望借助暴力和暴力团体的名声来提升自己的地位,闯出一片天地。 这样的人十个有九个会沦为帮派争斗的炮灰,哪怕他们没有死于争斗,但如果他们不能展现暴力之外的其他才能,也只是在底层当打手的货色。待到中年,他们身体机能衰退无法为帮派提供暴力的时候,他们就会被帮派当做不良资产处理。 剩下的一个人将会凭靠才能进去中层管理层,这里既需要暴力,也更需要头脑和才智和其他同僚维持,和老大勾心斗角,在对方露出虚弱的姿态时给予致命一击,取而代之成为帮派的新主人。 而作为帮派最大的头领则趋于保守,因为他们已经凭靠他人的鲜血与一切手段在合法与非法的领域置办了产业,已经从地下世界半洗白的成为阳光下的人物,一边勾结官员充当自己的保护伞,一边谨慎的提防着下边的人背叛。 他们大多是穷苦出身,是对富贵的渴望让他们开始在帮派亡命,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这样的人在取得成功之后会比其他更珍惜自己的性命,在经过苦难之后,他们的富贵生活更显得更为可贵。 所以,和威尔德这样的人交涉,比起许诺,还是威胁死亡更容易让他们屈服,只要展现足够的暴力和匹配暴力的头脑,无论哪个城邦的地下世界都会为新来者敞开大门。 威尔德勉强笑笑,推进之王把酒推了回去,他用颤抖的手抓住酒杯把烈酒一饮而尽。 “需要多久?”推进之王问。 威尔德站起来说:“在今天结束之前,我能为阁下……不,是殿下找到你需要的人。” “去吧,威尔德,我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了,所以如果我真的要杀你,必不是因为私仇。” 威尔德带着骨干离开了酒吧,作为人质或者联络员,他的女保镖和调酒师都留在这里。风笛来到推进之王旁边,悄悄问道:“他是怎么得罪你的?” “那是我混迹在帮派里的事了,我想从谢菲尔德离开维多利亚,那时候威尔德在谢菲尔德如日中天,他有能力把我们送出去,在此之前他狠狠敲诈了我们一笔,试图把我们的帮派吞并。” “啊,早知道我刚才打他们的时候更用力一点了。” “我是真的原谅他们了,现在我有了更大的目标,这点不愉快应该忘掉,这是必要的风度。 况且,你把他们都打残了,我该怎么支使他们?” 或许是推进之王的死亡威胁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动力,威尔德找来了他所有认识的王党分子: 家道中落的传统贵族,不得志的产业主,被同行排挤的律师,被上级压制、找不到立功机会晋升的军人、年轻的学者…… “这算什么,人生 loser 大聚会?”史尔特尔毒舌道。 “我有必要提醒你,我们和这群人姑且是一伙的,你骂他们也等于骂自己,只有 loser 和loser 才会抱团取暖。”天火反驳道。 这些特雷西斯打造的新秩序下的失意者争先恐后的向推进之王输送忠诚,表明自己从曾曾曾祖父那辈人开始就是阿斯兰王室的忠诚追随者,本人从小的时候就立志为阿斯兰王室奉献一切,如今听闻世间仍有还在活跃的阿斯兰时,欢喜异常,在客厅滑跪并开米兰香槟庆祝。 自然,这些人口中对阿斯兰以及维多利亚的热爱真的属于嘴上说说,在自己未曾拥有的事上显得慷慨大方以占据道德制高点,如果推进之王真的要求他们在利益上做出让步,那么真的有一头牛的他们就会立刻翻脸。 推进之王给各路人马开出了空头支票,这事是她第一次做,但她发现自己满嘴慌话的时候比自己预想的要镇静的多。 或许撒谎也是征服的一部分。推进之王在心里自嘲的说。 她让参加集会的王党分子把消息扩散出去,尽管这会招来特雷西斯的关注,但比起这个, 她这个空壳司令急需更多的盟友,更多的投效者来扩充自己的实力。 待最后一个人离开推进之王瘫痪在沙发上,双臂张开靠着沙发背,看着天花板轻声说道: “我向农民许诺更低的赋税和产业补贴,我向市民许诺更多的公公服务设施,我向律师许诺行业收入,我向学者许诺地位,我向军人许诺他们渴望的战争,我和贵族们一起鼓吹祖先的荣光……我说了那么多,同时我心里也很清楚,我不可能实现所有的许诺,甚至只可能完成十分之一的份额。” “啊,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因陀罗挠挠头说, “主人,你记得咱们去外地混口饭吃 的时候,好像是曼彻斯特联吧,格雷泽家族要竞选的时候,他们承诺了许多,结果他们举债拥有了这座城邦后,再利用从城邦赚来的收入还债并吸血,把城邦变成家族产业的一部分,让城邦成为他们的提款机。曼彻斯特联到现在还没垮,多亏了家底殷实。” 推进之王皱起眉头: “也有正面例子,比如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入主切尔西之后,他完成了1000%的许诺,在他之前,切尔西在维多利亚处于中下游,而阿布的到来则让切尔西成为维多利亚最有竞争力的城邦之一。” “说到这两座城市,我们要接触一下吗?毕竟他们和特蕾西斯之间也有龌龊。” “九城评议会全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家伙,我必须证明自己有可能对特雷西斯构成威胁,他们才会支持我。所以在此之前,罗德岛会为我制造一个盛大的舞台,上演勇者击倒魔王的戏码, 以最震撼的方式昭告阿斯兰的归来。” 因陀罗给自己倒了杯酒:“是不是……太做作了?” “博士说这是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每个人都要学会做婊子,那样才能引来关注,再用关注交换其他东西。”推进之王弹了弹酒杯,“最正直最清白的人,在道德上让人敬佩,但如果不能吸引流量,没人关注,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是。人们的生活需要戏子比英雄更多,于是统治者在日常是装成戏子的英雄以及在异常时是装成英雄的戏子。” 酒吧里的人看着电视里插播的紧急报道,特蕾西娅复制体已经在数个城邦掀起灾难,不过, 内部已经开始分裂的维多利亚,每一个存在的政治实体都关心的是如何击杀这个突然出现的灾厄为己方赢得流量,而不是援助受灾的兄弟城邦。 “就是她?”因陀罗指着电视问。 “就是她,谁能抢先击杀这个灾厄,谁就能在接下来的局势里制造主动权。” 与此同时,博士与凯尔希看着新闻,特雷西斯释放的特蕾西娅复制体已经席卷了五座城市, 杀死了三位数的感染者,随着从感染者尸体上摄取源石结晶的增加,她也变得越来越强力。 维多利亚对特蕾西娅复制体的出现是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们想要杀死她阻止灾厄赚取声望,不止各个城邦已经动员了自己的精锐力量,就连许多民间组织也准备富贵险中求。 “你觉得他们能成功吗?”博士问。 “一方面,我希望他们能成功,那样殿下的名声就不必受到更多伤害;另一方面,我希望他们失败,只有罗德岛在杀死那个复制体的时候会给她足够的体面和合适的逝去方式。” “凯尔希,如果你是按字算钱的那种小说家,我想你应该可以成为泰拉首富。”博士用杯子碰了碰凯尔希的杯子,“我想问的是你觉得他们能打赢蠕虫操纵的躯壳吗?” “如果是现在,成功失败的概率是一半对一半,但每杀死一百名感染者,打赢那只蠕虫的概率都会下降百分之五左右。” “那岂不是她再杀一千名感染者就天下无敌?” “不,蠕虫没有极限,它能够吸收的源石结晶没有极限,但它在世间所用的躯壳存在极限, 这就导致它有再大的力量,受限于躯壳的限制,也只能发挥出有上限的力量。” “目前的阿米娅对上特蕾西娅有多少胜算?”博士问。 凯尔希吐出一个残酷的词汇:“零,因为她没法对特蕾西娅出手。” “如果是情感上的禁制,我倒可以……” “如果你非要使用玩弄灵魂的手段,我宁愿给你打造一副特蕾西娅的躯壳,让你们两个冒牌货去打一打!”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博士兴致勃勃的说,“我的力量本身就对蠕虫有压制作用,如果能够使用一具强力躯壳……” “不,你不想,你不该让特蕾西娅的形象像个小丑一样成为取悦别人的工具。” “比起死人我更在乎活人,凯尔希,阿米娅不行的话,难道推进之王就能稳妥的终结蠕虫吗?不,哪怕我现在就梦中传授维娜无形之术,你再给她打造更好用的武器,她和蠕虫战斗取胜的概率也不高吧。” “如果你没有在三年前把你自己献祭给阿米娅,或许你穿上特蕾西娅的皮能够终结穿着特蕾西娅皮的蠕虫,而现在的话……我们或许寻求一些泰拉之外的帮助。” “凯尔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与司辰交易的结果是我们献出自己的灵魂而得到残缺不全的回馈,司辰们承诺很多,但他们实现的太少。赤杯以爱情与长生诱惑马提亚斯的时候,会告诉她是以阉割和剥皮的方式帮助他长生吗?” “有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她并非司辰,却有帮助我们的能力。” “特蕾莎?” “没错,浪游旅人不是具名者的具名者,拥有秘史与灯的力量,甚至她在灯之法术的造诣上还胜过你。” “你和她还保持联系?” “你能和骨白鸽的具名者以及丽姬娅俱乐部的人联络,我自然也有别的援手。尽管代价不菲,但特蕾莎能够穿越历史助我们一臂之力,如果是蠕虫灭世的危机,我想她也很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博士把杯中的热牛奶一饮而尽,接着说: “请她来配合我们杀死蠕虫是最糟的结果,那么最 乐观的呢?” “阿米娅能够克服犹豫,在自带的 BGM 里再度转职,拿着萨卡兹王族用过的帅气锤子摆出新造型,留下旁边并肩作战的维娜目瞪口呆的对阿米娅说‘这事关尊严,阿米娅,为什么你会我的锤术’。 恰巧蠕虫操纵的特蕾西娅不擅长冷兵器格斗,于是阿米娅与推进之王并排前进,用一样的姿势在半空翻滚,用锤子终结对方。” “听起来很美妙,但我觉得,这比塔露拉给罗德岛生了四十个孩子后,某些地方还没有色素沉淀的概率一样大……好吧,我只是希望你能放松一些。” 博士与凯尔希的谈话氛围还算悠闲,因为特蕾西娅的复制体还不是出现在眼前、最急迫的威胁,一个发育起来的蠕虫或许在单体力量上无可匹敌,但泰拉终究不是一个单人的暴力能凌驾于社会秩序之上的世界,单人的暴力看起来可怕,但与许多无形的吃人妖魔相比,单体的蠕虫造成的破坏是微不足道的。 谢菲尔德的经济有些窘迫,在查明了罗德岛是注册在雷姆必拓、信用良好的正经医药企业后,原来的公营,现在公私合营的兵工厂欣然接纳了数量只有八百套的轻步兵武装订单,甚至不问一家制药企业要那么多装备干什么,他们唯一迫切的就是要求罗德岛支付三成订金,以解决工厂工人欠薪三个月的问题。 罗德岛的药物也在谢菲尔德救济院找到了市场,因为担心过于严厉的政策会引起感染者暴动,而镇压感染者暴动会让城市本就不堪的财政雪上加霜,谢菲尔德把感染者隔离在特定的街区,维持他们不至于饿死,但也不没精力充沛到闹事的地步。 罗德岛的平价药物是救济院所需要的,他们需要控制感染者的病情,让他们对社会温和无害的死去,而不是在一场爆炸艺术(@迪达拉)里放出更多的污染性源石结晶祸害更多人。 虽然本质上,谢菲尔德是把感染者当做棘手的不可回收垃圾来处理,但他们至少保障了感染者的存续,所以罗德岛在卖给救济院药品的时候,也展示了最大的诚意。 尽管如此,这单生意还是盈利的。 另一桩令人满意的事情则是推进之王的表现,维娜的一举一动都在罗德岛的观测里,看着录像里她用暴力、威慑来驱动棋子,看着她看透支持者们不同的心思,并针对其做出许诺(由天火与史尔特尔友情拍摄)的时候,博士觉得维娜在权力场的首秀优秀,哪怕去掉新手的宽容分也是及格的。 这些支持者仅仅是让推进之王看起来像那么回事,而距离她真正与特雷西斯交锋还很漫长, 她必须获得九城评议会为首的维多利亚大型城邦的支持,统合各郡的民兵才能勉强和特雷西斯的新模范军对抗,而维多利亚的野战集团军则是变数。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博士对自己说,我见过一些能够成为王者的人,不幸或者自甘堕落, 与属于他们的王位交错而过,世间有资格称王的人永远比王位多。 因为第二天还要继续洽谈生意,所以博士没有回到罗德岛,而是住在四季酒店。他享受了没有其他客人的大浴场,一个人的桑拿室,单面透光的玻璃墙为他勾勒出夜晚谢菲尔德死气沉沉的光芒,他对着暗淡的城市举起装着热牛奶的水杯。 要是这时候有穿着泳装的美少女来就好了。他想。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头看去,穿着泳装的史尔特尔抱着莱万汀而来。 “似乎不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他说。 史尔特尔举起莱万汀,不高兴的说道:“白天的时候我找到了这把剑的真正用法。” “恭喜你啊。” “但是,我现在用不出来了。你来教我,我就原谅你过去作为里一些冒失的部分。” 看着史尔特尔勉强自己服软,向他讨教的模样,博士内心产生了一股愉悦感,但他对史尔特尔提供给他的报酬不感兴趣。 “想学,好啊,那就拿出些更有诚意的东西来。” “诚意?”史尔特尔后退一步把剑挡在自己身前,“今天绝对不行!” 由此,博士知道了史尔特尔一个隐秘的情报,不过他对史尔特尔暂时没有其他想法,他还需要这具躯壳。所以他说道:“好啊,那就现在来教吧,我也希望你变得可靠一些。” 看着从浴池里爬出来的罗夏,史尔特尔厌恶的皱起眉头,脸上因为气恼和害羞布满红晕, 她扭过头去,把武器递给罗夏,在他伸手去接的瞬间,莱万汀上传出一片橙色的光芒。 巨大的斥力弹飞了博士和史尔特尔,他们翻滚着一起跌进浴池里,浪花翻涌,他们两个钻出呼吸空气的时候,一只狻猊脚踩在岸边,优雅的注视着他们。 史尔特尔把博士护在身后,博士的手臂流下鲜血,他得以稍微窥见狻猊的本质,于是把史尔特尔拉到自己身后,对着空气说道:“别轻举妄动。” “合格的判断。”狻猊说,“尽管我只是以造物的形象和你们说话,但我捏碎一个凡人易如反掌。” “他是谁?”史尔特尔问。 “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他是你保管的魔剑莱万汀真正的主人,以工匠和战士的身份飞升成神,亦是漫宿最年轻的司辰狮子匠,狻猊是他标志性的造物。” 史尔特尔对狮子匠没什么敬畏之情,她有的只有愤怒。按照罗夏的说法,她只是保管魔剑莱万汀的工具人之一,在度过使用寿命后就会被随意丢弃。 博士不得不分神压制史尔特尔,离开魔剑的史尔特尔战斗能力一般,而对上一位专精战斗的司辰无异于自寻死路。狻猊玩味的看着罗夏,说道: “她是我预定降临的躯壳,尽管这概率小 的可以忽略,但你竟然夺走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形状。” “啊,还真是多有冒犯,我不知道她的身世,但现在也不会还给你。”博士抱紧了史尔特尔, “她是我的。” 史尔特尔不知道是该给博士亲密的拥抱,以赞扬他在强敌面前保护她的勇气,还是该给他一个巴掌,以回应他把她当做物品的认知。 出乎意料的,狮子匠异常大方的说道: “征服者应该有与其欲望匹配的战利品,我认可这场征服。” “那还真是……谢谢?不过我想,一位尊贵的司辰不惜自我削减力量,降临于此,想来不是为认可我的征服而来。” “我只是希望你能照顾好一个孩子。” “黄金将军的血脉?不,是你庇佑的某个泰拉种族……是阿斯兰!” 博士很快猜出了“孩子”的所指,推进之王,阿斯兰的血脉,维多利亚王座无可置疑的宣称者。狮子匠加护阿斯兰不难猜测,司辰们总是玩代理人的伎俩来干涉世俗世界,阿斯兰也正是凭靠狮子匠的加护,才能越战越勇,征服维多利亚,践行狮子匠的教义。 只是,司辰们很少关注一个种族中的个体,相对于整个种族,一个再强力的单位也存在替代方案。然而,狮子匠却坦率的表达对维娜的关心。 “阿斯兰发生了什么?”博士问。 狻猊沉默了一小会儿,回答: “他们做过头了,战士的道路枯燥且充满风险,对力量的贪婪导致他们踏上禁忌之路,于是他们自身遭到反噬,只能被封锁在宫殿里,以防止他们危害世人。” 显然,博士不能要求司辰说人话,因为司辰本来就不是人,所以他耸耸肩,提取狮子匠里他能听懂的部分说: “原来如此,世间只有这一位还清醒的阿斯兰了。所以,你期望我为她做到哪一步呢?把她扶上王位?” “不,只需要她活的像个阿斯兰就足够了。” “然而,阿斯兰本身就意味着对王座的要求,因为维娜已经发起了一场征服。” “那就陪伴她,教导她,辅佐她……这事只对你和你玩具似的迷你军团有利。”狻猊盯着罗夏,“至于你和她会变成什么关系,我无所谓。自然,这种生意在强卖的时候我也会许以承诺, 承诺你能够得到足够的报酬。” “比如说……她。” 史尔特尔的脸颊涨红,被当成交易品的她无比屈辱。然而,狮子匠……即便他现在只是狻猊,他散发的压迫感超过了史尔特尔遇到过的任何对手,让她只能低头抱着博士的手臂,吞下这份屈辱。 不过,接下来博士的话让史尔特尔更为愤怒,她听到博士说道: “抱歉,她充其量只能算一 个添头,想要驱使人为你选中的王者打工,你需要开出更多筹码。” 有些错字错词为了规避莫名其妙的敏感词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新武器 “贪得无厌是每个生灵应有的感情,而区别在于,你是否有能力得到你觊觎的那一份。”狮子匠说。 狻猊对罗夏的压迫又多了一分,野蛮的力量直接让浴池附近的地砖出现裂纹,并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大。升腾的白色雾气在半空冷凝,但水珠固定在它将要坠落的位置,颤抖不止, 似乎没有狮子匠的命令,它连重力赋予它的天然职责都无法履行。 面对仅仅凭借粗暴的力量便凌驾于自然法则之上的司辰,罗夏依然保持冷静的头脑,他毫不在意像是泥沙一样挤压着自己的池水,对狻猊说道: “阿斯兰的血脉在维多利亚的再征服运动 里有三个问题:第一,是世间的蠕虫,蠕虫是超越死亡的东西,即便是司辰也只能迫使其陷入沉睡,进而关进漫宿边缘的太阳监狱。 你可以单枪匹马击溃那东西,但那些超乎想象的手段凡人根本没法模仿。如果蠕虫寄生的是普通人,或许还可以利用无形之术逼其返回虚界,但如今,这只虫子一路杀戮感染者,用的又是萨卡兹王族……赤杯所中意的种族的躯壳,若不是经过缜密的规划,维娜根本没有战胜的可能。 而且,这胜利必须彰显维娜的价值,才能把阿斯兰归来的消息宣传出去。而为了保证维娜在这场战斗里的存在感,就必须让她担任主攻手……这很难,我构想的战术里绝大部分都是地形杀或者用饱和打击安全的解决对手,现在它们都用不上了。 第二,即便战胜蠕虫,维娜也必须先和三心二意的同盟们过招,比如九城评议会这样本就和中央貌合神离的势力,维娜需要他们的支持,并且必然会面临他们的勒索;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维娜的竞争对手是特雷西斯,司辰们赋予了在凡间应对第四次蠕虫大战的天命,我想他虽然更热衷于扩充个人的权力,但却也交出了让司辰们满意的答卷, 至少他开始着手清除维多利亚的感染者,尽管手段并不光彩。 他有天命加护,维娜想要与之对抗,就必须获得同样的天命,不然光是罗德岛几个长生者站在她这一边能做什么呢?” 狻猊回答:“第一和第二条有共同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升级阿斯兰的武力。” “我们没有这么优秀的工匠。” “你眼前就有一个。” 转眼之间,一把剑从外面飞来,罗夏认出那是韦兰上尉的佩剑,他一直放在办公室里当做1:1 手办模型……尽管是放在大书架后不为人知的秘密储藏室里。 狻猊把剑吞进去,几秒之后吐出来,罗夏与史尔特尔都瞪大眼睛,看着韦兰上尉的遗物变成了一把战锤,外表与推进之王现在用的这把相似,却散发着和莱万汀一样不凡的气息。 “把它送给维娜,什么名义都可以,这可以激发维娜作为战士的力量。”狮子匠说。 用收藏品换取可以派的上用场的武器,还能刷一波推进之王的好感,博士怎么想都是赚的。 然而,他担心这把武器如同莱万汀,会把推进之王变成又一个保管武器的工具人。 “你在维娜身上还觊觎了别的意图吗?”罗夏问。 “愚蠢的问题,如果我真的有什么想法,我会亲自现身并击败她,强迫她执行我的命令, 而不是在武器上做什么手脚,这称不上一场征服。” 狮子匠的这番话或许是可信的,因为他是以蛮力著称的司辰,因而他的结盟对象也是暴烈而强势的铸炉,拥有这等伟力的人,大概不屑算计世俗世界的蝼蚁。 于是,罗夏坦荡的从水池里走出接过战锤,史尔特尔觉得裸男与长毛狮子的组合有点辣眼睛。战锤尚存一丝余火,他握住锤柄,感受到澎湃的力量蕴藏在武器里。 尴尬的是,他哪怕改用双手,也没法把战锤从地上提起来,哪怕星熊的巨盾、古米的银行保险金库门以及斯卡蒂的大宝剑都没有带给他不可撼动的感觉。 “这确实是为推进之王打造的武器,因为也只有她这样素质优秀的人才能拿得动它。”罗夏说。 “不,还差最后一步,”狻猊说,“想要对抗蠕虫,照明驱暗的灯之准则是不可或缺的。” “怪不得你找到我,我是用来给武器附魔的鲜活材料,对吗?” “蠕虫同样是你的阻碍,我想你会欣然接受这一点。” 博士点点头,事实上他也没得选,狻猊用眼神告诉他,这事容不得他讨价还价。他伸出手臂,狻猊抬起爪子轻轻一划,他的手腕上多出一道伤口,鲜血涌出,又在更为强势的力量下被导入武器中,填满那些肉眼难以察觉的小孔,贮存其中的力量。 这种附魔方式也意味着推进之王每使用这武器里的灯之力一次,他都要为其补充材料才能使用下一次。而且,混入武器的鲜血里不止用灯之力,还有更多的杯之力和些许启之力,也就意味着推进之王在使用藏在武器里的力量时,将能够细查纹理,五感敏锐如刀。 同时,她也会变得干渴,聆听自己欲望的回声,如果使用次数较少,她或许还能凭靠意志力对抗自己的欲望,而在其他情况下,最终她会沦陷在自己汹涌的欲望里,就像那些在交配的周期躁动不安的母狮。 这对博士来说当然是好事,他非常擅长用杯之欲望来控制别人做些有利可图的事。维娜是个好女孩,但坐上维多利亚的宝座后是否还能保持和罗德岛的友善关系却还是一个疑问,他一直想要加一道保险,保证罗德岛不会迎来背叛的结局。 狮子匠默认了他的做法,默默看着罗夏施法,但放在史尔特尔眼里,就是一个裸男撅着屁股在武器里那些忙活,而在旁边一头长毛狮子盯着裸男,尾巴来回摇晃,这幅画面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和恶心感。 她想要离开,然而池水粘稠如沙,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同样郁闷的还有白雪,她郁闷的蹲在吊灯上,看着自己回旋镖上的裂痕。之前她准备偷袭那头狮子的时候,狮子仅仅是看了她一眼,她的武器就应声碎裂。 白雪毫无怀疑,狮子能够撕裂她的武器,那么把她腰斩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她想过拨打场外热线寻求热心观众的帮助,但狮子表现出的威能与博士的命令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第三个问题,你纯粹只是想要讹诈罢了。 “狻猊说,”如果你真的那么畏惧天命,那 么你和你的迷你军团就不会来到维多利亚去了结昔日的恩怨。于我而言,具备征服天命的阿斯兰与身负蠕虫大战天命的摄政王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样的征服才让人热血澎湃。” “即便蠕虫在进攻漫宿,司辰们也要执着于内斗吗?” “我们的时代已逝,但不代表每位司辰都会死亡,双角斧——古老的石源神仍然存活于这个时代。为了在下个时代仍然占据尊贵之位,司辰们的方法各不相同。” “包括给予未完成的制烛人以十戒的加护,那加护看起来更像是监牢,阻止制烛人的成长。” “不,是祝福,每一枚戒指的代价都在把制烛人的凡人属性剔除,待最后一枚戒指解除的时候,她会变成隐秘的存在,可远观而不可触及,把所有心向光明的众生重塑,这就是她的天命。 你们,这些残留着凡人之心的长生者,为了内心里毫无必要的感情,阻止制烛人剥开凡人的皮瓣,露出幽邃而黑暗的真容,是你们在阻止制烛人时代的到来,也是你们阻止制烛人飞升。 如果我效忠于制烛人,我会首先摧毁你们这些枷锁。” “但幸运的是,你不是,并且众司辰乐见我们作为枷锁继续制约制烛人。” “凡人或者司辰,每个人在时代的洪流里都该找到自己新的定位,希望蠕虫大战后,我们还能再相见。” 狮子匠的气息从狻猊体内消失了,几秒之后,狻猊也还原为剑落到地上。这位司辰没有给博士讹诈的机会,他只是给予然后接收,完成目的后立刻离开。白雪轻巧的落地,一脸委屈的举起手里的武器,博士摸摸她脑袋说:“公款报销。” 她转身,看向史尔特尔:“你的武器回来了,还有,帮我把这柄战锤运到维娜的房间。” 史尔特尔感觉周围的池水恢复正常,这时候她才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这让她本就被裸男与长毛狮子破坏的心情变得更糟。或许是闹出的动静太大,工作人员前来问询,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但看到裸男、浑身湿透的女士、出现裂纹的地砖等要素出现在男浴室的时候,还是不禁错愕,并且脑补了一段泰拉 hub 的剧情。 工作人员带着古怪的笑意说: “先生,我理解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无法控制的激情,但你们的激情损害了公共设施,你得做出赔偿。” 罗夏耸耸肩,就算辩解这是狮子匠做的也无济于事,他把自己的工资卡掏出来,爽快的付了钱,让自己的正常储蓄直接归零。 “哎呀,现在我变成一分储蓄都没有的穷光蛋了,幸好鞭刃给了握一张好额度的信贷卡, 还有龙门的文月夫人也塞给我照顾小陈的保姆费,我还不至于要去喝西北风。“罗夏说。 史尔特尔的心情很糟,看她的表情马上要快进到凡尔登,博士识趣的不再挑逗她。 “回去换身衣服吧,”他对她说,“别人看到我们会误会的。” 然而, “别人”在下个转角处立刻出现了,满身酒气的推进之王看到博士后愣了一下,她拍了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从幻觉里清醒过来,然而她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两位……好兴致啊。” 维娜笑的十分勉强,博士这时候伸手拦住她:“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嗯?” 博士做了个手势,史尔特尔把武器交给推进之王,推进之王抓住之后感觉手腕一沉,她发力把它举了起来,轻轻挥舞了两下,狂喜道:“有意思!” “喜欢就好,我想你的武器也该升级换代了。有时间的话来找我,这把武器寄存着力量, 我教你如何激活它。” 推进之王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新武器,感受上面澎湃的力量,她不是术师,不然会怀疑这与源石施法单元能够提供的能量强度出入太多,她只是作为战士为强大的武器而欢喜着。 “不用等了,就在今天!”她说。 “不,酒精对你的思考是有害的,这件事要等到你清醒的时候再说,去睡一觉吧,维娜, 你的时间还有一些。” 恍惚间,博士的口吻让维娜产生了他是她的长辈的错觉,已经许久没感受到亲人温暖的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博士。 “嗯?” “博士会帮我帮到最后的对吧。” “目前来说,是的。” 她冲博士笑了笑,带着自己的武器离开了,几秒之后撞到墙上,捂着自己的脑袋蹲下来。 “你喝太多了,你带了好几个人,完全可以让她们挡挡酒,下属不就是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的吗?” “博士,这话也太没良心了。” “很没良心,但维娜是家人,所以才可以毫无负担的说出来。” 推进之王愣了一下,她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歪在博士身上,从来到罗德岛开始,她就很羡慕阿米娅,羡慕罗德岛的小小领袖有一个可以托付的存在,那个存在无所不能,能替阿米娅摆平所有的麻烦,所以阿米娅可以放手大干一场,生活是如此潇洒,令人羡慕。 想到这里,推进之王不止头脑有些发热,就连小腹上象征阿斯兰征服之天命的银色纹路也开始散发热量。征服有很多种含义,那么对人的征服……不行,不能对不起阿米娅! 想到这里,推进之王幽幽的说道: “博士,对阿米娅好一些,别伤害她,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幻觉(29→28) 博士把推进之王送回房间里,后者期期艾艾的找些话题,不太想他立刻离开,但这个时间, 他留在一个年轻女人的房间是不合适的,至少此刻,推进之王期望最多的并不是男人,而是亲人以及扶持者。 在有利可图的时候,博士不介意扮演别人期望的角色,所以他扶着女人喝了杯水,为她盖上被子,关上灯,抽身离开。推进之王的目光一直聚焦到他背后,在他关门的时候发出一声叹息。 不是现在,博士想,不过你逃不出我手心的。 翌日早餐的时候,博士对着罗德岛剩下的潜在客户研究,长久的岁月让他掌握了一心二用的技能。 推进之王也想学这一招,她给自己种了棵桃树,在出发处就在想统治维多利亚的日常。统御一个大国的日常想来非常辛苦,因而高效办公是必备的技能。 她的模仿以把牛角面包吃进鼻孔里告终,她的手下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天火慢斯条理的在面包上涂抹果酱,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等等。” 凯尔希放下了报纸,这是她额外掏钱从酒店购买的付费项目,那就是订阅维多利亚发行的几大跨城邦的报纸。 因为移动城邦的特性,泰拉所有国度的纸质传媒业以服务本地为主,从报业总部把样版送到各个地方分部需要时间。这样,外地城邦的订阅者或许能及时了解其他维多利亚城邦发生的事情,但本地城邦发生的新闻一定比本地报纸更慢一步。 想要不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有两种并行的方法:第一,重金雇佣或者培养自己的信使,并在信使网络上购买业务,加快样板的传递速度; 第二,在各个城邦设立分部,总部负责制订总样,而分部则负责本市新闻先行印刷,那样等总部的样板抵达之后,就可以夹带本市新闻的 dlc 一起发售。 这两样措施都需要前期的财力投入,因而能够跨城邦发行的报纸,哪怕在相对富庶的维多利亚,也只有几种报纸能够让维多利亚读者能够做到天涯共此时。 凯尔希正在读的是《泰晤士报》,维多利亚发行的高端报纸,其内容导向可以作为维多利亚政府行动的参考,它的读者群体以社会中上层人士中的中老年人为主,政治立场偏保守,主张维持现状,老持承重; 《泰晤士报》下方是《卫报》,它的服务对象是社会中下层的年轻人,立场与《泰晤士报》 相对,偏向开放,爱好和平,希望社会进步以促进阶层流动; 《卫报》下沾了些许红茶的则是《独立报》,读者以受过良好教育的小资产阶级为主,政治立场偏向中立,代表了小资产阶级摇摆不定、精致利己主义、无家无国追求个人自由的思想特点; 《金融时报》在高端报纸的立场上甚至稳压《泰晤士报》一头,它对普通人漠不关心,而是以服务正在维多利亚羽翼丰满的大资产阶级以及利益相关者; 《每日邮报》追求女性读者的市场, 《每日电讯报》则服务于社会中下层的保守主义遗老遗少……但是,维多利亚人民最喜闻乐见的还是《太阳报》,不同于以上严肃或者通俗性的报纸, 《太阳报》的定位就是纯粹的娱乐报纸,有最专业的狗仔团队去获取维多利亚名人的八卦。在娱乐的本事上,《太阳报》把它的竞品《每日镜报》吊起来打。 《太阳报》是八卦领域的权威,它官宣的八卦新闻等同于既定事实。天火很反感这门报纸, 因为它曾经报道过她所属的组织“王者之杖”一些不太好的八卦。更令人恼怒的是,《太阳报》 报道的是真的,所以天火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发誓有一天要在这家报纸的总部像下饺子一样下火球。 因而,在凯尔希手里的一摞报纸里,她精准的抽出《太阳报》看了五秒钟,看到其首页用极其夸张的标题写道“难以置信!近日在维多利亚屠杀感染者的女性犯罪者竟是外星寄生虫传染病的受害者!” 撰写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卡兹戴尔内战时特蕾西娅的照片,与行凶现场拍摄的照片进行对比,确认了是特蕾西娅本人。然后,撰写者简单向读者介绍了特蕾西娅的为人,表明特蕾西娅本尊绝对干不出这等骇人听闻的暴行。 撰写者话锋一转,发出灵魂质问“是什么把已经逝去的、生前致力于感染者与普通人平等的萨卡兹王族变成屠杀感染者的刽子手?”,然后自问自答的抛出结论“是外星寄生虫感染病的影响”。 撰写者列举了一系列源石技艺专家、医学专家和犯罪心理学专家的表态,证明屠杀感染者的那个女人的行动和所使用的手段都超乎泰拉的常识。比起虚无缥缈的神民之前的所谓超古代文明,撰写者更相信这是外星传染病,来自于一次陨星撞击,这也解释了卡兹戴尔内战为什么会以特蕾西娅的突然死亡作为结束的谜团。 “ 《太阳报》可真是太厉害了,连这种新闻都敢排到头版。“天火讥讽的说道, “再来谈谈撰 写者,真是个具备跳脱想象力的民科分子,他要供职于太阳报说不定会成为一流作者,愚民们就好这一口,越反智越喜欢。” “这条新闻是我写的。”罗夏说。 “噗!” 天火化身喷壶,把嘴巴里的红茶尽数喷射在《太阳报》上,她顾不得重整仪容,瞪圆眼睛看向罗夏,活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 “这是怎么回事?”推进之王问。 博士回答: “之前说过,特雷西斯以某种秘术打造了特蕾西娅,罗德岛前身组织的领袖,我们都尊敬和缅怀的朋友,为了阻止他对于特蕾西娅名誉的污蔑,我和凯尔希医生商量之后,决定从舆论入手。 通过罗德岛不同的维多利亚干员,我了解了维多利亚跨城邦发行的报纸的不同风格和读者受众,因而以不同的笔名,以符合特定报纸的风格撰写关于最近重大恐怖袭击事件的特定评论。 说到底,人的认知无法追上信息增加以及更迭的速度,他势必要在不同的信息里加以筛选, 或者有人为他筛选,从而整理出他偏好的那类信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而把自己困在信息茧房里。 特定的信息是纽带,聚拢起了三观相同的人们,并在信息茧房里不断巩固自己的认知,从而变得牢不可靠。哪怕是一个以娱乐大众出名的政客,也能靠制造并取悦信息茧房里受众的手段赢得狂热的死忠。疫情?就业?医保?who cares?就算政客当街枪枪杀一个人,他的狂热粉丝也会认为杀人有理。 报纸是背后不同立场的传媒集团筛选受众、取悦受众的工具,他们需要一份能够在这次重大恐怖袭击里取悦读者,投其所好展示读者在这次社会重大安全事件里所思所想的文章,而我提供给他们最优秀的炮弹。” “总而言之,就是投其所好的意思吧。”推进之王好奇的说道,“但是,报纸是怎么刊登外人撰写的社会事件评论分析的……啊,我懂了,是罗德岛的维多利亚籍干员!” 博士给予推进之王赞许的微笑,他摇摇手指,舔舔嘴角边的饼干残渣说: “那些维多利亚女 孩都是好姑娘,她们不愿意和祖国为敌,但凭靠我灵活的手腕与灵巧的唇舌,她们愿意提供不涉及国家整体利益的一些私人协助,利用她们在维多利亚盘根错节的关系,帮助我把炮弹送到各大报纸手上。 《太阳报》是娱乐报纸,在他们看来流量就是一切,所以在我投递的所有报纸里,他们是第一个把我为他们撰写的评论刊登出来的,根据日期来推算,他们几乎是在收到稿件以后仅仅检查了错字,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发行在第二天的报纸上,而那些定位为通俗以及严肃的报纸, 还会审查我投递的稿件更长的时间,但我有自信,他们会把这些评论刊登出来。” “如果维多利亚多出十几个版本的所谓真相的话……民众就无法得到有效信息,最后晕头转向的困在自己的信息茧房里,最后只相信对应报纸的说辞。”推进之王说。 “可怕吗?是的,很可怕,但 Who cares?大部分人对远离自己发生的大事都抱着冷漠的关注,何况重大社会公共安全事件的受害者又是感染者,我毫不怀疑,在一部分维多利亚人眼里,感染者是不算人的,他们嘴上可能悼念同伴,芡责罪行,但内心说不定在拍手叫好。 即便怀有义愤,这份事不关己的事也会在日常的琐碎生活里被消磨印象,迅速遗忘,直到下一次重大事件又一次让他们短暂的愤怒。很多时候,人们的关注是需要宣泄内心的冲动,他们宣泄的越快,遗忘事件的速度也越快,所以我的每一篇文章都得出了偏向性的结论,每一篇都能让他们发泄对于生活的不满,这样他们遗忘特蕾西娅的速度就能快一些。” “我看报纸是为了另一件事,人可以从通俗与娱乐性报纸中推导出社会中下层的民意,而严肃报纸则能反应高层的倾向。”凯尔希说。 博士问道:“结果如何?” “特雷西斯命令维多利亚的野战军出动救灾,目的是接管受到袭击的城邦,这种强夺地方权力收归中央的做法是不同立场报纸交锋的重点,为了占据更多的话语权,他们都不约而同派出了由城邦精英组成的讨伐队伍,目前最有可能和目标接触的是曼市双雄的队伍。” 白雪现身递来一份资料又消失,博士看了看,说道: “曼彻斯特联和曼彻斯特城都是九城评 议会里的一员,他们平分了富庶的曼彻斯特工业区,实力雄厚。曼彻斯特联这边带队的是索尔斯克亚,他有强者杀手的美称,其防守反击战术已经臻至成熟,但是,最近他们的关键人物‘发型师’博格巴似乎有些不太开心,再加上几位大英帝星的低迷,整个队伍的防守能力堪忧; 曼彻斯特城比它的邻居好一些,在重磅资金的支持下,他们的带队头目瓜迪奥拉得以组建一只名声远播的队伍,每一个人加入这支队伍之前都是名动一时的冒险者。但是,瓜迪奥拉的风格不适合打硬仗,而眼下,他面临的是十足的硬仗。 尽管如此,在所有的讨伐队里,博彩机构开出的能够讨伐罪犯的元凶里,曼城的赔率位居第一位。” 推进之王“我呢?啊不对,别人还不知道我也在组织讨伐队的事吧。” “不,我已经放出风声了,所以博彩公司也把你的名字作为添头列在赔率单上,你的赔率是 1/1700,和你赔率相同的事件有‘特雷西斯其实是个同性恋’、 ‘男酮实验室的前列腺酿酒技 术取得重大进展’、‘太阳报的娱乐八卦报道出错’概率一样大。” “所以为什么要把我的消息放出去?” “只有这样,王党分子才能尽早注意到你。维多利亚有着悠久的博彩历史,玩两把成为下到村民上到达官贵人的日常,借助博彩的渠道,总比你费力去找支持者们,再通过支持者们去传递信息要有效率的多。” “可是,特雷西斯也会注意到我。” “王党分子鱼龙混杂,我想,你应该清楚里边有多少特雷西斯的人。所以在消息的传递里, 你的存在必定会为特雷西斯得知。我想,王党分子奔向你,而不是你去酒吧和人打一架再耐心等待更适合你。” 维娜点点头: “我觉得也是,我落难的时候为了生存而热衷于战斗,而在现在,我心里装了太多别的东西后,对于战斗就懈怠了。这些东西都是博士注入我内心,把我撑得满满的,博士要好好负起责任啊。” “当然,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负起责任,才给你的心灵注入那些东西的。”博士回答。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罗德岛以经济活动掩盖了推进之王在此招募部众的准备。维娜拥有了一艘被维多利亚军队淘汰下来的前无畏舰作为座驾,并拥有了一支千人的乌合之众。杜宾教官认为,即便罗德岛倾尽全力协助训练,也得用半年的时间才能把他们捏合成整体使用。 “如果是炮灰呢?”博士问。 “那么他们现在就在最佳状态……我是指在炮灰的用途上。” “这就足够了,他们中没有背景的年轻人可以通过训练变成维娜的亲卫队,而剩下没有天赋亦怀着野心的冒险家则是速食食品,别对他们太上心,他们不值得。” 杜宾点点头,秘密的筛选已经在进行中,新入伙的冒险家们浑然不觉,他们在观察期的表现可能决定了他们接下来人生岔路的不同选择。 推进之王则像得到玩具的小孩子般,看着罗德岛的教官团协助训练她的士兵。这些士兵中有些人富有经验,然而只擅长单打独斗或者很少的作战经验,更多的则是刺头。 遗憾的是,暂时没有大城邦或者集团军与维娜接洽,所以推进之王还缺乏足够的军官来支撑队伍。风笛已经是她手头最有经验的职业军人,如今她扛着完全体的攻城矛,威慑操练的新兵们并随时准备暴打刺头。 “我已经写信给家里人,让他们把移动村庄开到这里。”风笛宽慰推进之王,“我家乡的人虽然并非都是行伍出身,但瓦伊凡的战斗力殿下可以相信。” “谢谢,风笛,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维多利亚,另外,我也写信给我的老同学和以前在集团军服役时信得过的战友, 希望他们能来帮助我们。” “集团军我就我不指望了,我对他们最大的期望就是恪守中立。” 推进之王原本想要征募谢菲尔德的民军,谢菲尔德的市政府已经猜到了推进之王的身份, 也愿意半卖半送的提供给推进之 king 军队雇佣。这种站队行为以谨慎为标准评价太过激进, 而以激进为标准评价又太过谨慎,畏首畏尾的做法招来了凯尔希的嘲笑。 推进之王最初是欢喜的,但她发现民军只能在保卫家乡附近的土地上发挥出和正规军相似的战斗能力,距离家乡越远,民军的士气越低,最后可能会一战自行崩溃。 所以,她宁可从头开始训练自己的军队也不雇佣民兵,看着操练的士兵,她有种玩战略养成游戏的快乐。 “博士呢?”推进之王问道。 风笛回答:“博士要么在感染者里募兵,要么在辅导阿米娅。” “辅导什么,这时候还要做作业吗?” “不,听说那个袭击感染者的罪犯牵扯到了阿米娅极为重视的人,阿米娅有些下不去手, 博士正帮她克服这一点,另外,我总感觉那个叫苇草的干员有点古怪。” 推进之王的心跳加快了一拍:“怎么古怪?” “她很像德拉克。” “是吗?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风笛看了推进之王一会儿,内心紧张与羞愧交织的推进之王内心强作镇定,她并不希望她的支持者得知德拉克的存在,不然围绕 all in 阿斯兰或者 all in 德拉克,或者无论谁都爱的路线,本身就会引起王党的分裂。 所以,推进之 king 宁愿说谎,背负不义也要把反抗特雷西斯的力量团结在自己的旗帜下, 她在任何时候都会否认德拉克的存在。 博士的奸滑和把谎言当做武器的身姿给推进之王上了很深刻的一课,那就是谎言的风险并没有想象里大,不然博士也不会活蹦乱跳到现在,继续扩大她的牺牲者。 同时,更接近博士的内在之后,推进之王也越发的敬佩阿米娅了,那个小小的女孩是如何在博士大奸大恶的作风后三观不受影响的走上正直的道路? 阿米娅同样在进行一场征服,征服的是人们的偏见与裂痕,并非缝缝补补,这个卡特斯试图从无到有建立一套新的秩序,尽管同样问题很多,但能够解决旧的社会秩序遗留问题的新秩序。 这场征服的难度比刀剑挥舞的战争难得多,维娜扪心自问,她永远不会走上阿米娅的道路。 但她愿意陪伴阿米娅一程,给予那个女孩力所能及的帮助。如果说铃兰是罗德岛的光芒,那么阿米娅就是所有内心理想色彩尚存之人的光芒。 与之相对的,博士则是黑暗。 推进之王看那两人的时候偶尔会想,究竟是黑暗吸引了光芒,还是光芒容纳了黑暗。博士失忆的时候倒是和阿米娅相配,而他取回了自己的记忆后,和阿米娅的搭配便有了荒诞感。 与此同时,博士侵入了阿米娅的精神世界,尚未成熟的她颤抖但坚决的抗拒他的入侵,让博士的意念比预订晚了好几分钟才抵达阿米娅的意识面前。 阿米娅的精神世界像是毕加索的立体主义画像,每一个在阿米娅人生里的重大事件被截成不同视角的平面并堆叠在画框里。罗夏对立体主义的欣赏可能还止步于《亚威农少女》这样不太立体的阶段,而阿米娅内心的风景已经有了《格尼尔卡》七成功力的水平。 这是他和特蕾西娅的罪孽,则是他和特蕾西娅的爱,他们强行催熟了阿米娅,把她提升到本不属于她的高度,背负不属于她的责任,阿米娅的外表在成长,而内心则在纠缠。属于特蕾西娅的温柔与怜悯,属于他的阴冷与残酷,阿米娅本身的童稚与彷徨化为颜料,赋予了挑战常识的画作挑战常识的色彩。 阿米娅躲在她心中风景偏僻的角落,她的父母环抱着她,形象和其他地方一样的画作一样由几何体构成,充满强烈的冲突感。 博士蹲下来,想要摸摸阿米娅的脑袋,而阿米娅回答则是飞起一脚揣在他脸上。 “好吧,很有精神,心理防卫意识很强。” 博士一边评价,一边抓住阿米娅的脚踝把她倒提起来,阿米娅发出如同唢呐般亢奋的尖叫, 一边拼命挣扎,恍惚间让罗夏想起他曾喂过的猫洗澡时的表现。 “阿米娅,在你失去父母之前,原来你是这样的熊孩子吗?” 倒掉的阿米娅拼命反抗,招招对准了要害处,充分体现了年轻人不讲武德的特点。如果是物质世界,恐怕博士已经痛的要蹲下来缓一会儿了,但在这里,想象可以具现为力量的时刻, 阿米娅就是踢到脚腕骨折都不可能对博士产生任何影响。 看着阿米娅身上如同麻袋的服装和她脏兮兮的身体,罗夏恍惚间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是他感应到阿米娅的存在,动身去寻找她的时候,他们在雷姆必拓荒芜的街道相遇。彼时,阿米娅就穿着这身衣服,赤着脚抱腿坐在地上,她乞讨的饭碗里什么都没有,脏兮兮的绷带裹住一只眼睛。 那是个即将下雪的夜晚,阿米娅的手边仅有一盒火柴,罗夏不想重温童话故事,所以他掏出钱包,朝阿米娅的饭碗里丢下一枚莱塔尼亚银币。 阿米娅听到动静呆呆的低头,看了几秒后眼里有了一丝波动,那是绝望的人突然被上天突然降临的财富突然砸中的时候应有的感情。 她伸手去抓银币,罗夏却连她的手一起抓住,她吃了一惊,罗夏的手扯着她的手让她站起来的时候,她才张开嘴巴想要呼救。 罗夏眼中的金色光芒搞定了反抗的阿米娅,也搞定了附近的巡茎,他们的茎棍已经握在手里,大概把他当成了人贩子。这是他们最后一丝怜悯,当乞丐会冻死饿死病死,但落到人贩子手里却很容易变得生不如死。 罗夏把阿米娅带回旅馆,他脱掉了她的衣服,把温水清洗她的伤口,清洁她的身体。在无形之术的作用下,阿米娅像个人偶一样站在那里任他摆弄,他看到了她浮于表面的肋骨形状, 以及因为饥饿而显得有些大的肚子。 他给阿米娅裹上毯子之后,在墙角搬砖快速搓出两份活力抹到阿米娅的伤口处,很快,阿米娅的肌体就被修复。他顺势解开了阿米娅眼睛裹着的绷带,之前她眼睛只是发炎,被活力修复之后已经不需要绷带了。 “之后呢?”博士摇晃着倒吊的阿米娅一边自言自语道, “我花了一个星期才让你和你开口 说话,一个月才和你睡一张床上,在新年的时候,你才流着泪讲述你的身世,讲述你贫穷但温馨的家庭,被突然摧毁的美好,以及之后的流浪。 如果我没有对你使用无形之术加速你敞开心扉的速度,大概在最初,你都是提防我是把你卖掉的人贩子吧,就像这样拼命反抗,哪怕生活凄惨,你骨子里也有一股求生的韧性。” 罗夏把阿米娅放在地上,阿米娅茎惕的看着罗夏,看着他变出她喜爱的食物喜爱的玩具, 博士把这些东西放在她面前,退后一大段距离,耐心的观察着阿米娅,在她握住玩具的时候一点点接近,当阿米娅露出紧张不安将要逃走的神色时,他就止住脚步,直到阿米娅不再打算逃走,直到他抱住她。 阿米娅想要逃走,但博士不会让她逃。在他怀抱的禁锢里,阿米娅反抗了几秒就安静下来, 贴在他的怀里不说话,而用泪水把他的衣服浸润, 这是他取得阿米娅内心自我信任的第一步,童年的苦难是阿米娅的心理阴影,但不是妨碍阿米娅拔剑的因素。在立体主义的记忆的边缘,他陪着阿米娅一起回忆,看到了三点透视的古典主义油画从立体主义画作里析出,那是阿米娅第一次遇到特蕾西娅的场景。 那时候,特蕾西娅的疾病还没有那么严重,她纤细却不虚弱,她的美是坚强且写实的,遇到漂亮大姐姐,阿米娅的第一反应是怯生生的躲在一边,而富有耐心的特蕾西娅一点点取得了对方的信任,然后特蕾西娅又把凯尔希引荐给了阿米娅。 如果算算取得阿米娅信任的用时,凯尔希反而是最短的那个,大概因为脾气不好的凯尔希是最真诚的,而无论博士还是特蕾西娅,都在阿米娅面前掩饰了可能会伤害她的锐利。 博士抱着阿米娅回忆的时候,忽略了眼角的一缕光芒,而在现实里,他的办公室中,外面铃兰奋笔疾书替博士工作,而在一墙之隔的卧室,博士呆呆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僵硬如人偶。 小巧的、戴着戒指的手从博士视野之外伸出,摩挲着他的面颊。阿米娅侧躺在博士身边, 小巧而开始发育的身体亲密的挤压着博士,她眼中的金色光芒尚未消逝。 “博士,你或许真的老了,竟然觉得我会毫无抵抗的任你施展无形之术。既然你喜欢玩心灵矫正的游戏,就让我为你创造一个能让你玩的心满意足的世界吧……唉,如果你不献祭你自己的话……。” 床铺发出吱呀的声音,阿米娅的影子落到博士胸口,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博士,表情温柔又带着些许促狭。随后,她抓起博士的手掌贴在脸颊上,用脸颊感受博士手心的纹路,也用博士手心的纹路抚慰她的肌肤,那是她无法停止的思念,无法停止的……干渴。 “好像有股甜甜的味道。” 正在办公的铃兰抬起头来闻了闻,感觉尾巴有些发痒,但她没想太多,继续低头办公。而在房间里,阿米娅悄声说道: “我会去阻止‘特蕾西娅’的,任谁看到别人用自己的形象去做恶, 都会想要将其阻止,对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庆祝 “工作辛苦。” 博士因为有矫正阿米娅心态的任务在身,他的本职工作就要转手他人。今天的文件纯粹是盖图章的体力工作,因而无论谁都可以胜任……小刻除外,博士一直把她当做人类最好的朋友。 博士决定把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人拉来当壮丁,于是铃兰就一脸懵逼的坐在人体工学椅上。 当然,他不会告诉对方这是基于偶然性的选择,而是语重心长的告诉铃兰,这是组织交给她的重任。 对博士的本性有足够清醒认知的人都知道,当博士要求某人为了集体而行动的时候,其实打的就是白嫖人力资源的主意。铃兰还太年轻,她被博士话里一系列字眼激发了责任心,为了罗德岛,也为了成长,她代替博士成为打工人,去为建设罗德岛添砖加瓦。 博士完成了阿米娅心态矫正的一期工程后,铃兰也完成了工作。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然后伸手去挠自己的尾巴,可她的尾巴实在太多太茂密了,所以有些地方她挠不到。 在博士面前,她也不好意思用蹭蹭桌子或者蹭蹭墙的方式解决,只是忍耐让她的尾巴变得越来越痒,逐渐从中段扩散到根部再扩散到尾椎骨,让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去吃晚饭吧,我请客,这是你的工作酬劳。” 博士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到铃兰低着头,扯着衣服扭扭捏捏的样子。他想了想说道: “想 去盥洗室的话我可以等你。” “不是……只是尾巴有些痒。” 博士和沃尔珀干员来往很多,大部分情况下,沃尔珀不会让博士伸手去解决她们尾巴上的问题,所以博士网购了沃尔珀专用的尾巴痒痒挠,在有需要的时候就丢给对方。 铃兰接过去伸手挠了挠尾巴,暂时平息了骚动,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法满足的空虚。 食物填补了一部分空虚,今天铃兰的晚餐吃下了大人的分量,博士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进而想到了什么。 “白雪,在我的房间装三个针孔摄像头,一个在明处,两个在暗处。” 交代完之后,博士对着镜子,眼中泛起金色的光彩,他对自己使用了无形之术,说道: “明 天,若是我没有被使用无形之术,我就会去推进之王那里教授她如何使用狮子匠赐予她的武器; 如果我被使用了无形之术,我就把红豆叫来,替我处理营养餐里的豆浆。” 随后,他把这句话记在了日记本上,锁进最下面一层抽屉里。待到明天这个时候,他会打开抽屉取出日记本,回顾明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与日记本上的内容做对比,就能验证他的猜想。 第二天,他例行的开门逮住第一个看到的干员,把巫恋送到人体工学椅上当打工人,当他关上门的时候,坐在床上的阿米娅对他微笑,羞涩但饱含信任,这是阿米娅应做的事。 博士今天的记忆仍然十分正常,他心情愉快的去教授推进之王如何使用狮子匠赐予她的武器,回来后去检查自己的针孔摄像头,发现它们完好无损,而录下的内容没有异常。他再去看自己的日记本,发觉上面的内容:如果阿米娅施加无形之术,那么他就去叫来红豆替自己处理营养餐里的豆浆;如果阿米娅没有施加无形之术,那么他就去教推进之王使用狮子匠赐予她的武器。 “看起来今天无事发生。”博士说,“不过,录像是可以伪造的,记忆是可以虚植的,日记是可以篡改的,与之相比,还是自己的身体更诚实一些。” 他带着甜品去找巫恋,问她今天处理文书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勉强自己。巫恋摇摇头,等到博士拐弯抹角的扯到她尾巴的时候,巫恋提到她的尾巴有些痒。 这是一个间接证据,坚定了博士检查身体的决心。他前往临光她们的宿舍,和临光说话, 悄悄拉住夜莺的手,并把纸条塞给闪灵。 他用必要的寒暄遮掩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待他离开的时候,闪灵尾随过来,问道: “今天还 不是测睾酮的日子。” “基于某种可能性,我血液里的睾酮浓度一定不符合周期规律。” “哦,原来你在怀疑阿米娅啊。” “你知道?” 闪灵露出微笑,不知道是她真的为此愉悦还是嘲讽,她说道: “我记得你对我做过的事,你 对于盯上的猎物总是有病态的支配欲,但阿米娅和凯尔希除外,前者你不想,而后者你不能。 凯尔希同样刚毅,如果是她对你施加了影响,那么你应该会找我要烫伤膏。” “你是对的,可惜没有奖励。” 睾酮检测的结果表明,他的确被人动过手脚,为了补上证据的最后一环,他找到了可露希尔,询问罗德岛最近几天的货物储备,不出所料,针孔摄像头缺失了六个而非三个,除了他的订单,另外三个被算在了工程部的清单里。 “奇怪了,我有采购这东西吗?”可露希尔摸着脑袋说。 虽然证据还不太充分,但博士已经察觉到阿米娅对他做了什么。他回到办公室取出珍贵的高卢皇家窖藏酒,找到凯尔希,彼时凯尔希正在吃泡面,配菜是酸笋,空气里弥漫着酸辣的味道。 “有事?”凯尔希问。 罗夏举起酒瓶晃了晃:“喝一杯?” “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 “阿米娅长大了,她竟然用无形之术成功的给我制造幻觉!” “你的表情好像女儿考了全班第一名的笨蛋父亲,在分享你的喜悦之前,我得问一句,阿米娅对你做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在幻觉里一直替阿米娅矫正心态,但眼下我知道了,她根本没什么心理辅导,面对蠕虫操控的与特蕾西娅相同的躯壳一定能拿出百分百的实力。” 凯尔希看了博士好几秒钟,她最后垂下目光,拿出两个杯子放到博士面前。博士给两个杯子各自倒了一半,他举起来摇晃两下,凯尔希与他碰杯,浅尝了一口后说道: “你不觉得丢人吗?” “嗯?” “你活了许久,却被一个小姑娘算计得手。” “我只会高兴,阿米娅现在能算计我,那么距离她完全战胜我的那一天也不远了,那样, 我就可以放下自己的使命,回到石棺里好好睡一觉,或者一睡不醒也不错。” “你累了?” “我知道,你想说你那么累都没说什么,为什么我却产生倦怠的感觉。凯尔希,正常来说四年前就是我的终点,但你们打扰了我的休眠。如果某一天,我对这里变得可有可无,自然要回去休息了,补足我错失的休息时间。”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休息。” 博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要说黑心,凯尔希你才是第一位的,你甚至不允许我有休息的时间,你渴望我像你臆想的那样活着,这样才能让你舒心……然而,如果我真的变成了合你心意的样子,我还是我吗?” 他的目光扫过凯尔希的肩头: “就像,你不会把你肩头的源石结晶抹去,而你明明有能力恢复健康的身体。” 凯尔希为自己辩解道: “我必须感染源石病,才能摸索这病的机理,治疗源石病的时候,一大阻碍就是患者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的病情,和医生沟通障碍。 其次,源石对我来说只是无中生有的力量结晶,并不会招来风险。 第三,我感染源石病有利于增强感染者对我的信任。感染者与感染者交涉成功的概率比普通人与感染者交涉的概率大的多。” “你能为自己找到借口,我也可以,但我不打算说。”博士举起酒杯,“还是谈谈我们都能取得共识的事吧,为阿米娅的成长干杯。” 凯尔希与博士碰杯,一瓶酒迅速被两人饮尽。博士跌跌撞撞的回去,他这具身体对酒精的分解能力一般,他喝的又急,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博士……喔,你也有喝醉的时候。” 推进之王有些意外,她见过博士喝热牛奶的次数比喝酒的次数多,而他喝的醉醺醺的样子可能和哪天他给全罗德岛的员工放假一样稀罕。 “之前我喝酒的时候你还啰嗦来着,结果自己还不是一样。” 她吐槽一句,同时伸手把博士捞了一把,不容违抗的力量让博士一头坠入她广阔的胸襟里。 推进之王的身体向后缩了一下,哪怕她身体素质极为优秀,但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得到锻炼, 被博士的硬质帽檐砸中之后,痛楚传来。 博士在那一下就被她的胸大肌闷晕了,维娜只得把博士扶回办公室,旋转的人体工学椅把她吓了一跳,阿米娅的面容纳入她眼中,她微笑着看向推进之王,推进之王感觉今天的阿米娅有些不一样。 “辛苦了,博士这是又喝醉了吧。”阿米娅说。 “我在中途遇到他,看他走路不稳就把他送回来了。” “辛苦你了,我会好好照料博士。” 阿米娅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又不容置疑,就像女主人招待访客。以博士和阿米娅的关系, 阿米娅有资格这样做,但关键在于,阿米娅过去从未这样做过,她乐于分享,从不独占,偶尔在面对煌的最佳拍档宣言时,才会暴露不满的表情。 那时的阿米娅稚嫩,明明稳操胜券却破绽百出;这时候的阿米娅老成,一开始就捏住了让人无可辩驳的事实。 维娜其实不想立刻离开,有主之物挑逗起她的征服欲,但她不能对不起阿米娅,在她落魄的时候,是凯尔希接引她上岛,又是阿米娅给予她温暖,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推进之王自认称不上善良,但她不是无情之人,忘恩负义这种事她是不会做出……是不会轻易做出来的。 “告辞了,”她最后又看了阿米娅一眼,说道:“阿米娅。” “怎么了?” “不……没什么。” 推进之王离开了,阿米娅从人体工学椅上起身,拉开窗帘,看到居于夜幕之中的淡蓝色残月。看了几秒钟,她又拉上窗帘,转身看向博士说:“酒精,以及凯尔希的味道。” 她躺在博士身边,闭上眼睛,不久之后重新睁开,凯尔希的影子投射在阿米娅身前,她揉揉眼睛说道:“凯尔希?” “回去睡,阿米娅。” 凯尔希抓住阿米娅的手,拽着她离开办公室,在无人处她才松开,转身看向阿米娅问道: “你是谁?” 阿米娅困惑的眨眨眼睛:“凯尔希,你也喝多了吗?” “我已经活了很多年,被谎言伤害过无数次,所以别用那么拙劣的谎言骗我。我非常清楚我眼前的是阿米娅,外在是而内在说不准,因为阿米娅的所作所为不符合常识。” “我就是我啊,凯尔希,不然你以为我是谁。”阿米娅担忧的看着对方, “你和博士真的太 累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你们在一个非纪念意义的日子聚到一起喝酒……这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做更多工作的话,就不会让你们来负担我的工作。” 凯尔希怔住了,博士为阿米娅的成长而欣喜,但更熟悉阿米娅近况的她却觉得这未必是成长……或许是苏醒,一个他们都认为死去的人物蛰伏在阿米娅的躯壳里。 她没能抓住机会弄清楚这个问题,因为阿米娅又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了。她揉了揉额头, 发现她苦心经营的罗德岛存在巨大的漏洞,那就是她和阿米娅位于顶点的司令塔,洞悉所有的秘密,无人可以制约,若是她或者阿米娅因为某种意外,意志被篡夺,那么罗德岛将迎来自上而下的颠覆,没人能挽救这场灾难。 想到她这里,她装作醉酒的模样回到自己房间,阿米娅一路搀扶,两人一幅母慈女孝的模样。而在分别之后,凯尔希立刻清醒过来,开始物色罗德岛内那些既不属于她,也不属于阿米娅的独立势力。 第三百五十四章 生活 “亲爱的维娜,你已经学会了将武器里的暴力发挥到极致的方法,接下来,我会为你演示这份暴力背后的代价。” 博士通过速成培训,让推进之王学会了激发她武器里无形之术的力量,又为了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索求无度,榨干他为数不多的精力,博士拿出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旧的疤痕重新绽开,鲜血涌入武器,犹如玫瑰妆点荆棘,带来应景而凄凉的美。 “为了让这把武器强力无匹,这是必要的代价,只有我的血能做到。” 随后,博士用另一只手搬砖,搓出一份活力后涂抹到伤口上,伤口愈合,但失去的血液却不会回来。 “抱歉,我不知道……这武器原来需要博士来支付代价。”推进之王叹了口气,“唉,这是我欠博士的。” 如果这只是场面话,那么博士欣喜于推进之王变成狡诈又残忍的王者。但维娜是真心实意的,所以博士只是平静的回答: “是你欠我的,我希望你能审时度势的使用每一把武器:你的战锤,你忠心耿耿的手下,三心二意的盟友,反复无常的佣兵,还有罗德岛。 想想背后的牺牲,希望你能在日后的决策里多考虑一些时间。当然,我不是要你优柔寡断, 而是希望你不要浪费资源。无论罗德岛还是现在的阿斯兰,我们手里的牌都不多。” 说到这里,博士和推进之王一起看向窗外,在荒芜的大地不断成为掠影,但接替它们的仍然是荒芜,唯一的点缀色彩便是罗德岛的储备模块,它在行进的过程里微微颤动着,又纳入了窗内人的视野。 补给完毕后,罗德岛号与推进之王那艘玩具一样的座舰离开了谢菲尔德,去迎击蠕虫,那是推进之王彰显阿斯兰之天命的最佳舞台。为此,罗德岛在行驶过程里着手强化推进之王、阿米娅和其他配角们的战斗力,以确保这出英雄特摄不会变成惹人发笑的喜剧。 “和新队员们的合作还顺利吗?”博士问。 “博士,你过分看低我了,我的社交能力怎么说也有普通人的水平。” “那么亲爱的维娜,是谁在三天以前偷懒,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维娜撇过脸去:“这是、这是必要的休整。” 博士才是最想叹息的那一个,如今的年轻人不仅不讲武德,而且在懒狗方面也出奇的一致, 能摸则摸,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摸……搞得他有点想摸了。 但是,推进之王现在是不能摸的,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是如此宝贵,他说道: “你喜欢味道 特别酸的那种棒棒糖对吧。” “咦,博士你怎么知道?” “在试吃了你十根棒棒糖,导致我胃酸过多直接躺床上之后,我确定你偏好的口味。” “你偷吃别人的零食不感觉羞耻吗?” “多亏了如此,我才能更好的把握你,维娜我可以保证,在罗德岛你的口味属于小众里的小众,而罗德岛的糖果属于管制物资,换而言之,是我决定了罗德岛进口哪些糖果。”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偷懒了,至少这段时间不会,不过博士实在太卑鄙了!” 如果博士身体里有可视化的系统,应该能看到推进之王好感-20 的数字,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因为当他使用无形之术观察维娜的时候,他和她的每一次相处都会让对方肚皮上的王者之纹明亮一分,这东西会影响内分泌,推进之王的亢奋和另外一些时候的倦怠都是因此而起。 亢奋和倦怠会带来不同的恶果,前者会招来禁忌的接触,而后者则有可能在战场上付出流血的代价。所以博士要适当的降低推进之王对他的兴趣,又不至于毫无兴趣的程度。 “在你偷懒的时候,想想你的队友们在干什么:塞雷娅在训练室里加练,临光在调整设备, 赫拉格一把年纪还要为你操心,黑在用锡兰红茶锤炼自己的意志力,莫斯提马在前线侦查,艾雅法拉与自己衰退的听觉与视觉抗争,斯卡蒂……呃,斯卡蒂也在游泳保持自己的体脂率。” 推进之王反驳道: “斯卡蒂明显在摸鱼吧,闪灵也没什么准备,那个叫红的队友根本不见踪影,还有那个一口一个锤子的‘炎国’干员比我还懒,博士你怎么不去管管她们?” “我和她们不如你和熟,维娜可是我的家人,人都是先顾及自己亲近的人,对吗?” 这番话自然是谎言,博士不去管斯卡蒂,是因为斯卡蒂的族裔对抗世间的蠕虫许多年,本就是专家里的专家;红是失却了记忆的长生者,其力量准则又是与蠕虫力量接近的冬;年和她兄弟姐妹们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人类还是直立猿猴的古老时代,那些侍奉着石源神燧石的具名者们。 这些人即便不做什么,她们存在于战场之上就是让天平向胜利倾斜的砝码。 正常来说,不算博士这个指挥者,一只战术小队的编制是十三人,博士和推进之王的对话里提及十个名字,推进之王与阿米娅又占据两个名额,最后一个名额他在煌、嘉维尔和风笛之间抉择。 这个名单里还能出现更多的名字,比如 W、炎客、送葬人、迷迭香、傀影、霜星和史尔特尔,但基于他们的背景和现状,他们都有不能出战的理由。罗德岛不能把宝都压在一场英雄秀上,如果遇到最糟糕的情况,罗德岛至少要维系自保的能力。 结束了今天的教导后,博士找到了幽灵鲨,她的禁闭期尚未结束,因为到现在博士还没有弄清楚她脑海里那个以神明自居操纵狂信修女的司辰是谁。因此,幽灵鲨在医疗部门用以隔离病人的舱室得到了稳妥的照顾。 平静时候的幽灵鲨有种虔信者的美,自然,这种美建立在她本人外表还过得去的基础上。 博士看了几秒钟,对着窗户祈祷的幽灵鲨转过身来,她虔诚的气场像是遇到火的蜡烛一样融化, 猩红的双眸投来湿漉漉的目光。 “是我的祈祷传递到博士心灵中了吗?”幽灵鲨的双手在小腹交叠, “博士,为了泰拉的未 来,我们之间必须诞下子嗣。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我就好。” “很遗憾,你的祈祷并没有传递到脑海里,关于和我生孩子的人,你前面还有一位。至于交给你?我很怕你和我之中的一个或者全部都要因为羞人的原因被送进医务室里。” 博士拉了把椅子坐下:“幽灵鲨,你的神和你说过什么吗?” “你指什么?” 博士打开视频,播放蠕虫先后迎战曼市双雄派出的讨伐队伍,先是曼彻斯特联队,其领队索尔斯克亚排出了防守反击的阵型,旨在消耗蠕虫的力量并趁机攻击其软肋。一开始的时候, 蠕虫陷入了精心布置的绞杀陷阱,通过轮换,讨伐队的队员们保持充分的体力,一度把蠕虫打的十分狼狈。 然而,蠕虫发现了讨伐队伍里存在的软肋:第一,是在防守担任里担当重任的马奎尔灵活性不足;第二,是其阵型核心发型师“博格巴”心态不稳容易爆炸……最为致命的一点在于, 这个防守阵型里,其实各个位置的单点防守能力一般,他们很容易在来回的机动里被撕扯破阵型。 博格巴成为蠕虫重点进攻的一环,蠕虫用恶毒的言语评价他的发型,从而激怒了术师中最在意发型的男人。他的失控让整个阵型露出了破绽,为了弥补博格巴的失位,其他人被迫为他补位,也暴露了自身的缺陷。 穿过曼彻斯特联讨伐队的残骸,另一只曼市讨伐队的心情更加紧张,蠕虫就立在那里,在一番更为体面但于结局无补的战斗后,这支讨伐队也覆灭了。 曼市双雄的实力在维多利亚有目共睹,然而他们派出的讨伐队以如此惨烈的结局收场。其他讨伐队暂缓了脚步,冲在最前面的利物浦紧急刹车,他们有几个核心队员出现伤病,光是能排出一支实力合格的讨伐队就已经绞尽脑汁,现在更不敢轻举妄动。 看完之后,幽灵鲨的嘴脸带着一抹奇怪的笑意,博士问道: “有里边有什么值得让你开心的 事吗?” “我看到了姐妹,那个粉色头发的女人是适合聆听神之声的姐妹。” 幽灵鲨没有被蠕虫寄生,但她却把蠕虫操控的躯壳称为姐妹,这代表她的神和蠕虫有着同样的力量起源……虚源神,渴望颠覆漫宿的秩序,支配漫宿的在野党。 在讨厌的两个偶像里选出一个进行全天候的乐曲广播,在两个讨厌的政客里选出一个骑到自己头上一干四年,对于有选择的人来说是最为糟糕的一种选择,但比之更糟糕的是没得选。 例如此刻,虚源神支配漫宿会让虚无与死亡从梦中侵蚀物质世界,让泰拉变成满是行尸走肉的恐怖之地;蠕虫支配漫宿会让寄生者同时从肉体和精神上虚无,变成满是灰色结晶的荒芜之地,以星球为舟驶向下一颗星球。 博士明白自己没有可能和幽灵鲨背后的教会,也就是被虚源神蛊惑而产生的阿戈尔变节者有合作的可能,但他打算弄清楚她背后的虚源神是谁,于是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的神?” 幽灵鲨难为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博士问的是基础常识问题,她苦恼的回答: “我该怎么和你 说?神有不同面貌,不同形象,矛盾的言辞与不同的原则,它矛盾而统一,是一道谜题,我们作为信徒将殚精竭虑参透神的旨意。” “诞下我的子嗣是你参透的旨意吗?” “不,那来自于神明的明示,它是如此重要,以至于神明要启示愚钝的我。”幽灵鲨期待的看向博士,“博士,满足我这个愿望吧。” 幽灵鲨的精神情况向着狂躁发展,让博士不得不提前离开了房间。斯卡蒂从旁边路过,他转身对她说:“如果你是去看幽灵鲨的话,那么你白跑一趟了。” 斯卡蒂语气平淡的回答:“是吗,她精神又不好了。” “我来这里是想要了解蠕虫的事,你对它有什么看法?” “看法?”斯卡蒂歪了歪头,皱起眉头想了想, “陆上的小东西长得有些别致,大不了我冲 上去了,我倒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戈尔人一直用这种态度和蠕虫战斗吗?” “海里的、你们管那个叫蠕虫的东西,它个头很大,很污秽,然而很蠢,这里的却不一样。 如果我来做的时候,需要一整队阿戈尔人来放倒她。” 显然,这里的阿戈尔人指的不是陆地上的阿戈尔裔,罗德岛没法凑出这样的阵容,所以博士说道: “这就是我要亲自指挥这支小队的意义,尽管他们没有阿戈尔人那般强悍的实力,但我相信智慧能够弥补体格的差距。” “博士是说我没头脑吗?” “不,你是不高兴,幽灵鲨才是没头脑。” “幽灵鲨……很可怜的,博士能想办法让她恢复正常吗?” “我尽力而为,另外,生孩子在阿戈尔人的观念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不知道,我还没到这样的年龄。”斯卡蒂偏过头去说,“只有没法履行战士职责的人, 才会去履行繁衍子嗣的责任。部落里的祭司说,生育是一种轮回,已经死去的战士重新回到世间的仪式。” “如果是这样的话,斯卡蒂,恕我不敬,如果你的祖母经过轮回,被你的妈妈生下来,那么你该如何称呼她呢,你和她的关系是什么?” “是祖母……啊不对,是妹妹,我的祖母是我的妹妹……” 斯卡蒂被其中的伦理关系绕晕了,她抬起头来,语气里罕见的有些愤怒: “够了!是什么不 重要,重要的是能够生育战士就够了!” “那么我再问一件事,斯卡蒂,如果蠕虫消失了呢?那时候你会做什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 素质访客(28→27) 斯卡蒂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她的眉头舒展欣然睡去,博士不得不把她拍醒。 “啊,你还没走吗?那就一起睡吧。” 斯卡蒂把博士扛回房间的水床上,她的手臂和大腿结实的缠绕着他的身体。在两人之间, 黑色的虎鲸抱枕被夹到变形,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博士。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血腥味,没有突然袭来的怪兽,没有发狂的同伴,在湿润的房间里安逸的度过每一天,没事去广阔的大海游泳,憋着气浮出水面,那一刻你的视野从黑暗到光明,你会被星空震撼。” 斯卡蒂把博士抱的更紧了:“陆地的世界那么狭小,你们到底是如何忍耐的?” “很多年轻人都没见过头顶的天空与蓝黑色的海水,这片大地对他们来说就足够广阔了。 斯卡蒂,你能想象祖孙三代一家人生活在一个公寓里,守望许多年吗?” “如果是我的话,恐怕我会疯掉。” “这也是生活。” “如果博士做完了所有的工作,博士想做什么呢?” “我和斯卡蒂一样,想要享受一场安逸的睡眠。 “博士朝着蓝色的天花板伸手,”我也该退 休啦。” 他慢慢闭上眼睛,水床小幅度的摇晃着,仿佛他坐在船上。过了几分钟,他睁开眼睛看向斯卡蒂:“抱歉,这种时候不该打扰你的,但麻烦你控制一下力度,我有些困了。” “哦。” 斯卡蒂依然我行我素,在富有规律的摇摆里,博士睡着了。 “不行,甲胄的连接部分工艺不过关,在我加速七秒之后,它的表面就会出现扭曲变形。” 临光把甲胄脱下来,惋惜的抚摸边缘地带鼓起的痕迹。这是火神为首的工匠团队为她打造的第三副甲胄,又有熟悉耀骑士情况的鞭刃作为指导,可惜它依然没法发挥出临光的全部实力。 在附加了施法单元模块的战锤上,罗德岛的工匠们面临同样的窘境,常规的施法模块不足以支撑临光全力以赴发动的源石技艺,解决方案的核心是加大力度,优化线路,增加出击减少传输的损耗,然而以罗德岛现有的技术,武器可能要做到路灯一样才有可能满足临光的需求。 学者或者匠人们面对技术难题常有一种狂热的执着,无论如何也要攻下眼前的山头。临光最初被拉过来的时候,心态一半是期待,另一半却也觉得多半成不了,她那荣耀的祖父满身的装备,是当时卡西米尔巅峰技术的体现,消耗了惊人的财力(相对武装一个骑士的平均花费而言)。 她比祖父差的很远,而罗德岛比卡西米尔差的更远,所以她不指望这件事能成,但她确实怀有期待,因为罗德岛确实创造了一些奇迹,又与她理念相合,她发自内心的希望他们能创造更多奇迹。 只是,这两种感情最后都被惊吓取代。测量身体数据只是临光经历的第一场苦难,似乎工程部门的女性都有不输给男同事们的狂野做派,她们毫不体贴的问出各种羞人的数据,并亲自执行。 为了保持联络,工程部门的女干员们对临光高强度的入侵了临光的生活。在她锻炼的时候, 在她训练干员的时候,在她吃饭洗澡上厕所的时候,在她放着音乐自得其乐跳舞的时候,工程部门的干员撒下天罗地网,无孔不入,让她始终置于她们的监视下。 她们没有做什么,但她们的存在令临光很难受,就连尾巴都蔫了。呆瓜天使路过的时候, 在临光餐盘里放了个苹果,一副深有同感的说道:“我能理解这种感受。” 你和我的情况根本不一样好吗?!临光在心里说。 送葬人被罗德岛某位工程部门的干员喜欢的事在罗德岛的知名度等同于博士的主炮尺寸, 是人人都知晓的事……除了送葬人本人。 那个工程部干员比较胆小,哪怕有喜欢看热闹的同伴怂恿,也不敢当面表明自己的心意, 只好偷偷做跟踪狂,调查送葬人的喜好。可是一个没上过前线的人员蹩脚的跟踪技术瞒不过拉特兰公证所出来的精英公务员,送葬人简单调查之后找到博士办公室,严肃的表明有人企图暗杀他。 这本是男人间的交谈,不幸的是,红豆还在桌下,于是这件事就那么传了出去,除了在上演笨蛋恋爱喜剧《送葬人想让我告白~我推的孩子》的两位主演浑然不觉,其他观众都温和的守护着这场恋爱长跑。 想到呆瓜天使的恋情,临光又想到自己和那个工程部的干员差不多,如果爱可以量化,那么夜莺得到的都比她得到的多,这让她有些……嫉妒,但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回过神来的时候,临光发现自己徒手把苹果捏爆,一旁路过的泡泡吓得“噫”了一声赶紧跑掉了。 总之,研发装备的过程让临光备受折磨,但她看到门外 W 一闪而逝的身影,最近 W 出现在罗德岛本舰的频率非常高,哪怕这个萨卡兹佣兵明白自己来一回要挨一回打,她最近仍然自讨苦吃的上舰。 “是罗德岛拖欠了她的雇佣费吗?”她问鞭刃。 “不可能,罗德岛支出最近翻了三倍,但收入差不多是同样翻了三倍,勉强收支平衡,一个月亏的不多,剩下的债务都被我、龙门的诗怀雅、汐斯塔的锡兰、谢拉格的银灰还有杰西卡分掉了……啊,杰西卡这边是需要保密的。” “还能有什么事让 W 冒着挨揍的风险来到这里?”临光皱起眉头, “如果我遇到她,我也想 给她一拳。” 尽管 W 杀害罗德岛的成员属于万不得已之下的选择,但这仅仅保住了她的性命,希望揍她一顿的干员里,煌是敌意最明显的,而煌并不孤单。 W 游离在罗德岛的体系之外,但她内心忠于那个人不在的巴别塔,忠于能看到那个女人几分气场的阿米娅,但这几天,她拜访的却并非阿米娅,而是博士的办公室,且目的不是炸掉博士的厕所。 今天,她穿了件令博士能够回想起过去的校服,那是她短暂的安逸岁月里最常穿的服装…… 无论是上学还是诱惑她的饲主的时候。彼时,她相信她和博士能够天长地久,但博士以背叛将她平凡的梦想四分五裂。 这是件令她痛恨的衣服,但为了唤醒博士的回忆,为了唤醒他的愧疚……如果他还有这种东西的话,她压抑自己的心思把校服穿在身上,又在外面罩上风衣,来到办公室后她把风衣脱了下来。 对身材刚刚发育的 W 来说校服有些肥大,但对于身材已经定型的 W 来说,这套衣服又有些小了。于是,原本正经的校服变成了过分强调身体曲线的露脐装与超短裙的组合,这让 W 看上去不像个学生,而是搔首弄姿的碧池。 博士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W,他的目光没有再落下去,而是一直打量着她,打量着她优美的线条,也打量着她校服覆盖范围外的那些伤痕。 W 感觉自己的血涌上脸颊,男人的目光唤醒了她身体里的羞耻、愤怒……还有一丝寂寞。 她强行忍耐着,挤出嘲弄的笑脸说道:“吓到你了?” “这的确是一份惊喜,我没想到你还保留着这件衣服。” “说不定上面还有你的味道,要来闻一闻?” “不,这件衣服被你洗过很多次,洗到褪色,你拼命想把我的存在洗去,只是污秽可以洗掉,但记忆不能。” “是啊,记忆不能。我来找你的目的你应该知道,给我一个准话。” “不行,W,我不会让你参加这次行动。” “你担心我下不去手?”W 冷笑道, “我和 Scott 是旧识,在切城我下手的时候也没有犹豫, 别以为我还是过去那般模样。特蕾西娅已经死了,我谁都敢杀,特别是拿她的形象侮辱她名声的山寨货,我更不想放过。” “真的吗?” “我需要在这件事上说谎吗?” “证明给我看。” W 以为博士是在趁人之危,她自嘲的笑了笑,把手伸向自己,以出生的模样走到博士面前, 而博士保持这个奇妙的误会,当他把手伸向对方的时候,W 拍开手说:“我信不过你。”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当然,这不是你丑到让我拒绝行动的意思。如果是其他时间,我很乐意和你消磨整个下午,来寻回那些快乐的回忆,来探索你的改变之处,让我们重新亲密起来。” “少废话,你变得和凯尔希一样啰嗦!” “现在我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对你做些什么,所以这仅仅是一个证明。我会对你使用无形之术,幻化成特蕾西娅的模样。W,试着在幻觉里杀死我,这是我给你的考验。” “你和特蕾西娅是两种生物,就算在幻觉里我一秒钟就能发现,这也算的上考验?”W 嗤笑道,“看起来有了女儿之后,你这种魔鬼也变得软弱了。” “如果你怀着这种心态,那么你必输无疑。” 博士把外套丢了过去,W 把外套踢开,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她对上博士的眼睛,被他眼眸里的光芒点亮,在冰冷而苍白的世界里,她看到粉色的倩影。 “这也太恶心了吧!” W 接触过无形之术,她知道在这里如何把想象化为自己的力量。于是她构想了一把拉特兰长铳,一把她反复拆解,熟练到闭着眼睛都足以描绘它细节之处的武器,她用长铳对准了特蕾西娅。 特蕾西娅转过身来,用无辜而哀伤的眼神看着 W,W 的手颤抖了一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现在想来,我只知道你的代号却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又想说名字不重要对不对,但是我希望记住你的名字,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W 扣下扳机,子弹从特蕾西娅的肩膀旁飞过,她已经好几年没在这个距离失过手了,但这还不是最终记录,因为特蕾西娅向她走来,笔直的走来,W 哪怕闭着眼睛按下扳机都不可能失手,但事实上,她每一发子弹都偏离了目标。 “看吧,W,你没法杀死我。” 特蕾西娅抓着枪管抵住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则去触碰 W 摁住扳机的手。这一次,W 甚至不需要做些什么,她只需要闭上眼睛,特蕾西娅就会终结自己,让她通过考验。 只是,W 身体的本能先于理智行动,她抬起手臂,枪口瞄向头顶的天空发射。下一秒,她把它丢掉,膝盖顶在特蕾西娅的膝盖上,而另一只腿则把特蕾西娅别倒。 失去平衡的特蕾西娅跌倒,又在跌倒之时抓住了 W,于是粉与黑与红在忘却了时间的地面上翻滚着。当她们停下的时候,W 的眼眸映出温柔而易碎的特蕾西娅,而特蕾西娅的眼眸也映出 W 梨花带雨的模样。 W 的视野震荡,特蕾西娅化为泡沫飞向天空,她坐起来拼命去抓,所有五彩斑斓的泡面都穿过她的手指,每一个泡面表面映出的景象,都让她扭曲的面庞更加扭曲。 “等等!” W 睁开眼睛,发现视野里的天花板模糊,冰凉而湿润的感觉覆盖脸颊。她的第一反应是博士又做了什么可恶的事,但博士并不在她此刻的视野里。 她伸手摸了摸,凑到眼前,一开始她以为是泪水,但手指上泛红的痕迹告诉她,这是红茶。 “How dare you!” 她对博士怒目而视,博士摊手回答: “你已经在我这里睡了一个小时,别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的。” “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们就是睡过觉的关系。” W 习惯性的顶了一句,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博士没有说谎。于是她去拿餐巾纸擦拭自己的面庞,正好铃兰推门进来,在看到 W 和博士后,她识趣的退了出去。以前铃兰在家里的时候, 爸爸一旦穿上女装,妈妈的眼神就会变得炽热,铃兰有好几次看到爸爸擦拭脸庞,而妈妈坐在一边安逸看着报纸的场景了。 W 顾不得铃兰,她看向博士,博士摇了摇头:“你失败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没有机会了,无论几次都一样。W,你是特蕾西娅的狂热粉丝,如果她让你和我生孩子,她只需要给出一番解释,你就会迫不及待为了特蕾西娅和我生孩子,还要对我说都是特蕾西娅的任务罢了。” “你胡说!” “要试试吗?” “你使用了无形之术,我连你有没有在其中作弊都不知道。” “如果我想作弊的话,就会趁你刚才心神不稳的机会直接控制你了。我没有那么做,是因为你的校服唤醒了我的回忆,那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所以这是我微不足道的补偿。” 博士又给 W 倒了杯茶,W 知道锡兰红茶的威力,她将信将疑的喝了一口,痛苦的滋味蔓延, 她一口吐了出来。 “痛苦不可以立刻消解,但你可以用另一种痛苦代替你眼下的痛苦。”博士说,“我想,现在你已经能冷静的思考关于特蕾西娅的事了。” “为什么你会如此……” 博士打断她的话回答:“你看待特蕾西娅戴着粉丝滤镜,觉得她哪里都好,但其实有些事, 有些聚敛成她美好形象的事是别人做的。比如所有特蕾西娅批改的文件,其实是我批改的。” “?!” “我没说过吗?我用生理盐水模拟泪水,又用同款香水模拟她的味道。她的演讲稿都是我写的,是我揣摩她的心思,让以她最受欢迎的面目出现在你们面前。 所以,你眼中的特蕾西娅,除了表面的美丽皮囊之外,其中一半灵魂是特蕾西娅的,而另一半灵魂是我,我扮演特蕾西娅自然得心应手。某种意义上,我穿上特蕾西娅的皮就是特蕾西娅本人。” “你胡说!” “如果这能维护偶像在你心里的圣洁地位,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你就当我是在说谎了。不过,W,我想问一个问题,你爱特蕾西娅,是爱她的皮囊还是爱她的心灵?” “这关你什么事?” “如果你爱的是皮囊,那么我在梦中穿上这层皮囊是否能得到你的爱呢?如果你的爱的是心灵,那么你就更应该爱了,所有符合特蕾西娅形象的话,我都可以说出你喜欢的那一部分。 如果你全都要,那么答案和上面那点无甚区别。” “如果你只是说这些玩笑话……” “并不是玩笑话,W,爱让你变得死心眼,你分不清自己爱她哪一点,也不知道怎么爱她, 你心里的遗憾与思念随着岁月累积,在遇到特蕾西娅的瞬间就会发狂。” W 有些明白博士的意思了: “你希望我来爱你,作为爱特蕾西娅的替代品,面对特蕾西娅的形象才能拔出武器?绝不!我可忘不了,在我可能经历一个女人最脆弱最需要呵护的时刻时, 你是如何无情的抛弃我,并且在罗德岛号陆行舰第一期工程款签上我的名字。 诺亚·罗夏,这是一笔债,你以为提到特蕾西娅的名字我俩就能缓和?别糟蹋那个名字了! 咱们俩的关系只提到咱们俩就足够了。” 这个火辣的女孩竖起一根中指,在她的脚步即将迈出办公室的时候,博士说道: “以你的性 格不会放弃,你是打算抛下我们单干是吗?” “我和罗德岛签订的只是临时雇佣合同,我和我的手下并非事事都要听罗德岛的。” “如果你擅自行动的话,阿米娅会很伤心。” “阿米娅不是特蕾西娅,你拿她来威胁我?” W 离开了,煌正好路过,她本想给 W 一拳的,但对方眼含热泪的模样让煌迟疑了一下,她走进办公室问道:“那个女人为什么来找你?” “她不在我对付蠕虫的计划里,她企图说服我。” 煌看了眼湿漉漉的凳子与地板皱起眉头:“说服?” “W 以为她能做我的最佳拍档。” 煌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叫道:“博士的最佳拍档是我!” “嗯,是你呀,煌是我最信任的干员之一。” 不知道煌为什么要执着于最佳拍档的头衔,但博士不吝用唇舌换来煌的喜悦。煌,冲动且正直,火热又勇敢,她的性格十分男孩子气,所有的人格特征在博士这里被总结为一个单词: 好哄。 听到博士说好话,煌转瞬就露出笑颜,但几秒之后,她又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博士,我有 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等等,我不准。” 煌有些泄气:“连话都不让人说的吗?” “惊蛰还在罗德岛的时候,她曾经用她的行动透露了一些消息,那就是你和她的任务有关。 联想到你的背景,再想想值得惊蛰亲自出动追查的案件,我大概能猜到你的仇恨,你的决心。” 博士直视着对方:“你想和阿斯兰达成某些交易来和过去做了结,对吗?” “博士能猜到的话,为什么要阻止我?” “因为维娜还不是维多利亚的君王,而且在你个人的投效和维多利亚贵族阶层的支持之间, 她只有做出符合君王标准的取舍才能成为王,所以煌,你是被放弃的那一方,维娜不可能为了你去清算那些人,她是个好人,但她没得选。” 在维娜开口之前,博士打断她接着说: “令我心痛的时候,你竟然没想过找罗德岛的人谈谈你的想法。” “罗德岛是为感染者权益奋斗的组织,我不可能用自己的私人恩怨去玷污组织的名誉!” “很棒的团队精神,但是煌,个人对集体并不是单方面付出的关系,你为集体付出,集体也应该给予你便利,这是权利与义务的关系。眼下,你为罗德岛冲锋战争,不畏生死,那么罗德岛也应该给予你回报。” 煌挠了挠头:“我怎么好意思说这种事啊,与之相比,还是找外人比较方便。” “你为罗德岛付出,罗德岛也回报于你,这是你应得的。其实,我为你准备了一套方案, 趁着维多利亚内乱的时候,偷偷召集一些好手一次性解决所有的恩怨。” 煌懊恼的垂下脑袋:“但是,我知道的就那么一点,甚至还不如那个炎国女人知道的多。” “等到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和你去找惊蛰搞明白这件事。我有一个计划,那就是弥补所有罗德岛干员一件人生里的遗憾,让他们与过去切割迈向新生活。” “哇,这可是个不得了的野心,不知道博士花五十年的功夫能不能完成。” “如果坚持不懈做某件事,五十年也很短暂。” “那就提前谢谢啦,我相信博士说的话。” 煌飞快的锁门,回来之后把椅子搬到博士身边坐下,有些扭捏的说道: “其实,为了说服博 士,我带来了我最宝贝的东西。博士,转过去,我要脱衣服了。” 博士挑了挑眉毛,他转过身去,听到背后衣料在肌肤上摩擦的声音。过了一分钟,煌长舒了一口气,用轻快的声音说道:“博士,你可以转过来了。” 博士回头,首先看到煌红扑扑的面庞,她白洁的泳装与灼热的气流一起扑面而来。考虑到时间,煌一开始就把泳装穿进正经衣服里,刚才让他回头不过是把外面的衣服脱掉。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手头那瓶东西,里边装着透明液体,外面的贴牌是对子哈特, 但博士觉得煌的表情虽然兴奋,但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兴奋。 “这是什么?”罗夏问。 “是我入手的烈性蒸馏酒,酒精度 67%,是我这一批蒸馏酒里品质最好的了,可惜年轻人都不怎么爱喝。但博士不是年轻人,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能驾驭这瓶风味独特的酒。” “那你使用源石技艺是为了……” “暖和自己,以及烫一烫蒸馏酒。” “那你穿泳装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衣服上沾上酒精味会被闻出来。” 是了,煌酷爱酒精饮料,如果走得选,她不会选低度数的大麦汁(啤酒)和葡萄汁(葡萄酒),而是直接烈性蒸馏酒走起。 罗德岛对干员饮酒的限制极多,这限制包括场合、数量和种类,像煌这样的干员如何能受得了,她必然要偷偷摸摸藏两瓶酒,在想要的时候偷喝两口解馋。 凯尔希一旦发现煌偷喝酒,就会给予对方严厉的惩罚。久而久之,煌在这方面也心细如丝, 做好了充分的反侦查工作。 “没事,我会处理事后的,博士不用担心,只需要乖乖坐在这里尽享美酒就可以了。”煌大大咧咧拍了拍博士的肩膀, “博士,这可是为数不多可以喝酒的机会了,我听说阿米娅下达了配给指令,罗德岛本舰生产的粮食只有一小部分能够用来酿酒,以后我们只有没劲的啤酒喝了。” “啤酒不也挺好的嘛,一块肉排,一杯啤酒,一份蜜饼一份煎蛋,小刻就能享受整个夜晚。” “你塞给小刻什么她不能享受整个夜晚,哪怕你塞给她那种变态的东西。 “煌的脸变得更红 润了,“博士,一个人再变态也不至于去对心智不成熟的姑娘做什么,对吧。” 博士本想说“正是心智不成熟才好做些什么还不用负责”,但是他怕煌会用拳头来批判他的犯罪宣言,于是他转而说道:“我更喜欢成熟而富有魅力的女士。” “比如说?” “比如眼前的这位女士。”博士把酒捞进自己怀里,“但是喝酒不行,我觉得努力工作的女士更加富有魅力。” “唉,好吧,这瓶酒本就是送给博士的赠品,博士不喝留下来收藏也不错……啊,请不要说是我送给你的。” 煌遗憾的穿回衣服,博士晃了晃酒瓶说: “我们用这瓶酒去放倒惊蛰,然后从她嘴里掏出所 有的真相,我想你会喜欢这个主意。” “好主意,我早就想那么干了!” 煌离开了房间,开门的时候她遇到了铃兰,看着短短半个小时内从博士办公室里走出又一个衣衫不整的大姐姐,铃兰有些生气的来到博士面前,语气严肃的说道:“博士,太过分了!” “铃兰,恐怕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休想骗我,我虽然是小孩子但又不是没见识! “小小的沃尔珀手臂交叉,”一个爸爸只能 对应一个妈妈,博士想和不同的妈妈生孩子,实在太过分了!” 铃兰的理解有些天真,博士莞尔一笑: “也就是说,只要在一起不是为了生孩子,和好几个大姐姐在一起也无所谓咯?” “不行,那样大姐姐们会打架的,妈妈就说过,如果爸爸敢找其他大姐姐,她就先打断爸爸一条腿再去螃蟹壳去割礼小三。博士,什么是割礼啊?” “一种非常残忍的剥皮仪式,你就不要打听了,会做噩梦的。” “哦。”铃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所以,博士身边的姐姐变多了会打架的,万一变成相互割礼的局势怎么办?” “到时候就要靠铃兰来帮忙了,有一个无辜的小天使作为盾牌,大人们总归不会发展成那样的,又不是中了锁情咒。” 博士摸了摸铃兰的脑袋, “铃兰,大人的日子总归是要靠相互妥协过下去了,因为在一起那么久,分开的成本太大了,很多人没有资本,也没有勇气开始第二段生活。哪怕是伴侣不忠, 很多人捏捏鼻子,看着稳定的生活,稳定的工作,还有孩子也就忍下了。年轻是一种资本,哪怕是在择偶这方面也一样。” 铃兰歪了歪脑袋,不太听得懂博士说什么,但是,她悄悄下定了一个决心,为了防止博士身边出现割礼的悲惨事件,她要快快长大,然后插手博士周围大姐姐们的事,阻止她们互相伤害。 请个假 今天凌晨腹泻发烧,折腾一夜八点熬不住了去医院,喜提新冠检测:血液、咽拭子、CT 以及我的 ass……是的,我的第一次某种意义上的给了护士小姐姐,那扇门被粗暴的打开,曾经的快乐再也回不来。 因为我青霉素过敏,医院刚好没药,只好多跑了两里去药店买。因为诺氟沙星是处方药, 所以又要和医生扯皮一会子才能买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码字的欲望,抱歉,今天摸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在莱斯特城的战斗(1) 根据蠕虫行进的路线,罗德岛号向莱斯特城进发。莱斯特城是维多利亚二十座大型城邦之一。 在每年一度的维多利亚城邦创造文明城市活动里,有六个公认的有实力竞争冠军的城市: 曼联、曼城、切尔西、阿森纳、热刺与利物浦,而历年的冠军确实也出现在这六座城市里,直到四年前莱斯特横空出世。 这是一匹不折不扣的黑马,要知道,他们是六年前才得以晋升维多利亚的大型城邦,与那些历史悠久且强势的同行们进行竞争,从任何角度来看,他们能够夺冠的概率都相当于凯尔希愿意给博士生孩子——虽然有理论上的可能,但实际上是无法想象的情况。 莱斯特城不在九城评议会里,却也有相应的野心。不过,由于其执政者的意外死亡,城市经历了一番动荡,所以他们的行动比其他城市更为保守,城市内部也混乱一些。 这是莱斯特尚且没有派出讨伐队去讨伐蠕虫的原因,也是罗德岛能够以医药公司的名义轻易混入莱斯特城的原因。 推进之王站在莱斯特城的中心——王权广场前,群鸟飞翔的剪影落到她眼中。她暂且换回了她习惯的太妹打扮,酸味棒棒糖在她嘴里不断催生唾液,战锤扛在肩膀上,附近的保安戒备的看着她,害怕这个太妹突然打起了 0 元购的主意。 凯尔希陪伴在维娜身边,数年之后,她又和一位付诸行动的王位宣称者并肩战斗。她看着维娜说道: “蠕虫会朝这里奔来,而莱斯特打算在城市里消灭蠕虫,这将是你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准备好了吗,维娜?” “是的,我已经做好准备。”推进之王点点头,“阿米娅和博士呢?” “他们在调查感染者们的情况,莱斯特城的感染者不多,这是人为筛选的结果。感染者散居在与城市暂时合并的移动村庄里,蠕虫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也会从有感染者存在的移动村庄开始下手。” “罗德岛要把他们当做诱饵吗?” “是莱斯特人准备把感染者当做诱饵,如果情报不错的话,普通人已经从移动村庄里撤离, 并在村庄里随机设置炸弹,外面部署重兵,一来防止感染者逃离,二来准备消灭蠕虫立下功绩。” 推进之王摇摇头: “我已经从博士那里通晓无形之术的秘密。若蠕虫那种只凭本能行动的僵硬死物,莱斯特城的举动尚能成功,但它是拥有思想和自我意志的邪物,必然不会配合莱斯特城行动。” “这是博士和阿米娅他们调查村庄的原因,那里或许会是我们的战场。有可能的话,罗德岛会把感染者救出来,把他们纳入自己的麾下行事。”凯尔希说。 “我还以为你会让他们自行决定去留。” “在切城的时候,因为难民太多,远超罗德岛的容量,所以我们让切城难民自行决定去留。 眼下,罗德岛的容量能吃得下这些人,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凯尔希没有告诉推进之王,他们收容在不存在的房间里的塔露拉最近十分配合,在醒着的时间里开始撰写回忆录,回忆录她短暂、悲剧又充满邪恶的人生。在她的回忆里,感染者只是一个阶层的统称,并非所有人都会为了感染者这面旗帜战斗,背叛与逃离乃是常态,塔露拉放任自流,结果她的宽容反噬了自己。 罗德岛不会重复塔露拉的错误,从一开始,感染者就要被强制教育为感染者而战……哪怕是要用上见不得光的形式。 在凯尔希与维娜大声密谋的时候,博士和阿米娅以医药公司公司代表的名义前来。因为维多利亚是特雷西斯的地盘,所以罗德岛设立在维多利亚的办事处都在特雷西斯尚无法掌控的边缘地带,在大城市缺乏联络人,许多事只能亲力亲为。 “莱斯特是一座新兴城邦,他们不是王党分子,但基于利益需求,他们应该会暂时充当王党分子,因为特雷西斯借蠕虫之手控制地方的意图太过明显。特雷西斯的军队跟在蠕虫后面, 在蠕虫席卷某处后跟进,以让人无法拒绝的正统理由控制受灾城邦,蠕虫助他在短短几个月内取得的成果和他三年在地方的扩张一样多。” 博士用特殊的发声器官和阿米娅说话,他的声音只有修行过无形之术的人才能听到。所以, 在外表他和阿米娅沉默前行,但其实他们交流的十分热切。 阿米娅回答: “维娜小姐也不会容忍地方分离主义,但她又需要这些势力支持,想来她打倒特雷西斯之后,她的苦日子才真正开始。” “她是对这个有自觉才来的,而且,与地方分离主义的斗争将是作为新王的维娜与罗德岛友谊的保障……算了,这种时候就不要贷款王冠了。” 博士和阿米娅停下脚步,他们已经抵达了最南边的移动村庄,铁栅栏附近暗褐色的血液表明,这里曾有一场争斗。他看向阿米娅,阿米娅抿着嘴唇不说话,这是她继承自特蕾西亚的源石技艺又自动发动的结果,那就是感知情绪,从附近军队新兵的情绪里,她读取了记忆。 “被强制留在村庄的感染者明白自己被当做诱饵抛弃了,为了活命,他们冲向军队的封锁, 换来了莱斯特民兵毫无留情的杀戮。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民兵们在杀死感染者的时候热情高涨,他们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能让家乡变得更美好的事。“阿米娅说。 “想要阻止这种疯狂,只能从源头来改变他们的认知。阿米娅,那些人或许该死,但至少现在,他们还得活着。” 阿米娅点点头:“我知道。” 博士抓住阿米娅的手,阿米娅的手冰凉,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阿米娅好受一些。阿米娅回以微笑,她的笑容在阳光下如梦似幻,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阿米娅。”博士说。 “嗯?” “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足够了,不用想比肩什么人物,也不需要把自己变成憧憬的人的模样。肩负起罗德岛的责任,为感染者而奔走,为不幸者落泪……这些作为是因为你的所思所想, 对吗?” “当然,我是自己深思熟虑后才行动的!” 当阿米娅的手恢复正常温度,反过来温暖博士的时候,博士松开了她的手。他拜访了本地民兵的头目,那人眼睛里满是血丝,一副当代大学生离开寝室通宵狂欢后的疲惫模样。 他拿着博士掏出的手令反复查看,挠挠油腻的发丝说: “确实是罗杰斯大人的命令,让我们 配合感染者对策专家行动。不过,你们还真敢来啊,那个疯女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正是这种时候才有钱赚,我们昨天和执政官洽谈合作事宜,他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决定雇佣我们,并且开出了丰厚的报酬,只要有钱,不管是什么危险的行当都会有人愿意做的。” 罗夏递过来一根烟,民兵队长接过去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在抽过第一口之后,他眉毛舒展,带着古怪的神色问道:“女士烟?” “只是加了些能让人振奋精神的东西,我看你已经十分疲惫了,正好需要它。” 博士在香烟里加了些料,加上有合作者这层关系让民兵队长降低了防备,所以博士轻松的套出了莱斯特民兵的布防情况。与此同时,阿米娅则带着其他人处理感染者的尸体。 若没有专业设备和安全流程,接触感染者的尸体也会造成二次感染感染情况,若是想要感染者尸体上的源石结晶失去污染性,可能要等待相当长的时间。 莱斯特城还没有爆发过感染者武装冲突,相对来说他们缺乏处理感染者的经验,以蛮横的驱逐为主,不允许感染者定居城市,眼不见心不烦,对感染者定居在移动村庄的行为不管不问。 眼下蠕虫来袭,他们决心把村庄变为战场,以感染者为饵消灭恐怖分子,在蠕虫踏上城邦之前,他们要与感染者生活在一起,感染者的存在就变成安全问题,这也是罗德岛迅速得到雇佣的理由。 莱斯特的策略和曼联都以防守反击为主,但曼联的经历告诉大家,一味的堆彻防守人数而缺乏反击的能力,只会落入被动挨打的局面,所以莱斯特城尝试改变,那就是在固定工事之外配属灵活机动的小队作战,攻中带守,守中带攻,至于结果怎么样只能等实战检验。 死去的人已经融入大地,而活着的人则以痛苦继续折磨着自己和其他活着的人。阿米娅在进入移动村庄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道道窥探的视线,悲伤和仇恨的情绪涌入她的内心,阿米娅因为共情而痛苦,而情绪碎片也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罗德岛的专业团队清理了第一个村庄的感染者尸体,清洁了附近的土地。他们还有七个村庄需要处理,在被抛弃之后,选择反抗的感染者与安静等待着死亡的感染者是一半对一半。 给村庄消毒的同时,罗德岛的工作队也摸清了附近的地形和道路,在回到罗德岛本舰,博士和阿米娅交换核对信息之后,PRTS 制作的新地图就加载到了罗德岛的战术地图里,通过 AI 模拟出可能的交战情况,以及以营救感染者为前提,罗德岛的行军路线。 “蠕虫虽然只有一人,但其无中生有的力量,对不熟悉它的人来说非常难缠。”凯尔希说, “可以预见,莱斯特将陷入苦战,博士负责安排英雄们在合适的时机登上舞台,而我则派遣其他分队去把感染者们解救出来。” 她看向阿米娅: “阿米娅,不要使用更多戒指了,如果你敌不过蠕虫请立刻撤退,我们都不知道那些戒指隐藏着怎样的代价。” 阿米娅点点头,她看向维娜说:“一起努力吧。” 4 月 22 日,莱斯特城位于城外的观察哨观测到了蠕虫的存在。随着杀戮感染者攫取能量的滋补,蠕虫操纵的特蕾西亚的躯壳变得越发娇艳动人,竟让哨兵好几秒钟都没反应过来。 欣赏这份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随着蠕虫的前进,一连串代表被摧毁的 X 号被标识来莱斯特城指挥部的地图上。蠕虫前进的方向正是位于城北与城邦对接的十六个移动村庄,让指挥所的人松了口气,只是十五分钟后,他们再度眉头紧皱。 一支被临时征兆起来的民兵队伍,因为立功心切,也因为保卫家乡的热情,鲁莽的朝着目标发动了进攻。他们理所当然的被击溃了,损失了一半人手,但蠕虫的身影紧接着就消失了。 在连续两个小时没有捕捉到蠕虫的身影之后,指挥所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关于那个女恐怖分子建立的常识被粉碎了,以往那名恐怖分子总是直奔感染者的聚落而去,眼下却失去了踪影。 她是离开了吗?还是已经潜入城中? 在回收了那队民兵的尸体之后,清点人数的官员发现哪怕算上幸存者,该支队长也少了一个人。又花了一个小时,他们在城西北处发现了那个人的尸体,附近还散落着军械库保卫处的民兵们的尸体。看来是蠕虫利用俘虏接近军械库,杀死保卫人员劫掠了一部分军械。 只是,她要那么多武器做什么? 莱斯特城雇佣了罗德岛,但两者的行动只有有限的协同,以至于在莱斯特城的情况与蠕虫突然打破“常识”进行新的行动的消息,又滞后了半个小时才由罗德岛派出的侦查干员捕捉到情报。 凯尔希做出决定: “营救小队暂时留舰,工程部为其准备野战装备待命。通知阿米娅小队立刻回归本舰,让莱斯特人先跟蠕虫玩捉迷藏游戏。” 可惜,这道指令因为某种力量的干扰,直到三分钟后才为博士他们得知。这时候,一道倩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的面容美丽,而存在本身令人憎恨。推进之王吐出了酸味棒棒糖,谁也没想到一开始他们就遇到了头彩,此行最重要的讨伐目标。 第三百五十七章 在莱斯特城的战斗(2) 博士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熟悉的躯壳里寄生的冰冷之物。后者的目光却只停留在阿米娅身上。 “看起来,旧的计划已经可以塞进文件粉碎机里。 “站在第一线守护队伍的赛雷娅不回头的 问道:“博士?” 博士按了按塞在耳朵的耳麦,在遇敌的瞬间,黑就灵巧的脱离队伍攀附到附近的建筑上, 举起手里的设备观察,不久之后,她张嘴说话,但她流利的话语在小队频道里变得断断续续。 她不得不撤回来,向博士报告道: “在光、热、源石能量三种观测模式下,都显示是目标本人。在源石能量模式下,目标本人散发着像雾气一样的能量波动,充斥在我们周围,极大的干扰了小队的联络。” “看来我们要孤军奋战了,”推进之王耸耸肩, “伙计们,咳,我是说朋友们,谁来打头阵?” 博士集合了罗德岛的诸多好手,阿米娅、黑、赛雷娅、推进之王、临光、赫拉格、莫斯提马、艾雅法拉、闪灵、红、斯卡蒂、年与嘉维尔……这些人都有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有些人的经历堪比传说。 “我来吧。” 看着迟迟未动的蠕虫,黑朝临光示意,后者架起盾牌半蹲下,黑加速踏上盾牌,临光起身把黑推了出去,后者右臂的衣袖中射出一枚钩爪,勾住了附近建筑的凸起部位,她灵巧的翻了上去,冲下方做了个“OK”的手势。 很快,在嘉维尔“得罪了”的声音里,博士也被送了上来……准确的说是被嘉维尔投掷出去,然后又被黑接住。这是一个更安全也尽瞰战场形式的好位置。 博士拍拍尘土,看到自己和黑落到阳台上,透过玻璃,他看到里边一个小男孩目瞪口呆的看着降临的不速之客,他看了对方手边的作业一眼,平静的说道:“你这题做错了,应该选 C。” 黑架起弩具:“你觉得对方会给我们做选择题的机会吗?” “我不知道。” 博士不是空手而来,他从箱子里拿出折叠式无人机,遥控其起飞,目的是为了记录接下来的战斗。在流量为王的时代,与蠕虫的战斗(如果胜利的话)将是最好的宣发。 凯尔希的指示晚来了一步,眼下小队想在蠕虫面前全身而退是不太可能了,以速度见长和高强度肉搏的利物浦都没能在这一项打赢蠕虫,他手里的这支小队想要完好无损的回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利的地方在于,这里并非人迹罕至,尽管白天大家都在上班上学,人应该不多,但总有一些人会留在家里:老人、因为各种原因请假或者放假的人、还有不怎么出门的阿宅,与蠕虫的战斗或许会波及他们,但他没得选。 蠕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阿米娅,黑观测到其散发的奇怪能量波动正在笼罩全场,变得浓郁。博士不得不使用无形之术突破蠕虫的封锁,给干员们下达指令,这时候,蠕虫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红与黑两道法术光线从塞雷娅两侧穿过,艾雅法拉和阿米娅的攻击直指蠕虫,揭开了战斗的序幕。在距离蠕虫还有十三米的时候,火球与死亡射线一起冻结,化为冰块在地面破碎寂静无声。 年与斯卡蒂越众而出,前者的盾牌在炽热的火焰里重组为熔融的武器,后者的巨剑则附着海蓝色的平面光彩。按照斯卡蒂对抗海洋里的蠕虫的经验,拥有巨大武器的攻坚手首先应该压制蠕虫,给其他同伴观察蠕虫行动的机会。 燧石的具名者首先到来,犹如涮涮辣般灼人的火焰对上静默的寒冷,产生了肉眼可见的白雾,但这妨碍不了斯卡蒂,后者精准的劈中了蠕虫,准确的说是蠕虫手里的剑,摩擦出的火花点亮了白雾。 斯卡蒂的攻击蛮横霸道,稍有一些剑术基础的人都能预测她的出招,但即使猜对了也会死, 因为剑上附加的力道实在骇人。配合年的夹攻,斯卡蒂稳稳的压制了蠕虫,但她本人却越打越困惑。 从表面来看,两人在同伴的支援下获得了优势,有塞雷娅和闪灵的支援能力在,斯卡蒂甚至敢冒着受伤的风险去扩大优势。但奇怪的是,她到现在都没有看出蠕虫的破绽,仿佛她和年劈砍的只是一块石头。 在远处,赫拉格摁住刀柄,无论作为将军还是作为战士,他都喜欢谋定后动,而嘉维尔是他的反面,她往往寻思了一下就大胆的 A 上去,例如此刻。 墨绿色的身影卡准斯卡蒂上一刀被弹回的时机切入,她用套上刀刃的尾巴甩向蠕虫的脑袋, 见对方低头躲过这一击后立刻上手抱摔,与蠕虫翻滚做一处。 “嘉维尔,你这样让大家有点难做。”莫斯提马说,“我们都没法瞄准蠕虫了!” “吵死了!” 嘉维尔把蠕虫甩向一边,红从天而降砸在蠕虫头顶,蠕虫的剑上包裹着冰霜,但对冬之长生者红毫无作用。 蠕虫用蛮力把红甩了出去,追身瞄准红腰身刺出的一剑被年封挡,黑色的巨剑划过半空, 红伸手捞住,以此为立足点灵巧的在半空转身,借助斯卡蒂巨剑下坠的力道再度袭向蠕虫。 蠕虫格挡了红的短刀,红敏捷的闪身,斯卡蒂的巨剑接踵而至。蠕虫被上面附着的力道撞退了一两步,又接着双手合十接住了年的劈砍。 年的火焰、阿米娅与艾雅法拉的法与黑的射击变成一场合奏,不断削弱蠕虫周围冰冷的气场。在僵持之际,莫斯提马出现在蠕虫背后,举起法杖使用了源石技艺。 淡蓝色的光芒覆盖了蠕虫,时钟的形状在其中浮现。莫斯提马的法杖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形的轨迹,蠕虫的身影向前一个趔趄,被推动着向前。 尽管蠕虫反应极快,迅速稳住身形,但嘉维尔的撞击让蠕虫再一次身形不稳……就在此刻! 赫拉格看到了蠕虫露出破绽,他向着蠕虫狂奔,斗篷在身后漂浮,长刀折射漫漫寒光,在蠕虫身体上留下一道伤痕。 “还不够!” 将军在战场之外已经垂垂老矣,他的心灵比肉体衰老更甚,而在战场上,他取回了壮年时的豪迈与热血,手臂摆动,长刀编织出死亡的光影,每一次斩击都给蠕虫的躯壳留下伤痕,伤痕里飞溅的蓝色血液遇到空气的瞬间立刻化为利剑向着周围随机发射。 年终于想起了自己是一个重装干员,她一个翻滚来到莫斯提马身边把武器重新变回盾牌, 冰蓝色的利剑在橙色的盾牌上演奏旋律单调的死亡音乐。 嘉维尔拾起自己弃武学医的初心,她用自己寻思出来的医疗技术热情的招呼在身前为后面所有队友挡刀的斯卡蒂身上。 斯卡蒂原本挡挡蠕虫不甚强力(以她狩猎过的那些怪物的标准)的范围攻击十分轻松,但架不住嘉维尔的寻思医疗简直是友军之围,她不得不出声说道:“把医疗法术留给那些更有需要的人吧。” “哦。” 嘉维尔扭头看向红,扬起自己手里的战锤说道:“需要治疗吗?” 红后退了一步:“……不用。” 距离蠕虫最近的赫拉格受创最重,但他的身体和武器上流转着奇妙的源石技艺,伤势带来的痛楚反而激发了他的战斗力,让他更加勇猛,悍不畏死的作风仿佛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很快, 他的剑上有双角弯弯的月牙出现,猛然爆裂的能量甚至有一秒切割了环绕着蠕虫、充斥着冰冷与静默的领域,他斩击更加凶猛,每一次斩击给蠕虫带来伤势的同时,也掠夺来自蠕虫的能量, 修复赫拉格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甚至连衣服都捎带着修复……然后又一次被蠕虫血液凝结的利剑刺穿。 很痛苦吗?是的,很痛苦。赫拉格战斗的姿态像是鬼神,但他的身体仍然是脆弱的血肉之躯。只是,有一种更为隐秘而恶毒的痛苦折磨着赫拉格,与更大的痛苦相比,留在血肉之躯上的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折磨赫拉格的痛苦和折磨爱国者的痛苦是相似的东西,乌萨斯曾给予他们辉煌的前半生, 又残忍而戏剧性的剥夺了他们赢得的一切,把他们踢回深渊里。这是皇权交接,新旧制度互易, 大资产阶级与封建贵族对立的变革中的乌萨斯所造成的无数悲剧之一。 赫拉格离开军队的时候失去了荣耀,被以养女的治疗为威胁加入诊所的时候失去了尊严, 而当整合运动攻陷切城,利用天灾摧毁城市的时候,他连事业也失去了。 一个即将步入暮年的中年男人,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他想保住自己珍视的一切,结果他珍视的东西全都在他手里支离破碎。中年男人或许善于忍耐,但长久累积的痛楚让他们的崩溃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赫拉格还没有彻底破防,大概可以汇总于他的养女奈音,这是他心灵最后的寄托。只是, 他的心里仍然怀着平静的愤怒,对乌萨斯的愤怒,对命运的愤怒,对这片不公平的大地的愤怒, 而战士应当愤怒。 将军其实已经明白,英雄与时代是相互决定的,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英雄,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在新的时代,他或许是受人尊敬的过去的英雄,但不是新时代的英雄,他此刻所做的一切,以及未来将要做的一切,都是在给新时代的英雄铺路。她们就站在不远处,一人是灯塔, 一人则酝酿一场天命的征服。 尽管如此,赫拉格还是想起了与老战友们在战场酣畅淋漓奋战的光景,无论是银枪天马是蒸汽甲胄还是教宗骑士,他们一起割开敌人的咽喉,然后在破损的战旗下放声大笑。 赫拉格从蠕虫身上掠夺的能量让他开始回忆,回忆或许不止是虚界通向物质世界的路径, 也是一种无中生有的力量。从回忆里汲取力量的战士赫拉赫有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结, 而在这一刻,他也返回了自己的黄金岁月。他舒展自己轻盈的身体,腰腹和手臂接连发力,澎湃的力量涌上长刀,震碎了视野范围里扑向他的冰蓝色利刃。 一道弧形的斩击分断了敌人的脖颈,赫拉格能够看到那名漂亮的萨卡兹女性头颅飞起的模样。他识得这副面容,也知道眼前的敌人只是模仿了这副面容,而内在里却截然不同。 赫拉格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满足过了,敌人毁灭让他感受到了尊重。很少有人想到,他这样取得过辉煌成就的英雄也是需要被尊重的。但他的满足没能持续几秒,他看到敌人的头颅被脖颈涌出的丝线牵引,拉回,缝合,转瞬间,缝合线就消失留下一条淡白的纹路。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尽管是过去的英雄,但赫拉格遗留着新时代的英雄们都未及的责任心,除恶务尽的念头让他强行撑着已经气竭的身体,向着敌人挥出追身的一斩。这一次他依然瞄准了脖颈,这是到现在为止他发现的敌人唯一的破绽,只要有效的切断敌人的脑袋与躯壳的联系,对方就无法再行动了。 只是,他的攻击已经失去了锐气,蠕虫双指夹住了将军的武器。赫拉格怒吼着用掌心,用拳头推着刀柄前进,只要再进一寸的距离,他就能把刀尖刺进敌人的喉咙。 “老爷子,你……” 推进之王完全插不上手,她用悲伤的目光凝视着这场战斗,赫拉格的战斗方式凶猛又危险, 这不是战士的辉煌,而是战士的陌路。塞雷娅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改装过的医疗射钉枪,临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光芒,闪灵抱着剑神游在外,因为赫拉格源石技艺的特殊性,她们没法给他提供治疗。 博士看了眼计时器,他明白,赫拉格打不赢与蠕虫的消耗战,在距离赫拉格彻底力竭还有五秒的时候,他下达了指令:“蠕虫的范围攻击已经停止了,临光,接替赫拉格的位置,其他人掩护。” 在接到命令的瞬间,一道光芒出现在临光与蠕虫之间,蠕虫有所察觉的朝临光的方向伸手, 七重冰墙从地面弹起,又被疾驰的临光撞碎,女骑士一口气突破了七层阻碍,斜着插进蠕虫与赫拉格之间,大声说道:“趁现在!” 赫拉格突然觉得有些荒诞,他曾站在乌萨斯一方与临光的祖父交战,如今,他和对方的孙女变成了同一个队伍的战友。他不是不识趣之人,领受了临光的好意飞快的撤退。 似乎赫拉格打疼了蠕虫,哪怕临光就在眼前,蠕虫仍然瞄准撤退且在恢复身体的赫拉格念出静默的法术,赫拉格被定在原地,声音也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沉默且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涌向他的脑门。突然之间,赫拉格变成了孤身一人,喘息着面对只有他和蠕虫的世界。 “别担心,赫拉格先生,我们都会帮你!” 阿米娅坚定的声音撞入赫拉格静止的世界,同时带来一缕光芒。首先取回的是温暖,年的盾牌分离,像是花瓣一样飞舞,其中一块贴在赫拉格身上,火热的感觉驱散了赫拉格的寒冷。 然后取回的是声音,红躲开蠕虫的扫射,钻进赫拉格被定身的范围,她抓住赫拉格的手臂, 不知道为什么,赫拉格恢复了活动的能力,他立刻向着己方队伍撤离。 塞雷娅向前小跑,在与赫拉格身影交错的瞬间立刻停止,奔向赫拉格后背的攻击被她通通拦下。推进之王与阿米娅一起伸手,把赫拉格拉回本阵,小羊递上来一瓶饮酒。 “辛苦你了,将军。”赫拉格在公共频道里听到了博士的声音,“你需要几分钟才能重新投入战斗?” “如果是战术支援的话,五分钟。如果进行刚才的交战强度,则需要十五分钟休整。” “比起你的正面交战能力,你的恢复能力令人敬畏。”博士赞道,“现在,我来执行 A 计划的倒数第二阶段,阿米娅,维娜,做好准备。” “好的,博士!”阿米娅说。 “没问题!”推进之王回答。 赫拉格的战斗鼓舞了罗德岛干员的士气……哪怕这怪物被斩下头颅也没有死,反而变换出了更多花样。在相互掩护与加持之下,吸取了前面覆灭的讨伐队伍教训的罗德岛保持谨慎的攻防节奏,把蠕虫限制在一小块活动区域里。 博士掏出小刀,他割开自己的手腕,撒在黑的弩矢上,这些弩矢事先已经被赋予了灯之力, 而现在他做的则是通过蕴藏灯之力来激活它们。 要人的受伤让有要人保护强迫症的黑感觉非常难受,锡兰之前念保护博士这句话念的她头都快大了。她深吸一口气,架起弩具大致瞄准,采用卧射的方式射击。 蕴藏着灯之力的弩矢发射,在黑的源石技艺加持下精准的命中了蠕虫的软肋,也就是它操纵的人形躯壳的脖颈。蠕虫被打了个趔趄,紧接着是黑射出第二发弩矢。 蠕虫的能量约束为剑,对准黑的方向劈砍,那柄剑如此巨大,足以把黑与博士所在的大楼一分为二。 紧急关头,临光抓住蠕虫的手腕,使得它构筑的剑无法挥落。黑抓紧时间射出第三发和第四发弩矢。博士扭头看向房间里的小男孩,后者已经跑的没有影子了。 “黑,足够了,我们走!”他吩咐道。 黑并不恋战,她抱着博士跳下楼来,临光坚持不住让到一边,蠕虫顺利的一刀把楼劈爆, 在灰色的建筑残骸雨中,一块窗框击中了黑的手臂,受创部位失去了知觉她不由得松开了博士, 博士一瞬间瞪圆了眼睛,他已经许久没感受过这样的刺激了。 好吧,就算从楼顶跳下来我也不会死,但该怎么和别人解释这件事?他想。 两秒之后,博士就不用为这个问题发愁了,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他看到了翅膀、光环与神秘莫测的笑容,蓝发的天使对他说道:“早安,睡美人。” 博士配合的回应道:“早安,我的王子。” 他看向周围,莫斯提马主观上加速了自己和她所接触的他的时间流逝速度,就像只要够右的人看法西斯都是左派一样,加速了自身时间的人,便在主观上看到周围物体的运动变得缓慢。 他能看到支撑柱内断裂的金属,他能看到大小不一的墙砖碎块,他能看到在空中保持平衡, 准备稳稳落地的黑,他看到了奔向现场的塞雷娅。在塞雷娅背后,阿米娅与推进之王奔向蠕虫, 而闪灵却迷茫的看着另一栋大楼。 他没有观察更多场景的机会,莫斯提马的脚尖点地,下落,她的时间感官恢复正常,塞雷娅拍马赶到,把黑退出去的同时,赶到博士身边架起盾牌。下一秒,灰色的残骸像是冰雹一般坠落。 “蠕虫已经破防,弩矢上蕴藏的法术力量会直击它的灵魂,分离它与躯壳之间的联系。”他自言自语道,“阿米娅现在比我更强一些,她会抓住这个机会,和维娜一起终结蠕虫。” “就那么简单?”莫斯提马问? “我们要被埋一会儿了,你们少说些话,这里空气有限。”塞雷娅说。 博士拍了拍塞雷娅的手臂:“这倒不必担心,我暂时不需要呼吸了。” “?!” “两位,照顾好我的身躯,我先走一步。” 博士说完之后,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一头扎进莫斯提马的怀抱里。莫斯提马惊讶了一下, 稍稍推开博士,用手指贴住他的脉搏说道:“真的……没有呼吸了。” “没有外伤,我的治疗手段也排不上用场。” “我们与外面联络不上,如果博士说的没错的话,外面的人足以给我们的敌人致命一击。 我们暂且被排斥在战场之外,可以做些别的事了。” “你指的补充营养?” 莫斯提马笑眯眯的回答:“这个在其次,我在罗德岛待过的为数不多的时间里,经常听到一个夸张的流言。” “流言……难道说你……” “这是个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尴尬的好时机,对吗?” “不,你不能……” “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我当然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未经别人同意就搞事实在有违道德。” “哦,这样啊。” 莫斯提马对毫无生机的博士问道:“博士,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她操纵博士点点头,又对塞雷娅说道:“你看,他同意了。” “这种同意能作数的话,大家早向他提一百个要求了。” “我加入这支队伍可不是为了大义或者野心什么的,毕竟我一个在泰拉乱逛的萨科塔人, 在公证所的人还盯着我的时候去为阿斯兰公主复国效力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如果你是正经的萨科塔人而不是被放逐的萨科塔人的话。” “你,或者说莱茵生命对萨科塔一无所知,对拉特兰也一样。算啦,我和你说这个,公证所的人也会去找你麻烦,他们可烦人了。” 莫斯提马和塞雷娅说话,但她的手也没停下过。 莫斯提马和塞雷娅暂时脱离了战线,但战局倾向已经十分明显。世间的蠕虫面对对它一无所知的人无所不能,但对于知晓并且力量能够驱离它的阿米娅来说,只能算是强劲但有可能战胜的对手。 看到了阿米娅的存在后,蠕虫使用了另一种能力,恍惚间,奔跑中的阿米娅发现前方特蕾西亚对她露出温和的微笑。特蕾西亚张开怀抱,阿米娅露出讥讽的微笑,她在幻觉里具现一把由光构筑的剑,把特蕾西娅的幻影击破,回到现实里。 艾雅法拉在背后释放法术,火焰像是火山一样奔向蠕虫,替推进之王与阿米娅击破蠕虫的防御,打通了前进的道路。很快,这火焰加入了黑的合奏,从废墟里翻出来的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在闪灵的简短治疗后,很快回归了火线。 博士的血不是无穷无尽,何况用血作为施法材料的保质期很短,所以黑只有五发附加了灯之力的弩矢,其余的都是普通弩矢,但经过赫拉格的指点,她锐利的眼锐利的箭向蠕虫躯壳的弱点招呼不停,牵扯了蠕虫一部分精力进行防御。 年、斯卡蒂、临光、嘉维尔和红从不同角度封锁了蠕虫躯壳的退路,舞台已经整备完成, 只待英雄登场完成最后一击。 看着推进之王的战锤与阿米娅的双手散发的光芒,哪怕赫拉格暂且只是观看者也心潮澎湃。 他看到在光芒所及之出,蠕虫的力量变得紊乱,甚至朝着没有罗德岛干员存在的报亭投射力量。 推进之王凭着强悍的肉体力量与蠕虫操纵的躯壳肉搏,毫无疑问,无论在哪个时代,人们总是会在幻想故事里给近战者留下更多的记录,更多的描述,因为这比远程攻击玩弹幕更具备观赏性。 推进之王的身体在半空舒展,战锤重重砸到蠕虫身上,每一下都能让周围的空气动荡,那是灯之力渗透到蠕虫的躯壳里,分离蠕虫与躯壳,使得蠕虫力量失控的前兆。 可能再有几秒钟,推进之王在罗德岛小队的帮助下就能摧毁蠕虫的躯壳,让其回到虚界。 然而,战场上再添新的要素,搅乱了推进之王的好事。 闪灵是最早发现异常的人,她看到对面大楼数个晃动的黑影,眨眼之间,他们已经从楼顶跳下,背后有像蝙翼一样的装置张开。 “赦罪师。”闪灵低声说。 赦罪师是一个秘密,在罗德岛只有极少数有权限的人才能知道,闪灵只能以这种方式提点赫拉格。在听到“赦罪师”这个名词的瞬间,赫拉格惊讶了一下,但见过大风大浪的他只是点点头。 两人一边接近一边示警,彼时,不速之客们已经接近,他们滑落到距离地面只有几米的高度,一部分人施加防御性的保护罩,弹开了来自地面的干扰,另外一部分则向着战场中心投掷陶罐,陶罐破碎的瞬间有白雾溢出,推进之王急忙后退,退到视野不受干扰的地带才停下来。 保全自己是博士给维娜上的第一堂课,也是最重要的原则。同样的,博士也交代这支小队的干员以保全自己为主,所以遇到新的敌人后,罗德岛小队交替掩护,把推进之王团团围住, 保护这位最重要的人物。 蠕虫未与赦罪师交战,而是朝着东北方向的、充当诱饵的移动村庄而去。这时候,想来莱斯特城的民军正在赶来的路上,而罗德岛救援村庄的队伍也暂停行动,那些拘押着感染者的村庄没有足够防守兵力,哪怕是面对已经被严重消耗过的蠕虫。 同时,没有经受更多包含灯之力的打击后,蠕虫与躯壳的连接重新回复紧密,哪怕罗德岛能立刻与它再战,也要耗费相当大的力气才能再次击败对方。 不难想像,此刻罗德岛干员们看向新敌人的目光不亚于一个刚做完痔疮手术的人被送以重庆火锅的问候时的凶恶。 “你们此刻思考的不是暴打敌人出气,而是活下去。”闪灵低声说,“他们很强,并且会成为你们相当长时间里的噩梦。对不起,我只能说到这里。” “博士暂时失去指挥能力的当下,由我来接手指挥。”赫拉格说,“盾卫……不好意思,重装干员突前,术师干员与狙击干员后撤,保护推进之王与阿米娅,没我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脱离阵型!” 面对神秘莫测的萨卡兹禁军,赫拉格排出了最保守的阵型,罗德岛的干员们猬集在一片狭小的区域里,排除了视觉上的死角,相互支援十分便宜,而缺点在于,若是对方队伍里存在施法者,那么将军就要赌一赌己方的支援队伍与己方阵型的崩溃哪个更快一些了。 而在这不久之前,史尔特尔在罗德岛的甲班上睁开了眼睛。 把前天欠的更新补上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在莱斯特城的战斗(3) 因为特立独行和不饶人的嘴巴,罗德岛鲜有干员愿意和史尔特尔组队,她不服从管理,没有纪律,总是按自己的心意随意行动,就像做布朗运动的某国导弹一样神秘莫测。 作为团队的一分子,她是天然的节奏破坏者;作为独行侠,她又不能老实的听从后方的指示,而结果就是投入史尔特尔之后,场面会在任务的某个环节变成失控状态,而结果好坏只随着她本人的心情好坏。 究其原因,是因为她把罗德岛当成了暂时的合作者,一个落脚点和顺风车,对罗德岛没什么归属感,再加上她的背景导致她人生始终笼罩在虚无感里。所以她才会在日常生活里表现出如此不配合的态度。 不过,这样桀骜不驯的干员却在博士麾下老老实实的干活,除了增加了博士的威信之外, 也派生了若干博士鬼畜的传说。今天,看到史尔特尔若无其事的以博士的权限进入指挥中心, 和凯尔希像是老熟人般对话的时候,这些传说似乎找到了几分事实依据。 凯尔希冷淡的看了“史尔特尔”一眼,说道:“通信恢复正常了,前方小队报告了特雷西斯的萨卡兹卫队里有七人投入了战斗,小队正在和他们对峙。” “蠕虫呢?” “蠕虫正在向北移动,目标大概是吞噬掉那些移动村庄里的诱饵。猎人们已经跑掉了,那些诱饵会变成蠕虫的 0 元购大餐。” “特雷西斯的军队呢?” “我们还有七个小时找到蠕虫并且消灭它,之后,特雷西斯的军队就会援引法律要求城市开门,那时候他们第一个处理清洗的就是我们。” “我带队去寻找蠕虫,你去支援与赦罪师对峙的小队,救援队伍重新出发。” 凯尔希点点头,很快,待命的候补小队被召集起来。二十分钟后,莱斯特指挥所收到了暂时为他们友军的罗德岛发来的防空识别码,显示他们出动了两艘“源石运输飞艇”支援。 莱斯特民军在迂回的路上遭遇了另外一组赦罪师的阻截,他们爆破大桥,摧毁道路,甚至用上了化粪池里放鞭炮的下作手段,穷尽一切方法阻止民军的推进。 民军为了尽快赶上与入侵城市的恐怖分子交战,没有携带太多工程装备,面对人为制造的障碍很是棘手,只有军中少量高手凭借左脚踩右脚的本事跨越重重障碍,又与赦罪师们战在一处。 莱斯特人也明白如果没法尽快摧毁恐怖分子,那么特雷西斯的军队就可以援引法律把莱斯特城纳于特雷西斯的掌控下。尽管法律规定了这种战时控制体制最多只能控制一年的时间,但一年的时间足够特雷西斯清洗当地势力,把自己人换上去。 所以,尽管对一家医药兼雇佣兵公司抢风头感到不爽,但指挥所的人分得清轻重缓急,自家安保力量拉跨的情况下,只能指望雇佣军伸出援手。 凯尔希在飞机上看到了防空识别通过的消息,她轻哼一声,无论莱斯特城同不同意,罗德岛的两架飞机运输机都会飞往目标地。 她转而看向此行的地点,那受困小队所在的地方,尽管罗德岛的小队数量占据优势,但对上赦罪师,刚刚与蠕虫鏖战过一轮的小队胜算不大。她只希望夕阳红的赫拉格能发挥他的经验优势,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直到增援队伍赶到。 而被凯尔希挂念的所在,赫拉格的手握着刀柄,与其他人组成一个圆圈,把队伍里不擅近身格斗的干员围在中间,同时祈祷那七名赦罪师里不要有擅长群体攻击的术师。 将军尽管不是枪兵,但他的幸运一如既往的糟糕,七名赦罪师坠在队尾的一人伸展手臂, 朝着太阳摆出奇怪的姿势,紧接着,猩红的气团在术师手臂张开的空间汇聚,把附近渲染成一片赤红。 如果 logos 在就好了。阿米娅想。 领头的赦罪师向前跨出一步,他面具表面像是镜子般光滑,仿佛他是把铜镜戴在了脸上。 他抓着一根树枝状的法杖,法杖的尾端赫然是剑柄的形状。闪灵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分,她的拇指把剑从剑鞘里推出一分。 “停下,罗德岛,今天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为首的赦罪师说,“留下阿斯兰王族与我们中出的叛徒,你们可以安然离开。” 赫拉格回答:“如果我们放弃了一位战友,那么我们整支队伍都会在相互猜疑里崩溃,谁都不想成为下个被放弃的对象,你们宰杀我们就会变得像宰杀砧板上的鱼那般容易。” “我认识你,乌萨斯的将军。你是乌萨斯的伟大黄金新时代的那几十年里涌现的几十名璀璨将星中的一员,当你的同僚们或战死,或病死,或者因为叛乱而被处决的时候,你就成了硕果仅存的几个名字,变得格外闻名。” “那既称不上伟大,也不是黄金,更不是新时代。”赫拉格说,“帝国是一场迷梦,无论是乌萨斯,还是你们的首领,都在做无法实现的事情。” “像你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大人想要编织的新世界的。” “新世界?不,我所见的只有历史的轮回。” 赫拉格为了拖延时间愿意和赦罪师交谈,而赦罪师呢,出于未知的目的也维持着浓厚的谈性。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的通过缝隙传达到受困的塞雷娅和莫斯提马那里,她们听的不甚清楚, 却也能明白个大概。 塞雷娅花了一些时间分析废墟里的结构受力,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废墟里的材料搭建支撑柱, 把自己从擎天柱的位置里解放出来,然后用废墟掉落的铲子开始清理通向外面的路。 “你这是在玩废墟积木和掘地求生结合版吗?”莫斯提马问。 “你可以搭把手,我们这样才能出去,队伍需要我们。” 莫斯提马接过了塞雷娅递过来的工具,她匍匐前进的时候膝盖压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个染血的作业本,上面有把选择题涂改为 C 的痕迹。 “谁该为今天的不幸负责?”她问道。 “所有人都该负责,但法不责众。” 塞雷娅与莫斯提马合计挖掘,她们已经推进到废墟边缘,信号在这时候恢复了,史尔特尔的声音传来,命令她们暂停行动。 “凯尔希带来的支援还有两分钟就到,你们现在出去,赦罪师只会立刻和罗德岛的队伍开战。两分钟,七名赦罪师足够杀死你们所有人。”史尔特尔说。 “你的标识是史尔特尔,你的权限却是博士,你究竟是什么人?”塞雷娅问。 “真是有塞雷娅风格的提问方式,而我的回答是:这是后备方案,我必须考虑博士与将军在不能指挥的情况下的 plan c。” 塞雷娅不信这番解释,但眼下她只有接手。莫斯提马轻笑道:“这女人吓唬咱们呢,真的和赦罪师拼命的话,两分钟他们杀不尽咱们的,咱们也能放倒他们那边两三个人,她那么说,恐怕是不希望我们与之交战产生重大伤亡吧。” “史尔特尔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也觉得不像。” 两人停在了废墟一墙之隔的地方,透过墙上的孔洞,她们看到了外面的情况。赫拉格不愧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在己方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侃侃而谈,镇定自若。除了与赫拉格交谈的赦罪师,其他赦罪师都有些不耐烦,特别是队尾那名摆成 Y 字形的术师手都举酸了,结果自家老大还在那里说个不停,让他烦躁的用鞋底在路面刮擦。 赫拉格的耳麦传来规律的敲击声,这是凯尔希将至的讯号。将军安定下来,赦罪师看了眼天空,对队尾的术师嘱咐道:“你可以把法术丢出去了,朝天空丢。” 赫拉格瞳孔紧缩,他直接在公开频道大叫道:“这里是赫拉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这里是一个陷阱,赦罪师想要解决的……” 他的话没说完,眼角就被什么东西点亮,多年征战养成的危机意识让他寒毛竖起,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拔出长刀,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在耳畔传来。 赫拉格膝盖弯曲,他拧着身子堪堪挡住了赦罪师的攻势,同时大叫道:“去干扰术师,阻止她施法!” 艾雅法拉不顾自身安危的瞄准术师聚敛火球,下一秒,一把长刀穿越重装干员的缝隙,奔向小羊的心脏而去。在距离小羊极近的距离,长刀才被黑射出的弩箭击打到一边,黑紧接着抱起小羊,躲开了一系列暗器的袭击。 黑怒吼道:“你傻了吗?博士要我们爱惜自己的性命,你挨那一刀又能换来什么?” 小羊迷茫的瞪大眼睛,她听不清黑说什么,但也能猜到对方的态度,露出委屈的神色,黑撇撇嘴,也不好欺负一个小姑娘……至少艾雅法拉看起来挺小的。 袭击他们的赦罪师没有放过他们,嘉维尔从斜刺里杀出,把那人拦下;年、斯卡蒂、闪灵各自被一名赦罪师牵制,她们师罕有的能在正面交锋里占据些许优势的干员。 阿米娅、推进之王与临光合力对抗着一个敌人,六名赦罪师因为罗德岛小队不顾一切的攻击而分散,只余下那名正在施法的赦罪师术师。这时候,一直隐身的红借助周围的地形高高跃起,向着术师扑过去。 “该我们了!” 塞雷娅看准时机,她撞破了眼前一面墙,把莫斯提马甩了出去,莫斯提马在极速接近术师的过程里释放了早已经捏在手里的源石技艺,配合红的攻击,术师的指向天空的攻击偏移,脱离手臂的法术撞上另外一栋大楼,将其五层以上的结构瞬间蒸发。 “难以想象这东西撞上凯尔希那班飞机的后果。” 塞雷娅吐槽了一句,她启动了自己盾牌内的施法单元,于是以她为中心,能量构建的实体像是纸片一样飞舞。在塞雷娅的领域内,赦罪师们的行动变得缓慢且对法术的抗性被侵蚀,更容易受到法术伤害。 只是在刚刚启动的时候,赦罪师术师就做了个抓握的手势,塞雷娅盾牌里充沛的能量被抽取一空,转而化为一柄红色的长鞭被术师握在手里,猛然挥落。塞雷娅上前一步架起盾牌防御。 尽管如此,在能量鞭笞的波及范围里,红与莫斯提马不约而同的捂住手臂,嫣红的痕迹扩散。 术师重新构建法术,向着太阳张开手臂,凯尔希乘坐的飞机的黑影出现在术师的视野里, 他的双臂之间的空间被猩红的色彩夺占,很快化为一束光芒把天空里的飞机一分为二,飞机的残片在坠落的过程里碰到下方建筑,爆炸,化为火球从高楼滚落。 “不!”维娜吐出一个绝望的字眼。 “不,我相信凯尔希医生,她不会为这样的雕虫小技打倒。” 阿米娅捏碎了某个戒指,浓郁的能量波动一瞬间让所有人停住手,尤其是萨卡兹人,血脉平静的宣告他们一个事实:萨卡兹的君王莅临于此。 推进之王和临光不知道为什么阿米娅要捏碎戒指,捏碎戒指后为什么气场变得像童话故事里的魔王一样夸张,但她们知道,任何大招都是需要摆 pose 消耗时间的。 临光毫不犹豫的以战锤点地,释放临光家代代相传的源石技艺,超级电灯泡的光芒以她为中心释放,推进之王默契的戴上墨镜,手中的战锤招呼向她的对手。 阿米娅把同伴们的援护看在眼里,此刻她心怀感激以及对敌人的无尽怒火,凯尔希或许能从坠落的飞机中逃离,但飞机本身是逃不掉的,所以在赦罪师的法术攻击里,罗德岛确实损失了一架飞机。 正是观摩过博士如何迫害家人,所以阿米娅才知道从剥削干员的血汗钱里凑出一架飞机是多么不容易,而现在,它就化为残骸坠落在她面前,干员们日夜的努力化为乌有……这怎么能让她不愤怒! 阿米娅解放的力量按照她的心意重塑,一柄和推进之王相仿的战锤出现在她手中,阿米娅威风凛凛仿佛一只狮子。推进之王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举起手来问道:“阿米娅,这事关尊严,为什么你会我的功夫?” 第三百五十九章 在莱斯特城的战斗(4)(27→26) “维娜,我听到了你心灵的声音和你的记忆……只有浅层的一点点。我认为,在此刻只有像阿斯兰一样的勇气才足以面对这些让人颤抖的敌人。” 阿米娅举起武器:“不过,塑造这把武器的却是另外一些记忆,一些更为古老的记忆,之后我会和你说,而现在,让我们并肩作战。” “好,我等你。” 维娜与阿米娅相视一笑,遇到赦罪师的瞬间,两记相同的跃空锤与赦罪师的长剑碰撞,野蛮的力量从战锤上传来,逼得赦罪师不得不单膝跪地才勉强支持主来自上方的压力。 临光这个年轻人不讲武德,在三人僵持的时机,她像是流星一样连人带盾撞向赦罪师,肋骨碎裂的声音从赦罪师与她盾牌的结合处传来。 “结果还是坏了吗?” 临光看着自己手中碎裂的盾牌和脚踝处的护胫,遗憾的摇了摇头。她脚尖点地后退,赦罪师狼狈的一击在她的胸甲斩出一道痕迹。 阿米娅与推进之王同时落地,手中的战锤转了一圈奔向赦罪师的两肋,赦罪师一边后退, 淡蓝色的光芒抹在自己的伤口处,骨骼正位,伤口飞快的愈合。 看到阿米娅在光芒中转换了形态,闪灵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听闻过萨卡兹王族的诸多传闻,而今在阿米娅身上一一映现。不过,又有谁能想到,萨卡兹的新王竟然是一位卡特斯姑娘。 闪灵对阿米娅存在一些认同,因而她发自内心的欣赏着阿米娅散发的王之力。但对站在敌对面的赦罪师来说,他们必须要抵抗、压抑心中成为阿米娅单推人的欲望,反复默念“我永远单推特雷西斯”。 此消彼长,阿米娅的强势输出让罗德岛小队的劣势缓和了一些,但局势仍然危急……直到凯尔希出现在赦罪师术师背后。 Mon3tr 墨绿色的强壮躯体缠绕住术师的身影,橘色的长剑自背后把术师贯穿。术师艰难的回头,想要用颤抖的手指对凯尔希施法,红持着短刀近身,削掉了术师的半个手掌。 凯尔希拔出剑来,术师身上的伤口处涌出火焰,转眼就把赦罪师术师吞没。在凯尔希背后, 一整支罗德岛小队全副武装的前行。 “这是怎么做到的?”莫斯提马饶有兴趣的问道,“我们都看到了爆炸。” “很简单,在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们已经从飞机上跳下来了,迷迭香帮助了我们。之后,飞机绕了一圈装作从罗德岛出发直线飞到这里。” “是谁在驾驶飞机?” “是我。” Lancet-2 摇摇晃晃从另一个方向开来,医疗小车的外表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它的壳上还黏着某些手办的残骸,似乎它是撞进了一个胶佬的宝贝空间。 “就算我是个机器人,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医疗小车的命也是命!” 可露希尔给 lancet-2 编写的算法过于先进,在重复学习之后的 lancet-2 在日常生活里表现的像个活生生的人,会笑,会哭,会说冷笑话,以至于让人怀疑 lancet 壳子里装了一个杜林人。 “好了,你们有两个选择,投降或者死。”凯尔希看向剩下的赦罪师们, “你们在这里打飞 机的行为让我感觉很火大。” 赦罪师们的选择是逃离战场,他们付出了三条人命的代价后,在另一组赦罪师的接应后离开了战场。罗德岛小队与莱斯特民军的军中高手相遇,而莱斯特民军清理道路又晚了一会儿。 看到现场的惨状,民军的指挥官决定留下一部分人救灾,而带着剩下的人继续搜索蠕虫的迹象,这或许决定城邦的存亡。考虑到与蠕虫与赦罪师的连续两轮战斗后的消耗,凯尔希与阿米娅两支小队交换人员,解放戒指后体力不支的阿米娅留在原地,和其他有所消耗的干员以及医疗干员一起救灾,而其他状态尚好的干员,例如塞雷娅、赫拉格、闪灵、推进之王与莫斯提马则跟随凯尔希去追逐蠕虫。 已经毫无生气的博士被当做“脑震荡”处理,被新一架到来的飞机回收,一起转移的还有一批疑似遭遇到源石污染的伤员,如果处理得当,这批人不会转化为新的感染者。 飞在天空的无人机记录了战斗的全过程,某种意义上可以作为罗德岛的脱罪证据,证据罗德岛不是在街区滥杀无辜,也不是造成这幕惨剧的责任主体。 阿米娅捂着脑袋,附近重叠的强烈悲伤情绪被吸收到她的心灵里,她就像连续不断吃下鲱鱼罐头一样十分难受,更难受的是,这罐头她还必须一份一份吃下去。 她本可以和博士一批转移回岛的,但责任感让她留了下来。临光搀扶也保护着她,担忧的问道:“阿米娅?” “我还能坚持,临光,这没什么。” 临光拧开一瓶葡萄糖和一小管生理盐水一起放进水杯里,拧上瓶盖摇晃均匀后送到阿米娅嘴边,阿米娅喝了两口,坐了起来问道:“其他人呢?” “都是些皮肉伤,用治疗法术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了。莱斯特民军和我们的人目前只能处理那些人力可以搬运的废墟碎块,抢救压在下面的人。因为敌人搞得破坏,机械暂时还没法抵达这里,另外……” 阿米娅看到了临光武器上的血液,便知道必定有人试图在灾难现场加入 0 元购行列,或者因为突然的变故丧失理性,诱发群体性事件。 “总之不必自责,阿米娅,我们只是做我们该做的,并且在我们付诸行动的时候,力图做到尽善尽美。” 临光召来了两名干员照顾阿米娅,她自己投入到抢救伤员的工作里。罗德岛号常常进入危险地带执行人道主义救援任务,积累了丰富的灾难救援经验。因为其专业性,在救灾现场罗德岛很快居于主导地位。 不幸中的万幸,这是一个工作日的白天,因而留在被摧毁的两栋大楼里的人较少。尽管如此,在第一轮人力所能进行的废墟清理就已经挖出了数十具尸体。 但愿不要有更多的伤亡了。阿米娅看向北方的时候想。 蠕虫善于隐匿和迷惑,这是它得以混入溃败的民军里骗开莱斯特的城门,潜入城市进行破坏的理由。然而,以照明驱暗的守夜人之名,运用冷冽的灯之力, “史尔特尔”站在打开的侧门 处,她的视野里,一条连续的金色光线穿越街道、楼房与人工运河,描绘蠕虫的行动轨迹。 持有博士权限的她成为运输机上说一不二的话事人,驾驶员按照她的意志操纵飞机的前进方向,这引起了一些干员的不满,最不满的自然是煌。 “我说啊,你和博士是什么关系?” “史尔特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PRTS 系统显示凯尔希已经解决了受困小队的麻烦,和莱斯特民军一起朝着她提供的蠕虫的路线追赶。在地图上方,不断流逝的时间则在提醒她,如果不能在限定时间里解决这个麻烦,特雷西斯的军队赶来就意味着终结。 她低头思考对蠕虫的 第三百六十回合的战斗,没有留意到煌的不满越发膨胀,后者走过来拍拍她 的肩膀重复了刚才的问题,“史尔特尔”抬起头来,抓住煌的手挪了下来。 “我和他只是雇佣关系,我给他做事,他请我吃冰淇淋,仅此而已。”她模仿史尔特尔的语气说话,“放心吧,我对做他的搭档没兴趣。” “如果你们关系那么平淡,那么为什么博士会把权限给予你,这太不合常理了。” “以人际关系来说,似乎是这样。但做任务又不是讲究交情的场合,而是谁厉害谁大声说话。我最厉害,所以我讲话最大声,有问题吗?” “这件事我之后会问个明白,不过现在,我承认你有一点说的很对,那就是任务里不该有交情。” 煌看向地面,她几乎与“史尔特尔”在同一时间发现在大楼上跑酷的蠕虫,那矫健的身姿完全让人想不到它刚刚在第一轮战斗里躯壳被罗德岛的队伍重创过。 “它干扰信号的能力也逐渐恢复了。”极境一边摆弄器械一边说道,“我这用的是市场上能买到的最好的设备了,结果信号还是如此……糟糕。” 煌举起观测设备,在光与热的模式下,蠕虫与寻常的泰拉人毫无区别,考虑到它外面穿的那层皮囊,她甚至可以说是富有魅力的女性。然而,当她把观察模式调换成源石能量的时候, 就能清晰的看到包裹着它的异种能量对周围环境的扭曲。 “它站住了……等等,它从嘴巴里吐出了什么……军械?!它是怎么装进肚子里的!” 煌吃了一惊,她大声通报敌情, “史尔特尔”举起直瞄观测设备,看到了之前被蠕虫打劫的军械库里武器的下落。蠕虫不擅长使用泰拉的武器,所以它对武器进行暴力拆解,然后拼凑成它可以掌握的武器,把发射筒扛在肩膀上。 “坠机警告,坠机警告!”飞行员焦虑的大喊道, “我们已经被敌人的武器锁定了!” 泰拉的科技树里完全没有合适的机载武器,那些能够搬上飞机的射程不足,而那些射程足够的重量又超过飞机的负载,于是罗德岛运输机主要防御手段就是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外行动。 飞行员第一反应是拉开与蠕虫的距离,尝试脱离敌人的武器攻击范围,但“史尔特尔”知道,飞行员的尝试只会让他们变成朝着天空飞舞的大火球。 “保持高度,所有人跳伞准备!” 这个“所有人”自然包括了飞行员,罗运输机的作战小队立刻站起来,检查装备,排队来到打开的侧门处, “史尔特尔”与煌把住门两边,快速检查跳伞人员的装置后竖起大拇指,跳伞人员回以大拇指。 “三,二,一,跳!好,下一个!” 每间隔五秒钟,就有一个黑影从飞机上跳了下去,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天空绽放,无论是飞机还是跳伞人员,都是高楼上的蠕虫的绝妙靶子。 蠕虫几乎要瞄准飞机扣下扳机的时候,远处隶属于莱斯特民军的一小队蒸汽甲胄出现在蠕虫的视野里,并且那些骑士也发现了蠕虫,立刻朝着蠕虫的方向投掷攻城矛,迫使蠕虫在闪躲的同时优先攻击蒸汽甲胄。 蒸汽甲胄……尽管莱斯特民军装备的是被维多利亚野战军淘汰的上一代,也是赫拉格在乌萨斯狂飙时代遭遇过的型号,但它仍是一种强大的单兵设备。因为预热时间过长的缺陷,甲胄骑士们之前没有和民军轻步兵一起行动,而是单独编队出动。 在维多利亚的军事操典里,甲胄骑士是禁止在城市战中进行单独编队参与战斗的,一来在城市战受限的地形里,蒸汽甲胄小队无法按照作战队形展开,会造成火力资源的浪费与行动不便;二来缺乏轻步兵配合的情况下,甲胄骑士们更容易被藏匿于建筑中的敌人偷袭脆弱部位, 造成无谓的损失。 但是,蠕虫恐怖袭击造成的牺牲的第一手新闻被甲胄骑士们得知,家乡被恐怖分子蹂躏的消息让年轻的骑士们怒火中烧,对自身实力感觉骄傲并对敌人异常愤怒的骑士们先于己方的轻步兵抵达之前,对蠕虫发动了攻击。 蠕虫闪躲,弹射的攻城矛附带的爆破装置启动,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蠕虫所在的百货大楼楼顶绽放,爆炸摧毁了顶楼和三十六楼,幸好百货大楼还在装修中,因而两方的交战只会造成财务损失而不涉及人员伤亡。 它敏捷的翻到第三十四层,手中的发射筒对准蒸汽甲胄的小队发射,卵壳一样的弹药被高度压缩的空气推出发射筒,而嵌在尾部的源石与空气接触两秒之后才开始生热、点火,让弹药划过近乎平直的弧线后在甲胄骑士小队用以躲藏的掩体周围爆炸。 弹药的爆炸没有没有产生光与热,相反,虚无和冰冷的感觉瞬间笼罩了整支小队。蒸汽甲胄外表没有任何伤痕,但驾驶员们却发现他们的甲胄操纵失灵,寒意通过金属传导渗透进座舱里,虚无的力量直接剥夺了他们的意识,并他们集体昏迷在座舱里,一路向着死亡前行。 这一招对蠕虫也有消耗,所以它把拆解武器时分解出来的源石一股脑塞进嘴里,像是咀嚼棒棒糖一般把它咬碎,吞进肚子里。 博士咀嚼源石,只能够依靠其中无中生有的力量强制性的恢复理智,而蠕虫对于源石的利用用途就多的多。见再无蒸汽甲胄后,蠕虫重新对准飞机的方向。 彼时,包括飞行员在内,罗德岛的小队已经全部跳伞……除了“史尔特尔”与煌。她们留在飞机上担当防御者,防止在人员撤出之前飞机就被蠕虫报销。 “史尔特尔”是倒数第二个跳伞, 而煌则留在最后。这时候,蠕虫的攻击到来了,它发射的弹药击中了驾驶室,沉默的死亡与令人迷醉的寒冷充斥在飞机里。 飞机在空中停摆,仿佛飞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一头向着下方笔直的坠落。 “史尔特尔” 与煌在剧烈的摇摆中差点被甩出去,无形之术在沉默的领域充当了沟通的媒介,煌发现自己突然说不出话了,但她能听到“史尔特尔”大叫道:“一起跳!” “史尔特尔”和煌同时松开手,两人与坠落的飞机分离,煌手掌向下张开,空气被加热, 火热的气浪化为上升气流托住了自己和“史尔特尔”,减缓了两人下落的速度。 蠕虫很快发现了从飞机跳下来的两道黑影,它填装弹药准备再度发射,但已经落地的罗德岛干员发现了情况,奋力朝着三十四层射击,吸引蠕虫的注意力。 尽管他们的攻击无法突破蠕虫的防御,但他们成功干扰了对方,导致第二次攻击慢了那么两秒钟。这时候“史尔特尔”与煌分离,蠕虫发射的第二枚弹药从两人之间的空间穿过。 史尔特尔自半空展开武器,莱万汀化为百般武器飞快的攒射到蠕虫所在的大楼里,组成一条向下的阶梯。史尔特尔脚尖点在武器上,尚未等身体完全落地,就向前一跳,跳到下一级由武器组成的台阶上……跳跃的过程里她也在不断减速,到了第三十四层上方,六把长剑在幕墙上旋转一圈,被削切下来的圆形墙壁飞向蠕虫。 蠕虫举起手臂向下挥落,墙壁分崩离析,露出一道火红的身影。它举起发射筒与“史尔特尔”的剑在半空相遇,碰撞的波动震碎了附近的玻璃。 蠕虫朝“史尔特尔”射出一道锥形的寒流,把“史尔特尔”撞出楼层。 “史尔特尔”朝着蠕 虫射出一道金光,蠕虫感觉到灵魂的震荡,它捂着头发出一声尖叫,把特蕾西亚秀美的外表糟蹋的一干二净。 “史尔特尔”向下坠落,又在下一层被一只手伸手拉住,向内一甩,和煌一起在三十三层翻滚。 “没事吧!”煌问道。 “没事,它现在不太舒服,我们要用自己的大家伙让它更不舒服!” 散落在外面的武器回归“史尔特尔”身边,向上切开了天花板,而煌则出门去堵截可能下楼的蠕虫。“史尔特尔”爬到三十四层的时候,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在那里,她立刻拜请守夜人之力,投入献祭材料换来了光的指引,她沿着轨迹追踪,发觉蠕虫已经离开了这一层,朝下逃跑。 “史尔特尔”立刻命令小队人员进入百货大楼,准确的说下层是卖百货的商务楼。他们同时破坏了商务楼里的电梯,让蠕虫没法通过其快速移动。煌的电锯声在空荡的商务楼里回响, 不断从火花从高处坠落。 单凭一整支罗德岛小队没法控制整个商务楼,但好在凯尔希的支援队伍与莱斯特民军的轻步兵赶到,把商务楼团团围住,狙击小组也在附近的高点就位进行监视。 “看起来蠕虫要在这里和我们玩捉迷藏拖延时间。 “凯尔希听到了”史尔特尔“略带喘息的 声音, “抓紧时间把我们的公主殿下送上来,蠕虫已经逃不了了,它一定要被我们的公主殿下终结。” 一分钟后,维娜和其他作战人员进入商务楼里,楼上的震荡让维娜有些不安。每上一层楼, 他们都会有人留下据守此地,维娜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握住武器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诡异的寂静突然笼罩前方,维娜做个手势让大家停下来,三秒之后,楼层无声的爆炸,两道人影从中坠落。其中一道火辣的身影身体翻转,围绕她旋转的武器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留下一道道刮痕。她在推进之王面前停了下来,看了维娜一眼说:“上吧,给予它终结一击。” 蠕虫站了起来, “史尔特尔”连续对它使用的灯法术让它与躯壳的连接动摇的厉害,以至于它已经不如全盛时期十分之一厉害。不过,这已经是“史尔特尔”交手过的最厉害的蠕虫寄生体,这向展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泰拉的种族一旦被蠕虫寄生将爆发出怎样可怖的威力。 人类在这个世界的消亡原本被认为能够消除第四次蠕虫大战的征兆。谁知道,实验室里创制并在这片大地繁衍的种族,竟然会被蠕虫以新的方式侵略。如果……如果泰拉没有发现源石的奥秘,如果没有在未了解这种能源底细的情况下就贸然开采,以至于蠕虫的能量结晶成功的寄生在泰拉社会的话,那么第四次蠕虫大战根本就不会发生? 与蠕虫,特别是顶着特蕾西亚面容的蠕虫作战,严重消耗了“史尔特尔”的精神力,对拥有这幅面容的人下手不断的给她带来糟糕的感觉。 由推进之王带来最后一击是剧本安排使然,也是“史尔特尔”的逃避,但他会见证特蕾西亚躯壳的结局,并且把这笔账记得特雷西斯身上。 不是我、阿米娅或者凯尔希来结果蠕虫的躯壳真的是太好了。 凯尔希匆匆来到第十一层,她和“史尔特尔”抱着同样的目的。凯尔希看着年轻而勇猛的阿斯兰与已经受了致命伤的蠕虫作战。蠕虫企图给推进之王制造伤口,好把推进之王纳为它新的躯壳,但推进之王由博士亲自施加了保护咒,又在梦中对她施加了另一层保护咒,至少在四年之内,推进之王不用担心被蠕虫寄生的问题。 蠕虫撞到了保护咒无功而返,推进之王战锤里寄宿的灯之力则彻底把蠕虫驱逐。阿斯兰用一击漂亮的跃空锤结束战斗,蠕虫与躯壳的联系完全被切断,它带着怨恨的气息消失在物质世界,临走前无声的尖叫化为寒流横扫这一层。 “史尔特尔”与凯尔希一起挥动武器,热情的火焰把蠕虫最后的波纹留在推进之王身前。 推进之王吓了一大跳,但她是勇敢的阿斯兰,所以她观察了蠕虫遗留的躯壳几秒钟,回头问道: “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做的好维娜……等等!” 维娜看到所有准备冲过来庆祝的人脚步都停留在原地,他们惊骇的表情仿佛她背后存在一个妖魔鬼怪。维娜提着战锤回转身体,被一柄有着赤红纹路的剑架住。剑上爆发的力量把推进之王径直弹射到天花板上。 推进之王在半空艰难的转身,双脚踏在天花板上纵身一跃,手中的武器砸向不速之客的脑袋,不速之客用剑格挡,同时用腿勾起特蕾西亚的躯壳。 “史尔特尔”与凯尔希举起武器默契的攻向不速之客的两肋,不速之客入手特蕾西亚的躯壳后立刻撞破玻璃坠楼。 “史尔特尔”跳了下去,手中的武器裂解攒射向不速之客,被不速之客灵巧的躲开。 在落地的那一刻,不速之客带着特蕾西亚的躯壳立刻消失在附近的树林里, “史尔特尔”知 道以自己的身体素质追不上他,她懊恼的砸了一下地面,对凯尔希联络道:“不好意思,让他跑了。” “特雷西斯的军队就要逼近了,如果我们没法得到尸体,他们就有借口接手莱斯特。 “维娜 的声音闯了进来, “莱斯特已经封闭了所有出口,那个抢夺的人一定还在城内,我们必须抓住他!” 史尔特尔的身体摇晃两下,她有些懵懂的醒来,被操纵时期一幕幕场景浮现在她眼前。她气的抓起剑随意挥舞,狂暴的气流把附近的树林腰斩。 几秒之后,她就在频道里听到博士说道:“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如果再过三小时找不到的话, 我会直接与莱斯特城的政府官员面谈,提供一个对双方有利的备选方案。” 维娜有些诧异:“还有备选方案?” “总要考虑各种各样的情况,这是我倒数第二个方案了,最后一个方案则是应对特雷西斯的军队入城的情况。” 随后,罗德岛的队伍与莱斯特民军又找了三个小时,但关于恐怖分子的尸体依然没有进展。 这时候,博士已经带着一支小队在商务楼附近已经肃清戒严的地区与莱斯特的官员秘密接洽。 “阁下的方案是什么?”官员显得有些急迫, “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已经派遣了人员前去拖 延,但他们一个都没回来,显然摄政王的军队要迫不及待接管这座城市了。” “请看这个。” 凛冬与真理抬着一具棺材过来,罗德岛的主力分成三拨,分别在居民区、商务楼与感染者被拘束的移动村庄善后,他只能叫一些力气大的干员临时组队前来充当他的护卫兼搬运工人。 乌萨斯学生团就基于以上理由被他叫来了,连带着还有编外人员苦艾。苦艾有几分军警干练严肃的气质,可以在外人面前充当他的女保镖,早露气质出众,举止优雅得体,是他的机要秘书,真理是顾问,而凛冬、古米与烈夏则是搬运工。 莱斯特官员看着这些明显还没长开的乌萨斯少女(除了早露),想说“你们罗德岛把童工带到这里来好吗“的话硬生生吞进肚子里,童工的使用是泰拉的常识,法律在这方面的约束力十分薄弱,更多是道德上的问题。眼下,官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有更要紧的事解决。 博士打开棺材,官员上前近瞧,看到了一具肮脏的、勉强能辨认出来是恐怖分子的尸体。 他看向对方,博士坦然的说道:“假的,但她能把特雷西斯的人暂且骗过去,莱斯特有能力让她暂时变成真的,对吗?” 与尸体一起附带的还有罗德岛经过剪辑的录像。官员没有太多选择,他打了个电话聊了十分钟左右,又拍下棺材里的备选方案的照片发过去,不久之后,他对博士严肃的说道:“但愿先生你的计策能够成功。” “自然咯。” 但是,莱斯特不知道博士在这个计划里另有安排。他们匆忙布置了记者招待会,把已经等了许久的记者们引领到会场,莱斯特城的军方负责人一脸严肃的宣布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他们击毙了这名在维多利亚作案无数的恐怖分子,反人类罪犯。 罗德岛方派出了推进之王作为证人出席发布会……至少莱斯特城以为罗德岛派出的是证人来作证。推进之王拖着盛敛恐怖分子的棺材来到台上,打开,她听到了一片拍照的声音。 记者们暂时被这“决定性证据”吸引了注意力,推进之王却还有台词没有吐出。她紧张的看向博士和凯尔希,后两者纷纷给予鼓励的动作。 她回过头来深吸一口气,拍拍麦克风,尖锐的声音一瞬间让记者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 “各位,我有一个更重要的消息要宣布。”推进之王突然说道:“我是阿斯兰。” 第三百六十一章 维娜的第一步 推进之王的这句话仿佛投下了一枚炸弹,在短暂的静默后,照相机的闪光、快门声、争先恐后递过来的话筒、记者们扭曲的面庞和急切的提问淹没了维娜,已经没什么人再关心恐怖分子了,维娜才是今天的 big news。 维娜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恢复了镇静开始一一作答。 莱斯特城的新闻官和他的部下同样震惊,他愣了一小会儿,想要招呼现场安保人员把推进之王带走强行结束新闻发布会。但混在其中的罗德岛干员迅速压制了那些安保人员,让推进之王的问答环节继续进行。 五名立场不同的女记者被挑选出来,她们陪同推进之王一起去更衣室,在那里,推进之王向她们展示了阿斯兰代代传承的王者银纹,它不是涂料,不是贴纸,不是纹身,而是阿斯兰征服的天命在血裔身躯之具现。 当女记者们陪同推进之王回归场内的时候,最年长的女记者说道:“众所周知,公众认为媒体人没有操守,若是我拿职业道德来立誓缺乏说服力,所以我以我自己和家人的名义起誓,我见证了一位阿斯兰的归来。” 她转身向维娜单膝跪下行臣下之礼,这是一个维多利亚极保守势力的死硬保王党分子对他们天然领袖归来时无法抑制的激动与喜悦。 其他四名女记者里,有两人躬身向阿斯兰王族致意,一人尴尬的摸着鼻子,一人则轻哼一声,表示对这些封建遗老遗少的不屑。 这些立场不同甚至打过架的人绝不可能在这件事上立场一致的撒谎,因为对维娜最不屑的那名女记者就是特雷西斯的支持者。于是,记者们像是看到猎物的狼群来抢夺维娜带来的讯息, 维娜且战且退,记者里的王党分子开始自发的维持秩序,希望能在领袖面前留下好印象。 维娜被吵闹的人群包围了,她却感觉自己的生命变得格外寂静,孤独又无助。她多么希望博士能够陪在她身边,但博士只是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和凯尔希一起离开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 走在博士与凯尔希前面的莱斯特城新闻官对着空气大喊大叫:“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们藏了一个阿斯兰进来,你们一开始就瞄准了莱斯特对不对?这个发布会也是故意的,现在谁都把我们当做阿斯兰的盟友,不然她会在这里公布自己的身份?” 新闻官的台词里隐藏着对特雷西斯的恐惧,一开始谁也没把这个外来户,还是来自萨卡兹的外来户当回事,然而,摄政王的权势一天比一天更大,之前敢于挑战他的城邦已经被他拆解, 成为别的城市的一部分。 新闻官抓了抓头发,一想到自己的家长被拆解,历史与传承在这一代中断的事他就感觉嘴唇发干头皮发痒。他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看他假发不甚脱落后,地中海发型中间稀疏的几根毛发,博士那冰冷的心竟也产生了类似同情的微小波动。 凯尔希看了眼博士的发际线,再看看新闻官的,露出厌恶的神色。中途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阿米娅,又解放了一枚戒指的阿米娅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凯尔希熟练的从医疗箱里抽出注射器,撸起博士的袖子给了他一针,抽出半管血与药剂混合后让阿米娅喝下,阿米娅的气色才好了一些。 “这一次的代价是身体虚弱?”博士问。 “我不知道,阿米娅解开浪游之戒时也这样,而代价是在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生的,阿米娅忘了罗德岛舰内的地图,她尴尬的在食堂坐了大半天,直到她确认自己没法解决这件事才去找我。” 阿米娅扯了扯凯尔希的袖子:“凯尔希医生,别和博士说这个……” “如果知道尴尬,当初就别那么做。阿米娅,戒指的代价是未知的,如果只是丢失一些可以重新来过得记忆还好,若是你真的出现了什么事……” “凯尔希,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我保证。”阿米娅说。 博士问道:“我的血在阿米娅的身体里起到了什么作用?” 阿米娅红着脸回答:“呃……喝下去非常舒服,就好像博士在我身体里一样。” “没有那种效果,”凯尔希冷淡的说,“它只是帮助阿米娅稳定精神用的。” “适用性呢?” “不同种族略有不同,但作为镇静剂来说效果棒,副作用少,大家用了都说好……除了华法琳,她喝了之后满脑子尽是些奇怪的念头。但它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产能不足。” “不能通过克隆我来大量提取血液吗?” 凯尔希看了博士一眼:“真亏你能平静的说出这种话。” “只要我没有道德,道德问题就不会困扰我。” “我姑且当你讲了个笑话,你的血液发挥作用,其关键要素是无形之术,仿制躯壳毫无意义。” 他们来到莱斯特市政府,在风景最好的最高层的旋转餐厅里,莱斯特城的执政官罗杰斯等在那里。执政官,维多利亚城市居民眼里的大官,也是权贵们眼里的打工仔和背锅侠。 以罗杰斯为例,他出道是在一个雷丁地方担任主管,一干就是八年,之后他通过引荐加入了新近崛起的大型城邦切尔西,在执政官穆里尼奥的团队担任助手,两年后他离开了,辗转于沃特福德、雷丁和斯旺西,然后又和另一个大型城邦利物浦签订合同,三年之后被解除职务, 在凯尔特人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后,罗杰斯和莱斯特城签订合同,在这里已经做了一年多了。 “长老团对你们很不满意,”罗杰斯开口说道, “长老们不希望摄政王剥夺这座城市的地位, 但他们也不希望与摄政王直接对抗……是没有胜算的时候直接对抗。” 博士叫了份热牛奶,又给阿米娅点了份浪漫的土耳其猪肉烤肉饭,他边喝边说道:“这种事总要有人第一个站出来振臂一呼,如果所有人都对特雷西斯不满,但只是相互观望,那么最后你们只会被对方一个一个的收拾,特雷西斯这一次可以炮制恐怖分子的借口,下一次就有可能是别的什么。” 凯尔希拿出证据——一整个行李小的证据,行李箱是随行博士的乌萨斯小苦力们运来的。 凯尔希拿起最上面的一摞资料说道:“这是特雷西斯干涉外国的证据,从乌萨斯到玻利瓦尔,从东方到西方,特雷西斯在下很大一盘棋。” 罗杰斯不以为意,大国干涉别国政治是常态,特雷西斯那么做可能会引发战争,但把维多利亚拖下水的概率很小。 像是看穿了罗杰斯的想法,凯尔希接着补充道:“很快,特雷西斯就会在玻利瓦尔挑起一场战争,所有在西境的城邦都要出钱出粮出人给予配合,莱斯特的下一站是西境,上一站也在西境,在你们和其他城邦扯皮争夺交通线的时候,亲特雷西斯的城邦已经准备运动过来卡主你们的路线。” 这一点莱斯特城是知晓的,也有办法逃出西境避免被特雷西斯在战争里消耗实力,所以他反问道:“还有吗,这些可不够。” 凯尔希拿出了第二份资料:“这是特雷西斯的亲卫队与今天协助蠕虫袭击莱斯特的照片对比。” 罗杰斯接过去看了一会儿,喃喃说道:“一模一样。” “这本就是萨卡兹禁军,不然我们的人不会打的如此狼狈。” “即便如此……” 凯尔希拍出了第三份资料:“这是他在卡兹戴尔内战的所作所为,他从盟友从不守信。你不能以正常的思路来理解他,他不是政治家,而是阴谋家,政治家建构秩序,而阴谋家则摧毁秩序,趴在社会的尸体上大快朵颐,他是一条食尸鬼。” 抛却凯尔希对特雷西斯人格的贬低,罗杰斯审视着特雷西斯的外交信誉。他舔舔嘴唇说道: “如果这个证据是真的,那么特雷西斯绝对不会成为莱斯特的朋友,但这不是莱斯特成为阿斯兰的朋友的理由。” “但是,特雷西斯是不顾一切的扑杀阿斯兰来保证自己的合法性,在阿斯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你们已经没得选了。”博士说。 “我可以生气吗?你们用卑鄙的手法强行绑架了这座城市的立场?” “你可以生气,你可以打我两拳,然后我们坐下来接着谈。我们都是成熟的大人,不会让情绪主导自己理性的谈判里。” 罗杰斯深以为然,他其实并不生气,他只是个打工仔,他背后的权贵们一开始被罗德岛恶劣的把戏愚弄而愤怒,但他们都冷静的很快,盘算站在正统性比特雷西斯更高的阿斯兰一边能得到什么。 罗杰斯一边和罗德岛激烈的争吵着利益分配问题,一边不忘下令莱斯特城进入军事管制状态。莱斯特民兵据城与已经出现在地形线上的特雷西斯军队遥遥对峙,城邦也放弃经济航速, 以全速开始朝着下个目的地前进。 终于从记者们的骚扰里抽身的推进之王来到旋转餐厅的时候,双方一齐看向她,罗杰斯把罗德岛当成了推进之王的部下,因而在正主到来之后,他就把从两个代理人兼一个吃的比成年男人还多的小卡特斯那里抽身,迎向维娜说道:“殿下。” “不用那么客气,我会用实力来赢得你们的尊敬,虚情假意根本没法给维多利亚创造任何东西。” “殿下很有进取心。” “我在外面看到了世界日新月异的改变,而我的祖国却慵懒的在午后晒着太阳,这可不行, 我们也得在新的时代大干一场。” “关于这点,我和您的代理人在谈。” “我的代理人?”维娜爽朗的笑了起来, “不不不,罗杰斯先生你误会了,罗德岛是我的盟 友,朋友与同路人,他们不是我的部下。” “原来是这样。” 罗杰斯能感受到,维娜与罗德岛两位专员的风格有所不同,她会豪爽的预支报酬,并要求盟友尽到责任,如果盟友失职,首先就会面临她的怒火。双方从下午三点一直谈到晚上九点, 阿米娅已经在吃夜宵的时候,他们终于拟定了条款,并确认了条款的所有细节,只待合约签署, 莱斯特城就将为阿斯兰再征服的事业提供全力帮助。 “今天的交谈让我对您心生好感,殿下。”罗杰斯小声说道,“基于我的私人感情,我向您建议在条款签署生效之前,您最好和罗德岛的人士待在一起。” “怎么,事情还会有变故?” “长老团们大部分时间都能做出贤明的判断,这是莱斯特城从一座微不足道的移动村庄最后成为大型城邦的原因。只是偶尔,长老团们也会做出错误的判断造成重大损失,您身份尊贵, 必须提防意外。” “谢谢你的忠告,罗杰斯先生。”维娜说。 莱斯特政府有三天的时间研究决定是否在合同上签字。在长老们召集城市各方重要人员参与决定城市命运的大讨论的时候,推进之王遵从罗杰斯的建议一直待在罗德岛上。罗德岛全部的武装编制起来,分成三班二十四小时巡逻不停,以确保推进之王的安全。 第一天,莱斯特城没有动静,推进之王睡得十分踏实,享受了十个小时的精致睡眠;第二天,莱斯特城仍然没有动静,推进之王花了一两个小时才勉强自己入睡,强打精神接见投奔自己的王党分子;第三天,直到黄昏十分仍然不见动静,推进之王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掌插入发丝中,焦虑出现在脸上。 “主人,他们签字了!” 因陀罗冲进来报喜的叫喊对推进之王宛若天籁之音,两个女人又蹦又叫的搂抱在一起,直到一连串的敲门声,无奈的凯尔希、扭过头去的博士和拼命忍笑的阿米娅出现在维娜视野里的时候,她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举止也恢复文静。 第三百六十二章 重逢(26→25) 莱斯特决定站队后就不遗余力的为维娜铺路……至少他们现在热情的态度就很难让人想起之前他们和罗德岛互喷口水的场景。 城邦一路向北的时候,莱斯特城内部也在进行无果的搜索,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他们没有发现恐怖分子的遗体或者掳走恐怖分子遗体的人。又因为持续的管控给百姓以及经济带来的压力,莱斯特城逐步解除了城区的管控。 这些都是琐碎的小事,目前的头等大事则是阿斯兰在维多利亚现身这件事。维娜用最直接的方式完成登场,以最粗暴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目标,使得维多利亚社会被撕裂为两个部分: 支持特雷西斯的人;讨厌特雷西斯的人。 没有中间势力,每个人都必须做出选择。诚然,支持或者讨论特雷西斯的人未必会以实际行动诠释各自的立场,因而在开始就要采取强有力的动作来团结自己的支持者。 博士脱下那身憨憨一样的带帽夹克,换上纹着阿斯兰纹章的制服跟随,与之一同换装的还有罗德岛的维多利亚干员们,他们都是罗德岛借给维娜的第一桶金。 推进之王本人避免全国性的内战发生,在特雷西斯拒绝交出权力,玩弄花样,并保留暴力这张手牌(这是个大概率事件),推进之王希望以一次战术性胜利,比如创造机会攻陷伦蒂尼姆, 终结特雷西斯,以对维多利亚损害较小的形式夺权。 因而,当维娜要求特雷西斯交出权力的时候,当特雷西斯斥责莱斯特为了分猎国家竟然拥立一个虚假的阿斯兰,在双方舆论上展开第一步交锋的时候,莱斯特的人也在博士的指导下加班加点的制作宣传片。 宣传片有多种风格,精准的细分受众,比如识字不多却也是识字阶层的城市工人阶层,推进之王就在工地搬砖,喊着号子讲些朴素的道理,做出朴素的承诺,没有晦涩难懂的词汇,平直的表达自己的意见; 对于乡村居民,推进之王跟着村姑打扮的风笛一起学习如何种地,操纵农用机械,吃着农家饭对着篝火跳土味十足却快活的舞蹈,推进之王用乡土味十足的方式说出了对农民的承诺; 针对当代社会在网络垄断话语权而在现实里没有话语权的青年群体,推进之王在宣传片里满是俏皮话,时不时来点自嘲,最后还留了个账号让这些没有钱但愿意花钱的人打钱,赞助自己的事业; 针对资本家们,推进之王和罗德岛的富婆团队拍摄了在一起喝起泡酒玩大富翁的视频,小富婆们玩的大富翁游戏地图正是罗德岛目前掌握的两条贸易线路,一条通向谢拉格,一条通向雷姆必拓; 针对死硬派的保王党们,推进之王在莱斯特本地电影场 cos 自己的先祖,在一群骑士(由蒸汽甲胄骑士的猛男们穿上古代盔甲友情出演)的拱卫下登上王座,阿斯兰的纹章升起,配上激昂的背景音乐,推进之王从旁边抄起大砍刀扛在肩上,一脸严肃的说道:“是兄弟就来这里找我!” “停!” 博士在拍摄现场喊了暂停,他看向推进之王说道:“殿下,你的台词背错了。” “没错啊,”维娜看了眼自己的剧本,“最后一幕就是这么写的啊。” 博士翻开剧本,几秒之后皱起眉头联络白面枭,追溯到是华法琳改动了他的剧本。确定罪魁祸首之后,他给凯尔希打了个电话过去,要求她安排一下华法琳。 推进之王在短短一周内拍摄了十三支宣传片,累的头昏脑涨。她幻想从阿米娅身边讨要一个贴心人帮衬自己,渴望到自己的阿斯兰王者银纹都发热发痒,谁知道得偿所愿之后,这个贴心人把她迫害的十分厉害,就连梦里你都在背台词。 “这是最后一支宣传片了,中午你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吃饭休息,下午一点半是来自卡西米尔商业联合会的特使,四点是哥伦比亚的,六点是大炎的,之后吃晚餐,晚上……” 维娜打断博士的话问道:“博士,有时候在想,我究竟是征服者,还是一个女演员,女企业家?” “都是,这是实话,我们的基本盘太弱了,必须无所不用其极把我们的力量团结起来,其中第一步就是宣传。如果在舆论上我们占据上风……也必须占据上风,你可是握着正统的名义。” 博士和维娜上车,从保温箱里掏出盒饭递给她:“不要任性,是你希望避免全面内战爆发, 所以你必须付出更多努力。” “我知道啦,师傅别念啦。” 推进之王匆匆吃完饭,她打了个哈欠。博士让她坐了一会儿,然后指指自己的大腿和肩膀说:“选一处吧。” “什么?” “之前你眼巴巴看了好几次了,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想睡我吧,来吧给你睡。” 推进之王知道博士所说的“睡”和她理解的“睡”不是一个意思,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妄想,妄想自己把博士从阿米娅身边夺走……但这是不行的,至少现在不行。 她叹息一声,枕在博士肩膀上。她待了几秒钟又坐起来,调整姿势躺在博士大腿上,又用手搭在博士肩膀上。 “在罗德岛,我是第一个享受到博士膝枕服务的人吗?” “是。” “骗子。” “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博士越是撒谎的时候,话说的越流利。” “这个小小的缺陷我没注意到,谢谢提醒。” 推进之王用脑袋撞了博士的小肚子一下:“你就不能说实话吗?!” “不能,谎言是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也不介意你对我说谎。” “博士……你真的很扭曲。” “我知道,或许是环境使然,或许是我本性如此,扭曲已经变得根深蒂固,不要试图用正常的价值观强行矫正我了,我无药可救。” 博士的手掌虚盖在推进之王的眼睛上,带给她一片黑暗。他说道:“好啦,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休息,准备下一场战斗。” 令人惊讶的是,在傍晚和炎国使节交谈的时候,维娜和炎国驻莱斯特领事馆的使节相谈甚欢,而作陪的博士和惊蛰面面相觑。他们看了对方几秒,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低头用餐。 在饭后,惊蛰轻咳一声起身去外面吹风,维娜看向博士,后者起身去追惊蛰,他一直追到走廊下才看到对方……准确的说是看到对方的大尾巴。女人沐浴在月光下,皎洁的光芒赋予了她一层虚饰的面纱。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博士,罗德岛的大家还好吗?”惊蛰问。 “忙的要死,我看你也很有精神的样子。” 惊蛰上下打量着博士,她瞪眼睛的时候凶巴巴的,过去博士不敢与之对视,现在却坦然的接受她的审视。之后,她像是得出结论一样抱着手臂叹息道:“我之前听过一个传闻,看起来它是真的。” “什么传闻?” “关于你恢复记忆性情大变的事。” “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会作为八卦流传,这才令人我吃惊。” “但在在乎你的人眼里,这种改变可谓地覆天翻,世界倒转过来……咳,我不是说我在乎你,是传播八卦的人在乎你。” 惊蛰飞快的看了博士一眼,偏过头去装作欣赏外面的园林风景,她的脸颊有着诱人的红晕, 博士知道就算自己去问,惊蛰也有一百个借口解释,所以他没有开口,而是和惊蛰一起看园林风景。 “在没情商这个方面,不管有没有记忆倒是一模一样。”惊蛰小声嘀咕道。 她用隐蔽的动作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看到自己仍然体面后才看向博士,语气严厉的说道:“比起再会时的感动,我更吃惊的是罗德岛竟然掺和进了维多利亚的内部斗争里,你们是太过忘乎所以还是充满浪漫的乐观精神,让你们有自信参与巨人的争斗而能够独善其身?” 不知道为什么,皱眉说教的惊蛰让博士产生了“啊,这才对味”的想法,他并不反感惊蛰的态度,因为她美丽的尾巴和长发很对她的胃口;因为她没有害人的心思,且本心善良,乐于助人,富有责任感,只是她绷的紧紧的态度让她显得过于严肃,过于强势,所以她的好意显得不够亲切;因为她在某些突发情况下表现出的与她自身形象存在巨大反差的反应也让博士觉得格外有趣。 “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你应该对我一些了解。罗德岛或许会迁就我在日常生活里的某些任性举动,但在大事上,我们会经过反复探讨来把握计划的可靠性。而且,这件事我不是决策者,把阿斯兰带回维多利亚是凯尔希的决定。” “凯尔希?” 基于同类相斥的潜意识,惊蛰不怎么喜欢那个强势而专制的罗德岛掌门人,因为凯尔希的强势会妨碍她的强势。所以在罗德岛,能够和她处好关系也被她接受的,要么是蛇屠箱这样一无所知天真浪漫的快乐女孩,要么是阿米娅这样极具包容力的人,要么是失忆博士表现出的软弱与迁就。 但惊蛰承认凯尔希的能力,加上取回记忆后能够派上更多用场的博士,罗德岛全然不像是凭借一时的激情做出来维多利亚的决定。 “好吧,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只是罗德岛之前一直对各个政治实体保持谨慎接触与平衡中立的态度,之后却一反常态的积极干预起国家内部事物。我有理由怀疑,这和博士你的改变就分不开的。”她说。 “你对我的改变就那么耿耿于怀吗?”博士哑然失笑, “确实,取回记忆前后的我看起来像 是两个人,但诺亚·罗夏的人生是连续的,是我自己誓要寻求转变,自内而外的改变了自我。 惊蛰,如果你失去了十年的记忆,记得自己今年只有十七岁,那么周围的人也会觉得你和他们认知的‘惊蛰大姐’变得不同。” “那还真是遗憾,这些年我没有任何改变。” “真是令人羡慕的……保持自我,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奢侈的谈论自己的理想,以及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坚持不懈。”博士耸耸肩, “我想你对我的往事应该也没有什么兴趣。” “有,断案的时候我也会了解犯人的生平过往,好让我更清晰的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从而揣摩他的犯罪动机。” 博士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案件,你不是在调查煌那件事吗?之前煌还和我说要去找你,把所有的情况都弄清楚,好为自己的情况做个了结。” “我来到维多利亚就是为了继续那件事的调查,在龙门那边的事情结束以后,我回来的时候罗德岛已经离开了。魏公告诉我罗德岛前往雷姆必拓,你们卡的时间太好了,如果我那时候去追你们,就要穿过已经形成的寒潮带,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所以我回到炎国,申请外派到维多利亚继续调查案件,我花了半个月弄到了批条,又因为意外事件耽误了一个月……” “意外事件?” “仅仅是一些不值得说的私人事务罢了。” “相亲?”博士试着问。 “?!” 惊蛰的身体抖了一下,电弧从发梢出发化为蓝白色的电弧在门柱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她强装镇定说道:“所以才是些不值得拿到台面上说的小事。” “我倒觉得这是人生大事,毕竟结婚之后就是守望互助一辈子的事。” “如果那些男人不是因为我的血统或我的姓氏而欣赏我的话。”惊蛰叹了口气,“最过分的一个,他竟然希望我辞去工作做家庭主妇,这对我来说是难以容忍的事,我现在宁愿一辈子都不结婚!” 看起来,惊蛰的家族抓住女儿回来的机会,安排对方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进行高强度相亲, 反而让对方恐婚症+N。对于惊蛰这等女强人来说,相夫教子的生活是她无法忍受的。不过,她现在嘴上强硬,真的生了孩子之后会不会因为突然觉醒母性而过上自己从未设想的生活也不好说。 博士的目光飞快的掠过惊蛰身上简约的线条,感觉惊蛰若是有了孩子,说不定要请奶妈。 “煌很想你,要和她见一面吗?”博士问。 “哼,是想我弄到的线索吧,我永远都忘不了她那粗暴的态度。那个头脑简单的笨蛋菲林还企图拿酒来贿赂我这样的政法工作者,简直是个笑话” 惊蛰抱着手臂,嘴角却有一抹笑意,看起来她和煌相处的不赖。博士趁热打铁的说道:“蛇屠箱和阿米娅也很想你。” “蛇屠箱倒也未必,她连博士你的性别是什么都不知道。阿米娅的话……唉,她还好吗?” “她最近一直静养,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这样会令她开心一些。” “我会去……才怪呢!” 惊蛰没好气的说道:“我现在是炎国在莱斯特领事馆的武官,如果我出现在罗德岛号上,甚至不需要我说什么,所有人都会解读这是大炎在维多利亚的家事里站队的信号。 你用这种手法迫使莱斯特城站在阿斯兰王位宣称者这一边,又企图用同样的手法让大炎站队?哪怕这件事最后解释清楚,你也已经在舆论上为你的雇主收割了足够多的流量,并将之转化为红利!” “可是炎国领事正在和阿斯兰公主交谈。” “这是两个地方,人们的解读方向自然也不一样!我国驻伦蒂尼姆的大使同样会和摄政王交涉,但不代表那里的武官也会在深夜进入摄政王的王宫说话!” 博士小声嘀咕道:“你要再笨一点就好了。” “这句话我可是听到了!” 惊蛰主动抓住博士的手,过电般的感觉萦绕博士的身体……他真的被电了!惊蛰松开手, 看着博士略显狼狈的样子露出舒心的表情。对她来说,软弱而能够轻易制服的博士才“对味”。 “所以,我没法回到罗德岛,回到那个会在我宿舍门口埋地雷,偷吃我的布丁与碎碎冰…… 哦,还有可以给我背锅的某位金发女骑士。” 惊蛰有些落寞的看着博士:“如果我在的话,我会认真的阻止阿米娅,阻止你们奔向大国的洪流,但我只是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涉身其中。 这是我个人的劝诫:博士,哪怕以我的标准而言,罗德岛的干员们也相当能干,你可以发挥并依赖他们的能力,让事情以更加光明美好的方式完成。” 博士指了指自己:“这是嫌我吃相太难看吗?” 惊蛰摇摇头:“不,是希望你做个人。我承认,采取不合法律与道德的恶之手段有时候效率更高,但代价呢? 你凭借恶之手段能做到的事,罗德岛的人齐芯合力凭借善的手段也能完成,所以你没必要继续作恶了。我不希望某一天,你会成为全球通缉要犯,成为各个国家的公安力量与赏金猎人猎杀的目标。” 做个人的前提是我能成为人。博士想,无形之术自内而外的改造了我,把我变成现在的样子,已经回不过过去了。 他不打算扫惊蛰的性质,这个女人一旦说教被反驳,只会回以十倍说教,她头脑顽固到让人觉得争辩已经失去意义的地步。幸好在大部分时候,她做事都是有条理的。 听到越来越接近走廊的交谈声,博士知道维娜与炎国领事的会谈已经结束了,那么意味着他和惊蛰的交谈也结束了。他主动把手伸向对方:“我一直想问,惊蛰你在罗德岛的日子过得还快乐吗?” “啊,尽管有些调皮捣蛋的家伙,但那仍然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博士感觉自己的手心麻麻的,他说道:“待到一切结束后,我和煌会去找你。” “好,我也希望能在家里招待你们。” 惊蛰从博士的手掌里抽离,她转身离开了。她窈窕的影子融入月光中,渐行渐远,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她再相逢,或者永远不见。尽管这是别离的寂寞时刻,但博士却没良心的对着惊蛰的背影产生了“是临光”的幻觉。 他回头去找维娜,维娜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看到博士在手账本上拟定下周财政支出的时候, 仿佛被冰水浇的满头满脸,她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 “等等,我的钱下周就要花完了?”她嚷嚷道。 “殿下……好吧,维娜,”在推进之王目光的逼迫下,博士改换了更为亲近的称呼,“这可是篡夺一个国家的事业,不花钱怎么行?” “可那是那么大一笔钱,”推进之王做了个夸张的手势,“你到底怎么做到在一周内把它花的干干净净?” 博士从公文包里掏出厚厚的账本:“你要看吗?” “不,不必了,这东西会让我失眠的。” 博士把账本放了回去,他用手账本的简化版给维娜解说这些钱是如何花出去的,其中一部分费用是人事招募。以维娜为旗帜聚集来的保王党里,军事人才很多但懂经济或者管理的比较少,博士不得不从亲自面试,并对合格者施加无形之术,确保他们对维娜的忠诚,勉强把台子为维娜搭建起来。 至于维娜用什么人填充这个台子,让这个体系运转到什么程度,这是博士留给她的作业。 宣传片的拍摄以及后续的宣传也是一笔费用,特别是想要把这些东西投入到亲特雷西斯城邦与别具意义的伦蒂尼姆去告诉民众,正统的维多利亚君主已然归来。 最后一部分是军队的组建与训练,尽管有杰西卡的面子,但采购军火还是花费了不少钱。 这些东西烧掉了维娜的金库,包括阿斯兰置办在外地、能够尽快变现的秘密产业,政治献金、维娜拉来的赞助等等。维娜天性豁达,她抱怨了几秒钟也就不在意已经花出去的钱了。 “这周已经结束,下周怎么办?”她问。 “第一,我们明天就抵达九城评议会的轮值猪蜥城托特纳姆热刺,那九个城市的代表都在那里,操作得当的话,我们会拉来新的赞助; 第二,投效殿下的追随者络绎不绝,他们是为了荣华富贵和心中的信念而来,不管未来他们索取什么,但现在他们会老老实实的为殿下奉献; 第三,银行贷款,这可能是我们未来一段时间里收入的主要渠道。不过在此之前,那些银行家可是很狡猾的,他们一边会给殿下贷款,一边利用款项的分量以及欠债的事实拿捏你。在他们心里,这世界是围绕金钱运转的,如果国王一文不名,那么他们会把对国王的鄙夷写在脸上。” “我知道,如果那些讨厌的家伙这么做,我会暂且忍耐。”维娜说。 “重要的是保持心态,记得你是和资本的奴隶打交道,这样你会好受一些。” 博士一直把维娜送到下榻的地方,在那里,罗德岛、莱斯特和阿斯兰的追随者各有一支队伍驻守,负责保护维娜的安全。在门口,他们在卫兵们的注意下分别。 今天是周日,家人们一起分享美食和最近的见闻,朋友们一起玩桌游,顺带抱怨明天又要回到学校做功课;恋人们亲吻相拥,计划着之后的罗曼蒂克;就连城市里的流浪动物也三五成群,去往人们不易察觉的角落。 博士罕见的迷茫了,罗德岛暂时与莱斯特城对接,没有那么多事务需要他处理;维娜这边的日程已经规划完毕,他要到明天下午才会重新投入工作……也就是说,两边都暂时不需要他。 已经习惯了梦里加班的日常之后,一旦闲下来反而不知所措,这算不算黑色幽默? 靠着自嘲,博士总算又给自己的心灵增添了一些活力,他深呼吸,决定回去再把自己的计划理一遍。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他曾无数次成为失败者,失败的滋味很不好受,但他最后通通战而胜之,然后把苦涩的滋味遗忘。 眼下,他的对手再一次变成了特雷西斯,这是一个他不想输掉第二次的对手,为了确保终结他,他应该更加仔细的审视自己的计划。 就在这时候,博士察觉自己被跟踪了。他对暗中跟着他的白雪做了个“无妨”的手势,他回头,看到真实女巫立在路灯下,橙黄色的箭头浮现在墙上,指示罗夏前往某个方向。 真实女巫是特里丰的手下,自谢拉格一别后,特里丰已经许久没和罗德岛联系过。博士想了想,听从真实女巫的指示前往某个公寓,同时把自己的定位发给凯尔希。 公寓的门是打开的,博士推开门,淡淡的食物香味扑面而来,他看到了小巧到精致的公寓里,窈窕的身影穿梭其间,餐桌上摆着一瓶少了一半的红酒,缺失的一半在醒酒器里。 是为你而准备的。 一行荧光文字出现在博士的视野里,他看向真实女巫,后者脱掉外套挂在衣钩上,然后拍了拍餐桌旁的位置,他坐在那里,看到把刀叉推过来的真实女巫问:“为什么?” 你看起来很孤单。 “我可不知道你和你的主人还是慈善组织。” 我盯了你有一段时间了,直到今晚才逮到你落单的机会。 “这才是实话。” 这时候,特里丰端着餐盘进来,博士已经吃过晚饭,所以对她做的每一道菜都浅尝即止。 特里丰的食物有股至甜或者至咸的味道,这是运用泰拉世界不存在的调料做出的食物。 特里丰本人没有吃,她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博士,见博士停下刀叉后,她把自己连同博士的份一起倒进垃圾桶里。 “浪费食物可不好。”博士说。 “这是只有修行无形之术的人才能享受的饭菜,对于一般人来说,那是会杀死他们的毒药。” “你亲手做的饭菜一口也不想吃吗?” “做饭是我的兴趣,但吃饭不是。饭菜完成了,我的激情也破灭了,那么这些东西就变得无关紧要。” 特里丰把红酒和醒酒器一起倒进垃圾桶里,露出回忆的表情:“在我尚未飞升之前,在我仍然是男人的时候,我的家庭让我专注于那些有男子气概的事情,但他们不知道,我的内心倾向于女性。” “我们两个都活过悠久的时间,你比我更为古老,如果诉苦的话,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博士盯着对方,“究竟有什么事?” 特里丰哀怨的说道:“你们男人总是这样,只有在受伤和一无所成的时候才会停靠在女人身边,把这里当做疗伤的港湾,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总有什么能够吸引你们去往远方。” 博士无声的看着特里丰,特里丰收敛了自己哀伤的表情,正色道:“我是特雷西斯宫廷里的一员,我出现在这里,代表特雷西斯也即将抵达。” “特雷西斯要来这里?” “准确的说是托特纳姆热刺,王位宣称者想要对抗特雷西斯必须借助维多利亚最富饶的九座城邦的力量,如果能阻止两者的结盟,特雷西斯就能用相对干净的手段解决这件事。” “也就是说,他还带着不体面的方案过来咯?” “是的,但我只能透露到这一幕,罗德岛和你们捧出的王位宣称者还不能让我彻底押宝你们这边。”特里丰勾了勾手指, “我已经告诉了你一个情报,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了。” “请说。” “我看你陪伴那个阿斯兰武器不凡,其锻造技艺肥泰拉工匠所能及。你们从哪里找来的大能为维娜准备了武器?” “是狮子匠,他让我陪伴阿斯兰,见证阿斯兰完成征服的天命。” “看起来,我可以再观望一会儿咳,不知道阿斯兰的天命与特雷西斯的天命,究竟是哪个比较厉害。”特里丰说。 第三百六十三章 重逢(2) 推进之王的早餐,是从战斧牛排、面包、葡萄汁、佐餐的小菜与豌豆汤开始的,阿斯兰们人均拥有一个好胃口,以至于午餐与晚餐之和分量的早餐已经成为标配。 博士刚刚和罗德岛通话过,得知阿米娅接收了莱斯特被隔离在移动村庄里感染者中十五分之一的数量。这是一个常见的比例,在两年多以前,罗德岛在切城救援了不少乌萨斯难民,哪怕其中混杂了一些感染者,最后留下来的人也寥寥无几,更多的宁愿忍受歧视与虐待,也要回到乌萨斯。 这是无可厚非的选择,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下定决心背井离乡,随着一个无国界组织满世界流浪,也不是每个感染者都会认同感染者的身份,因为感染者在语境里常带着卑贱与卑劣的修饰,所以一部分感染者下意识的排斥其他感染者,以表明“我们不是一起的”,从而拒绝卑贱与卑劣。 遗憾的是,不管一个人做过多少好事,是多么正常的一个人,只要他成为感染者,在宣传机器的鼓噪下,人民会自觉的把感染者们开除群体,开除社会,开除国籍,乃至于开除人籍, 人人可欺,沦为整个社会的受气包,而被动的帮助统治阶级遮掩真正的社会问题。 罗德岛有慈善组织的性质,但它终究不是慈善组织,因而对于不愿加入罗德岛的感染者们, 它只提供了有限的粮食援助和医疗检查,消化新入伙的感染者与帮助维娜夺回她的王位牵扯了这个组织绝大部分精力。 因而,博士听到阿米娅说移动村庄的感染者吃的是稀粥、咸豆和自己种的蔬菜,再看看维娜餐盘里的酱汁与挤压过的柠檬时,顿时感觉有些微妙。 维娜饭后在喝鲜榨橙汁,其中的糖分将维持她一上午的精神气,和九城评议会那些商人们讨价还价可是一件体力活。 “有个事要告诉殿下。”博士说。 维娜的嘴巴被橙汁占据,她发出一个鼻音:“嗯?” “特雷西斯要来托特纳姆了。” “噗!” 维娜把嘴里的橙汁喷了出来,她使劲咳嗦着,脸颊涨的通红,眼角涌出泪水。摩根使劲拍打着主人的后背,一边怒视博士。 好不容易缓过来气,维娜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昨晚偶然得知了这件事,我又托了朋友想办法验证(占卜)一下,结果表明此事不假。” “你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告诉殿下之后呢,破坏你美好的周末,让你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熬夜冥思苦想做无用功, 白白浪费了休息时间?” 维娜觉得自己被博士小看了,心里为对方的独断专行有些不高兴。再怎么说,现在她是老大,博士应该听她的而不是把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她之上。 “所以我根据我所掌握的特雷西斯的性格特点,猜测他大概的行动并简单做了一些应对手段的提要。” 博士把文件夹推过去,维娜打开,发现博士把特雷西斯的行动分类为“施压”、 “收买”、 “辩 经“、 “掀桌”,每个类别下都有特雷西斯可能的实际行动,这是对方在卡兹戴尔内战以及入主维多利亚的数年里采用过的手段。 博士认为,为身处优势,掌握的资源碾压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特雷西斯为了自己的形象以及民意考虑,会采取有底线有道义的正常行动,吃相比较好看,然而,也必须提防他在极端情况下行极端行动的可能性。 最重要的是,不要在九城评议会的成员面前与特雷西斯辩经,博士建议维娜的辩论才能只会给特雷西斯拉票,他建议也不要轻易答应看起来十分公平的裁决方式——例如神前决斗。 维娜看完心生感动,之前对博士所有的不满都转化为了信赖,可惜她的信赖值已经到顶, 无法在友情方面更进一步,这就是友情的极限。 同时,她有有些疑惑,两人昨晚分别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哪怕博士在分别之后立刻获得了情报,他从确认情报到找人确认情报再到为她书写文件夹里这些提点,怎么算他都应该通宵工作才对,但博士脸上精神奕奕,丝毫不像熬夜的样子。 “博士昨晚通宵了?”维娜问, “我感谢你的努力态度,但凯尔希医生把博士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嘱咐说希望我不要拼命压榨博士,她不希望我把博士还回去的时候,博士已经成为药渣。” 博士有些诧异:“凯尔希还说过这话?我还以为她会嘱咐你把我往死里用。放心吧,我这个人虽然并不健壮,但我很持久,稍微多折腾一会儿不会损害我的健康。” “持久吗?”推进之王上下打量了一眼博士, “确实,在我来罗德岛之后,博士只请过一回 病假,考虑到你的工作强度,你还真是拥有一具不得了的身体啊。听博士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我会好好使用博士。” 博士察觉到维娜看他的眼神有些怪,那是胸膛里满是澎湃的情欲,但还没有下定决心突破友情之界限的女人看他的眼神。特蕾西亚曾经这样看过他,W 曾经这样看过他,阿米娅也曾经这样看过他。 未必是什么好事,博士想,不过,我也不会拒绝维娜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生硬的捡起之前的话题:“何况,我昨晚睡了六个小时,对社会人来说,六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 这才是令维娜最吃惊的一点,博士有如此经历竟然还能保持六小时的睡眠时间,这么看来, 时间管理大师的绰号倒不是戏谑的称呼,而是在描述事实。 维娜所在的位置让她能够俯瞰浅灰色的城市,也能够把目光投向更为广阔的荒芜大地,在地形线上凸起的轮廓告诉维娜,托特纳姆到了。 大型城邦与大型城邦难以对接,因而莱斯特民军护送维娜前往托特纳姆,不久之后,悬挂白百合旗帜的护送车队与莱斯特民军相遇,两方一起把维娜送到托特纳姆城上。 和切尔西一样,托特纳姆的历史并不悠久,城邦在新近崛起之前也毫无荣誉可言。但世界日新月异,终究是靠实力和发展说话,沉湎于历史中的荣光毫无意义。 如今,托特纳姆与利物浦争夺着九城评议会里内部的话语权,九城评议会里几个传统强势城邦的低潮期,例如两个曼彻斯特城邦的混乱给了原本排在后面的对手机会。 托特纳姆与利物浦各有问题,前者人员储备不足,而后者则饱受伤病困扰,一些团结和带领城邦前进的领袖人物因为各种原因在医院养生,导致利物浦现在这套临时搭建起来的班子运转不甚顺畅。 不过,这只是九座城市内部的问题,在对外,或者说作为地方势力与中央既合作又斗争的问题上,这九座城市立场一致:他们先富起来,就把穷兄弟们踢开,绝不想带着他们一起富裕。 维娜一方面要设法取得他们的支持,一方面也要避免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如果给予这九座城市特权太多,那么之后它就会变得尾大不掉,成为维多利亚的肿瘤,并且每一天都越发膨胀。 因此,维娜一边必须展现出相当的外交手腕与谈判才能,维娜是一位战场偶像型的王位宣称者,她的军事点数很高,而在外交、管理、密谋和知识只能算作一般。 投奔她的王党分子才能亦是集中密谋、军事与知识上,管理方面博士凑合着为维娜方面搭建起台子,但外交领域颇有能力而他又认识的人,不是因为有别的势力的背景不好出手,就是毫无参与这件事的兴趣。 想来想去,他最后找到了凯尔希,希望请她出山帮助维娜。 “你对于维娜的事业过于热切了,”凯尔希一边喝咖啡一边说,“维娜是我们的重要盟友, 但罗德岛才是我们的根基。” “谁能拒绝亲手制造一位女王的诱惑?何况,维娜的对手是你我都不想输掉第二次的人。” 博士抓住了凯尔希的手掌, “反正你现在手头的事都具备可替代性,不如暂时交给别人,把你的才能在更合适的舞台发挥。” 凯尔希除了特蕾西亚不愿唤另一个人为王,这是数百年的友情派生的忠诚,忠诚并不会其中一方的死亡而泯灭,正相反,特蕾西亚的死亡让凯尔希的忠诚镌刻在她的生命里。 博士不在乎他为谁效力,谁又为他效力。但凯尔希很在乎这一点,所以她不肯低头,但现实必须低头,为了以不刺痛这个倔强女人自尊心的方式让凯尔希低头,博士就成为维娜与凯尔希之间的润滑液与连接棒。 凯尔希勉为其难的同意了,但她不是为维娜效劳,而是在博士手下工作,按照“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我女儿的女儿还是我的女儿”定律,凯尔希的确不是维娜的臣属,但实际怎样,双方心知肚明。 因为事先得到了风声,维娜看到特雷西斯出现在另一边的时候不是特别惊讶,但博士在背后捅了她一下,一阵酥麻感传来,维娜左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被博士从后面伸手扶住。 “你干嘛害我出丑?!”维娜小声又急促的问道。 “如果你看到特雷西斯出现在这里还过于平静,那才会让特雷西斯意识到问题,他的到访是保密的!” “但现在人们只会觉得我事害怕他才摔倒的!” “所以接下来你要大家看到你的愤怒,并且你牢固的克制着这种能把整个大厅砸碎的愤怒。 记住,你看向特雷西斯永远要像看一个乱臣贼子。” “老实说,我对他的仇恨没法让我时刻保持这样的眼神。”维娜说。 “那就想象,想象特雷西斯会颁布法令,禁止打工人午睡,禁止生产酸味棒棒糖,禁止拍烂片电影……现在你有动力了吗?” “有了!这种维多利亚公敌必须铲除!” 博士与推进之王这番对话发生在她的脑海里,在场的人只看到维娜跌了一跤,然后看向特雷西斯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偷懒、酸味棒棒糖和爆米花烂片可是维娜的最爱,人生乐趣被剥夺的仇恨足以为她看向特雷西斯的凶猛眼神提供充足的能量。 在其他人看来,这是失去王位的阿斯兰对乱臣贼子的仇恨,就连特雷西斯觉得维娜是这个意思。知晓真相的博士笑而不答,他的目光穿越人群。与特雷西斯在半空相遇。 如果目光可以变成杀人的武器,那么博士和特雷西斯的目光已经在半空击剑了无数次,双方都有毁灭对方的理由,并且忍耐着这种念头。 特雷西斯尤为兴奋,他对他的妹妹特蕾西亚抱着某种病态的感情,是羡慕、嫉妒与占有欲的混合体,特蕾西亚已经死去,但特蕾西亚的精神还没有死,她依然活在她的部下里,她的继业者里,她的信徒里。 特雷西斯渴望碾碎巴别塔,如同碾碎特蕾西亚,这会让他产生扭曲又销魂的快感,他并不为自己怪异的感情感到羞耻,相反,他认为自己若是没有这份扭曲,没有这份执着,那么他只是活在特蕾西亚阴影下的萨卡兹王子。他的人生能到哪一步呢?一个将军? 不,这不够! 九城评议会的商人政治家们只打算让自身存在足以概括国内最主要矛盾的两方保持视线的接触,而没不是肢体接触,谁也不知道双方会不会在这里打起来,而一旦产生暴力冲突,商人们在两方之间的投机空间就会被极度压缩,会损失大量的潜在利益。 然而,特雷西斯却摆脱了九城评议会的节奏,他的护卫们为他打开了一条路,让他顺畅的来到高度戒备的王党成员面前,他的手摁在胸口,含笑向维娜行了一礼,说道:“你好,殿下, 如果你是一位阿斯兰的话,那么你值得这份礼遇。” 第三百六十四章 重逢(3)(25→24) “如果我是真的?”维娜平静的回答, “我已经被验证了很多次,而我不介意再被测验一次, 但是代价呢?” “这是一个基础,而不是一个要求。如果小姐并非阿斯兰的身份,那么你是没资格和我谈的。” “那你为何而来?” “事情只有两种结果,小姐你是阿斯兰,我们接着谈;小姐你不是阿斯兰,我会把你带回伦蒂尼姆,以‘大不尊敬’罪向你提起诉讼。别担心,维多利亚有世界上最公正的法律,除了不能让男人变成女人,以及女人变成男人之外,它无所不能。” 全场的维多利亚人为特雷西斯这句话鼓掌,不管立场如何,一种骄傲的共识萦绕在维多利亚人心中,那就是“我们维多利亚人真是太厉害啦”,无论做什么都是世界第一,当代推动时代进步的发明,一定都可以追溯到维多利亚的创新,是万物起源。 特雷西斯所说的这句话,是建构德拉克-阿斯兰的双王族君主立宪与上下院议会内阁制架构的维多利亚先贤发出的名言,这是写进教科书的一句话,也是对维多利亚人制度自信最好的诠释……尽管讽刺的是,维多利亚有国王而没有宪法。 凯尔希有几万字长度的毒舌可以嘲讽既不专制,也不共和,更没有立宪的维多利亚政体, 炮弹就来自哥伦比亚,这个后起之秀没少和维多利亚打嘴炮,但这个场合不合适,她忍住了。 博士松了口气,他知道凯尔希心目里理想的国,理想的制度和维多利亚格格不入,他已经做好了凯尔希开口就发出很大的声音遮掩过去的打算。 “不,在我看来事情有两种结果,特雷西斯先生。”博士举起两根手指, “第一,维娜小姐 不是阿斯兰,你要治她对王族的‘大不敬’罪;第二,她是阿斯兰,她该治某些曾在公开场合称呼她为‘假货’的人‘大不敬’罪。” 特雷西斯身后的心腹本想怒斥博士“这里是你说话的场合吗?”,但特雷西斯能猜到手下在冲动之下想说的话,他立刻出手制止了,这句话说出来,博士很容易运用滑坡谬误——在吵架和杠精时最常用的手法来把话题引向他这个摄政王在正统性 99 的阿斯兰面前仍然放肆的把持大权的问题。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博士不是阿斯兰王位宣称者的追随者中最擅长当杠精的,从特雷西斯搜集的材料来看,此君最大的爱好是支配干员的人生,迫害家人以及睡漂亮女干员或者被漂亮女干员睡。想来博士的唇舌得到了充分锻炼,但抠活与口才是截然不同的事。 如果维娜本人肯冲动的下场和他辩经三百回合,那么特雷西斯今晚就能在卧室里开香槟, 庆祝自己消灭在维多利亚倒数第三个威胁,也是目前最大的一个威胁。他有自信用一席话语, 管教那维娜拱手而降。 阿斯兰们封闭不出,只有意图遮掩丑闻,害怕动摇国本失去中央压服地方大义,导致维多利亚解体的议会要求特雷西斯保持阿斯兰们最低限度的存活,也仅仅是活着罢了。就在特雷西斯动身的时候,他的手下报告被囚禁在王宫的阿斯兰们又死了两只,尸体已经秘密处理掉了。 特雷西斯的目标,是把眼前这只阿斯兰带回伦蒂尼姆,把她当做生育的母体丢进王宫和那些不正常的阿斯兰交配,若是生不出正常的孩子,他就把对方扶上女王的宝座,再和对方名义上结婚,而由他代行王权。 在他看来,维娜是非常容易对付的,因为阿斯兰在教育非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时候,通常以武力的教导为主,文化为辅,至于治国的东西根本不会教。 德拉克被“绝嗣”的事实告诉狮子们,一要保证族群的生育率,二要保证族群的团结。所以,阿斯兰的继承者会接受完整的教育。而继承者的同龄人则是大臣,是法官,是学者,是骑士,这些人像是星辰环绕月亮,像是绿草环绕花朵一样拱卫着阿斯兰当代的核心。 维娜就是继承人?狮子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剩下的文件又在被封锁的王宫里,让特雷西斯的推断里不免有些猜测的成分,而他猜测维娜的地位则是星辰与绿草,而且是不甚重要的边缘位置,这样才能解释她如何从那种堪称灭族之灾的灾难里逃离。 既然如此,她接受的教育就偏向功利化,而维娜明显表现出了在战场上的能力,像是狮子一样勇猛,也就是说维娜在星辰里属于武士的分支,战士是不锻炼口才的,他们日复一日的挥舞武器,就是不给对方开口当杠精的机会。 这是特雷西斯赶来和维娜辩经的最大心理倚仗,而他预想的最坏的结果,则是在卡兹戴尔尚未分裂时期,就躲在特蕾西亚背后的那个讨厌女人。 特蕾西亚的影子首相,最要好的朋友,同性恋人……这些宫廷里的流言无一不说明两个好几百岁的美少女超越友情的亲密关系。 不过特雷西斯知道,他的妹妹不好那一口,而且口味独特的喜欢无脸沉默冷酷叛逆举止怪异的大龄男子,因为她喜欢照顾别人,越是缺陷多的人越是能戳中特蕾西亚照顾人的欲望,就像童年时,特蕾西亚对她的玩偶做过的极尽温柔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特雷西斯总能回想起那温柔的光环下潜藏着的扭曲怪物。他的扭曲来自青年时代与特蕾西亚的竞争,而特蕾西亚的扭曲则是天成。温柔让她无害,而无害的背后则隐藏着她的另一副面容。 幸好她死了。 这是特雷西斯感觉最幸运的事。 若是能他和巴别塔的恩怨有尽头,而他们仍然活着的话,特雷西斯很想问问特蕾西亚最亲密的两名追随者,他们是否了解温柔背后那份令人战栗的恐惧。如果他们是知晓那份真相而做出的选择,那么这两个人也相当可怕了……哪怕以长生者的标准而言。 韦兰上尉、日记作者与圣特里丰揭示了长生者的存在,而朱利安·科赛利则证明这片大地有更多的长生者停留,躲在历史所记录不到的地方,人们无法洞察真相的地方默默从命运既定的湍流里捞取属于自己的好处。 不过,这一切都该结束了,长生者扰乱这片大地不再是既定的命运。蠕虫,冰冷又虚无, 足以让既定的未来变得虚无缥缈,泰拉的未来逐渐脱离司辰的裁决,至于结局是被虚无和死亡同化还是迈向美丽新世界,这就看当代人的抉择叠加后的走向。 新世界的门票想来是有限的,特雷西斯不仅想要拿到门票,还想要担任新世界的舵手和新世界的管理员,而为了抵达新世界,感染者必须被消灭。他在各国挑拨,派出萨卡兹佣兵引发战争,就是为了让秩序崩塌,社会矛盾加重,引发普通人对感染者更严重的仇恨,使得消灭而不是流放感染者成为国际上的共识。 只要感染者被消灭,蠕虫就失去了入侵物质世界的一条重要渠道,它们只能从海上,从阿戈尔上千年据守的牢固防线里试图杀出一条通向陆地的道路,而他可以凭借强大的维多利亚合纵连横,以救世主的身份带来国际联军驰援防线。 蠕虫被击退,其他国家的国力被消耗,那么泰拉所有国度的合并就会提上日程,最终,一个日不落的帝国将会出现在泰拉上,他特雷西斯将会留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这份伟业将超越他的妹妹,使得世人记得特雷西斯,而不是记住名不正言不顺的摄政王。 之后,他将集中全世界的力量推动源石病的特效药开发,发展不依赖源石的新型工业,留下无数伤口的世界将在时间的流动下愈合,伤口变成丑陋的伤疤,伤疤又逐渐淡化。后人们会用轻浮的态度描写此刻的痛楚,将之称之为“新旧世界过渡的必要牺牲”。他的形象将随之时间逐渐拔高,最后变得无可置疑,甚至名汇尊贵到一般市民无法开口描述,否则就触犯“大不敬” 罪的程度。 这就是美丽新世界,它是一些人的末日,一些人的痛楚,也是特雷西斯希望看到的美好未来。 因此,所有感染者与倾向于帮助感染者的组织必须被消灭。在第四次蠕虫大战危机的背景下,一时的妇人之仁可能会给世界带来灭亡的危机,因此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特雷西斯看着维娜,心思却没有放在她身上,他相信维娜只是罗德岛推出来用来动摇他在维多利亚统治的代理人。所以他像是忘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说辞,微笑着伸手说道:“不管怎样, 我想我们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无论我们之间的冲突如何收场,都要避免维多利亚的内战。” “是的,我们都不希望战争毁灭掉这个伟大的国家,让兄弟同胞流血厮杀。” 维娜的手与特雷西斯一触即分:“不过,即便我是阿斯兰,你仍然不愿意大政奉还吗?” “权力的移交是另一件事,也是我来到这里主要准备阐述的问题。如今,时代已经变了模样,或许我们在恪守古老的美德时,也要想想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好让先贤们缔造的荣光延续下去。” 这时候,绰号“吸血鬼”的托特纳姆话事人列维才出来说话,用外交辞令把冲突的两方隔开。基于九城评议会的利益,他并不愿意双方立刻摆出架势大干一场,而是希望双方的争吵尽可能持久绵长。 所以,他以舟师劳顿为理由,安排双方在一旁的偏厅会餐,会餐是维多利亚国宴级别的标准,博士看到了每个宾客面前都摆放着四个玻璃杯,分别用以盛放水、葡萄酒、香槟与烈性提神酒。 餐桌上的菜单均以高卢语书写,这是因为高卢是狮子们的故乡,也是阿斯兰得以凝聚的“想象的共同体”,所以维多利亚的国宴一直保持这样的书写习惯。 每一位宾客背后都有三位训练有素的男侍者待命,他们其中一位负责替宾客处理食物,一位为宾客倒水倒酒,一位则搭着毛巾与餐巾,预备兜底宾客们在进餐过程里的体面。 这些是其他国家的国宴里也有的配置,而接下来才是维多利亚国宴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在这个场合存在维多利亚军人的存在,每当国宴时,维多利亚会让容貌出众身段高挑又懂乐理的女军人组成吹奏队为宾客们奏乐助兴。 托特纳姆还原了这一传统,他们从本地民军中挑选出出身有产者家庭的女军人排列在墙根附近拿着乐器待命。博士不由自主的看了眼风笛,在这时候,宾客们是可以自由交谈的,因而风笛偏过头来听听博士打算说什么。 “在你供职野战军的时候,你来过这样的场合吗?” 风笛露出郁闷的表情:“没有,我是想长长见识来着,但长官说我出现在国宴厅会煞风景, 我又不打算和外国宾客推销土豆,哪里会丢什么脸!我看啊,这是嫌弃我不是有钱或者名门望族家出来的女孩罢了!” 或许有金钱或者家庭地位的缘故……博士在心里说,风笛你出现在这严肃的场合,简直就像一群狼中混入了一头哈士奇,为了王家的体面,哪怕我是风笛的上司也不会允许她出席这种场合。 博士又看了小姐姐们一眼,觉得这些布尔乔亚女子虽然经过行伍的历练,但眉宇间还是有些矫揉造作的风情,而像是皇家近卫学校培养出的风笛与陈,眉宇间则带着一股不输男儿的刚毅之气。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小姐姐们的乐器上,这让他有些技痒,他有自信,若是他能够拿出唢呐, 肯定能盖过现场所有的乐器,吹奏出一番谋财害命……哦不,是富丽堂皇的曲子。 似乎是读出了博士的心思,凯尔希摁住博士的手说:“不,你不想。” 博士耸耸肩,只好等到菜式上桌。这次国宴的前菜是出自高卢皇家酒庄的白葡萄酒配大比目鱼鱼片,鱼片连带汤水被高脚金杯盛敛,汤水几近透明,杯旁装饰着花朵,花朵拂着汤水表面波纹荡漾的模样煞是好看。 尽管鱼肉鲜嫩,但甜中带酸的口感不合博士的口味,也没有调动他的胃口。 下一道主菜是烤鹿肉配伊比利亚软蛋糕与松露酱……由于伊比利亚现在闭关锁国,伊比利亚软蛋糕不再进口伊比利亚的原材料制造,而是由伊比利亚的厨子使用本地食材加工。 要说的话,使用哪里的材料做出的蛋糕口味未必能让人一口吃出差距的程度,但越是隆重的场合,食物越是讲究仪式感。因而列维看到这道菜后兴奋的连光秃秃的头顶都红了,他带着自豪感介绍这是“原汁原味”的伊比利亚软蛋糕,而忽略了烤鹿肉与松露酱。 鹿肉与松露酱不算罕见,但来自伊比利亚的原材料却是难得。这是表明九城评议会具备的特殊商业渠道,以证明自己的软实力吗? 博士一边用叉子调戏炖红花椰菜,一边漫不经心的想。国宴的第一要义是造型好看,第二要义是容易入口,不然弄个螃蟹之类的大家都尴尬,第三是具有普适性,不会引起宾客在口味上的反感,因而它造型炫酷令人惊叹,因而它蒸的软烂,因而它口味清淡。 再看看旁边的烤马铃薯、烤胡桃、烤南瓜与烤块根芹,上面撒满了芝麻、腰果与蜂蜜,博士顿时感觉索然无味,转向身后,那里甜品已经在预备,是芒果、柠檬味黑巧克力与水果拼盘, 还有一瓶白葡萄酒。 好吧,欢迎来到甜品乐园。他对自己说。这是甜党的天堂也是咸党的地狱。 出于礼貌,他每盘菜都吃掉了一部分,同时决定一会儿离开的时候给自己加个餐。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能冷静的区分工作与生活,或者说除了博士之外其他用餐的人都没有享受这顿午餐的念头,他们都把工作情绪代入其中,任何美食在他们嘴巴里都变得索然无味,也辛苦了那些在不甚温暖的时节,穿着及膝高度短裙吹奏乐曲的小姐姐们。 “各位舟车劳顿,就让鄙人代表九城评议会安排住宿。” 列维的随从与维娜的随从以及特雷西斯的随从信息对接,把两方人住宿的地方导入电子地图上。不出所料,他们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开了好大的距离。 维娜与特雷西斯分别感谢了九城评议会的好意,带着他们沉默的仆从离开,自有专车把他们送到分别下榻的地方,九城评议会的安保力量全程随行,严阵以待,部分地段实行了交通管制,甚至就连天空中都有术师操纵的无人机监视着天空与大地的情况。 “还真是大阵仗。”风笛说。 “比之你供职过的集团军如何?” “啊哈哈,和那个没法比啦,我们是专职进行野战的队伍,城市战的训练都是以攻坚爆破为主,防守不是我们的专长。” 如果以训练度作为标准,100 是基础值的话,那么风笛曾经供职的野战集团军训练度在 130 左右,而眼前的托特纳姆民军的训练度只是 100 的合格值。在别的地方,维多利亚各郡的民兵能够当做正规军使用,但在维多利亚这样的大国,民军们只能充当内卫力量,主要担任治安任务。 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带领的小队有差不多 120 的训练值,而剩下众多的干员只有 80 到 90+的水平,毕竟在被罗德岛武装化之前,这些人大多是普通人,是因为没钱交付医疗费用才勉为其难的搬砖还债,并在体力劳动里表现出较为优秀的人才会转入工资更高但也更危险的行业。 众人来到下榻的酒店,维娜终于不用装出皇家公主的做派,在沙发上维娜躺,望着天花板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如果把她身上得体的服装换成热裤背心,再给她嘴里来根棒棒糖,维娜的日常生活照就成了。 博士拉上窗帘转身对维娜说道:“小心狗仔。” “我们在第十八层,这个高度狗仔可来不到。” “别小看他们,他们为了第一手情报无所不能。” 维娜打了个哈欠,博士给她倒了杯水说:“今天你的任务是休息,你是王党的旗帜,不挺起胸膛容光焕发可不行。剩下的事我格你的幕僚会一起完成。” 女人坐起来,抓住博士的手腕说:“陪我一会儿。” 她的眼神迷离,看起来困倦又受困于某种渐渐蔓延的情欲,姿势全然没有防备,似乎她是块无主之地,等待着第一个征服者写下自己的名字。如果是在罗德岛,如果他们是在享受无拘无束的快乐时光,博士很愿意乐于助人,剪下维娜的一缕头发放进箱子里收藏。 但是现在还不行,所以他只是抱了抱她,在她额头烙下一吻,用哄小孩子的轻柔语气加入了无形之术。在他的暗示下,女人的眼神闭合,脑袋歪在一边呼呼大睡。 “情况如何?” 他出去的时候联络了坐镇罗德岛本舰的阿米娅,在他打开房间的时候,阿米娅才接通,博士惊讶的看到自己房间的淋浴间里有人影晃动,床上散乱的衣裙告诉他,来人是凯尔希。 他退出房间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房间,然后回房间带上门。阿米娅总结了今天上午的情况:罗德岛平安,干员平安,塔露拉平安,陈平安,生产车间平安,医疗设备平安……就连特雷西斯的座舰队也很平安。 “只有苇草小姐有些躁动,她说她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如果她不是无的放矢的时候,那么很有可能罗德岛没有找到的那位德拉克就在这座城市里,和苇草产生了共鸣……博士,你在听吗?” 博士当然在听,只是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女人身上。凯尔希围着浴巾, 苍白的肌肤被诱人的红晕覆盖,水滴从发梢不住滴落。 “你怎么会在这里?”凯尔希问。 “这应该是我的问题,你在我房间。” 凯尔希懊恼了敲了敲自己的头,责备自己的低级失误,这个动作在博士回忆里有数百个相似的构图,但他依然乐意把它收录进最新的回忆里。 “博士?” 阿米娅久久没有听到博士的回话,有些焦躁的追问了一句。不久以后,她得到了一句敷衍的“啊,这样啊,阿米娅你也注意自己的身体,多喝点热水”后结束了两人的通话。 柠檬的感觉在阿米娅心里扩散,没有理由亦没有征兆,阿米娅突然觉得博士身边必定是有了人,她立刻有些坐卧不安。在罗德岛的时候虽然干员偷吃屡禁不止,但至少大家相互制衡相互妥协,不会玩的太过分。阿米娅很怕在外面住宿孤男寡女女女的场合,擦枪走火的结果可能是越过红线。 或许我应该找火神打造男用贞操带。这样就不用担心博士被坏女人骗了。阿米娅脑海中产生可怕的念头。 与此同时,凯尔希对博士做了个“转过去”的手势,很明显,她要换衣服。博士摇了摇头, 还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进入录像模式,被伸出来的 Mon3tr 摁在了床上。 “不许看。”凯尔希说。 “我们之间已经相互看过无数次了,多一次也没什么吧。” “那时候,爱可以让我向你坦诚。” “难道现在你就不爱我了吗?” “从我知道,你的爱其实是想让我受孕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不再爱你了。” 穿好衣服的凯尔希转过来:“毕竟,是我间接的让你走上了这条邪路,终究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对我做过的过分的事我能够默默忍受,或者对其他女孩做的过分的事能够不闻不问。但我想,赎罪也是有限度的,当我觉得还清你的时候,你仍然做着一桩又一桩过分的事。” “我从来没禁止你对我做过什么。” “我懒得报复回来了,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尽管如此,当博士用毛巾包裹凯尔希头发的时候,凯尔希没有反抗,而是享受博士对她头发的精心护理。凯尔希的头发十分枯燥,像是干柴一样,这是心灵开始衰老的长生者开始老化的迹象。 “今天上午的时候,我真的担心你看到特雷西斯后会杀掉对方。”博士说。 “如果我可以杀掉,那么他的骨灰已经在罗德岛的鱼缸里了。” “在吞噬了韦兰上尉后,在泰拉还有谁能杀死你?” “是司辰的天命,至少现在,司辰们对于特雷西斯的加护是生效的。” 博士的手指轻轻滑动到凯尔希肩膀上:“所以,你引入同样具有天命的推进之王,就是希望她来破特雷西斯的防?” “这只是一种可能,但多一张手牌总归没错。” “如果维娜没成呢?” “既然特雷西斯一个萨卡兹王子能做维多利亚的王,那么正统的萨卡兹王君临维多利亚更加合理。” “阿米娅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但她有一种才能,那就是无论经历什么,她都能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做好准备, 这或许是阿米娅天命的体现。” 博士的手指继续向下滑动,触碰凯尔希手臂上的肌肤,他接着说:“你认为特雷西斯怎样?” “还是一样的令人讨厌,而且他变得更强了,不止我们在进步,我们的敌人也一样。看看他的座舰‘无敌’号,这艘凝聚了维多利亚军事科技精华的陆行战列舰撕裂罗德岛只需要一炮。” “我们不会给他打炮的机会的。”博士轻轻贴在凯尔希的后背,“我们会在城邦里把他解决掉。” “但愿如此。”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博士与凯尔希对视一眼,后者起身前往浴室藏身,而博士则打开门,在开门的瞬间,纳入眼中的是一杆投枪。 他的身体被投枪贯穿,上面附着的力道让他径直飞了出去,和投枪一起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听到动静的凯尔希飞快的出门,看了博士一眼就追了出去。 “好歹把门关上啊。”博士吐槽道。 白雪现身,她关上门,回头有些自责的看向博士,毕竟是她保护不利。博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而是朝着把自己钉在墙上的投枪说:“这个恶作剧挺过分的,哪怕对方摆出孩子还小的借口。我也不会原谅对方。” “也只有博士会把这种攻击看做恶作剧吧。”白雪嘀咕道。 女忍者掏出工具把投枪的枪杆锯断,然后把投枪拔了出来,博士落到地上,白雪递过来一块砖,博士把砖握在手里拼命练习,最后锻炼出“活力”抹到自己的伤口处,很快,伤口就恢复如初。 不久以后,凯尔希回来了,守备的白雪消失在原地。博士看向凯尔希,凯尔希摇摇头:“跳窗跑了,我已经联系了酒店外的安保人员,但想来他们不会给我们特别信服的说法。” 半个小时后,托特纳姆对外办事处的专员打来电话亲自致歉,令人惊讶的是,特雷西斯的随员在刚刚也受到了袭击。 凯尔希点开地图,如果有快速移动的车辆的话,半小时的时间是足够袭击者从一端跑到另一端的,因为托特纳姆是一座东西窄而南北狭长的城市。 “究竟是谁袭击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 博士和凯尔希俱是一头雾水,也因为这件事,维娜和特雷西斯的辩经又推迟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九城评议会的精锐集体出动,几乎要把城市翻个底朝天。虽然手法笨拙,却穷举式的搜查手法却卓有成效,他们发现了凶手的踪迹……在感染者社区里。 第三百六十五章 重逢(4) 毫无疑问,维多利亚最富裕的这九座城邦的崛起是以底层人民的血与泪为代价的,他们既然吸穷兄弟城邦们的血,也吸自己城邦内毫无尊严的市民们的血。 一旦结束崛起的过程,达到某种高度之后,城邦的繁荣才真正的开始与市民的尊严成正向比例。为了社会安定,也为了富裕之后才突然拥有的“良心”与“道德”,这九座富裕城邦会让出一部分利益回馈自己已经剥夺殆尽的市民……准确的说是市民的下一代和下下一代。 这些人没有经历过先辈被吸血被收割的历史,自小生活在欣欣向荣的社会里,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与光明的,因而对统治者的“利民政策”会心怀感激,因而对自己城邦在维多利亚所处的优越地位感到自豪,从而成为当下社会最坚定的卫士……哪怕他们和先辈们的地位是相同的,哪怕他们同样一无所有。 但不管怎么说,城邦的繁荣终究会让城邦所有人受益,包括感染者。在经济繁荣之后,维多利亚最富庶的这九座城邦很乐意在面子工程上做些文章,以证明自己的文明、仁慈、进步, 在道德上处于更为优越的地位,从而获得更好的名声,名声是软实力的一部分,最直接的好处就是能够吸引更多人才与打工人前来定居。 不过,托特纳姆的感染者社区仅仅是面子工程,它不仅处于城市最边缘的位置,随时可能被城市分离,而且在它周围环绕着数个以军事功能为主题的城市社区,而感染者的福利与一般市民差距甚远。 最后,也是最平常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托特纳姆的感染者社区里只有轻度感染者。 因而,行凶者先后袭击维娜与特雷西斯的团队后,竟然能突破感染者社区周围托特纳姆民军的封锁躲进感染者社区里才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民军好歹有 100 的基础训练度,不会费拉不堪到让人大白天击穿防区而无所察觉的程度。 “那么只有一个结论,袭击者和九城评议会是一伙的,没有这些本地人提供的情报与明目相当的放水,哪怕是各国那种训练度 130+的部队也不可能在白天如此潇洒的作案、转移和撤退。” 袭击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博士如是说,他的表情阴云密布,袭击者的投枪不仅给他肚子上开了一个洞,而且还坏了他的好事,他本来是有机会和凯尔希发生些什么的,而今天是凯尔希的危险日。 事情发生之后,为了保护博士的安全,维娜安排了自己投效自己的追随者林加德与斯特林住进博士房间,凯尔希自然不会住在那里了。 其他人还以为博士是因为被袭击而恼怒,所以不住的安慰他,只有凯尔希瞧出了他的心思, 发出叹息,表情好像听闻自己儿子大学期间交往了好几个女朋友但没一个能成的父母,既欣喜又难过。 “如果博士的说法是事实的话,那么又可以派生两种可能性:第一种,这次袭击是他们合伙蓄谋已久;第二种,他们合伙但袭击者独走,九城评议会现在在给盟友擦屁股。”维娜说。 “啊,但是啊,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风笛举起手说道,“一边是现在的统治者,一边是更具有正统性的王位宣称者,那帮商人不该是选择一个进行投机或者两个全都投资进行风险对冲,那他们又要找什么秘密的合作伙伴呢?这时候开搞袭击,明显就是冲着王位来的吧。” 说完之后,风笛发现房间里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指了指自己问道:“呃,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是,这根本不像你的发言。”心直口快的因陀罗说。 “过分啊,难道你是把我当做笨女孩看待的吗?我好歹考上了皇家近卫学校,这学校很难进的!” “确实是优秀人才,只是你醉心农业,让大家产生了皇家近卫学校其实是农林学校别称的错觉。你看,你开拖拉机那么熟练,熟练到让人觉得你的职业就是这个。”维娜说。 “连殿下你也那么说!” 风笛的存在让房间的气氛快活了不少,她的疑问也就顺利的糊弄过去。无论是凯尔希、博士或者推进之王都知道风笛提出的问题的答案。 在维多利亚,还有第三股值得九城评议会投机的势力,那就是理论上“绝嗣”的德拉克王族。维娜很清楚,德拉克根本没有绝嗣,只是狮子们对老对手的落井下石。然而那时候狮子们不会想到,二十多年后,自己也有保不住王位的那一天。 维娜知道其中一位德拉克在罗德岛,那么剩下两个又在哪里?她认为九城评议会合作的对象是德拉克,也只有德拉克有足够的理由对特雷西斯与她代表的阿斯兰同时出手。 维娜不知道的是,罗德岛掌握着两位德拉克,剩下一位德拉克的身份也从苇草那碎片般的呓语里拼接而成。那是一位强力的德拉克,和苇草拥有相同的面容,德拉克的源石技艺或者说种族天赋在苇草恐惧且无法违抗的德拉克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为什么是投枪?如果德拉克决心杀死一个人,那么在开门的瞬间,他的身体就会开始燃烧。的确,那记投枪威力之大,有概率杀死普通人,但也仅仅是有概率罢了。 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还是宣告第三方势力登场? 凭借现有的条件他想不明白,于是博士想到了占卜,他已经使唤过露西很多次了,两人的友谊因为反复的召唤而一路见底,所以这次他直接拨打了星极的私人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星极的妹妹,她第一句话是表明姐姐在洗澡不方便接听,然后博士便听到了拖鞋撞击地面的啪嗒啪嗒声,以及之后一句“姐夫的电话”。 “埃琳娜只是开个玩笑,”星极的声音在片刻之后钻进博士的耳道里,“博士……罗夏,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个占卜。” “现在吗?我在泡澡,而且我的脖子……” “两个小时之前,我差点被人暗杀。” 星极的声音变得严肃:“你等等,我马上洗好!” 博士利用了星极的好意,又顺带暗示对方苇草与凶手可能存在一定联系。星极从浴室里爬出来,连头发都顾不得吹,穿好衣服去找正主。 然而,想找到苇草谈何容易,而星极和苇草素不相识,想要苇草配合来提高占卜的准确性, 她感觉自己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她酝酿了一路,终于找到在某个偏僻角落发呆看着盆栽的苇草。 “博士需要你。” 星极原本以为自己的理由干瘪无力,但苇草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沉寂的躯壳充满了活力,就连空气都被微微加热,变得更加温暖而……干渴。 看到苇草的眼神,星极就知道对方看待博士和她是一样的,都把博士当成了至关重要的人。 在这一刻,爱战胜了嫉妒,哪怕是竞争对手,她依然以博士的要求为先。博士被袭击这种事, 她不想再听一次了。 星极简单说明了情况,苇草露出悲伤的表情,占星师还以为苇草是为博士遇袭而悲伤,所以她没有多问,而是把苇草带回自己的工作室说:“我需要你的毛发样本与一点血液。” “没问题。” 星极剪掉了苇草一缕头发,又拿出全套消毒过的医用设备来抽取苇草的血液。以前的时候, 她想要血都是直接拿小刀安排一下,但进入罗德岛之后,这种取血方式被禁止,可怜的占星师被迫去医疗部门学习了护士的部分技能,才重新取回占卜的营业执照。 在星极的指尖碰到苇草手臂的时候,后者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态度。星极说了些她担任闹钟干员时和博士发生的趣事,让苇草慢慢放松下来。 “你是怎么和博士建立信赖关系的呢?”星极问。 苇草用医用棉棒摁在自己新鲜出炉的针眼,看着星极关灯拉窗帘戴上气垫护颈。星极启动自己常用的天体仪,把繁星天空投影在天花板上。 苇草瞪大眼睛,看着如梦似幻像是童话故事的一幕。看到她的反应,星极微笑起来:“除了博士,每个人看到星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个。” “星空?” “嗯,这是我的家族历代保存更正的星空图像,在源石颗粒充斥在大气层之前,人们的聚落还因为共同的记忆固定在某处的时候,只要远离城市,人们在晴朗天气的夜晚便能用肉眼看到这样的光景。” “肉眼?” “是的,肉眼即可享受的平凡美丽,那时候的人一定想象不到,泰拉会忘记星空,让平凡的风景必须经过特别的密仪典藏。” 由于很难持续观测星空,所以星极手中的星图距离真实的星空偏差越来越大,这影响了占卜的准确性,所以星极才需要别的东西进行占卜……或者依靠露西。 一开始,苇草还颇有兴趣的看星极作业,但新奇感过去之后,重复作业的视图就带给苇草强烈的倦意,她抱着自己的武器慢慢的靠在墙角睡着了。 苇草提供完毛发与血液以后便没用了,因而星极没有管她,而是窥探与苇草命运关联之人的命运。在长久与命运的马赛克纠缠后,她终于消除了马赛克,让她想要找的人以无码的方式呈现。 那是一位和苇草面容相似的女人,但那个女人的眸子更为锐利,感觉更为危险,穿着黑色长袍的人立在那女人身后,他们身上的黑暗浓厚且不定形,仿佛来自池底,而他们身上流动的黑暗则是淤泥。 星极认为自己处于绝对安全的观察视角,然而,那名与苇草相似的人却突然抬起头来,朝天空投来凌厉的一瞥,那道目光点燃了星极的心脏,很快让她的全身燃烧起来。 “不!” 星极猛然脱离了观察状态,她从椅子上摔下来,惊魂不定的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很软, 令人骄傲,被汗水濡湿但完好无损,她又活动了手臂和双腿,同样完好无损。 她看了苇草一眼,用颤抖的手指拨通博士的电话,描述了在占卜中看到的场景,博士回馈来温言细语的安慰。星极知道这是男人给自己工作的附带报酬,其中没有任何意义和实质性的许诺,但她依然为了博士流于表面的关心而欢喜。 待她结束通话,打算叫醒苇草的时候,却看到对方不见了。她纳罕的在周围找了找,依然没有找到苇草。星极只好和人事部说了一声,回去和妹妹讲这件事。 就目前而言,因为意外袭击推迟的三天对维娜是有利的,之前博士花费重金拍摄并宣发针对不同群体不同政策的宣传片的影响力开始在维多利亚发酵。 维多利亚是个保守的社会,但保守并不意味着不接受任何新事物。在新式传播学理论指导下,以城际网络平台为载体进行高强度洗脑宣传的新玩法绕开了特雷西斯对于纸质媒体与广播的监管,在短时间内就收获了巨大的成效。 从雇佣农民在土地里刨食,而掌握销售、资金与农业技术渠道的乡村有产者,到城市里一无所有又雄心万丈的大学生;从闲时办公室枯坐忙时跑断腿的公务员,到在舞蹈班声乐班油画班提升自我的布尔乔亚子女,乃至于救济院长期关照的重点贫困户与对政治以冷漠保守著称的自耕农……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新近冒出的阿斯兰王位宣称者以及她有可能为维娜带来的改变。 维娜赢来了各种各样的新支持者,尽管他们绝大部分人都停留在口头支持,但剩下的以城邦为单位缔结各种组织。在伦蒂尼姆,她的支持者甚至走向街头,和维持秩序的警察爆发冲突, 让维多利亚的局势走向动荡。 维娜和博士密切观察着这种变化,事情乐观的超乎他们想象,谁能想到应该是特雷西斯经营的最稳固的根据地,会爆发针对他的抗议? “或许,我们应该把特雷西斯拖在这里。”博士说,“这样的话,殿下以最小牺牲夺回王座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重逢(5) 维娜看着托特纳姆本地电视台转播伦蒂尼姆发生的骚乱,看着防暴警察与示威者发生的流血冲突时露出不忍的表情。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是被她煽动起来而流血的,但博士教导她,一个领袖必须学会残忍,抛弃私人的道德,把性命当做消耗品,让其发挥应有的价值。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她的财务团队用她最后一点小金库以安全的方式资助各地的反特雷西斯骚乱。做完这个决定后,她看向博士:“我的钱已经花完了,如果你还要钱的时候,我只能把阿斯兰的名字也典当了。” “你的祖先曾经那么做过,他用自己的爵位和领地为抵押,从商人那里换来了雇佣佣兵以及发放薪资采购粮草的费用,浩浩荡荡的杀向维多利亚,这可能是泰拉史上最出色的一笔信贷业务,你的祖先用它赢得了一个王冠。” 维娜笑了起来:“看起来博士已经迫不及待让我去典当它了。顺带一提,如果我失败了背负巨额债务怎么办?” “你可以来罗德岛,我养你做打手啊。” 博士强调的重点是“做打手”,推进之王聆听的重点是“我养你”,双方都自以为领会了这句话的精髓,因而双方畅想的未来一个是全年龄向一个是大人的世界。 “好了,九城评议会顶多会把替罪羊抛出来把这事平息,关于博士所说的真凶身份(德拉克),他们不会给我们任何交代。”维娜看向风笛,“这几天麻烦你负责防务。” 风笛敬了一礼:“没问题!” 这是博士和推进之王无言的默契,从星极那里听到了她的描述后,他几乎可以断定是苇草的姐妹袭击了他。由此,他和世间仅有的三位德拉克都建立了联系,以后可以在自己长长的名号后面加上“德拉克收割机”。 他很快就找到维娜,屏退左右,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出“袭击者是德拉克”这条情报,维娜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酥酥麻麻,轻飘飘的感觉席卷向身体。 “该来的总会来,阿斯兰与德拉克的恩怨,也得在适当的时机了结。” 这是维娜的态度,她已经不打算恢复德拉克-阿斯兰的双王族统治模式,而是把阿斯兰的统治常态化。博士欣喜于看到她诚恳的面对了自己的野心与利益,隔阂也在此形成,因为罗德岛掌握着德拉克。 交代完风笛后,推进之王转向另一边:“那么一般交涉就拜托你了,马洛塔。如果特雷西斯那边的就通通推掉,如果是九城评议会的就适当的糊弄他们一下,如果是两边一起来,你先探探他们的口风再请示我。” 一个老头抚胸致意,这是投奔维娜的王党分子里交涉能力最强的人之一,议价能力很强, 总能以最符合己方利益的条件与伙伴缔结合约。 与他并列的是一个叫桑切斯的男人,此君的辉煌战绩是把一个外围女一万磅的报价直接砍到五百磅,哪怕外围女身经百战,也没见过如此议价鬼才,最后双方以八百磅达成交易,这番砍价里展现的交涉能力让桑切斯在业界一战成名,纷纷上了黑名单。 因此,桑切斯更年轻,但维娜因为他不大光彩的名声而让跟马洛塔搭档副手。最后,维娜把目光转向凯尔希:“如果事关重大,就全赖女勋爵的交涉能力了。” “自当尽力。”凯尔希淡淡的回应道。 散会之后,凯尔希靠近博士,悄悄说道:“其实九城评议会的代表已经接触维娜的人了,这事绕过了所有罗德岛的成员。” “好吧,现在我也知道了。” “你在教育她的时候,没有为她植入感恩罗德岛的概念吗?” “你的意思是她把我们的头皮剥掉之后,在自己的杰作旁边吃烤火鸡的杰作吗?” “我没在和你说上一重历史的笑话。” 博士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维娜本就该那么做,她只是我们暂时的同路人,而不是永远的。 凯尔希,我们的路时而裂变时而聚集,但能走到最后的只有我们。我从过往中学会了一件事, 只要不抱期待,那么任何背叛都不能击垮你。” “我可做不到你这样冷漠。” “你并不冷漠,你提防着我们的合作伙伴,然后你得知了你不想要其发生的事情,然后你又不能对她做些什么。到头来,你为一段你已经预料到的事徒增烦恼。” “哼。” 博士与凯尔希分别,博士打开门的时候,他的好室友斯特林与林加德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苇草坐在墙角抱着自己的武器,在开门的瞬间,博士眼前一花,苇草已到身前,她把博士拽进怀里,用脚关上门,两个人一起坐在床边的地板,以其为掩体。 “嗯?” 博士发出的鼻音钻进苇草胸口,她的黑色毛衣与他的脸颊亲密接触。令人惊奇的时候,她胸口看起来像火焰一样的橙红色光芒并没有灼烧他的脸颊。 怪不得天火在撰写苇草档案的时候大发雷霆。博士想。 通过脸颊,博士感受到了苇草的种族天赋给他的身体带来的变化,那就是在接触的部位, 他的身体组织变得更加活性化。接下来,第二阶段该是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剧烈的活性化开始衰败,第三阶段则是他的身体在极速衰竭的过程里释放能量,产生了类似燃烧的现象。 只不过他是长生者,杯之力流淌在他的躯壳里,他身体的再生速度远高于身体组织的衰败, 以至于苇草的源石技艺对他的影响卡在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之间。 不过,因为苇草活性化了博士的身体,不可避免的导致了他体内杯之力的溢出,从毛孔, 从眼角,从指缝,从吐息……腥甜的味道钻进苇草的鼻腔里。 她第一反应是支起上半身远离博士,但她又想起博士让她闻过类似的味道,那会让她心脏怦怦跳,神智融化,充满幸福的挂在博士身上不肯下来。苇草知道,这种气味是奇怪的,但它无害,且能够给她带来一时的幸福,从重若磐石的生活里逃离。 想到这里,她又躺了回去,手臂勒住博士的后背向自己的胸口挤压,尾巴缠绕住博士的双腿,又伸出一条腿压住,尾尖在博士的尾椎骨上滑动。她本人则偏头蹭着博士的头顶,也让他的脸颊在自己胸口摩挲。 根据以往相处的经验,博士知道苇草还要蹭自己半小时左右才能清醒。尽管担心她用力过猛把他本就堪忧的发际线继续向上推进,尽管在她注满情意的拥抱里,他的肌肉和骨骼一起发出惨叫,但他一向把苇草当做人类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就原谅了她。 “必须保护博士。” 半个小时后,分毫不差,苇草从混沌的激情里清醒过来,她松开了博士,一脸认真的盯着他面庞说道:“我不能让她找到你,博士……我不想你死。” “别担心, “博士抚摸着苇草的头发, “对于我而言,死是一种奢侈品。在我被袭击的时候, 我被飞来的投枪在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而现在——” 博士掀开自己的衣服,曾经被开个洞的部位只余下一圈泛白的纹路证明伤口的存在。苇草好奇的伸手摸了摸,轻声问道:“不疼吗?” “已经习惯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所以不用这样。” 博士坐了起来,靠在床上,这时候阿米娅发来讯息,询问博士是否知晓苇草的下落,作为回答,博士举起手机,对苇草说道:“靠近一些。” “嗯?” 苇草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的靠近,在拍照声里,她和博士贴贴的画面变成照片,又在几秒后发送到阿米娅那里。阿米娅回复了一个竖起中指的表情,接到星极的报告后她为苇草担忧了一段时间,谁知道苇草竟然选择偷家。 “博士,你在笑?”苇草说。 “有人嫉妒你了,而我觉得这份嫉妒很可爱。” “嫉妒我?我这样的人?”苇草指了指自己,满脸不可思议, “阿米娅……如此优秀,是我 嫉妒她才对。” 苇草能力优秀而性格懦弱,他人眼里的她与自我认知有极大不同,这是长期扮演别人的影子,其自我价值的实现依附于他人,并且她依附的人相对她更为优秀和强势造成的……或者说, 她被刻意教育成这样,以便成为某人的影子。 即便来到罗德岛后,苇草也在寻觅着一个能够依附的人,能够让她重新做回影子的人,于是博士成为她的选择。她在静谧的夜晚守着博士,如同影子守护着光芒,蜷缩在角落里注视着围绕博士身边发生的一切。 “你把自己看到太低了,苇草,你应该更有些自信。” “博士,你不知道……那个人,那个和我有着同样面容的人,她比我更为强大,千万不要让她找到你,千万不要和她战斗!” 一提到自己的姐妹,苇草就陷于某种疯狂和恐惧里,因为她的特殊身份,罗德岛没有高级权限的医疗干员甚至不能给她进行心理治疗,而那些具备权限的医疗干员业务繁忙,身体无恙的苇草的治疗优先级相对降低。 博士使用无形之术让苇草安静下来,他从苇草的记忆里观察她的姐妹和德拉克的追随者们, 与推进之王不同,当代德拉克王族的首领阴沉、厚重、压抑,仿佛深不见底的池塘,俯视水面, 只能看到一片固定成型的黑暗。 全维多利亚范围里的抗议骚动还在扩大,在伦蒂尼姆,维娜的支持者们成功的组织起一次号称百万人(其实只有一万多人)的游行示威活动,伦蒂尼姆警察局取消了警员的休假,调集到抗议人群主要移动的地带高度警戒。 自然,这件事不可避免的变成了暴力冲突事件,暴力又激起了更多抗议,在短期内形成了恶性循环。维娜身边的人以幸灾乐祸的态度看着这幕闹剧,尽管那些抗议示威人群是维娜的支持者,但谁也没把这些人当成自己人,而是一群被煽动起来的……可怜人。 有相当的王党分子认为维娜和特雷西斯是属于上流社会内部的纷争,人民可以利用但不可以信任。而维娜期望让维多利亚进步开放,她迟早也会抛弃这些保守的王党分子。 后院失火的特雷西斯派出的使节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位使节都传达了同一个意思,那就是希望与维娜就现在的局势进行谈判。维娜自然是拒绝的,特雷西斯的特使一次次无功而返, 而使节的语气也越来越卑微。 袭击发生的半个月后,特雷西斯与九城评议会的人连抉而来,献上了一份颇有诱惑力的提案:特雷西斯大政奉还,取消护国公的称号,转而担任首相和御前大臣,至少担任十年,之后具体的官职与任期由双方协商。 维娜没有立即表态,她送走了使节后问道:“你们怎么看?” “最乐观的结果,这是为期十年的休战期,你获得了名誉和部分权力,而他则以部分权力为代价,保住他从维多利亚攫取的东西; 最悲观的结果,这只是一次缓兵之计,待他回归伦蒂尼姆处理好当地的情况后,他就会撕毁协议采取最终手段。“凯尔希说。 “谁敢杀死一位身份得到承认的阿斯兰?”风笛问。 “特雷西斯敢,他连自己的妹妹都想杀,那么一位阿斯兰‘被死亡’又有何不敢? 杀死阿斯兰,只需要承担很短时间内一段的舆论压力,只要掌握着暴力机关,只要社会经济没有恶化到让人们无所事事只能走上街头的程度人们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很容易被日常中的琐碎事取代,然后渐渐遗忘。 而一位活着的阿斯兰会时时更新人们的记忆,提醒一个比特雷西斯更正统的执政者存在。” 博士说。 明天加更,今天摸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重逢(6)(24→23) 维娜深以为然,她的追随者里有一部分和她心思相同,另外一部分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起来九城评议会或者特雷西斯,也没忘记对维娜的追随者施加影响,这帮抱着不同信念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本就存在着天然的离心力,维娜需要烦恼的事又多了一件。 维娜最后下了决定:“我们再等等,不能给窃位者更多的妥协。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建设维多利亚?” 此刻,罗德岛的目标与维娜的目标有了微妙的区别,凯尔希的人在托特纳姆市区内开始追踪深池——既是苇草姐妹的代号,也是隐匿的德拉克追随者组织的代号。 寻常条件下,找到深池是不可能的,但在托特纳姆民军加紧搜查的现在,深池只能躲到感染者社区,而感染者社区缺乏关爱,罗德岛非常容易在这里打开缺口。 一个月的源石抑制剂,一点威胁,一沓维多利亚流行的货币,就足够收买社区里的守夜人透露一点点但至关重要的情报。在下一个夜晚,深池聚会的时刻,那团蠕动的淤泥里掺入了不同寻常的黑色。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德拉克女人的宣告引起骚动,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叛徒”,傀影立在指向他的刀枪剑戟的森林里,黑猫克莉丝汀小姐趴在他的肩头,发出慵懒的叫声,即便在这种场合,这对黑色的搭档仍然表情不变。 “你是……那个剧团的人?”苇草的姐妹在火光中忆出来者的面容, “那么你现在为谁效力, 又为何而来?” “罗德岛,”傀影说, “我现在也是为罗德岛而来,博士让我给带你一个口信。” “什么口信?” “‘你的姐妹,你的影子和半身在我手里,取决于我的心情,她在未来会作为战士或者女人而活’。” 傀影说完之后,他的斗篷下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男人用小刀弹飞了奔向他面门去的投枪, 转瞬间,长枪爆裂,从中钻出的火焰就席卷了傀影的身体,黑色的烟雾从火焰里析出。 傀影在另一边冷漠的看着自己放出的影子被火焰吞噬。克莉丝汀小姐立在他的肩头,尾巴竖起已然炸毛,男人伸手安慰着自己的搭档。 “别担心,他们找不到我,他们没法伤害我。” 安抚了克莉丝汀后,傀影看向深池:“我只是负责传话的,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无济于事。” “不,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你带我找到你嘴里的博士。”深池说。 傀影回答:“你对博士一无所知,那绝不是你可以出手的人物。” 一瞬之间,德拉克就已经杀到傀影面前,傀影的眼中映出刺来的枪尖,以及枪尖上绽放的红莲。傀儡身体后倾,静默的火焰从他头顶飘过,在枪身缩回的瞬间,他的手也握住小刀冲向德拉克。 德拉克手臂折叠又舒展,长枪变刺为扫,粗大的枪身撕裂空气砸向他的脑袋。他突然停住脚步,原地起跳,双脚蹬在扫过来的棒身上被击飞。 德拉克的这一击帮助傀影脱离了追随者们的包围网,他在空中调整姿势,优雅的落地,而克莉丝汀小姐则始终优雅的坐在他的肩头不曾分离。傀影看到了信号闪过的痕迹,那是罗德岛的接应信号,他朝着信号的方向遁入黑暗中。 苇草的姐妹可不会让他如愿。她反手把长枪插在地上,侍从递上三柄小剑,她握在手里, 贴合在枪身上,向后拉开,三柄小剑的剑柄连接着一根隐秘的弓弦。凭着一股可怕的蛮力,女人把自己的武器拉的微微弯曲,瞄准方位猛然松开手,三枚小剑被发射出去,在半空留下绯红的弧光。 傀影和他心意相通的伙伴同时回头,看到三道绯红色的光芒袭来。克莉丝汀从傀影的肩膀跃起,而傀影向一边倾斜翻滚,第一柄小剑从她的肚皮与傀影的肩膀之间穿过,第二柄小剑落到傀影身后,把他的斗篷钉在地上。 傀影的动作猛然停顿,坠在最后面的第三柄小剑直奔他的太阳穴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柄长刀从斜刺里闯进傀影的视野,击飞了小剑,只余下些许附在剑上的火花溅落到傀影身上。 长刀因为反作用力,旋转着飞向傀影身后,又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接住。傀影看向身后, 赫拉格走出黑暗,他的外套在路灯照耀下有着皮革的质感。 “快上车,”黑暗里传来极境的声音,“敌人很快就要追来了!” 赫拉格掩护傀影回到黑暗里,从光亮处有箭矢和子弹飞来,一半被赫拉格挥舞的长刀拦截, 而另一半则被拜松稳稳接下,来自龙门的公子哥既兴奋又有些害怕的说道:“傀影先生,快上车!” 傀影钻进车里,克莉丝汀小姐从黑暗里现身,跳到傀影大腿上蜷缩成一团。拜松一屁股跌坐回车里,狼狈的关上后车门,赫拉格也回到了副驾驶座上,极境以漫画般的倒车技术开了出去,顺带让过了一辆涂装着红龙的车辆的撞击。 双方在感染者社区里短暂的上演了速度与激情,冲出社区回到普通人居住的社区后,又招惹来警察展开速度与激情。最惊险的一幕发生于托特纳姆民兵动用攻城矛瞄准车辆的时候,只差一点点,民兵们就会摧毁这俩车的发动机, 极境把车开进中转点,下车之后更换交通工具。一连数次的中转后,他们终于甩掉了所有的追踪者平安的回到罗德岛内。 “首领,我们让那帮人跑掉了!”追踪极境他们的德拉克追随者们愤懑的汇报。 手机里传来女人失真的声音:“无妨,这正合我意,最后,那个男人(傀影)还是会带我们找到博士。” 博士和凯尔希都是罗德岛上,他们一起关注着小队的实时动态直到他们归来。博士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归来的傀影,克莉丝汀小姐也在。 “话已经带到了,”傀影说,“那个女人对博士有些兴趣,她想通过我找到博士。我不会让她找到博士,永远不可能。” “别担心傀影,罗德岛就像君士坦丁堡一样固若金汤。” 博士这时候注意到傀影的斗篷,指了指锁骨的位置说:“你的斗篷被烧掉了?” “啊,仅仅是战斗中被波及了一下。” 傀影话音刚落,他斗篷被火花溅射的部位就突然涌出火焰。傀影急忙摘掉斗篷丢在地上, 在绯红的火焰里,一个人形浮现。冒着烧伤的风险,他一脚踹向火焰里的人形,后者与他对了一脚,借助反作用力从火焰里跃起,“砰”的一声落在桌子上。 不速之客回头,与苇草相同的面容纳入博士眼中,女人胸口的火焰比苇草更加明亮,非是更加温暖,她的眼眸里充满了像池底淤泥一样的黑暗。 傀影持握小刀在前,白雪从侧面现身投出手里剑,先后到来的攻击被德拉克女人挥舞长枪在一条连贯的轨迹上弹飞。博士想要掏出手枪,却被女人的尾巴浅浅的刺出脖颈,流下一滴混杂着些许金色的血液。 看着半蹲在自己桌子上的德拉克女人,看着她紧绷的臀部与上方延伸出的强壮、美丽又充满致命危险的尾巴,博士赞道:“so hot。” “呵,”女人回以一声嗤笑,看向傀影, “我说过,你会带我找到你的博士。” “放开他!”傀影说。 “可怜的人,你以为你的归宿在罗德岛,有人指引你来这里对不对?然而在罗德岛,你没法找到那个人,因为罗德岛和那个人有交易,这样他们才能把你留在这里。” “谜团我会自己探寻,而且那是之后再探寻的事情,现在……放开博士!” 傀影把小刀投掷向入侵者,白雪则现身触动了报警器,警报声顿时在罗德岛主要区域响起, 所有受过培训的罗德岛干员,哪怕是小刻或者蛇屠箱这样迷糊的人,也知道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你成功入侵了罗德岛,似乎也完成了和傀影的赌约,不过这就是结束了。” 因为位置固定的原因,博士只好对着入侵者的臀部放狠话:“纵然,德拉克十分强力,但我们对德拉克有深入广泛的了解,就凭你一个人能在这里能掀起什么风浪?鲁莽的勇气并不能换来什么。” “至少可以杀死你。” “不,杀死我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且你也杀不掉我。”博士的手指敲敲扶手,“来吧,说出你单枪匹马来到这里,挟持我的诉求。” “我要见见阿斯兰,还有另一位德拉克。” “可以,不过是在视频里。我们只有这一位阿斯兰盟友,也只有这一位德拉克,无论哪个都是孤品,可不能被你损坏掉。” 金色与紫色先后涌入博士的眼眸,他手臂上的伤口绽开,血液浸透了附近的衣料。火焰突然出现在傀影的斗篷上,以及德拉克女人从火焰中现身两段画面令他印象深刻,这绝不是什么源石技艺,而是某种无形之术,相当高层次的无形之术。 原来如此,博士在心里说,既然狮子匠选择了给予阿斯兰加护,那么能够长久和阿斯兰平衡的德拉克王室背后自然也有司辰支持。 “这就要看看狮子与罗德岛的同盟牢不牢靠了。 “入侵者用尾巴缠绕住博士的脖颈,然后看 向白雪, “告诉你们的人,我要和我指名的两个人面对面,给我们准备独处的房间……就在这里吧。否则我就折断他的脖颈,挖出他的心脏。” “我不能呼吸了。”博士演技夸张的说道。 德拉克女人回头瞪了他一眼,在她放狠话的时候博士这样说有点破坏气氛。 不过对其他人来说,博士被挟持可是头等大事。阿米娅只留下维持罗德岛运转的最低限度的干员,其他人全部整备武装。很快,博士附近的走廊就被重装干员组成的盾墙占据,躲在盾墙后面的不仅有武装干员、狙击手,还有谈判专家和摄像师。 博士房间的中心地段是钢架支撑起来的穹顶,上面附着大块单向透光玻璃。两支突击小队已经部署在那里,无人机在周围盘旋,以热感应模式调查里边的情况,当看到博士有一个地方温度很高的时候。凯尔希露出嫌恶的表情。 阿米娅急忙打圆场:“总之,现在博士还没事就好。” 紧接着,阿米娅转向史尔特尔:“我希望你能去博士办公室下方刻俄柏的房间。” 史尔特尔露出厌恶的表情,在始终遭到过分的对待后,她营救博士的动力只有他提供的奶油冰淇淋。凯尔希回头看了眼红发女郎说道:“这是命令。” 史尔特尔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讨厌那个男人。” “我不会允许他死在别人手里,他的终结权是属于我的。” 看起来博士对凯尔希的意义,就像冰淇淋对我的意义一样。史尔特尔想。 红发女郎刀子嘴刀子心,但她不傻,知道罗德岛有哪些人能得罪,又能得罪到什么程度。 比如像博士这样的唯结果论者,只要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哪怕用硬话衬他几句,他也不怎么在意,这就是安全的得罪人的方式。 凯尔希却不如博士豁达,而且她很能打,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法安全的得罪她,所以史尔特尔没有为了自己的面子争辩什么。她来到小刻的房间,发现小刻离开自己的窝,对着楼上呲牙,但没有博士的命令,她只好暂且忍耐。 苇草就在罗德岛,听闻了自家姐妹的要求后,她最初是恐惧,又因为博士的性命受到威胁, 她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她对阿米娅说道:“我会去的,我不会让她伤害博士!” “那可是你的姐妹。”凯尔希说。 “正因为如此,我不希望有一方受到伤害!” “那么去吧,祝你一路顺风。” 维娜的到来则经过了一番吵闹,现在她身边的绝大部分人都对这件事持否定的态度,罗德岛是盟友,但它的重要性正在下降,双方的力量对比越拉越大,那么它的领导人就不值得世间仅有的一位正常的阿斯兰冒着被袭击者(德拉克的事是保密的)杀害的风险去救人。 这不合道德,然而政治里的道德比人们设想的道德要低得多,背信弃义反复无常乃是这个领域的常态。 “但是我要去,这既是因为友谊,也是为了阿斯兰的威信。”维娜沉声说道,“今天我抛弃了为我尽心尽力的盟友,明天我又会抛弃谁?今天的懦弱将成为我一生的污点,也会成为阿斯兰的污点。诸位,你们愿意做被舍弃的那个吗?你们在被舍弃的时候能够理解我吗?” 当然不会,因为人心在这种事上往往双重标准,或者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利己主义,别人的性命始终不如自己的利益重要,那么舍弃别人总能找到一万个合理的理由,而舍弃自己? 人总能找到一万个活下去的理由。 维娜也说了谎,她的理由既有私情也有公义,但在她的真实想法里,私情比公义更多,这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该做的事,但她已经学会了伪装。 如果博士在这里,他在这件事上会建议她怎么做呢? 推进之王不知道,她只是做出了决断,离开下榻的酒店来到罗德岛。苇草等在那里,维娜主动伸手说道:“我和你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但为了我们生命里至关重要的男人……好吧,这说法有些暧昧。为了博士,我希望我们能通力合作把他救出来,我不会背叛你,也希望你不会背叛我。” 白雪与傀影打开房门,他们走出房间,而推进之王与苇草进入,两人身上都有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他们看到以博士为人质的德拉克。 “你们姑且可以叫我深池,反正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代号是随时可以更替的。”女人看向苇草,“我的姐妹,我终于找到了你。” “我也……很高兴,但请把博士放开。” “咱们两个才是一家人,你那么喜欢他,我会把他当做礼物送给你。” “容我插嘴,这可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事。”维娜说,“博士首先是罗德岛的公有财产,就算私有化,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侵吞公家的财产。” “你们能够维护我人格尊严的方式说话吗?”博士问。 “不能!”三个女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你最好别开口,”深池微微收紧了绞在博士脖颈的尾巴,“不然,你会有荣幸感受我新想出来的刑罚。我会坐在你脸上,慢慢加重力道,把你的脸庞压的血肉模糊。你不会立刻死去, 而是在痛楚里感受你步入无能为力的死亡。” “考虑到你要身体正面面对罗德岛,你只有尾巴和屁股能处决我。那么棒的屁股,拿来当刑具有些浪费,哪怕我有荣幸成为死在你屁股下的第一人。” 苇草的尾巴收紧,让博士发不出声音,但她不知道博士的身体异于常人,他还有第二套发声器官可以使用。于是,他的声音顺利传递到楼下史尔特尔的脑海里。 “在我喊‘用嘴’的时候,你就让小刻就朝头顶的地板发射‘很重的枪’,如果是‘用手’, 那就是‘很热的刀’,如果我喊‘润滑油’,那就是‘很冰的斧’,如果是‘变容’那就代表我要借用你的身体。“博士说“这些代号和对应的动作可真是让人细思极恐。 “史尔特尔看了刻俄柏一眼,”你连人类最 好的朋友也不放过吗?” “哦,道理是这样,但小刻玩的还挺开心的,毕竟有蜜饼吃。而且,人类最好的朋友有时候比人类更值得付出,你对小刻好,她也会对你好,你对某人好,她只会嘴臭你。” “哼!” “记得给小刻指示方向,她脑子不太好。” 博士结束了联系,史尔特尔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刻俄柏,后者微微歪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肚子还没大真是医学奇迹。” “诶,这是吃的太撑的意思吗?可是我今天还没吃夜宵呢。” “不,算了,你这样的活法在外人看来很可悲,但就本人来说可能还挺幸福的。吃好睡好, 还有人让你爽。” 同时,在楼上,深池对苇草说道:“我们都和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仇恨,但德拉克与阿斯兰之间有仇恨,现在她是世间唯一一头清醒的狮子了。杀了她,我带你离开,我和我的盟友们会去找特雷西斯算账,把窃位者赶下台。” “我……” “能够杀死阿斯兰的只有我们,也只有阿斯兰能够杀死我们,这事关王室的尊严,我不会允许阿斯兰死在除德拉克以外的人手中!” 深池看着自己的姐妹:“狮子们的天命是征服,但眼前这只懦弱的狮子根本负担不起阿斯兰的天命,她甚至不敢拉起自己的支持者和窃据王冠的贼打一仗! 这样的人只会被特雷西斯这样的鬣狗活活咬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我就在这里了结她,然后建立一个德拉克的王国,就像维多利亚最初的模样,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可是你们德拉克也是外来户啊,你们是把原住民上层清洗了一遍才以本地种族自居的。博士在心里说。 “之后,我会好好治理这个国家,至于你,我的姐妹,你将许诺你自由,你可以去做我容许范围内的事而不用事事请示我,你可以活在阳光下,享受那些你一直艳羡的项目。” 女人对着苇草命令道:“快点动手吧,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杀掉眼前这只阿斯兰,博士的命我会给你留着,而且我保证能把你们两个带回去。” 对于姐姐的恐惧和长期的习惯性服从让苇草看向维娜,两个人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带武器, 维娜摆出戒备姿势说道:“之前进来的时候,我们不是说通力合作要把博士救出来吗?” 苇草有些迟疑,她可怜兮兮的看向自己的亲人,眼里满是恳求,但她的亲人却毫无怜悯的说道:“杀了她!” 先于苇草的自我意志,她的身体行动起来,火焰从她的胸口涌出,维娜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边后退一边寻找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然而别说武器,博士房间里的金属都很少。 “我不想……不想杀人!”苇草大声说道,“求求你,姐姐……撤回这个命令,求求你!” 她一边说一边逼近,眼泪从眼角划过。维娜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应该一个人带着武器进来的,那样一对一的话至少还有一搏之力,但现在赤手空拳面对两只红龙,维娜觉得这事是不成了。 野比之王用凌厉的眼神看向哆啦博梦,催促无所不能的他想想办法。博士叹了口气,原本他以为能看到什么新鲜事,结果就是控制欲强烈的威权姐姐逼迫懦弱自卑的妹妹去做不喜欢的事。 “苇草,此刻你不想听从姐姐的命令是吗?” 苇草愣了一下,原本被强制驱动的身体停了下来,她看向博士的方向,博士没有张嘴,脖颈也被勒住,但他的声音的确在苇草脑海里响起。 “这不是幻觉,苇草,你希望你能确切的回答我:你希望杀死维娜吗?” “不,我不想!”苇草大声说道。 深池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博士接着追问:“你希望继续听从你姐姐的命令,像影子一样活着,从出生到入坟浑浑噩噩, 甚至比你的意志更为优先吗?” 苇草发出很大的声音:“不,我不想!” “那么在心里说一次,然后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苇草在心中祈祷,她能够感觉到冰冷的光芒在自己灵魂里绽放,她的世界忽然自新,就像阳光穿过黑夜,就像黎明划过天边,是谁的身影穿梭轮回间? 过往的禁锢,那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谓之命运的东西烟消云散,她挺直腰板,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不,这仅仅是她的感觉,她终于理解了,为自己而活,自己为自己的生活做主是多么快活的一件事。 “啧!” 德拉克女人回头恶狠狠的瞪向博士,表情好像被抢走了玩具的熊孩子。 “我的傻妹妹大概以为得到了自由和独立,但我不知道,这不过是你把她的控制权从我手里抢夺过来。”她说。 “……” 博士沉默着,同时对史尔特尔说道:“用嘴!” 史尔特尔看向刻俄柏:“很重的枪!” 等待多时的小刻朝头顶天花板投出一枪,附带着莫大能量的投枪刺穿地板,奔向德拉克女人尾巴的根部而去,让对方不得不松开博士侧身躲闪。 推进之王与苇草同时冲向博士,被德拉克女人伸手编织的火墙推了回去,同时她朝博士的两腿之间刺出一枪。 “润滑油!”博士命令道。 史尔特尔翻着白眼翻译了命令,小刻改为把武器附加寒冰属性的能量,斧头形状的武器扩大了地板的裂隙,也阻挡了深池的攻击。 “再见。” 博士挥了挥手,从小刻制造的缝隙跳了下去,被楼下四只手稳稳的抱住,小刻兴奋的面庞与史尔特尔嫌弃的表情一起纳入眼中。 通过苇草与维娜的微型摄像头观察到室内情况的阿米娅立刻下令进攻,等待多时的突击小队破门而入,顺带把苇草和推进之王的武器丢进来,两人接住指向另一只德拉克。 见事不可为,德拉克女人从缝隙里跳了下去,她在半空和小刻对了一脚。小刻在地板上向后滑动了一段距离,德拉克女人也翻身之后踏在墙壁上,看到博士正打算打开房门,她把武器投掷出去,奔向博士的后心,博士再度被钉在了门上,旋即被火焰吞没。 “还真让人火大!” 史尔特尔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的眼眸转为金色。德拉克女人看到被火焰包裹的博士毫发无损的时候,“史尔特尔”冲了过来,在小刻“我的窝!”的惨叫里,她武器上涌出的火焰与德拉克女人的火焰碰撞, 待房间内设已经被摧毁殆尽的时候,德拉克女人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史尔特尔”的剑指 向她,医疗部门有一半医疗干员用源石技艺加持到“史尔特尔”身上,闪灵偶尔还给“史尔特尔”套上一个蓝色的护盾。 “卑鄙,真的卑鄙,我输的无话可说。” 德拉克女人放弃了抵抗,小刻蹲在一边低声啜泣着,今晚的事可能损失最大的就是她。她很喜欢自己的窝,花了很长时间来布置它,而现在,她亲眼目睹了它的毁灭。 小刻无师自通的回想起了借阅安洁莉娜漫画里的台词说道:“人家的心,人家的心已经被亲手布置的窝夺走了,此生或许再无悲喜。” 交换回身体的博士走过来,蹲下摸摸小刻的脑袋说:“暂且睡我那里吧,今晚我让厨房加班给你做最喜欢的蜜饼。” “好耶!” 小刻瞬间破涕为笑,身体前倾搂住他的脖颈把他扑倒,把眼泪和鼻涕一起蹭在博士的衣领上。 打发了小刻之后,博士被阿米娅嘘寒问暖,死死的抓住手不松开,他一边抚摸着阿米娅的脑袋,一边对苇草说道:“我想,你这时候需要这个。” 他指了指被五花大绑的德拉克女人,苇草期期艾艾的走上去,对自己的姐姐说道:“我不愿与你为敌,姐姐,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当那个国王。” “我的妹妹,你让人失望。” “我倒是对你心存感激,虽然你把我当做工具和影子使唤,但没有你,我早就死在劫难里, 没法活到今天。我想,你的恩情砸已经还够了,接下来我会为自己而活,也希望你从家族使命里解放出来……那样,真的很可悲。” 苇草抱了抱自己的亲人,她站起来,回头轻轻抵在博士的胸口,在她身体轻微的颤抖里, 博士胸口的衣料变得湿润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倒计时(1) 因为最后一头德拉克莫名其妙的送塔,罗德岛在完成对入侵者的捕获后,世间的德拉克便在这里齐聚了。但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维娜盯着被五花大绑的入侵者,对阿米娅说道: “我希望你能把她交给我。” “那样世间就只剩两条德拉克了。”博士说,“两头德拉克承担不了让族群恢复正常数量的职责。” “难道三头就可以吗?” “一年三收自然是比一年两收产量大。” “原来博士把这事当成了庄稼,只是不知道博士是种庄稼的人,还是耕地的牛,或者人牛合一成为牛头人?” 其他人看着推进之王与博士唇枪舌剑插不上嘴,同时感觉有些意外,因为推进之王与博士私交甚密,在罗德岛的时候她就经常抱着枕头和毯子出入博士的办公室,后来回到维多利亚起事之后,博士更是担任了她很长时间的幕僚。 围绕德拉克的处置权,特别是一只有野心有能力并且敌视阿斯兰的德拉克,推进之王更倾向于消灭这个隐患,但根据罗德岛的利益,更倾向于保留这张牌……苇草没有成为王的意愿, 如果有的选,她更想像小刻一样做人类最好的朋友,享受安逸的生活。 博士对这个结果有些遗憾,他其实有恢复维多利亚双王制的念头,他这个王座还算结实, 两位女王轮流坐在他身上压力也不是很大……前提是她们有公德心,懂得爱护公共财产。 如今,入手了苇草的姐妹后,他就不再逼迫苇草,而是恢复她人类最好朋友的身份。苇草, 安静、沉稳,充满忍耐与服从的美德。对她施展的好意总能得到好意的反馈,如果有需要,她可以像条忠心的狗一样持续的守护他的生活,所以她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一只对王位更渴望的德拉克就必须掌握在罗德岛手里,并且在拘束她的这段期间, 要消除敌意促成合作。 两方基于立场的矛盾不是私人感情可以消解的,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推进之王承诺不杀害德拉克,但罗德岛也要拿出德拉克本人签署的声明,那就是在世间所有阿斯兰失去宣称王位的能力或者主动放弃王位,否则有一只清醒的阿斯兰在宣称王位,那么德拉克就永不为王,并且不得对维多利亚公众以任何形式泄露自己的存在。 在公证人的见证下,苇草签署了这份协议,不过她的签署是安慰性的,就像篮球比赛前的啦啦队表演,真正的重头戏是如何说服新捕获的德拉克。 “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直到那位德拉克亲自签署关于王位的文件为止。”维娜说。 凯尔希冷淡的回答:“可以,只是事先提醒,博士会亲自出马来‘说服’对方,因而他会施加必要的残忍,可能会冲击你的感官并且引起你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即便如此,你也要全程关注吗?” “无妨。” “哦,那就好。” 囚禁德拉克的地方是个空无一物的圆形大厅,入侵者就被囚禁在大厅中心的椅子上,椅子上刻着 NBE01 的编号。四根粗大的锁链把德拉克拘束其上,周围准备着液氮喷射装置,以防止意外发生。 大厅的高处有一排扇形窗户,维娜正是在那里俯视着建筑内部。凯尔希离开了,阿米娅尴尬的挥了挥手也跟着离开,苇草作为使者去劝降她的姐姐,结果被她姐姐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所以博士给她放了假。 劝降环节过去之后,维娜看到博士推着餐车来到俘虏面前,餐车上面放着食物与红澄澄的饮料,罐子里还有糖果,而在下面则放着手提箱与类似音响的设备,于是维娜懂了,这是博士拿出了迫害家人时最有效的几种手段,弑君者只试过其中一种就已经哭爹喊娘,而如今,德拉克女人要尝试四种威力升级版的迫害方式。 博士身边跟着行刑的助手杜宾,杜宾没有带鞭子,而是同样拿着手提箱,其严肃的面容恨不得立刻要抽德拉克女人几鞭子一样。 博士侧身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杜宾教官,爱好拷问,通常来说,她拷问俘虏的时候会面带笑容,这是让她发自内心感到快乐的事情,但如今她是愤怒的,因为你的袭击造成了罗德岛的停摆,以及内部修复费用若干,对于经济拮据的罗德岛来说,这不亚于一个贫穷的家庭里太太又怀孕了一样。” “博士,这种寒暄就没有必要了,有人还在等待结果。”杜宾冷淡的说。 博士转向德拉克:“你的妹妹已经转达了我们的要求,若是你签署这份声明,那么罗德岛将保障你的生命权并给予你有限的自由。并且你愿意参加劳动的话,罗德岛也会按照市场标准支付你的工资。” “在黑心企业打工,比死还要可怕。”德拉克女人说,“而且,那只狮子活蹦乱跳的,她又是好生养的体型,那份声明里留给德拉克的王位继承希望完全没有可能性。” 博士很遗憾她的不合作态度,不过也赞同她对局势的认知,只要维娜不浪的话,哪怕现在清醒的阿斯兰只有她一个,她也能够活很多年,生很多后代。如果所有的德拉克都签署了那份声明,几乎等同于德拉克放弃了王位,所以 NBE01——罗德岛给苇草姐妹的新代号,是不可能签署这份声明的。 同时,NBE01 继续挑拨罗德岛与阿斯兰之间的同盟:“你们和阿斯兰站在一起,这才是最令我感到可笑的事。那只阿斯兰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除她以外所有的阿斯兰都在王宫里闭门不出?” “她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阿斯兰出现了大规模的返祖现象,变回了狻猊,失去了执掌国家的能力,才被特雷西斯趁机入主维多利亚。” “……” 在德拉克女人想好下一句挑拨之前,博士从餐车取出热气腾腾的盒饭,打开之后说道:“这是芙蓉特制的营养餐,我嘱咐说要招待一位重要的客人,所以希望她展示罗德岛厨艺的精华, 她在责任心的驱使下,突破自我做出了十二成功力的营养餐。” 德拉克女人的主菜是十二成功力的芙蓉营养餐,饮料是十成功力的锡兰红茶,饭后甜点是注满了霜星少女情怀的糖果,而博士则拿出加键唢呐为德拉克女人奏乐。 杜宾用多种手段堵住自己的耳朵减少博士唢呐法术的伤害,同时她负责强迫把食物、茶水与糖果送进德拉克女人的嘴巴里,逼迫其咀嚼、吞咽,该说不愧是红龙的血脉,哪怕经历了四重打击之后,对方也只是大汗淋漓略显狼狈,还有力气放出狠话:“就这?” “厉害,”博士轻轻鼓掌,“如果你能加入罗德岛搬砖的话,单凭这份意志力,我敢断言你一个人就能干五个人的活,变相等同于这里可以节约四个人的工资。” “就这?你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让我看看。” 博士已经在对付塔露拉的时候已经积累了对付红龙血脉的经验。红龙与狮子同样充满激情, 狮子的激情在于展示力量,抢夺自己未有之物,而红龙的激情则在于生命本身,从无到有攀附巅峰,又从巅峰坠落直至归于虚无。 红龙的激情更加危险,对自身的伤害更大,就连他们的配偶也难以驾驭这样的激情……除了怀有真爱的男女,让红龙能够克制自己的本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温柔的守护着自己的家庭。 这是红龙的血脉越发稀少,以至于终于被“绝嗣”的原因。 博士现在要做的是引发红龙的激情,并在她的激情吞噬她意志的时候,趁虚而入为她植入梦境,在梦境里通过上演极致的悲与喜反复冲击她的灵魂,最后释放屈服刻印让其顺从于他的命令。 维娜原本准备看到最后,但突然传来的简讯不仅打断了她的观战,也让博士停了下来。有三队罗德岛的干员看守着这只德拉克,如果对方有任何异常,他们就会启动液氮给对方降降温, 房间里只有一张束缚红龙的椅子,她被摆弄成了分娩的姿势禁锢。每一束灯光都投射在她所在的位置,无死角的点亮了她。 从任何角度来说,囚徒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巡逻队员的视野里,暴露在监控器下。苇草的姐妹保持沉默,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像,但她偶尔张嘴吐息,在若隐若现和口腔里,蜈蚣与闭合眼眸的笑面刺青若隐若现。 以身涉险是值得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罗德岛的地图,包括最隐秘的空间已经尽数得知, 接下来就是找到时机,拜访另一个姐妹了。 能让博士与推进之王暂且放下眼下最重要事务的自然是特雷西斯的事,之前的战略以拖为主,把特雷西斯拖在托特纳姆,使得他无法抽身去处理全国范围内的反特雷西斯抗议活动,尤其是他的大本营伦蒂尼姆,那里的民众受教育水平较高,更容易起身,反特雷西斯的组织与特雷西斯的支持者们在城市多个街区发生流血冲突,伦蒂尼姆的警力连轴运转了一个月,绝大部分警员都没有轮休的机会,人员身体与心理处于较为疲惫的状态。 这股风潮在伦蒂尼姆已经引起了超过三位数的伤亡,警方则逮捕了数百名抗议人士,但因为特雷西斯没有归来,无法采取强硬手段,所以这股势头没有被镇压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尽管有吃人血馒头的嫌疑,但大体上王党这边乐见事态的发展,他们运营的新概念媒体频道《观特雷西斯网》也继续煽风点火,以占据年轻人市场,待培养到一定规模,粉丝群体结构比较牢固之后再进行收割。 一时间,观特雷西斯成为大家饭后茶余的娱乐,谁都觉得摄政王这下子真的走投无路,要在明年一月交出他的权力狼狈的离开伦蒂尼姆……除非发生维娜在遛狗的时候不小心崴脚这种荒诞的笑话。 然而,事态的发展超乎人们的想象,特雷西斯的手段比王党的想象更为疯狂。他不仅委托了灯之长生者日记作者在玻利瓦尔寻求一个合适的代理人,不久之前,维多利亚的无人机甚至杀害了一个玻利瓦尔的高级将领。 玻利瓦尔内战的最大赢家是莱塔尼亚,他们现在控制着玻利瓦尔的合法政权,以玻利瓦尔的保护人自居。现在,维多利亚军队突然袭杀玻利瓦尔高级将领的行为激怒了莱塔尼亚,他们派遣的使节踏上维多利亚土地的同一天,莱塔尼亚境内的巫王残余势力越境屠灭了哈梅尔村, 只有三人幸免跑到城镇求救。 两件事十分“巧合”的重叠在一起,一时间导致莱塔尼亚与维多利亚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 特雷西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会挑起战争,运用战时紧急管制条例自动延长他的任期,暂时搁置王位的问题。 这将为特雷西斯赢来反击的时机,战争有利于他团结尚未做出选择的中间派,并以国与国的矛盾为掩护,顺势打压自己的反对派,对于这种赤裸裸的转移矛盾,民众并不能反应及时, 他们会被舆论引导陷入狂热中,为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一个毫无意义的目标挥霍他们的生命。 “我们绝不能让特雷西斯对玻利瓦尔或者莱塔尼亚宣战,”博士对推进之王说,“战争将成为他最合法的保持权力的借口,一旦他回到伦蒂尼姆,就能腾出手把我们全都干掉!”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维娜看向博士,“不如我们在这里偷袭……” “是的,不能让他活着回到伦蒂尼姆,我们要么在这座城市,玩么在他回到伦蒂尼姆的路上,就要把他做掉!” 第三百六十九章 倒计时(2)(23→22) “莱塔尼亚从来就不是好相与的对手,玻利瓦尔那里就是战争泥潭,我父亲还保持清醒的时候就说过,为什么玻利瓦尔的事情总是那么糟糕!” 走廊里回荡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清脆掌声,而博士细微的脚步隐藏其中。不知道是哪个泰拉的缺德鬼把高跟鞋与女人的美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出席重要场合的女性必须穿着高跟鞋。 推进之王作为王位宣称者,维多利亚正统性最高的女人,她出席公开场合的时候鞋跟自然比谁都要高,以把她衬的更加高挑,俯瞰众生。用维娜本人的话说,这就是在踩高跷。 这其中有一个致命性的问题,那就是维娜脚大,而高跟鞋的韵味对鞋型的空间曲线存在硬性规定,即便在保持审美的情况下把高跟鞋的空间拓展到极限,维娜仍然觉得有些挤脚。 “容我纠正,这句话是高卢的著名统帅娜波莉·布宛纳巴说的,而且她吐槽的大静谧发生之前,尚未闭关锁国的伊比利亚。”博士说。 维娜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博士一眼说:“几个小时前我们刚刚在罗德岛吵了一架。” “好吧,休战条约还在持续。回到正题,我的朋友,某些政治人物在公共事业的贡献和个人的人格魅力让你觉得政治家们都该高洁,活着就能封圣,死了还能被后人们当做偶像崇拜, 仿佛吟诵他的话语,就能获得什么力量,能改变什么。这就是偶像崇拜过头,沉浸在偶像的荣光里,却忘了自己是个没什么能力的普通人吧。 然而,这些东西政治家的公德而不是私德,人们对于耀眼的人十分苛责,但一旦拥有了至高的权力,就无人敢议论耀眼的人的私德,甚至连名字都不可以念出,甚至成为一种禁忌。 说到底,你不能从私德的角度政治家当做圣人。假若你没有出现,特雷西斯把维多利亚的感染者清除,打击地方分离主义,通过对外战争转移矛盾,利用战争红利发展经济打击腐败消除贫困,那么他屠杀过感染者又怎样?不正当的统治了维多利亚又怎样?后人们只会记得他是一代雄主,他就是新的崇拜对象,新的圣人,他的一言一行会成为新的圣经被信徒们吟诵。” 博士拍拍推进之王的肩膀:“成王败寇,很不正确,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有效的。我知道,袭杀特雷西斯是不道德的做法,与你受到的教育理念相悖,你们阿斯兰的征服是堂堂正正的战斗, 走的是王者之道。 但是大人,时代变了,现在有了新的游戏规则,道德和原则会束缚你的手脚。与之相对, 特雷西斯可没什么顾忌。你不干掉他,那么等他回到自己在伦蒂尼姆,在议会轻易通过战争决议向莱塔尼亚宣战后,就轮到我们上绞刑架了,我自信能在绞刑架上多坚持一会儿,或许能见证阿斯兰的终结。” “……” “好吧,为了照顾你的良心,我给你找个理由:为了阻止战争,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如何? 你看,把特雷西斯干掉的话,战争就不会发生,你有其他缓和维多利亚社会矛盾的方法,那样会少死很多人。” “博士,你以为我为这个在难受吗?”维娜挤出一丝微笑,“是鞋太小了,挤得我难受。” 博士看了对方一眼,他洞察了维娜的虚伪,摸摸她的头说道:“为了王座,总得舍弃点什么。” 维娜拍开博士的手说:“我可是要坐上王座的人,别像哄小孩一样对我!” “如你所愿,殿下,今天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博士,现在的你真的很像会被英雄暴打的反派啊。” “这个事实发现的有些晚,殿下。” “哼,”维娜笑了起来,“等到结束这一切后,你这样的恶人就该关在监狱里洗心革面,刑期……就是我活着的时间吧,我会造一个只有我持有的唯一一把钥匙能打开的,城邦一样大的监狱,把博士关在里边。”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我可以在里边尽情睡大觉了。” “不会让你睡的,博士。” 这该是句活跃气氛的玩笑话,但博士知道,走在他前面、看不到表情的女人的想法是认真的。从凯尔希到科西切到西西里小姐到华法琳到特蕾西亚到阿米娅到维娜,这些女人尽是些外表讨人喜欢,但总是企图按照自己的意志把他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的强欲怪物。 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会唤醒怪物的强欲,还是他本身就在无意识的追逐着拥有强欲的怪物, 这源于他还一无所有的时候渴望改变的愿望,如果自己没法改变自己,那就找到足够强大的人物来改变他。 稍微回想起了过往的博士看了眼维娜,从欲望的角度来说,维娜还不如她的前辈们。维娜毫无察觉的说道:“我们两个都没带武器,单枪匹马能够干掉特雷西斯吗?” “九城评议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因为他们上一个投注的对象德拉克暂时行动不能,在特雷西斯和我们之间选的话,他们会选择我们。” “理由?” “因为你相比特雷西斯更弱。” “商人们总是乐于冒险,对吗?” “是的,他们总是无法无天,又希望操纵职务,把自己一切行为合法化,毕竟一个正面形象有利于和各方面的人士打交道。” “哼!” 维娜不置与否,眼下重要的是干掉特雷西斯,后者企图通过挑起战争来保住自己权力的做法粉碎了维娜在权力场最后一丝幻想,最后一丝道德洁癖,她原本以为自己能体面的把特雷西斯赶下去,最后发现她必须在泥塘里和特雷西斯摔跤。 好,我就把你溺死在泥塘里,然后爬上岸把自己用水洗白。 怀着如此决心,维娜打开了会议厅的大门,特雷西斯与九城评议会的人都等在那里,特雷西斯开口说道:“贵安,殿下,能够再次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如果你没有把你的追随者动员起来, 看起来要来杀什么人,那就更好了。” “我只是自保。”维娜说,“我原本以为你来到这里是想要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但你只是来拖延时间的,当所有人都因为你的到来定格在这里的时候,你在暗地里却在准备一场战争, 会让很多人死掉、毫无意义的战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看来殿下离开维多利亚太久,不知道现在国内有多少人想要打仗, 因为在这个社会已经失去了上升空间,所有的坑都被所有的萝卜填满。那些没有能力拔掉前面萝卜的人自然祈祷有什么毁灭性的事件发生,把前面的萝卜去掉……尽管他们自己可能比前面的萝卜还容易但毁灭。 但你知道,有些人觉得战争只是电影,而他是拿着爆米花的观众,无论死多少人都轮不到自己。而另外一些人,则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反正不会失去更多,战争反而是晋升之阶。而我则回应他们的愿望,满足他们的愿望,把他们送到心仪的战场,难道不是统治者该做的事吗?” “不,是你诱导了他们产生了极端的想法,你给维多利亚带来的改变彻底堵死了他们上升的路,使得他们产生了极端的想法,然而你又利用这些可怜人的极端想法,引诱他们去投身战场,他们或许能得到战争红利,但他们最后得到的东西都会在你的国度里被收回,变成你的养分。” 博士打开手提箱,推进之王拿出通讯器材说道:“所以你的国度该结束了,我会带领维多利亚寻求不以称霸的道路。” “这也算是征服吗?” “源石病,国际秩序,野蛮的大自然……这些才是我征服的目标!” “看起来,你的确不是阿斯兰的第一选择,不然任何一位王子在这里都无法说出这样的蠢话。”特雷西斯嘲弄的看向博士,“巴别塔的恶灵如今改行给小姑娘喂奶油蛋糕了?” 博士回答:“我只是给予教导和帮助,她的道路由她决定。我虽然一直做尽是破坏的事情, 但我同样清楚,创造比毁灭困难的多,所以我一直很尊敬那些创造未来的人。” “你们呢?”特雷西斯看向九城评议会的代表, “你们要投效这样的小姑娘?相信她能带领 他们开创未来,满足你们的利益诉求?” “他们只是不想像那些在卡兹戴尔内战里支持你的盟友,最后落到被无情抛弃的下场。而且,我们也许诺了一份现实利益——更为先进的源石病抑制剂,它比市场上至今使用的源石抑制剂效果更为出色,甚至可以治愈轻度感染者。” “什么?!” 初雪充当了雪山女神和罗德岛之间的中间人,随之雪山女神的信仰在谢拉格境内的强化, 又被带到罗德岛。霜星和她的雪怪小队是第一批皈依者。其实习惯了自力更生的霜星本人不大情愿信仰一个奇怪的神明,但博士晓之以理,动之以精,终于说服了她。 但雪山信仰更受欢迎的地方是曾与罗德岛敌对,如今在罗德岛底层服苦役赎罪的劳工们, 他们虽然生存得到保障,但重复机械的体力劳动让他们心灵苦闷,宗教最容易渗透的就是这类人。 随着罗德岛抵达维多利亚,雪山女神的信仰有了进一步的传播,尽管大部分只是抱着“反正不花钱,干脆信一点”的实用主义态度,颇有把女神当做工具人的意思。而女神本人并不在意,她只是需要有人记住她。这样她才不会在虚界消亡,这样回忆组成的通往物质世界的路径才会更加牢固。 作为回报,她向博士与凯尔希提供了虚界,蠕虫寄身之所的情报。如今,虚界与漫宿正在进行战争,交战场地就在林地。尽管狮子匠强力无匹,但他再也不能单枪匹马的击溃蠕虫。 司辰们已经知晓了自身时代已经过去的天命,但他们像北欧神话的诸神黄昏一样,仍愿做最后一搏。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但分出胜负的节点已经不远了,所以喀俄涅想要尽快的从虚界脱身,而物质世界也要尽快消除源石病,来应对蠕虫的威胁。 于是,女神把相应的知识灌输到失忆的冬之长生者红的脑海里,只有她能承受冬之准则最深部的秘密。那一夜,红的房间结满冰霜,她从冰块里爬起,静默死亡厚重的知识驱使她随意的在墙上绘制符号,撰写经文,博士忍着头疼把它们一点点搜集起来。 蠕虫的属性与冬相似,通过对冬之准则的理解,博士增强了对蠕虫的理解,进而增加了对源石病的理解,于是药物的研发进度很快来到了 98%,罗德岛数年的厚积在理论取得突破性进展后开始薄发,剩下的则是要在临床实验里验证。 一些勇敢的罗德岛干员挺身而出,主动要求试药,而在他们身上的临床实验证明,新的药剂能够治愈轻症源石病人,能够抑制中度源石病人向重度源石病发展,而对于被判死刑的那些重症患者,这种药剂几乎无能为力,因为那些不幸的人被虚界的能量侵蚀的太深了。 即便罗德岛在获得更广泛的数据后研发新的药剂,能够获救的人最多只有中度感染者而已。 阿米娅坦诚的告诉了罗德岛内那些重度病人,药物是无法治愈他们的,但博士和凯尔希有特别的方法,而他们能够拯救的人有限。 或许是把阿米娅平日的表现看在眼里,那些被宣判人生将在不远的未来走向终点的人什么都没说,他们在无言中达成默契,对同伴们封锁了消息,决心站好最后一班岗,而极个别的幸运儿,比如拉普兰德,则在神秘的夜晚被拽进博士的房间里,被提出了以某种可耻事换取生命延长的仪式,拉普兰德不想要失去力量,于是她拒绝了这份提议,为了敷衍,她表面则称为考虑考虑。 尽管罗德岛提供的新型药剂临床实验测试的样本太少,但如今九城评议会从中看到了商机: 他们是不缺实验对象的,城中的感染者们都可以被自愿的参加这次伟大的实验以验证新型药剂的成效。如果切实有效,他们将凭借独家生产权抢占医药市场,获得大量的利润。 另外,则是罗德岛提出,由维娜承诺牵头的经济合作,由谢拉格和雷姆必拓提供原料,由维多利亚负责生产加工,最后则把成品通过龙门销往乌萨斯和炎国市场,大家在这条贸易路线里各取所需,都有光明的未来。 哪怕在这块正在被创造的大蛋糕上切下一小块,都意味着惊人的贸易份额。最后让九城评议会下定决心的,则是他们的合作伙伴德拉克王族的突然沉默。几下对比,懂得制造蛋糕还懂得切蛋糕的维娜在商人们眼里暂时变成了女神。 在有人出更高的价钱之前,他们暂且不会出卖她。 “为了权力,你杀害了自己的姐妹,这是世间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你在人们心里的风评不高,平常的时候似乎没什么人提,但人们都记得这件事,你堵上人的嘴巴,但无法阻止人的想法。”博士补上了最后一刀,“而这份想法,某些时候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特蕾西亚的死和特雷西斯有很大的关系,毕竟如果不是他带着一半的战团发动叛乱,那么特蕾西亚就不必拖着感染源石病的身体投身战争,在反复使用力量的过程里加速消耗自己的力量。原本哪怕她得病也能活很久,但在五年之前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濒临崩溃,活着已经对她是一种折磨。 不过,特雷西斯与他妹妹的死没有直接关系,那是巴别塔的传承和牺牲,是为了在游戏不利的情况下赢得喘息之机,而不得不牺牲什么。为此,特蕾西亚和她最信任的博士把一枚不起眼的士兵送到底线,迎来升变,而特蕾西亚则坠往虚界永不返回。 至少从凯尔希的角度,她是这样理解的,而博士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所以,宣称特蕾西亚是特雷西斯所杀多少有些冤枉坏人的意思,但博士很乐意把这口黑锅丢给特雷西斯,这也戳中了特雷西斯最大的痛处:无论他用怎样的行动试图还原真相,但他的名声让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特蕾西亚就是他杀的。 特蕾西亚,那个披着人皮的该死怪物,不只在生前在妨碍他,哪怕她死了之后仍然继续给他的事业制造麻烦。他真应该在冬之长生者朱利安·科赛利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就在军营里结果掉她的性命。 “所以,你们准备把我骗到这里杀了吗?且先不说你们这些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配不配杀我,如果我死在这里,那么无论是九城评议会还是你这个王位宣称者都会背负一辈子恶名,这将是维多利亚近代以来最大的丑闻。”特雷西斯说。 “所以我们会帮你伪造成畏罪自杀,”博士说,“之后,你所有的犯罪以及罪证将在公众面前公开。权力就是这样用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它没法让人忘记污点,但有能力淡化它。 至多二十年,维娜就不会因为这件事再被指责了,你的惨剧将会以都市怪谈的方式流传。” “确实,之前通过网络渠道煽动人们起来反抗我,大概也是巴别塔恶灵你的手笔,你真的很擅长动员别人当炮灰,所以你也有能力炮制舆论,达成你想要的效果。” 特雷西斯竖起一根手指:“有一个问题,你们首先能在这里杀死我。不然在三日的路程里, 我就能找到忠于我的军队,在他们的护送下回到伦蒂尼姆。” 特雷西斯看了看周围:“只有你们几个,没有武器,我倒觉得这是我杀死你们的好机会。” 特雷西斯徒手捏碎了他礼服上的源石纽扣,其中释放的能量被他引导向外扩散。于是以他为中心,会议室投下一枚炸弹,四周的玻璃被气浪震碎,朝着地面下起晶莹的雨。 烟雾散去,特雷西斯看到会议室许多打开的侧身,它们被粉饰成了墙壁的一部分。在他扯下纽扣制造爆炸的瞬间,推进之王抱着博士,保镖们带着九城评议会的成员,从打开的侧门离开。 考虑到各种要素,双方联手的时间可能就在最近两个小时内,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倒也不差。 只是,这种程度完全干不掉他就是了。 九城评议会的民兵混杂着高手冲进会议室,特雷西斯用第二枚和第三枚纽扣击退了他们, 旋即,他纵身从空洞洞的窗户下跃下,在第十八层,他埋伏在那里的人打开阻拦网,特雷西斯撞烂了阻拦网并继续坠落,很快第二张和第三张网相继铺开,延缓了他坠落的速度。 最后,特雷西斯落到货运卡车的车厢铺着的气垫上,他坐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着他的部下们大部分跟随车辆离开,少部分翻身和敌军死战。 “别想跑!” 史尔特尔挥舞莱万汀,裂解的武器迸射出一片钢铁的黑森林,把她眼前的敌人一扫而空。 她几步跳跃来到特雷西斯面前,特雷西斯从侍从手里拿过宝剑,双方交剑的 第三百七十回合也是最后 一回合,他径直把史尔特尔弹飞,后者摔进附近餐馆的冰柜里。 “可恶!” 史尔特尔狠狠锤了一下冰块,随手拿来一盒冰淇淋吃起来。特雷西斯的摄政王卫队在她看来水平一般,但特雷西斯本人却异常棘手。几秒之后,她侧身一闪,临光像炮弹一样砸了进来, 花了好几秒才勉强爬起来。 史尔特尔咂舌:“你断了一条腿,我折了一只手,卡兹戴尔的王族都是怪物吗?” “看起来是这样。” 临光使用源石技艺治疗自己,不久之后,嘉维尔扛着絮雨走来,把她丢在地上,提着战锤返回战场。在满是怪物的医疗部门里罕见的拥有柔弱气质,且真的身体脆弱的阿戈尔巡回医师为现场的伤员处理伤口。 “战况如何?”临光问。 “两个小队已经报销了……啊,没有死亡。医疗部门集体出动,吊住了伤员的性命,但是……” 随着伤员的增加,罗德岛必须花费更多的人力资源把伤员转移出危险地带。所以,在特雷西斯重创了两支罗德岛小队后,剩余的两支小队不得不担负起掩护友军撤离的任务。 双方脱离接触,运载特雷西斯的货运卡车疯狂加速,径直撞入一家仓库,在那里,一辆改装的装甲运兵车沉睡在那里。特雷西斯钻了进去,在发动机发动的轰鸣声里,装甲运兵车离开, 碾碎了阻挡它的障碍。 “可别想就那么跑了!”W 放下望远镜恶狠狠的说。 罗德岛准备的时间有限,博士是在抵达谈判地点之前通知了在这里解决特雷西斯的决议, 意外的是,凯尔希没有否定这个缺德的计划,而是把除了看守德拉克的小队之外,能够派出的人手全部撒出去,在可能堵截到特雷西斯的地点待命。 特雷西斯选择的撤退路线十分狡猾,但 W 同样狡诈。当特雷西斯的人意识到前方街道安静的过于异常的时候,前后爆炸声响起。 前后道路断裂,萨卡兹佣兵拿着手里的拉特兰长铳朝着下方狭窄地带的摄政王卫队射击。 萨卡兹佣兵都爱长翅膀的天使们手里的武器,也是佣兵内部流行的收藏品与硬通货,但考虑到罗德岛内拉特兰人的感受,他们被禁止使用拉特兰武器。 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掏出自己的长枪,把积攒了许久的子弹射向敌人们。无论对手是谁, 萨卡兹佣兵们总是乐于杀死对方,哪怕面对萨卡兹人名义上的王也不例外。 摄政王卫队一边找掩体躲藏一边还击,反应较慢的人手会被集火瞬间打成两半,而那些在高处忘乎所以探出太多身位的佣兵,也会被躲进掩体的高手们杀死。 赦罪师加入了这场混战,特雷西斯发出了这张手牌,截杀了一支托特纳姆民军,改装成他们的模样突入战场,接走了特雷西斯。 整个城市西部都沦为战场,特雷西斯准备通过通讯设备联络城外的留守人员向己方靠拢, 但他在频道里只听到一连串的杂音。他抬起头来,看到数架造型独特的无人机在他头顶盘桓, 上面搭载的设备让特雷西斯有理由认为,他的通讯受到了罗德岛的干扰。 “转向,实施 C 方案离开。”他对司机说。 “大人,我们城外还有接应者,再有一会儿……” “敌人已经切断了我们的通讯,你以为他们会在这段时间做什么?”特雷西斯笑了笑, “你 们不觉得我们遇到的九城评议会的民兵过于稀少了吗?恐怕他们的主力想要吃掉我留在城外的队伍。” “那我们呢?” “别担心,敌人不会追我们太久了。” 与进城时相比,特雷西斯现在留在身边的不过二三十人,哪怕算上交战死亡,与他带进城市的人数也有很大出入。现在,那些人正扑向空虚的罗德岛、空虚的九城评议会分部以及空虚的王党聚集地。 罗德岛是最先受到袭击的目标,绝大部分作战干员都已经派遣到市区作战,因而当第一批伤员被送回来的时候,特雷西斯的死士迂回杀出袭击这支队伍。打头的医疗干员最先阵亡,伤员和其他掩护者不得不躲进车辆的掩护。 “我怎么那么倒霉!” 史尔特尔看到重伤的絮雨身体慢慢缩小,从丰满的大姐姐变回了幼女,裹着对现在的她来说过于宽大的衣服迷茫的站在战场中。 “果然连心智也一起退化了吗?!” 史尔特尔被迫与博士绑定,因而被动知晓了许多干员的事情,所以絮雨眼前的变化并不令她十分惊奇。她什么都没想,抄起临光的盾牌就冲了出去,一个滑铲躲开头上飞来的攻击的同时,也移动到絮雨身边。 “跟我走,咱们是一伙的!” 史尔特尔用完好无损的右手持盾,戴夹板的左手则牵着絮雨过来躲进掩体里,放下盾牌的瞬间,临光把史尔特尔吃冰淇淋剩下的勺子甩了出去,代替史尔特尔吸引了射手们的注意力。 凯尔希召集了剩余人员,因为敌人卡在罗德岛号舰载武器的射击死角,所以凯尔希预备的是敌方登陆的肉搏战。她本人则立在脆弱的通道口,只要敌人用炸药,就能炸开大门入侵本舰。 特雷西斯的换家战术迫使罗德岛抽光了所有的兵力,见看守她的三个小队离开后,被束缚在空旷房间的德拉克女人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束缚在她身上的钢索被熔断,她伸手取下眼罩,任凭上面牵连的炸弹引爆。 “还真是小看我了。” 德拉克女人走出烟雾,她在金属墙壁上熔出一个大洞,按照之前已经得到的地图在罗德岛里漫步。这时候,罗德岛甚至连守在监控设备前的人手也不足了。五分钟之后。才有人发现了重要俘虏的逃离。 “该死!” 凯尔希杀死了眼前的敌人,躲开了另外一个敌人的法术攻击,在听到监控室干员的汇报后勃然大怒。她对每件糟糕的事都有预备,但所有糟糕的事都赶到一起,令她异常烦躁。 苇草的姐妹闲庭信步的来到不存在的干员,无形的力量让她知晓了所有的道路,沿着她想要走的道路,她来到罗德岛最底层的囚室,那里只有一名看守人员与一名医疗干员,德拉克女人抬手说道:“快滚。” 回答她的是沉默的拒绝,于是她又多了几秒钟击倒两人,打开大门,看着被拘束在床上的塔露拉说道:“你好啊,我未知的姐妹。” 第三百七十一章 倒计时(3) 特雷西斯跳楼之后,维娜才从博士身上爬起来。倒不是她贪恋男色,而是为了保护博士, 她用脸接住了一块飞来的板砖,有些脑震荡。 博士坐了起来,飞快的开始原地搬砖,劳动会激活人的生命活力,运用无形之术的技巧, 便可以将这份活力分离保存,变成治疗用的灵丹妙药。 他把搓出的活力给了推进之王,而对方则忙着把束缚她的高跟鞋脱下来,把长裙撕成短裙, 用布条系上自己的腰,当成发带扎上头发,把身上妨碍行动的饰品全都扯下来……转眼间,她就从典雅的王位宣称者变成了街头女恶霸。 “不得不说,我还是看你这身比较顺眼。”博士说。 “我也那么觉得。” 维娜发出爽朗的笑容,把旁边的九城评议会代表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呆滞的表情因为维娜随手用酒瓶、餐叉和凳腿终结对手而延续,在徒手扭断了大楼里最后一名特雷西斯死士的脖子说,她拍拍手回头说道:“感觉清爽多了。” 她欣慰的笑容就像刚把家庭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主妇,博士耸耸肩对一边的代表说道:“暴力美学也是美学,不是吗?” 九城评议会的代表斟酌言辞:“是的,殿下颇有阿斯兰先王之风。” “特雷西斯跑了,我们得确保他死在这里,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战争。”推进之王说道,“我曾经想要和平的解决这件事,现在却用上最卑劣的手段,我会承担起这件事的责任,诸位,现在还请协助于我。” 在开始动手的时候,九城评议会就已经调动民兵去围攻特雷西斯留在城外的队伍,民兵的数量是那支队伍的十倍,但因为训练度的差距外加高地的地形劣势,导致民兵们打的并不太好看。 九城评议会的代表承诺将从其他城市调动更多的人手,而维娜则要通知阿斯兰的拥护者, 包括不远处停泊的莱斯特城民兵赶来护驾,最后她看向博士,博士摇摇头:“你们先走。” “罗德岛为了拖延叛国者的离开做出了巨大牺牲,我不会要求你们在这件事贡献更多力量了。”维娜看了看周围,“博士,这里并不安全,我派人把你送回罗德岛吧。” “不,我是真的有事要做,殿下,祝你好运。” 见博士如此坚持,维娜离开了。博士找了个没有损害的椅子坐下,看着周围被暴力蹂躏的建筑。他打开手机,PRTS 系统汇总情报,为他在地图上标识了各支队伍的情况。 他看到了特雷西斯之字形的逃亡路线,看到他钻进 W 的伏击圈,又从建筑的另一侧逃离; 他看到赦罪师时而歼灭小股的民军,猎杀落单的萨卡兹佣兵,时而为特雷西斯架桥铺路;他看到城外特雷西斯一个团的队伍占据高地,面临十个团的民兵的围攻,战局却始终僵持不下;他看到了从特雷西斯卫队里分离的死士们,分成三股分别扑向王党、九城评议会与罗德岛的驻地。 “乱七八糟的。”他嘟囔道。 他有调阅罗德岛监控的权限,自然也知道那个德拉克女人摆脱了束缚,与另一个女人见面。 两只德拉克若是能够脱困,便能召集德拉克的支持者们行动,足以把现在的罗德岛搅的天翻地覆。 前提是他没有行动的话。 “苇草,”博士拨通了他忠诚卫士的号码,“去接收深池吧,德拉克的追随者们需要红龙来领导他们。” 德拉克王族由浪游旅人支持,这位司辰反复无常,天性自由,通晓所有的地图并有能力游荡其中。由她加持的深池自然也得到了她部分能力,所以罗德岛很难关住那条红龙。 既然如此,博士就预备了釜底抽薪的计划,如果俘虏在罗德岛里搞事,那么他就派遣苇草去接管德拉克支持者的队伍,然后加入对特雷西斯的追杀,目的是让这支武装力量远离另外一只红龙。苇草虽然厌战,但为了主人的命令,她还是会拿起武器进行战斗。 这是他今天下达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命令,剩下的时间他一直作壁上观,直到太阳在天空里破碎,世界黯淡,又被太阳尸体里升起的血色太阳点亮。 “在古代,无影帝国,或者一些历史里称之为波斯的地方,是极为崇拜太阳的帝国。每一任万王之王都在死前修建秘密的陵寝,以求在死时执行特殊的仪式飞升,加入侍奉太阳的长生者的行列,不幸的是,他们无一成功。” 随着身后的声音,博士眼中的高楼大厦被山谷和陵寝取代,凶恶而野蛮的部族看守着这片秘密陵寝,阻止任何可能进入山谷中的人。博士看向山谷的远方,看到血色的太阳在地形线上被一团火取代。 “太阳的繁荣亦是无影帝国的繁荣,而在两者最为繁荣的时刻,一名帝国女祭司预言了太阳和他爱人的结合,以及随之到来的太阳之死。自然,这名女祭司被处以极刑,但她的预言却得以实现,当太阳一分为四,他的信仰在无影帝国被他的爱人也是谋杀他的凶手取代。 不过。女祭司的预言并非只有太阳之死,还有太阳的归来——‘日出为血,我于此预言, 太阳将在四场大战后升起,却既无鲜血的颜色,亦非晚上的时辰’。” 博士看向身后的灯之长生者,协助特雷西斯的日记作者拉尔斯,他答道:“‘日出为血’,表明骄阳的升起来自于献祭仪式,‘四场大战’是四次蠕虫大战,‘既非鲜血的颜色’表明新生的骄阳不会是一尊血源神,哪怕他的复活仪式是以制造血源神的仪式进行,而‘亦非晚上的司辰则表明新生的骄阳不会出现在空缺的 21、22、23 时中,而是极有可能重新统治 11 时,12 时, 14 时和 16 时,他是众司辰之司辰,统治多个时间是可能的。” “关于这一点,我倒有些不同意见。因为我们都知晓,如今的时代已逝,而制烛人的时代将要到来,那么新生的骄阳和制烛人是什么关系,他在新的时代又是什么定位?” “这是个值得人研究的问题,但现在这座城市正在交战。你帮助了特雷西斯在玻利瓦尔搞事,又在九城评议会替他发展内鬼,结果在特雷西斯最关键的时刻,你却选择在这里和我讨论神秘学的问题?”博士说。 “特雷西斯,天下这盘大棋的执掌者,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就让棋盘上的棋子相互争斗吧, 现在是我们的回合。“日记作者说,”你的光芒虽然黯淡,但吞噬了你,我便增加在变革的时代里存活的可能性。” “动手吧。” 在太阳破碎的那一刻,博士就已经置身梦境,而梦境中的战斗靠的是想象的力量。于是博士转身,看到圣盾高达的那一刻,他也为自己构筑了强袭高达。 想象的世界是无穷的,博士时而化身高大人形机器人的驾驶员与对方爆射顺带爆种,时而化身拿着光剑的武士与黑暗战斗,时而化身操纵缎带的魔法少女与盗窃了军火库的同行战斗, 时而驾驶寄宿着母亲灵魂的生物兵器,对战手冲过的对象。 在灯的领域,日记作者拉尔斯是前辈,他撰写的灯相关的书籍还成为曾是凡人的罗夏的教材,他对于灯之力的运用更加炉火纯青。 “这就是结局了!” 日记作者的右臂被火焰包裹,他即将用一招超级霸王烈士拳来终结这场战斗。之后,他将在梦中吞噬败者的灵魂,壮大自我。然而,就像一个诅咒,使用霸王烈士拳的人从未有一个完整的招数,这一次,一把黑色的剑从背后贯穿了日记作者的躯壳,红色的花纹在剑上绽开,撕裂了日记作者的精神核心。 “是……谁?” 即将成功却最终功亏一篑的日记作者回头,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他回头看向罗夏说道: “难道,你是做好了布置才引诱我出手?” “不,我原本准备的是另一套方案,对我来说这同样是个意外。” “这样也好, “日记作者说,”死亡是朝下的,现在我失去了高度开始坠落,坠向虚界,这是我最后一次冒险……我会在虚界等你,这是一个预言。” 在梦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当罗夏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不过过去了几秒钟。 汗水从罗夏额头滴落,他回头,看到日记作者所用的躯壳已经被白雪破坏了脑袋。尽管如此,他依然输掉了和日记作者的战斗。他没有融化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阿米娅闯入了他的梦境,一剑贯穿了长生者梦中的形体,吞噬了日记作者的光芒。 日记作者回头看了阿米娅一眼,他没有任何怨言,而他的存在像被橡皮擦去的铅字一样, 从下到上慢慢消失。 “阿米娅?” 白雪看不到阿米娅,此刻阿米娅只存在于博士的世界里。在两位长生者交战之后,偷袭杀死其中一位疲惫的长生者是可能的,但偷袭的时机、方法与决心却有不似阿米娅风格的狠辣。 博士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他知道对方是谁了,在他的梦中,他坐在同一把椅子上,身下是草地和庭院,而前方则是宫殿。阿米娅向着他走来,从光照之地来到充满树叶剪影的阴凉处, 她冰冷的双手贴在他的脸颊上。 落在树干上的小鸟低头,看到了阿米娅,而被阿米娅捧住脸颊的博士眼中则映出特蕾西亚。 她从未死去,只是躲藏在阿米娅的生命里,等待着归来的那一刻。 “当博士第一次提到你想要在结束这一切回去沉睡的时候,我就在臆想这份风景。” 阿米娅绕过椅子,双手改为搭在博士的肩膀上,她从后面俯身,贴着博士的面颊,欣赏和他相似的风景说道:“博士为自己战斗了那么久,满身伤痕,满是弱点,从心灵到肉体都疲惫不堪。你需要疗养,所以你渴望长眠,所以我为你构建了一片风景优美又不会被打扰的静谧之地。 在这里,只有你和我,只有你这个病人和我这个照顾你的人。我一点都不会觉得麻烦,在你沉睡的时间也不会寂寞,光是想到治愈你这件事,就令我热情高涨。” 女人的吐息寒冷刺骨,令博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的眼珠转向一边,看到支撑他的椅子扶手是女人白嫩的手臂,另一个特蕾西亚正对他露出微笑。他能感受到树上特蕾西亚俯视投来的恋慕,他能感受到庄园阳台处特蕾西亚投来的嫉妒,他能感受到背后拥抱他的特蕾西亚肌肤上传来的热情……种种情欲,种种他生命过往里的女人,都像蜡烛一样融化,变成柔软的橡皮泥,重新塑造成特蕾西亚的形象浮现。 “篡改认知……这是你真正的源石技艺对吗?”博士说道, “结合我教授给你的无形之术知 识,你完成了它的升华。” “是的,但我可没有用这个源石技艺做过坏事情……或许对博士和凯尔希是除外的。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会自然而然的撒谎,因为我想在最爱的人眼里变得完美无缺。” “凯尔希或者我从来没期望过这种事。” “但如果我变得更好一点,你们会相当开心。所以在你们的记忆里,哪怕我病入膏肓,我依然保持着美丽的躯壳,在我身体上肆意生长的源石结晶并没有把我变成丑陋的怪物,而且我的身体没有疼痛,只有虚弱,头脑仍然保持着理智,是巴别塔的一面旗帜。 这是喜欢我的人眼中的特蕾西亚,不幸但并非最不幸的人,比起痛苦,更多的是惹人怜爱的虚弱。但在粉丝的滤镜之外,但在你和凯尔希刻意经营的我的形象之外,我是怎样的呢?” 女人的手指穿过博士的太阳穴,触碰他的颅骨,她的指尖旋转,博士的思绪也变成了万花筒,既有的画面破碎旋转,重组为另一副图片。 第三百七十二章 美丽新世界(22→21) “罗夏,快醒醒。” 来自格拉摩根的威尔士青年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抢在阳光之前,他的太太特蕾西亚率先闯入他的眼中。尽管在相互索取的过程里已经看到了无数次,但看到太太的面容,一种无法遏止的激情在他胸腔里跳跃。 被子隆起,他翻转身体把女人的面容置于自己的阴影里。一只手向上伸展,覆在他半边脸颊上,她的吐息把湿润的洋流吹响他的大陆,就像温带季风气候,她的夏天(喜悦)高温多雨, 而她的冬天(愤怒)则寒冷干燥。眼下,她虽然在笑,但罗夏确实感到自己的太太即将抵达寒冬。 “W 已经起床了,你就不怕被她听到啊。”她说。 “她也没把我当父亲,被她看到咱俩肩并肩坐在一起她都不开心,大概是嫉妒我抢了她的位置。” “要这么说的话,阿米娅也用同样的关系看我哦。” 阿米娅也是罗夏的女儿,但两个女儿和罗夏或者特蕾西亚都没什么血缘上的关系。罗夏穿着睡衣起身,已经换好校服的 W 在对着镜子用沾水的头发梳头,自他笑话她好像美洲大蠊之后, 她已经三天没和他说话了。 罗夏拿起自己的水杯接水刷牙,W 在旁边沉默不语,25 岁的父亲和 16 岁的女儿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待罗夏吐出一口漱口水,揉着眼睛的阿米娅也出现在镜中。 W 转身离开,路过的时候揉了揉阿米娅的脑袋,阿米娅对她笑了笑,然后抱住了罗夏的腰。 罗夏把她抱到洗漱台前,等了几分钟,和清洁自己的工作完全敷衍了事的阿米娅一起回到餐桌前。 落座之后,望着三位家人,罗夏心生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有很重要的家人被他遗忘了。想了一会儿,他恍然说道:“我买了新狗粮,应该给小刻和苇草尝尝。” 对于自己喂养的人类最好的朋友,罗夏一项慷慨大方,尽管宠物也算家人,但罗夏还是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早餐:美味的芙蓉营养餐,一颗就能让人鼓足干劲的霜星糖, 品质极佳的锡兰红茶与助兴的优美唢呐构成了一顿完美的早餐。 有了这些,哪怕在梦中加班也值了。他想。 阿米娅狼吞虎咽,W 的速度仅次于自己的妹妹,她还偷喝他的豆浆,尽管她掩饰的极为巧妙,但嘴角的白灼却出卖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罗夏看偷喝豆浆的 W 幻视了一个红色长发的小姑娘,强势,直爽,勇敢, 粗鲁,所以他的豆浆把那个小姑娘呛的流下眼泪的时候总会特别愉快。 “看我干嘛?” W 嘟囔了一句,低下头吃饭。罗夏看看她,看看阿米娅,再看看慢斯条理张勇早餐的特蕾西亚,心中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他的人生可谓魔幻至极,五年前,他怀着出人头地的梦想从格拉摩根来到了伦蒂尼姆,却未曾想到这座城市对一无所有的外省青年毫不留情。穷困潦倒的他在贫民窟开诊所的特蕾西亚捡到,和她一起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 直到他中了彩票,拿到了 100 万第纳尔。 因为彩票行业已经连续十七期没有人中彩一等奖,因而奖金池越滚越大,积累了可观的数量,却被他用买菜剩下的零钱买彩票站最后一张彩票拔得头筹。 罗夏只感觉自己被钱砸晕了,等他好不容易恢复理性后立刻运用金钱的力量把自己和特蕾西亚从贫困里解救,搬到切尔西区的特蕾西亚公馆。 特蕾西亚是罗夏的恩人,是导师,是教主,是母亲。她救济,她教导,她布道,她呵护, 而他获救,他学习,他倾听,他诉求。最后这段关系演变成了爱,她和他的结合像是他在拥抱一团炉火,亲密接触带来致人疼痛的欢乐。 以前,穷小子罗夏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而金钱则催生了他的自信,于是他鼓舞勇气向她求婚,特蕾西亚答应了。在装修房子的这段时间里,他带着她环游欧洲,最后在斯大林格勒, 两人完成了婚姻,缔结了神圣的盟约。 他们返回伦蒂尼姆定居,特蕾西亚没有放弃她的事业,她开了一个叫巴别塔的医药公司, 以降低常见疾病对应药物的成本,让穷人也用得起药为志愿。罗夏拿出则在后方给予支援,贡献他的财力、精力、时间与发际线。 W 和阿米娅是旅行途中他先后收养的女儿,这不是他的善意,而是特蕾西亚的。特蕾西亚关于家人有一套自己的标准,显然,被收养的两个女孩就是她严格筛选下的幸运儿。 早餐结束之后,W 去高中,她的朋友赫德雷与伊内丝在附近等她。为了 W 的人生,罗夏还偷偷考察过这两个人,确定他们都是正派人后才对 W 的朋友表示赞同。他自认为表现和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伊内丝的姑娘有点怕他,每次见面之后总是躲着。 阿米娅去小学,罗夏开车把她送到那里,特蕾西亚则从早上开始就和她的好闺蜜,一个叫凯什么的女人煲电话粥,奇怪的是,罗夏一次也没有见过特蕾西亚的闺蜜,只是听说对方有收藏帽子的癖好,而且每顶帽子都有不同的名字,光是特蕾西亚知道的就有二十顶。 这让罗夏对太太的闺蜜有些好奇,但他又不敢说出来,因为那时候特蕾西亚会展露小小的嫉妒。她曾是他的美丽新世界,所以他发誓,在她背叛之前,自己绝对不会先背叛她。 巴别塔在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公寓里,它的工厂和实验室都在郊外,这里的公寓楼用于洽谈生意和办公。罗夏在三楼有一个单人办公室,沿途的人遇到后都会笑着打招呼。 他推开门,发现保洁员白雪正在给花草浇水,他对她笑了笑,安静内敛的白雪则侧身让罗夏通过,目送他坐到椅子上拿出铅笔与稿纸开始沉思。 他在医学上能够给太太帮助的地方不多,不过特蕾西亚为她指引了新的道路:柳叶刀未竟的事业,可以通过笔杆完成。能够减轻患者痛苦的并非只有成瘾性的药物,还有文字。 “来给我们的病人写童话故事吧,”特蕾西亚说,“让他们沉浸其中,从故事里汲取力量, 鼓励他们活下去。” 罗夏有些迟疑:“巴别塔接收的是成年人吧。” “成年人也需要童话,因为他们被要求的责任和承担的期望比孩子多的多,压力也更大, 所以在内心深处,他们也会期望回到快乐的童年时光,只是阅历带来的矜持又让他们难以接受单纯的童话故事,你得为这个童话故事注入金钱、爱情、自我奋斗、名誉、自由和地位等种种要素。” “一切人们渴望而求之不得的元素?” “是的,这就是大人们渴望的东西,但为了把它包裹成让人舒适的幻想故事而不是令人刺痛的现实,你就需要变换名目。” 特蕾西亚把罗夏按在椅子上,她的身体贴在他后背上,浅粉色的长发温柔的摩挲着他的脖颈。她抓住他的手腕,在白纸上刻下一座螺旋而绕的塔,这是公司巴别塔的标志。 “你可以把这个世界想象为塔,塔分两层:外塔和内塔。外塔是我们的物质世界而内塔则象征着我们的精神。投胎是一门运气活,有人出生起就位于外塔高处,有人则生活在塔底。 无论贫穷还是富裕,人都在精神上有所需求,所以位于外塔高处与底处的人被一视同仁的邀请到内塔的最低层,向上攀爬,以内塔最高处为目标,这是人们在不同的生活里实现精神上的自我需求的过程,你可以为它包裹上冒险故事的外壳,让它看起来像是为了不同目标的冒险者,堵上自己的人生向上攀爬努力奋斗的故事。” “你确定这样真的能激励人的精神?”罗夏问, “我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和你的表述都多少偏 差,而且我怀疑自己……”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特蕾西亚另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向上,他的视线抬升,仰望的脸庞对上特蕾西亚俯视的面庞,特蕾西亚面带鼓励的微笑,眸子里有些许光彩。 “不要怀疑自己,不要怀疑生活,不要轻易否定,心安理得的享受如今的安逸。事情能不能成,只有做过之后才知道。”她说。 “好吧,我尽力。” 从那天的开始,罗夏的思绪便在笔尖下流淌,特蕾西亚让他为病人而创作,但他其实是为让特蕾西亚满意而书写,这两者偏差不大。在奇妙的构思阶段,一些人设先于情节出现了。 特蕾西亚每天都会来检查他的进度,当他拿出第一批成果,或许谈不上成果,而仅仅是一些构建了人设并具名的主角团队时,特蕾西亚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凯尔希。 “其实,我是把和你我部分经历融入到这个角色里。”罗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一无所知的青年来到内塔,好心的凯尔希收留了他,并成为他的心灵支柱,而因为某些变故,凯尔希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为了夺回她,主角选择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强大而邪恶的女施法者,成为她的学徒与门徒,他的心也在学习的过程里变得冰冷,最终和导师相互背叛,夺取了原本属于导师的一切。” “这可称不上励志积极向上的故事啊。” “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始,我想人的进步和成长本就是螺旋而非线性的,所以我想这个主角会不断的绕弯路,走错路,在自己或者同伴的帮助下不断纠正自我,最后走上一条光明的道路。” 罗夏说的有些兴奋,他用笔在纸上画圈圈:“我想,他的螺旋是两股力量拉扯的结果,一方是别人的善意,一方面是从不落泪的世界,因而他这个人是矛盾的,他会为别人真善美的梦想贡献自己的力量,拼命到在梦里加班,但他同样认为,这种理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觉得那些心怀善意的理想主义者最终的归宿是大海,他们都将在海中溺死,毫无价值, 但他却愿意穿上救生衣和游泳圈陪着他们一起跳,好让那些人在海面上多坚持一段时间,哪怕他知道逃过淹死的命运后,他们也会因为失温而死。” “那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跳呢?” 罗夏愣了一下,他挠挠头回答:“这个我还没想好,可能是因为他毫无主见,把别人的理想当做自己的理想;可能是他被理想主义者感染,选择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可能是他已经身心疲惫,只想寻求长眠。 不过,内容毕竟是要积极向上的,所以在理由之前,后续的发展我先想好了,那就是他们被路过的好心人搭救,卷土重来最后实现理想,攀登上了内塔的最高层。” “那么我呢,你不是在故事里参考了你我的故事?”特蕾西亚问。 “你的故事其实被拆解成了三个人物,分别在凯尔希、科西切与特蕾西亚身上,该怎么说, 凯尔希是主角投射感情最复杂的人物,科西切是导师,而特蕾西亚则代表主角心目中的理想形象,她们是主角人生不同阶段的某种思想倾向的象征。” “故事里的主角最在乎哪一个?” “自然是凯尔希咯,毕竟她是第一个改变主角的人物,而且他那时候一无所有,她就像一团火,光明又温暖。” 特蕾西亚没有说话,夕阳的光彩在她背后组成幕布,她的眼中有阴翳渗出,不知是来自环境还是自她内心涌出。罗夏担忧的起身,抓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一片冰凉。 “怎么了?”他关切的问。 “不,工作累了。”她摇了摇头,“罗夏觉得写出这个故事开心吗?” “还蛮有意思的。” “那么说你现在感觉生活很幸福咯?” 罗夏迟疑了一下:“从各种角度来说,我都没有不幸福的理由。我衣食无忧,生活与那些危险的事无缘,有家人,有体面,还能尽情想做自己的事,我应该是幸福的,是的。” 他有些神游在外,因为他清楚,他的生活虽然美好,但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洞充斥在他心里,就像他的生命被拆解了一环,在运转的时候总会在微小的瞬间露出破绽。 这个问题他从回家想到了躺在床上睡觉,在餐桌上在想,在陪着特蕾西亚看肥皂剧的时候在想,在打开浴室门被里边的 W 尖叫抗议的时候他在想,在他把卫生纸丢进废纸篓,搂着特蕾西亚分享激情的余韵时他依然在想。 “特蕾西亚,这样的生活你满意吗?”他问。 “我很满意,你是我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什么?” “病人,不要否认,你的疾病源自你的心灵,其首要病情是偏执。你最吸引我的也是这一点。” “这算什么,审丑吗?” “不,人们的癖好千奇百怪,我喜欢爱闹别扭的人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癖好。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把你从歪曲的路上解救,一点点把你矫正为正确的人,走正确的路,会让我觉得心满意足。” 她抱住罗夏,让他的头枕着她的胸脯说道:“别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会为你打造美丽新世界,让你在其中沉眠。”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离开你?” “因为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还没有餍足,我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我没有什么不满……好吧,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的生活是安逸的,但一股躁动充斥着我,它说生活不是这样的,它说你的故事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故事?你到底想写些什么?” “我在为了你的喜悦而创作故事,我曾以为咱们的喜悦是重叠的,但是……但是,我感觉攀登的那座内塔并不温暖,也不励志,它是残酷、狡诈与冷酷的塔,攀登内塔并非象征人的精神需求被逐一满足,而是人的精神因各种欲望异化的过程,那些欲望永不餍足。” 罗夏抓紧床单:“你是清纯、正统而无辜的公主,你的骑士们为你英勇献身,继承火之意志, 践行你的理念,成就一个美好未来,成就一段美好佳话……这是童话,但不是大人的童话。 公主只是一个美好的概括,解构公主是大人的童话做的工作:她的欲念,她的理想,她的待人接物和一切隐藏在头衔与光环之下的心思,每一份善意与恶意都必须被挖掘,每一个喜悦与悲伤都必须找到理由。” “想要做到如此地步,必须让公主把身心托付给你,这样你才能知晓她的秘密。 “特蕾西亚 伸手摩挲着男人的后脑勺,“我们是相互了解的吗?” “或许还不晚。” “如果在公主的美丽外壳下隐藏着一个丑陋的真实形象呢?” “我不在乎。” “是的,你不在乎,凯尔希不在乎,你们都是做出定义并把事物按你们的意愿塑造的人, 我也是如此……所以我们无法相互理解。” 特蕾西亚柔声说道:“我讨厌把你变成这样的环境,除了你,这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幸, 我看到的尽是丑恶,我聆听的尽是悲伤,那些勇敢抗争的人们,最后被恶意淹没。 这是一种病态,而病态必须得到治疗,为了你,也为了满是伤痕的大地,我要创造美丽的新世界,一个人人如意,都能长眠其中的乐园。” 她的胸脯堵住了罗夏的口鼻,罗夏在柔软的窒息里慢慢闭上眼睛,感受女人的温暖。她像是牢笼一样把他禁锢在她的生活里,但他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赖,因为他的生活已经别无追求。 想到这里,一股倦意涌上心头,他的意识像被点着的蜡烛一样融化。 白雪一直守护着博士,她对梦中的敌人无能为力,能做到的只有照顾博士在现实里的躯壳。 博士自一分钟以前醒来之后,便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远方,这表明他的精神又陷入了某种困局里,遭受痛苦……不,更准确的说是某种虚无,他的物质躯壳与现实的边际正变得模糊,或许再过不久,博士就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就在这个时候,白雪敏锐的看向正门处,跨双剑的鲁珀族杀手踏进门关处,她饶有兴趣的看了博士一眼,又把目光落到护在博士身前的白雪那里。 “你倒是足够忠诚,但你觉得那个男人能拿什么来回报你的忠诚呢?”拉普兰德笑了笑, “他一贯只会做些很过分的事情。” “站住……说明你的来意。” “我在执行博士的命令。” “?!” “之前,博士对自己会被精神攻击一点有所预料,所以他把一罐油膏交给我,让我在他陷入异常的时刻,用正确的方法使用这罐油膏把他从幻境里解救出来。”拉普兰德做了个手势, “你 最好让开,不然博士的身体就要融化了。” 拉普兰德没有夸张,白雪看了看博士越来越模糊的躯壳,只能让开,握着武器死死盯着拉普兰德,用行动表达了对她的不信任。 拉普兰德戴上石棉手套,把橙红色的油膏涂抹到自己的剑刃上,然后她的剑尖指向博士, 白雪绷紧身体,手里的武器蓄势待发。 “你在博士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应该足够你对我有清晰的判断,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拉普兰德问。 “你此刻所做的事,得不到我的信任。” “遗憾的是,博士信任我。” 拉普兰德的笑容优雅得体,满含嘲弄,在外人面前,她通常在礼仪上无可挑剔,但绝不讨人喜欢,因为任何理智正常的人都能在一小段时间的相处后发现她的怪异,进而疏远她。 因而她是博士的帮手,怪异和怪异会相互吸引……至少拉普兰德是那么认为。抢在白雪之前,她握紧剑柄,黑色的指甲像是银白剑柄上的妆点,涂抹了赤化精华的剑刃精准的贯穿了博士的身体,把赤化精华涂抹到博士的身体内部,也让混杂着金雾的鲜血从伤口里流出。 “我啊,很早之前就想插你一次了,博士!”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让拉普兰德兴奋起来,她看也不看,用另一柄剑格挡了白雪的手里剑, 双剑上附着的能量让为空气渲染淡淡的紫色。 她拔出剑来,博士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在椅子上胡乱动起来,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最后他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唉,美丽新世界……究竟哪里美丽了?” 白雪急忙递过来一块砖,让博士握在手里现场搬砖。不久之后,新鲜出炉的无形之术“活力”抹去了他身上的伤口。 “谢谢你,拉普兰德,也谢谢你的援护,白雪。” 博士摸了摸白雪的脑袋,女忍者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拉普兰德伸出手说:“报酬呢?” “我现在一无所有,”博士张开怀抱,“只能给你这个了。” “从我的感观出发,我觉得你还不如直接对我说‘亲爱的拉普兰德,咱们俩交情那么好, 不如让我白嫖一次’,我说‘好呀,好呀’,然后把博士欠我的嫖回来。” “怎么嫖呢,把我做成晚餐吃掉?” “那样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拉普兰德与博士拥抱,她的拥抱有力、亲密又温暖,她嗅了嗅博士的脖颈,用手触摸他冰凉的手背,说道:“你似乎做了个噩梦。” “是个很幸福的梦,在梦里我有美好的家庭,无忧无虑的生活,生活处处如意。从任何角度来说,那都是一个美丽新世界。” “为什么你在美丽新世界会手脚冰凉呢?” “因为那只是一个梦,而我不属于那里。” 罗夏松开拉普兰德,坐回椅子上,看着天空说:“我嘱咐你的后手原本是对付另一个敌人的, 但阴差阳错之下,你的源石技艺对困住我的人产生了更好的效果,因为她困住我的力量运用了部分源石技艺。” “是谁?” “一个在‘认知’上已经死去,但其实从未死去的人,她只是换了一种形式陪伴在我们身边,等待时机,看准机会,来实现她一直以来的扭曲理想。” “你对这样的人毫无察觉?” “因为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只是源石病放大了她的偏执,使得她的精神开始扭曲,而在她的内在被悄无声息的替代,而我未曾留意她的变化,因为我有雄心壮志,我更看重她的身份, 而非她这个人。 她用源石技艺篡改了我们部分认知,成功的扮演了我们想要的形象,很乖巧,但恐怕在她看来,我们才是扭曲的那群人,是需要治疗的病人,而她做出的牺牲与谎言只不过是为了治疗我们的手段而已。” 拉普兰德露出嫌恶的表情:“这可真是无可救药的扭曲。” “但我永远不会讨厌她,是源石病把她变成了这样,是我们把她逼得演绎完美,而且她也没有危害他人。” 在博士的视野里,在拉普兰德看不到的地方,特蕾西亚就站在那里,源石结晶的棱角刺穿她的衣裙,也向内刺穿她的肌肤,每挪动一步,她都要忍受钻心剜骨的疼痛。 她日渐消瘦,面庞变得黯淡,曾经让诗人们夸赞不已的长发变得枯燥无光,灰色的结晶让她的身体表面充满不规则的凸起和凹陷,对一个素来以美貌出名的女人来说,这是莫大的恶意。 这是化妆品无法遮掩的瑕疵,但源石病也增幅了特蕾西亚的源石技艺,让她终于有能力在别人增添一层美颜滤镜,再经过他们流传出的信息和博士的推波助澜,身患重病但美丽不减的女王便成为巴别塔的精神符号。 两人对视一会儿,特蕾西亚暂时从博士的视野里消失了,但她留给他的梦还在,那是他抗拒又向往的梦,是合适的沉眠之地,是美丽新世界,同时他相信,特蕾西亚有能力为他创造这样的乐园。 “嘿,你要不舒服我就再插你一下。” 拉普兰德手掌的幻影让博士惊醒,随后他想起了特蕾西亚在梦中用手指刺进他的太阳穴, 搅动他思绪的场景。扪心自问,那个时候他真的没有能力抵抗吗?还是他在特蕾西亚面前放弃了抵抗,想要看看她为他展示的沉睡之地? “好了,这些事稍后再说。”博士站了起来,“比起故人带来的惊喜,我更想继续五年前暂时封盘的棋局。” 他的身躯重新确定了物质的边际,来自虚界的能量被驱散一空。联络终于变得可用,他联络凯尔希,后者接通后用疲惫的声音问道:“嗯?” “你那边如何?” “已经把特雷西斯的死士消灭干净了,现在正在去不存在的房间。” “去抓住那只红龙吧,她放风的时间结束了。” “不要对我下命令。” “我只是陈述事实……还有一件事。”博士说。 “快说!” “阿米娅现在怎么样了?” “她和蠕虫一战后一直身体虚弱,这段时间住在医疗部门由专人照顾。我知道她的重要性, 哪怕最危急的时候我也留下一个小组保护她的安全。” “知道了,祝你好运,凯尔希。” 博士暂且保守秘密,不希望这件事扰乱凯尔希的思绪。紧接着,他打开手机,借助天空的无人机,PRTS 系统为他展示了在他几乎被特蕾西亚融化的那段时间里,特雷西斯的移动轨迹。 “W 干的不错,她居然能跟在特雷西斯的后面吃尾气而不是被彻底甩掉,如果她是个男人, 说不定特蕾西亚会更爱她。” 在联络之外,博士说完了这些闲话之后接通了 W 的频道,后者大声说道:“有事?” “你差不多已经消气了吧。” W 的声音抬高了几度:“我看到那个孙子的人特(屏蔽)正来气!” “至少在这件事上,咱俩感受一致。让出指挥权,W,我帮你干掉他。”博士说。 第三百七十三章 倒计时(4) W 没有再说话,当然,博士不会参考她在这件事的意见,他面对 W 始终有心理上的优越感, 他对她的傲慢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在 W 爱他的时候能够包容他的缺陷,而在她恨他的时候, 缺陷就变成了干柴,让她的怒火烧的越发猛烈。 拉普兰德丢了个头盔过来,博士愕然发现她的座驾是一辆机动三轮车。杀手小姐耸耸肩说: “摩托车中途被打坏了,我只能随手拿个交通工具过来。” 博士看了看手里的头盔:“挺有仪式感。” 他坐在机动三轮车后面的拉货车厢边沿,看着拉普兰德驾驶机动三轮车一往无前。于是, 所有的友军单位都一脸奇怪的看着架势机动三轮车的拉普兰德带着博士狂飙,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不用拉普兰德解说,博士已经明白了原理:拉普兰德用自己的力量野蛮的引导了发动机内充当能源的源石,以大幅度缩短工具的使用寿命,自己和乘客被炸上天的风险为代价,换来了现在的狂飙。 把自己置身于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上,的确是拉普兰德的风格,罗德岛里能够包容她的疯狂的人不多,博士恰好是其中一位。因为他的病态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就这样,在一个半小时之后,W 面色古怪的看着机动三轮车带来的支援人手,她懒得吐槽, 看向博士说道:“看起来,我今天有可能一口气解决掉两个我最讨厌的人。” “我记得我在你的榜单上排名第三来着。” “那么恭喜你,你的积分已经超过了塔露拉,暂且排名第二,等我干掉了特雷西斯,你就能夺冠了。” 如果是寻常的博士,大概会嘲讽 W 几句,但特蕾西亚为他构筑的永眠之地里,W 作为无害的装饰,成为他家庭的一名成员,具体来说是叛逆期与成长期的女儿,构筑了另类的其乐融融的关系。 所以,他看向 W 的眼神有着优越感的包容,它让 W 几乎立刻想到了博士和她过家家游戏的那段时光,他带着调剂的心情扮演了他的父亲,而可笑的是,她信以为真。 怒火席卷了 W 的心灵,而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动人,似乎为博士的到来而欢喜。拉普兰德挑了挑眉毛,她看看 W 再看看博士,尾巴晃动了两下,对接下来的发展满怀期待。 “我们成功在特雷西斯的人出城之前把他逼回城里,但我们和罗德岛本部失去了联系,特雷西斯的人有意识的在反击中清除我们的通讯设备还有天空上的无人机。一旦电子压制失效, 他就能更加准确的判断时局。“W 说。 “记得截杀他的信使,通讯不畅的情况下,他会用人力去联络军队为他解围。” “你以为我有多少人啊!” “在罗德岛和阿斯兰的战斗结束之后,我会和他们联络去堵截信使的。话说,如果你和罗德岛本部无法联络的话,是怎么联络上我的呢?” “我的人一度修复过这东西,然后他和机器一起吃了发法术沉默了,那是黑魔法。” “黑魔法,巫王残党?” 在莱塔尼亚的历史上,或许巫王统治时期是最近几百年以来的至暗时刻,却也是源石技艺理论以及其实践运用狂飙的时代,以大量的人体实验、资源倾斜和社会里弥漫的唯力量论的风气下,莱塔尼亚开发出了许多新的源石技艺,其中不少威力强大但会损害施法者身体,并且严重挑战了社会伦理道德,所以在双子女皇上台之后,这些法术被通通禁用。 那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这段时间还不足以把所有的错误和罪恶埋葬。相反,巫王的残党在双子女皇的崛起里得到教训,他们明白了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因而携带着禁忌的知识向外扩散。在卡西米尔,在卡兹戴尔,在哥伦比亚和伊比利亚都能看到巫王残党活动的身影。 特雷西斯手下有巫王残党并不特别令人奇怪,俗话说“什么人养什么鸟”,他是那样的人, 招收些奇奇怪怪的人反而显得正常。 博士看了拉普兰德一眼:“如果是黑巫师的话,就交给拉普兰德对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帮你和叙拉古的统治者牵线搭桥?老实说,你选我当信使蛮怪的,因为统治叙拉古的那位女士我真的很想干掉。” “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就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话了,去吧,小心一些,你对我还有用处,别送掉自己的性命。” “如果担心我的话,直接说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我还挺喜欢别人对我露出好意。” 拉普兰德和一队萨卡兹佣兵一起行动,作为先锋队去试探敌人的壁垒。似乎是感觉突围无望,特雷西斯的部下放开手脚大肆使用黑魔法,把一整个街区笼罩在黑色的战争迷雾里,里边时不时传来渗人的惨叫,想来是里边的居民遭遇了某种不幸。 罗德岛的无人机曾尝试进入运载假眼,好让突入迷雾中的萨卡兹佣兵插下假眼开视野,或许是对方插了真眼的缘故,假眼、飞行信使与那名英雄在几秒之内接连被干掉。 W 只得让手头本就不宽裕的兵力拉开,来维持稀薄的封锁线,将次要地带的防御阵地移交给他们。她不信任本地民兵,本地民兵也把萨卡兹人当做破坏家园的洪水猛兽,他们差点先火并一场。 博士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此刻,他不以外交手腕见长,但总算能摆清事实,拿出让人信服的解决方案。双方划定防区,互设联络员之后,在防区边界征用民房设置了指挥所里,共同查看地图。 “这附近有个下水管道,宽敞的连开车也做得到。如果特雷西斯的工兵对附近建筑进行爆破,那么他们就能从地下逃生。”博士指了指附近,“我们来不及阻止他们爆破,但可以堵住对方的逃生路线,逼迫他们在对我们最有利的战场决战。” “恐怕不太容易,”带队的指挥官穆里尼奥面色尴尬,“那里不是一般人家的住户,如果我去带队掘开他们的花园拆开他们的楼房去地下抓人,那么他们的愤怒将化为某种实质性的惩罚。” “那么,让他们成为特雷西斯造成的遇难名单上的一员不就可以了。”W 轻佻的说。 “无论被谁杀死,贵人的死难都要有人负责,基于之前的经历,我已经受够了为超出自己职责范围的事背锅。” 这就是结交盟友的双刃剑,好处是罗德岛在流尽盟友的鲜血之前绝不投降,坏处是罗德岛也要和盟友一起承受难以言喻的挑战,例如此刻。 哪怕博士动用无形之术去说服那些贵人,在扯皮的时间里,特雷西斯和他的队伍也从下水道溜之大吉。为此,博士只能安排速战速决,尽可能咬住特雷西斯队伍的尾巴。 拉普兰德一往无前,让配合其行动的民兵被其气势感染,在竞争心的鼓动下争先攻击敌人的阵地,没有留心拉普兰德和萨卡兹佣兵奸滑的减速,那些勇敢的民兵用自己的性命为友军排除了各种陷阱与障碍。 卡兹戴尔的残酷内战催生了萨卡兹雇佣兵的战争经验,在物资越打越少的情况下,每个萨卡兹战士都学会了用手头上的资源来制作陷阱的能力:比如如何用阿司匹林、源石、硫磺与松树枝制造简易炸弹,比如用钢琴丝设置伤人的陷阱…… 九城评议会的民兵秉持皇家陆军的传统见敌必战,凭借装备和训练度加持的单兵优势,进行 F2A 式的战争,力图把大集团作战转化为更为零碎的局部小集团战斗,然后凭借优势突破, 累积优势,从最初微不可查的一点到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最后变成决定胜负的优势。 因为如此,预想进行正面交战的民军被萨卡兹雇佣兵层出不穷的手段搞得异常恼火,无往不利的蒸汽甲胄被炸断腿部之后,驾驶员随后被埋伏在建筑里的狙击手点名,当做活靶子打。 多亏了友军的牺牲,拉普兰德趟出了一条安全路线。她找到了制造战争迷雾的黑巫师与保护黑巫师的小队,其中还有强大的赦罪师,寻常的萨卡兹佣兵或者民军没有一合之敌,也只有甲胄骑士们结阵才能勉强压制住对方。 “至于我……” 拉普兰德躲在甲胄骑士银白的盾墙下,黑巫师紧张的看着盾墙的缝隙,他知道,对方必定是派来专业杀手来收拾掉制造麻烦的他,从地形来看那位杀手就藏在甲胄骑士的盾墙后面。 他手里酝酿着攻击法术,准备在盾墙开裂的一瞬间就把法术丢出去,杀死那名杀手。在几秒钟的对峙后,黑巫师敏感的捕捉到了盾墙边缘开裂的缝隙。 想骗我技能,没门! 黑巫师瞬间意识到了这是骗人先手的陷阱,他做出要丢出技能的动作,眼角却瞄着别处, 看到盾墙中间有闪开的迹象。他把注意力放在那里,果不其然,下一秒,盾牌向着左右两边挪开,露出拉普兰德的真容。 黑巫师想要把技能丢出去,他几乎得手,头顶细微的响动裹挟着风声响起,他的视线高高扬起,看到飞溅的鲜血,看到立在原地的拉普兰德交叉双剑防御的姿态,黑色的东国忍者与黑巫师的头颅一起坠落。 失去了黑巫师的维持,拉普兰德用炸弹结束了维持战争迷雾的祭坛。W 带着大队人马进入街道,首先清理萨卡兹哨兵,然后清理掉哨兵附近的术师与剑手,赦罪师造成了大量的损失, 但这损失绝大部分都由渴望立功的民军承担。 在杀死了大量追兵们,被消耗但还没有出现死亡的赦罪师们退入了下水道。W 带着人追了进去,发现这条街区绝大部分居民都被绑在附近,身上有定时炸弹的倒计时,这炸弹的结构简单,哪怕毫无专业知识的人剪对线也能够阻止炸弹爆炸。 然而,这会浪费时间与人手,更要命的是,这些居民身上都被刻意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必须得到及时处理,进一步消耗了民军的人手,他们都是本地子弟兵,不可能舍弃乡亲。 W 反而乐意这样场面的出现,这意味着没人和她抢夺特雷西斯的首杀……她可能要失望了, 因为推进之王回去换了身轻便的服装便带着自己的队伍杀了过来,她的人在混乱的战场游走, 处于“敌人在哪里,友军在哪里,我在哪里”的迷茫状态。 维娜很想使用 PRTS 系统方便与罗德岛联合作战,她作为干员度过的时光已经让她养成了肌肉记忆。但王党以“事关尊严”为理由,让她和她的队伍使用维多利亚本地供应商的缺德地图进行导航,而结果真的十分缺德。 在这种时候,如果告诉部下她因为地图而迷路的话,会在部众心里留下负面印象,所以她只能按照他们对她的期望,宣布自己在实施战术机动。 至于具体战术机动到哪里,推进之王自己心里也没谱,但她脸上十分镇定,让人以为她真的在下一盘大妻。 就在她心里的忐忑抵达顶点的时候,散步在前方的小分队看到了前面被顶起的井盖。一个人影钻了出去,与王党的侦察兵相互对视,第一秒到第五秒他们在发愣,第六秒,震耳欲聋的大叫在街道上回响。 王党的侦察兵向井盖处丢出源石炸弹,摄政王卫队的术师也施展防御类的源石技艺在周围区域建立防御,然后关闭井盖告辞。 不需要双方的接触者再通报些什么了,推进之王脸上出现狂喜的表情。尽管这是误打误撞, 但这并不妨碍她向部下证明这是战术机动的成果。 王党分子们也兴奋起来,不得章法的散开冲锋,争先恐后试图冲到井盖旁边,总算还有部分头脑清醒的人记得地图的事。推进之王当机立断,把战术地图换成了 PRTS 系统,标红的特雷西斯顿时出现在她所在地方的脚下。 “不好了。”她喃喃的说。 回答她的是从地底掀起的爆炸。 第三百七十四章 倒计时(5) 由于各支队伍的错进错出,局势突然从莱比锡会战变成了萨鲁法尔和希尔瓦娜斯的决斗, 特雷西斯只是想要反击对方的指挥官,而维娜则是数量和进攻理念,打算用人数活活堆死对方, 结果结局却变成了两人的面对面决斗。 特雷西斯让人在地下使用爆炸类的源石技艺,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上方的建筑,让维娜一些猝不及防的侍从跌进地下,旋即是一连串的惨叫与杀戮。 博士曾有理论,证明在愤怒的情绪下,人们更容易激发源石里的力量,虽然精度有所下降, 但运用力量的强度和总量有所增加,因而得出了愤怒是战士的力量的结论。 他不断的增加变量,使用对照实验来验证自己的假说,想要探究它是特殊现象还是普遍现象。比如对比正常交战时的雷蛇,与拿着雷蛇泳装照片晃来晃去的芙兰卡挑逗后的雷蛇之间能量的强度;比如吹奏唢呐,或者给不给冰淇淋的史尔特尔的状态,饮用豆浆前后的红豆的状态。 种种实验表明,愤怒,无论因何而起的愤怒都能够强化战士的输出,所以它就有了一定的战术意义。 维娜知晓了这个秘密,就算不刻意为之,同僚被屠戮场景让她战锤飞快的积蓄能量,第一个萨卡兹剑手爬出来的时候,听到风声看到晃动的黑影后他反射似的把剑举向空中。 在令人牙酸的兵器交击声里,从天而降的推进之王的形象纳入萨卡兹剑士的眼眸里,这是他最后的印象,因为狮子武器的上狂怒的气场震碎了他的武器,连带把他的手臂与身体一起弯折。 碰撞的余波甚至让第二个攀爬出来的萨卡兹人倒飞出去,倒霉的被向着天空伸展的钢筋刺穿,吊在上面成为可悲的祭品。第三名战士爬出,用手中的弩悄悄对准了维娜,被风笛眼快启动攻城矛的弹射功能(她又变回来了),然后扣下扳机,源石能量在风笛周围编织一圈轻薄的雾气,而它的本体则把萨卡兹弩手穿胸而过,钉在背后的墙上留下喷溅的血迹。 “护驾,护驾!” 风笛的大嗓门此刻成了优点。不用借助通讯工具,附近的王党成员都听到了她的声音,急忙向声音的源头靠拢。 维娜屹立于大地之上,她踏着萨卡兹战士破损的武器威风凛凛,足以启发油画家的灵感留下一幅传世名作。在帅气了三秒之后,更为猛烈的爆炸把维娜掀了起来,阿斯兰祖传的好身体让维娜无伤,只是略显狼狈的在空中辗转,她看到特雷西斯的面容后,借助强大的腰腹力量翻转身体,新的跃空锤酝酿完毕,砸向特雷西斯的头颅。 同样是把剑举过头顶的招架动作,特雷西斯稳稳接住了维娜的一击,隔着纵横交错的武器, 维多利亚的摄政王与王位宣称者对视。特雷西斯哪怕经历了多次激战,已经被消耗了一部分的他看起来依然气色很好,下一秒,他的手臂发力把敌人连人带武器一起甩了出去。 “呵,一头幼狮。” 维娜翻滚着砸进附近的书店,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特雷西斯贴地飞行,无形的能量组成他的双翼。维娜提起战锤格挡,在两柄武器碰撞的瞬间,她依靠的墙壁震碎,被波及的无辜民众发出尖叫,而维娜却露出奇怪的笑容。 特雷西斯的膝盖撞向维娜的小腹,维娜单手撑在他抬起的膝盖上,借力跳跃,在落地之前和特雷西斯交手三个回合。 “你很强,洞察对手动作的眼术、身体的协调性与基础力量、反应速度、心智每一项的标准都堪称优秀,何况这些优点结合在你身上的时候,让我不得不承认在白刃战里,我至少得努力二十年才能达到和你平分秋色的水平。” 推进之王话锋一转:“然而,我也确定与我交手的不是萨卡兹王族。萨卡兹王族能够链接萨卡兹的血脉意识,寂寞的血脉意识会把随机的知识与技艺灌输到继任者头脑里,让他们忠实的还原先王的能力。 你的强大来自于你的天赋,训练与后天的经验,却没有看正统王族多种多样的源石技艺, 那才是萨卡兹王的标识。外界的传闻是真的,你根本没得到任何萨卡兹王族的承认,你不是摄政王,你只是个窃位者。” 对于特雷西斯来说,推进之王的每句话都像在雷区蹦迪,一时间他心神震荡,但经验让他迅速恢复冷静说道:“考虑到你的立场,你如此醉心血统论,宣扬血统带来的种种优越并不奇怪。 然而你们过时了,天命贵胄的贵族们已经成为时代的残影,要么跟着旧时代沉沦,要么像我一样主动拥抱新时代。 在新的时代,金钱才是美德,是荣誉,是力量,即便没有变成怪物,狮子们的衰落也是必然,因为你们的统治基本盘已经呈现无法挽回的颓势。” “我承认这一点,”维娜说,“我流落在街头的时候,亲眼目睹了维多利亚的社会下层如何运转,那时候我就决心改变这个社会……但不是像你这样用权力和金钱奴役大家,到处搞破坏转移国内矛盾,好给自己切下既有的蛋糕上最大的一块。 我会创造这块蛋糕,然后用更公平的方法在社会分配,这会召来一些人的喜悦与怨恨,但是没关系,让别人服从是王的责任,阿斯兰的征服绝不是仅仅是野蛮的暴力,我们走的是王道!” “结果你拼命推翻我的统治,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做无聊的事?你们狮子的浪漫情怀千年来从未消失,这也挺好。” 特雷西斯举起武器, “第一只阿斯兰为梦想而来到这片土地,最后一只阿斯兰因为梦想溺死在这片土地。这是个不错的收尾,戏剧家们将创作阿斯兰的史诗,缅怀诸王,你们的悲剧会令观众落泪。” 特雷西斯打算速战速决,他双手握住剑柄举过头顶,他身上所有以源石打造的纽扣与饰品浮起,一起碎裂,泄露的能量被剑吸附,使得剑刃边缘被橘红色的光芒渲染。 推进之王双手握住战锤,战锤中的施术单元开始为武器供给能量,火焰在锤头表面流淌。 风笛拦住了身后的援军,多年的作战经验让她能够感受到两个人接下来的一招必定能决定胜负, 笼罩在他们之间、把人压的喘不过气的雄浑气势,既是展示自我的强大,亦是茎告准备涉足其中的人,要同时承受两种力量的准备。 风笛以往凭借强悍的肉身摆清了诸多麻烦,下到找流浪猫、清理下水道怪物,上到对付荒野里流荡的犯罪集团与恐怖分子引发的公共秩序危机,这一次,她的本能告诉她绝不可以向前踏足一步,“死”的预感一时间占据她的心思。 几乎同一时间,推进之王奔向特雷西斯,特雷西斯也向着推进之王的方向挥落长剑,剑上附带的能量组成洪流奔向对方。推进之王原地跃起,躲开撕裂地面的能量洪流,在特雷西斯侧后方落地。 她和特雷西斯同时转身,战锤与长剑碰撞,上面附着的能量在各自身体上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特雷西斯侧身,那些已经奔向远方的能量受到召唤极速返回,分裂,变成数十条光束奔向推进之王的身体。 推进之王的战锤砸在地上,锤中的火焰组成护盾,光束消逝在火焰中,火焰也变得稀薄。 特雷西斯从容的挥出一剑,意在切断对手的脖颈,推进之王跃起躲过这一击,下一秒,特雷西斯弃剑挥拳,拳头赶上推进之王坠落的步点,击打在她的小腹。 推进之王张开嘴巴咳出一大口血来,她再次倒飞出去撞进大楼里。这时候,特雷西斯才发现她的手中不见武器,汗毛竖起的感觉让他急忙偏头,下一秒,坠落的战锤砸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左臂顿时一麻。 “该死,骨裂了。” 坠落的战锤打消了特雷西斯在这里终结推进之王的心思。推进之王挨了那一下看起来很惨, 但阿斯兰没那么容易死去,她甚至只需要喘几口气就能爬起来继续下一回合。 更重要的是,他在对方以自己为诱饵,换来武器奇袭机会的打发感到恐惧,多少年了,这是又一个企图和她以命相搏的敌人,她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只为了把他杀死。 为什么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你的部下,你的盟友,你的先祖应该都对你有所期待,你回到这里是为了夺回王位,是为了财富,地位,荣誉和尽享美男的糜烂生活……你怎么敢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不,不要再想了,特雷西斯。萨卡兹王子对自己说,你早该知道并且深受其害,有些人生来就是怪物,又在环境里养成扭曲的三观,他们的三观如此坚固,非刀剑或者唇舌可以改变。 特雷西斯十分热爱自己的生命,他已经过了一腔血勇的年纪,珍视自己付出巨大代价和漫长时光后活着的一切。眼下,他可以杀死受伤的推进之王,但在推进之王身上浪费的时间可能会导致他被更多的追兵纠缠,进而给自身带来危险。 权衡一番后他带人离开了这里,王党看到领袖刚刚被击倒人心不稳,被特雷西斯带人顺利突破。 就在几分钟后,博士和 W 的队伍率先赶到,推进之王轻伤不下火线,她坦率的向博士为自己的鲁莽行为道歉。 “其实他能够杀死我的,但这个人太爱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他放过了我。”维娜说。 “这是一场消耗战。”博士回答。 博士本该是最镇定的那一个,但就连心神不定的维娜也发现了他脸上的焦虑。回忆起来, 她应该把那栋大楼里的敌人全部清理干净了,博士应该不会碰到敌人,难道是罗德岛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不太好问,博士也一直沉默着,直到坐上九城评议会提供的运兵车他才再度开口。 “战损统计如何?” “我这边因为来的都是能打的,所以特雷西斯那出乎意料的一手没造成人员伤亡。罗德岛呢?” “有一定伤亡,不过很快一支生力军就会加入我们。” 特蕾西亚的存在是无法言说的秘密,在她正式的宣告自己仍然留存于世后,博士就陷入了回忆的战斗,他必须梳理自己的记忆,有哪些经过篡改,有哪些是他的美化,以从中分离出真实的部分。 同时,特蕾西亚许诺的永眠之地也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且不说那份美丽的幻景唤醒了他的渴望,让他产生了“就此沉睡在她身边也不错”的想法。特蕾西亚认为病态需要纠正,那么她对于其他的病态会用怎样的方式“治疗”呢? 一个所有的病态都能被纠正,所有的创伤都能被治愈,人人如愿的美丽新世界只能存在于梦中,它虚幻而美丽,然而它是一滩死水,杜绝了人们进步的可能性,把泰拉的文明永远定格在这个瞬间。 这不是美丽的新世界,而是精神上的牢笼……大概特蕾西亚不会那么想,原本的美好愿望已经被源石病催生成了扭曲与疯狂的想法。如果,他当时能够关心特蕾西亚而不是萨卡兹的王, 如果他没有怀着傲慢与冷漠教授她无形之术的知识,特蕾西亚大概最后会在他和凯尔希见证下痛苦的逝去,而以最美好的形象留在两个长生者心里。 尽管如此,他觉得活着也比死去更有意义。 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如果特蕾西亚的想法和手段威胁到了文明的存续,且她的扭曲已经无可挽回的话,那么他会负起责任……终结她,让世人只记得尚未被源石病折磨疯狂的王女美好的形象。 突如其来的倦意席卷了他的身体,他枕在墙壁上,在黑暗的车厢里幽幽的叹息一声。 “唉。” 凌晨前还有一更。 第三百七十五章 倒计时(6)(21→20) 博士对凯尔希有信心,但他需要评估罗德岛的情况,所以他以休息为借口,离开维娜坐在她对角线的位置,由白雪照看,对此无所知,又感觉到不对劲的拉普兰德持刃侍奉在旁边,不知道有没有再给博士来一剑的想法。 博士重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浑身疼痛,大概就像偷穿凯尔希的衣服然后被发现之后的结果。她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左臂以夹板固定吊在胸前,周围尽是些轻伤员,医疗干员拿着器械进行扫描,检测伤员体表的源石能量辐射强度,另外一些则在处理伤口,其中有一些她没见过的面孔。 已经紧张到让实习生分担压力了吗? “史尔特尔”大体观之,轻伤员里以一线的作战干员居多,他们得到了医疗资源倾斜,从较重的伤势变成轻伤,修养半个月就能重新回到战场。 现在那些伤势较为严重的是,是战术价值不大,在资源紧缺的情况下只能进行轻度治疗的人员。虽然很遗憾,但战斗一天不结束,医疗资源永远优先配置于战斗人员。 阿米娅依然在病房沉睡,门外的守卫力量削减为一个小队。 “史尔特尔”用博士的权限给守 卫小队下了个命令,命令他们保护要人,不要让阿米娅从视线里离开一步。 这被旁人理解为博士“爱女心切”,舍不得让阿米娅承受更多的压力,不过通过别人来传递命令又是怎么回事?“史尔特尔”乐意人们有这样的误解,她隔着玻璃看了阿米娅一眼,转身离开去找凯尔希。 凯尔希十分疲惫,但她仍然强撑着保持罗德岛的运转,善后工作比战斗更消耗心神,看到“史尔特尔”之后,她的面庞绷的更紧了。 “情况如何?” “我能应付,红龙也重新捕获,如果你还有余裕,你可以找被重新捕获的德拉克谈谈。”凯尔希又看了眼“史尔特尔”,“你那边呢?” “没抓到他,维娜鲁莽的挑战了特雷西斯,她为她的年轻付出了代价,特雷西斯则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他在被消耗。” “但愿你能追到他。” “凯尔希,照顾好阿米娅。” “发生了什么,让你对阿米娅突然那么上心?” “没什么。” “如果……如果和几年前一样,你还是和别人合起伙来欺骗我,让我直到最后才知道真相的话。下一次,我就把为你创造一个全部是男性的工作场合。” “还有这种好事?” “史尔特尔”以不打扰凯尔希工作为借口离开了,她能感受到凯尔希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后。她来到原本拘束德拉克的房间,苇草的姐妹被五花大绑,一脸郁闷的坐在椅子上,为了让她安分一些,人手不足的医疗部门安排了粗暴的放血方案,这份缺德的放血方案由缺德的华法琳亲自实施,让德拉克俘虏整个人处于贫血的晕眩里。 “博士事物繁忙,因此作为代理我来审查你。” “史尔特尔”叉着腰说, “在给我们也给你自 己造成了小小的不愉快后,你可以在那份承诺书上签字了吗?” 德拉克女人反问道:“你们用什么方法控制了我的同胞?” “首先,这是商业机密;第二,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德拉克的一员,她是战士,是领袖, 她的心脏卑鄙的跳动着,被谎言所骗,也用谎言欺骗他人,如今她只是一个不配拥有名字和存在感的囚徒。” “她应该憎恨,但在我打开束缚的瞬间,她竟然攻击我这个解放者!” “你想说罗德岛扭曲了她的神智?是的,我们的确主动用不人道的方法干涉了此事,但是最后做出决定的是她。她把自己当做囚徒,一辈子不离开那个房间,直到她遇到把她的命运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仇人。” “史尔特尔”看向俘虏:“同时,丢失王权也是你草率的入侵罗德岛,假装被俘后找到你的两位同胞,企图凭借三头红龙的力量掌握罗德岛,再凭借九城评议会的力量去和阿斯兰以及特雷西斯较量。 你成功了,我会成为你忠实的打工仔。你失败了,所以轮到我作为使者来审视你。没什么可抱怨啊,对吧。” “史尔特尔”冷笑道:“呵,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博士!” “既然如此的话,我确实没什么好伪装的了。” “史尔特尔”单手握住武器点在地上,能量在德拉克女人脚下流淌,她低头,看到光芒自地板的裂纹涌出,勾勒出一个庞大的、正在旋转的魔法阵。 “无形之术?” “不,仅仅是光污染特效,以前你能低着头闭眼休息,那么现在无论你看向何处,你的视觉都将被光污染。当然,灵魂也是。顺带一提,你的部下我征用了。” “?!你又利用了她?” “是的,我卑鄙无耻的利用了你的妹妹是一位德拉克的事实。失去你之后,德拉克的追随者只能选择她。” 德拉克女人想要有所动作,但贫血的晕眩让她跌回椅子上。这时候,就连墙壁上也出现了旋转的花纹,看的她头晕目眩,一时间连思考都很难集中。 “既然你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为什么还要放开我去找我的同胞,直接强迫我签字不就可以了?”女人问。 “第一,那是在维娜面前,罗德岛的手段要文明一些;第二,你是苇草的姐妹,她的忠诚值得一份宽恕,我曾希望把你变成自己人,那样我们就不必互相伤害。” 德拉克女人冷笑道:“呵,我的妹妹做了你的狗,现在你连姐姐也惦记上,难道我们家的人在眼里都是该做狗的不成?是不是碰到一个人,你喜欢你就要把她调教成你的狗?” “这话很难听,不过我承认事实如此。大郎,把字签了吧,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德拉克女人以冷笑回答,看她被华法琳处置的十分妥当后,“史尔特尔”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别人的腿上,准确的说,他的脑袋横跨了两个女人的腿,她们并排组成他的枕头。 他困惑的视线向上,看到维娜闭眼低头打瞌睡,白雪也安静的休息着。他没打扰她们休息, 悄悄爬了起来,但还是惊动了拉普兰德。 “艳福不浅。”她用嘴型说。 博士摊手,他走向前边,驾驶室的民军乘员告知他的具体方位,目前,他位于托特纳姆城外 3.5 公里处,他们和身后的车队刚刚出城不久。 这表明他们还是没把特雷西斯堵在城内,几股势力之间的不协调不信任给了对方机会。现在,特雷西斯的下一站是与距离三天车程的他的新模范军汇合。摄政王在托特纳姆损失了一个团,但他手里光是新模范军就还有十九个团,哪怕带着这支军队执行最安全的策略,即回到伦蒂尼姆,然后对莱塔尼亚宣战,那么国内的所有反对派都会在战争时期被采取雷霆手段除去, 且不会引起舆论太多反弹。 无论如何,他们都需要在这三天里干掉特雷西斯,且不间断的实施电子战压制,阻止他向外界传输任何讯号。 因为离开城市尚且不远,且初步整顿完成的罗德岛也开始向北开进,所以博士手机的信号还是满格。一个罕见的号码在这时候打了过来,博士接通之后听到了苇草的声音。 “博士,已经搞定了。大家愿意暂时听我指挥……”苇草吞吞吐吐的说,“我的姐姐……” “她很好,苇草是我的家人,苇草的姐姐自然也是我的家人。在她实质性的伤害罗德岛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 “嗯,那就好。那么我就让大家朝博士指定的坐标移动了。” “辛苦你了,苇草,我们这些驱赶他的人尚且能轮换休息,而负责截杀你们恐怕要全天行军了。” “没关系,我很擅长忍耐的!” 博士的肯定让苇草兴致高涨,如果他肯甜言蜜语向她许诺美好未来,那么小龙女怕是连生孩子都愿意,因为尊重对于当前的苇草来说是最主要的需求。 而为什么要假德拉克的支持者的手杀死特雷西斯,博士的心思自然不仅仅是缺乏人手,他也希望消耗德拉克支持者的势力,并让杀人嫌疑离未来会坐上王位的人远一些。 他打了个哈欠,自从看到特蕾西亚以来,他有种时间重新流动起来的错觉,当长生者有类似感觉的时候,他们无疑开始迈向衰老,衰老的终点则是死亡,这是心态的问题。 他看到维娜,维娜身体结实的令人羡慕,那是具年轻的、充满青春活力的健美躯壳,最重要的是,她的灵魂鲜活,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旺盛的燃烧,散发光热……让人渴望到将之分而食之的念头。 “喂,再怎么说你在这里发情也太过分了吧,这个小妞还是受过伤的。”拉普兰德说。 “不,我只是嫉妒,嫉妒她的生命活力四射。” “某些时候,博士也是活力四射。” “如果我每时每刻都能精神饱满,那也不必羡慕她了。拉普兰德,你有想过不做杀手后的退休生活吗?” “我不会想,因为那么想的人都活不到退休的时候,人在积极向上的时候不会为自己想退路。当然,就算想退,命运啊环境啊社会啊可不会放过你。” 拉普兰德笑了笑:“博士,你怕了?” “嗯。” “如果你有解脱的意思的话,这单生意还请找我。我去过萨尔贡,那里的巫师相信人的灵魂不灭,如果人是被杀死,那么死者会成为生者凶器上的一部分,如果被摄食,那么死者就会在生者体内存在。” 拉普兰德舔了舔嘴唇:“咱们相识一场,你也算对我胃口,如果你哪天不想活了,就让我来杀死并进食你吧,这是我对你的纪念。” 历史上曾有凡人分食长生者的肉体的例子,那些人变得精神奕奕,身体健壮,衰老也放缓了脚步。如果拉普兰德表面意义上的吃掉他,那么她或许能摆脱源石病的影响,取回自己的健康又不至于丧失能力。 “我不介意,但我觉得你会被某个人杀掉。” 博士的眼角捕捉到维娜的腿活动了一下,便知道对方已经醒了。他故意岔开话题说道:“你觉得维娜怎样?” “嗯,怎么突然问到她?” “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跑到她大腿上的?” “哦这个啊,人家自然是很关心咯,你的贴身护卫也不肯让出抱着你的脑袋尽情抚摸的权利,最后就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不愧是博士,所到之处总能引起战争。” 只要德克萨斯不在场,拉普兰德总能保持从容。当她谈到推进之王身材的时候,装睡的维娜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羞耻心略微异于常人,虽然自己穿着热裤背心浑然不觉,但一旦有人评论,她就会产生强烈的耻意,是自己能做而别人不能说的类型。 “我们的勇士醒来了,”博士装作毫不知情的来到维娜旁边,“伤势如何?” “已经全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和他再打一场了……和队友们一起。” 博士很欣慰的看到维娜有自知之明,单凭她现在的实力,单挑里打赢特雷西斯是个小概率事件,所以挑选合适的队友组队一起车 boss 就成了最优的选择。 问题在于,和谁组队?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维娜苦着脸, “有甲胄骑士、我的人和博士的后手能够清理特雷西斯周围的人,但特雷西斯是个六边形的恶龙,屠龙是用不到军队的,但我没有足够多单体质量出众的勇士……罗德岛借给我的维多利亚干员里倒有几个可用。” “罗德岛的战力刚刚经过一场大战,还需要休整,但有一个人手我现在就能借给你。” “谁?” “陈。”博士回答。 第三百七十六章 倒计时(7) “陈?” 因为身份的敏感性,维娜没怎么参与龙门–切尔诺伯格事件,对事件主角路人女主加藤陈认识不多,再加上后来博士刻意降低了陈在罗德岛的存在感,让维娜处于“好像有那么个人, 但我不确定“的状态里。 “她很强,但基于某种原因我们不得不限制她的行动。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投入她。”博士说。 维娜拍了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是风笛的朋友对吧,就是那个陈陈。” “是的。” “她不是龙门近卫局的官员吗?” “她已经离职了,洗掉了过去的技能书在罗德岛重新练级。” 维娜没再多问,她以为陈的低调是牵扯到炎国,身份敏感,而陈真正被软禁的理由是她的灵魂被科西切浸食,如今被当做了封印科西切的容器。 科西切是长生者,然而在学徒罗夏背叛她并表里互替,内外相易的时候。他们两个的长生就存在巨大缺陷。 罗夏的缺陷是精神不如真正的长生者坚韧,他必须定时进行灵魂的维护,保证记忆与知识的传承,这也是他被提前唤醒后失忆的原因,那时候他的记忆与知识还在云空间,来不及下载也忘记了如何下载,以至于一个年仅 14 岁的少女做了他的母亲。 科西切的缺陷是她的肉体寿命短暂,必须不断更换肉体,导致她力量不足必须以阴谋家的角色,假手世俗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事业。在某一次更换肉体之后,她的肉体被蠕虫感染,紧接着是科西切的灵魂,所以科西切的事业就变成了为蠕虫服务。 经过陈艰苦卓绝的训练,她已然能够借助博士某些蕴藏着灯之力的物品压制科西切。科西切的人生执着却不痛苦,因而她的痛苦在科西切之上。正是凭着苦难的摇篮里酝酿的东西,她才压制了科西切,在危机之时被博士启用。 “我听风笛说……” 维娜还没说完,就看见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那是穿着银白赛车服的陈。紧接着,陈的声音在公开频道响起。 “干员陈,向博士报道。” “辛苦你了,陈。”博士说。 在作战任务的空隙里,罗德岛的干员表现的十分活泼,听到陈的声音之后,风笛用言语表示给陈陈一个大大的拥抱,其他被租借在维娜手下的维多利亚干员也对支援者表示欢迎。 “只要别叫我陈陈,我没有别的要求。”陈说。 “好的陈陈,没问题陈陈。” “?!” 直到车队为了翻阅某道沟壑而被迫停车架设浮桥的时候,陈才有机会进入博士所在的指挥车辆里。她把头盔夹在腋下,厚厚的赛车服遮掩不住她的好身材,反而欲盖弥彰的间接描绘了她的波澜壮阔。 显然,在被幽禁的这段时间,陈摄入的热量比她有限的运动消耗的热量多,所以她胖了, 而且脂肪精准的找到了自己的归处,让陈的线条越发圆润,从视觉上给人感觉更为柔和,多了一丝女人味。 当然,她的转变在她瞪圆眼睛,把坚毅的视线投射到在场众人的时候,没人再把她当做让人想入非非的玩物,而是一个超越了性别的战士。 博士向陈解释道:“我们在追赶特雷西斯,而摧毁他需要身手强悍的精锐组成小队与之对战, 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没问题,我有段时间没活动过了,讨伐邪魔外道是我欣然向往的工作,介绍一下特雷西斯的情况吧。” 博士点点头,把特雷西斯的情报发到陈的手机上,陈的 PRTS 系统权限只有 D 级,许多信息查询不到。她大致浏览一遍后,看向维娜说道:“实际交手之后感觉如何?” “如果只有两个,恐怕不行。” “风笛、傀影、煌、天火,都有和你组队的实力,特别是天火,她的源石技艺一旦全力施展,威力可观。” “问题是,我们要给她创造出全力施展的机会。” 博士沉默了一下:“确实,和特雷西斯交手,在她构建法术完成之前战斗就结束了,但她只要在战场上做出姿态,特雷西斯就一定会针对她,那么她至少可以帮其他人吸引仇恨。” 风笛坦诚回答:“博士,你这种说法真的没良心,如果让天火听到的话……” “我已经听到了!” 天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博士看向声音的源头,发现她一脸倦容。她没有参与最近的行动, 而是作为维娜的信使去拉拢她认识的学院派术师。 根据薄绿所说,天火在学院派的术师,特别是与天火同届或者比天火小的年轻术师里简直是偶像一般的存在:小时候便展露出卓绝的天赋,一路跳级,在毛还没长齐的年龄就进入大学读书,一路狂打同辈天才和导师的脸,还会阴阳怪气和大家一起说怪话,且不耽误自己的学术研究。 多少人羡慕这个天之骄女的气运,多少人嫉妒她的潇洒,多少人记恨她的骄傲与耿直对他们自尊心的打击,但无论是正面竞争还是下药是网爆是人肉骚扰是阿瓦达索命咒,都无法阻止天火以学院最年轻学生的身份毕业,她创下的记录成为学校历史的一部分,哪怕是她的敌人也承认,这样的天才百年难遇。 “我来罗德岛技术扶贫,看你们从理论到实践落后的简直就像萨尔贡的部落土著,所以我自我牺牲,替罗德岛编撰梳理源石技艺的相关理论,让你们接受开化。” 说到这里,这位骄傲的天才叹了口气:“看起来,我从事文书工作让你产生了我只能胜任文书工作的错觉。博士,我无所不知,样样精通,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这一点!” “上一个说自己无所不知的是凯尔希。”博士小声说。 “啊?” 天火脸颊绯红,她游说了几十个年轻术师投入王党的队伍,大部分都是她的迷弟迷妹,如果合理的运用这股力量,将极大的改变力量对比,左右战场胜负。 天火对这件功绩很得意,她已经想好向博士展示成果后,得到对方诚挚的赞美,那时候她会骄傲又矜持的表示“不算什么,轻而易举”。 她把这个场景在脑海里模拟了好几遍,在梦里都笑出声。谁知道满怀期待的回来,还没看到博士的人,就在门外听到他“辱火”,这如何让她不气愤? 天火把“尊重”二字看的极重,因而她的愤怒也抵达了顶点,哪怕她此刻得知她喝醉之后在一无所知里和博士睡了一觉,也不会比这更愤怒了。 “好了好了,”维娜出来做和事佬, “这事暂且放过,以后你们私人 pk 解决,现在我们来讨论更重要的事。” “好,暂且放你一马。” 天火放过博士,某种意义上也是放了自己一马,她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后,想起之前看到的风景说道:“你们是刚吃了败仗马吗?我看外面那些士兵士气不高的样子。” 博士与推进之王对视一眼,前者解释道:“这是有原因的。” 对于当代绝大部分人来说,所谓世界就是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也逝于斯的移动都市。天灾让大地荒芜,人们被拘束在移动的聚落里。久而久之,人们便对高墙外的大地产生恐惧。 许多人祖祖辈辈居住在同一个社区,家族史与城邦史亲密无间,所谓的大地只在科普和照片中看过。人们被拘束在移动城邦的时间越久,与其他城邦的联系就越发割裂,让泰拉社会的各个部分开始脱节。 一个人如果闭门不出过起宅居的生活,或者只是机械的在单位与家庭之间往返,或是在网上孤独的寻找同样孤独的一小部分志趣相投的人时,其实他们与社会的联系已经变得疏离。 在社交功能上的退化会引起人情绪的偏执,把人推向社会的边缘,那么他们需要比那些有着常识人际关系的人在娱乐作品里汲取更多的安全感:从做故事里的一个过客,到成为故事里的主角,再到作为主角主宰故事。 主角在故事里的执行强度与情绪强度在升级,对故事的掌控在升级,当日月星辰围绕主角旋转的时候,主角的代入者们不必担心故事偏离主角的掌控,不必担心现实里的不完美的幸福与完美的悲剧在故事里上演……如果有,那也是配角的命运。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主角给人以安全感。 因而,故事里任何发生在主角身上的波动、转折乃至于不幸都会动摇代入者们的安全感, 其中性焦虑是是最容易动摇代入者们安全感的一种。因为无论故事的背景是幻想是现实是未来是魔幻,种种两性关系的问题都能在现实里找到原型。 并且,这件事看起来很容易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每个人都要交往、结婚,而且每个人的伴侣都不会像故事里一样忠诚到失去了自我,不是每个人都在面对潜在威胁时,都能在配偶的竞争抢夺里取胜。那么面对一个无法完全掌控的伴侣,对方会做些什么就成了黑箱问题,进而引发性焦虑,而男人的焦虑通常比女人更多。 所以,在一个被定义为正常向的商业作品里,那些会破坏代入者安全感的情节常常会召来激烈的批评,其中唤醒故事代入者性焦虑的情节则是最严重的罪行。或许批评者会试图以各种理论来合理化自己的批评,但驱动他们愤怒并做出评论的,最初一定是来自于安全感被破坏的焦虑。 与之相似的,泰拉世界各个城邦的居民同样陷入这种焦虑里,相比他们定居的祖先,这些移动城邦的子民心理更为脆弱,对安全感的需求更高,破坏他们安全感的首要焦虑则是“远离城市”。 博士亲眼看到,傍晚离开城市的时候,托特纳姆的民兵还算士气高昂,而在 47 个小时之后, 已经看不到城市,在漫无边际的荒野行军两天,且中间遇到了一次小型自然灾害产生损失之后, 远离文明,置身黑暗与野蛮的大地的焦虑便在民兵中传染,有个叫阿里的军官甚至表现出了某种独走的倾向,好在军中的分裂尚在酝酿的时候,就被镇压下去。 维娜有点生气,九城评议会的商人们表现的十分精明强干,然而他们治下的军队却十分拉跨,这才离开城市两天,民兵们士气就开始衰落,哪怕她手下从各地凑来的乌合之众都比九城评议会的民兵强得多。 “特雷西斯花了仅仅三年时光就整体压制住了维多利亚的理由我是懂了。”维娜和博士说, “这些人搞搞阴谋诡计还行,到了大家真刀真枪拼命的时候,他们比普通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金钱腐蚀了军队的灵魂,没有信仰,不知道为谁而战的军队什么都不是。” 如果这是维娜自己的军队,她会重拳出击借几个脑袋来整顿纪律,提高军队的训练度,打破民兵离开家乡作战后的焦虑。然而这是现在的盟友以后的对手的军队,维娜一边气愤一边窃喜,就像知道老婆怀孕后得知她外边还有好几个男人,但只有他不戴套的丈夫一样,感观十分复杂。 “你在罗德岛待了太久,那是勇敢或者被迫离开家乡的流浪者的聚集地,和他们待久了, 你会产生人们应该勇敢的走出高墙环绕的鸟笼,勇敢的挑战荒野的想法并不奇怪。” 博士坐在车顶和维娜聊天,他看着周围的民兵说道:“然而,这只是幸存者偏差,在你尚未注意到的地方,沉默的大多数用行动证明了你的常识并非社会的常识。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不是吗?” “是的,只是我现在越来越感到,成为王后要做的事还有太多,维多利亚有太多的东西要改变。” “这片大地也是。” 在紧张的三天追击之后,九城评议会民军的先头部队在一个叫做沙隆的移动村庄看到了特雷西斯的旗帜,他们被苇草率领的德拉克支持者阻击后被迫在村庄休整。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将会爆发一场惨烈的战斗。 第三百七十七章 沙隆之战(1) 打响遭遇战第一枪的是苇草的德拉克势力与特雷西斯新模范军第三团第二营的游骑兵中队。 遵照特雷西斯的命令,为了不过分刺激九城评议会的商人们,新模范军的三个团共三千余人部署在高速巡洋舰反击号上,在距离托特纳姆三日距离处待命。一旦有变,接到信号后他们就会杀进移动城市的范围解救自己的长官。 特雷西斯没有预料到罗德岛动用无人机携带压制设备,以高昂的战损取得了电子战的胜利, 完全遮断了特雷西斯的信号。明明只有三天的路程,他却只能带着一小部分部下狼狈的在荒野上机动,力图与他留在外面的军队汇合。 没有接到特雷西斯的指示,他的部下自然不会贸然行动,但罕见的自然灾害横扫了这片土地,使得所有人,无论是追击者、待命的人还是亡命的人都暂时失去了与其他单位的联系。 为了躲避自然灾害,反击号只能向北航行,与更北方监视目前中立的维多利亚第二集团军的德拉克亲王号汇合。同时,他们也派遣了三支游骑兵部队去通知特雷西斯。 三支游骑兵中的一支准备前往沙隆,这是他们的驻地与托特纳姆之间唯一的移动定居点。 同时,苇草和她人心不稳的队伍也奔向沙隆,这是博士给予她的指示里位列首要条款的,那就是切断特雷西斯在文明聚落里可能获得的补给……粮食,药物和对外联络的工具。 苇草抢先进入了沙隆,以往这里只有托特纳姆的商人来做生意,以及一年逛两次沙隆之家的税吏。移动村庄与移动城市维持着松散的效忠关系,准确的说,移动城市可以在有效控制的范围里对所有的移动村庄征税。因为移动村庄与移动城市的轨迹不尽相同,所以一个移动村庄今年可能给变人的底特律交税,明年就变成了夜之城。 沙隆集合了村庄民兵惴惴不安的警戒着陌生的武装集团,苇草单人赴会,诚恳、坦诚、措辞温和、一脸抱歉但不容抗拒的用强势的力量震慑了当地人之后,命令部下“代为保管”所有的通讯设备,那些来不及保管的就立刻炸毁。 她用罗德岛产的赤金当做赔偿费用给予看着侵略者敢怒不敢言的村民们,同时通告他们, 战斗可能会在附近爆发,为了自己的家园与性命考虑,他们最好走的越远越好。 然而,失去了通讯设备的沙隆又能向哪里走呢,自然灾害必定会让附近的移动城市移动, 在没有联络的情况下,他们既不能取得城市的庇护,也不能借助信使网络回避天灾。 因而,村庄里爆发短暂的争吵,有人相信侵略者的话而策略不同,有人觉得苇草只是在吓唬他们。苇草并不善于应付这等场合,她是跟在主心骨后面只在必要时候说话的副手角色。 就在她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的时候,一支游骑兵中队赶到这里。苇草不讲武德,本想把狗骗进来杀,但对方亦是军中司职侦查与特种作战的精锐,在一轮试探性的冲锋后果决撤退,叫来其他两支游骑兵中队,合力把苇草的队伍赶出村庄。 果然还是时间太短了。 苇草能看出她的队伍以出工不出力的人居多,她只是在姐姐失踪的情况下选出的替代品。 稍有头脑的人,都能够产生姐姐是陷没在罗德岛的想法。苇草本人又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她是为了德拉克夺回王位的事业奋斗,多半是她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么一想,心灰意冷的支持者们肯为罗德岛的事业出力才奇怪。 直到看到特雷西斯本部出现的时候,德拉克王族的支持者们才有了几分战斗的动力,他们对阿斯兰的感观最差,特雷西斯的感观则排第二差,占据沙隆的游骑兵派兵把特雷西斯的人手接应进去,于是特雷西斯手头有了大约五百人的兵力。 苇草把自己的主力布置在沙隆的西北角,并以此为基点布置防线,封锁了沙隆的北边与西边,很快托特纳姆民兵的斥候抵达,与友军相互联络之后把驻地选在了东南角,由维娜指挥的阿斯兰支持者占据枢纽,罗德岛分别向着西边与北方延伸,封锁沙隆的南边与东边。 这自然是为了隔开德拉克与阿斯兰,不然在围攻特雷西斯之前,他们自己就会先解决二十多年来的恩怨。尽管如此,这不妨碍苇草和博士相会的时候钻进博士的怀抱,顺带用尾巴把维娜推到一边。 “这是我的。”苇草说。 “我反对。”维娜回答。 博士提醒道:“目前,我还是罗德岛的公共财产,你们擅自搞私有化,侵吞公家财产不好, 寡头以后会被清算的。” 时光境迁,在权力场在相互合作又厮杀的两支王族,如今在情场上也要维系同样的复杂关系。博士左拥右抱,在天火和陈嫌弃的眼神里看向沙隆,特雷西斯在移动村庄里升起军旗,这代表他决心要在这里和前后追兵决一死战。 “你们觉得他会束手就擒吗?”风笛挽着陈的手臂问, “总感觉,一路被动挨打不像那个人 的风格。” 博士想了想回答:“特雷西斯是个稳健的人,最擅长以资源优势碾压敌人,如果他来托特纳姆是为了干扰我们的视线,好制造外交危机找到宣战借口,那么他也一定为自己从托特纳姆撤退安排好了计划。” “在我们眼皮底下撤离,这不可能。”天火摇了摇头,“世间没有任何一个源石技艺能让做到这一点。” 天火这么说是有底气的,她带来的维多利亚年轻术师们,大多是资产阶级弟,生活水平比上一辈人高,但心灵空虚就容易崇拜,从人到国,任何看起来强力的概念都很容易成为崇拜的对象,形成独特的饭圈文化。 天火振臂一呼,能跟随她来到这里的自然是对她最狂热的迷弟迷妹们,这些人也非常合理的自带干粮。罗德岛已经损失殆尽的无人机,却恰逢这些自费打仗的饭圈人而重新完成了对沙隆空域的遮断。 不仅如此,术师们中有相当数量拥有改变地形能力的源石技艺,有了他们的加入,在沙隆附近的土木作业速度加快了许多,入夜的时候,反斜坡堤坝已经在沙隆周围有了雏形。 合围特雷西斯的盟军干的热火朝天,沙隆村庄里特雷西斯的队伍也在抓紧时间。他们强征村民拆掉建筑构筑防御工事,一部分人则专门去应对天空中烦人的无人机。这些无人机有些时候只是侦查,另外一些时候则丢下什么,劝降的宣传单,源石炸弹或者只是博士用唢呐吹奏的名曲。 很快,类似的骚扰就停止了,因为特雷西斯使用了平民盾战略,当他的士兵藏身于村庄民众中的时候,打击特雷西斯所产生的附带作战损失会非常高昂,这似乎也说明了特雷西斯办法不多,只能采取让他蒙受道德指责的办法来对抗联军。 想来和特雷西斯汇合的游骑兵是带着移动通讯器材的,漫天飞舞的无人机掐断了沙隆的讯号,本身对反击号上的新模范军就是一种提示,那就是游骑兵在沙隆遭遇了什么。 它可以自行前往调查,或者联络北方的德拉克亲王号与东方的王权号向事发地点接近,尽管附近还有托特纳姆城与莱斯特城两座移动城邦,但移动城邦面对旱地行舟的皇家舰队并不处于优势。 自然灾害对特雷西斯一方的影响是援兵来的比预计的要慢,而对于联军一方的影响是他们的重型火力,比如罗德岛和城邦上的武器因为躲避天灾的缘故,无法及时投入战场。这是一场轻步兵对轻步兵的战斗。 博士在周围最高处拿着望远镜观察沙隆,他所在的位置被狙击手打了几枪,但距离太远外加天色的原因,那几发子弹都没有命中他的身体范围,驱赶的意味居多。 博士看到了特雷西斯,在他离开的时候,举起望远镜的特雷西斯也发现了博士。他们是老对手却不熟悉,总是因为机缘巧合而错失了和对方见一面的机会。特雷西斯想要和博士见一面, 博士也对和特雷西斯抱有交谈的兴趣……在所有的一切终结之前。 不用特雷西斯指点,他的部下自然知道该如何搭建防线,村民们被逼迫,青年男女在沉默里负重,亲手把他们的家园摧毁,老人们以木然的沉默凝视着逐渐破败的风景,尚存一颗天真之心的孩子们被迫成长,投入老人的怀抱,眼泪里满是成长的代价。 特雷西斯的眼中自然忽略了这些人物的悲欢离合,他们如此渺小,甚至不够资格成为他眼中的人。他征用了村长的居所作为指挥所与住宿点,原本的主人已经被赶了出去,只余下一位中年绅士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 “尝尝吗,这道菜在泰拉可不常见。” 冬之长生者朱利安·科赛利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对于特雷西斯而言,他原本只是一具无头尸,现在却变得完整,被分割的头颅严实合缝的与脖颈对接。 特雷西斯有些惊讶,他拉开椅子坐在对面,朱利安把另一盘肉推给他,又给了他斟满了酒。 无论是肉还是酒,都散发着特雷西斯从未闻到过的奇异芳香,让他久违的产生“食欲”这种感觉。 “庆祝的理由是什么?”特雷西斯问。 “我的头颅复归原位,以及你身边少了一个间谍。”朱利安指了指盘子, “不尝尝吗,长生 者的血与肉是很罕见的。” “长生者,难道是……” “自然是特里丰。” 特里丰的死让特雷西斯嘴角绽开一丝弧度,他其实已经知道那个女人多头下注的事情了, 而且和她虚情假意的游戏差不多腻了,朱利安处理掉这个女人帮了大忙。不过,他对于长生者的血肉敬谢不敏,不是因为道德,而是担心自己无福消受。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心思,朱利安说道:“它没有毒,反而蕴藏着让人延年益寿、精力充沛的力量。特里丰为了飞升,不止进食过活人,也有死者的尸体,他们杯秘术师的晋升或许是最挑战道德的:暴食、狂饮、生育、艺术的先锋艺术与纵欲狂欢不正是这世间最批判的东西吗?” “进食别人得以飞升的人死后被别人进食,这确实是一种讽刺。” “我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我的能力要求我要提取别人的回忆,就要进食持有者的部分身体。 不过,杯之长生者确实美味,令我想起在我还是凡人的时候,在光之果园摘下的满是汁水的果实,甜美,血腥,欲望在思考里狂舞。” 朱利安满脸冷漠,一点都没有被情欲打动的样子。特雷西斯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她和罗德岛的交易,和你的虚与委蛇,以及被我伏击时的张皇失措。为了活下去她做了许多事,可惜,她没有逃过命运的掌控。现在,我得到了她的大部分力量,已经足够我和司辰做一次交易,那是你我的退路。” 说到这里,朱利安看了看房间角落被谨慎保存着的炼金炸药蓝金,接着说:“我带来的份量足够把这个村庄连同一公里范围内的一切物品摧毁。正因为如此,你得确保你的敌人在你启动炸药的时候,没法瞬间跑出一公里的范围。” “他们会攻进这里来的。”特雷西斯笑了笑,“干掉我,外面那些人在便可以切割维多利亚这块大蛋糕。在这里解决我总比在维多利亚划算的多,再理智的人都会禁不住一劳永逸的诱惑搏一把,因为它看上去风险不大。” “而我则确保我们的后路,在引爆蓝金之前,我们便离开这里,回到伦蒂尼姆。那时候, 我会向你引荐我现在效忠的主人,她会赐予你永生的。“朱利安说。 第三百七十八章 沙隆之战(2)(20→19) 在夜晚的时候,维娜麾下的战士们和九城评议会的民兵们组织了一次试探性的联合攻击, 阿斯兰的支持者们士气高涨,谁都希望这死或生能成为最后一战,而不是再来一个折腾人与钱包的续集,而民兵们的士气简直就像公司团建,三心二意,三三两两。 维娜租借罗德岛的干员暂时又回归博士指挥,他们负责东北-西南走向的防务。老实说,他们完全不可能凭借十几个人守住这条防线。在博士出席的联席会议上,基于人道主义,他主张围三缺一,引诱特雷西斯放弃村庄从薄弱口向南突围,南边没有特雷西斯的武装和忠于特雷西斯的势力。因而可以在在荒野上歼灭他的武装。 大家也不想反恐反到最后让恐怖分子和人质都死光,且博士主动提出担任诱饵,让他这一刻看起来一身正气……这才是不科学的地方。 罗德岛的大家都知道,若是凯尔希和博士睡觉,半夜醒来掀开被角或许能看到博士裸背上的一身正字,每个笔画都由不同的干员以相同绿色荧光笔涂抹,但他绝不可能一身正气,他连人类最好的朋友都不放过,何曾做过人?! 因而,维娜和苇草同意了博士的提案后,前者怀疑的看着他,后者则忠实的准备执行博士人道主义战术背后的阴招。博士被她们盯得发毛,摆摆手:“我去前线观战。” 罗德岛今夜没有作战任务,于是作为饭后消遣,他们全员登上防波堤式的防线,看着黑夜中的火光与布满地雷的果园。 “如果我是民军指挥官的老师,看到自己的学生如此演绎散兵线战术,那么我恐怕会气到住院。”陈毒舌的评价着维娜的盟友,“哪怕让风笛指挥,都不可能让一次攻势变得那么糟糕。” 无辜中枪的风笛眨眨眼睛,刚才她还在为劳动者与田地里的农作物被交战双方无情蹂躏而哀伤,几乎没怎么听陈说话。倒是博士瞧出了风笛的意思,他说道:“毕竟是我们的责任,等战争结束就帮助他们抢种着瓜菜,对付着把今年过去。” “嗯,博士说的对!啊……博士你还有种子吗,有的话我希望你给我。” 风笛说完之后感觉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低情商的陈刚想要怒斥风笛矜持些,高情商的傀影已经悄悄把盔甲塞进博士口袋里。 “粮食的种子吗?我记得罗德岛这方面倒是挺充实的,分你一些也无妨,要好好的接满, 不许浪费哦。” 风笛敬了个军礼:“知道了,不会让一粒种子漏出来的!” 刷了一波风笛的好感之后,博士的注意力转回正面,身为失败主义谋士,他看了几分钟就料定我军必败,于是联系后勤人员准备热水、食物与适当的酒精饮料,并且让医疗人员做好准备。 果不其然,民兵的攻势仅仅是兴致不高又不得不来的团建任务,每一架蒸汽甲胄后面都跟着三三两两的民兵,刚进去射程就迫不及待的进行射击,仿佛处男看到了站街的初恋后期期艾艾回忆青春,结果快到连把许多男人哄出自信的初恋都反应不及的速度结束回忆一样。 对面的萨卡兹战士也像个专业人士一样,用手雷、无后坐力迫机炮、枪械清理抚摸民兵们的身体,丝毫没有嫌弃他们的孱弱与速射,而斗志不强的民兵们在施展了几轮信仰射击后撤退, 他们的成功就是摧毁了萨卡兹战士随手在村庄外围布置的小陷阱,只要民兵攻势退却,萨卡兹战士花一会儿功夫就会恢复防御。 或许是不愿意为了民兵浪费物资与体力,所以萨卡兹人既没有阻拦射击,也没有朝退却的民兵冲锋,而是留下少数人监视后,把剩余的力量分做两组,一部分支援与维娜的队伍接触的同袍,而另一部分则回到队伍中央休整待命。 维娜一方因为立功的愿望,因为对特雷西斯的仇恨,作战意愿强烈且他们战术目标非常明确,循序渐进的压制萨卡兹士兵的投射火力、清理外围防御,在持盾士兵的掩护下对村庄本体的防御工事进行定向爆破,然后由维娜率领有过作战经验的战士以松散的纵队冲进突破口。 以博士的视角出发,其实维娜的战术只有表面功夫,许多细节完全是错误的,但她人多火力猛,能够弥补战术上的错误,而她本人更是的战斗力更是不容小觑。 谁能想到两天多前被特雷西斯一拳打到吐血的人,如今提着锤头大杀四方,无可阻挡,宛若战场上一面活动的旗帜。 在特雷西斯与他的赦罪师都没有出动的情况下。 推进之王的攻势卓有成效,帮派斗争的经验被她活用在类似的地形里,新模范军的抵抗渐渐不支,直到分断黑夜的亮光一闪而过。 赦罪师们带着沉默的面具与树枝状的长剑入场,局势瞬间逆转,抵不过萨卡兹禁军的王党被驱逐出村落,而德拉克势力深池作壁上观,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苇草知道这是大家的决议, 她有心帮忙却不可能强行驱动一整支队伍。 博士的失败主义谋士预言应验了,因为事先布置得当,后勤人员得以为退回来的士兵用热水与食物恢复士气,伤员们也被搬到另一边迅速处理,以防止他们的惨叫影响士气, 维娜进行了一番鼓舞士气的演说,大致是“敌军虽然取胜但已陷危机,而我军虽败却未来可期”,她的追随者们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旋即想起突然多出来的萨卡兹人,再联想到他们的防区。 “X 的,那些民兵把我们卖了!” 有人刚说出来就被命令闭上嘴巴,幸好大家还有些麻木,这句话没能引起太大反应。然而, 如果民兵们一直这样懈怠下去,恐怕队伍里和对方火并的危险思想会越来越多。 “一起去和对方的指挥官谈谈吧。”博士说。 “博士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维娜就喜欢罗夏这一点,他就像一个能和任何设备兼容性的 USB,无论是插茎特蕾西亚, 阿米娅还是她这台机器里,在她们需要的时候,都把他储存的数据安全平稳的转移到她们这里。 片刻之后,推进之王带着博士出现在民兵的营地里。营地乱做一团,甲胄骑士们作为一等人自然受到了最体贴的照顾。他们在机仆的帮助下脱离甲胄,干毛巾、混合了盐与葡萄糖的水被递过来,按摩师给骑士放松身体,技术工人则去给甲胄降温,检查并进行维护。 博士看到汗流浃背的骑士们,便知道开机甲是个体力活,只是这甲胄骑士占用的后勤资源多到过分,以至于剩下的人手只能应付伤员,而不能为士气低落的士兵们做到更多。 于是,关于食物与饮水的争夺,战败责任的争吵,有限战果的抢夺,还有悲观主义者与乐观主义者的争吵,让整个营地变得乱糟糟的。 “商人治军果然不行。” 维娜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结论,博士点点头说:“军队是吞金巨兽,又不能产生盈利,逐利的商人们不会给予巨量的投入来拉高军队的训练度。相反,在军费里有很多巧立名目的手段,能够让军方将领与公司一起分赃贪污。 除非,某个地区由超大型的公司直接统治,国家即是股份制公司,想来那时候,商人们愿意训练一支精锐的军队来保护他们的贸易和统治。” 维娜回答:“即便是卡西米尔,商人们也没有取得绝对的胜利,而且他们的骑士团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个阿斯兰女孩丝毫不掩饰对卡西米尔竞技场里的明星们的轻蔑。在乌萨斯大扩张时代, 维多利亚基于国家利益。将卡西米尔视为与乌萨斯之间的缓冲,通过资助卡西米尔来放缓乌萨斯扩张的脚步。 因而,对卡西米尔的了解是每一个阿斯兰王族的必要学问。卡西米尔骑士以勇猛著称,带着童话般的浪漫氛围,勇敢把他们的骑枪枪尖指向任何出现在地形线上的敌人……书上是这么写的。 而维娜则看到,卡西米尔在战败后经济繁荣,国力上升,军队的战斗力尚且还能维持,但军队的兵源陷入了和竞技骑士的争夺里,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成为竞技骑士而不是去边塞忍受风吹雨打。 从常理上这是个合理的选择,毕竟成为竞技骑士能够得到的回报更多,但长久来看,军队下一代兵源的枯竭和人才的流失将会让国家失去武力的屏障。卡西米尔的商人们在国内可以花钱买平安,但侵略者们可那么容易打动。而且,商人们的利益如果得到侵略者的许诺,他们会如何选择还不好说。 维娜嗤笑同时也保持警惕资本对于军队武装的渗透,如果她能始终保持这份警惕,那么博士也没什么好教导了。 阿斯兰王族和她沉默的侍从通过了三道岗哨,来看到民军的指挥官,后者头发已经花白, 但眼神依然明亮,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 像是猜出了来者的身份,指挥官抢答:“如果你们是来指责我的过错,那么我无话可说,如果你们希望我部下像你们的人一样流血,我同样无话可说。” “你可是一支队伍的统帅。” “准确的说,我是打工仔和保姆,这是九城评议会的军队,有点商人的作风很正常。”指挥官打开帐篷,对着甲胄骑士们指点说道:“你看那个最为阴沉,所有侍从都是美女的甲胄骑士, 他是一家大型建筑公司的公子;再看旁边粉色头发的女骑士,她是外交官的女儿,而旁边沉稳的黑发女骑士,则出身某个财团的主支……” “都是九城的显贵?” “是的,他们都是九城评议会的显贵之后,未来的显贵,之所以成为军人是为了刷资历, 之所以成为甲胄骑士,是因为甲胄骑士的单兵防护最为全面、优秀,且只有他们这样的家庭背景,才能私人定制他们需要的甲胄。” 博士重新看过去,发现这些甲胄骑士的武装大体观之是维多利亚的制式装备,然而仔细看的话,却在细节上有诸多区别,比如那个身边满是女性侍从的阴沉骑士上,加载了一些类似辅助计算的电子配件;比如粉发女骑士改装了胸部护甲的曲线,使得她发育良心的身体不至于被拘束消磨;比如沉稳的黑发女骑士的头盔与关节,都做了比较大的改动以契合本人的战斗习惯。 “比我见识过的甲胄骑士的装备要好,然而,驾驶员配不上这身充满暴力美学的装备。”维娜说。 “我部分赞同您的意见,殿下。对于您来说,这是你死我活的天命之战,而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这只是他们刷资历的地方。诺,你看现在这帮人还在写论文写周记写作业,这是学校布置的课外实践作业。” 有钱人的生活果然分外魔幻,当一般市民的孩子在公立学校与家庭之间重复两点一线的日常,谈谈恋爱讴歌青春或许会直接快进到怀孕堕台的时候,那些资产阶级弟已经开着蒸汽甲胄来做课外实践,在打仗的间隙还得愁眉苦脸的做作业,看起来倒是十分上进……让人哭笑不得的上进。 而且,这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不怎么关心自身以外的事,无论阿斯兰和萨卡兹谁输谁赢, 国家的运转都需要他们这些社会栋梁,盘根错节的利益与世代经营让他们结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任何人要对他们下手都要考虑清楚影响。 铲除商人看起来很容易,但资本已经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之后,铲除就变成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最多会被敲打,会被训斥,有时候却能反过来压制职能部门的舆论,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歌舞升平。 这是这些公子哥在战场上找乐子的理由,他们战斗意志不强但毕竟拥有蒸汽甲胄,那么特雷西斯不可能在他们这里寻求突破。所以,只要在安全距离对沙隆开火,他们就能顺利的完成课外实践作业,何况在他们身边忙碌着的、那些身手不凡的扈从,倒是个个身手强悍,关键时刻能够保住雇主的性命。 出击的甲胄骑士尚且如此,那么剩下的轻步兵们的作战热情就可想而知了。而军队的指挥官地位等同于打工仔,顶多能把轻步兵们管束起来,对于甲胄骑士,指挥官是支使不动的。 “哪怕我划水你也不敢动我”的傲慢态度让维娜手里的武器激荡,发出嗡嗡的声音,但她必须忍耐,现在还不是清算他们的时候,但她发誓她一定会清算他们的傲慢与无知。 她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说道:“这些人把打仗当成了儿戏,若是他们为此付出代价,我认为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指挥官点点头:“我有相同的感受。虽然我支使不动他们,但殿下或许可以,他们虽然是利己主义者,但还太过年轻,容易被情绪支配而产生冲动的念头。我没法强令他们如何打仗,自然也无法决定他们为谁而战。” “这样,如果他们出现死伤你就可以把责任推脱到殿下头上,对吗?”博士问。 指挥官的笑容僵硬了一分,那是心思被戳破之后的本能反应,他很快调整过来,口称“不敢”,但真正的心思已经在匆忙间暴露。维娜皱起眉头,博士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对她说:“这是笔不良资产,不要吃下它,你会消化不良的。” “好,我听你的。”维娜说。 似乎是为了表示歉意,指挥官馈赠了一些作战物资,在双方把事挑明之后,可以预见民军未来将会明目张胆的出工不出力,德拉克的人也会冷眼旁观消极执行封锁任务,最后杀死特雷西斯的任务还得维娜亲力完成。 回去的路上,维娜踢着石子,看着萨卡兹人驱使村民们继续修缮工事。忌惮于附带行动损失,只有狙击手在经过精心甄别后才敢对目标开火,击杀目标后迅速转移阵地,看着村民惊慌失措的趴了一地,几分钟后又被驱使着重新爬起来修筑工事。 “我理解你的感受,当你过劳死,却发现你的队友全都是废物,卧底和叛徒,每回组队都是几张老面孔,而敌人却保持正常发挥的时候,你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愤怒和无奈。这点等到你登上王位之后就会……” “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变得更糟,那么现在的猪队友带来的糟心感就不算回事了。” “博士……你可真会安慰人啊。” 博士伸手想要摸摸维娜的脑袋,维娜机敏的躲开之后又极速接近,挽住他的手臂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让我这样待一会儿。” “好。” 很快,维娜就得寸进尺的靠在他身上,让博士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罗夏放慢了脚步,好让维娜享受一会儿静谧的时光,然而这时光终究是有限的,待到望到营地的光亮时,维娜松开了博士。 “等这场仗结束之后,我有很重要……”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博士伸出一根手指封住嘴唇。博士能感受她的唇瓣在他手指上滑动的温软触感,而他的手指也给维娜的唇瓣注入新的热量。 维娜看着博士,看着博士背后的新月在天空黯淡,夜幕的深邃不断流失,变成一片浅蓝; 博士看着维娜,看着她背后地平线上蓄势待发的朝阳,橘色的光芒勇敢的朝着天空进发。 于是,维娜的眼眸残留些许深邃,而博士的眼眸多出一缕光芒,他们的心灵之窗同时映出对方的人生。 “不要立下这等 flag 比较好,维娜,命运是淘气任性的魔女,总是在反复无常,无论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多么微小,只要它有可能发生,在你的人生里它就一定会发生。” 维娜的回答是张开嘴巴轻轻咬了博士的手指一下,博士抽回手指,看着上面的齿印再看看维娜,后者笃定的说道:“我不相信命运,如果有,我就连它一起征服!” 博士不置与否,他伴随年轻的王者回到营地,然后说道:“有事的话,等到你回到伦蒂尼姆, 而未坐上王座的时候再说吧。现在,去睡一觉,好好准备与特雷西斯的决战。” “博士你呢?” “我现在的任务是为你铺路。” “别勉强自己,你的身体比我要孱弱的多。” 罗夏指了指自己:“在罗德岛,我一天可以工作二十四小时,每一分钟都能得到合理利用, 哪怕是在做梦的时候。” 维娜觉得博士在开玩笑,她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帐篷,博士也希望她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 他必须忙碌,时刻不停,让自己的精力专注于某物而无暇顾他,这样他才不会被沉眠的愿望抓住,被拖进那个美丽的新世界中。 维娜睡了四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队伍的士气已经补满,并且拆分成若干个小队轮流对沙隆进行骚扰。博士把自己的指挥艺术覆盖了每一只战术小队,以最小的牺牲完成战术目标。 沙隆里的萨卡兹人也骚动起来,尽管他们击退了敌人的每一次进攻,但敌人总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继续攻击,不给他们回收作战物资的机会。于是,他们手头储备的物资以昨晚数倍的速度被消耗,到了后来,射手们投鼠忌器的减少了射击频率以节约弹药,这让王党更加大胆的冲击沙隆的防线,他们并不贪刀,贴上源石炸弹之后就在友军的保护下撤退,把破坏工作交给炸弹进行。 富有经验的萨卡兹战士目睹此景,便知道敌人打算慢慢把他们融化,他们合理进行了轮换, 管控物资,以求在沙隆坚持更久。然而,天空无处不在且无人机放着博士演绎的唢呐大串烧, 严重影响了他们的食欲与睡眠质量。 “一夜之间改变战斗方法,重组队伍,用恶心但让人无话可说的环环相扣的战术消耗对手, 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是那个男人的作风。” 特雷西斯刚刚来到前线,看到刚刚进行破坏的两支小队交替掩护撤退,在他们后方不远处预备着两支小队以防止守军的反冲锋,在更远处的营地,更多的后勤人员已经待命,为撤退回来的小队准备补给。 待两支小队完全撤回后,原本警戒的小队即刻出发,而后新的两支小队填补他们的位置。 如此循环,等到所有人在冲击过一遍防线之后,第一组上阵的小队也已经完成了休息,又是一个大循环的开始。 特雷西斯只是呆了一会儿,就被人发现,至少两个狙击小组从不同的位置发动狙击,一组开提前枪,有意把特雷西斯及其扈从向另一个方向驱赶,而另一组则对来不及防备的猎物大开杀戒。 “拉特兰人也参与其中了吗?”特雷西斯嘀咕道。 泰拉的枪械以萨科塔人的铳为正统,也只有他们掌握着如何发挥出铳全部威力的技艺…… 黑钢国际或许是个例外。而萨科塔以外的种族,即便拿到长铳,第一步也要进行如何把子弹从枪管里发射出去的练习……哪怕这是一个萨科塔人随意就能做到的事。 即便学会之后,同样的长铳,由萨科塔和其他种族来使用,其杀伤力与射程截然不同,到现在也无人破解萨科塔人的秘密,这也是拉特兰在泰拉立足,没有被大国吞并的原因。 因而,在估算出射程的那一刻,特雷西斯就怀疑有萨科塔枪手参与其中,而推进之王麾下确实有萨科塔枪手,且是来自公证所的精英公务员组织在维多利亚的萨科塔移民进投入了维娜的麾下。 拉特兰并没有乐于助人的属性,作为交换,维娜也许诺了一部分东西,从而交换了这支战斗力很强的雇佣兵。 特雷西斯和赦罪师都有切开或者躲闪子弹的能力,而其他的萨卡兹战士与新模范军的游骑兵们就只能运气,偏偏他们今天运气很糟,于是特雷西斯附近多了几具被爆头的无头尸。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特雷西斯说, “今晚我们准备突围,沙隆向南做出突围的姿态,而我们真正突围的方向是西北方。” “西北方?”副官有些错愕,“那里是德拉克的支持者,他们很强。” “同时,他们也是唯一一支对阿斯兰的仇恨大于对我们仇恨的武装。所以,如果我们出现在他们的防线上,他们会给我们的队伍放血,却未必抱着配合友军全歼我们的打算,德拉克还需要我们去给阿斯兰捅刀子。” 特雷西斯拍怕副官的肩膀:“别看敌人是在围困我们,但他们彼此矛盾重重,各有小心思, 只有阿斯兰和巴别塔想让我死“,把沙隆丢给他们去啃咬吧,我们就离开此地。 特雷西斯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副官清楚他的意思:启用以前就准备好的替身,留在沙隆上指挥剩余的新模范军与摄政王卫队,而特雷西斯本人则带着几个亲信与赦罪师在黑暗里潜伏, 静观沙隆向南方移动,如联军所愿的从围三缺一的缺口里突围。 当联军为了争夺这个显眼的战利品而哄抢的时候,他和他手下的人就准备穿过德拉克的防线,找到位于北方的反击号与威尔士亲王号,两艘主力战舰与一万名新模范军,足以把他安全的送到伦蒂尼姆,那时候他便能向莱塔尼亚宣战,然后铲除一切反对者便顺理成章……这是他的部下们理解的想法。 回到临时驻地,特雷西斯看到一夜间已经把特里丰吞噬殆尽的朱利安,他向后者阐述了真正的计划:今夜出动,把替身留在突围群体中,而他的真身则留在沙隆引诱博士与推进之王进入杀伤范围,待两人进入村落后,他会设置一个短定时装置,并借助朱利安的帮助离开,好确保把敌人们在烈火里蒸发。 朱利安颔首,他并不是白白出手,特雷西斯承诺把维多利亚的感染者集中起来毁灭,以应付司辰的差事,但他会偷偷留下一部分,好让朱利安以此为苗床,引导蠕虫降临泰拉世界。 “诺亚·罗夏自以为更替物种便能阻止蠕虫降临,然而,他不过是把灭亡的时间向后推迟了千年。他可以利用命运,但他无力对抗命运创造自己的天命,这就是他注定失败的原因。” 朱利安·科赛利预言了对手的失败,然而他并非女巫,即便他吞噬了绳结女巫中的最杰出者圣特里丰,也没有得到预言的能力,但那样的能力却出现在博士面前。 有一段时间不见的真实女巫出现在博士的帐篷里,博士警惕的看着她,问道:“为何而来?” 主人最后的嘱托。 忧郁的蓝灰色文字出现在博士视野里,他问道:“是谁杀死了特里丰?” 朱利安·科赛利,被蠕虫污染的冬之长生者,他杀死并进食了特里丰女士,获取了她的能力与记忆……但并非全部。 真实女巫递过来信封,博士眼中转为紫色,手臂上的伤口涌出血液,信封开启,其中的神秘被博士解析了一部分,他惊讶的看向对方,不确定的说道:“这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是的,特里丰女士对自己的命运有所预感,所以她提前做了安排,以确保把她最重要的记忆与权能托付给杀死她的人的敌人手中。 如果是你杀死了特里丰女士,我会把信送给朱利安·科赛利,如果是对方杀死了特里丰女士,那么这封信就会送到你的手上。 现在,吃掉它,让特里丰女士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她的记忆与秘术将把你攀附缠绕,以从死亡里析出的花蜜将你滋养,助你焕发新生。 第三百七十九章 绳结女巫 看着信封里特里丰的身体残片。博士喉头滚动,他体内的杯之力躁动不安,转化为进食的欲望。他且忍耐,但饥饿反而让他的杯之力更加活跃,他的喉咙发干,皮肤发痒,痛苦从欢愉的表象里析出,阐述杯之本质。 朱利安·科赛利已经夺走了特里丰绝大部分力量与记忆,如果你不进食,将无力与他对抗。 真实女巫趁热打铁,向博士推销曾经主人最后一块碎片,这情景无疑是怪诞而背德的。当然,阻止博士进食的不是道德,而是担忧。他和特里丰算不上同盟,他很担心她的身体残片会在他体内寄生,以他的养分修补自己,孕育第二个自我。 他权衡利弊之后,默默的接了过去。真实女巫为他守门,在帐篷变换不定的光影里,她看到博士的影子从信封里抽出一片模糊之物,置于口中,咀嚼,吞咽,杯之力逸散,他的背部曾有一刻的隆起,然后又迅速平复下去。 特里丰的身体残骸迅速与博士融为一体,他能感受到狂乱的欲望在身体里游走,是饥饿, 是干渴,是犹如分娩时的痛苦,而后欢乐将其包裹,犹如果肉包裹果核,以甜美的汁水诱惑那些牺牲品……或者又一个能踏上感官飞升的有缘人。 他做了梦,梦到在久远的年代之前,在说着弗里吉亚语的土地上,人们以粗硬的言语致敬伟大母亲,并记录了一个吟游诗人被伟大母亲诱惑,与之交合成为她的具名者的故事。 篝火点亮黑暗的大地,亦映出舞者们层层缠绕似蛇的身影,这是马西亚斯寻找到的产床, 岂料,于火中现身的助产士竟是赤杯本人,她持一把钝刀而来。带着敬畏之情,马西亚斯阉割了自己,又被赤杯剥皮,鲜血淋漓的皮置于松枝之间,做成王鼓。 赤杯摧毁了马提亚斯,作为与最后的石源神双角斧的补偿。弗里吉亚的人们记录了诸神的和解,女巫们把赤杯、环杉与双角斧一同侍奉,这即是绳结姐妹会的起源。 然而,马西亚斯并未死去,他通过重重考验经由漫宿飞升,升格为心之司辰轰雷之皮,与其他心之领域的司辰相互竞争。赤杯的出尔反尔引发了绳结姐妹会内部的分裂,尽管她的本意是对抗心之司辰双生女巫与双生巫女,然而环杉亦是一位心之司辰。 于是,绳结姐妹会既相互合作,又相互分裂,他们存在于每一重历史,且每一重历史都有相应的权能。他们曾因罗马皇帝关于上校与赤杯在帝国内信仰的争夺而蒙受劫难,遗失了许多威力强大又至关重要的法术。 他们曾追杀他们的异端分支,背弃三位女神的信仰而转投守夜人怀抱的真实姐妹会;他们曾在文艺复兴以后,与无敌太阳教会联合对抗受控之火对大陆的争夺。 在女巫们眼中,物质与精神相互缠绕,犹如绳结,女巫们用编织绳结的法术来加固世界的表皮,使其不受蠕虫的侵扰,使其不受虚界司辰的渴盼,尽管就连女巫们自己都遗忘了真正的使命,而为了长生不死,与同胞与敌人展开无休止的明争暗斗。 博士记住了绳结女巫的历史,也获得了他们遗失的使命与法术。他看到未来是尚未接续的重重丝线,每一根丝线都代表了未来的一种可能性;他看到如何让这个世界存续,且充满活力的法术,那是心之舞者们一刻不停的舞蹈与自我献祭;他看到了世界的边疆,分断山与海的铜桩耸立,亦是阿戈尔人镇守之地,侍奉蚁母的长生者化作的象牙白色的门关就位于铜桩中。 博士重新睁开眼睛,他的五感更加敏锐,而四肢则如绞紧的绳索,红宝石的色彩从他眼中褪去。他已然成为一名绳结女巫。特里丰的存在彻底消逝了,他不会缅怀她,正如人们不会缅怀自己吃掉的食物。 “我想我应该对她和你说一声谢谢。” 博士看着自己的手臂,说道:“我的身体更加强壮、紧实,无论起舞还是握住刀剑,我想这样的身体一定能比别人走的更远。而且,从她馈赠给我的礼物里,绳结姐妹会的历史与秘术我皆以知晓。” 令人惊讶。真实女巫在墙上写道,特里丰女士馈赠给你的礼物只包含她的秘术,因为她的身躯绝大部分被朱利安·科赛利掠夺。通过进食从死者的肉体中提取记忆是属于冬领域的权能, 而不是光、杯或者启。 博士回答:“在我还是凡人的时候,我曾去过虚界,颤抖的看着墨玉做的灯点亮空虚的世界。 虚界,很冷,总有办法让人死的更死一分。幸运的是,骨白鸽信守承诺,他把我从虚界带出, 这或许是我能够以冬领域的权能提取记忆的原因。” 是的,骨白鸽的力量十分隐秘,有时候就连受祝福者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他受了司辰的加护, 不过接下来的一切和我本人没什么关系了。我将返回漫宿,在那里我将见证并且记录,等待着时代的毁灭或者新生。 真实女巫的身影消失了,博士整理了自己的心情以后叫来拉普兰德,对后者严肃的说道: “赤化精华还有吗?” “还有半瓶。” “那么你守在我的帐篷门口,如果我有任何意外,你就用上次同样的方法给我一剑。” “又能插博士了?好耶!” 拉普兰德看起来是会对中意的人使坏的人,而源石病则放大了她的刁惯,使之趋于极端化, 让她的性格变得更加扭曲。听到又有机会给博士一剑,她兴奋的尾巴都直了,就差喊出她的口头禅“拉普兰德做得到吗?”。 利用新得来的知识,博士开始尝试占卜,窥见未来的命运。失却了他的指挥之后,王党军队只能固守博士教给他们的战术,被特雷西斯使用弹性防御战术应对,取得的战果越来越小, 先胜后败对士气的打击太大,所以他们在傍晚停止了攻势。 拉普兰德守在博士营帐门口,拒绝任何人的拜访,哪怕与博士关系亲密的人。这为她召来了一些怨恨,但她丝毫不介意。在炊烟升起的时候,博士依然在帐篷里自闭;在士兵们吃饱之后眯着眼睛体味美好的倦意时,博士依然在帐篷里自闭;当维娜宣布今晚凌晨重新投入攻击的时候,博士依然在自闭。 在距离维娜带队出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博士的帐篷才打开,拉普兰德回头,湿润而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陌生的感觉在心里荡漾。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不去想多余的事, 而是说道:“博士还真是沉迷其中。” 白雪现身递来毛巾,博士一边擦头一边说道:“有吃的吗?” “有巧克力。” “你不能吃这东西吧。” “对我来说,这玩意比烟酒劲大。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干嘛不让自己享受一些?” 拉普兰德把巧克力丢了过去,博士擦干净头发,便一边啃咬巧克力一边去找维娜。他找到对方的时候,身上的气味还未完全消散,维娜嗅到之后脸都红了,她的心跳加速,就连小腹上的王者之纹都差点点亮。 不过,博士接下来说的话立刻打消了她所有的情欲,变得正经起来。 “你还记得我教授过你的,那些隐藏在历史之下的禁忌知识吗?”博士低声问。 “知道。” “我用类似的方法去窥探命运,截取未来发生的一段画面,它是一种可能性,可能发生也未必发生,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就在今夜,你如愿攻入特雷西斯和对方决一死战的时候,特雷西斯却且战且退,最后他逃了。几秒后蓝色的火焰从中间涌出,吞噬了附近所有人。” “如果博士不是在做梦,那么就说明特雷西斯在沙隆中间安置了威力强大的炸弹?” “应该是蓝金,我曾使用它来摧毁封锁一座城市,如果是在它的直接杀伤范围里,那么就连 W 这样生存顽强的家伙都不能幸存。” “我相信你,博士。” 推进之王放弃了看起来唾手可得的战功,选择相信博士。博士点点头,对着维娜接着说: “我认为,即便经过一整个白天的消耗,特雷西斯仍有三百名左右的部下,疲惫,但不是一夜可以攻入其中并给你与之一对一单挑的余裕。” “你是说他是故意撤下防御?”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他故意放水削弱沙隆的防御,创造我们可以攻入的条件。但即便我不告诉你这件事,维娜,面对抵抗微弱的沙隆你会轻易闯进去吗?” 维娜摇摇头:“我不会。” “是的,想要把你引诱进入圈套,他的戏会演的更多一些,所以除了沙隆方向,他必定还有其他动作,好让你认为沙隆真的防务空虚,而事实的确如此,当你我在沙隆上的时候,特雷西斯就能启动炸药,把我们都干掉。” “而且,我们没法和他拉开距离,不然他就会凭靠这一点安全突围,与大部队汇合。”维娜握紧拳头,“再极端一点,如果他让沙隆朝我们移动,并以村民的性命为威胁逼迫我们……” “村民无所谓,但特雷西斯很想在这里反杀我们是真的。我无法想象他脱身的手段,但我看到了他脱身后才发生的爆炸,证明他的确有这个手段。”博士说。 “所以要抢在他启动炸弹之前控制他?” “是的,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快准狠,一击致命。 “博士严肃的看向维娜, “我再强调一遍, 这是我看到的未来可能性之一,随着我们现在的改变,未来也会改变。” “我知道,但我相信博士。” “我不值得你那么信任。” 维娜狡黠的一笑:“如果你说自己不值得你那么信任,那么刚才那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可以信任吗?” 博士无言以对,正直、坚定与热情是对付他的最好武器,所以当维娜施展出来的时候,他颇有种被摸清行动机制的 boss 被玩家逐渐上手乃至于被各种秀到。 维娜立刻转身,向他的队伍告知了这件事,当得知沙隆中心有一枚威力强大、杀伤半径一公里的炸弹时,队伍骚动起来,求战热情顿时下降了一半。 “特雷西斯的目地是要杀害我,所以在我攻入沙隆之前,他不会启动炸弹。但我会前往沙隆,因为那上面有无辜的村民,他们是我的子民,是维多利亚同胞。 因此,我将作战分成两个方面,第一阶段是破坏沙隆的机动装置,迫使其停下来;第二阶段,由我出阵,带领志愿者登上沙隆,抢在特雷西斯启动炸弹之前控制对方,解除这次危机, 或许我们也可能解除炸弹。” 不出所料,王党分子坚决反对他们唯一的希望,世间唯一清醒的一头阿斯兰去与特雷西斯对决,而白雪与其他罗德岛干员也拦在了博士面前。 “哪怕这次失败了,我们亡命天涯总能苟活一段时间,但你现在去了,罗德岛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会突然成为俏寡妇。”拉普兰德看着博士,“你会成为英雄,但这一切值得吗?” “我不是英雄,而且这件事由我出面,敌人是冲着我来的,即便我躲了这一次,在未来某个时间,他还会与我再相见,所以麻烦事就在这里解决掉好了。” 博士和推进之王在各自的部属面前表现出了顽固的态度,拒绝了任何基于好意与利益的劝说。在其他人无可奈何的退去后,拉普兰德抄着口袋留在原地。 “你还想劝我吗?”博士问。 “不,只是被你调动之前,凯尔希医生其实找过我,她让我配合你行动的同时,向她汇报你的行动。”拉普兰德拿出通讯设备,“我拿到授权,如果在你决定会导致你承受死亡风险的决策时,我可以以武力制裁你的行动。 别怨恨我啊,博士,这是凯尔希的任务罢了。” 第三百八十章 沙隆之战(3)(19→18) 拉普兰德把手放在剑柄上,聚合双剑的铰链结构已经打开,如果她愿意,那么她立刻可以把两把剑一同抽出,在空中解体被她两手分握,大步向前,左手剑横向挥出压制目标的防御, 右手剑直刺命中目标的要害,这一套她玩的很熟练,倒在她正面暗杀的亡魂不知几何。 然而,博士没有动,拉普兰德拔出的剑僵硬的停留在半空,她无奈的说道:“配合一下好吗, 要是目标都是你这样平静到让人看不出心思,你让杀手们很难做。” “你不会对我出手,拉普兰德,我很了解你。”博士回答。 拉普兰德回以一声嗤笑:“呵,了解我的什么?恐怕你就连我的身体都不了解吧。” “如果你对付一个目标,在认真的时候不会说那么多话,你出手一惯是狠辣而不择手段的。 你提前表明目的,还有心思和我聊天,就证明你对这桩任务心不在焉的,准确的说,你在划水摸鱼。” “我不是卡西米尔来的恋爱脑骑士杀手,请不要怀疑我的职业道德。还是说,博士你觉得自己值得我全力以赴吗?你是罗德岛的宝贝,我在考虑温柔制服你的手段。或者,我们就此聊天到天亮也可以。” “拉普兰德,和一个男人告别三天,需要抱着自己的尾巴重新看他。我已经不是失忆时, 被扮女仆的你压在椅子上欺负的博士了。” “我懂,我懂。”拉普兰德点点头, “这次是压在床上。” 言毕,她猛的扑向博士,博士却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做出反应,侧身躲开这一击。她惊讶了一下,转身一个回旋踢扫向博士的小腿,用上了能把博士击倒但不会让他受伤的力气。 这才是任务里最为难人的地方,凯尔希要拉普兰德限制博士某些自我毁灭的行动,但也不许拉普兰德伤害到博士,真实亚撒西至极,可拉普兰德从小接受的训练就从不亚撒西,相反, 她究竟破坏了多少份亚撒西呢?她自己也数不清了。 只是,博士提膝,他和小腿与拉普兰德的小腿撞在一起。拉普兰德觉得自己像撞上了一块钢板,第一反应是博士不讲武德偷偷塞了护腿板,因为之前铸铁还在朋友圈发过牢骚,说她把博士上下摸了一遍,发现博士手感比之前还软了一些,又让脂肪夺取了领地。 但很快,她确认博士没有偷塞护腿板,因为腿部的衣料呈现自然贴合的状态。 两人同时收腿,拉普兰德的腿落地之后忍着痛向前,她躲开博士张牙舞爪的手臂,抱着他的腰把他抱摔到行军床上,就在她打算从博士身上起身,绕过去固定处他的关节的时候,却感觉自己身体猛然一僵。 源石技艺? 她伸手去抓自己的武器,增幅自己的源石技艺给博士安排禁言套餐。然而,博士的法术似乎不可撤销,明明她避开了直视对方的眼睛,却还是中了招。 她的身体变得僵硬,趴在博士身体上,犹如趴在案板上……不,是加了海绵外壳的案板上的咸鱼。博士抓住她的尾巴轻轻提起,塞进他和她相贴的空间说:“看吧,我就说你该抱着尾巴重新看待我。” 博士变得更为敏锐的五官能够感知到,拉普兰德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产生过敌意,并刻意收敛了力气。他把她推开,解除了她的法术,坐起来的时候冰凉的剑刃穿过腋下,贴在他的肋部。 拉普兰德在背后说道:“把后背留给杀手可是十分危险的哦,博士,不管我多爱你,我都记得自己的目标。” 博士没有任何表示起身,就像一个渣男叫出自己的女伴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就表现的十分冷漠,甚至不肯回头看肌肤相亲过的人一眼。拉普兰德感受身上的麻痹渐渐消失,慢悠悠的说道:“如果你不是刻意隐藏实力,那就是你有了一番奇遇。” “我吃了人。” 拉普兰德会错了意思:“每个人都在吃人。” “我更会吃,这就是我变强的原因,但现在我不喜欢这样活着了。我只想要……结束这一切。” “凯尔希不会放过你,如果博士想要结束这一切,那么她真的会打断你的手脚把你供养。 听闻博士很想要孩子,估计那时候可以看着手脚与轮椅融为一体的自己被凯尔希侵犯了。” “那是你的爱情臆想,而不是凯尔希的。” 博士本欲离开帐篷,拉普兰德却拉住他的衣角说:“别走。” 罗夏回头,看着拉普兰德低着头,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全新版本,而她的肢体动作告诉他, 此刻杀手小姐心神不宁。 “怎么了?” “博士,你知道我们这样的恶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死吗?那就是我们决定走到阳光下的时候。哪怕你不承认,但你实质偏离了你的行事原则去行动的时候,死亡就追上你了。 我的师长是这样,我的亲人是这样,我家族是这样,我曾经的同伴和猎杀过的目标也是那样。到了最后,我变成了一条孤狼,反而活的轻松自在。”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会执着于德克萨斯呢?” “我想我还是单身,就能解释这一切了。”拉普兰德说,“如果你死了,我会变得很麻烦。 凯尔希那个人,她绝对会来找我做出气筒,会延长我的寿命并让我过得十分痛苦。” 撒谎,你担心我可以直接说。博士想,或许对恶人而言,表达发自内心的好意才是一件困难的事,那样会破坏他们的人设与行事准则? 他抱了抱拉普兰德,又无情的推开了她。拉普兰德拿着通讯设备,看了几秒随便丢在了博士床上,转而跨上她的剑说:“走吧,不要问,问就是凯尔希的任务。” “还行。” 和推进之王一样,博士宣布参与第二阶段作战任务全凭自愿,但罗德岛的干员们没有一人退出,若没有勇敢与奉献的精神,他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基于我个人的立场而言,我希望未成年干员不要参加这场危险的行动。 “博士看向玫兰莎 与慕斯,“但即便我这样说,你们似乎也不会退出的样子。” “我我我爪子很厉害的,”慕斯可怜兮兮的举起自己带钩爪的手套,“遇到敌人我就使劲挠挠挠!” 玫兰莎握住剑柄回答:“芙兰卡教导我,没有勇气的人不配称为战士,我认为理应如此。眼下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那么就让我来做好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在此刻逃离,那么我会后悔一辈子!” “不要轻率的设定自己还未度过的人生,不过我想,待你还乡之时,你的父母当以你为骄傲。”博士回答。 他看向夜魔和薄绿:“你也一样,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想我们的私人交情还没好到你们可以帮助我承担风险的程度。” 她们俩谁也没说话,坚定的站在原地,一副合作但抗拒交流的意思。博士突然感觉有些烦躁,拉普兰德的困窘也成为他的困窘,那就是做恶人做的太久,违背良心自己行事准则的时候会有种人设崩塌的别扭与尴尬。 这是进食特里丰身体残片的影响,是被特蕾西亚的梦引诱的影响?或者,它在我失忆的时候以格拉摩根青年的性格与大家相处的时候就埋下伏笔? 罗夏没有细想,因为挖掘内心无法汲取更多的力量。他不能指望更多支援,无论是移动城市还是罗德岛号都因为天灾的影响,不能及时抵达战场,所以他非得靠手头这点兵力与三心二意的盟友解除沙隆的蓝金炸药。 博士带着罗德岛小队与维娜的队伍汇合,令人惊讶的是,维娜队伍里除了她传统的阿斯兰支持者之外,九城评议会民军里几位蒸汽甲胄骑士与几位深池的成员也出现在队伍里。 “特雷西斯这事超越了令人容忍的底线,”甲胄骑士解释道,“我仅存的一点良心和荣誉感告诉我,这事我如果临场逃脱,那么我活着的每一秒都会让自己的家族蒙羞!” 不,你现在头脑发热掺合一件回报率为负数的事才会让你的家族蒙羞。博士想,任何一个九城评议会的权贵,他们面临这种问题都会选择冷静的撤退而不是用命去搏一搏。博士在心里说。 然而,他自己也在这群被荣誉、感性、正义与热情冲昏了头脑,做出愚蠢决定的笨蛋里, 一边想着了结这件事,一边想着保住他们的性命,他又有资格说什么呢? 特雷西斯绝想不到,其实这些简单的、在苦难的滤网筛选后的正面向上的东西就能把博士逼上绝路。哪怕她们的感情混合了几分病态,但特蕾西亚或者阿米娅表现出的这些因素,总能对他的人生与发际线造成暴击。 大家简单商定之后,由维娜带队发动第一波攻势,观察特雷西斯的应变,而博士的队伍则针对特雷西斯的战术进行行动。 没有太多告别的话语,维娜举起拳头递过来,博士的拳头也硬了起来,与推进之王轻轻一碰。至少这一刻,阿斯兰姑娘又变回了他的兄弟,或者说,所有参加这次行动的人都是他的兄弟。 “他们行动了。” 特雷西斯放下望远镜,看到维娜带着队伍直奔沙隆而来,按照原计划,他留在沙隆,并把他的替身留在撤离沙隆的队伍里,以做成分头突围,而沙隆实则是真正突围方向,引诱他的敌人们前来沙隆。 特雷西斯不在乎敌人能不能猜出他的真实意图,即便知道,他们也只能登上沙隆与他决一死战,因为这里有一个村庄的人质,以及一枚威力强大的炼金炸药。试想一下,如果在这里让他逃脱,那么他未来会不会拿出更多炼金炸药去威胁他人? 置换立场之后,特雷西斯觉得如果他面对一个敌人,也会无可奈何,并拼一拼在这里终结掉敌人,一劳永逸解决麻烦的可能性。 “罗德岛的长生者就交给阁下来对付了,”特雷西斯说,“不过,我既不知道阁下在沙隆, 阁下也只是因为你的宿敌出现在这里,而恰好选择与我利益相同的行动。” “即便到了这一步,你仍然要遮掩自己的行动吗?”朱利安问。 “司辰们的价码比蠕虫要高,所以在两者未有明显胜负的时候,我自然要小心翼翼的维持某种平衡。” “平衡,很快就不会存在平衡了。蠕虫将攻陷漫宿,来自虚界的司辰归来,这才是新的时代。” “以后或许我们会相互敌对,但至少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特雷西斯盯着对方,“希望这种时候,我们不要相互出卖,彼此扯后腿的结果就是便宜了我们的敌人。” “理应如此。” 沙隆启动,最精锐的赦罪师与特雷西斯的替身匍匐在黑暗里,夜色掩盖了他们的踪迹,当沙隆动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做出了反应。 围困沙隆的联军绝大部分都没有参加敢死队,而是保持着一公里以上的距离,不过他们不是无所作为,而是在安全距离不断的破坏沙隆底盘的传动装置与它前进路线上的地形,这就是联军一方计划的第一阶段,首先要迫使移动村庄停下,为敢死队攻入村庄制造条件。 天火召来的术师团队利用源石技艺把沙隆附近照的亮如白昼,为联军指引了目标。一开始, 绚烂犹如烟花的攻击只是落到移动村庄周围掀起尘土,但渐渐的,攻击变得越来越精准,沙隆的底盘被破坏的越来越厉害,它虽然还在继续向南移动,但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就是此时!” 维娜队伍的装甲车开始加速,排水管过弯技术,以前是送豆腐现在则是开装甲车的老司机狠狠的撞在沙隆的侧面,这个位置既卡在上面萨卡兹战士与新模范军游骑兵的射击死角,又不至于被移动村庄的传动履带压成一滩烂泥。 车厢顶部的圆形舱盖打开,打头的术师看也不看就酝酿了一个法术护盾笼罩车身,下一秒, 装着燃油、瓶口冒着火的鸡尾酒瓶、手雷与石块就纷纷坠落,顺着护盾的边缘滑到地上。 维娜向上攀爬,炸弹在附近爆炸,尽管大部分冲击被护盾吸收,但余波仍然让装甲车摇晃起来。她差点跌坐下来,被下边的人拖住,然后稳住身形迅速攀爬出来,向上弹射出钩爪抓住沙隆的边缘地带。 因为大部分人还在装甲车里,无法形成火力压制,上面的守军尽可以探出身子破坏绳索。 受雇的拉特兰狙击队对沙隆开火,几具尸体摇摇晃晃的倒了下来,砸在车上发出闷响,但这时候,绳索已经被破坏殆尽。 维娜干脆徒手攀爬,像是攀岩运动员一般来凹凸不平的墙壁上辗转腾挪,拉特兰雇佣兵和正在赶过来的蒸汽甲胄骑士竭尽所能的为她提供火力支援,尽管如此,在维娜爬上去数秒之内, 她就被沾屎的干草叉逼得跳了下来。 “可恶!” 她气的锤了一下墙壁,哪怕是这种时刻,一些事还是无法被忽视的。好在她的努力牵制了守军的一部分注意力,更多的干员爬出来,与上面的守军对射,不时有人倒下,与上面坠落的尸体一起翻滚着掉在地上。 待老司机们也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甲胄骑士们以装甲车为台阶向上攀爬,轻步兵们这等重型单位无可奈何,它们护甲和法术抗性极高,而且这次担任突击队的都是富家子弟投入重金改装过的私人订制款, 他们能做的只有破坏它的关节迫使它停下来,然后蜂拥而上把里边的驾驶员拖出来分尸。 甲胄骑士的登场迫使沙隆越来越多的兵力向北调动,它的南部就露出巨大的空档。博士的队伍也终于行动起来,乘坐装甲车辆高速接近沙隆,从另一边贴住了它。 煌一马当先,她以攻代守,通过加热空气使之膨胀的源石技艺,她不仅弹开了守军的攻击, 还把自己和第一批爬出装甲车的人送到沙隆上方的生活区域。她那骇人的链锯启动之后,立刻有效的清理出一片空地。 苇草在旁辅助,保护煌视野盲区的肋部,有火焰摇曳不定的枪尖狠辣的钻进敌人柔软的要害部位,由受创部位开始的自燃把敌人变成惨叫的火炬,也让她胸口的火焰更加艳丽。 夜魔、玫兰莎、慕斯、薄绿、芙蓉与炎熔组成搜救小分队,负责把附近被关押的村民集中到村庄边缘一块动力尚未被破坏的模块上,然后她们会把该模块与沙隆主体分离,带着村民先行离开,而剩下的人则在博士的带领下继续向村庄深处挺进。 博士拜请守夜人之力,冷冽的光芒降临他身上,勾勒出一条通向蓝金炸弹的路径,但很快, 沉默且冰冷的气团就遮掩住光路指引的目的地,将光路偏斜向其他方向。 “我的敌人在那里,我要拆除的炸弹也在那里。”博士说。 煌举起手来:“我跟你去!” “煌和苇草跟我走,而剩下的留在外围保护。” 越是接近目的地,罗德岛的队伍遇到的抵抗力度就越大,终于,当他们看到被冰冷的混沌空气包裹的放置着蓝金炸弹的小屋时,特雷西斯带着人马也出现在这里。 “很高兴你能来到这里,巴别塔的博士,你可是我失眠的元凶,解决了你和你的人,再去摧毁巴别塔之后,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特雷西斯开场“告白”之后,立刻拔出佩戴的长剑,能量聚集为金色的光柱,随着他向前劈砍的动作砸向罗德岛众人。这时候,一道身影从斜刺里杀出,狮子的幻影在背后舞动,爆发出同样耀眼的光芒。 两团能量的碰撞在周围掀起巨大的风浪,博士护住自己的面部,苇草护在他身前。待风浪平息,博士看到维娜的身影立在众人之前。特雷西斯已然接近于她,长剑与战锤碰撞,两人战在一处。 至此,特雷西斯已经目睹了博士与推进之王的出现,那么他启动蓝金炸弹的时机也迫在眉睫。维娜的人与特雷西斯的人战在一处,而罗德岛的干员则竭力在混战里杀出一条血路。 越来越多同行的干员被敌人纠缠,到了那寒冷的空气墙壁时,只余下煌与苇草。煌的电锯与苇草的枪尖同时命中空气墙壁,沉默且冰冷的空气向两侧分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孔洞,又极速的向中间闭合,煌与苇草咬着牙加大输出,把已经打开的孔洞撑住。 “快进去,博士,我和苇草坚持不了多久。” 豆大的汗水从煌额头滴落,把她白色的衬衣浸染成灰色,她咬着牙,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博士直接钻进孔洞里,他遇到了一层透明但坚韧的妨碍,好在进食了特里丰的残片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加强,也获得了新的无形之术,帮助他突破阻碍,进入庭院中。 煌大口大口喘息着,看着博士进去之后她松了口气,绷紧的身体略有放松,过度消耗的痛苦就袭击了她迟钝的神经,让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链锯输出的能量下降,原本破开的孔洞缓慢的无可阻挡的愈合,在外围打架的拉普兰德回头看了一眼,抢在孔洞闭合之前把其中一把长剑丢了过去,钻进孔洞扎进泥土里。下一秒, 孔洞闭合,煌与苇草吃力的跌坐在地上,双臂颤抖,连擦拭额头汗水的力气都没了。 “和以前一样,你受人信任,你的部下为了打破叹息之墙而竭尽全力。这一次你又将牺牲什么,这一次你又将点燃什么?” 看到罗夏来到封闭的庭院,坐在台阶上的朱利安·科赛利起身,他的身前有一颗通体晶莹的树,透明的树叶坠落,在他肩头无声息的化为碎末,钻入土地,扩散出一小片冰层。 罗夏从身前的泥土里拔出拉普兰德的剑,上面附着的属于拉普兰德的温度极速流逝。他手臂上的伤口流出血液,眼瞳转为拜占庭紫,紫色的气焰附着在剑上。 “人若开启道路,必先开启自己。蚁母执柳叶刀在你身上划出一道创口,投以慈爱的目光, 于是启之力从创口化作的门扉涌出……这就是伤口通行权。” 经由各种加护,罗夏可以使用灯、杯与启相关的秘术,而朱利安·科赛利则是冬,以及来自蠕虫无中生有的力量,其性相接近于冬与蛾,蛾可坳转为灯,而冬与蛾皆可坳转为启,从这个层面来看,罗夏似乎占据一些优势,不过战斗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罗夏回击道:“冬,沉默,冰冷,你们被承诺在命定终结之日前绝不终结,因而你们比其他的长生者更为长生,但同样的,你们静滞的生命很难改变,而时代要求每个生命都要做出改变, 你必输无疑。” “如果我现在就启动蓝金炸药的计时装置,猜猜看你还有多少时间。” “至少在特雷西斯安全的撤退之间,我都有时间击倒并解除炸弹。” 博士扶着拉普兰德借给他的圆规剑奔向朱利安,紫色的气焰与冰块碰撞,并消融冰块继续向前。拉普兰德能够给敌人送上禁言套餐的原理在此,她以源石技艺拆解别人的源石技艺,从而从视觉上造成了目标无法使用源石技艺的效果。 她手中的剑能增幅源石技艺,自然也能增幅无形之术的威力。博士拆解了朱利安的法术, 无论是冬的静滞还是蛾的迷惑,在他的眼中都纤毫毕现,无处躲藏。 罗夏挥舞武器,每一下都能击破寒冰做成的防御或者朱利安的幻影,他距离对方越来越近, 终于,他挥出的一剑在朱利安身躯上留下一道伤口。 金属灰的血液从朱利安的伤口里喷溅,在遇到空气的瞬间化为武器形制的冰块在罗夏身上划出皮开肉绽的伤口,而罗夏的血液喷溅到朱利安身上,其中的灯之力让与生命与蠕虫结合的朱利安感觉分外不快,就像一个纯爱战士被糊了一脸 montr.本子,或者看到公车私有、乱发狗粮而震怒的牛头人。 两人同时后退,翻滚闪躲对方的法术,白雪自半空现身,巨大的手里剑旋转着飞向朱利安的头顶。朱利安抬头看向白雪的方向,他伸出一只手,手里剑在距离他手掌一米的时候硬生生停下,寒冷覆盖在手里剑表面。 朱利安的手做出抓握的手势,白雪的手里剑破碎,化为细小的碎片飞向从半空坠落的白雪, 白雪重重砸在地上,血从伤口里涌出。 朱利安回头,罗夏的剑带着紫色的气焰钻进他的躯壳,将其四分五裂。蠕虫从朱利安的躯壳里析出,要从罗夏的伤口中钻入,这才是他的杀招。 罗夏嘴唇张合,保护咒在伤口处施展,弹开了蠕虫。他又施展灯法术驱逐了蠕虫,蠕虫奔向白雪,同样的保护咒在白雪身上施展,最后这如宝石般质感的寄生虫回到朱利安的躯壳里, 冬之长生者四分五裂的躯壳又聚合在一起。 “是绳结女巫的保护咒,原来如此,不是我遗失了特里丰部分身体,而是她提前预知了自己的结局,把其中一部分馈赠给了你。” 朱利安饶有兴趣的看着罗夏:“不过,从杯之长生者的死亡里受益的不止是你,我也从中得到部分秘法,让我的身体变得更为强壮且易于治愈。” 罗夏举起剑来:“那就让你再裂开一次。” “不,看看你的周围。”朱利安指向罗夏的右边,“那里躺着你忠心耿耿的女护卫,她被自己武器的碎片刺中,避开要害,但在寒冷的环境里,流血的她将会缓慢的步入死亡。 再看看另一边,在小屋里放置的蓝金炸弹在你企图闯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启动,开始时距离爆炸还有十分钟,而现在则剩下六分钟多一点。 时间是如此宝贵,你必须在三个目标里做出抉择,就像上一次在受控之火中你做出的抉择。 你又要为了多数牺牲少数,又要为了更优先的目标舍弃次要目标了吗?” “不,我全都要!”罗夏回答。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想当英雄,可惜你只能成为恶棍!” 罗夏奔向白雪,朱利安的攻击则奔向他,在他施展的法术治愈了白雪的同时,他自己也近乎被腰斩。他的思维变得空白,直到三秒后才找回自我,看到白雪抱着他艰难在朱利安的攻击下躲闪。 “这是最糟糕的决定,你和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朱利安留心时间,一边应付罗夏与白雪的攻击,在罗夏有任何解除炸弹的意图时,他就全力以赴把对方拖住,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蓝金炸弹剩下的时间不足三分钟的时候,他停下攻击,解除周围的空气墙。 “哪怕你是拆弹专家并通晓铸之准则的知识,想要抑制蓝金炸弹的活性使其不会爆炸,也需要五分钟的处理时间,所以,你的败局已定。” 朱利安打开空气墙,他的眼中涌出一团火焰,在他抬起手臂之前,熔融的剑已经贯穿他的身体把他钉在墙壁上,旋即,火焰吞没了他的身体,橘色的光亮中可见人影痛苦的扭曲。 罗夏看向攻击的源头,凯尔希收回投掷的姿势,些许火焰的花朵从她眼角消逝,她踏入墙中,空气墙在她身后闭合。 罗夏大叫道:“凯尔希……你怎么会在这里?快离开!带着所有人离开,离这里越远越好。” 凯尔希沉默的来到罗夏身边,Mon3tr 把罗夏卷起,两个人一起进入小屋,蓝金炸弹就放在正中央地板的凹槽里,距离归零爆炸的时间还有两分钟又五十七秒。 第三百八十一章 沙隆之战(4) 在罗德岛的队伍为了把博士送入墙后而奋力厮杀的时候,维娜与特雷西斯的剑已经第五度碰撞,维娜的双脚在地面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才停下,双臂微微颤抖着。 一名萨卡兹战士从背后袭向她,维娜拧身躲开,反手给了对方一锤打爆了敌人的头颅。特雷西斯有心趁人之危,但一名蒸汽甲胄骑士发现了危情后,卯足马力撞向特雷西斯,把摄政王装的一个踉跄。 特雷西斯的剑积聚的能量在他一剑破坏了甲胄骑士的关节,在甲胄骑士倒下的时候,特雷西斯补上一剑,把甲胄骑士背后的蒸汽包连带护甲连带驾驶者本人一并刺穿,把甲胄骑士变成跪在地上的沉默雕塑。 他拔出剑来,剑尖指向地面,血珠从剑身凹槽处滚落,各自解决了搅局者的人再度对上。 维娜飞奔而来,但特雷西斯的速度比她更快,她被迫由攻转守,横置战锤以手柄接下特雷西斯竖劈的一剑。 剑与战锤的结合处火花四射,特雷西斯单手执剑便把双手吃锤的维娜摁在原地,他的眼中轻蔑与狂傲交替,对她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年轻的狮子,离开你的盟友你什么都不是,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和我单挑?” “不是单挑……”维娜吃力的说,“我和我的朋友们会一起战胜你!” “朋友?” 特雷西斯头一偏,闪过风笛投射的破城矛,另一只手向身后一抓,把赤霄纳入掌中,连带着高速移动的陈一起跌落在地上。他猛的一拽,自己的手掌被赤霄割出一条口子,也把陈连人带剑一起甩了出去,砸中风笛,两人一起翻滚着,最后撞到树干才停下。 趁着特雷西斯分神对付其他人,维娜架开了特雷西斯的剑,顺势砸向特雷西斯的肋部,特雷西斯以强剑身格挡,剑身在维娜武器的手柄上活动,一个呼吸之间,他就由守转攻把剑刺入维娜肩头。 “太弱了,狮子,你和你的朋友都不堪一击!” 无论特雷西斯还是维娜都有天命的加护,但特雷西斯的加护更多,而他走过的人生道路更长,且他还处于萨卡兹王族漫长的壮年期,所以在战斗中,无论哪个领域他比她强出一截。 “我们的力量不在于单体的强弱,而是志同道合,我们的强大非显现于兵锋,而是我们的数量!”维娜捂着肩上的伤口站了起来,“从我回到维多利亚开始,我的朋友越来越多,而你的朋友越来越少,这就是我才是我真正的力量!” “看起来,你被教导要用错位竞争的方式打败我,想法不错,然而太天真了!”特雷西斯看了看周围,“政治家的朋友分两种:现在可以死的,以及搭伙一段时间后可以死的,无论哪种朋友,都绝不能对他们动真情,不然……” 特雷西斯消失在原地,快的就像一阵风,他的身影重新出现的时候,剑锋也对准了风笛, 此刻风笛刚刚爬起,她反射似的手臂蜷缩护住要害,但特雷西斯还是发现了她的破绽。 特雷西斯的武器距离风笛的肋部还有几厘米的时候,他感知到了背后的风声,他停下,转身,武器向外挥出一道劣弧,于是救人心切的维娜身上绽开一道伤口。 “现在,我每击倒一个帮助你的人都等同于增加你一个弱点,你本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还要保护别人……你能保护些什么呢?” 下一个被瞄上的陈,因为有了准备,她倒是和特雷西斯有模有样的过了几招,然而,年龄带来的差距还是让特雷西斯找到了她的破绽,陈捂着自己的手臂后退,血液从指尖滴落。 “啧,比塔露拉还要棘手。”她嘟囔道。 塔露拉的火焰看着吓人,但她是条懒狗不喜欢用剑,和她打的时候至少可以拼刺刀用肌肉打败她,而特雷西斯每一项都未必让人惊为天人,但他的基础功扎实没有短板,匆忙之间根本寻不到他的的弱点。 她强行发动赤霄,特雷西斯回以光炮对射把陈击飞,风笛与维娜此时才赶到,但特雷西斯攻其所必救,又在两个人身上留下几道伤痕, 有实力的尚且能在他剑下狼狈逃生,更多的则沦为剑下的亡魂,那些因为仇恨,荣誉或者投机而与他交战的战士,都被他一视同仁的埋葬在剑下。 维娜受创多处,特雷西斯恶趣味的避开了要害,只为了让她多活一会儿,让她亲眼看到她的朋友们在她眼前被杀害,倒数第二个是博士。视情况而定,若是维娜那时候心神崩坏,他就把对方带回伦蒂尼姆与狮子们繁衍;若是对方反抗意志强烈,那就杀死她。 他估算维娜已经不堪再战,然而维娜却握住武器坚定的阻挡在他身前,让特雷西斯有些惊讶。 “狮子匠的天命是越战越勇,无可阻挡,看起来他的加护与他的天命是类似的,你也在与我的战斗里越来越强,看起来,计划要改变了。” 谨慎起见,特雷西斯决定现在就干掉维娜,不给对方叠 buff 的机会。在见识了特雷西斯的战斗之后,在场所有没有被特雷西斯部下牵制的人手都明白单挑特雷西斯毫无胜算。顿时,数十道攻击落到特雷西斯头上,有些攻击是悍不畏死,为了争取一秒的时间就连性命也不顾及。 特雷西斯杀死了几个,发现人们没有害怕反而扑上来更多,他发现自己表现出的强势反而让弱者们团结起来,杀也杀不完的弱者。 “为何而战?为何而死?毫无意义!” 特雷西斯的怒吼唤来死亡,强大的源石技艺由剑生发,清扫了附近的区域。消灭了碍眼的虫子们后,特雷西斯忽略发觉自己过度的消耗了自己的力量,让他交战以来第一次喘息起来。 维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尽管她的状态比特雷西斯糟糕的多,但看到与她作战的友军被特雷西斯毫不留情的屠戮,在看到自己面对敌人无能为力的时候,炽热的情感就在胸腹里翻滚着。 “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死,不要轻率的否定他们生存的意义, 你没有那个资格!” 维娜身躯上爆发出比以往更为强势的力量,空气扭曲,狮子们出现在她的背后,威风凛凛的守望着他们共同的后裔。 “你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特雷西斯举起长剑凝聚能量,“为了不再生事端,就在这里解决你吧!” 维娜大步向前,特雷西斯长剑挥落,光芒瞬间吞没了维娜,然而,在那洪流之中,狮子的影子却在逆流而上,距离特雷西斯越来越近。 与维娜的交战里,特雷西斯犯了一系列错误,其中第一个错误发生在他在托特纳姆与维娜交手的时候,维娜曾给他的肩部留下创伤,他却不以为忽略了这微小的伤势,连日作战加消耗使得他肩部的伤势没有好转,反而在恶化,于是眼下他看到维娜越来越近的身影,想要调整姿势的时候,肩膀的痛楚让他慢了一拍。 这一拍让他的动作没有完全施展,维娜顺利的切入他的防区里,然后第二个错误即在维娜以外的次要目标过度使用力量,让特雷西斯的力量运转不畅,在白刃战的对抗里,维娜第一次占到上风。 特雷西斯傲慢、轻敌与不经意间积累的一系列错误为维娜积攒出一次攻击,他那受伤的肩膀再次被维娜的战锤命中,在短暂的麻木之后,痛楚冲击了特雷西斯的神经。 特雷西斯这几天的怨气这一刻爆发,他已经好几年没感受过类似的愤怒了,摄政的位置消耗了他作为战士的心气。在盛怒之下,特雷西斯犯下了今晚最后一个错误,他要让蠕虫从维娜的伤口钻进去,让她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他单手持剑向空气墙靠近,好借来朱利安的力量达成愿望。谁知道,在他与空气墙之间,一发高速炮弹钻了过来,隐约可窥见剑的锋芒。特雷西斯勉强对上一剑,旋即被袭来的身影斩断手臂。 他错愕的回头,断臂与血液坠落之时,他也目睹那发炮弹撞在空气墙上,以野蛮的力量击破空气墙,其身影清晰的纳入特雷西斯眼中。 “凯尔希!” 他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凯尔希没有回头,在杀死受创的特雷西斯和援助博士之间,她选择援助博士,没有理由, 但她深信不疑自己的决定,在切开空气墙,看到朱利安的瞬间,就使用铸之法术把他击退。 朱利安出逃之后,带上有些发呆的特雷西斯一起逃命,大声说道:“醒醒神,炸弹还要不到三分钟就爆炸,他们都要完蛋了。” 维娜在背后紧追不舍,特雷西斯回过神来,断手以及被击败都不算什么,只要蓝金炸弹爆炸,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今夜他所有讨厌的敌人都会死去。 他回过神来,口中念念有词,再度运转的力量让他断臂的伤口又飚出一股血来,让他的脸色越大苍白,但他坚持着念完咒语,于是,他丢弃在地上的剑发生爆炸,背后扩散的气浪把维娜掀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她再爬起来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朱利安与特雷西斯的身影了。 “可恶!” 她狠狠锤了一下地面。 而现在…… “很高兴你能来,但时间不够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我没法完全抑制蓝金的活性,它现在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需要特别精密的操作,稍有不慎它就会提前引爆,杀死一公里范围内的一切活物。”博士说。 蓝金的威力毋庸置疑,曾有铸秘术师为了飞升,而在历史覆盖不到的世界表皮,以蓝金为材料制造炸药轰开了已经闭合的门扉,从而飞升进入漫宿。这种恐怖分子行为甚至扰乱了星球的自转,让计时变得混乱,因此,尽管朱利安能弄到手的只有一小点——准确的说只有一耳勺, 但一公里的杀伤半径甚至只是个保守说法。 凯尔希似乎没有听到,而是看了看炸药包附近的地形结构,博士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来说:“我有办法。” 博士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气息,他回头看到阿米娅破开空气墙壁并完全摧毁了它,随行的医疗干员为白雪检查,他看向凯尔希:“你答应过我不会带阿米娅来的!” “在我把车开出好久之后,我才在车厢的物资堆里发现了她。”凯尔希有些无奈,“你们那边与特雷西斯正面遭遇的可能性很大,我必须抢夺时间。” 诚然,凯尔希带领的增援在连续赶路之后难免露出疲态,但有时候,决定战场胜负的就是这微不足道的筹码。承受高昂的伤亡之后,目睹长官被断臂后奔逃,援军无望而敌人的增援却在入场的新模范军游骑兵选择了投降,而少数忠于特雷西斯的摄政王卫队还在抵抗。 因为形式急迫,受降的罗德岛干员用大喇叭告诉降兵村庄中心存在一个威力强大的炸弹, 不久之后将要爆炸,并直接展示了证据,因为那睹空气墙已经消失了,蓝金炸弹变得可以观测。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刚刚以命相搏的敌人顾不得其他,协助解救被扣押的村民集中到预定分离区域。他们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展现了当代人们缺乏的罕见的团结与至诚,但这一切毫无意义,距离蓝金炸弹引爆只有两分多的时间了。 凯尔希用 Mon3tr 切割了炸弹下的底座,卷了起来,带着它一路狂奔,根据朱利安留下的痕迹。阿米娅为她打开道路,无论是墙壁是还在负隅抵抗的人群,她都用手中天青色的剑一分为二,萨卡兹诸王的技艺被她重现于世,一起重现的还有陈的灵魂质问—— “这事关尊严,阿米娅,为什么现在你的剑术比我还要强?!” 第三百八十二章 治疗方案(上)(18→17) 追踪朱利安逃跑的路线,凯尔希、陈、阿米娅与暂时充当凯尔希挂件的博士一起撞进充当特雷西斯指挥所的房屋里,房间无人,阿米娅看了眼地板,她的浪游之戒发动,让她获得了这处房屋的地图。 博士担忧的看了对方一眼,特蕾西亚成为横亘在他与阿米娅之间的一堵高墙。一度,他以为特蕾西亚不会归来,所以阿米娅是他和特蕾西亚精神意义上的孩子,是特蕾西亚的继承。 如果特蕾西亚回来了,阿米娅身上有关特蕾西亚的要素就变得毫无意义,那么阿米娅对他来说又是什么呢? 他看了眼被连同地砖在内整块撬起的蓝金炸弹,看着上面不断减少的倒计时说:“不管有什么方法,我们几个不适合都出现在这里,必须有人逃一公里的范围保留火种和希望……” “不,要死的不会是我们。”凯尔希说。 阿米娅指了指地面,凯尔希径直破坏了地板,带着博士纵身一跃,博士眼前一花,穿过空洞和窖藏的土豆,来到地窖之底,在那里,属于浪游旅人笑面蜈蚣面具与闭合眼眸的图案绘制在墙上,如今散发着可疑的光彩。 “?!” 原本以为能喘一口气的断臂版特雷西斯与朱利安同时打量闯入者。凯尔希朝朱利安投掷博士,自己则去接跳下来的阿米娅与陈,而在半空,博士的灯之法术与朱利安来自蠕虫的力量碰撞。 两位长生者的交手不分上下,博士落地之后却摇摇晃晃吐出血来,他张开手掌,发现血迹里满是金色。 “原本你以平衡之司辰弧月的秘法,将浸满灯之力的灵魂拘束在杯之力诞生的身体里,由此获得长生不死,并勉强维持着两种力量的均势。然而,你似乎在几年前失去了一多半的灯之力,而后又在回到巴别塔后无节制的滥用。 最后,改变你的则是你接受杯之长生者的残片,选择成为一名绳结女巫。你自己是不是感觉自己说话更柔和,凡事思考更感性了一些呢? 毫无疑问,你放弃了在冷冽无情的守夜人的指引下更进一步的道路,现在,赤杯接受了你的灵魂,所以你的灯之力要被尽数剥夺,那不再是属于你的东西了。” 朱利安看了一眼凯尔希:“不过,铸炉未必答应就是了,她派遣凯尔希守着你,犹如猎犬守护着一块肉,自己垂涎不已,但绝不容许他人染指,你是铸炉的肉,只是现在赤杯已经把你放在她的嘴里了。” 这一切对话只花费了一秒钟,朱利安的嘲讽与解释像是念经一般在博士头颅里回响,他们都吞噬了特里丰的肉体,因而掌握着杯之长生者特殊的发声技巧,像风暴,像激流,以此匹配杯之长生者的激情。 凯尔希接住阿米娅与陈,最主要的是在不会让蓝金引爆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在她看到博士吐出金色的血液,而他的冷冽逐渐被毫无廉耻的欲望取代的时候,震怒就会为她的长剑。 朱利安去对付凯尔希,断臂的特雷西斯与陈战在一处,阿米娅奔向博士,关切的把他扶起来,问道:“没事。” “不,我还好。” 只有博士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这是自他被科西切引导,被阴冷邪恶的知识洗礼之后又一次人生的重大转折。在这一刻,他以往经历的所有痛苦、牺牲失去了大半意义,在如此戏剧的、 混乱的场合,被他的敌人指出,又引起亲近他的人的担忧。 他有些痛苦但能够接受,漫长的时光让他变得豁达,或者说对自身存在的惊人冷漠,所以他才轻易把别人的重要性置于自己之上。眼下,凯尔希与阿米娅无事,罗德岛无事,他们在泰拉的事业无事,这就足够了。 除了那枚不足一分钟就要引爆的蓝金炸药。 博士觉得自己能猜到一点凯尔希的想法了,敌人虽然丧心病狂要动用这种武器,但自身却没有寻死的想法。现在蓝金炸弹就在眼前。为了自己的性命,朱利安一定会在眼前解除这份威胁,展示他的逃脱手段,这就给了凯尔希可乘之机。 只是,时间只剩下那么一丁点了。 博士下定决心,如果到了最后十五秒事情仍然不见转机,他就用最极端的方案解决这件事。 他让阿米娅守着蓝金炸弹,自己在地上以自己吐出的灯之力,现在则是灯之材料来构建法术阵地。 危机激发了他的全部潜力,仅仅耗时四十秒,秘术师看了想打人,被秘术师忽悠的学徒看了会流泪,就连博士从审美的角度都觉得悲愤的简笔涂鸦魔法阵就完成了。它很丑。也不温柔, 更谈不上强力,但施法材料给力,核心要素齐备,就像 16 岁的 JK 配上 61 岁的大叔仍然是纯爱, 而强力的施法材料与核心要素齐备的魔法阵仍然可以称之为魔法阵。 最后十五秒的时候。博士刚要开始行动的时候。朱利安递给特雷西斯一个眼神,他们躲开了各自对手的攻击同时退到墙边,朱利安借助蠕虫无中生有的力量,将自己一手一脚分离,转眼间就凝固出一面灰色的墙壁。 这时候,画在墙壁上的笑面蜈蚣褪去面具,而闭合的眼眸重新睁开,墙壁转而变成一扇门, 朱利安毫不犹豫的 tui 开门扉,和特雷西斯遁入门后。 这时候,罗德岛众人也合力打破了灰色的墙壁,看到消失的朱利安与特雷西斯,博士刚想要实施他的计划,就看到凯尔希让 Mon3tr 卷起蓝金炸弹,一把丢进朱利安遁逃的门里。 “???” 博士满脸都是问号,但凯尔希面庞仍然绷得紧紧的,她仔细捕捉门后的能量反应,说道: “不好,我丢的距离不够。” 当务之急是应对门内溢出的冲击波,博士伸手摁在墙壁上。绯色的保护咒在墙壁上施展; 凯尔希一手摁在墙壁上,一手接住袖口滑落的金属,操纵其填补之前的空洞;阿米娅伸手摁在墙上,温暖的光芒被不断坳转为铸之力,让墙壁更加结实。 陈也感动的摁在墙壁上,两秒后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讪讪的挠了挠头,说道:“我能做什么?” “去外面叫人。”凯尔希说,“把能打的都叫过来。” 陈利索的爬了上去,随着五秒后凯尔希“前方高能反应”的提示,蓝色在门内从一点占据整个门扉,再到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翻涌,撞到墙壁上的时候,博士感觉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而眼前能够保护他们的墙也发出可怖的声音,可能随时会被蓝色的火焰摧毁。 爆炸的余波只拍打了墙壁几秒钟,而躲在墙后的人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博士看向凯尔希,凯尔希点点头:“蓝金释放的能量十分‘清洁’,没有辐射,没有次生灾害,甚至没有味道。” 博士爬起来看了一眼,发现地板除了被灼烧的痕迹之外,确实没有什么,逃过一劫的事实让他松了口气,他无力的沿着墙壁滑下来,连续的激战、失却灯而转为杯的事实让他身心疲惫, 他几乎要一秒入睡,凯尔希却晃了晃他的肩膀:“现在还不是你沉睡的时候。” “哦。” 博士揉了揉眼睛起来加班,看到凯尔希复杂的表情,他多少能猜得出来,他在无形之术道路上的转变可能会让她开心——毕竟他变得更有人性,同时也会让她心烦意乱,因为显而易见的,以食、色、性作为生活主基调的博士将会给她戴上更多绿帽。 “我们彼此都有很多问题,之后路上再说。”凯尔希把博士和阿米娅拉了起来,“现在我们则是去终结多年前的恩怨。” “你都把蓝金丢进去了,那两个人还没死吗?”博士问。 凯尔希回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开启了一条现实通向林地的门,然后再经由林地回到伦蒂尼姆,所以蓝金炸药杀死他们是小概率事件,但他们狼狈逃回那里匆忙间还召集不了自己的力量,必须在那里终结他们。” “如果特雷西斯一开始就能用这样的方法回到伦蒂尼姆,那么为什么他还要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呢?” “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能够稳妥的处理掉罗德岛和阿斯兰两个麻烦,在追击的过程里,我们是猎人,特雷西斯是猎物,但在他看来,他才是那个猎人,之前的狼狈只不过是必要的弃子, 以换来他布置后手战术的时间。” 博士又看了眼阿米娅,阿米娅不明所以,他能感觉到,眼前是阿米娅而不是一个窃居其位的灵魂,这让他本能的感到欣慰,他抱了抱她,受到突然袭击的阿米娅身体绷紧,又慢慢放松下来,搂抱住他,羞怯的叫了声“博士”。 博士拥抱阿米娅的时间长度与凯尔希落在他背后目光的灼热程度成正比,不,现在是指数爆炸的级别,他松开了阿米娅,回头看着凯尔希说:“有些事我想单独和你说。” 凯尔希挪开了目光,正好陈带着人马赶到,一场激战后无论是消灭残余的抵抗力量,处置俘虏,清扫战场还是维持秩序都需要人手,凯尔希轻装简行也没有带太多人手,再缀以“能打的”这个三级词条,陈最终只拉来了拉普兰德、风笛、煌、傀影、苇草与闪灵。 闪灵是随着凯尔希的支援队伍出发的,她不愿与过去的同事为敌,于是在战场边缘位划水, 倒是把不少友军伤员都给拉了起来,不至于变成战后集体公墓的一捧骨灰。 “闪灵,苇草,你们俩留在这里为我们看守这道门,”凯尔希嘱咐道,“任何人不得闯入。” “即便是我们未来的维多利亚女王?”闪灵问。 “是的,她也不行。” 闪灵了然,阿米娅问道:“维娜姐姐呢?” 博士解释道:“善后需要人主持大局,正是她收买人心,展现王者之风的好机会。阿斯兰的征服开始于暴力,结束于人心,这才是他们这个种族能在维多利亚的王位上坐稳的原因。” “这话不适合阿斯兰干,所以我们非常乐意代为效劳。走吧各位,巴别塔延续到今天的伤口将愈合,成为一道随着时间淡去的伤疤。”凯尔希说。 她第一个带头跨越门扉,博士把剑还给了拉普兰德,在斗志高昂的队伍里,唯独他显得闷闷不乐。凯尔希的结论很乐观,特雷西斯的终结确实会让巴别塔的伤口愈合,但如果还有新的伤口呢? 凯尔希是如此信任特蕾西亚,如果他向她消失一个截然不同的特蕾西亚……最重要的是, 特蕾西亚执着的是他而非她,未免有些重色轻友的嫌疑,恐怕会成为凯尔希心头又一道新的伤疤。 凯尔希希望特蕾西亚更多关注自己,特蕾西亚想要关注博士,而博士的心里凯尔希比特蕾西亚更为重要,而结果是他们每个人的诉求都没有得到满足。如果这时候博士再说特蕾西亚的梦里,她刻意隔开了他和她之间的联系,与凯尔希的联络也仅限每天一次的煲电话粥…… 他想了想,就算迫不及待要告诉凯尔希事实,也得隐去会让她伤心的细节。 林地位于漫宿墙外,从外表来看就像覆盖在山岭与低地的黑暗丛林。博士、凯尔希和阿米娅共同指引道路,以防止队伍里其他的偷渡客迷失在这里。 在物质界威力强大的蓝金炸弹在林地受到了削弱,它肆虐蹂躏了附近的土地,破坏程度却远低于人们的想象。人们好奇而警戒的穿过林地,在路上看到了比蓝金炸弹更为可怕的痕迹。 博士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对凯尔希说道:“那是蠕虫冲击漫宿遗留的痕迹,其中几道属于狮子匠和双角斧,他们一个负责战斗,一个看守门关。” “至少对那些住在太阳之居屋的司辰来说,林地司辰不可信任,”凯尔希回答,“大家都知道一个很火热的猜想,虚源神林中牝马与林地司辰环杉在此交合,以求在禁忌中窃取力量,而林中牝马,又要传言称有时和巫女做姐妹。” “蠕虫与虚源神会成为改变时代的契机吗?不过,如果 yu 言正确的话,我们的阿米娅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不要太相信 yu 言,而且,也别把阿米娅送到漫宿的最高处,让她在那里飞升成神……这不适合她,她会成为我们只看远观而不可触及的存在。” “凯尔希,我理解你作为父母不愿孩子离开,想要守着她的心情,但所有的雏鸟都是要离巢的。” 林地的转轮之寺上有同样的笑面蜈蚣与眼眸的标志,凯尔希仍然第一个跨越其中,其他人陆续跟上,回过神来,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华丽却安静异常的殿堂里。 凯尔希看了看,说道:“这就是特雷西斯的大本营,现在它似乎叫摄政王行宫。” 言毕,宫殿外有人影闪过,有人高喊“刺客!”,于是许多声音起此彼伏的接应,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变得嘈杂。 “没什么,特雷西斯去九城评议会带走了他最精锐的力量,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些二流货色, 凭我们的力量……” 凯尔希的话还没说完,她身体就突然后仰,趔趄好几步才站在。她稳住身形以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破了油皮的地方,再看看地面已经变形的弩矢,让她失态的罪魁祸首就躺在那里。 殿堂顿时安静的可怕,陈在后面拱了博士一下,博士踉跄着向前,轻声问道:“凯尔希?” “你、我、阿米娅去抓特雷西斯与朱利安,剩下的人处理忠于特雷西斯的抵抗者。” 罗德岛的人虽少,但都是精兵强将,利用地形拖延一下守备队伍问题不大,剩下的三个人则去负责最主要的任务,因为朱利安短时间内多次受创,蠕虫赋予他的空虚冰冷的气息不可控制的扩散,在凯尔希眼中留下清晰的路径。 他们在楼顶找到了朱利安,后者靠在烟囱旁,刚才的蓝金炸弹似乎还是波及到了他,让他看上去像是从中间整齐剖开的人类模型。 “别抵抗了,朱利安,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凯尔希并指为剑,“我们赶时间,而你肯定不希望在死前经历更多痛苦。” “你无法终结我,我被承诺在命定终结之日前永不终结。” “但我们可以破坏你,让你在下一个千年只能沉默的旁观这个世界。” “没有下一个千年了,蠕虫会终结这个时代,它们才是新时代的神。就像人类取代介壳种, 蠕虫也将取代人类!” 博士耸耸肩:“蠕虫取代人类,管泰拉的兽化种什么事?” “你尽可以玩弄文字游戏……” “不是游戏, “博士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泰拉的文明将会延续,或许黑暗,或许曲折,人们要在螺旋的历史进程里反复体验上升与坠落交替的感觉,但他们绝不终结。 你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想要毁灭的东西,等你下一个千年醒来的时候,依然矗立在那里。 即便没有我们,千年后也一定会有英雄挺身而出来讨伐你们,你摧毁不了这颗星球上的文明, 哪怕它病态,狂乱,处于最虚弱的时刻。” 博士平静的送上他的“预言”,凯尔希摧毁了朱利安的躯壳,朱利安试图抵抗,但只把他躯壳被凯尔希碾碎的命运向后 tui 进了两秒钟。 他所做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利用蠕虫的力量蚀空了罗德岛三人所在的地面,地板崩塌,朱利安被摧毁的同时,博士、凯尔希与阿米娅也跌落到下一层,他们几乎同一时间爬了起来,而阿米娅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呆,涌出泪花。 “阿米娅,是哪里痛吗?”博士关切的问道。 凯尔希 tui 开了博士,她替阿米娅检查了一番后说道:“不是戒指的代价,没有外伤。阿米娅,你又吸收了谁的情绪碎片?” “不,不是,是突然感觉一个很重要的人离开我了。”阿米娅抱着自己的手臂,呆滞的说道, “就像在冬天一件你穿了很久的衣服突然脱掉,寒冷席卷身体;就像一直躺在母亲的臂弯里, 醒来时却丢失了她的身影;就像一直蜗居在家里的人,墙壁突然变得的透明……我……” “冷静一下,阿米娅!” “凯尔希,我觉得更需要冷静的人是你。”博士觉得必须把真相说出来了,“我有事要告诉你,这或许能解释阿米娅的异常!” 博士拍了拍凯尔希的肩膀,凯尔希暂且站起身来,问道:“你要说什么?” “特蕾西亚还活着。” “?” “她曾寄宿在阿米娅体内,但现在我不确定。” “!” “我是三天之前才确认了这个事实,因为特蕾西亚见到我,并且差点在梦境里吞噬我的理智,令我融化。” “?!”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找不到和你说的时机,毕竟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忙别的事情…… 凯尔希,你还好吗?” “我很不好!” 凯尔希深呼吸,强忍着因可耻的背叛而带来的怒火,但眼下,她关心着最要紧的事说:“我们都见证特蕾西亚牺牲自我结束战争,把她的毕生所学传授给阿米娅。” “是你见证,谢谢,我和特蕾西亚联手计划的东西,结果被她出卖,和你联手把我踢出了事关阿米娅与巴别塔的传承,是你们让我活了下来,多出了一段我不曾期望的人生。” 博士直视着凯尔希的眼睛:“然而,她从以前就在欺骗我们,第一个谎言就是她的源石技艺, 的确,她表现出了吸收别人的情绪碎片,阅读别人的记忆从而获得对应技法的能力,但这只是她之前源石技艺派生开发出的能力。” “她的源石技艺是什么?” “是精神干涉,这是对敌人毫无用处的技能,因为她必须在有足够的观察后才能有把握入侵别人的精神而不至于被敌人察觉,只要抱着茎惕的态度和她打交道,哪怕她使用了也会感觉到异常。 但是,那些与她交往颇深,友谊无比牢固的人,比如你,比如我,是察觉不到这种改变的, 因为她并不是怀着恶意使用了这种技艺,相反,是令人心酸的友谊与些许虚荣。 她在源石病晚期的时候,已经被体内外肆意增长的源石结晶折磨的痛不欲生,每天都像在经受凌迟,但你我不希望她死,她的追随者们也不期望如此,所以为了巴别塔的所有人,特别为了我们的期待,她扮演了我们需要的角色:身残志坚,无比温柔,能够记住每个人的王女,最重要的是她依然美丽,源石病对她身体的改变只会突出她的柔弱与无辜,惹人怜爱。 只要用源石技艺篡改我们认知里她的形象,然后再经过我们的口描述特蕾西亚,再经过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下级成员进一步的描述,特蕾西亚的人设便树立起来了。 我们很关心巴别塔的旗帜王女特蕾西亚,可谁关心过得了病的女人特蕾西亚?她得病了, 难过的要死,但依然为了我们而扮演某个角色,她小心翼翼的隐藏其自己的本性,凯尔希,回忆一下,你真的了解身份是萨卡兹王族以外的特蕾西亚吗? 她喜欢朝哪边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要几个孩子,是男孩女孩?她喜欢做和不喜欢做的事,特别害怕与从小一直坚持的事,她在成长里的那些烦恼,她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你大概能回答一半,我连三分之一都答不上来,这就是我们对她的了解,因为我们是傲慢的长生者,只有最极致的悲喜才能打动我们,而对于她人生剩余的部分,我们则漠不关心。 然后,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教授她无形之术,让她接触了那个阴冷邪恶的 world,而结果就是,她因为源石对神经的感染而变得偏激的思考变得更加偏激。” “她对你做了什么?”凯尔希问。 一切,她取代了我生命里几个至关重要的女人,将她们的履历合为一体,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博士心中说出正确答案,但他不想过分刺激凯尔希,所以他转而回答:“她认为我有病。” “从这一点来看,特蕾西亚倒是十分清醒。” “她认为我的人生是病态的,所以她想要矫正我。” “如何矫正?” “让我作为普通人活着,活的平凡但幸福,无忧无虑……那样的生活在梦里,我将永远沉睡在梦里。” 凯尔希长长的叹了口气,指着自己问道:“那我呢?” “你是她的好闺蜜,每天都要煲好长时间电话粥的那种……” 博士自知失言,因为这无疑透露他和特蕾西亚在梦里的亲密关系,凯尔希果然露出了被同时戴两顶帽子的表情。 “如果特蕾西亚之前寄宿在阿米娅的身体里,篡改认知让我们毫无察觉,那么她无疑成为了阿米娅生命的一部分。现在,她离开了,阿米娅因为失去了她才会感到空虚。” 博士蹲下来抱住阿米娅,她颤抖着他怀里,而他不停的抚摸着她,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特蕾西亚仍然是我们值得尊敬的朋友,但指出对方的过错,帮助其改正而不是和其一起沦陷的才是朋友,我是不会溺爱她的。” 博士看向凯尔希:“特蕾西亚不仅想要治愈我,还想要纠正泰拉的扭曲,猜猜看,她会使用什么手段呢?” 这句话让凯尔希下定了决心,说道::“必须要阻止她,在特蕾西亚回来的时候狠狠打她的屁股!” 特雷西斯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逃亡后回到他的寝宫,谁都想不到凯尔希会把蓝金炸弹丢进林地,朱利安曾说这是只存在理论上可能性的方法,因为它等同于冒犯漫宿诸神。 然而,那个女疯子真的那么做了,在漫宿的诸神给凯尔希降下惩罚之前,特雷西斯先享受被引爆的蓝金炸弹扩散的能量追逐的感觉,最后是朱利安帮了他一把,两个人才活着逃回自己的宫殿。 在漫宿和现实之间移动是司辰们给予他的加护的一部分,不难想象,罗德岛的人一定会通过门追杀过来,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麻烦。 正好,他也有最后的手段来对付他的敌人,它并不是为这个状况准备的,然而特雷西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让朱利安向上走,希望他能吸引罗德岛的追兵争取时间,而他径直向下,从他卧室衣柜的密道里来到谁也不知道的房间。 在房间里,十七个特蕾西亚沉睡在培养槽里,特雷西斯准备了十八个特蕾西亚的躯壳,之前毁掉了一个又被不明势力回收,好在他还留有备份。 之前的测试表明,引入蠕虫操纵特蕾西亚的破坏力惊人,而缺陷则是不可控。不过,为了解决罗德岛,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打算给自己倒杯威士忌压压惊,然而,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墙角的帷幔和帷幔包裹的不正常的隆起,像是……像是一个萨卡兹女性的躯壳! 失却了一只手臂的特雷西斯走路有些摇晃,他从墙上解下备用的长剑,用剑尖挑开布幔, 令他错愕的是,之前被罗德岛击败,又被不明势力回收的特蕾西亚的躯壳被随意的丢弃在墙边, 上面还有用油画笔写在手臂上的文字—— “看你后面,我亲爱的兄长。” 毛骨悚然的感觉在特雷西斯心头扩散,他回头的同时挥出手里的长剑,却被两根柔嫩的手指夹住,轻轻一提,长剑碎裂,顺着剑身传来的巨大力道让特雷西斯跌坐在地上。 “特……” 他的话没说完,无形的力量就扼住他的喉咙,把他提了起来放在椅子上。特雷西斯惊恐的看着他的妹妹,她的外表像是天使,而落在他身上的影子却像是恶魔。 这和谐机制也挺赛博朋克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治疗方案(下) 特蕾西亚没有动,她表情温和,眼神哀伤又怜悯,对自己的兄长毫无敌意。然而,特雷西斯感受到的却只有恐惧,从她落在他身上的影子里汲取的只有冰冷,而妹妹在任何人都会评价为美丽的容颜,在他眼里则是狰狞与扭曲粉饰的天生的怪物。 特蕾西亚的无所作为让特雷西斯最初的恐惧消减,而愤怒与敌意回来,他大喊道:“骗子! 你用自己的外表骗了所有人,然而再用自己的源石技艺让初步信任你的人彻底沦为你的傀儡。 父亲是这样,母亲是这样,宫廷里的侍卫与重臣是这样,家庭教师是这样,那些被你忽悠着送死的巴别塔炮灰也是这样!你装乖讨巧,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又以受害者大度和悲悯的态度原谅我……好啊,你是纯洁无瑕的圣女,我是篡权夺位的小人,哪怕到了现在,你仍然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这是特雷西斯憋在心里许多年一直想对她说的话,之前因为种种关系,他没法和妹妹当面说出,也不好把王家的秘辛拿出来和其他人分享,那会动摇王室的威信,而且,会把他的格调拉低成嫉妒妹妹才华的心胸狭窄的人,与他篡权的说辞与树立的人设严重冲突。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在宣泄之内他感觉身体疼痛而内心愉悦,就像把即将愈合的伤口,让其涌出更多鲜血,这是一种残忍的、变态的快乐,或者是,是快乐与痛苦的结合。 他喘息着看着特蕾西亚,看着这个借助自己打造的躯壳重生的亡灵,期待她露出愤怒的表情,然而他的期待落空了,温柔的面具仍然戴在特蕾西亚脸上,她望向他的眼神不曾有一刻的改变。 “原来,你是因为这些误会而与我敌对的吗?”她说。 误会?! 这个词让特雷西斯血压升高,他用发颤的声音说道:“你管这个叫误会?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活在你的光环下,长大以后我不管做出多少实绩,回到王庭听到的都是你的名字和对我的诋毁。 我曾经、曾经是那么相信你,和你一起领兵打仗抵抗外国侵略者,以为这样能消除对我的偏见,让我和你来到同样的高度。然而……直到有人拜访军营,向我揭示了你隐藏了自己真正的源石技艺的时候,我才重新思考我和你过去的人生,发现我,父亲母亲,我们所有人都活在你的谎言里,我们都是你这只蜘蛛罗网上的猎物。 你用贤明伪装自己,静待猎物自投罗网,然后用温柔做成的蛛丝把猎物捆绑,注入名为‘崇拜’的消化液,让猎物融化,最后你咬破他们的壳,对着他们已经被崇拜填满的灵魂大快朵颐, 然后把残渣踢到我这边,再让其他潜在的猎物控诉我的暴行,团结在你身边寻求改变,寻求庇护,寻求美好明天…… 哈哈哈哈哈,你哪里能实现他们的愿望,你这吃人的母蜘蛛,你只是不断进食罢了。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就决心要摧毁你,哪怕卡兹戴尔这个国度被毁灭,哪怕萨卡兹人分崩离析,被世人视为洪水猛兽,我也要摧毁你!你这样的怪物如果拥有了一个国家,哪怕整个泰拉都会沦陷在你的蛛网里!” 看着装若疯魔的兄长,特蕾西亚摇了摇头,她平静的说道:“朱利安·科赛利为挑拨我们的关系而来,你宁愿相信他展示的证据,也不相信我。 别骗自己了,我亲爱的兄长,在很久很久以前你就自视甚高,又因为我把你比下去感到嫉妒,嫉妒塑造成了你的执念与扭曲,让你超越自己的天赋,成长为一个优秀而杰出的青年,至少能力上是这样。”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你无时不刻想着证明自己比我强,当现实无情的回应你的痴心妄想, 把你的努力否定的时候,那些负面情绪就在你心里堆积,你外表装的那么阳光,内心的黑暗却在堆积。 我看在眼里,以为那不过是年轻人好胜心太重,等再成熟一些就会把这些事一笑置之,但我没想到,朱利安·科赛利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向你展示了证据来证明,我并非堂堂正正赢了你,而是我用不当竞争的方式夺走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多么美好的理由啊,这个理由能够证明兄长大人你的才华,让你能够肯定自我,而把一切过错和郁闷都推到我身上,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跨过道德和法律的底线,手段从与我竞争变成与我敌对,甚至可以给我扣上‘泰拉公敌’的帽子,用一切手段讨伐我。” 特蕾西亚顿了顿,接着说:“你就那么信了,这让我很伤心,你把那个人的蛊惑当做与我敌对的借口,在权力、嫉妒和好胜心面前,我们的亲情什么都不是,这让我很伤心。 但是,我不能容忍你对我无底线的控诉,来试图论证你的正当性。如果你真的有所谓的正当性,那么就像一个花花公子一边招惹很多女人,一边宣称自己是纯爱一样可笑,走进红灯区的人没法立下贞洁的牌坊,但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正义,试图为自己三观不正的倾向正确化, 你为了自己立下很多牌坊。 其一,我无意和你争夺王位,甚至没有做好成为王的准备。只是寂寞的萨卡兹集体意识触碰了我,让我看到了萨卡兹诸王的历史与技艺,以及父母对你过于好胜、性格偏激的担忧,促使他们选中了我。 我本人无意为王,这宝座对我来说只是束缚,是责任,是灾难,我志不在此却受困于王座, 而你欲求之却不得,多么讽刺的围城。” “虚伪的女人,既然你不想要为什么不给我?!” 特雷西斯想要站起来,强势的力量却把他牢牢禁锢在座椅上,他既愤怒于特蕾西亚一边轻视王冠一边牢牢掌控王冠的又婊又立,一边愤怒特蕾西亚对于王冠的轻视,那可是他最重视的东西。 “How dare you……” 他的灵魂质问没有说完,他的喉咙就被无形的力量捏住,但不至于窒息的程度。特蕾西亚满意的点点头,她接着说道:“我知道很难说服你相信我的话,所以我和你争辩,只是阐述我这边的真相。 亲爱的兄长,我从没有对父母、侍从们乃至于我们的家庭教师使用过源石技艺,我知道, 因为一旦使用并被知晓,我和其他人的信任就会崩塌,所以我没有告诉其他人,而至于使用这个能力,是在我们可悲的内战末期,为了回应博士与凯尔希的期待,我使用它,让我在他们眼里变得更美。 甚至说,如果不是你咄咄逼人,把我们的祖国搞得一团糟,我永远不会使用那个源石技艺, 但我不会怪你,毕竟那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特蕾西亚看了特雷西斯几秒钟,她看到的只有愤怒,猜疑与不屑,便知道她的话是白说了。 她意念一动,扼住特雷西斯喉咙的力量消失无踪,后者咳嗦了两声,抬起头来愤恨的说道:“如果不是你用了源石技艺,为什么苏菲老师会选择你?!” “苏菲老师,你是说我们的家庭教师?”特蕾西亚歪了歪头, “她好像是你的初恋情人,你 还给他写过情诗。但是抱歉,她是个同性恋,对你施加好意只是为了更加接近我,但我不是同性恋,我只好请示父亲解除了她的职务。” “那么外面的大臣们呢,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倒向你?” “因为他们认为,把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扶上王座,比一个桀骜不驯的王子登上王座强得多,我无意和你竞争,所以他们后来有一半人转向你。” “那么宫廷侍卫呢,如果不是你收买他们,他们会在闲聊里踩一捧一,处处拿我做对比?” “因为他们讨厌自家女儿迷恋你的样子,你不可能和侍卫的女儿结婚,如果你把她们搞大了肚子,必然会隐秘的扩散出去,那么未来这些女孩想找个老实人接盘都难。” “那么凯尔希呢?她不是个同性恋,为了聘请她成为我的幕僚,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却被一个社交晚会一句轻飘飘的话就给撬走了,难道不是你使用能力的结果?!” 特蕾西亚叹了口气:“你许诺凯尔希权力与财富,但凯尔希想要的是朋友,能够听她说话也把内心话说给她的人,在舞会上,和她谈过之后我感觉我们合得来,所以就成了朋友。” “那么巴别塔的恶灵呢,他可能对你那奇特的口味,但他对你的忠诚可不符合他的设定。” 特蕾西亚的表情微微变化,似乎终于被特雷西斯破了防,她不自然的捋了捋头发,轻声说道:“他是因为凯尔希留在那里的,我知道。” 原来也有你欲之而不得的东西! 至少这一瞬间,特雷西斯是快乐的,但他的快乐只持续了几秒钟,特蕾西亚就说道:“以前归以前的,我很尊重凯尔希,但目前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所以我和博士的关系并没有违反道德与法律。 上天赐予我出众的外表,强烈的欲望和匹配欲望的能力,因而凡是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想来你对我的个人恋情没有兴趣,我们来谈谈你的事,兄长,你对我们的未来还有什么想法呢?” “我们的未来?”特雷西斯稍微恢复了一些冷静,“你是指让我臣服于你,为你做事?” “我非常乐意你能同我和解,我们共同为萨卡兹人,为感染者,为泰拉找一条出路,但我不忍心让一个病人为我操劳。” “病人?”特雷西斯有些好笑的指了指自己,“我?” “是的,我亲爱的兄长,你病了。童年到少年时代你不断被迫与我对比的事摧毁了自己的自信心,让你变得极端敏感,特别是涉及到我的事情上,那会冒犯你的自尊心,因而你会用超乎想象的过激手段来击败我。 哪怕我死了,你仍然没有得到解脱,而是固执的消灭我在世间存在的痕迹。所以,真正困扰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对我的执念。” 特蕾西亚投来悲悯的眼神:“你的执念促使你站在和我同样的高度,不断的重复我做过的事情,又加入一些个人的理解,使之看起来像是你的东西。你恨我,又模仿我,精准的用世间不存在的材料还原了诸多我的躯壳,甚至想用这些躯壳毁了我的名声和形象。 即便我们是家人,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但考虑到你是个病人,所以对你的惩罚可以稍微放到后面一点,我期望通过我的治疗,可以矫正你的人格,让你成为正直向上的人。” 特雷西斯有不好的预感,一个病态的女疯子去治疗别人,大概能带来的只有噩梦。他想要和妹妹抗争,然而他一秒就被特蕾西亚摁回椅子上,她甚至没有亲自动手;他想要和妹妹谈判, 但他能拿出的东西特蕾西亚不感兴趣;他想要让妹妹清醒一点,然而他的言语不能动摇特蕾西亚分毫。 在特蕾西亚轻柔的咒语里,特雷西斯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似乎向着深渊坠落,特蕾西亚的话在他耳畔响起—— “如果你的嫉妒,你的扭曲都是因为我存在的话,我在想,如果消除我这个竞争者,你是不是就能走上积极健康的道路……不过还不够,或许你的嫉妒与过强的好胜心来自于你的天性, 所以我更进一步,不仅帮助你排除竞争者,还把你塑造成了理想的模样。” 特雷西斯感觉自己坠落到了一团沙地上,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王庭属于他的房间里,他在这里度过了二十年的时光。他摸摸自己的脸颊,滑嫩的触感带来更多的违和感,于是他向身前的镜子投来闪电般的一瞥,看到镜中的特蕾西亚变成错愕的表情。 “不!” 特雷西斯的绝望浓缩在短短一个词汇中。 第三百八十四章 再会 摧毁了朱利安·科赛利之后,博士三人从原路返回,碰到了无所适从的干员们,他们已经做好了和敌人死斗的准备,然而战斗开始几分钟之后,敌人就像退潮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事透着古怪,”陈说,“看得出来,他们是想干掉我们的,然而一种戏剧性的变化让敌人突然停下来,不情愿的撤退了,你们做了什么?” 博士回答:“我们干掉了其中一个逃亡者,但他的死和这里的变化没有直接联系,去找找特雷西斯吧,我觉得这事和他有关。” 他多看了陈两眼,陈也明白他目光的意义,那就是对寄生在她躯壳里的科西切的担忧,当着不知情者的面,她不好直接说出那个名字,转而说道:“她很好,我和她都很好,不影响战斗的。” “嗯,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不想劳烦你的。” “没关系,我还挺喜欢呼吸新鲜空气的,再说她也安定下来了,暂时不会闹腾我了。” 陈锤了锤博士的肩膀,示意自己无事。她和博士的对话令不知情的干员们交换眼色,他们想到了糟糕的可能性,等博士离开的时候,风笛还跑过去悄悄说:“我能当孩子的教母吗?” “什么孩子?” “你和博士的。” “根本没有的事!”陈没好气的说, “你不是知道内情的吗?” “但总感觉陈陈和博士有一腿的样子。” “你想要孩子自己去生啊!” “可是博士又打不过我,”风笛苦恼的皱起眉头,“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很传统的瓦伊凡女孩,打不过我的男人我是不会给他生孩子的……算啦,现在说这个也不合适。” 是的,现在并不合适,所有人都清楚特雷西斯才是关键,必须找到并且控制他,才能阻止他向外国开战以此转移矛盾的计划。 就在上方两层,特雷西斯仿照阿斯兰王宫的设计在布置宽敞的大厅里设置了萨卡兹风格的国王御座,那是他召集心腹手下们召开会议集会的地点,本来不是罗德岛的队伍搜查的重点, 但那里边传来的歌声把队伍吸引到了那里。 “星光已经消逝 黑暗笼罩了天空 我该如何重返迷途?” 歌剧《狮子王》中的插曲从门缝里渗出,凯尔希一马当先,黄铜从她袖中钻出,被火焰塑型为一把短剑,她粗鲁的破坏了门把手,推开大门一马当前的闯入,博士和阿米娅紧随其后, 不同节奏的脚步声闯入了黑暗的议事厅,只有最中央的御座才有来玻璃镶嵌的穹顶投下的光柱。 “你答应过会永远在我身边 但是,每当我需要你 每当我唤起你的名字 去无从寻觅你的踪迹” 这首歌表现的是幼狮辛巴对父亲的思念与自身前路的迷茫,但如今经由一个女声演唱,却赋予了它独特的意味,那是不该返还之人渴求返回泰拉的心情,以及对于喜欢的人没有选择自己的伤感。 “凯尔希。”他看向前方的背影,“如果你做不到的话……” “我知道……你以为我是谁!” 凯尔希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猞猁,回头瞪了罗夏一眼,她再看向国王御座,穿着灰裙的特蕾西亚沐浴在光中,淡粉色的头发闪闪发亮,她歪着身子坐在上面,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托腮, 眼里满是重逢的喜悦。 “特雷西斯在哪里?”凯尔希问。 “我模拟了许多次我们的重逢,但这是最为糟糕的对白,不过这才是凯尔希的风格。至于我亲爱的兄长,他生病了,而我为他提供了解决方案。” 特蕾西亚摁下按钮,地板的一角发生响动。所有人本能的把武器对准那边,看到囚笼顶着地板升起,独臂独腿的特雷西斯坐在椅子上,头呆呆的看向上方,眼神空虚,露出痴傻的笑容。 “你对他做了什么?”凯尔希问。 “他的嫉妒和我对他的疏于关心是诸多悲剧的起源,太多的人为了不牵扯他们的悲剧付出了不该有的代价,我们一起毁了卡兹戴尔,让萨卡兹人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 特蕾西亚柔柔的叹了口气:“请原谅,尽管如此,我仍然把他看做家人,他应该得到审判和惩罚来偿还他造成的损失,但这是在治愈他的病情之后。” “你说的治愈,是把你的哥哥变成一个痴傻的低能儿吗?”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他不是失败者,而是胜利者的话,是不是他就不会成长为一个扭曲偏执、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在梦里,我抹去了失败者特雷西斯,把他变成胜利者特蕾西亚,他羡慕嫉妒恨的一切都在梦里属于他了。我想,没有竞争者的存在之后,他先是美丽的公主,然后作为美丽的女王度过幸福的一生后,他的偏执扭曲会不会得到矫正呢?” 说到这里,特蕾西亚看向博士:“博士你们有兴趣的话,也能在矫正我兄长性格的梦境里出演重要角色。” 王女气质典雅,声音温柔,表情亲切,眸子一泓似水,而她吐出的话语却令人不适,更准确的说,带着一种疼痛感。她轻而易举的突破了泰拉的禁忌,使用精神类的法术玩弄人的灵魂, 而治疗方案更是充满了恶意和扭曲。 “你的治疗,只是把你的哥哥变成像你一样的女人。”凯尔希说。 “那也挺好,凯尔希以前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关上灯并肩看着投影仪投在天花板上的星空,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我想要一个妹妹,但躺在我身边的却是一个严肃的姐姐。 对不起,我有些跑题了,即便他变成女人也无所谓,我现在手头用一些备用的躯壳,足以应付现在的场景。兄长铸造这些躯壳是为了毁灭我的名声,而最后,他却阴差阳错的让我得以重返世间,他自己也可能成为其中的住户,命运还真是毫不留情。” “让我们来接手特雷西斯,”凯尔希的声音有些焦躁,“我们会和阿斯兰一起,用公正的方式审判他的罪行,并裁定他的刑期。” 出乎意料的,特蕾西亚没有反对,看起来她的治疗方案一旦开始就不可逆转,不可撤销, 哪怕罗德岛立刻审判这个痴呆儿也没什么意思,他们非得等到治疗方案结束,特雷西斯被折磨成一个女人的时候,才有机会在审判里夹带私货。 “基于我个人的感情,我也很想折磨特雷西斯,但特蕾西亚,你做过火了,这件事一点都不适合你。”凯尔希说。 “不,凯尔希,正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才导致了如此多的悲剧。”特蕾西亚板起面孔, “有 能力的人就该多做些什么,我要消弭大家的痛苦,创造所有人都能沉浸其中的美丽世界,然后我们将联合起来,解决源石病,解决天灾,解决外星寄生生物,扫荡那些隐藏在历史背后的妖魔鬼怪。” “所以我才反对你,特蕾西亚,你做的那套实际上强制支配,把别人变成你忠诚的狗,然后带着你的狗肆意妄为,打造你眼里的美丽新世界。 这可不成,这完全不可以,在你解决泰拉的灾祸们之前,你就会摧毁现在的文明,人们将在你的梦里孤立为一个个痴傻的个体,就像眼前你的兄长那般模样,格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解决泰拉的问题?!” 特蕾西亚哀伤的看着凯尔希,凯尔希却板起面孔不留丝毫和解的余地,几秒以后,特蕾西亚看向博士:“你的意见呢?” “如果我还是在巴别塔时期你认识的那个人,我或许会仔细思考你的意见,但现在我与那时候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抱歉,我认为在讨论那些久远的事情之前,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博士对特蕾西亚伸手说道:“下来吧,回到罗德岛,把维多利亚的事处理干净之后,我们有很长时间能够讨论我们的未来,以及该如何实现我们的未来。” “但是,对我来说最要紧的私事是治愈博士,博士虽然改变了,变成我有些陌生的样子, 但我感觉到,博士仍然需要我治愈。” 罗夏耸耸肩回答:“像特雷西斯一样变成女孩子?” 特蕾西亚想了想:“似乎也不错。” 博士伸出的手一直停留在原地,特蕾西亚有所意动,她低头想了几秒后站起来,快步走向博士。路过凯尔希身边的时候,她看了凯尔希一眼,凯尔希始终保持沉默,特蕾西亚勾了勾她的手指,这是过去她们亲昵的小动作。 “我该怎么面对你?”凯尔希问。 “我们是朋友,凯尔希,永远都是。” 她看向博士,张开手臂似乎要给他一个拥抱,博士也张开手臂,但特蕾西亚从他身边路过抱住了阿米娅,他尴尬的缩回手臂,听到后面传来轻笑声,回头看过去的时候,罗德岛的干员们一个个都面容严肃。 特蕾西亚亲昵的拥抱着阿米娅,不时捏捏她的脸颊揉揉她的耳朵,在巴别塔的时候,博士与凯尔希忙的像个陀螺,从一个地方转向另一个地方,留下一个“大孩子”与小孩子作伴玩耍, 在相互陪伴,相互照顾的过程里,两人结下深厚的感情。 一想到拥抱着自己的是特蕾西亚,阿米娅感觉自己的眼角湿润了,感受到胸口湿意扩散的时候,特蕾西亚也吸了吸鼻子,似乎情难自抑。陈凑近博士,警惕又好奇的看了眼特蕾西亚, 在罗德岛虚无缥缈却无处不在的女人,她活在别人的话语里,回忆里,宛若一位传奇。 “事情解决了吗?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给你们留下一些独处的时间。”陈说,“你看,有我们在,你们也不方便说话。” “这里不是叙旧的场合,外面到处都是特雷西斯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停止进攻,但他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特蕾西亚头也不抬的回答:“关于这一点不必担心,我不会让我的兄长造成更多悲剧了。他的势力他说的算,而他的事我说的算,必要的时候,我会取代他的位置约束他的手下。” 周围静悄悄的,就连阿米娅都有些不安,特蕾西亚温柔的补充了一句:“这不是威胁你们的意思,现在,让我和该坐在御座上的人谈一谈吧。” “你代表谁?”凯尔希问。 “暂时是我兄长的势力,我不赞同他那疯狂的计划,会死很多人,带来很多痛苦。” “如果是那样的话,罗德岛会站在阿斯兰那一边,我完全不知道你会对维多利亚做什么。” 凯尔希低声说,“对不起,特蕾西亚,现在的你让我感觉有些可怕。” 特蕾西亚沉默了一会儿,她把阿米娅搂的更紧了,对着她轻声说:“你呢?现在你应该能明白,哪些事是你自己独力承受,哪些事是我们共同面对,哪些事又是被我主导……” “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的阿米娅,请不要撒让人一眼就看穿的谎,我一直躲在你人生的影子里,积聚力量,一直等待着这一天,等待着我能够以健康的身体和你们拥抱、交谈,我不必忍受病痛的折磨,不必被衰老和丑陋追上。 同时,我也向你道歉,这件事我骗了许多人,而你是最直接的受害者。现在,我自由了, 所以也把自由还给你,从此你是阿米娅,你不再是其他人,别人也不会看向你的时候,把你当做谁的替代品。” 这本该是令人高兴的事,但阿米娅的脸色却越发苍白,特蕾西亚捕捉到了她的心思,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在梦里,我能够实现你的愿望,在你喜欢的地方以你喜欢的方式,和你喜欢的人共度一生。” 阿米娅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湿润而温暖的鼻息喷薄在特蕾西亚的脖颈处。很快,她推开了特蕾西亚,抓住对方的手认真说道:“很美丽,但我不会做梦。特蕾西亚,如果有愿望的话, 我们要在现实里把它实现。” 第三百八十五章 士别三日(17→16) “阿米娅,看来你真的已经长大了。” 尽管被拒绝,特蕾西亚却十分开心,像是熟人变得十分优秀那样与荣有焉,不过她和阿米娅的互动到此为止了,她看向博士说道:“介意和我谈谈吗,没有其他人的交谈。” “如果你企图推销你的梦境疗程,那么容我拒绝。” “自然是现实的事情,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特蕾西亚把姿态放的很低,但她的眼神告诉罗夏,她不容拒绝,而且,她也有能力贯彻自己的意志——凭借她迅速制服并洗脑特雷西斯的实力,以及她现在掌控着特雷西斯的势力。 凯尔希是长生者没问题,而在场的其他人都是潜在的人质。特蕾西亚不是那种姑娘,但有些事无关道德,何况罗夏觉得自己也不配谈道德。 “好吧,我的好奇心迫不及待的要得到满足了。” 他给凯尔希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跟着特蕾西亚离开,特蕾西亚不回头的说道:“你们真是默契绝佳。”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些故事吗?凯尔希是我迈向新生的妻点,很多事我都忘了,但剩下的事已经镌刻到我的本能里,你的能力很强大,但别想抹去我一部分的人生还让我无所察觉, 那是不可能的。” “我吸取了教训,下次会做的更完美。”特蕾西亚说。 两人漫步来到顶楼,在凯尔希摧毁朱利安·科赛利的地方,只剩下一些未融的冰雪,仿佛冬天离开的痕迹。从这里,伦蒂尼姆三分之二的城区尽在他们的视野里。 “令人心潮澎湃的工业文明,对吗?”特蕾西亚说,“以前的时候,当我俯瞰王庭的时候, 无论我有多少忧伤,我都会被灰色的钢铁丛林的壮阔所征服。 然而,钢铁的丛林亦是丛林,人们在这座城市里为了各种各样的目标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奋力厮杀。一位国王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国殚心竭虑,六百七十二位两院议员分享权利,四万名驻守的军警维持秩序,五百万民众只争朝夕,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但他们生活差距比男人与女人的生理差距都大。” 特蕾西亚回过头来:“维多利亚是泰拉最繁荣的国家,伦蒂尼姆是维多利亚的明珠,它强大而富饶,最悲观的学者也认为它在所有的移动城市里保持着霸主的地位,是目前移动城邦的顶点。 然而这荣誉属于国王,属于议员,或许也能分给军警,却不属于民众,城邦的繁荣与民众的生活成正向相关,然而后者的上升曲线却不明显。所以,城邦充满希望,民众的生活却毫无希望,这是一种讽刺。” “这是分配关节出现的问题,维娜上台之后会改善这一点,”罗夏耸耸肩,“她在穷人住的地方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知道民生疾苦,不会高高在上实行许多异想天开的政策。” “改善?听起来是个很美好的词汇,但是相信我,无论怎么改善,民众的痛苦都不会改变, 想要不痛苦,就要令他们幸福,而幸福是感性而模糊的,它会不断提高,而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满足人们不断提高的幸福标准。 于是,民众的痛苦便汇聚成了这时代的痛苦,源石病只是一个发泄的借口,没有源石病, 世间的罪恶也会以另一种方式体现。这是我创造一个美丽的、能够无限满足他们愿望的梦境的动机,当他们得到满足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幸福的人。” “结果,还是在推销你的梦境疗法吗?”罗夏叹了口气, “那不是真正的幸福,只是抽了你 的高级渎品之后产生的幻觉罢了。而且,你把他们一步到位变成了行尸走肉。 想想看,在泰拉大陆,每个人都在一成不变的秩序下享受一成不变的生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表情,活像马戏团里的人偶,这是恐怖片的剧情。最重要的是,这个问题你更适合和凯尔希谈。” 博士说这话倒不是表达他对于凯尔希的无限信任,而是他对这类事务漠不关心,如果被特蕾西亚始终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他可能被拖到晚餐时间都问不出来,而他现在肚子很饿。 所以,他主动改变话题问道:“那么来谈谈你吧,你的后台是哪一位?” “哪里的后台?” “梦中世界里居住的那些司辰。” “全部,”特蕾西亚微笑着答道,“尽管绝大多数只是给予口头上的支持。” “你是特雷西斯的备份?” 特蕾西亚解释道:“是的,这是兄长罕见的能够凭自己的能力完全压我一头的事,他应该感到骄傲,但他却毫不知情。 事情开始于博士教授我无形之术的时候,你引领我走上启明之路,不过我没告诉你,在我睡下后的第一个晚上,一颗巨大的眼珠就降临我的梦境,眼球中间是一道门扉,门扉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被烛光点亮的墙上。” “守夜人。” “是的,守夜人,又名瞳中扉,统治着凌晨一时的司辰,领域为灯,伴随着钴蓝色的光芒, 他把他的知识与计划打入我脑中。待我梳理清楚之后,我明白这是桩交易,他想要控制我的灵魂,给出了我无法拒绝的开价。” “我能猜到结果。” “但你猜不到过程,我当时没有答应,因为你提醒过我,司辰们乐于诱惑凡人学徒,以他们带着圈套的恩赐奴役凡人的灵魂,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博士一夜未睡又在吃不健康的速食,凯尔希眼皮下的黑眼圈多了一份,而阿米娅则像个小大人似的,总想为巴别塔做些什么。 而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使用自己卑劣的源石技艺,卑劣的成为巴别塔的精神领袖,而把所有的负担一股脑扔到你们身上,这样不好,这样很不好,在心疼你们的同时,我也觉得自己的骄傲和责任一起被病弱的身体碾碎了。 所以在第二个夜晚,我答应了守夜人的交易,当你提出要结束这场战争,让我们两个合二为一把阿米娅推进到底线,升变为皇后的助力的方案时,我表面上答应了,心里却有别的主意。 我把你的密谋告知凯尔希,她十分惊讶且愤怒,我同时让凯尔希意识到,如果要结束战争的话献祭我一个就足够了,然后就是你们都知道的事情,你们以为我去世了,但我却借助司辰给予的加护活在阿米娅体内。 阿米娅所被给予的十枚戒指,是众司辰为了防止我无法从她的躯壳里脱身,也无法支配那具躯壳给予的应急手段,阿米娅开启的戒指越多,她的身体越发崩坏,那么我就变得越自由。” “当阿米娅开启浪游之戒的时候,”罗夏问, “你是不是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准确的说,是从沉睡里苏醒,躲在她的身躯里,透过她的记忆窥探我所不知道的时间里世界发生的改变。当她开启第二枚戒指的时候,我才能脱离她的躯壳,进行时间有限的活动。 你和凯尔希都以为那是司辰们把阿米娅当做了天命的备份,不过那备份是属于我的,当特雷西斯不再执行对抗蠕虫的伟大使命时,就由我取而代之,从他手里夺走众司辰给予他的加护。 我一直等待着,等待着我的兄长手下被你们歼灭,他本人被重创的那一刻,在合适的时机我夺走了他的力量,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主观意识上掠夺他的东西,也是最后一次,我的兄长已经沉浸在人生赢家的梦里,没有我这个讨厌的竞争者,他一定作为女王过得十分幸福。” “在莱斯特,我们击溃蠕虫操纵的你的躯壳之后,出手劫走躯壳的也是你的人吗?”罗夏问。 “是,卡兹戴尔在内战里耗尽力量,但仍有一些忠诚的卫士隐居在王庭,当我脱离阿米娅的躯壳之后,他们立刻感应到了我的存在,这些忠诚的卫士只为萨卡兹的王而行动,他们立刻向我奔来,而借助阿米娅,我给他们下了隐秘的命令。” “现在你要执行对抗蠕虫的计划,具体你会怎么做?” “那么抢在蠕虫支配泰拉众生之前,用幸福的梦支配众生,让蠕虫无法侵入就好了。梦同时是一种保护咒,保护个体不受蠕虫侵害……哪怕是已经变成苗床的感染者,我没法消灭蠕虫, 但我可以用这个办法保护人们不受侵害,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罗夏摇了摇头:“这需要庞大的能量,可不是凭你一己之力能够做到的事。” “没错,我不可能做到,所以我在等待司辰履行承诺。守夜人说他有一个计划,如果执行计划,会有大量的能量逸散,这些副产品他会尝试送入泰拉世界,得到这些能量,我就可以让泰拉升起新的太阳,尽管短暂,但所有看到太阳的人都会落入幸福的梦境里。” 罗夏刚想说什么,特蕾西亚就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好啦,我什么都没问博士,博士却打算对我刨根究底,这可不太好,女孩子要有一些自己的秘密,才能在男性眼里保持魅力。” “你的年纪还能称为女孩子吗?”罗夏嘀咕道。 说完之后,他后背挨了一下,踉跄着向前扑倒,被特蕾西亚伸手搀扶,她惊讶的说道:“咦, 原地摔倒可不是小事,会不会是心脑血管的问题?” 明明是你锤的我吧! 罗夏不好在女人的年纪上再行冒犯,他抬头看着特蕾西亚的面庞,她的发丝上流淌着茜色的阳光,看着她红润的面颊,娇艳欲滴的嘴唇,曲线圆润的鼻梁与两颗镶嵌在眼眶里的宝石般的眼睛,这件活着的艺术品一吐一吸,把温暖的气流喷薄在他的脸颊上,淡淡的香味从她的脖颈与衣领之间的缝隙渗出。 他伸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仿佛他的轻率举动会摧毁这件美丽而易碎之物,而特蕾西亚的眼眸两角弯弯,以笑容鼓励并默许了罗夏的想法,所以他张开怀抱拥抱住了她,轻声说道:“不管怎么样,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我的朋友。” “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的……朋友。” “我拥抱的是一具真实的躯体,而不是源石技艺在我脑海里植入的虚假印象?” “是真实的哟,这一点我们要感谢我的兄长。” 两人都笑了起来,罗夏松开了她,她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他只好改成被她挽住的姿态一起漫步,她主动发起话题:“让我们聊些私事吧,你最喜欢的是凯尔希,对吧。” “上来就事那么劲爆……” “不必遮掩,我想你和她共同经历的那些日子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不过那之后呢,谁在你心里比较重要?是找到了生存意义的金笼夜莺?是那个需要身体力行偿还罪恶的德拉克女人?是无法把爱说出口的医疗小车?是对你既爱又恨的 W?是默默帮助你不求回报的巫恋?是满溢母性和控制欲的铸铁?是头脑虽小但身体依然灵活的桃金娘?是全罗德岛男人的女人,也是全罗德岛女人的塞雷娅?是硬派的女高中生凛冬?是早早年纪就得了职业病的星象师?身份常常和临光混淆的炎国官员,还是三番五次倒贴,却总被博士吊着的龙门提款机诗怀雅?” 如果在别的场合,特别是特蕾西亚描述的那些干员聚拢的场合,提到这个问题可谓是送命题,但眼下只有特蕾西亚一个,博士相当放松的回答:“都是第二,虽然侧重有所不同,但我还是以相当平等的态度对待她们。” “那么这里面,有没有我不知道的人物呢?” 罗夏感觉特蕾西亚挽着自己的那只手臂稍稍收紧,她和他贴的更近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暗示她的存在。然而,现在的罗夏对特蕾西亚有些许激情,但更多的是友情,他暂时不想越界去和特蕾西亚发生什么,只是暂时不想。 他保持沉默,特蕾西亚有些失望,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开口说道:“多关心一下阿米娅,她现在肯定不好受。” “我知道。” 两人沉默的走下楼梯,直到议事厅门口的时候,她才松开博士,但任谁靠近博士之后,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附着的她的气味。 “笼罩维多利亚的阴云该飘散了,各位,我承诺会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今天我就派遣信使去通知在托特纳姆附近的阿斯兰以及同盟者,邀请他们来伦蒂尼姆和平的解决问题……以上就是我和博士达成的共识。” 特蕾西亚看了看周围,接着说:“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就由我代我招待各位吧,你们风尘仆仆又经历多次激战,我想身体已经十分疲乏,我的兄长是个爱享受的人,所以他的宫殿设施应有尽有,请不要拘束。” “我们还是原路返回比较好,”陈说,“总不能让同伴们等太久。” “那道门已经关闭了,因为天命对应的加护从兄长那里转移到了我这里,所以旧的门扉关闭了,现在,我不打算打开新的门扉,一些事还需要我处理。” “你想要收拢特雷西斯的旧部?”凯尔希问。 “我会怀着最大的善意把他们纳入我的麾下,为了泰拉的事业战斗。” 特蕾西亚在特雷西斯的旧部里素有人望,所以内战结束特蕾西亚死因可疑的事件给特雷西斯还带来过一场舆论危机,现在她出来收拢旧部不会带来多大的阻力。 说完之后特蕾西亚就告退了,过了一会儿,有侍者过来引导罗德岛众人就餐,安排住宿房间,指引各处地点,特雷西斯确实会享受生活的人,罗夏漂在大浴池上的时候,嘴边似乎还残留着晚餐的味道。 他闭上眼睛享受难得的休假,从雕塑口中涌出的流水成为最好的催眠曲,在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响起,他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源头,手臂上搭着一条毛巾的风笛走了进来,她没在雾气朦胧的浴池里发现罗夏,罗夏却发现了她。 他翻滚身体钻出水面,变成站在浴池中的姿势,叉腰对着浴池摆 pose 的风笛人都傻了,她“啊吧”、 “啊吧”了一会儿,拿毛巾遮掩住自己的身体,红着脸蹲了下来,说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没人,为了防止你们闯进来,我还在外面贴了张纸条,A4 纸那么大,你没看到吗?” “我没看……”风笛的声音有些懊恼, “我只觉得自己脏兮兮的,满是汗味,就想赶紧洗赶紧回去和陈说话,我好久没和她一起睡了。” “这只是个意外,别往心里去。” “呜……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人家可是被博士看光了!” “需要我负责吗?” “啊,博士又打不过我,就算我让你一手一脚也不行啊,我可是个很传统的瓦伊凡姑娘。” “如果你真的让一手一脚的话,我倒是有挺大把握。”他嘟囔道。 罗夏一直把风笛当做好朋友,但他现在看了眼池水,池水映出的东西告诉他,有些时候, 人未必能掌控自己身体每个部位的思考,上议院和下议院未必是一条心。 风笛同情的看了过来:“呃,我不是打击你,博士,你是令人尊敬的专家,但专家不是每个领域都尽善尽美,所以这只是你微不足道的缺陷。” “风笛,绅士分别三天,就要擦擦眼睛重新打量对方。” 罗夏拨开雾气向风笛走来,失却了灯而增添了杯之力后,他的四肢绞紧如同钢索,身体健硕像是塑像,富有活力的红色成为他身躯的主基调,湿润的气流带着杯之气息传来,风笛顿时想起了红麦与土豆被蒸熟,散发着朴实香气的时刻,她吞了口口水,看向罗夏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怎么眼神怪怪的?罗夏暗忖,不像是女人看男人,倒像是吃货看美食。 “博士你的肌肉从哪里来的,而且颜色也怪怪的。”风笛结结巴巴的说, “不要再往前走了, 你遮一下啊。” 罗夏想要测试自己的战斗力,空手的风笛是个很好的对手,而且此情此景,也不用担心她大嘴巴把事情说出去,所以他对风笛说道:“不,这样就好,我正要和你比一场。” 风笛愣了一下:“啊,博士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吗?” 博士耸耸肩:“我的上议院宣布我们俩的友谊天长地久,但下议院不听上议院的。” “什么意思?” “小心了,风笛,挑战已经开始了。” 罗夏向风笛的方向捧起热水浇过去,风笛对他的跃浪击没有防备,她反射似的用手臂护在眼前,在跳跃的浪花里,罗夏的身影挪动,他抄起从浴池里拿到的红色充气虎鲸上岸,径直抡向风笛的头顶。 山寨版的潮涌悲歌发动,罗夏以前观摩过斯卡蒂数次使用这个源石技艺,如今模仿起来也是手到擒来,只不过,斯卡蒂发动技艺时的蓝色特效在他这里变成了红色,杯之力组成浪花飞向风笛的身体。 风笛自然掌握着盲斗的技巧,听到风声她大致判断攻击的来路后侧身一闪,让红色虎鲸砸中了空气,只有些许蕴藏杯之力的浪花沾染在她的肌肤上。 她抓住罗夏的手腕,转进他的怀抱里,后背贴住他的胸膛,用一记过肩摔把罗夏摔在地上, 却不料罗夏的红色虎鲸向上直刺,直奔她的鼻尖而来。 情急之下,风笛扯下毛巾挡住了虎鲸的攻击,罗夏原地旋转挺起半身,扫堂腿奔向风笛的膝盖,风笛原地跳起躲避,手腕一抖毛巾像鞭子一样直奔博士的眉心。 罗夏集中精神,之前溅在风笛肌肤上的杯之力转化为法术,风笛顿时身体一软,已经甩出去的毛巾失去了八分力道,软趴趴的打在罗夏脸上。罗夏三两步加速,赶在风笛落地的地点抱住她的腰一起摔进水池里。 长生者的体质决定他可以在水下坚持许久,但风笛仓促之下跌进水里,只挣扎了十几秒力道就变得软弱。罗夏从背后架住她的双臂让其付出水面,风笛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下我可以算作击败你了吗?” 罗夏把毛巾递了过去,看了一眼两眼三四眼转过身去,风笛一边擦拭着脸颊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博士,耍赖!” “我事先提醒了你,就连出手之前都先说了一声,是你自己大意。”罗夏说,“不过,我只是通过战斗向你说明,我也可以在战斗里派上用场,而不是在这个领域被你轻蔑的角色。” 风笛扭扭捏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博士……罗夏,等结束之后我就带着你回故乡吧。” “啊?” “虽然是你占了我便宜,但战斗的结果是公正的,我姑且还是说话算话的。不过我还在安全期,就算你很期待我也没办法。” “等等……” “你最好现在开始思考计策,我家里还有妈妈和四个姐妹,我排第二,其他四个姐妹肯定会对你考验一番,小心一些别被五等分哦。” 风笛已经忸怩、娇羞但想象一路快进到他们的婚后生活,罗夏叹了口气,等风笛冷静下来后,她会重新审视和他的关系。然而在此之前,更多的喧闹声从浴室门口传来,罗夏看了眼自己,再看看风笛,其他人还好,他不想凯尔希、特蕾西亚或者阿米娅看到这一幕。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凭这口气他能坚持许久。不幸的是,特蕾西亚提出这里有温泉模式,要把之前的池水排干,换成温泉水。水位渐渐降低,露出了裸泳的博士。 “呃,晚上好。” 罗夏爬起来尴尬的打招呼,凯尔希看向风笛,阴沉的问道:“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博士偷袭我,我没能躲开,我要带他回故乡见见我的家人。” 凯尔希转向罗夏:“好的,死刑。” “嗯,博士经过了相当惨烈的战斗啊。” 正在看书的傀影看到博士被丢了进来,以保卫安全为名,他住进了博士房间外的套间里, 博士想要进出只能通过傀影的房间。 趴在傀影腿上的克莉丝汀小姐跳了下来,发出一声好奇的叫声,用软乎乎的肉垫拍打博士的额头。罗夏坐起来,把克莉丝汀小姐抱在怀里,和傀影说道:“你一直在这里?” “嗯。” “在看什么?” “维多利亚地理志。” 似乎是不满意罗夏忽视了自己的存在,克莉丝汀小姐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手臂,罗夏低头又哄了这只黑猫一会儿,它从心满意足的从他怀里离开。 “没有我的命令,尽量不要和特蕾西亚接触。”罗夏说。 “可她总是靠近博士,我要保护博士安全。” “那样的话,她八成会热情的向你推销她的梦境疗程,让你在现实里不如意的事在梦里实现,一切都尽善尽美。傀影,你期待那样的梦吗?” “不,影子就是影子,傀儡就是傀儡,它不管做的多么像都无法取代正主。” “你觉得会有很多人被梦诱惑吗?” “会的,我在剧院表演的时候,看着观众们如痴如醉的表情,他们总是沉浸在我们编织的世界里,有些在结束后能够迅速苏醒,而有些越发沉沦。如果,那个叫特蕾西亚的女人能够带来这样的梦,很多人将就此一睡不醒。” “我不会给她编织梦的机会的,无论多么痛苦,人都该在现实里寻求解决方法。” 罗夏浑身酸疼的倒在床上,第二天,他是把克莉丝汀小姐踩醒的,这一天,特蕾西亚干脆不现身,只让寝宫里的侍从招待宾客们,他们事实上被软禁了起来。 中间傀影与拉普兰德被授意去查探一下,他们在寝宫里活动尚显自由,一旦试图离开寝宫的范围,就会被特蕾西亚从王庭召唤来的高手们拦住,哪怕他们已经垂垂老矣,却依然身手强悍。两位罗德岛干员没有办法,只能退了回来。 他们被软禁了一周的时间,当维娜在秘密的接引下赶到这里的时候,特蕾西亚才再度现身。 与一周前她孤家寡人的状态比,现在她身边已经有了一套班底,而她本人的装束则令人怀念, 那是她领兵抗击外国侵略者的时候的穿着,看起来英姿飒爽,像是战场上的女武神。 维娜向罗德岛众人投来关切的目光,但现在她代表阿斯兰,所以在和特蕾西亚下午加晚上的初步外交交涉后,她才提着苹果味果汁倒在博士的房间里, “早知道你们在这里是贵宾待遇的话,我就来慢一点了。”维娜抱怨道, “消息层层传递之 后,我差点以为我如果不到,特蕾西亚就要把你们公开处决了一样。” “呃,谢谢,你能早点来对我们也是解脱。我和凯尔希还好,你知道,其他人在罗德岛都有很大的热量消耗,他们好的多吃的多,在这边没活干但还是吃的多,这就让多余的热量转化成了……” “脂肪。”维娜吐出那个可怕的词汇。 风笛捂住耳朵,她立志要在家乡开点心店,用家乡出产的原材料做出美味好吃的点心,所以她最近一周对招待他们的点心十分上心,而脂肪对她的身体也十分上心,所以她踩上体重秤之后,发出了犹如被博士看光般的惨叫。 风笛抱怨道:“魔鬼,不要再说那个可怕的词汇了,最近我感觉自己的内衣尺码又小了!” 大家原本准备宽慰她,但听说她的脂肪定向聚拢之后立刻默契的收回自己的同情,并希望风笛的脂肪能够博爱的平摊到她身体各处。就连阿米娅,也低头在胸口托了托,露出苦闷的表情。 比如那个地方,你更该担心的是你的个体啊,阿米娅。罗夏想。 第三百八十六章 被迫的合作(上) “说回正事, “维娜说,”特蕾西亚的人控制着伦蒂尼姆,她在这一周里压制了伦蒂尼姆的抗议浪潮,现在,伦蒂尼姆成为她手里的一张牌。” “她想交换什么?”凯尔希问。 “一场表演。并不是所有特雷西斯的旧部都能接受特蕾西亚,所以她希望我能进军伦蒂尼姆,替她消灭那些特雷西斯的死忠,而她则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伦蒂尼姆。” “她去哪里?” “没说,不过有心的话总能知道的。毕竟她打算从伦蒂尼姆带走大约一万人,这一万人在野外行军很显眼。” “你答应了?” 维娜摊手:“当然,如果她能履行条款的话,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她保存实力,而我获得了体面的征服,在未来和同盟者们的交涉里就有更大的优势。倒是你们,和她关系更亲密却站在我们这一边,没关系吗?” “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修补我们的私人关系。” “这倒像是哥伦比亚人说的话。” 因为特蕾西亚,维娜还是对罗德岛有了一丝戒备。即便没有特蕾西亚,她和罗德岛的轨迹也会渐行渐远,当共同的敌人失去之后,他们会在切蛋糕的问题上产生矛盾,不过往日的情分不会让双方撕破脸争吵。 双方互不相欠,维娜落魄的时候被罗德岛收留,她和她的部下们也战斗在第一线,身体力行的回报这份恩情;罗德岛帮助她实施维多利亚的再征服,而作为回报,她也会给予罗德岛援助,比如安排医药订单,实施感染者宽松政策,直接给予物资补偿。 最后,则是维娜和凯尔希私人之间的事情,她敬重凯尔希,但也对凯尔希在某件事上过于旺盛的控制欲表示不满,那就是博士的事。 她希望支付违约金买断博士的合同,转而聘请博士成为她的顾问,但凯尔希拒绝了,甚至谈都没得谈。这让维娜意识到,有凯尔希在,她永远没法把博士弄到手,凯尔希是一座囚笼, 她把博士囚禁在了自己所在地方。 “如果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诸位有什么打算呢?”维娜问。 “我们一定要弄清楚特蕾西亚的目的,她的出现是件非同寻常的事,而且未必是好事。”博士吐出了他的担忧,“她是个好人,但越是好人,越容易基于好意而做下错事。” “听起来她好像就要灭世了一样。”维娜说。 博士与凯尔希对视一眼,后者说道:“你能保证不外传吗?” 维娜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保证。” 博士不相信誓言,或者说,他相信五秒内随口许下的誓言终究是要被打破的,所以他准备日后找维娜好好谈谈。现在,他则把特蕾西亚的计划告知对方,果不其然,维娜皱起眉头。 “那么我就不能放她离开了,必须以歼灭叛党的名义消灭对方,但我不能保证特蕾西亚本人的安全。” “她很强,罗德岛会负责控制她。当然,我们会尝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暴力是最后的选择。”凯尔希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她抓回罗德岛,让她变回那个她。” “恐怕不能如你们的愿了,特雷西斯和特蕾西亚,我希望控制在自己手里,他们对我,对维多利亚,对整个泰拉都太危险了。”维娜说。 凯尔希的态度也强硬起来:“特雷西斯可以给你,但特蕾西亚不行。” “事实上,我连特雷西斯也得不到,因为特蕾西亚不肯放人,她说病人要得到治疗后才能审判!” “好了,好了,这只是一次私人聚会。”博士站起来平息事态, “维娜,你那边还好吗?” “损失不小,我现在不缺人,每天都有人前来投机,不是宣称是我的单推人,就是宣布家族与阿斯兰的交情。”维娜苦笑道, “在我和特雷西斯的事态清晰之前,可不见他们有任何表示。” “罗德岛呢?” 推进之王看了风笛一眼,看到后者捏着自己的小肚肉愁眉苦脸的时候才回答:“苇草和她的人回罗德岛了,W 有些不满,她和她的人没能参与围剿特雷西斯的行动,令她相当恼火。” 罗夏抱着手臂:“唔,看起来我要小心些,特雷西斯的事了结之后,她要来找我算账了。” 既然罗德岛没发生什么大的变故,那么证明对于塔露拉还有深池的收容是安全的,罗夏放下心来,待聚会散去,众人告辞的时候,罗夏抓住阿米娅的手说:“别走,陪陪我。” 或许这话被阿米娅以暧昧的意思理解,所以阿米娅慢慢坐下去,坐在他身边的时候脸红红的,她嗅了嗅自己身上,没有嗅到古怪的味道后才脱掉已经穿好的外套,小有规模的曲线在无袖衫上起伏。 “你现在还好吗,阿米娅?”罗夏问。 “博士你指的哪方面?” “特蕾西亚的事情,且先不说她本人,而是她从自己的意识里剥离之后,对你本人的影响。” “一开始的确有些混乱,让我对自己产生怀疑,怀疑某些看法,某些感情是来自特蕾西亚而不是我的,但一周的反复思考后,我确认了自己的心意,那就是无论有没有特蕾西亚的感情寄宿其中,这也是我本人的想法。” 阿米娅的小手叠在罗夏的手背上。她不安的看了博士一眼,又飞快的挪开目光说:“但是, 我不确定身边的人是怎么看我的,比如博士和凯尔希医生,你们有没有把我当成特蕾西亚的替代品。” 如果回答“是”的话,那么对阿米娅来说过于残酷了吧,简直就像否定了她的人生一样。 罗夏想。 于是,他回答:“至少对我来说,阿米娅这个名字是特别的,有意义的。” “博士以前爱我吗?” “当然爱啊。” “你爱的是谁呢,不要骗我。” “偶尔我会想起特蕾西亚,但绝大多数时候你都是我的女儿,不然我也不会在几年前为你奉献了自我。” “我并不想要你牺牲自我,我渴望的是你们陪在我身边,特别是你,博士,你在我的生命里已经不可替代……有多少次,我做了噩梦,梦到你一去不回,而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噩梦是真的,你没有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在,那种感觉……” 面对情绪忽然激动的阿米娅,罗夏讨好似的在阿米娅额头烙下宽慰的一吻,谁知道,阿米娅反而生气了,她迅速抬头,把自己的唇瓣狠狠贴在博士的嘴唇上,同时把他推倒在床上。 博士有力气推开阿米娅,但他没有那么做,阿米娅是他的学徒,是他在神秘学意义上的子嗣……这曾是他最坚固的观点,如今,他的观点随着阿米娅投入的一吻而粉碎了。 阿米娅的唇瓣小巧,柔软,正如她压在他身躯上的小小身体带来的触感。这一吻带给他的激情充满了禁忌的色彩,他意识到阿米娅开始向少女时代过渡,意识到她的成长,他为她的长大感到欣慰,又有些害怕长大的雏鸟会离开巢穴,而现在,阿米娅对他的爱恋让他产生了安心的感觉,至少在她爱着他的时候,他不用担心阿米娅她会离开他。 博士在这几秒里胡思乱想,而阿米娅的吻则十分专注。直到窒息的感觉抵达极限的时候, 她才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 “博士,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照顾,但我从来没把你当做我的父亲,我也不是你眼中的小女孩,我爱你,希望能和你一起守望人生,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 没待罗夏回答,她又一次动情的俯身吻了下去,睁开的眼睛死死盯着罗夏。很快,当她不满足于单纯的亲吻,而把手伸向博士的身体时,博士出手抓住了她。 “不行,你还是个未成年人。” “这片大地吃人的时候从不挑食。” 罗夏坐起来把阿米娅抱在怀里,面对身体能力大幅度强化的博士,阿米娅没法在他不配合的情况下为所欲为,只好郁闷的咬了他的肩膀一口,然后在他脖颈中下草莓。 “即便是凯尔希或者特蕾西亚,我也不想把博士让给她们,这就是我的觉悟!”阿米娅在博士耳边悄悄说, “而我的成长,就是博士回到罗德岛的时候,看着失忆的你,我的内心涌现出一股感情,它驱使我更多的触摸拥抱你。 还记得在汐斯塔的时候吗?那时候我已经想那么做了,只是人太多不好下手。” 阿米娅与博士相贴,她的激情透过心跳声传递给博士,博士说道:“你还是个孩子,我指的是你的身体,阿米娅,我难以想象我们悬殊差异的体型如何能够匹配。炎国有句话说叫门当户对,意识是只有尺寸匹配的男女结婚后才能幸福。” 阿米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新婚之夜血崩的场景,她的身体有些发颤,咬咬牙坚持说:“没关系,只要有爱一切都可以克服的!小宝宝那么大,都能从母亲的产道生产。” “但那建立在母亲的极度痛苦之上,阿米娅,我不想让你痛苦。” “但博士花心的时候可不是这套说辞!” “什么人和我匹配,什么人和我不匹配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博士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今后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米娅瞪着博士,大有今天不给个说法就不走的意思,博士看着她,低声问道:“你确定, 现在你正是冲动的年纪……” “不,我正是考虑了太久,才被以前不认识博士的人弯道超车!” 博士笑了笑,他搂住阿米娅两边裸露的肩头,说道:“我当然爱你啊,但是这种事要等到18 岁……不,是 20 岁以后,等你再长长,或许我们就能匹配了。” 阿米娅撅起嘴,这不是令她满意的答案,所以他给她补偿性的一吻,这才让她脸上多云转晴。罗夏心里有些抱歉,这或许是无法实现的承诺,因为在阿米娅 20 岁的时候,他可能已经找个地方进行周期性的睡眠,等待着下次苏醒的时刻。 风笛的问题和阿米娅是一样的,自他用不当手段击败她的时候,这个瓦伊凡姑娘似乎松了口气,迅速秉持传统,在没人的地方以大胆热辣的目光看着他,把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博士虽然贪吃,但他总会保留一些不会触碰的、名为朋友的观赏作物来陶冶情操,特蕾西亚是观赏植物中最高大、最艳丽的一株,而风笛这类朋友则是她的陪衬。 不过,养在家里的观赏植物们,基于趋光性总是向外面阳光照射过来的地方延伸枝角,不知不觉间双方的感情就越过了线,其中以特蕾西亚的纠缠最深,她想要把他拖进她编织的美丽的梦里,然后将他的意识融化,将他本人支配,他一点都不觉得这种状态有什么幸福可言。 在之后的几天里,维娜一边虚情假意的和特蕾西亚谈判,好拖延时间等待她的队伍赶来的那一刻。特雷西斯的沉默与维娜的高调向维多利亚传达了一种讯息:时代又改回去了,狮子们将重新登上空置的王座。 所以她的队伍朝伦蒂尼姆进军的过程里不断有支持者加入,队伍最初只有几千人,而抵达伦蒂尼姆附近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万之众,而九城评议会答应动员的三万军队也在路上。 伦蒂尼姆有四万武装人员,其中特蕾西亚只掌控了一万,如果宣传手段有效,那三万人可使之保持中立甚至加入阿斯兰的旗帜下,有了底牌以后,维娜信心十足和特蕾西亚进行最后一轮和平谈判,希望制止对方不切实际,让泰拉升起第二轮太阳,进而支配泰拉的计划。 “是罗德岛让你变成这样的吗?”特蕾西亚微笑着看着道出真相的维娜, “很可惜,现在我 们已经没有内斗的余裕了,因为蠕虫对泰拉的进攻已经开始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被迫的合作(中)(16→15) 维娜知道蠕虫又不知道蠕虫,在这方面博士的解释是一种来自外星球的寄生虫,泰拉目前所用的源石与它们同源,或者可以理解为,源石是外星寄生虫褪去的躯壳,而它们的本体徘徊在不可视的领域,等待着入侵物质界的那一刻。 这让维娜感觉恶心,一想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有虫子窥视着自己,准备爬进自己的身体里取而代之,她感觉自己连觉都睡不好了。 不过,她很快发现,当代的文明建立在移动都市之上,而移动都市离不开以源石作为能源的引擎工作。即便伦蒂尼姆在原地一动不动,为了让城市的动力系统保持工作状态,就需要投入相当于一千名成年男性平均体重的源石进入动力炉中。 在使用之后,那些源石会化为细小的源石颗粒被排放到空气里,升到大气层吸收能量重新聚拢,经由复杂的化学反应重新化为污染性的源石坠落到大地上,被开采,被清洁消毒,分成小块投入人们的生活中。 源石已经渗透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在源石技艺普及率较高的莱塔尼亚,那里的城市居民几乎抛弃了旧时代所有的生活习惯,而基于源石能量开发的一系列法术更提高了人们关于战争极限的想象力。 暴力与快感的阈值上去很容易,跌落却会令人不适。源石是泰拉文明抽的 du 品,它在短时间内为泰拉带来销魂的快感,提高了欢愉的阈值,令人迷醉其中,但从长远角度,它百害而无一利,只会给吸食者带来悲剧。 只是,让一个文明戒除 du 品,和让一个瘾君子戒除 du 品一样艰难,必须有巨大的忍耐和意志力才能克服欢愉的诱惑,而人们本性却在追逐欢愉。本性吞噬意志力的例子太多,而意志战胜本性的例子太少。 蠕虫的问题超出维娜的考量范围,它像悬在维娜头顶的诺亚罗夏之棍一样,挠的她的心痒痒的,她既想挑战这个强力的对手,又害怕这么大的东西会害死她。 因而,特蕾西亚提到蠕虫的时候,唤醒了维娜的焦虑,她不快的皱起眉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我从不开玩笑,你可以派人去伊比利亚乃至于更南边的大陆边疆地带居住界墙附近的阿戈尔部落打探,海洋中的蠕虫发动的进攻已经开始了。” 维娜死死盯着特蕾西亚,特蕾西亚淡淡的回答:“别那么看我,年轻的狮子,你的眼睛不是测谎仪。而且,你以为我为什么知道你的手下大肆侵入城中,携带钞票和各自许诺收买城中军警,而我知晓后却无动于衷吗? 在蠕虫面前,哪怕挖我墙角也是可以容忍的。” 维娜面不改色,心里却问候了九城评议会那些派来的谈判专家,他们理论一套一套的,结果操作起来却根本不是一场隐秘的颠覆,而是特蕾西亚的把柄,让她在谈判里顿时矮了一头。 阿斯兰姑娘只好生硬的转进私人话题:“那么博士也有的谈咯,我听说你对她的执念很深。” “这个可不行,博士是我的病人,和我的兄长一样,在治疗好他们性格里的病态之前,他们不适合接受别人对他们施加的影响。” “那么博士的意见呢?” “他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你应该和他合作过一段时间,应该看的出来他一天比一天疲惫,一天比一天衰弱,尽管最近他又精神了一些,但外来的能量消耗殆尽之后,他又会重新开始衰老。 这种衰老不是疾病,而是来自心灵,当他不再把自己当做年轻人的时候,他就开始飞快的老去。在此之前,他长生不死,在此之后,他可能只剩几十年的寿命……好了,我们谈那个男人谈的够多了,此刻泰拉的命运更重要。” 特蕾西亚敲了敲桌子,说道:“你立刻成为维多利亚的女王,而我整合卡兹戴尔,把满世界流浪的萨卡兹人召集起来,然后再动用我们和我们盟友的影响力打一场世界大战——我们和冲到陆地上的蠕虫之间的战争,赢了我们还能继续活下去,输了泰拉就会变成寒冷的死亡之地, 文明彻底灭绝。” 维娜警惕的看着对方:“你那个在泰拉升起第二轮太阳的计划呢?” “这是我们和蠕虫之间战争的关键,我一直坚信这一点,只要施加能被全泰拉同时看到的超级幻术,才能带给人们幸福。人们在梦里得到幸福,而现实里他们则与毁灭世界的敌人抗争, 无论受伤还是死亡,他们都不会痛苦。他们的灵魂不会成为蠕虫的养分,而是在我编织的梦境里,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 “……特蕾西亚,你和蠕虫的区别在哪里?” “蠕虫毫无慈悲之心,但我有,我的梦想是令众生幸福,而蠕虫只会带来虚无和毁灭。在我手里,泰拉的文明将延续,而遭遇蠕虫,恐怕就连历史本身都会遗失,蠕虫太贪婪了,它们什么都吃。” 特蕾西亚亦参观过蠕虫展馆,蠕虫在物质世界的体型与结构差异如此之大,上到可以一口吞噬维也纳的巨型怪兽,下到寄生在小孩灵魂里的寄生虫,它们自己可能能够组成一个蠕虫生物门,下面的纲目科属种不可计数。 维娜沉默了一下:“我赞同我们各自取得权力,以发挥影响力召集其他国家,联合起来对抗灭世危机,但我不同意你用精神法术控制别人的手段,那样我们的文明哪怕存活下来,也会变成行尸走肉,人们能在梦中创造什么?所有的奇思妙想,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得在现实里实现, 把握住自己亲手创造的东西才叫幸福。” 特蕾西亚无意和维娜争辩“幸福”的定义,它本来就是绝对主观且唯心的概念,所以她转而说道:“人总有从梦中醒来的可能性,总好过冰冷与虚无的文明末路,不是吗?” “我不能……” 特蕾西亚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都想当好人,让自己看起来洁白无瑕, 让民众和历史记得我们的光辉形象。而基于我们的位置,我们想扮演好人其实非常容易,只要什么都不做,再花笔钱维持现状,人们可能不会满意我们的政策,但不会连锁到对我们个人的攻击。 但我们这个位置注定我们要做出取舍,要做点什么,惠及一大部分人而得罪一小部分人。 我希望你是基于利益而否定我的提案,那么你可以拿出对应的更优等的解决方案来说服我,而不是基于道德的因素不断给予否定,如果这种时候没人出来做点什么,那世界真的要完了!” 显然,维娜是拿不出来的,这让她的气势更矮了一分,她试着说道:“罗德岛?你比我更了解他们,他们对蠕虫的了解可是专家级别的。” “我们可以依靠他们,但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那责任太过沉重,对他们不公平,也超出他们的能力,所有人都得动员起来,为了泰拉的命运战斗,容不得一丝松懈或者逃避。” 特蕾西亚的语气转向严肃:“维娜小姐,请尽快给我一个答复,这不是关系到权力的问题, 而是存亡的问题。” “呃……我。” 特蕾西亚马上就能击溃维娜,但她停止了追击,怜悯的看着年轻的狮子,说道:“好了好了, 这是一种外交辞令,在抓住你的性格弱点,猜到你的道德底线后,我会抓住这一点狠狠打击你。” “特蕾西亚……女士?” 维娜吃惊并敬佩的看着特蕾西亚在公私之间来回变换的面容与态度,萨卡兹王女已经完全做到了收放自如,只是,特蕾西亚为什么没有继续攻击她。好让她屈服于对方预设好的条件下? “女孩,请容许我如此称呼你,毕竟我的年龄比外表实际上大的多。我在想,你其实并没有做好登上王座的准备,是吗?”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维娜有些心虚的说。 “你的表现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一直在继任者的问题上无法下定决心, 那是我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因为那时候我被定义为联姻工具,用来笼络最重要的大臣或者亲信,所以我一天里接受几个小时的新娘教育,而剩下的时间全归我。 弹琴,读书,跳舞,朗读诗歌,骑马,击剑,乔装溜出去偷偷玩耍,好奇的打量着街道上各色路人,有争吵谩骂,有友善的帮助,还有各种属于市民的娱乐。” 特蕾西亚闭上眼睛,似乎回忆那段快乐而自由的日子,她的笑容让维娜想起自己逃难的生活,阿斯兰姑娘与市民共处的时候没那么多快乐的回忆,因为她与市民们接触更深,因而对他们的优点与卑劣之处理解的更为透彻。 “一切在父亲宣布我为储君的那一刻起结束了,我突然开始接受晚来了太多年的王者教育, 就像赶鸭子上架,第一次我以王储的身份出席活动的时候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我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那些外国使节和老练的大臣们用羽毛扇后的笑容告诉我,我没有。 我记得这个时刻,许多年后的今天仍然无法释怀,人们说名利场是残酷的,规则就是如此。 但现在,我是制订规则的人,所以我想要修改这个规则。名利场是残酷的,但对于刚入场的新人,我们应该抱以宽容。” 维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博士教给她的那些东西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在他描绘的名利场里,人们从入场的第一天开始就要做好战斗的准备,名利场里的人们一生会换无数个对手,这是无止尽的争斗,而人们热衷于此。这个地方的大门是一个分界线,外面是人,而踏入门中的人则蜕变成禽兽不如而外表似人的生物。 尽管只是以温情的面纱粉饰名利场的残酷,但维娜发自内心的认为规则应该改变了,她现在是制订规则的人。这让阿斯兰姑娘对萨卡兹王女有了更多的好感,她们度过了愉快的下午, 甚至是手挽手的出现在餐桌旁。 维娜兴致勃勃和罗德岛的人分享了她今天刚交的朋友,博士叹了口气,逮着热好的牛奶顿顿顿,阿斯兰姑娘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对凯尔希说道:“我做了惹他生气的事吗?” “如果你和特蕾西亚成为表面上的朋友,我们会非常开心你的成长,但你是真的把她当做朋友,维娜,这一点非常不好。”罗夏说。 “我守住了自己的底线,”维娜的口吻变得冷静,“我和她的协议是,我们各自支持对方登上王座,然后把蠕虫的情报公布,联合泰拉所有的国家召开会议来应对蠕虫的危机。” “蠕虫?” “是的,蠕虫。特蕾西亚告诉我,蠕虫与阿戈尔人的交战频率突然升高,我们不能让阿戈尔人孤军奋战。古老的文献表明,泰拉文明曾是天空、大地与海洋的征服者,如今我们却蜷缩在一块大陆上,被立在海岸边的那些高大铜柱封锁,所以,我想要打一场漂亮的保卫战,也是荣耀的再征服。” 即便维娜再怎么保持冷静,她的表情也告诉罗德岛的两位旁观者,特蕾西亚已经拉到了第一个同盟。凯尔希装作无意的问了些谈判的细节,然后对博士用眼神示意“这孩子没救了”。 他们借口回罗德岛,在路上,他们一边欣赏伦蒂尼姆的夜景一边聊道:“特蕾西亚虚虚实实, 既扮演敌人,也扮演这一行的前辈,通过讲述自己的私事引起维娜的情感共鸣,好把维娜引诱进自己的话题节奏里,浑然不觉间,维娜以为自己学到了许多有用的知识,最后击溃维娜防备的,则是特蕾西亚柔和的笑容。” “我们都知道特蕾西亚的笑容很迷人,”博士回忆道,“她知道自己漂亮的外表和恬静的气质会给自己的笑容绝妙的增益,为了让自己的笑容威力最大化,特蕾西亚待人接物亲切但不常笑,因而她对某人笑出来的时候,就容易造成急剧冲击性的震撼。” 凯尔希点点头:“特蕾西亚的死忠几乎都是被这笑容俘虏的,W 那么叛逆非主流的萨卡兹佣兵,也成了特蕾西亚的狗,维娜现在也为特蕾西亚着迷了。只要特蕾西亚谨慎的不触碰维娜的底线,那么维娜就不会为难特蕾西亚。” “嘿,就算你们议论我也请换个场合!” 坐在副驾驶座的 W 回过头来,抬手给了博士一枪,博士伸手接住“子弹”,剥掉糖纸之后塞进嘴里咀嚼,很快吐出一个泡泡来。 W 没有杀死博士,而是送给对方糖衣炮弹,自然是因为她随罗德岛来到伦蒂尼姆之后就火速前往特蕾西亚的方向出发,找到对方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憨笑,就像狂热粉丝看到了追随一生的偶像。 特蕾西亚和 W 谈了 15 分钟的话,W 幸福了 150 个小时,既然特蕾西亚没死且和博士关系不错的样子,W 也就把死亡名单上博士的名字抹去了。现在,W 对任何人都很友善,哪怕被煌揍了也笑呵呵的。 “哪怕你这时候再骗她怀一次你的孩子,看在特蕾西亚的面子上,她也会同意吧。”凯尔希说。 “我觉得在我确保她怀上孩子之前,她就会清醒过来把我干掉。”博士回答“你们越来越过分了!” W 回头也给了凯尔希一枪,可惜她连扳机都没完全扣下,热量就顺着枪身传来,让 W 一下子松开手掌,“呼呼呼”的吹自己的手,一边嘀咕道“活该戴帽的老女人”。 随后,博士用 W 听不到的声音和凯尔希聊了一会儿,特蕾西亚对巴别塔时期的成员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罗德岛继承了巴别塔的衣钵,因而可以想象,罗德岛内部也有像 W 一样效忠于特蕾西亚的人。 “我不想把好好的组织搞分裂,”凯尔希说,“调查要秘密进行,能争取的尽量争取,不能争取的要削弱他们在组织里的影响力。” “自然,特蕾西亚是朋友,要在友情的范围里把这件事解决,罗德岛不会迎来悲剧性的分裂。” “再谈谈蠕虫,特蕾西亚之所以能说动维娜,在失去所有有效手段的情况下由她升起第二轮太阳,让人沉浸在幸福之梦的人们在现实里与蠕虫决一死战,是因为维娜没有其他方法,你能想到其他方法吗?” “特蕾西亚在走我过去的路,这条道路通向不了幸福,我的方法你知道,凯尔希,只是你一直不愿意面对它。” 凯尔希痛苦的说出那个名字:“阿米娅。” “是的,让阿米娅升变成为制烛人,然后由我们所有沐浴在新时代光芒下的人来打赢这场战争。” “任何升变都需要能量,谁能给阿米娅带来飞升成神的能量?” “我, “博士平静的回答, “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我可以召开宴会,在宾客们的见证下, 把我自己奉献给阿米娅,由此,她将在禁忌行为里获得力量。我的灵魂将陪她一起进入漫宿, 见证她走完最后的道路,然后回到我该去的地方陷入沉睡,过我的退休生活。” “不可能,那是导师进食子嗣,而非子嗣进食导师的仪式。” “那么,让阿米娅做我的导师不就好了,我们有大概五到六年的时间强化这种关系,物色宴会的宾客,宾客本身越是强力,阿米娅从禁忌中获得的力量越强,还要准备宴会对应的食材与香料。” “且先不说你,你这样做会把阿米娅逼疯的!” “所以我需要五到六年的时间,让阿米娅适应这个过程,我们应该还有这个时间。” 无论特蕾西亚还是博士的方案都有些疯狂,凯尔希抱着脑袋表情痛苦,罗夏怜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在他还是个普通的格拉摩根青年的时候,凯尔希在他眼里无所不能,而当他终于站在和凯尔希同一高度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对方才是普通的那一个。 “或许这中间你能想出更好的计划,或许你身后支持着你的司辰铸炉能够给出更好的计划, 不然我们总得用什么办法打开漫宿的门,把阿米娅送进去。” “如果阿米娅没能完成使命呢?” “那就执行特蕾西亚的计划,事实上,我对泰拉怎样漠不关心,我只想抵达结局,凯尔希, 别把这件事告诉特蕾西亚,不然她会更加起劲的诱惑我的灵魂堕入她编织的美丽新世界里。” 凯尔希心事重重的回到罗德岛,以至于没有发现本应跟在后面的博士被 W 紧紧抱住手臂, 用藏在胸口的武器挟持到了萨卡兹雇佣兵的营地。 博士配合的扮演了人质,同时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营地,走进属于 W 的帐篷以后,后者扔了个苹果过来。 “什么事?”罗夏问。 “特蕾西亚让我给你带个话,跟着她好处大大的有。” “实话呢?” W 嫌恶的说道:“她问你有没有重新回到她身边工作的兴趣,就像在巴别塔时期一样。” “不可能,我和凯尔希共进退。” “哈,别傻了,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凯尔希有事瞒着你。” “我也瞒过她许多事,W,别想挑拨离间,我和凯尔希睡过的时间是和你睡过的几百倍。还是说,你比较希望我和特蕾西亚发生些什么?” “萨卡兹粗口!” 这正是 W 矛盾的地方,一方面她怨恨抛弃自己的罗夏,一方面她希望替特蕾西亚得偿所愿。 她郁闷的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装着酒的水壶准备来一口,却被罗夏压住手腕。 “怎么,你的控制欲发作又要管我了吗?”W 讥讽的笑道,“想想咱们一起过日子的时候, 我还真是对你百依百顺啊,你让我做个乖乖女,不抽烟不喝酒不纹身,只和品性好的女孩子来往,每天按时回家从不在外面乱逛,说话优雅得体不许带粗口,让我花钱但又让我理性消费…… 现在想来,这和我的本性根本是反着来。 爱情真伟大,能让我乖乖听你的话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你把我的心当做垃圾丢掉,让我像个可悲的小丑一样独自面对世间,我学会了抽烟喝酒,我学会了数不清的粗口,我的同伴全都是人渣,我什么时间都可以乱逛,钱包里更是一张钞票都找不到……怎么,看着不爽吗?!” “不要再喝酒了,你的身体本就不好。” “这不关你的事!” “不,既然是我把你变成这样,我想我应该给事情收尾。”博士掏出毛巾,接下来会有点痛, 你咬住毛巾,别伤到自己的舌头,我也不想别人听到你的声音。” “萨卡兹粗口!你竟然想在这里侵犯我?!” W 愤怒至极,罗夏看了她一眼,他承认,她比做乖乖女的时候多了一些狂野的魅力,身体的曲线也变得更为迷人,他有调教并将之征服的欲望,但也仅仅是一个想法。 “不,是别的事。” 罗夏选择偷袭,W 大意没有闪躲,她被罗夏定在原地,然后嘴里被塞上毛巾,脱掉衣服捆绑在行军床上。她怒目而视,表情好像贝多芬附体,博士则伸手摁在她平台的小腹默念咒语。 W 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她看到自己身体表面的源石结晶正在剥离,但相对的,犹如粉身碎骨的痛楚传来,让 W 忍不住发出惨叫,又被毛巾变成“呜呜呜”的声音。 在痛苦里,W 迷失了时间,她只感觉浑身出了很多汗,其中一些属于博士,他专注施法, 下巴处汇聚的汗滴最后成为她身体上晶莹剔透的装饰。 她想要坐起来怒斥博士一番,却浑身软绵绵的,博士把毛巾抽出来,擦拭她的身体后把衣服给她披上,又倒了杯水扶着她的背坐起来喝掉。 W 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帮你去除了体表的源石,至于血液里的,做做透析的话可以降低到安全的程度,然后你休养一下,让血肉填补源石留在你身体表面的凹陷,那么你就能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了,只需要一个月左右。 你的战斗风格和你的源石技艺关系不大,所以去除掉你体表的源石不会削弱你的战斗力, 相反,你的寿命得到了延长。”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没有,只是补偿罢了。” 博士一直守候到 W 恢复行动能力为止,他和 W 相处的几个小时也很快有了各种各样的传说, 人们根据 W 手臂上的绳子印,她本人疑似发出的惨叫与事后躲闪的态度,让人们觉得她和博士进行了字母圈的游戏。 与此同时,凯尔希回到罗德岛后找到苇草,苇草蜷缩在博士的沙发上,听到开门声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到开门的并非博士,失望的表情出现在脸上。 “凯尔希医生,博士呢?”苇草。 “他有自己的事情,大概今晚不会回来了。” “最近几天辛苦你在办公室代替他办公。” “没什么,我喜欢在安静的地方书写……要是和能令人放松的人待在一起就更好了。”苇草小声说。 “德拉克的支持者们过得如何?” “呃……该怎么说。” “我明白了,仍然把我们当做绑匪,对吧。” 德拉克的支持者们能找到的两条德拉克目前全部都在罗德岛,这是对方被迫与罗德岛合作的理由,对于这几乎白嫖来的战力,凯尔希自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关照医疗部门给苇草的姐妹制订标准,好让深池活的更久一些。 凯尔希又和苇草聊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最近没有梦到什么后便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的办公室位于罗德岛建筑理论可以进入的最高层,在这里,伦蒂尼姆的光亮驱逐了附近的夜色, 而隶属于维娜的队伍则填补了伦蒂尼姆到罗德岛之间的黑暗。 “你不觉得自己做的干涉太多了吗?德拉克尚且可以用你庇佑眷族来解释,那么后面对特雷西斯的帮助,以及在特雷西斯后补上特蕾西亚这一手……不,是同时布下萨卡兹王族兄妹两手,好让他们互为备份。” 凯尔希看着镜子,愤怒的说道:“你越界了,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镜子没有映出凯尔希,而是映出一个带着面具的旅行者,哪怕这种时候,她仍然用快活的语调说道:“司辰本就反复无常,而且你也没有信赖我们,你把制烛人藏的太好,而且尽可能的让其偏离制烛人的命运。” “有那种未来吗?” “没有,”浪游旅人说道,“无论在漫宿还是在泰拉,事情都变得如此糟糕。在新形势下, 旧日的约定自然也就作废了,我来更新新的契约。” “什么?” “博士,你知道我指的特别的那一位博士,将是扭转两个战场的关键。你和她究竟映射着哪位司辰,想来你们已经清楚,这世间可没有白白拿好处而不干活的好事,司辰们给予你们机会,让你们超越无数竞争者而获得长生,在无数次选择未来的时候,选择对你们有利的未来, 让你们和你们的事业延续至今。” “你们想用博士做什么?” “这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你们从没告诉我……等等。”凯尔希错愕的抬起头来,“特蕾西亚那个第二轮太阳的计划?!” “是的,漫宿的天空如今是钴蓝色的,而在并不久远的时间之前,有一位漫宿至尊投下灿烂的金针,就连林地都能点亮。诸司辰决定让漫宿的太阳重新升起,而漫宿升起的太阳将会提供让泰拉升起第二轮太阳。 当然,漫宿的太阳是实,而泰拉的太阳的是虚,这两轮太阳将是我们打赢第四次蠕虫战争的关键。” 第三百八十八章 被迫的合作(下) “未来是不确定的,”浪游旅人警告说,“你知道,每一段未来发生,经由众司辰的会议裁定之后,经由海之双生子之手,将过去的历史与裁定的未来接续,以使得其成为物质界不断向前发展的历史。 你得付出行动,让你主导的未来可能性在众司辰那里获得足够的影响力,而现在,他们心仪的是特蕾西亚展现的未来。” 凯尔希反驳道:“你们想要我接受的方案和特蕾西亚的方案有什么区别,你们要强迫一个人去接受不属于他的力量,剥夺他身为人类的属性,而赋予他神性,成为那轮灿烂而冰冷的太阳。” “这不一样,特蕾西亚的世界是停滞的,是另一种缓慢的终结,只有少数人能够从梦境里脱身,在千疮百孔的世界努力生存,每个种族的数量都岌岌可危,他们不得不进行跨种族的交合,而后,司辰们埋藏在他们血脉里的诅咒,会让他们的交合触发天孽,让他们变为奇美拉的怪物。” “等等,奇美拉是天孽?” “好吧,这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浪游旅人的面具睁开眼睛,金属的睫毛颤抖,她的眼瞳中有火焰跳动,那是狮子匠的火焰。 在凡人秘术师的著作里,就有过浪游旅人与狮子匠是情人的传言,消息的源头自然来自守密之司辰丝绒,众所周知,丝绒从不守密。 密史之司辰解释道:“你们穿越到一重已经遗失的历史,但经由你们作为媒介,司辰们与这重历史重新取得了联系,看着维也纳的逃难者们从探索世界,到殖民世界,到开拓世界的历史, 这段历史并不长久,但你们的科学技术却比你们的故乡发展的更为迅捷。” “是铸炉。” “是的,她司掌破坏与重塑,在锤炼场锻造的火花飞进学者们的梦里,便能孕育新的想象, 而想象诞生理论,理论催动实践,实践的结果便是技术的升级。她能帮助 15 世纪的野蛮人开启工业革命,自然也能让你们这些‘五月花号’的乘客们去攫取那些属于未来的科技。 然后,殖民者们开始内战,而你与诺亚·罗夏开始秘密的探索禁忌的技术,你们以为自己是造物主,能够在实验室里构造强力的、更加强壮且不会被蠕虫感染的生物来填满这个世界。 诺亚·罗夏的设想很好,如果他能控制整个过程,那么他能造出不被蠕虫感染的东西,因为他创造的物种不会做梦,那么蠕虫就失去了最初入侵这重历史的途径。 但同样的,对于众司辰来说,梦是他们干涉凡人历史的媒介,新物种不会做梦,也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干涉凡人历史的能力,基于这种考虑,他们选择了新物种中不同的兽化人,在他们的血脉里植入了祝福与诅咒。 前者让不同的兽化人种族表现出不同的素质与种群文化,而后者则是划分派系,让敌对司辰的祝福的种族无法诞生下正常的后代。 兽化人们在漫长的繁衍里发现了这种现象,有些种族跨种族繁衍是可行的,而更多的则会诞生名为奇美拉的怪物,所以到了近代,闹不清本质的他们干脆选择了禁止跨种族的通婚。 当然,这种法律可以约束平民,而上层贵族除外。历史有足够的统计样本,让贵族们知道如何安全的进行跨种族联姻。” 凯尔希瞪了浪游旅人一眼:“原来如此,是你们导致了奇美拉的悲剧,也是你们导致了第四次蠕虫大战的发生!” “司辰们有责任,但诺亚·罗夏的对策并非无懈可击,谁能想到蠕虫会把自己的物质躯壳以自然灾害的形式投射到泰拉,以能源为诱惑,主动把自己镶嵌到泰拉的社会生活里,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感染,不是感染个体,而是感染社会组织,威逼利诱每一个没有感染的个体为这个组织服务。” 密史之司辰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在终局到来之前,我不会做更多干涉了。凯尔希,我们需要向前看,如果你能发挥影响力,至少泰拉的文明会继续延续下去。” 凯尔希沉默了,她把桌上的文件一股脑的推了下去,她触碰的金属在黑暗里闪烁着红色的光彩,像是烟头的火光。 博士在 W 那里忙活了差不多一个夜晚,回来的时候连连打哈欠,结果遇到凯尔希的时候对方也十分疲惫的样子,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残留的金酒的味道,拉住她说:“心情不好?” “你觉得最近有一件值得我高兴的事吗?” “确实,但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借酒浇愁,会给别人做坏榜样。” “还轮不到夜宿未归的你来管我。” 罗夏耸耸肩,他从凯尔希身边离开的时候,凯尔希在背后说道:“如果在我和特蕾西亚之间……” 一听这两个名字,博士头都大了,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的办公室,路遇的山、卡夫卡、松果与罗宾等越狱团体等招呼都来不及打。 关上门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凯尔希不放心他,刚才无非是想问“我和特蕾西亚之间你选哪个”的问题,这问题绝对是送命题,最好的回答就是不回答。 听到动静,沙发上的被褥隆起,从钻出被褥的角来看,夜宿办公室的人是苇草。他放心大胆的坐了过去,抓住对方的尾巴抚摸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乖的苇草却有些反抗。 “嘿!” 他心情本就不好,苇草的反抗激起了他的控制欲,也带来了一丝新奇感,这令他有些兴奋。 罗夏把手伸进被窝里,掌握要害之后几秒就控制住了她。 “苇草,你不乖哦。” 他掀开被褥,看到与苇草相似又不同的面庞愣了一下,这时候门打开,芦苇端着早餐进来说道:“博士,姐姐,你们在……打架?” 幸好苇草心思单纯,没往更过分的方向误解。罗夏松开手,来到苇草身边说道:“我以为那是你。” “没有,我去拿早餐去了。” 罗夏指了指从沙发上爬起来的女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和姐姐还有罗德岛的大家沟通的结果。姐姐配合罗德岛的某些行动,换来更加宽松的环境,但不能离开罗德岛。” “谈判授权来自谁?” “阿米娅,凯尔希医生也同意了。” 博士点点头,他看向苇草的姐妹说:“现在你应该知道,你身后的大人物抛弃了你,现在和我们合作是明智的选择。” “或许你们需要我,从风向来看,你们与阿斯兰的盟友到此为止了,对吗?” “你还在做德拉克的复国大梦?不,现在版本更新了。” “什么版本更新?”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接下来是整个世界的大危机,我们必须把世界各国团结起来,因而维娜可能和我们的关系不如从前,但为了更具威胁的目标,我们需要维多利亚恢复稳定,而不是给她扯后腿。” 博士很认真的说道:“我们应该还有五到六年的时间,然后迎来九死一生的战斗。世间的德拉克只有三人了,为了种族考虑……” “不,我绝对不会给你生孩子的,绝不!” 显然,这对德拉克姐妹有些悄悄话,苇草想要个孩子的打算被她的姐妹知晓,然而博士没有那个意思,他其实是想问苇草的姐姐有没有变成男人的意思,他现在掌握着性转的法术,男性转换为女性的法术来自绳结姐妹会,而女性转换为男性的法术则来自无敌太阳教会,绳结姐妹会曾对无敌太阳教会有很深的影响,所以他们也掌握了无敌太阳教会部分秘术,只是很少用到。 他摊手说道:“其实我想把你变成男人。” 这下就连苇草的脸也变得苍白起来,她低声问道:“博士……男女通吃?” “如果我男女通吃的话,你觉得那几个男干员的屁股保得住?特别是安赛尔……” 就在这时候,博士看向门口,安赛尔尴尬的站在门口,他用发颤的声音说道:“呃,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到。” 说完之后,他捂着屁股跑掉了,博士回头看苇草,若不是她那样提问,他也不至于被人误会。 尽管如此,他还是允许人类最好的朋友二号苇草抱着他蹭了一会儿,半个月不见,苇草对他甚是想念,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直到博士睡着,吐息变得悠长为止,她自己也打了个哈欠, 蜷缩在博士身边,用尾巴勾住博士的腰睡着了。 博士在自家沙发睡了四个小时,铃兰和早露先后推开虚掩的门,看到博士熟睡后没有声张, 但凛冬没那么客气,她上手就推博士的肩膀,把博士弄醒了。 罗夏最初没想睡,他只想试试已经降服的德拉克女人会不会搞出什么小把戏,但没想到对方安安静静的看书,他也渐渐没了防备,真的睡着了。 他在放松下的状态下失去了对自身的约束,导致一小部分杯之力外泄,凛冬来叫醒他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以为是博士向身上喷了香水,心中有些不屑博士的娘炮行为。 但是,杯之力侵染了她的感官,很快让她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她摸了摸自己痒痒的嘴唇,刚想凑近,博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摸了摸她的头说:“索妮娅,再让我睡一会儿。” “你以为现在几点了啊!” 为了遮掩尴尬,凛冬抱着他的手臂使劲拽起来,不可避免的与博士发生了更多接触,这也让她变得更加心猿意马,无意识的附加了更多动作。 “索妮娅?” 真理的声音让凛冬一哆嗦,她急忙松开了博士的手臂,背过手转身说道:“啊,我已经完成任务,博士已经醒来了。” 博士揉着脑袋看向文学少女:“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请尽快。” “马上。” 博士起身向外走,凛冬看了刚睁开眼睛的苇草一眼,轻哼一声也离开了。博士走出门外的时候,早露已经贴心的拿出小梳子为博士梳理卷翘的毛发,身材高大的她站在博士身边很配, 而她侧身的曲线让凛冬更加吃味。 早晚都会下垂。她想。 博士不知道这些亦敌亦友的女孩子们的想法,他也顾不得那些了。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少女们把他送到门口告退,博士打开门,斯卡蒂、幽灵鲨与蓝毒都坐在里边,而当博士进来之后, 凯尔希的身影也在角落浮现了。 “是阿戈尔人那边的消息, “凯尔希介绍道, “和特蕾西亚说的情况一样,蠕虫从海中钻出, 对深海猎人的活动区域发动攻击。现在,深海猎人要召回在泰拉游弋的同胞们,回去参加圣战, 据说这是来自他们信仰的神明的神谕。” “我们不能让深海猎人孤军奋战,但深海猎人非常排外,对陆地上的人有些成见。”凯尔希看向斯卡蒂,“她已经算里边好说话的了。” “不过斯卡蒂已经和罗德岛建立了信赖关系,我想我们能够以她为突破口争取深海猎人的同盟。斯卡蒂,为了你的同胞也为了我们,你愿意当我们友谊的桥梁,对吗?” 斯卡蒂点点头,指指旁边神游在外的幽灵鲨说:“我会带上她。” “没问题,其他的阿戈尔人也听你的差遣。” 说完之后,博士再看向蓝毒说:“为什么你在这里?” “我过去和她们合作过,这件事我能帮得上忙。 “蓝毒笑了笑,”我还能做些提升士气的小 蛋糕。” 恐怕你的蛋糕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不是提升士气而是毁灭士气的吧。博士想。 而在表面上,他对糕点师蓝毒表示了欢迎,并预定了一份送到办公室的糕点,蓝毒欣然答应,而博士在想那时候,无论是白面鸮是白雪是临光还是其他什么人,他的桌子下总是不缺乏秘密与激情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交涉事宜(15→14) “所以,我们从推进之王的同盟者,变成了她的打工仔?”早露问。 博士的归来让他的办公室重新热闹起来,苇草是他的助理,但他现在要进行的工作非苇草一人能够负担,他很习惯性的向凯尔希要人手,被凯尔希转手到相关部门里,再演一出“我批准我自己写的干员调遣计划书”后,罗夏借来了一些人手。 首先是宣传部的人,她们也是接下来工作的核心部门,所以梅尔、温蒂、调香师与史尔特尔尽数在列,温蒂有些不高兴,因为之前她过生日的时候,博士很没品的送了她一堆马桶,让有洁癖的她过上被马桶环绕的日子。 不高兴的还有史尔特尔,她的手臂上还吊着绷带,但罗夏“搞”定她的医生夜莺,知道对方已经痊愈,只是装病磨洋工的时候,就拿出“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的大无畏的种植园奴隶主精神,史尔特尔对抗不了他,只好翻着白眼前来。 梅尔倒是无所谓,和调香师笑嘻嘻的说话,调香师给家里写了信,帮梅尔弄了笔私活,让梅尔拿到了更多研究经费,梅尔很单纯,给钱支持她研究的一定是好兄弟好姐妹。 然后是各部门暂时没有任务又愿意给博士打杂的干员们:12F,白雪,艾雅法拉,傀影,克洛丝,布洛卡,暗索,刻俄柏,守林人与普罗旺斯。他们中大部分都没有博士需要的专业技能, 但姑且能当个人用。 最后是学习班参加暑假实践的乌萨斯学生自治团,为博士工作能拿到更好的成绩,拿到更好的成绩就意味着进更好的部门,更快的出人头地。这是凛冬与早露的想法,真理也不反对, 那么剩下两位就没意见了。 在这个小团体内部,凛冬与早露也暗暗较劲,凛冬总觉得那个女碧池要去勾引博士,她对贵族没什么好感,觉得那帮人什么花样都玩的出来,而早露呢,本来没那个心思,但为了逗弄凛冬,她反而有了那股劲头。 所以,当早露摆出一副天真的表情凑到博士身边请教后,凛冬立刻钻了出来,在对方过分发育的身体与博士的手臂之间隔开安全的屏障。 “别妨碍人家写字,早露!” 博士没理会两个女孩子的较劲,这片大地吃人的时候从不挑食,博士压榨苦力的时候也是, 他有看菜下饭的本事,因而不管塞给他什么人,他都能找到基于阵容的最优解。 他一边圈圈画画,一边解释道:“想来这是所有人的疑问……暗索,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一时手滑,一时手滑。” 暗索笑嘻嘻的过来,她感觉博士回来后变得更诱人了,有事没事总找点借口往他身边蹭, 好引诱他惩罚她。博士却不会如她的愿,他要看她忍受欲求而不得的痛苦,这样这个滑头才会为他卖力工作来换来报酬。 博士接着说道:“形式随时都在变,罗德岛比起面子更看重实际利益。表面上我们成了维娜的下属,不过是用她的资源为她,也为我们自己做事。” “砍谁?”凛冬问。 “不是杀人,某种意义上是救人,那就是帮助她把维多利亚团结起来,在泰拉的南边有个很棘手的麻烦,如果处理不好我们都不好过。” “伊比利亚?”真理问。 “不,更南边。” “更南边什么都没有了吧。”克洛丝说。 “正是我们以为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产生了麻烦,天大的麻烦。我不想搞出恐慌,所以只能透露那么多。说点乐观的事情,如果我们处理掉这次麻烦事,那么就有可能根本的改变感染者的地位,所以我们的事业是神圣而正义的,说不定你们会青史留名哦。” 博士鼓舞了一下士气,除了有点心机的那几个,其他人都接受了他的说法。这正是凯尔希、 特蕾西亚和维娜联合托付给他的任务的一部分,那就是让蠕虫引起的危机以公民可以接受,不会引发社会动荡,他需要编造一套温和的说辞。 这套说辞至少得骗过自己人,特别是核心的部分,那就是源石、感染者与蠕虫之间的关系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恐怕会引起整个社会的崩塌。 博士从前是学者,指挥系统有缺口的时候又成了指挥官,如今则是公关经理。他接受了维娜的资源但拒绝了维娜的人手,他一点都不想要在这种时候还搞内部争斗。 “我们接收了智囊公司历年来不同地区不同年龄不同种族不同阶层的男女的价值观倾向,” 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感谢维多利亚的整体保守,他们的变化不大,因而让我们得到了不同群体的定义。” 梅尔立刻抬起头来:“你想要像宣传维娜时的宣传片那样,针对不同群体的喜好制作不同的宣传,为他们打造信息茧房。” 博士竖起一根大拇指:“梅尔,果然你很懂我。” 梅尔抱怨道:“拜托,上次那些宣传耽误了我一周半的时间,我被迫在我感觉不到乐趣的机器上装配,调试,使用,太讨厌了!我现在看到,这里只有我一个机械工程师,你是准备让我过劳死吗?” “哪怕你死了也得为我工作。”博士残忍的回答。 梅尔不想说话,蹲到墙角去和自己的咪波玩,下午的时候,临时扩充了许多雇员的宣传部的第一个指向明确的任务,就是去说服惊蛰,目前她代表炎国正在评估维多利亚的现状。 “无论如何都必须搞定惊蛰,”凯尔希下了死命令,“放手去干,博士,把你那些招数都拿出来。” 虽然是凯尔希的命令,但惊蛰毕竟在罗德岛给自己留下过愉快的回忆,他至今忘不了在她的电流下他浑身颤抖的感觉,所以他征询的问道宣传部的各位,他们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如果泄露出去,他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实验绳结女巫的法术了。 “我要搞定惊蛰,你们有什么好方法?”罗夏问。 “你知道,博士,你还挺对惊蛰口味的。”早露说,“权色交易虽然可耻,但却是某些圈子通行的法则。” “呃,有没有正经些的提议?”博士问。 这回是老实人布洛卡举手发言:“我们带着诚意和武器去,外面布置狙击手,威胁她要么达成协议我们双赢,要么我们开战,先从她圈子的核心人物开始杀。” “这又不是帮派战争,杀死一个炎国大贵族的后裔,而且她还是外交使节,我们反而把事情搞砸。” “交涉太麻烦了,调香师你找机会催眠一下惊蛰不就好了。”梅尔冷漠的说。 “啊哈哈,我没有那种能力也不会做那种事,”莱娜摆摆手,“而且,毕竟是我们曾经的同伴……” “听听,这才是有良心的话。”博士说。 “……所以她熟悉我们的手段,这类温和的方式很容易被她察觉,所以必须下手一击致命。” 博士捂住额头:“我收回我的话,莱娜,你学坏了。” 艾雅法拉迷茫的瞪大眼睛,总感觉大家在讨论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她的助听器总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不知道哪里漏电,现在还在维修中,备用的那个性能不如现在用的,所以别人的话听不太清。 好心的普罗旺斯看到艾雅法拉的困惑之后,主动趴在小羊耳边解释道:“啊,博士要和惊蛰搞好关系,但大家尽是出些坏主意。” “他们交情一直不错吧。” “那是私交,现在则涉及一些大事。” 小羊是个乖巧的学者,不怎么涉及学术之外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她的学术还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这是她能活到今天的理由。而一个反面例子则是她不明不白死去的父母,两位学术专家在研究领域取得重大突破后却因为自然灾害“意外死亡”,这事怎么看都有可以挖掘的地方。 真理也煽风点火:“博士有没有惊蛰的把柄什么的,这样最快的逼她就范,她现在是炎国的全权使节,但很快就不是了,所以抓紧时间搞定她是效率最高的方法。” “你们一个比一个过分啊。” 博士一边说一边看向白雪,后者摇摇头,表示对这事没什么想法。他叹了口气说:“好吧, 我和男干员们打扮漂亮一些过去,谈的成那就是双赢,谈不成就是大鸟转转转,早露,也麻烦你扮演乌萨斯的角色。” 早露笑着点点头:“没问题。” “那我呢?”凛冬问。 “需要搬运工的时候我会叫你。” “嘁。”凛冬竖起一根中指。 “古米,能帮我们做些饭吗?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工作吃完饭再说。” 为了可持续的压榨借调到自己麾下的苦力,博士会关心他们的身心健康,调香师和古米被单独拉了出来,一个负责心理咨询,一个负责饮食,她们是最早被确定岗位且不会变动的人。 下午的时候,维娜提供的两辆商务轿车从罗德岛出发,第一辆上载着博士、12F、傀影与布洛卡,第二辆则是普罗旺斯、早露、守林人与史尔特尔。第一辆车的司机是布洛卡,第二辆车的司机却是早露。她说她有一年的生日礼物是一辆汽车,她没事就在自家庭院里开着玩,在碰坏了不少瓶瓶罐罐之后总算上手了。 “事先说好,你要是开的太狂野,我就跳车去坐另一辆车了。”史尔特尔不客气的说,“打工已经够悲惨的,要是受了伤还要打工。” “前一辆车已经没空了。”早露说。 “坐博士腿上不就好了。” “还有这等好事,待会儿我第一个跳车。” “司机跳车我们乘客该怎么办啊。”普罗旺斯无奈的说道, “还有,你对博士有那个意思?” “有啊,你会支持我吗?” 普罗旺斯断然拒绝:“不行,我有支持的对象了。” “真遗憾。” “算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还是别接近那个男人比较好,你最后会后悔的,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除了冰淇淋。” “我比较想要博士的牛奶呢。” 这句话赤裸裸表达了早露对博士的欲望,就连守林人都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早露虽然身材是大人,但年龄还是个孩子,据说以前还是个贵族……哦,那没事了,贵族们本来就爱玩。 他们提前和领事馆那边打过电话,一听到是故人,惊蛰推掉了其他预约,把下午的时间留了出来,等同于还没见面,博士就欠了她一份人情。 惊蛰似有预感,在招待博士的地方她也准备了对应人数的团队,与对面人人都散发着专业团队气场相比,罗德岛就有点像民间人士了。不过,罗德岛本来也是民间团体。 “抛却社交辞令,我很难说在这种场合和你们相见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惊蛰吩咐给客人上茶之后说道:“让我们先谈公事吧。第一个问题,你们为谁而来?” “为了联盟。”博士说。 “谁的联盟?” “我想炎国的情报官员还不至于对最近的局势无动于衷。” “消息源给我们提供了几份互相冲突的情报,我们在评估它的可靠性,你可以明确的说一下吗?” “我的团队阵容可以给你一些提示,他们中有人来自叙拉古,有人来自乌萨斯,有人来自卡西米尔。” “别开玩笑了,罗德岛的干员本就来自天南地北。”惊蛰说, “坦诚一些,你们需要说服我, 来让我说服炎国为你们提供帮助,对吗?” “好吧,是维多利亚与卡兹戴尔,我们现在以志愿者的形式为这个联盟提供服务,但不是组织的集体意志。”博士又强调了一遍, “仅仅是志愿者。” 惊蛰点点头:“懂了。” 罗德岛奉行灵活的外交立场,之前基于自保的考虑,暂且保持中立立场在各国游弋做医药生意,救助感染者,虽然让当权者们感觉形迹可疑,就像普通人看那些有偿救助流浪猫的商业公司,虽然怀疑但也不太在乎。 然而,罗德岛绝不是一家单纯的医药公司,他们更像是拥有研发生产医药能力的武装集团,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要不对上国家军队,那么自保绰绰有余,反过来还有可能向热点地区不留痕迹的输出暴力。 那么,他们迟早会因为形式的改变转变自己的外交立场,例如此刻,他们深度参与进了维多利亚的事务,又为了抵抗风险,而麾下派遣人员称之为志愿人员。 “你们需要什么帮助,而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我希望炎国能够承认并加入这个联盟,作为回报则是活下去。这是个联盟,为了生存而放下一切成见的联盟。” 惊蛰的表情变得更严肃了,她说道:“你能为自己的这番话负责吗?” “当然可以,我没有说笑话的意思。” 博士把深海猎人的召集信的复印本交给惊蛰,惊蛰和她身边的顾问交换意见后说道:“这个作为证据还不足,哪怕证明它是一个地域性威胁。现在你提出的是全球性威胁,所以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这关乎一个秘密。”博士说。 惊蛰权衡片刻,让领事馆的雇员和博士带来的其他人一起离开,她的表情仍然严肃。博士很喜欢她公事公办的态度,他向对方告知了蠕虫的秘密,是维娜同样听过的阉割版本的蠕虫的秘密。 博士展示了一些间接证据,但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他给惊蛰的梦,所以惊蛰怀疑自己的所思所见都是来自精神干涉类的源石技艺,而不是真实发生的事。 “你说的这些让我脑子乱糟糟的,而且没有强力证据佐证。”惊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哪怕我个人愿意相信你,我是说假设,我按照你的说法写了份报告,强烈建议我国加入维多利亚卡兹戴尔的联盟,去对抗什么灭世危机,朝野里所有人都会认为我疯了,而不是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但你是惊蛰,勇敢、严肃而正直的官员,你会疯吗?不,你不会,这是你在官场积累的政治信誉。” “这东西只要一份报告就会变成负值。”惊蛰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以及收回你的奉承,你比上次偶遇的时候变得更轻浮了。” “人总会不断改变……不提那些私事,或许我有办法让统治者们相信即将发生的灭世威胁, 而你的报告将会成为最重要的一手资料,这对你个人还有家族的权势也有好处,有了权势,你才能得到想要的公正。” “不要再说我私人问题了!” “因为我只能拿这个来恳求你了。” 博士叹了口气,他露出疲惫而虚弱的表情,双眼无神的看着惊蛰。惊蛰虽然知道对方有表演的成分,不知怎么,她却突然心软了,嘟囔道:“让我考虑一下。” 博士露出惊喜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 惊蛰再多坚持几分钟,博士或许就要真的按照早露建议搞权色交易了,但事情没有如果。 谈完公事之后,惊蛰飞快的看了对方一眼,站起来看向窗外,把侧身留给对方。 “你还好吗?”惊蛰问。 “什么?” “我听说了特蕾西亚的事,也做过一些调查,大致猜到了你们的关系。” 说完之后她突然变得烦躁起来,电弧让她的金发更加闪亮,她偏过头来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走吧,我们的事已经结束了。听着,别露出那么沮丧的表情,不然大家都会轻视你,还有, 把衣服整理一下,我不想给人联想的空间。” 博士照做,看他乖乖听话,惊蛰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就算最严厉的母亲,看到逆子片刻的乖巧时也会感觉欣慰。博士也站起来说:“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合作吗?” 惊蛰摇摇头:“这不取决于我,我不清楚本国的态度。” “那么你自己呢?” “我原则上……不反对。” 惊蛰快步走过博士身边把门打开,门外探寻的目光钻了进去,只看到惊蛰板着面孔而博士若有所思,罗德岛还没有让领事馆举办招待宴会的资格,所以他们很快告辞了。 开车的布洛卡问道:“怎样?” “她不信任我们的雇主,也不信任我们的说法,但她最后表示考虑一下。” “我不懂这个圈子内的事,她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12F 问。 “这代表她会向炎国撰写一份报告,但报告的内容倾向于事实性的描述,也就是伊比利亚以南的地区有可能出现区域性的危机,而维多利亚与卡兹戴尔的联盟疑似与其有关。” “这样炎国不会重视的吧。” “至少避免了他们胡思乱想,维多利亚与卡兹戴尔联手,现在又在四处拉拢同盟,怎么看都要像是打世界大战的样子,任何可能会引起人们联想的举动都会让信任链条加速瓦解。” “所以,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布洛卡问。 “差不多是这样。” “真遗憾呢,我还期待那个什么大鸟转转转的。” 车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那是个笑话,但布洛卡似乎……当了真。如果他真的要在惊蛰面前表演那个,恐怕惊蛰会用雷法把他们礼送出门了。 回到罗德岛入口通道的时候,博士掏出钱包说:“总之,折腾了一个下午,我们先吃饭,今天我请客,一共九个人是吧……嗯,九个人?” 博士错愕的看向队尾,惊蛰的长发被夕阳晕成淡粉色,她一脸严肃,仿佛来罗德岛视察工作的领导。早露做了个无辜的表情,说道:“她的车跟在我们后边来的。” “你可以知会我一声。” “是我没让她说的,”惊蛰说,“她担心拒绝我,会让你们的公关努力立刻破灭,所以只好遵从我的要求,你不要怨她。” 博士抗议道:“不要挑拨我们的关系,我本来也只是说两句,没有想过罚对方帮我吃营养餐的事。” “博士,你自己都说出来了。”傀影提醒道。 罗夏笑了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和惊蛰一边走一边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我需要审查你们提供给我的证据,以此作为依据写进报告里,我忠于自己的职责,所以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有一点疏忽。” “好,我让白面鸮晚上和你对接一下。” “为什么不是现在?” “因为她得了口角炎,所以要去拿药。” “哦,希望她早日康复。” “我也希望如此。” 惊蛰好奇的左右张望,她上一次待在罗德岛还是在龙门的时候,如今过去一年多,她不时能看到一些新鲜面孔。博士并未给她做特殊安排,而是把她安排在食堂里,左临光右鞭刃把惊蛰夹在中间,她们都有一头漂亮的令人迷恋的金发,并肩坐在一起的时候便成了赏心悦目的风景。 “你是故意的吧。”惊蛰忍着怒气说。 博士知道惊蛰的底线,有哪些玩笑能开,有哪些玩笑不能看。而且在临光这件事上,临光是受害者而她是加害者,惊蛰没法对临光说些什么。 鞭刃好奇且谨慎和炎国使节进行交涉,惊蛰心里又给罗德岛加了一些分,饭后博士邀请她去办公室坐坐或者去甲板吹风,惊蛰选择了后者。 “看到你们都还精神我就放心了。原本以为,你们有被胁迫的成分,但现在看起来你们是自愿为她工作的。” “你把维娜当成什么人了?” “维娜……听亲昵的称呼,不知道她成为女王之后你还有没有机会这么叫她。” “我们是一生的朋友,私底下那么叫还是没问题的。” “哼。”惊蛰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她转而说道:“我有机会接到你的结婚请帖吗?” “和谁的?” “和突然出现的特蕾西亚,你们这一手真的厉害,我查到的几年前的情报都显示特蕾西亚死于她的兄长特雷西斯指示的谋杀里,手段干净利落,让人抓不到把柄。卡兹戴尔通过内战, 成功把自己从二流国家变成难民国家,这符合炎国的国家利益,所以对于特蕾西亚的死没有做更多调查。 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们把特蕾西亚藏了起来,在合适的时机重新出现,替代特雷西斯掌控了萨卡兹人最后的势力……这让人不安,于公于私都让人不安,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发生在巴别塔的一系列必然的悲剧与之后必然的归来让惊蛰这个局外人产生了奇妙的脑补, 那就是巴别塔的核心人物们在搞一出盛大的阴谋,只是她现在没有证据,才竭力想从博士这里挖掘出什么,并且看起来非常八卦的从博士的私人关系入手……或许混合了她自己的一些小小怨念。 “特蕾西亚曾经的理想是为了在满是敌意的世界里,为萨卡兹人找到一片能够不受歧视、 和平生存的土地,而萨卡兹人是源石病的易感人群,所以她希望庇护的对象又扩展到了感染者, 现在,她则希望泰拉所有国家能够放弃一切次要矛盾,转而对抗生死存亡的大敌。” “她消失的数年去南方调查过那里的异常?” “我不清楚,但她回来的时候预言了末日,我选择相信她。” “如果真的有那么危险,泰拉还剩几年?” “五到六年,如果你琢磨不定炎国的态度,可以请他们派遣调查团去伊比利亚以南去亲眼见证,在文明的边疆之外,深海猎人们究竟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我会把你的建议写进报告里,”惊蛰压低声音, “你还有什么指教吗?” 惊蛰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让博士怀疑她是不是受了什么法术的影响想做权色交易,但他非常确定的是,他没对她使用过任何法术,甚至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力量,以防止破坏和惊蛰越来越脆弱的信任。 “我是有一些建议,但你想要什么?” “秘密,你真正的秘密。”惊蛰的手指虚点了一下他的胸膛, “你下午到刚才和我说的话里, 一半是谎言,一半是模棱两可但毫无价值的实话,我看到出来。” “呃……” “我了解你,能让你兜兜转转撒了无数谎言还不放手的目标,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惊蛰靠的越来越近,“为了国家利益,为了责任,我必须把它问出来!” 我怎么觉得你想生吞活剥我才是真的?! 惊蛰靠的越近,博士受电流的影响越大,终于,他的发际线开始反重力的向上扬起,发根传来撕扯般的疼痛时,博士想到和惊蛰这个漂亮姑娘亲热,就要冒着被电成光头的危险。 他飞快的后退了,惊蛰看到他的态度愣了一下,旋即板正面孔说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天气转凉了,我们回办公室谈吧。” 惊蛰点点头,在博士回头的时候,她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但是博士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变得一丝不苟,在办公室里审查白面鸮的资料。 白面鸮安静乖巧的站在博士身边,而她的乖巧只是表象,在桌子的遮掩下,她的手与博士握在一起,小拇指在博士手心挠来挠去。 她不敢低头看博士,害怕被惊蛰看出破绽,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惊蛰套裙下随意伸出的套着白丝的腿与对面的博士贴在一起,每一次撞击都带来过电般的刺激。因为心虚,惊蛰也不敢抬头,不然她就能发现博士与白面鸮牵在一起的手。 这一幕和谐又各怀心思的场景持续到蓝毒端着糕点来为止,博士手脚边的触感都消失了, 白面鸮因为伤病摆了摆手,惊蛰为了维持体型也拒绝了甜食,于是蓝毒满怀爱意的糕点全都归了博士。 博士刚想开动,铸铁的声音就在外面想起。蓝毒看了眼自己的糕点,想起铸铁一旦看到这一幕,必然会为博士摄入多余的热量而发怒,于是她慌不择路的躲到了博士办公桌下面。 第三百九十章 改变的关系 铸铁是分部人员推荐到总部的佣兵,无权无势,她对博士身体健康的管控力度取决于凯尔希的态度。如果凯尔希态度开放,那么铸铁就会因为医疗部门的委托而较少干涉博士的生活; 如果凯尔希态度保守,那么闲来无事的铸铁就会操心她雇主的生活。 丰蹄族的姑娘大多有些固执,就像可颂一心扑在赚钱的事业上,火神执着于工匠,而铸铁对雇主让人害怕的控制欲在她操心博士健康的问题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当凯尔希松开了她的缰绳,就连蓝毒也只能躲在博士的办公桌低下。 “空气里有蛋糕的味道,”铸铁闻了闻, “博士,你吃了吗?” 博士摇摇头,铸铁表情稍缓,藏在桌下的蓝毒屏住呼吸,她听到铸铁靠近的脚步声,心怦怦跳了起来。铸铁和博士隔着桌子交流的事宜透过桌子断断续续的钻进蓝毒耳朵里。那是蓝毒从未涉及的领域,但蓝毒总感觉有些熟悉。 恍惚的功夫,她的腿舒展了一些,不小心碰到桌子,沉闷的碰撞声立刻让她惊醒,心脏狂跳,后背出了一层细薄的汗。 同时,铸铁也低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博士若无其事的说道:“脚麻了,不小心碰了一下。” “你坐的太久了,腿部供血不足。我知道博士目前事务繁忙,那么博士每工作一个小时, 至少站起来活动五分钟,并给予腿部适当的按摩。” 博士没敢纠结什么是“适当的按摩”,不然铸铁会留下来言传身教,这也意味着蓝毒要在桌子下待整个晚上。待到铸铁离开之后,蓝毒爬了出来,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蓝毒?”博士问。 “我想起来了,铸铁就是以前的我,对吧。”蓝毒盯着博士,“在我满心欢喜的给你送来蛋糕的时候,别的女人正在桌下偷吃!” “呃,我很抱歉,你总是赶在微妙的时机,我不太想伤你的心。” “骗子,在我从钴蓝箭毒蛙变回人形,在医疗部门检查的时候,你和阿米娅说了我的那些话,我都……你都记在心里。”蓝毒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每回提要求,我都是有求必应,现在你还在使用我提供给你的药剂,吃着我给你做的点心,难道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 不知不觉间,房间其他人已经默默走开了,只余下蓝毒和博士,博士低下头说道:“很抱歉你基于感情的滤镜赋予我的美好形象,而现实的我就是这样。” 蓝毒的目光逐渐失望,她把蛋糕倒进了垃圾桶里,转身离开的时候博士在后面问道:“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对吗?” 蓝毒默默离开了,不久以后,大尾巴狼第一个回来了,她偷瞄了博士一眼,又可怜兮兮的回头看,显然是个被塑料朋友们丢出来排雷的倒霉蛋。 “博士?”她小声问。 “怎么了?” “我们继续工作?” 博士点点头:“我们继续工作,和惊蛰的资料对接继续进行。傀影和守林人帮我盯着维娜的人,你们知道是哪个部分,普罗旺斯,用我的账号关注信使网络,看有没有发布与维多利亚相关的危机合约任务……” 领受命令的干员们离开了,无事可做的刻俄柏干脆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白面鸮与惊蛰转移审查完所有资料后离开,在博士办公室且还醒着的,只余下白雪一个。 “其实,你可以用好话哄她的,”白雪罕见的主动发表意见,“她这样的女孩很好哄,因为她不贪心。” “如果我哄了她的话,很可能当时会情不自禁做些什么,现在那么大一件事悬在我们头顶, 我反而失去了要孩子的心思,现在工作更重要。” 博士出席了维娜的加冕仪式,她很给故人面子,把罗德岛的代表安排在了靠近她的位置。 戴着面纱的特蕾西亚也出席了仪式,为了不抢夺同盟的风头,所以她打扮的十分低调。 在庆祝晚宴上,维娜的首支舞蹈选择了九城评议会的一位代表,特蕾西亚看向博士,博士欣然挽住她的手,并且礼貌的看着她。 “我想,不至于会冒犯凯尔希吧。” “冒犯了也无所谓,她最近把我管的很严。”博士说, “大概是害怕你把我夺走吧。” “感谢她高看我一眼,但我可没这个本事。” “呃,你和维多利亚谈的……” 特蕾西亚配合乐曲转身,博士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吞回去,配合她的步调行事。女人说道: “不要讨论那些可能伤害我们感情的事,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 第一曲结束,而在第二曲的第一个音节奏响之前,舞池里人们交换了舞伴,特蕾西亚眨眨眼,维娜猝不及防的被塞进博士手里,她头顶的小王冠在灯光映照下金光闪闪。 “祝贺你,维娜。”博士低声说。 权力赋予了维娜自信,尽管是突发情况,维娜仍然从容的和博士在舞池里摇晃着身体,她笑着问道:“听说你最近连休假都没有,罗德岛把你压榨的很死。要不要来我这边工作,最顶级的雇员标准,年满十年我可以送你一座移动城邦。” “当上女王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挖角?” “我需要人才,来帮我。”维娜的眼瞳异常明亮,“我要改变维多利亚,需要很多你这样的栋梁来帮我。” “你认为我们能够战胜那东西?” 维娜正色道:“自然,没有开战之前先胆怯的道理……别说这些了,哄哄我,现在我可是女王,全泰拉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维娜的脸红扑扑的,尽管今天宴会准备的酒度数不高,但一番应酬之后,她还是产生了迷醉的感觉,罗夏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今天所有人都在谈论你,恭维你,羡慕嫉妒你,受瞩目的感觉是不是很棒?你一个念头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所以他们必须对你保持十分的恭敬。” “是这样,当王冠戴在头顶的时候,我把使命感抛到脑后,剩下的只有快乐……博士,我想要进一步和你分享我的喜悦。” 博士逃过了惊蛰,却没有逃离推进之王,在凯尔希的默许下,权色交易发生了。无论是哪个战场,维娜都是如此富有征服的欲望,博士索性放弃了抵抗,沉浸在自己的梦里继续构思鼓动舆论的宣传方案。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维娜已经变成了端庄的女王,让人无法与她昨晚的疯狂与激情重叠。 阿斯兰充满激情,但在追随者和民众面前,坐上王位的阿斯兰必须掩饰这种激情,不然人们会恐惧,会猜疑,怀疑君主的激情会把国家导入毁灭的轨迹。 “或许只有黑暗里,在没有人关注的地方,我们才能做回自己。”维娜的汗水与泪水一起滴在博士的胸膛上,“再见了博士,我把推进之王这个名号还给罗德岛了。” “维娜和我们之后仅仅是朋友和雇主了,”博士顶着草莓印和凯尔希汇报,“不过,目前我们还在蜜月期。” “我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倒是你,舍得吗?” “从她坐上女王的位置开始,我就不可能和她结婚了,秘密情人或许有可能,但我们相见的机会很少。她好像一团火,还挺令我满意。” 凯尔希低头不再说话,博士看向窗外,斯卡蒂等深海猎人阵营以及伊比利亚出身的阿戈尔人,和志愿参加远征的干员组成调查团。如果深海猎人的防线被突破,那么蠕虫首先进攻的就是伊比利亚,罗德岛必须掌握第一手情报,才能更好的在各方之间立足。 其中包括蓝毒,博士与她的和解要推迟很长一段时间,在心里为对方送上祝福之后,他转而看向凯尔希:“你那边呢?” “我盯着特蕾西亚,她一直很低调。维娜打算什么时候公布和卡兹戴尔的联盟?” “她没说,我估计她在等我们关于第四次蠕虫大战的公关说法,然后顺理成章的推出自己和卡兹戴尔的同盟,趁着公众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做点她一直想做的事。” “希望我们的朋友在突然得到的权力里能够保持初心。” “保持初心,谈何容易?”博士摇摇头, “我曾经还是个纯情青年,梦想找一个普通女人缔 结普通的家庭共度普通的一生,再看看现在。” “这件事是我的错。”凯尔希说。 “不,我没有怨恨你的意思,仅仅是举例。” 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那就是苇草的嗅觉敏锐的捕捉到了博士衣服上残留的狮子的味道, 顿时生气了。人类最好的朋友温顺的时候十分温顺,而一旦转变态度也很难哄。现在博士在私人关系与罗德岛的事务上都需要苇草提供帮助,所以他在工作之余,很用力的哄了对方一番。 “博士,偏心,明明出力最多的是我,你却让狮子吃了肉!” 苇草放弃了王位诉求,不代表她接受阿斯兰,她所接受的教育和来到罗德岛之前周边的人说的话共同塑造了她对阿斯兰的敌视,只是罗德岛和博士现在在她心里更重要,所以她愿意为了他们而忍耐。 她的迁就不是无底线的,其中阿斯兰偷吃博士的事就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事宜。所以,博士看着她幼稚的把他的整套衣服送进垃圾堆,然后把全新的、沾染着她气味的衣服帮助博士穿上,又从博士那里要来了一些保证与爱抚。考虑到维娜已经脱离了罗德岛的事实,博士对苇草的诺言是可以实现的。 苇草心满意足,重新做回人类最好的朋友,但她圈地运动的行为引发了另一位人类最好的朋友刻俄柏的担忧,小刻嗅嗅博士,退后,警惕的靠近之后再退后,对着博士的方向虚空打拳, 嘴里发出“咻咻”的声音来增强拳法的威力。 罗夏弄不懂她的行为艺术,问道:“这是罗德岛第三套广播体操的动作吗?” “啊,那是啥?”小刻露出呆呆的表情,“是新蜜饼套餐吗?” “不,就是你现在的动作。” “我在防御啊。” “防御谁?” “散发这个气味的人。”小刻眯起眼睛, “她在警告别人,不要随便在别人身上宣誓主权。” “???你们还能用信息素交流的吗?” “我还以为博士那么聪明,一定有这个能力。”小刻指了指博士的办公桌,“在办公室里, 这里的信息素最多。” “呃,能解释一下都有什么信息素吗?” 小刻歪着脑袋,指了指桌角的位置说:“史尔特尔预定处,临光你别和我抢!” “呃……” 她接着指了指博士的座椅后方说:“好像是一个围绕在博士身边,但总是看不到的干员的味道,上面的讯息是最佳观影位。” “啊这……” 小刻又指了指博士常用的办公区域说道:“这里的味道最杂,唔,好像是写这里是中立区域。” “……” 小刻邀功似的蹲了下来,指了指侧面说:“这里还有拉普兰德与德克萨斯的骂战呢,哦两人对话相当激烈,拉普兰德对德克萨斯这个猎物很执着,但德克萨斯很反感拉普兰德……唔,看的我头都快晕了。” “休息一下吧,刻俄柏。” 博士不忍再听下去,他宁愿做个看不见的男孩,这样就能在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里无知且幸福的活下去。 “还有一处比较信息素比较密集……” 小刻来到桌子底下,她闻了闻当即“嗷呜”一声晕了过去,把罗夏吓了一跳,他把她抱到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小刻悠悠转醒,听到博士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我还好,就是脑袋疼。” “发生了什么?” 小刻的手颤巍巍的指向博士桌底的方向说:“有人在这里写下了许多看不懂的公式,看的我脑袋好疼。” 博士伸手揉了揉小刻的脑袋说:“去找白面鸮吧,她应该为你提供赔偿。” 第三百九十一章 特蕾西娅的告别 伦蒂尼姆的 5 月阳光灿烂,街上的行人身上的衣着普遍换成了短袖,曾经的骚乱与抗议得到平息,生产生活恢复了秩序,这建立在维娜对于民众 gai 革政府的承诺,以及更加强力的管控措施上。 相比于之前活动的区域,伦蒂尼姆现在处于更为靠南的位置,维娜本人的解释是她希望伦蒂尼姆不再成为阴冷潮湿、被雾气和阴沉沉的天空支配全年三分之二以上时间的城市,而实际上,她是为了更快的接收与罗德岛联合派遣向伊比利亚以南那片未知区域的调查报告。 这样的天气里,博士本该坐在沙发上靠着两个人类最好的朋友小憩,然后投入业务活动中, 但今天,他难得打扮的像模像样,和坐在对面的特蕾西亚喝茶。 一只飞鸟掠过玻璃幕墙,十字窗棂的倒影把红茶的表面分割,当一只素白的手握住茶杯的提手时,收敛于白瓷茶杯里的红色海洋随之荡漾,粉色的嘴唇抿在茶杯边,把红茶的温热与香气一起摄入,冲洗着口腔里尚且残余的三层夹心饼干的味道。 博士也举起茶杯,特蕾西亚的茶点是令人看一眼就胃酸过多的奶油夹心巧克力饼干,而他的茶点则是特蕾西亚。他好久没看到过特蕾西亚能够正常吃东西,而不是靠着流食与点滴吊着一条命。 “两天之后,我就要动身返回王庭,去把遗失在王庭的东西带来。”特蕾西亚说,“现在, 萨卡兹人有两个王并列存在,就连萨卡兹的族群意识都在困惑。” “你想从阿米娅这里回收权柄?” “或许等我带着王庭开回来的时候,被收回权柄的说不定是我。当然,我希望被收回权柄的是阿米娅,我没有料到阿米娅兼容萨卡兹王的力量竟然要忍受如此大的痛苦。” 特蕾西亚有些难过的低头看着杯盏里的红茶:“她今年已经十四……不,是十五岁了,可她的身高看起来就像个九岁的孩子,萨卡兹王位的传承压榨了她的身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要么变得完整,要么失去那份迫害着她身体的传承。” “不,这不完全是你的错,阿米娅的天命决定了她必须目睹所有不幸的人们在这片大地悲惨的燃烧,而她将那团痛苦的残骸捡起,捏合成一根根蜡烛,那光亮微弱但温暖,而且铺满泰拉的蜡烛足以点亮昏暗无光的时代。” “点亮时代的不该是阿米娅,而应该是你,博士,只要你按照既定道路走下去,那么我们就可以拥有新的太阳。” “所以我站在罗德岛这边,没有加入你。特蕾西亚,你想把旧时代延续到新时代,而我想在旧时代变成新时代,这是我们之间根本的分歧。” 博士转移了话题:“好了,聊些别的吧,我们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你返回卡兹戴尔,周边的国家们作何反应?” “炎国恪守中立,但那位身材颀长的麒麟小姐对我意见很大,我觉得自己是有点替人受过, 博士,你有什么眉目吗?” “没有。” “撒谎,我虽然不认识那位麒麟小姐,但我看得出来,我们正经历里同一份痛苦,求之而不得的痛苦。” “惊蛰的爱令我担忧自己的发际线,而你的爱则沉重的令人恐惧,哪怕是爱情也是有底线的,这就是我拒绝你的原因。”博士回答。 特蕾西亚叹了口气,鼓着脸颊,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丝说道:“真无情啊,人人都赞美我, 追随我,但这份美丽似乎在博士这里不起作用,活的久的人就是麻烦。” “能告诉我你喜欢我哪一点吗?” “是你的病态,博士,我很喜欢照顾你这样性格扭曲的人,就像我的兄长,尽管他恨我, 我却爱着作为家人的他,并且竭力纠正他的错误。” 特蕾西亚拍拍手,她的背后有幕墙升起,一名与特蕾西亚容貌相似的女人被拷在轮椅上, 正被后面的女仆推着晒阳光,另外一名女仆则负责梳理女人的长发。女人对着阳光痴傻的笑着, 一脸幸福的模样。 “特雷西斯?”博士吃惊的看向特蕾西亚,“你把他变成了这幅样子?” “是呀,在我的治疗方案里他已经变成了特蕾西亚,先是萨卡兹之王 3,然后是大陆风云 4, 之后是维多利亚 2 和泰拉雄心 4,最后则是群星时代。他,或者说她将领导卡兹戴尔从古老的封建时代迈向宇宙,作为永远美貌的长公主领导国民,她什么事都能办到,什么对手遇到她都会化为尘土,人们给予她的赞美之词足以写满一本书, 他在梦里已经变成了女人,如果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从梦中醒来的话,看到自己作为女人的成功以及作为男人的失败,从天堂直坠地狱的打击会把我的兄长逼疯的,我可怜的兄长……唉,所以我为他换上了女人的躯壳,这样他就可以把梦中的自信延续到现实里。” 博士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没想到特雷西斯雌堕的速度那么快。他是一个警示,警告博士如果沉沦在特蕾西亚的梦里,自己将全无意志的随着特蕾西亚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丝线起舞。 特蕾西亚现在很美,但博士知道,最美哦特蕾西亚存在于自己的想象里,每一次接触都是更加亲密的认识现实里的她与想象里的她如何不同,所以他要和她保持距离,这样她的美才能留在心里。 “希望你的哥哥永远幸福吧。”博士敷衍的转移了话题,“拉特兰和莱塔尼亚怎么看你的事呢?” “他们一个比较警惕,另外一个则是克制的敌意。如果博士在我身边的话,我或许会派遣你为我搞定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不,你留在凯尔希身边也是一样,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对你传达了不择手段的意思。” 博士耸耸肩:“暂时还没有权色交易发生,我搞定的国家里大多是利益交换,谢拉格则是和他们的圣女大人重叙友谊。” 特蕾西亚点点头:“我听说了,这位新近崛起的名利场新秀干的不赖,和他的哥哥在谢拉格进行温和的角力,她是不是领受了你的智慧?” “我没有传授给她那东西,我只是作为一把钥匙,插进她的心扉拧转,让她正视自己的欲望。欲望的力量很强大,人的主观能动性就来自于此。” “女权贵收割机。”特蕾西亚用口型对他说。 “关于喜欢的男人花心这件事,你不感觉难过吗?” “比起花心,我更害怕寂寞,所以在我的梦里,我才会容许一部分人的存在,组成温馨的家庭。” “如果我想要全部呢?” “人太多会很吵,而且会缩短你与我的时间。” 博士拒绝特蕾西亚的梦又多了一个理由,他喝了口红茶,只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皱眉说道:“你不该在这种场合下药的。” “只是一些剂量得当的,有助于睡眠的药物,博士来的脸色把我吓了一跳,我差点以为你是每天 24 小时工作的。” “我的确在 24 小时工作。” “没开玩笑?” “没有。” 博士感觉温暖的感觉在自己脸颊上扩散,似是双手在他脸颊上抚摸。特蕾西亚不无同情的说道:“可怜的人,凯尔希都逼你做了什么。” “是我自己用了脏手段,”博士耸耸肩,“维多利亚诞生新王之后,主要矛盾就变成了新王如何和盟友们分配战利品的问题,九城评议会为代表的旧盟友们在舆论上的力量比王室更强势, 所以我得抛出争议性的议题来吸引民众的注意,掌控主动权。” “什么议题?” “众所周知,自移动城邦出现以来,市民们与周围荒野的流浪者与移动村庄的乡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隔阂越来越多,甚至产生了刻板的优越感和单一的价值观。 然后,当我刻意推出一个流浪者或者移动村庄的村民,当做励志故事大肆在城邦里宣传的时候,优越感被击碎,价值观被否定。必然会引起城邦居民的逆反心理,这时候,我再让三流报纸出一份阴阳怪气的报道,将反对者们通通冠以 xx 家的称呼,却模糊 xx 家的范围界定。 那么,就算报道让舆论继续失控,但是报道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报道以‘xx 家’称呼某个群体是第一次羞辱,而后,再解释‘xx 家’的具体含义,明面是表明无意攻击某些群体, 而另一重意义是‘你连 xx 家也不配’,这是第二次羞辱,比第一次更为巧妙。 愤怒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人,试图下场与三流报纸步调一致却不幸弄巧成拙的人,隔岸观火的人,收了外星球的钱在泰拉搞破坏的势力,觉得不波及自己而找乐子的人……不同的年龄,不同的社会地位,不同的收入不同的三观不同的情绪会让这件事变成大混战。 那么,九城评议会在反对特雷西斯时利用舆论进行渗透的手段,对维娜就很难生效。而且, 这轮舆论背后的立场之争对九城评议会的伤害远比维娜大,甚至,如果继续发酵的话,这类问题可以甩锅给九城评议会,进而利用民意从他们手中收回权力。” “你还真是积极的帮助那个阿斯兰女人,”特蕾西亚托腮打了个哈欠,“我和你喝的是同一壶茶,现在我感觉要昏昏欲睡了。” “为什么?” “因为这段时间我也很累了,一直睡不好。博士,如果说沉睡是你的愿望,那么沉睡在你身边就是我的愿望。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博士?” 昏昏欲睡的特蕾西亚有种想让人蹂躏的柔弱感,博士吞了口口水,按捺住心中澎湃的激情说道:“我们这幅样子,会被你的部下误会。” “我已经吩咐过,直到日落之前这一层只要我们,别担心我的兄长和照顾她的女仆,这边是单向玻璃。” 特蕾西亚的语速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柔,最后她趴在桌子上。特蕾西亚在醒着的时候总是带着恬淡的笑容,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恢复平静,平静中带着一丝忧伤。 他走过去把对方抱到附近的躺椅上,刚想离开的时候,他的袖子被特蕾西亚无力的扯了一下,她眼神朦胧,虚弱的说道:“不要走。” 博士默然,几秒之后也坐在了躺椅上,躺椅上足够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躺下的空间,但特蕾西亚还是侧身抱住了他,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仅仅一个下午……实现我的愿望吧……只有这种时候我能做回自己。” 特蕾西亚的吐息印在博士的脖颈上,博士一动不动如若塑像,看着玻璃幕墙与玻璃幕墙外被渲染的世界。阳光存在的时间格外短暂,夕阳西斜,骤降的气温体现在室内的时候,寒冷让特蕾西亚醒来,她看着博士脖颈上的红印,咯咯笑了起来。 她坐了起来,替自己,也替博士整理好衣着,再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卡兹戴尔的特蕾西亚与罗德岛的博士之间的关系。 “本来希望能帮博士开个小差休息一下,但看起来我倒是耽误了博士工作的时间。” 特蕾西亚把博士亲自送出门外,博士摇摇头,回答:“你值得一个下午。” “别那么功利,博士,你的态度会让别的女孩伤心的。” “事实上,已经有人受了伤。” “那还真是不幸。” 特蕾西亚目送博士坐车离开,她回转身体,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成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平静。 博士回去的时候,看到凯尔希正在指导手下的实习医生,待到她指出最后一名医生的错误之后,他才看向对方:“特蕾西亚要回卡兹戴尔了。” “我知道,昨天我们见了一面,做了很友好的道别,很遗憾,友谊也是有保质期的,从此我们只是朋友。”凯尔希淡淡的说。 第三百九十二章 妇愁者联盟(14→13) 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并保持低调,罗德岛与维多利亚的调查队乘坐的是空想号驱逐舰,它原本是高卢舰队里竞速明星,在高卢因为一系列的天灾人祸而毁灭之后,它的文化被毁灭,残存的武装则由大国们瓜分,其中维多利亚主要索取的是舰队,好为他们繁忙的贸易网络负责。 毕竟那是有一些年头的事了,空想号在入列舰队之后经过了三次重大改装以及两次休整, 如果把当年操纵过它的高卢老船员叫来,想来没法第一时间认出他们亲爱的伴侣,因为它已经变成了维多利亚的形状。 为了这次调查,空想号又经历了一次紧急改装,它增加了一部分探测设备与观测设备,而船上的配置增加了一百五十人,这就是此次联合调查团的成员,其中大部分是维多利亚人。 空想号上的官兵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一次机密的极地测绘任务……某种意义上这不是谎言,在伊比利亚以南的大陆边疆与海洋临界的地方,便是泰拉人常识里人迹罕至的极地。 “并不是极地,我们把家建在滨海地带,那里由残疾的战士和祭司们共同繁衍子嗣,教育幼儿,待他们长到少年的时候,就会被派遣到成年战士身边在浅水区实习,成年之后则进入深海区与怪物作战。” 斯卡蒂用冷淡的语调介绍深海猎人的情况:“我们与它们战斗了千年以上,战斗的天平逐渐向着它们倾斜。因为这千年里,背叛我们而转而信奉虚无缥缈的神的叛徒逐渐增多,他们和怪物不完全是一路,但他们会配合怪物行动,猎杀所有试图上岸向你们陆地求援的兄弟姐妹们。” “怪不得你总是戒备重重的样子,”梅尔恍然,“原来你是被同族叛徒们追杀出了心理阴影……不对,我该吐槽的是为什么我要被外派啊!” 只有同来的麦哲伦与星极安慰梅尔,两个人都与莱茵生命有所联系,梅尔负责维护设备, 麦哲伦负责测绘,星极负责神秘学角度的判断。 “我警告过凯尔希,收留我会给罗德岛带来灾难,但你们的实力超出我的想象,那些叛徒不敢混进来追杀我,所以我暂时在罗德岛安顿下来,随着罗德岛旅行,观察泰拉诸国的情况。” 斯卡蒂又指了指幽灵鲨:“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治好她,幽灵鲨是我们的同伴,她试图和你们合作,但在此之前被叛徒们信奉的神袭击,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难以想象,你们就在贫瘠而可怕的海洋里,在文明之外孤独的坚守防线?”罗德岛第一美男子(自称)极境喃喃的说,“要我的话,不出半年就要疯掉。” “海洋很富饶,在没有怪物的时候,它十分美丽,特别是从海洋中钻出,看着繁星天空的时刻。而且我们也并不孤独,我们也有自己的节日,以前每次节日都能尽情殴打幽灵鲨,很开心。” “你们的节日还真、还真有风格啊!” 极境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斯卡蒂看向极境旁边的棘刺说:“这一次,你们也逃不掉。” 棘刺点点头:“我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 “别忘了我也是阿戈尔人,”棘刺说, “在安静下来的时候,在孤身一人的时刻,我总能听到一首歌,那是母亲思念游子的歌声,那是阴冷邪恶之物物色牺牲品的歌声。那歌声具备迷惑性,一旦沉沦在幻觉里的海洋就会让现实里的阿戈尔人发疯发狂。在历史上,这导致了伊比利亚一起重大灾难。” “大静谧。”极境喃喃的说。 “是的,这是来自血脉的诅咒,这是每一个迁移到陆地上的阿戈尔人必须面对的梦魇,我们必须保持心灵的静谧,才能对抗对海的渴望,以及盘桓在海中之物的恐惧。” “即便你们逃到陆地,闭关锁国,那些叛徒仍然会想法设法杀害你们。”斯卡蒂说,“如果我的族人们拦不下怪物,让它们冲上陆地,那么结果是一样的。” 棘刺摇摇头:“我可以重返大海投入战斗,但别指望我能劝说伊比利亚改变主意,我并不是什么大人物。” 极境打圆场:“所以这就是我们此行的意义嘛。” 有一些人没有加入对话,洁癖的温蒂缩在自己的角落里警惕的看着邋遢鬼们,絮雨闷闷不乐,翻开笔记本寻找自己丢失的记忆,蓝毒则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安哲拉捅了捅深海色的腰,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失恋了吧, “深海色漫不经心的回答, “她对谁上心你们都清楚,但博士身边的强敌太多, 她胜算不大。让她那么待一会儿吧,等她想看了痛痛快快吃一顿,这事也就过去了。” 最不爽的大概是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史尔特尔,她本人也不想来的,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其他女干员挤在海员腾出来的集体宿舍里,向极地起航。毫无疑问, 是那个该阉割的变态又操控了她的身体。 史尔特尔知道博士把自己送到船上的理由,她是他的眼睛和 plan B,有了她的存在,博士不需要等驱逐舰回来就能把当地的第一手消息通知给有资格聆听情报的人。 尽管理解,但她还是很不爽。更不爽的是,这艘船的冰淇淋机器只能制作三种口味的冰淇淋,史尔特尔吃了一星期之后就索然无味。 这笔帐等我回来我得给你好好算一算!她在心里恶狠狠的想。 维娜那边派遣的探险队也有与罗德岛熟识的人物,她们在不久之后来这边串门,是生性活泼的风笛与因陀罗,她们同时还带来了四副扑克牌,不喜欢打牌的自然离开,而喜欢打牌的则凑在一起,这是他们在驱逐舰上为数不多的娱乐。 温蒂、史尔特尔与蓝毒都不在此列,各怀心事的她们去甲板上散步,为了保密,空想号选择了一条古老的航路,随着高卢的毁灭,这条航路也被废置,只余下去高卢废墟寻宝的冒险者们会偶尔光顾这条航路。 文明被毁灭后的凄凉景象被纳入三位旅行者眼中,而船上的水兵早已见怪不怪,对三位貌美的旅行者更有兴趣:柔软而惹人怜爱的温蒂,像烈焰玫瑰的一样火热而多刺的史尔特尔,宛若邻家女孩一样的蓝毒,她们全都拥有平均值以上的颜值,对于长期在军舰上,只能饲养小羊之类聊以自慰的海员们来说,光是看看这几位姑娘都足以让今天充满美好。 当然,长官的三令五申让他们没有招惹这些来自上面的“大人物”,罗德岛的三位女士也无意和外人交谈,她们并排靠在栏杆上……温蒂是除外的,她嫌恶的看了眼栏杆上的铜锈,抱着手臂站在同伴身前。 “……呃,你们对于这次任务有什么看法吗?”温蒂问。 “我不想来。”史尔特尔说。 “希望人没事。”蓝毒说。 这对话完全没法延续下去啊!温蒂在心里感叹。 洁癖导致了温蒂实质性的孤癖,而她并不是一个孤僻的人,在尴尬的寂寞与不洁之间,温蒂难以取舍,随着时间推移,最后她选择了回到宿舍去打牌,虽然不洁的环境令人痛苦,但也比无声且无聊的甲板观光带来的精神折磨好一些。 等温蒂离开后,史尔特尔看向蓝毒,她的目光恰好被蓝毒捕捉到,后者轻声问道:“有事?” “只是在看幸运儿罢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幸运了。” “能从渣男手底下逃脱,难道不是幸运儿吗?”史尔特尔指了指自己, “看看我,满心不情 愿还要来到这条船上加班。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奇迹商人骑着驼鹿过来,给我一个幸运儿的身份,让我摆脱渣男的掌控。” 史尔特尔的不幸不会改变蓝毒的不幸,但人们心里都有的卑劣一面,让蓝毒听到别人的不幸后,自己的不幸带来的悲伤气氛被冲淡了一些,就像在苦涩且气味浓郁的草药里加入一勺白糖,虽然不能改变本质,却能改善体感。 她自嘲的说:“命运还真是讽刺,你想要逃离博士而求之不得,我想要接近博士而求之不得, 我们都有对方渴望的东西,但我们没法交换。” “是挺讽刺,但这不是命运,而是那个渣男造成的悲剧。在他的思考里,功利永远放在道德和原则前面。”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博士有用。” “有用但不是无可取代,虽然我也不算什么常识人,但我知道,烤蛋糕和制作毒药的功能存在替代品,甚至连你自身的作战能力也是。随着加入罗德岛的干员越来越多,你被编入博士亲选小队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吧。” 史尔特尔的话让蓝毒不快,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在博士刚刚苏醒的时候,她、能天使与白金几乎是常驻在队伍里的狙击干员,但现在除了能天使之外,她和白金出场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那么,你很受博士重用咯。”蓝毒略带嫉妒的说。 “我很强,所以那个功利心很强的男人喜欢差遣我,但我讨厌被拆迁,以及他差遣我的那些手段。” “你和博士……”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做那些男女朋友之间的事,而是更恶心的事,恶心到他拿冰淇淋收买我都没法忘记的程度。” 蓝毒莫名脑补了史尔特尔穿着胶衣高跟鞋,戴着黑色蝴蝶面具,手持皮鞭蜡烛在密室里咬牙切齿调教博士的模样,她怦然心动,手掌按住胸口,感受心跳诉说的情欲,也解开了她的疑惑,那就是博士为什么会拒绝她,因为博士喜欢强迫他的女孩子。 谨慎起见,她看向史尔特尔问:“博士是不是喜欢别人强迫他?” 基于偏见、愤怒与煽风点火的心思,史尔特尔冷笑着回答:“你才发现吗?这个男人吃硬不吃软,因为他的功利性爆表,所以他病态的爱慕着那些强大的女性。怎么在那个功利男眼里定义为强大呢? 除了展现强悍的身手之外,一定要在他眼中展现自己强烈的欲望,执着的目标与支配他人的病态感情。凯尔希医生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他待凯尔希如何?” “让凯尔希医生戴了许多顶帽子。”蓝毒小声说。 史尔特尔装作没听见,她接着说:“所以,这是博士在凯尔希和粉毛萨卡兹之间选择凯尔希的原因,这是他和炎国的麒麟不清不楚的原因,这是临光闪灵之流能上手的原因,这是他滥用我的原因,这是他接受铸铁管控健康的原因,也是他拒绝你的原因。” 被戳到痛处的蓝毒没好气的反驳道:“是啊,你强势又强力,所以博士多爱你啊。” “我列举的是事实,如果戳到你的痛处还真是抱歉。 “史尔特尔无所谓的说, “我只是觉得, 我们这些受害者撕来撕去只是便宜了给我们制造不幸的渣男。” “是这样。” “所以,我有个想法,就是受害者们联合起来,共同维护自己的权益,去把自己失去的东西亲手夺回来。让想要接近渣男的可以自由的接近,想要逃离渣男的可以自由的逃离。” 蓝毒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博士目前已经被瓜分殆尽,而他本人也无意接纳新成员,想要在他那里殖民,必须和其他后入场的玩家们抱团,合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构建新的体系,实行再分配政策。 “只有你和我肯定不够。”蓝毒说, “我们必须把其他人拉进来。” 史尔特尔乐见有人给博士找麻烦,她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对他有意但被他吊着的人,还有被他恶作剧后怀恨在心的人。” “谁怀恨在心?” “温蒂咯,说怀恨在心可能过了,但送给一个洁癖的女人一堆马桶,她能喜欢才有鬼,以及想要待在自己的实验室却总是被外派的梅尔,她们也是我们潜在的帮手。” “幽灵鲨……幽灵鲨太危险了,”蓝毒喃喃的说,“她对博士也有兴趣,并且一直不被博士接受忍耐着,但她的感情和我们不同。” 史尔特尔漫不经心的说:“毕竟她疯掉了嘛。” 同时,在宿舍里,脸上已经贴满纸条的男性干员们先后离开,他们的娱乐项目更多,因而花在纸牌上的时间较少,牌技本身就处于下游地位,再加上在场的女孩子们心照不宣的算计, 让他们连连吃瘪。极境虽然自恋但不傻,他察觉后,就带着男性友人们告辞了。 而且委实来说,男孩子还是和男孩子一起玩更有乐趣,因为当着女孩子的面,许多没品的笑话就没法讲了。 “好了,现在变成女子会了。” 安哲拉与极境的心思相似,有男孩子在她也没法放开对男孩子评头论足,说些超越自身形象的荤段子,所以和其他心照不宣的人把男牌友们推出局,关起门来自行玩耍。 “蓝毒和史尔特尔还在外面,把她们叫回来吧。”温蒂说。 史尔特尔怎样大家其实无所谓的,她的臭脾气得罪了不少人,而对于蓝毒,在她用和博士握手拥抱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无害后,罗德岛对她的善意与日俱增。 “大家都觉得蓝毒和博士十拿九稳的,”安哲拉苦笑道,“他们平常关系好,互动多,博士也不讨厌她,谁知道博士那么无情,直接断然拒绝她,不给她留一条后路。” “这种事在陆地上很稀奇吗?”斯卡蒂问。 “嘿,当然了,这事比幽灵鲨一拳干翻你还稀奇。呃,你大概体会不到吧,毕竟斯卡蒂你很受博士喜欢。” 蒂蒂歪了歪头:“嗯?” “我们都知道博士的金钱观,这是个抠门的人,只有在他手下出场比较多的干员才有机会获得他特拨的款项购买新衣服。斯卡蒂,身为常年饮水机管理员的你被博士买了泳装,在饮水机管理员里是独一份的待遇。” 斯卡蒂没说话,但她脸上浮现出微微骄傲的表情,温蒂突然问道:“我不太相信这是单纯的好心,斯卡蒂,你和博士发生过什么吗?” “给博士摸过头发算吗?” 温蒂回答:“每个干员都被他摸过头发。” “那拥抱博士过于用力,让他骨裂进了医疗室呢?” “这还真是刻骨铭心!” “那为了教会博士水之呼吸法,和他躲在被窝里一起感受大海的感觉呢。” “听起来挺浪漫的,但暗索绝对会抗议的,因为她深夜发帖控诉过你闯进博士卧室把她赶出去的行为。” “这有什么,我又不准备榨出博士的子孙,我是战士,只有当不成战士的女性才会考虑生孩子。”斯卡蒂看了幽灵鲨一眼,补充道:“疯了的除外。” 同为阿戈尔人,留在海里的阿戈尔人与陆地上同胞们已经各自演化出了不同的习俗,絮雨在旁边不说话,而是很认真的把干员们闲谈里透露出的信息记录在日记本上。 “我倒觉得战士才有资格生孩子,因为只有父母双方都是强大的战士,才能孕育健康强壮的后代。”风笛说。 “所以风笛你才是单身啊,谁能打过你?”安哲拉无所谓的说。 风笛低头羞涩的笑了起来,让原本就有些傻气的她显得更傻了,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有了答案,安哲拉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该不会找到男朋友了吧。” “嗯,刚交的男朋友,我打算有机会把他带回家和母亲还有四个姐妹看看。” 安哲拉倒吸了一口凉气:“是谁那么猛敢娶一个年轻的瓦伊凡,不怕被家暴吗?” “小心我告你种族歧视!”风笛晃了晃拳头, “总之,我的问题就不用大家操心了。” “具体说说呗。” “也没什么啦。” 风笛故作羞涩,其实她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幸福,安哲拉给了她一个台阶,她就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全都说出来:“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借住在好朋友家的时候认识的那个人, 那时候我好朋友喜欢他,就想当个好僚机。不过相处下来之后,我感觉这个人不错的样子,而且我朋友进展缓慢,那时候我就有想法了。” “你就立刻主动出击了?”温蒂问。 “人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风笛白了温蒂一眼,“我是抱着好感,越看那个男人越顺眼, 但告白是男人来主动的程序,所以我一直耐心等待着,并且做好了失恋的准备,哪怕我好朋友赶在我前面入手那个男人,我也会真心的祝福他们,默默隐藏自己的感情,守护他们的婚姻一辈子。” “看起来对你来说,友谊更重要。” “是呢,最好的朋友和男朋友在我心里地位是平等的,但幸运的是,我的好朋友太过羞涩以至于进展缓慢。而改变我和男朋友感情状态的契机则是一次洗澡的时候。” “哇哦,这还不叫大胆?”安哲拉说。 “是我没看到贴在门口的纸条,误闯进去的,然后在坦诚相待的囧境里,他突然对我发起了条件。” 风笛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说:“虽然时机不对,但他告白的决心我已经感受到了,所以我的拳头也硬了起来,抱着打死他的决心来检验他的心意。” 中途醒来的梅尔打了个寒战:“你们瓦伊凡也太可怕了吧……不对,塞雷娅和雷蛇不是这样的啊。” “她们已经抛弃了瓦伊凡的传统,妈妈说过,大城市就是容易把女孩变坏。但我没有,所以我用全力以赴来表示对我告白的人的尊敬,我们在浴池旁边短暂激斗,那个男人真的很狡猾。 他拳脚功夫不如我,就把我逼进浴池里,用比拼水下闭气的本事击败了我。” 风笛摩挲着自己的头发:“过程有些卑鄙,但毕竟是正面交战击败的我,所以我就答应了他的告白,其实我没想过他能击败我,做好了认真把他打个半死的准备。” 看着风笛一脸笑着说着恐怖的话语。其他人稍微与她拉开了距离,一脸斯卡蒂神游在外的斯卡蒂说道:“能够击败你的必定是个有点本事的男性,是谁呢?有机会我想和他过过招。” 风笛一脸警惕的说道:“不许抢我的男朋友!” “不,我说过我作为战士没有繁衍子嗣的义务,我对男女之情没有兴趣,只对强弱有兴趣。” 风笛松了口气:“哦,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博士啊。” 刚失恋的蓝毒一直装作不在意但认真聆听风笛的感情史,自然,随着风笛描述的深入,她心中的柠檬也越来越大。只是,风笛男朋友的人选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太过惊讶,以至于抵在自己额头上的拳头滑落,她猛的砸在身下的折叠桌上,发出“砰”的声音。 “啊,疼疼疼。” 蓝毒顾不得别的,捂着自己发红的额头对风笛大喊道:“怎么可能是博士?!” “确实,”斯卡蒂平静的说,“我知道博士的身体素质,他柔软的就像个小婴儿一样,我稍微用点力气抱他,他就骨裂了,这样的人和你比十次肺活量,都只能是你赢,除非……” 梅尔补充了“除非你故意放水。” 风笛双臂交叉:“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轻敌了,博士突然发难,把战斗置于自己的掌控里,他的技巧可能稚嫩,但他的体格真的棒,所以才能和我正面交战好几回合。” “哇,本来他的钻头就坚硬无比,结果现在连其他配件也跟上了,我反而要担心你的身体了。”梅尔说。 “不会啦,再怎么说我也是能从皇家近卫学校毕业的。” 史尔特尔开始拱火:“顺带一提,你怎么看待博士身边其他的女人呢?” “那要和我打一场,打赢或者打平手的人就加入我的家庭,打不赢我的人自然就拒绝了。” 史尔特尔看了眼蓝毒,蓝毒若有所思,但风笛的爱情故事进一步刺激了蓝毒,史尔特尔妇愁者联盟有了第一个得力干将。 似乎有所感应,远方的博士打了个寒战,怀疑是有人说了自己的坏话。他抬头看了眼日历, 吸溜着红茶想到按照正常行程,联合调查团的成员已经走完了一半的路,不过他并不清楚这一点,为了避免别人察觉,他会谨慎的使用史尔特尔这具躯壳。 “今天是博士向维多利亚女王汇报工作的日子,”苇草把日程表放在博士面前,满脸不高兴, “博士,你最好管住自己,也管住那头狮子,最近有个清洁工听到了女厕里女王的声音爆料出去,大家都在说年轻的女王有了相好。” 毫无疑问,这件事与博士有直接关系,维娜惊人的身体素质让她面对异常的博士时没有经历太多痛苦,而是食髓知味在她的王宫里任何僻静的地点留下她的激情,亵渎庄严的场所带给维娜变态的快感。 促使维娜如此行动不止有爱情,还有压力,因为她要改变这个国家,就要与过去的盟友甚至部分被误导的民众明争暗斗,被曾经的战友疏离,甚至冠以侮辱性的称呼令维娜受伤,而且改革犹如逆水行舟,她必须凭借顽强的意志持续在保守势力的压力下向上。 因而,她需要一种隐秘的激情来冲淡自己的疲惫,博士就顺理成章的成为维娜制造激情的工具。在差不多在王宫所有房间,甚至包括阳台和宽敞的宴会厅都打卡盖章之后,维娜蒙住博士的眼睛,带他前往僻静处。 他被揭下眼罩的时候,愕然发现一群狮子被圈养在不存在于地图上的建筑里,这是寝宫的一部分,可是由于在视觉上的巧妙操作,抹去了人们眼中这一部分的存在。 “这是阿斯兰吗?”博士问。 维娜回答:“除我之外的阿斯兰都在这里,特雷西斯没来得及用这个秘密来威胁我。” “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值得信任。” “为什么我值得信任?” “因为我们都已经坦诚相见……如果你再问为什么,我就把你阉掉。” 博士做了个求饶的手势,维娜轻轻笑笑,对他说:“我一直想知道,我的族人们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狮子?” 博士定睛细看,看到如狮子一般的王族后回答:“他们举行了仪式,企图召唤司辰来换取什么,但他们召唤了庇护德拉克的司辰,于是那位司辰给阿斯兰降下诅咒。” “为什么我没有中招?” “因为阿斯兰的天命不可完全断绝,所以,当时不在事发现场的你成为唯一保持人形与理智的人。当然,这只是我的假设,而不是事实,或许这里边的真相比这更为复杂。” “博士,有什么话可以尽管说。” 博士摇摇头:“我不能说不负责任的猜想。” “我姑且可以当做故事一听。” “德拉克与阿斯兰虽然联合又敌对,但庇护两族的司辰却是情人的关系,就算他们情人吵架,相互毁灭对方的眷族也是非常不合理的行为,所以我觉得毁灭大部分德拉克与毁灭大部分阿斯兰是他们共同计划好的结果,至于为了什么我就猜不到了。” 维娜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博士,这的确只能当做故事来听。” “你打算怎么对待这群狮子,就这样把他们圈养到死?” 维娜认真的回答:“不然呢?尽管不是现在,但我需要繁衍子嗣,如果博士不肯让我怀上孩子的话,我只能在这些变成狮子的同族这里寻寻运气,无论如何,为了避免阿斯兰的传承灭绝, 我需要做些什么。”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被毁灭,而你我存活,在我重新沉睡之前,我会努力为你的肚皮贡献力量。”博士说。 “一言为定”,维娜与博士勾指起誓后说道:“现在,我已经把足以毁灭阿斯兰王室的秘密展示给你,博士,我是否也能得知你的秘密。”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交换秘密 维娜把一族的可悲下场,以及毁灭阿斯兰王室合法性的关键证据展示到博士面前,如果博士佩戴了录音设备与针孔摄像头,只需要在舆论上点着第一把火,后续维娜的敌人们自然会推波助澜。 如此博力度的秘密,维娜想要索求的罗德岛的秘密必然直指核心,博士思考片刻之后说道: “你想要孩子,对吗?” 维娜脸有些红,但她坚定的直视着博士:“是,优先是博士的孩子。博士……很奇怪,似乎泰拉所有的种族和你交合都不会有诞生奇美拉的风险。” “这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以及,容我问一句,为什么好奇罗德岛的秘密,不惜拿出能够让我们毁灭阿斯兰王室的秘密来作为信任的保障。” “因为我感觉你们在蠕虫一事上有所保留,我要我的国民负责,必须要知晓那东西的准备。” 博士略思考之后回答:“可以,这点我可以做主,让你更多的观察这东西。” 博士直视着维娜的眼睛,看了几秒钟,把维娜看的不明所以。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忘了自己体内已经不再持有灯之力,相关的无形之术不再生效。 所以,在关押狮子们的偏僻冷宫之外,他和维娜并肩躺在繁茂的大树下,树叶的影子与一连串的光斑打在他们身上,当风起时,光影与他们的衣角一起摇曳。 博士与维娜的手扣在一起,维娜侧着身子,把自己丰满紧实的身体扣在博士身上,博士富有磁性的声音似是从远方而来,却又钻进她的耳道里,湿润的舔舐着她。 她做了梦,做了和博士一样的梦,在梦里,她看到了沉睡在海中的伦蒂尼姆,看着蠕虫在城市里缓慢而隐秘的扩张,看到不似泰拉种族的“类人”与“类人”之间的争斗,看到了“类人”与蠕虫的争斗。蠕虫,形态各异,外壳犹如黑色宝石般闪耀的怪物,它冰冷又空虚,把感染者变成行尸走肉去转化更多的牺牲者。 她猛的睁开眼睛,梦中的寒意与空虚让她颤抖不止,有那么几秒钟,她几乎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灰色的大门为她打开,召唤她坠向无底洞中。 “博士……”她哆嗦着说道,“你不是人?” “如果从客观事实的角度,我既不是泰拉人,也不是你在梦中看到的人,我曾经出身于他们,但我选择了撕碎作为凡人的一切,以非凡把自己的生命重塑。” 博士摩挲着维娜的后背:“如果蠕虫入侵泰拉的移动城邦,虽然感染的过程会更加缓慢,但移动城邦的封闭性与孤立性,会让你在梦中看到的噩梦上演。” “这……不是幻觉?” “不是,在并不久远的时间之前,当我得知第四次蠕虫大战还是要到来的时候,就已经为今天在做准备了。” 博士反过来把维娜抱进怀里,直到她寒冷的躯壳恢复应有的温度,他松开了对方,女人却扯住罗夏的衣袖说:“再待一会儿。” 维娜一副缺爱的模样,罗夏又与她温存了一会儿,她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说:“这种东西, 和你灌输到我锤子里的神秘力量都有同一种起源对吗?” “甚至包括你种族的兴衰,国家的运转,那股力量来自梦中,从梦中扩散到现实。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有机会踏上那条道路,脱离现实,从而实现现实里无法完成的渴望,例如长生。” “我对长生毫无兴趣,”维娜说,“人终有一死,我活着会尽自己的责任,而死亡则是我劳动一生的解脱。让我问一个关键问题吧,感染者身上的黑色结晶有着如同蠕虫躯壳的质感,它们是不是同一类东西。” “是,源石就是蠕虫在物质界的躯壳,它蕴藏着无中生有的巨大力量,所以泰拉以此为能源建造移动都市,可以以此为媒介施法获得各种各样扭曲自然、重塑自然的能力,而它的污染性则是虚界的力量对物质界生物的侵蚀,这种侵蚀是物质和精神同步进行的,所以在感染者的晚期,病人表现出的精神扭曲就是他们的灵魂已经坠入虚界的表现。 而他们的生命转化的虚无的力量蕴藏在源石结晶里,随着躯壳的爆炸而扩散,感染更多的受害者。蠕虫的躯壳造成这种程度的危害,但我们不确定它只能造成这种程度的危害,假如说, 蠕虫有能力控制源石,或者直接进去源石结晶里。” 维娜感觉有些窒息,如果蠕虫真的有那种能力,需要提防的不止只有感染者,现代工业社会的一切运转有赖于源石提供的能量,这个糟糕的可能性将把现代工业的大厦从地基爆破。 “但从蠕虫舍近求远从海中突破来看,它们并没有直接降临的能力,或许要有必要的条件才能触发寄生泰拉人。以及,就算没有蠕虫感染,也有为了力量或者为了报复社会而效忠于蠕虫的人。 虽然这话有些政治不正确,但不得不承认,长久遭受了迫害和不公正待遇的感染者对社会的仇恨大于对社会的认同,如果有力量来诱导他们作乱,他们可有可能走上一条理解但无法同情的不归路。” 博士看着维娜:“我们的责任是给予感染者治疗,而你的责任是给予感染者公平,让他们回归社会,我们的行动得同步进行。” “源石病可以治愈吗?” “老实说现在还不能,”博士摊手, “感染者能获得和普通人一样的待遇吗?” “老实说现在还不能。” 两人相视苦笑,博士联络了凯尔希,征询她的意见。在连绵的纠缠里,博士成为维娜心中的“自己人”,也让维娜成为了博士心中的“自己人”。 “带她来罗德岛吧。” 干员推进之王在罗德岛活动是天经地义的事,但维多利亚的女王前往罗德岛,哪怕是只说句“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都会被有心人加以揣摩,思考太阳暗指谁,太阳落山又代表了一种政治意图。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维娜干脆和服侍自己的女官推说身体不适,假模假样的躺在被窝里休息,却把抱枕与便条塞进被褥里,自己换回原来的装束翻窗跑掉,在翻越高墙之后,她发出了粗鲁的笑容,太妹维娜与女王维娜哪个更贴近她本来的性格呢?恐怕维娜自己也分不清了。 外面负责接应的贾维团伙把维娜送到罗德岛,维娜莫名多了一分亲切感,但她从人们看向她的眼神中发觉,他们的关系已经永远改变了,再也回不到过去。 和维娜分享自己的致命秘密给博士时一样,维娜也被蒙上眼睛,来到罗德岛不存在的房间, 在重获光明的瞬间,她愣住了,工业文明的璀璨光芒映入她眼中,但这些与她常识里的工业截然不同。 “这是泰拉未来生活的可能性,即便不依赖源石,我们也能依靠从大地里挖出的别的资源过上更为便利的生活,而其中,医药也是可以生产的。”博士介绍道。 凯尔希递给维娜一份资料,其中记载了罗德岛对源石病的深入理解以及开发药物的进度, 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它也不可能药到病除,但毫无疑问,它能减少很多的死亡,从而减少更多被波及的牺牲者。 “关于如何防止蠕虫入侵人体,我们可以施加保护咒,比如罗德岛就是以最适合施加保护咒的形制建造,而保护咒每四年填补一次,保证待在其中的人不会被蠕虫入侵。”博士说。 “如果有类似的设施的话,我们就能收容感染者,保护他们也保护社会?” “是的,但必须防止他们被引诱转化为叛徒。” 维娜点点头:“这是我的工作,如果罗德岛能把新开发的药物拿出来的话,我想对提高感染者的权益很有帮助,以及,我需要一个契机。” 凯尔希回答:“对感染者经年累月的歧视已经在社会变成社会公平的庞大阻力,想要在短时间内克服这个阻力,必须有一个糟糕的事件让民众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伊比利亚就是那个糟糕的事件,深海猎人守不住那条防线后,伊比利亚必然第一个遭殃。” 维娜说, “这话我只会对你们说,除此之外任何场合我都不会承认,那就是泰拉需要一场惨剧来把充满怀疑的民众与充满怀疑的诸国团结起来。” “我们救不了伊比利亚,当他们决定封闭自我开始,就注定了他们在危机时很难获得外国的援助。”凯尔希说, “我们只能祈祷,我们的探险队目睹的是蠕虫,而不是蠕虫毁灭了谁。” 不幸的是,凯尔希期望落了空。按照计划日程,博士在重新睁开眼睛,来到远方的时候, 发现空想号已经变得忙乱。 “史尔特尔”茫然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站在甲板上,武器上残留着鲜血,舰炮怒吼着喷出火花,落到黑色的海水上掀起巨大的水柱,而在不远的地方白色的雾气正从远海飘向近海,而在雾气中,大小不一又外形迥异的怪物们释放沉默且冰冷的冲击。 她注意到有些水兵抱着脑袋,指缝里渗出鲜血,那鲜血来自于耳道,很快受创的水兵就被其他人捆在床上运走。 “他们来了,他们都要来了!” 军官模样的人拿着大喇叭在甲板上喊道:“距离 250,方向 010,放!” 一些射程更小的武器发射,大海顿时变成火雨,白色雾气围拢大海的速度慢了一些,一些小小的黑影从火光里涌出,形象逐渐随着距离的缩小而具体化, “史尔特尔”看清是斯卡蒂、蓝 毒等带着一群不认识的人极速向着海岸靠拢,被停在礁石后面的车辆接应,带走。 驱逐舰已经完成了转向,载着斯卡蒂他们的车也顺利的进入驱逐舰的尾部,甲板上的人们传来一声欢呼,当驱逐舰向远离海岸的方向启航时,这欢呼声更响亮了,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史尔特尔”看了看伤员们,他们很多被放置在通向甲板的过道里,足以证明伤员们带来的医疗压力已经击穿了空想号的承受能力,其中一半以上都是阿戈尔人。 她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事,空想号赶上了阿戈尔人防线被击穿的时刻,因此在斯卡蒂的牵头下双方取得联络,驱逐舰开始为阿戈尔人提供紧急救援。 空想号在现役维多利亚舰队里航速排名第一,因而一个小时后, “史尔特尔”就只能看到远 方一点朦胧的雾气。她避开伤员们坐在角落里发呆,因为史尔特尔本来就态度高傲,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所以此刻她的孤僻也无人怀疑。 “史尔特尔”开始回忆,回忆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大部分时间是吃吃喝喝睡睡,剩下的时间是谋求和其他姑娘组建针对他的包围网,无论手段还是包围网的方针,都幼稚的令人发笑。 “史尔特尔”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她期待史尔特尔在民意代表们的助力下密谋完成,最终呈现在眼前的样子,没有威胁的未知是一种乐趣,可惜现在的乐趣实在太少了。 史尔特尔随着联合调查团抵达滨海的时候,海洋还维系着诡谲的日常,来自维多利亚的调查员甚至还有心情打听斯卡蒂关于阿戈尔人的喜好。 史尔特尔也在与阿戈尔人交涉的队伍里,双方在一条船上完成了历史性的会晤,这并不夸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几乎没有陆地上的觉得真的会有阿戈尔人在水中生存。 双方交换了礼物,阿戈尔人没有客套的意思,他们明确告知弱小的陆地来客,如果没有物资和人力资源他们很难再坚持下去,最初这被维多利亚人当做了一种外交说辞,通过故意夸大事件的严重程度来讨要更多的资源,菌工联合体的资本家们最擅长于此,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但很快,维多利亚人就为他们轻视付出了代价。 第三百九十四章 蓝毒的了断(13→12) 阿戈尔人为了这次会面派出了一位尊贵的祭祀,但在维多利亚的代表看来,这只是野蛮人部落里的土包子巫师,在脑袋普遍有些不太灵光的深海猎人里有装神弄鬼的本事,但也仅此而已。 尽管如此,他们表面上还是满面春风,把场面搞得宾主尽欢,而代表手下的雇员们也对附近的地形进行测绘勘探。 到现在为止,维多利亚人虽然好奇,但对阿戈尔人与罗德岛共同警示的危险警惕不足,相反,他们更警惕阿戈尔人在海上杀人越货把他们都干掉。 因为地形和土地类型的缘故,空想号不想被卡在滨海地区动弹不得,所以它停泊在稍远的位置。船上派遣船员在调查团与船泊之间建立一个临时营地,晚上调查团的成员在此休息,白天他们则出发,利用潜水设备和科学仪器搜集情报。 罗德岛只有梅尔那边携带了部分专业器材,不过因为维多利亚人在搜集水文资料上过于热情,承包了整片海域,所以她只好修出一条道路,算是方便了人员物资在空想号与临时营地之间来往。 剩下的罗德岛干员则试图劝说已经处于劣势的阿戈尔部落迁移到陆地上重新构筑防线,至少也要把后方专职生育的前战士们与掌握知识传承的部分祭祀送到陆地上作为备用方案。 斯卡蒂面无表情的听着,在罗德岛干员们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直接把剑架在祭祀的脖子上, 旁边的长老看不过去,撸起袖子和斯卡蒂打了个一架,被斯卡蒂打出满头包,于是他们被说服了。 “他们是罗德岛,在陆地人里算有良心的那类,领袖有三位,神谕祭祀兼首席战士是阿米娅,医师是凯尔希,长老是博士。”斯卡蒂把幽灵鲨拽了过来, “并且,他们有办法治好幽灵鲨。” 随行的罗德岛交换神色,没想到斯卡蒂这个看饮水机的也学会了说谎,大概是跟博士学坏了。 住在深海里的阿戈尔人可能单纯的可爱,但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看到戴着眼罩塞着口球的幽灵鲨都不会觉得这是治好了的表现。 斯卡蒂把幽灵鲨的口球解开,后者嗅了嗅空气说:“是海的味道,我闻到了海的味道,还有吾神的味道……唔!” “她的意思是,圣诞节应该吃水饺,这是陆地一项古老的传统。”斯卡蒂解释道。 我们耳朵又不聋!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但有斯卡蒂强悍的身手在,大家都非常识大体的表示“斯卡蒂说的对啊!”。 最后,诸部落的长老们在海里开了一个紧急碰头会,把部落里的伤员、生育者与祭祀送到陆地人造的大铁盒子里。事先罗德岛与维多利亚方面沟通,维多利亚人已经整理出相应的位置庇护这些难民。 这是三方的善意之举,也是建立信任的开始。不幸的是,感受到神之气息的并非只有幽灵鲨,已经叛节的深海猎人们在泰拉周游多年,他们同时具备野蛮的力量和狡诈的头脑,在观察了两个夜晚之后,第三个夜晚他们动手了。 三方的难民转运工作不分昼夜,且每个阿戈尔村落相对孤立,这就给了叛节者们潜入营地并且入侵空想号的机会。幸好守夜的史尔特尔感知到了气息不对,她想也不想直接启动莱万汀逼向叛节者们,原本准备想吓吓他们,而自以为已经完全暴露的叛节者们当即动手。 同时,维多利亚人在海洋中的勘探成果也被摧毁,从海中冒出的好似一排汤圆融化之后黏在一起的怪物以极快的速度从海底钻出,它掀起了一场微型海啸,而在一边。好似仰望星空的怪物伸出它形似意大利面的触手大开杀戒,它们体型虽然庞大,但是它们周围笼罩着冰冷且沉默的空气,让它们的行动没有引起维多利亚的关注,当他们探测到海水汹涌的浪潮时,已经为时晚矣。 这次突袭直到天明才停止,一项以武力自负的史尔特尔三次受伤,三次轻伤不下火线,在后方简单包扎后重返战场。叛节者们直接造成的死亡不多,但他们给伤亡者留下了非常多的伤口,这被理解为给空想号的医疗资源增加压力,而检阅这段记忆的时候, “史尔特尔”知道这是 为了方便蠕虫寄生。 随后,当海面升起雾气,外形像是海鲜与黑暗料理们的怪物们从雾气里钻出,开始全面进攻阿戈尔人保有的海域,并有强烈的朝着陆地进发的欲望。阿戈尔人不愿撤退,他们已经对这条保护了上千年的防线产生了家园的感情,他们拼死一战,然而怪物却越来越多,其中夹杂着叛节者的身影,那些叛节者把自己弄得满身疮痍,然后从伤口中,一个不详的存在出现了。 小丑一样的女性立在海面上,她脸上涂抹着油菜,身着不合身的绿衣,把她映衬的丑陋又滑稽。她把瞬间吸收了附近的能量,然后摆出反转与撒谎的手势,一个简简单单的法术被施展, 而她目之所及的生灵们开始融化,那些融化的汁液在海上流淌,成为小丑身体的一部分。之后, 小丑消失于空气里。 “史尔特尔”自然认得对方的身份,林中牝马,觊觎着漫宿的虚源神之一,她与林地司辰环杉交合,以此禁忌里窃取力量,而后又与另一位林地司辰双生女巫做姐妹。自然,她也掌握着部分大海的权能,所以能在大海上如履平地,而把生灵转化为吞噬的法术则有环杉的影子。 虚界渗透在物质世界的能量只够林中牝马释放一个大叔,然而这就足够了,剩下的自有怪物们代劳。阿戈尔人想要博一个关闭深海里虚界与现实的路径的期望破灭了,而怪物却越来越多,随着雾气推进。 在关键时刻,空想号冒着陷在附近松软地形的风险抵近,用舰炮支援己方队伍,同时派出敢死队接应海中的阿戈尔人,整整一个白天不间断的炮击,库存半数炮弹的消耗,炸膛的主炮与因此牺牲的七名炮手,成就了阿戈尔人的胜利大逃亡。 怪物的外表对世界观的冲击,与怪物苦战队的体力消耗,以及劫后余生的狂喜,过山车般的过程让空想号上的人们身心疲惫,有些人干脆一头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而整体气氛陷入低迷之中。 “史尔特尔”来回巡视,重点是观察伤员们是否有被蠕虫侵入的痕迹。通常,蠕虫入侵后会引起身体的不适,只是人们会当做一般疾病处理,久治不愈直到受害者精神错乱变得癫狂才引起人们的注视,可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果不其然, “史尔特尔”发现了伤员中有五人散发着与常人不同的气息,她无法用这具躯壳施展绳结女巫的法术,所以她对于伤员爱莫能助,为了保证这艘船不会沦为蠕虫的乐园,并把灾祸导向维多利亚,她对这些不幸又无辜的人起了杀心。 现在空想号人手不足,伤员因为伤势恶化而不幸去世看起来非常合理。而且,死掉的人并不会带回维多利亚,而是停船在附近的荒郊野地立碑埋葬,船员们自登上军舰服役,就对这类结局有所预感,并且勉强能够接受。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动手的时机,却听见背后说道:“史尔特尔,你不休息吗?” “史尔特尔”回头,看到蓝毒正盯着她的手,她慢慢把手贴回自己大腿上,模仿史尔特尔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只是闲来无事到处看看。” “来伤员的安置区?” “不能来吗?” 蓝毒脸色带着不满:“他们需要安静的休息。” “知道了。” “史尔特尔”转身,路过蓝毒身边的时候仔细看了她一番,再次确认蓝毒没有被蠕虫寄生。 蓝毒能够感觉到她的目光,“史尔特尔”似乎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熟悉而讨厌的人。 “你没事吗?”蓝毒追出来问道,“听说你在第一晚的战斗里三次受伤……” “拜其所赐,我后面几天都在安全距离摸鱼,伤口已经恢复好了,要我脱光了衣服给你看吗?” 她想让蓝毒知难而退,但蓝毒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史尔特尔”去洗澡蓝毒也去, 两人就在相邻的隔间谁也不说话;“史尔特尔”去吃饭,蓝毒的餐盘也在附近;“史尔特尔”回去睡觉,蓝毒则躺在“史尔特尔”的上铺不时翻个身。 “史尔特尔”发现自己完全被蓝毒看死了,哪怕是上厕所的时候,后者也一定会待在附近, 于是,她冷淡的看向对方,后者解释道:“那些投靠怪物的阿戈尔人未必全部被清除了,安全起见,船上的人至少要结成两人固定小组活动。哪怕你讨厌我,史尔特尔,我也不会放你落单的。” 蓝毒在罗德岛常常被人和糕点与白面鸮联系在一起,然而她的本职却是一位猎人, “史尔特 尔“没有自信能在这对锐利的眼睛下偷偷摸摸搞小动作,所以她只好在折叠桌上读书。 这些书是梅尔和温蒂带来的, “史尔特尔”伸手去拿却差了一些距离,于是蓝毒拿起来递给“史尔特尔”,“史尔特尔”与蓝毒指尖相触却毫不在意。 她翻开书本,发现这是一本小说,讲的是一个年轻医生是某位少女偶像的单推 DD,被人杀死后转生为少女偶像的孩子,在他重生几年之后,少女偶像被人杀死,他为了找出自己的生父与是谁谋杀了自己的母亲,主动涉身娱乐圈。 温蒂便签所在的进度是转生的医生帮助同节目的女演员从舆论危机里脱身,女演员为了感谢医生,花费大力气扮演了过世的少女偶像,也是医生转世后的母亲。 在两个“好耶”、“燃起来了”的拱火怪的烘托下,让医生害羞的直接破防,而女演员也不介意和医生交往,这让屏幕前先来一步的童星失望的关上节目,显然不喜欢女演员对医生的亲密。 周围的人们都在讨论医生 x 女演员这对 cp,只有童星失意的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这时候, 医生叫住童星,问她要不要翘课出去约会,原本阴沉着脸,快要坏掉的童星一脸高兴的回答“走!” “史尔特尔”正准备看后面的剧情,却听到了背后上弦的声音,她学着桃金娘举起双手贴在墙上,一边行高卢军礼一边说道:“为什么?” “你不是史尔特尔,”蓝毒说,“在这段旅程里,史尔特尔与我接触之后从来不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哪怕罗德岛已经接纳了我,大家明白接触我之后不会中毒,但每个接触我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去看与我接触的部分,装作不在意但其实在意的要死。 我不讨厌这样的虚伪,大家是为了不让我难过,所以才故意不表现出对我的害怕,但我分得清他们是否害怕。就在今天之前,史尔特尔你属于嫌说谎太麻烦,连表面工作都不愿意做, 干脆不和我发生直接接触的类型。虽然你也和我说话,但你总是小心的避开我。”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史尔特尔”叹了口气,“你大概是小说看多了吧,还是作战压力过大产生了精神幻觉?我只是因为分心别的事不小心碰了你一下,结果却引来你的猜疑,而且还拿武器对着我。” “你不是史尔特尔,在我以前的工作里见过这种情况,那就是怪物寄生到人体中,以宿主本来的模样去诱骗其他人,害得他们一个个万劫不复。” 蓝毒的呼吸急促了一分:“你可以模仿史尔特尔的举止,但气质是无法模仿的,这些天我一直都在观察她,她的变化逃不过我的眼睛!” “这些都是主观的感觉,难道也能当做证据吗?” “如果我判断错了,我会向你道歉,你来报复我也无所谓,但为了你的清白,全爱淘的安全,我必须在这里控制住你,再由大家来辨识。” “史尔特尔”笑了笑,蓝毒不满的说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在爱情上也有如此勇气的话,恐怕就不会在旅途中独自吞下失恋的痛苦了吧。想想看在你送糕点的时候,其他桌下的女孩在做什么了?” “史尔特尔”毫不犹豫的在蓝毒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上撒盐,蓝毒心神不稳, “史尔特尔”趁 机启动了莱万汀,魔剑从她的床铺上弹射,撞飞了蓝毒手里的武器。 “史尔特尔”回转身体,一记鞭腿扫向蓝毒,蓝毒后退, “史尔特尔”跟进的一脚被她双臂 交叉挡住。在接下的瞬间,蓝毒向后退了好几步,她反手去抓“史尔特尔”的脚踝,用力一拽, “史尔特尔”摔倒的同时她也顺势倒地,侧着身子,支起的手肘砸向“史尔特尔”的肚子。 “史尔特尔”侧身躲开,蓝毒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声音, “史尔特尔”又转过身来,手 臂勒住蓝毒的脖颈,蓝毒并没有因为窒息而慌乱,她抬手猛击“史尔特尔”的下巴,同时腰部抬起,让自己受困的脑袋从“史尔特尔”的臂弯里钻了出去。 “史尔特尔”抬腿把蓝毒踹进下铺,蓝毒也夹住她的腿,让她失去平衡摔向床铺,同时手肘支起顶向“史尔特尔”的胸口, “史尔特尔”伸手拨开了蓝毒的手肘,而结果就是她结结实实压在了蓝毒身上。 蓝毒的腿别在“史尔特尔”的关节处不让她起来,两人的手见招拆招,都试图拉开空隙把对方绞首。不知不觉间,蓝毒的兜帽滑落,束在头发的发圈也消失踪影,而“史尔特尔”一边的肩带也被拽了下来。 “今天的晚餐还不错的样子……” 梅尔一边说一边推门进来,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愣了一下,她友好的笑笑,一副“别担心,我是 xp 开放派”模样,贴心的给她们带上门。 “怎么把门关上了?”深海色问。 梅尔回答:“房间里有人睡觉,咱们太吵,别去打扰人家了。” 梅尔的出现让房间里的两人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气势,待门外的气息远去后, “史尔特尔” 起来,把肩带提回自己肩上,她说道:“刚才是举报我的好机会,为什么你没那么做?” “因为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你什么都不懂,又谈什么机会呢?” “如果我不懂你可以告诉我啊,怀抱着自己的秘密把别人排斥在外,一点机会都不给,这样的方式是正确的吗?!” 蓝毒眼眶里涌出热泪:“现在的你简直和博士一样讨厌!” “史尔特尔”越过蓝毒,既然情绪崩溃的蓝毒不再是妨碍,她就可以去处理那五个被蠕虫寄生的不幸者,但在她把手放在门上的瞬间,蓝毒从后面抓住了她。 “你在这里一边咒骂渣男一边好好哭一场,再和其他深受其害的女孩一起组建针对他的包围网,而我将会恢复正常,空想号会平安的回到维多利亚,你认识的人不会受到伤害。 “”史尔 特尔“说。 “也就是说,你会伤害这艘船上我不认识的人?” “如果我不伤害他们,那么全船的人都会被他们伤害。” “他们是混进来的奸细……不,在此之前,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占据史尔特尔的身体?” 看着蓝毒眼角的泪水,想起她端着糕点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带来的快乐, “史尔特尔”心软了, 她没有再坚持之前的说法,而是说道:“我是你的友军,而且史尔特尔知道我的存在,你可以把我当做一重保险,当史尔特尔处理不来的情况时,就由我出面。” 蓝毒看向地上的武器:“你是……那柄剑?” “?” 虽然不知道蓝毒如何产生了这样的脑补, “史尔特尔”闭上眼睛,摇晃了几下身体,她重新 睁开眼睛的时候,蓝毒感觉对方变回了史尔特尔。 “呃,到底是怎么回事?”蓝毒问。 “什么怎么回事……” 破碎的记忆袭来,史尔特尔头疼的坐回自己的床铺上,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尽给我找麻烦。” “那个占据你身体的人是谁?”蓝毒问。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真话令人难以置信,而且会让你变得更伤心,但你不用担心被骗;假话……” 蓝毒打断史尔特尔说:“事实就足够了,我承受的住。” “是博士。” 这个答案击倒了蓝毒,她一下子趴在床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再也不想起来,再也不想思考。 “我从来没有想过,小丑竟是我自己。”她哀怨的说道,“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娱乐的态度接近我,或许他从来没有一刻把我当做值得爱的女孩,既然如此,我把心交给他又有什么用呢?我会忘掉他,忘掉他带来的痛苦,然后让我的生活重新充满阳光。” 在她絮絮叨叨的时候,史尔特尔变成了“史尔特尔”,她对蓝毒说道:“我要去解决空想号潜在的麻烦了,一起去吗?” 蓝毒从床上弹了起来:“去!” 空想号忙忙碌碌,没人关注两个罗德岛干员在船上游荡,“史尔特尔”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想来你一直配合阿戈尔人狩猎深海的怪物,对它们的存在有一定了解。虽然都是同一种生物, 但它们的外形截然不同。当然,通常它们看上去很大,但总有一些体型很小的变种,小到可以从伤口里钻进去。” 蓝毒瞬间明白了:“你是说,有怪物钻进伤员的身体里?” “感谢你信任我,蓝毒,考虑到我们之前的事,这让你的信任显得难能可贵。” 蓝毒低下脑袋说:“这是你说的,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我是不是那只被王子亲吻的钴蓝箭毒蛙,和我们的工作没关系。” “谈感情让人伤心的话,那就谈工作吧。我虽然能够介入这里的事务,但我没法施加法术对抗潜入人体的怪物,所以,在怪物完全掌握受害者之前,我必须把他们处理掉。 你能想象那个后果吗?满载着怪物的空想号抵达维多利亚,潜入毫无知觉的都市繁衍,扩张,然后是满载着怪物的移动都市开向其他地方。 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这件事我是我来动手,是我的罪恶,并且我也不打算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 蓝毒心情复杂的看了“史尔特尔”一眼,她清楚,对“史尔特尔”的罪恶默不作声,也等同于帮助“史尔特尔”作恶,她只是无法选择,所以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史尔特尔”。 摆脱怪物们的追击后,又有大约二十人伤重不治, “史尔特尔”杀死的五人混在其中没有引 起任何人的怀疑,幸存者把死者的尸骨集体埋葬在临时挖出的坑中,以荒凉的红土填满,打下墓碑,空想号发出三声鸣笛,最后向死者致敬后,一路向北,目标是通知封闭的伊比利亚大灾难即将来临的事。 史尔特尔偶尔会变成“史尔特尔”,但她到来的间隔越来越长,直到她确认空想号无事,向蓝毒宣布她一段时间不会到来之后,蓝毒鼓起勇气说道:“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有个了断。” “史尔特尔”点点头,她已经做好了被蓝毒说“再见,我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等类似的话,蓝毒不会变成第二个 W,至少他们的分别充满美好回忆。 “我掌握了你杀人的证据,也知道了你和史尔特尔的秘密。”蓝毒看着“史尔特尔”说, “和 我交往,并且在我躲到桌子下的时候把白面鸮叫来送蛋糕,这就是我的要求,你必须答应!” 蓝毒,这段时间你都思考了些什么?! “史尔特尔”无语的看着蓝毒和她的威胁,蓝毒也不甘示弱的回瞪过来,不过她的面庞越来越红,很快就变成了胭脂色。 “现在是我威胁你,你、你必须得答应我。” 虽然是威胁,但蓝毒语气越来越弱气,她低头拉上兜帽说道:“我不甘心,这段感情就那么结束我不甘心。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完全不怕我的毒,和我接触后随意自然的人,让我就那么放手我不甘心! 史尔特尔介绍过博士的情况,说博士爱慕强大,吃硬不吃软,我先前的失败就是因为我太软弱,这次我要硬起来,从拳头到感情都像钻石一样硬。” “你又不是塞雷娅……” “博士果然是慕强的人,所以以后我会改变和博士交流的方式。博士等我回去,我会给你惊喜的!” “史尔特尔”闭上眼睛,单方面的切断了联系,史尔特尔则睁开眼睛,惊魂不定的品味着博士最后遗留的话,大意是如果她继续拱火,每拱火一次他就让她身体力行的缴纳一次拱火税, 也就是一个十月怀胎产下的健康宝宝。 史尔特尔心里很害怕这种下作手段,她知道女人生育是一个辛苦、持续的过程,而她最怕麻烦。更重要的是,临近生育的时候将承受数个小时极为剧烈的痛苦,史尔特尔一次都不想承受。 载着阿戈尔人的空想号在半个月后抵达了伊比利亚,果不其然,在踏入伊比利亚国境范围之前,他们就被伊比利亚的巡逻船只拦下。 维多利亚尽到了自己的最低义务,告知伊比利亚人南方正有怪物席卷,不日将抵达伊比利亚,这条情报获得了伊比利亚巡逻舰口头上的感谢,但谁都能看的出来他们的重视程度不足。 极境与棘刺躲在船里没出来,他们是从伊比利亚偷跑出去的,如果被伊比利亚的巡逻人员抓到,会被伊比利亚立刻要求进行外交引渡,他们在罗德岛获得了自由之后,就不想要再回到封闭压抑的伊比利亚,至少现在不想回去。 空想号在国境之外,由伊比利亚开出来的运输船补给了饮水和粮食,作为交换,空想号透露了适当的情报。伊比利亚人关注的重点自然是北方维多利亚的动向,他们之前通过商船得知维多利亚在内战边缘。 随后,空想号改变航路,贴着伊比利亚的边境线游走,遇到每一个移动城邦都会向其示警, 而各个城邦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极为重视,有的不屑一顾,也有的认为维多利亚人夸大说辞, 按照一般的灾难应对。 维多利亚人认为自己尽到了责任,他们在伊比利亚最北端的城市外补给时,从那里得知伊比利亚最南端的城市失去了联络,似乎是陷入了天灾,其他城邦正组织救援队前往现场。 “咱们救不了他们,甚至上面那些没良心的还指望伊比利亚的惨剧能把其他国家的猜疑抵消。”梅尔懒洋洋的说,“好消息是,我们距离罗德岛已经不远了,坏消息事,这是咱们最后的度假时间,回去之后博士会变本加厉的使用我们这些苦力。” 一提到博士,大家就像在种植园里挨多了鞭子的奴隶看到奴隶主时一样不寒而栗,对时局的担忧顿时转化为对博士的担忧……或许蓝毒是除外的,她归心似箭,拳头和感情都硬的厉害。 又半个月后,他们回到了伦蒂尼姆,与停留在那里的罗德岛汇合。经过三道检查程序后, 蓝毒奔向博士的办公室,她打开门,博士果然坐在那里。 “博士……” 她的眼眶湿润了,所有的思念和渴慕都转化为她的凶恶气场,她拍着博士的办公桌说:“快, 博士,把白面鸮叫来!” “白面鸮正在忙,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她有空了我会把你叫来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让我来侦查一下环境。” 说完之后,蓝毒拨开博士的腿就往桌底钻,在看到认真工作的白面鸮时,她的笑容逐渐凝固。 第三百九十五章 梅尔的沦陷 与空想号一起回来的是伊比利亚的惨剧,这引起了其他情报网络有充分覆盖的大国们的震动,其中以各国在维多利亚的使节人员反应最快。 空想号上午 11 时归港,下午 15 时,惊蛰就拍马杀到罗德岛,驾轻就熟的闯进博士的办公室,表情好像博士欠了她好几百万的安胎费。那时,博士低着头,听到动静看到惊蛰的瞬间哆嗦了一下。 “不要指责我的礼仪,在大事面前这些都是统统靠后的。”惊蛰拉了把椅子坐在博士办公桌对面,“文明边界以南的怪物们登陆泰拉了?” “是,我的人正在整理报告,等我拿到手后我会发给你。” “谢谢,但我的需求更迫切。就在一星期前,我国的考察队已经出发了,我必须把他们叫回来,叫回来需要显示能令他们回头的证据。” “我知道了。” 罗夏拿起电话拨通内线,惊蛰趁机给自己接了杯水,整理思路。之前的时候,她提交了那份报告并且用上了自己一直在朝廷积攒的政治信用,使得大人物们相信这份报告提到的内容“确有其事”。 这份报告也让她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因为在她看来,罗德岛提供的证据并不充分,如果这是一个谎言,不仅她的官场生涯会完蛋,而且也违背了一直以来做人的原则,等同于两次摧毁她的人生,所以自报告提交上去之后,她就时常失眠或者做噩梦。 为了逃避压力,惊蛰选择用工作催眠自己,然而她毕竟是外交人员,在维多利亚没有那么多工作可做。所以在把一月的工作用一周做完后,惊蛰陷入了空虚之中,她干脆和煌向各自单位请假,去追查背后的线索。 煌找到了仇人,杀死了仇人本人而宽恕了仇人的亲人,尽管精英干员知道,仇人的背后还有幕后指使者,但看到仇人的儿女看到自己的眼神时,她心累了,并且发觉自己对真相的渴望远高于复仇的渴望。 煌留下了一段未完结的故事,因为她的身影确切的被纳入新的复仇者的眼神里。即便知道如此,她依然没有斩草除根的念头。 惊蛰则决定完结这个故事,煌的惨剧根源涉及到炎国皇位继承时一段腥风血雨,尽管从表面看来,以当今皇帝最强有力的竞争者退出皇位竞争,转而来到龙门做出一番事业为结束,无人死亡,然而双方背后支持者的斗争却可以写成一本死亡笔记,这其中包括煌的家庭。 惊蛰在调查中隐约能感知到真相,而调查过程里遭遇的阻力进一步证实了她的猜想,有人希望永久的掩埋这段历史。惊蛰不是史官,但她认为每一段历史——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必须被完整的记录,由后人评价。 然后,在她为那份报告烦恼的期间,来自家族的私信也反复的、小心翼翼的提到了相亲的问题。惊蛰用自己的努力摆脱了大家族的花瓶小姐被当做联姻工具人的命运,然而她也必须联姻,只不过主动权握在手上罢了。 麒麟在炎国枝繁叶茂,她的家族可以联姻的对象很多,上到皇室成员,下到司法界的同僚, 她的家族总是不厌其烦的推荐给她相亲对象,而惊蛰总是不假辞色的拒绝,最近两年甚至连相亲对象的面都不想见。 随着同家族的姐妹们陆续出嫁,惊蛰面临的催婚压力也越来越大,但她抗拒结婚的意志越来越强烈。她抗拒的是结婚吗?还是说抗拒的是和某个人以外结婚呢? 想着这些事,她呛了口水,有些狼狈的咳嗦几声,正在打电话的博士看过来,测她狠狠瞪了回去。显然,惊蛰把一部分愤怒迁怒到他身上了。 罗夏没有生气,他看了看桌下,以为惊蛰对这里的情况有所察觉。他和相关部门沟通好之后,放下电话对惊蛰说:“没问题,影像室那边的复印件你可以拿走,但还请暂且不要泄露给媒体。” “可以理解。” 惊蛰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倒退回来,罗夏的状态像是过山车一般,他故作平静的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事情真的严重的话,那么我不可能代行大使的指责,本土那边会空降有分量的人物, 而我则是参谋。” “谢谢你,惊蛰。” 惊蛰摇摇头,她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蓝毒爬出来,尽管对面不是白面鸮,但她体会到了和白面鸮一样的快乐,那就是在暗地里对规则的破坏而获得的不当利益。这些规则可以被修补, 因而蓝毒可以反复在背地里体验这种快乐。 蓝毒漱了漱口,回来搂住博士的肩膀问道:“为什么你要感谢她?” “惊蛰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炎国的大人物空降过来之前,有什么事可以找她办,她现在还代行大使的权利,不用的话过期作废。” “听说那个炎国大姐又严厉又不近人情,对博士倒是不错。” “毕竟她之前欠了我,还有罗德岛的人情。” “那么博士准备怎么使用她的人情呢?” 蓝毒在“使用”这个词上咬的极重,罗夏可以理解,得偿所愿不久的女孩往往会忘乎所以的产生独占欲,认为自己入手的博士天然属于自己。不过,现实很很快击碎她们的幻想,她们会看到更多的女人,更混乱的关系,更多的回忆与属性类同的竞争……种种残酷的一切会让她们学会向现实屈服,发出感叹“不也挺好吗”。 博士是欲望的集合,而接近他的人则会被开启欲望,犹如飞蛾无法拒绝火,被开启欲望的人也无法拒绝博士,而结果,就是围绕博士形成了奇怪的、相互竞争又纠缠在一起的后宫关系, 她们彼此牵制,有些甚至势同水火,所以博士才能在风暴里待在安全的风眼位置,享受安逸, 而不用担心五等分(物理)的未来。 蓝毒离开不就之后,暂时由博士支配的干员们就陆续回来,在空想号前往南方调查的这段时间里,维娜与旧的盟友,新的敌人进行了数度交手,她首先瞄准了国内反对势力能量的水源, 也就是金融业进行管制,没有金融的水源,九城评议会实业的土地也会慢慢干涸,再也长不出什么东西。 双方一度闹到了要用暗杀来解决问题的程度,博士还友情提供了能够把灵魂融化的毒药, 只需一杯,只需饮下一杯茶的时间,受害者就会悄无声息的变成行尸走肉,活着犹如死去。 维娜不欲率先动手,幸好,九城评议会商人的本质使得他们表现出了软弱,而软弱导致了他们失却了金融业这个重要的阵地。 维娜获得阶段性胜利的功劳自然离不开罗德岛的“志愿者们”在舆论宣传上的活跃,博士在事情告一段落后给他们放了一小段假,现在是他们继续工作的日子,他们脸上的疲惫不是因为度假,而是因为即将开始工作本身。 “我们有活要做了,”博士上来就开始毁灭士气,“空想号带回来的情报你们都已经知晓, 我们要尽快整理出专题,通过一切手段宣传出去,既要民众知晓事件的严重性,又不要因为煽动其他们的恐慌而摧毁秩序。 艾雅法拉,你来操刀投递给皇家学术委员会的论文,同时别忘了投递给莱塔尼亚高塔学术联盟一份。” 小羊依然没有新衣服,但她收获了博士派遣的新工作,同样感到兴高采烈。博士把任务一一分发下去,其中包括刚刚从空想号回来的梅尔、温蒂与史尔特尔,三人参与了宣传部最初的工作,又随空想号出发,然后回来接档宣传部的工作。 梅尔当时就罢工了,躲在自己房间兼工作室里反锁房门不出来,博士叫来了塞雷娅,梅尔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偷偷改造的房门被塞雷娅一拳轰开,而博士则站在塞雷娅身后朝自己一脸得意。 “奸夫淫妇,狼狈为奸!”她大叫道。 塞雷娅听到了之后并没有生气,相反,她还有些高兴,于是多给了梅尔两拳,梅尔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被迫开始工作,当塞雷娅没有注视到这边的时候,她咬牙切齿的看向博士,发誓进行报复,于是史尔特尔构想的联盟又多了一人。 “梅尔,我希望你用你的咪波充当信使,来让我和某位大人物保持协同。”博士说。 “谁?” “在你执行任务的时候就会知道。” 当晚,梅尔就知道了“大人物”是谁,她操纵机械水獭通过地下的密道径直钻进书房,摄像头捕捉到维娜时她吃了一惊,回头看向博士说:“你们俩有一腿?” “嗯。” “那塞雷娅呢?” “刚到脚踝。” “她知道你和推进之王有一腿吗?” “如果知道的话,我和她就有一拳了。” 坏心思在梅尔脑袋里打转,但在博士附在她耳边,轻言“经费”这个单词的时候,梅尔浑身一震,立刻软了下去,仿佛偷偷用过从可露希尔那里弄到的好东西一样。 “我知道,梅尔,事业就是你的生命,你的丈夫,你的生活,它是你的一切,为了它你什么都肯做。”博士摩挲着梅尔的脑袋,“别让我为难,我也不会让你为难。” “凯尔希不会允许你这种挟私报复的行为,批给我的经费……” “是啊,批给你的经费一定会到账,但我可以以审计为名拖延它到账的日期,以及,我在财务部门经费预算制作里的权重让我可以对你的经费提出异议,为了一个合理的数字,我可以连续提出几次异议。 哦对了,还有你的工作室一直存在部分隐患,我想阿消对你这里充满兴趣,或许我可以让她得偿所愿,每天来你这里坐一坐。” 梅尔咬牙切齿的说:“权力是那么用的吗?!” “是的,权力就是为了方便自己而使用,它在罗德岛,在莱茵生命或者维多利亚都是如此。” 博士的手抽离梅尔的头顶, “你看,莱茵生命内斗严重,一些科室形同路人。如果不是为了权力, 那么大家不搞科研工作,浪费这个精力做什么?” “博士,你还真是让人讨厌,倒适合缪缪那个坏女人。” “缪尔赛斯,生态科的那个?” “你们俩要是组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狼狈为奸。” “无所谓,你在背后可以尽情咒骂我,但不许偷懒,不许跑路,也不许透露关键的秘密, 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你需要的经费也能及时抵达自己的账户上。” 罗夏停下来,看着张嘴咬住自己的梅尔说:“只要你不耽误工作,我倒是可以给你咬来缓解压力,但请听我一句忠告,咬我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把我咬出血来倒霉的是你。” 博士的良言忠告稍微晚了一些,梅尔松开他,他的手背上除了牙印还有细小的血珠,梅尔还没说什么,就瘫软在桌子上,好似冬天刚吃完饭后温暖的倦意在她身体里扩散,让她一动也不想动。 “你对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梅尔的声音软绵绵的,明明是质问,她的声音却像是在撒娇。博士能够看到,他血液里蕴藏的杯之力在梅尔体内扩散,翻腾,让梅尔这只雏鸟不知所措。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咬我还要咬出血来,我提醒过你了。”博士回答。 他想伸手查看梅尔的情况,梅尔却软绵绵的拍开他,眼神瞪得像铜铃。博士笑了笑,坐在梅尔对面说:“别后悔。” “你碰了我,才是我最后悔的事。” 博士坐在梅尔身边,他拿了本传播学的书看。梅尔戒备的看了他一会儿,也就投入自己的工作。然而,莫名的焦虑一直萦绕着她的身体,转化为痒、干渴与饥饿的感觉,当她抚摸自己肌肤的时候,激荡的感觉在内心扩散。 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当心中翻滚的感情压倒理性的时候,她关上门,扑到博士眼前,用手撑在他的膝盖上,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第三百九十六章 阿米娅的尝试(12→11) 支配他人乃是销魂的快感,比肉欲、食欲与感官声色的刺激更为高级,它能让垂垂老矣的病人健步如飞,它能让被时光折磨麻木的博士焕发新生,回忆起他曾野心勃勃的岁月。 “我说过不要咬破我,虽然你不相信,但现在的我是让人无法抗拒、蕴藏力量的顶级食材, 吃一口都足以让你延年益寿,而作为代价,你的欲望将被开启,你的身躯在诉说,你的灵魂在震颤,它们都在渴望快乐,你又怎么能对抗自己呢?” 博士谨慎的观察着梅尔,谨防她把他当成食材挥舞刀叉分而食之。在诸多欲望里,食欲与生存挂钩,因而比肉欲更流于表面。梅尔抓住他,努力与自己的欲望抗争着。 “我还没输, “她吞咽口水,努力去想胃部传来的痛苦的饥饿,”这些都是……小事,我研究起来,三天三夜可以……可以不睡觉的!” “精神可嘉,但不提倡。哪怕是我,这一百多天也睡了五次总计三十个小时。你应该劳逸结合,多吃蔬菜水果,按时休息,加强体育锻炼,没有强悍的肉体,怎么能驾驭野蛮的知识?” “够了,不要再念经了!你比总辖构件科的死八婆还要讨厌!” 梅尔克服了自己的食欲,她的饥饿缓解了,但肌肤发烫微痒的感觉接替食欲袭来,令人惊讶的是,她克服自己的肉欲比食欲还要快,或许是因为她从来对谁不曾心动。 “好了,是我赢了,不管你做了什么,它都不再对我有效了!” 梅尔单方面的宣布了自己的胜利,博士怜悯的看着她,忍耐导致痛苦,而痛苦则是杯之力的本质。梅尔一时可以忍耐,但每一次欲望来袭的间隔会越来越短,每一次会更加激烈,忍耐则会下一次欲望的卷土重来积蓄力量。 当然,如果没有外力注入,她的杯之力会在一段时间后向外逸散耗尽,她会恢复如初,把自己的那段荒唐经历归类于黑历史中彻底遗忘。 像梅尔这样一人成军的技术大牛,她如果不配合罗德岛那是血亏的,而如果迁就她,那么她也会在某一天不告而别,或许她自己从未察觉,但梅尔不是那种为别人献上忠诚的时候,她事事以自己为优先。博士理解她的感情,所以他才用强迫的方式把梅尔锁在罗德岛,让其为罗德岛奉献自己的才智。 如果想要留住鸟儿,就必须把她关在鸟笼里。 博士这么想着,对梅尔说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有办法平息你的躁动。以及,希望你痛苦的时候能少怨恨我一些,毕竟是你开始把我咬破皮的。” 梅尔疲惫的倒在床上,摆摆手示意博士出去。博士看了眼时间,他拿出手机,维娜以匿名的方式发来消息,抱怨现在的反对党在议会生事。 博士明白她的意思,很快,一瓶以他的血液为基础开发的药物被投入反对党领袖家中。三天之后,反对党领袖就因为召妓丑闻而被迫辞职,维娜那边面临你压力得到缓解。 维系一个改革中正面临各种尖锐矛盾的帝国,维娜会有许许多多的阻力,她要动用一切见得光见不得光的手段,而博士能够帮助她把伤亡减少到最低。出卖自己贞操的少女得到巨额封口费用,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嫖客回忆了青春,报道此事的报纸有了销量,民众有了新的娱乐话题,维娜解决了一个麻烦,无人死亡,有的只是快乐。 尽管如此,维娜也只有在她实在搞不定,且会越拖越麻烦的问题上寻求博士的帮助。她的下一次信息则在五天后,在她的要求下,博士换上宫廷侍卫的装束进入她的宫殿,又在那里穿上侍女的衣服来到维娜的卧室。 维娜正常打扮,她身边还有另一位侍女,两人看到博士的打扮后笑了起来。 “博士你还真是……还真是圣质如初。”惊蛰说。 “谢谢你的夸奖,但我不是帝王家, ‘圣质’这个词用到我身上并不贴切。“博士看向惊蛰,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维娜拍拍手说:“抱歉博士,如果让我看到在夜里把炎国的外交人员或者男性招到寝宫会引来大问题,所以我不得不让你做出形象上的牺牲。” 惊蛰插嘴:“我倒希望他能一直穿下去,因为他穿女装丑的辣眼睛,能少祸害很多女孩子。” “我本人无意如此,”博士郁闷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早知道,我就派遣另外一个人过来了。” 维娜的语气转向严肃:“这事事关重大,我必须让博士亲近到场。博士应该知道,炎国派遣了一支调查团前往伊比利亚以南的区域。” “嗯,他们没有返航吗?” “知道,但他们决心弄到决定性的证据来帮助自己的祖国做到更理智的判断。 “惊蛰的语气 略带感伤, “他们做到了,在伊比利亚北部疆域,他们目睹了被怪物占据的城邦与幸存者们相互炮击,白色的雾气从地平线向北推进,其中夹杂着怪物的身影。 调查团搜集齐足够的证据时也被怪物发现,他们分离了一个高速模块,让被选出的幸运儿乘坐高速模块逃生,而剩下的人则释放烟幕,主动向着怪物前进。他们在回来的时候迷了路, 结果开到了维多利亚,所以我比本土还要早知道关于伊比利亚的事。” “节哀,每个不平凡的时刻都不乏英雄的存在。”博士说。 “我不会辜负他们的牺牲,这份情报会被我全力以赴拿来争取本土的意向。”惊蛰说,“所有的国家们都必须团结起来,我们面临一个比偏见、歧视、贪婪更可怕的敌人,它威胁到我们的生存。在生存的大问题下,一切其他矛盾都是次要的。” 看起来,伊比利亚的惨剧震撼了惊蛰。伊比利亚虽然不算泰拉的一流势力,但也没有哪个一流势力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摧毁伊比利亚,这促使她下定决心来促成泰拉历史上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牢不可破的同盟。 “我非常欣慰你有如此想法,不过如果是维多利亚和炎国的同盟,我想根本不需要我出面。” 博士指了指自己,“罗德岛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和大国们一起站在谈判桌前。” 维娜伸出手掌:“但你掌握着关键技术,比我们所有人都理解怪物的本质和如何对付怪物。 再者说,我、眼前的炎国使节还有正在归来的萨卡兹王女,我们是因为罗德岛而产生联系的, 你是润滑油,是粘合剂,也是连接我们的双头龙。” “当你学会把我当做工具使用的时候,你就距离真正的女王又近了一步。” 博士与维娜的手握在一起,惊蛰的手放在博士的手掌上,把其他两人都电了一下。惊蛰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说:“我来之前除过电的啊。” 博士笑出声,既为惊蛰这样认真的人翻车感到愉快,也是对她刚才笑声的报复。惊蛰瞪了他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如果单单只有我们三个国度缔结同盟,势必会引发其他国家的紧张,我希望炎国可以和乌萨斯以及拉特兰进行交涉,而维多利亚则负责卡西米尔与莱塔尼亚,萨尔贡、玻利瓦尔与哥伦比亚属于可以暂且放下的国度,他们相对孤立自成体系,但伊比利亚的惨剧迟早会传到他们那里,他们会来找我们的。”维娜说。 惊蛰回答:“我没有异议,但因为切尔诺伯格的事,我国和乌萨斯关系虽然没有恶化,但也处于相互防备的状态。我们很怕乌萨斯那位被架空的皇帝控制不住手下,再做出些破坏双边关系的事。” “我想,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面前,乌萨斯人也会有足够的理智。”博士想了想,“罗德岛或许可以在雷姆必拓和谢拉格上使把力,汐斯塔也会加入我们。” “那就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是维娜与惊蛰的回合,博士只有在她们吵到要动手的时候才能出来调停。她们争吵的是合作的大框架下某些细节,可以预见,这样的争吵会随牢不可破的联盟成员的增加而增加。 消耗了博士三壶手冲咖啡和两袋饼干之后,维娜与惊蛰终于敲定了联盟的合作框架,她们带回去后会召集法律人才再碰头,共同填充让其充实丰满。博士也终于从女装的噩梦里解脱出来,他换回宫廷侍卫的衣服,和惊蛰一起偷偷溜出去。 “我是侍卫你是女仆,我们倒是凑成了一对。”他打趣道。 “做梦!”惊蛰怒道, “这种事,这种事还太早了!” 有些人发怒未必代表他真的生气,至少在博士看来,惊蛰此刻的表现更多是害羞。他接着调侃道:“需要我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吗?” 电弧噼里啪啦的打在附近的土地上,博士看到惊蛰是真生气了,他若有所思,对着惊蛰说道:“让我们加油都活到最后吧,等这场战争结束,我有话和你说。” “当什么谜语人!” 惊蛰离开了,博士则回到罗德岛分别找到了讯使与暴行,他们各自拿着博士拟好的亲笔信, 并由精英小队出动护送。 “尽快抵达,并且一定要把信带到,这关乎泰拉的未来。”罗夏叮嘱道。 除了信件之外,自然也有用来说服谢拉格与雷姆必拓的证物,谢拉格那边的难度不大,毕竟他和初雪或者银灰的私人交情都能发挥积极的影响力,而雷姆必拓那边,真的谈得上有交情的只有擎天城,而其他的城邦只有贸易往来。 讯使和暴行预定一天后出发,博士了结了当前最重要的事后,准备和凯尔希谈谈昨晚发生的事,路过训练室的时候,他看到阿米娅与霜星正在进行作战训练,两只兔子支棱起来的耳朵引人注目,而在旁边,W 与弑君者靠墙站在一起,不时交谈些什么。 博士推门进来问:“柳德米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弑君者听到博士的声音打了个寒战,往日的折磨化为恐惧涌上心头,她拉低自己的帽檐, 往远离博士的方向躲了躲,默不作声。 博士正好占据她腾出的空位,对一旁的 W 说:“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小兔子很上进,我也是她的陪练对象。” “真意外,你没有去追特蕾西亚。” “我留在这里对特蕾西亚帮助更大。” “给你发工资的可是罗德岛。” “所以我才没有干掉你或者让你的身体缺失一部分零件。” 博士看向另一边的弑君者:“柳德米拉,你呢?” “别用本名叫我,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好!” 似乎是担心自己又经历那噩梦般的日子,弑君者随后减弱了语气,对博士说:“在这里,人们不都是叫代号的吗?” 博士有些惊奇:“你什么来聚义厅坐的交椅?” “就在昨天我办理了入职手续,之前我在叙拉古,那个代号拉普兰德的疯女人找到了我, 向我传达了凯尔希医生的召唤。我想了想,这是我弥补错误的机会,之前的时候我还与凯尔希敌对过,所以我答应了邀请,来到罗德岛。” 弑君者的面容浮现一丝紧张:“现在我是罗德岛的干员了,你不能再迫害我了!” “那我把你开除之后是不是就能迫害你了,等迫害完再给你恢复身份。” “还能这样的吗?!” “骗你的,你既然加入了罗德岛,就是我的家人了,家人当然是用来爱的啊。” “也不必,”弑君者离博士又远了一些,“我、我还是只雏鸟,现在根本没考虑过那方面的事。” 能让弑君者有如此联想,必然是 W 说了什么,博士看向 W,后者耸耸肩说:“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再看我,我也不会给你睡,你还不如关心一下阿米娅。” “阿米娅比以前瘦了些。”博士说。 “她一直在努力的变强,我能看的出来她那股奋斗劲。”弑君者说,“我的师傅说过,懒狗成不了大事。我觉得这句话是对的, 像塔露拉那样身负德拉克的血脉,也抵消不了懒狗的 debuff, 最后折在你们罗德岛手里。” 不久之后,阿米娅与霜星停下来,她们看向场外的观众,博士挥了挥手,阿米娅笑了起来, 霜星也点头回应。博士带走了阿米娅,给前整合运动的老相识们留出空间。 “弑君者和 W 关系不好,霜星和 W 关系也不好。”阿米娅偷偷向后看了一眼,“把她们留在那里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打起来正好,我就有合理的理由介入了。” “想要和 W 再续前缘?” “你吃醋了?” “是啊,我有些嫉妒。”阿米娅抱住博士的手臂,“我能感觉到,博士看向 W 和看向我的眼神不一样。” “W 更大嘛。” 阿米娅恰紧博士的手臂:“什么更大?” “年龄,我可以那样看一个成年女子,但如果看未成年少女,人们可能要报警了。” 博士看了阿米娅一眼:“听说你最近训练很辛苦?” “罗德岛持续停靠在伦蒂尼姆,我的工作减少了百分之五十,所以我把这段时间拿出来训练。” “别太辛苦自己,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灾难。你太瘦了,瘦的有些不健康。” “但是,博士喜欢的地方没有变小。”阿米娅低头,细声细语的说,“我也是个女孩子,身体开始发育了。” 博士伸手扯了扯阿米娅的耳朵说:“确实没有变小。” “博士,好自为之,不要太过分!” 阿米娅嘟起嘴巴,哪怕生气依然如此可爱,阳光点亮了她脸颊上的绒毛,博士伸手,他的手掌能够区分绒毛的柔软与肌肤的柔软。阿米娅抬起头来,她的眼眸里蓄着光亮。 博士知道,阿米娅的消瘦不止是因为她过于勤奋的练习。他能感知到,阿米娅的灵魂比之前变得更为温暖,阳光遮掩了她身体散发的微光。阿米娅人性的躯壳正在剥离,而预言中下个时代的制烛人已经开始显露峥嵘。 阿米娅是第四次蠕虫大战的关键角色,罗夏觉得她的优先级要排在自己前面,必要的话, 他会为了她而牺牲,好把希望留给更有可能终结战争的人物。 可是,阿米娅期望那样吗?不,这不是她期待的结局,是他强加给她的。想到这里,他对阿米娅多了一分基于愧疚的怜爱,于是说道:“今天放个假,这是来自我的命令。” “就算博士这么说……” “直到你入睡为止,我都会陪着你。” 阿米娅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我不睡了。” 博士作势要走,阿米娅急忙抱着他的手臂,期待的说道:“这算是约会吗?” “是啊,仅限于罗德岛的约会。” 停泊在伦蒂尼姆的这段时间,罗德岛进行了一次现代化改装,为了缓解干员的压力,它增加了更多的娱乐模块和生活设施,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食堂的七种套餐变成了十四种,口味也得到了改良。 维娜是个慷慨的雇主,罗德岛目前的资金大头来自她。因而在食堂门口,一头狮子像立在那里,老资格的干员在饱食后,路过的时候都会对狮子致以敬意,当新人好奇的问其中的缘故时,他们便含笑解答。 博士和阿米娅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朝狮子像致敬,据说现在的风潮已经发展到学生考前都会来拜狮子像,好求考试万事大吉的地步。 “听说伊桑试图在狮子像上涂鸦,”博士对阿米娅说,“正好被马上要考试的学生们逮到, 里边有巫恋,你懂得。” “那伊桑应该很倒霉了吧。” “厨房的人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时间,伊桑和小刻是厨房人员的烦恼之源,他们甚至雇佣了远山来占卜两位厨房杀手的动向。”博士说。 阿米娅扯扯博士的衣角,看到小刻鬼鬼祟祟盯着厨房大门,而古米干脆拿着银行金库的大门坐在门口,警惕的看着周围。不过今天,或许她可以放松一下了,因为博士把小刻叫了过来, 给她点了一份套餐,填饱肚子的小刻就对厨房没了欲望。 “博士真是个好人,我饿了就知道给我喂吃的,所以我也会回报博士哒。”小刻满脸兴奋, “我跟……啊,那个我不能说,总之我不是白吃白喝博士,博士就等着我的惊喜吧!” 小刻飞快的跑掉了,博士没有具体追问那惊喜是什么的机会,他看向阿米娅说:“你觉得她说的惊喜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博士连小刻都不放过!”阿米娅闷闷的说。 “?!” 阿米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能指望小刻那样的人保守秘密,有次我们谈到了博士的体重,当做反面典型教育小朋友们要控制体重。结果,小刻傻乎乎的说博士一点都不重,说你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只感觉舒服。” 天知道博士给小刻设置了多少屏蔽词,但她还是天然的突破了限制,把这事说了出来。根据博士的经验,这事阿米娅一旦知道,基本意味着罗德岛一半以上都知道这件事了。 “这件事是我的责任,你知道,小刻虽然圣质如初,但她毕竟是个发育成熟的女性,她就那么天真无邪的抱过来,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很难不产生奇怪的想法。” “……博士还真是坦诚。” “我应该对你坦诚啊,阿米娅,我希望你能不带滤镜的看着我,然后好好思考我们的关系。 而现在,你则要思考我们吃完饭做什么。” “去我的房间?”阿米娅小声问。 “去电影院吧,我记得可露希尔提过一嘴,我一直还没去过。” “那也不错,不过最近有什么电影看呢?” “有食铁兽主演的功夫片,还有一部文艺片。”阿米娅说。 食铁兽的功夫博士在其他地方领受过,有了更细腻的真人体验后,再看食铁兽的表演就索然无味。 “那就文艺片吧。”罗夏说,“你会小提琴我会唢呐,我们都算艺术圈的人,艺术圈的人当然要看点艺术的东西。” “也好。” 阿米娅与博士都不知道文艺片的内容,这事也只有可露希尔最上心。售票处没有人,博士和阿米娅把钱塞进盒子里进去,坐到座位上等待电影播放。 罗夏和阿米娅选了中间的座位,他看到前面送葬人和一个工程部的小姑娘坐在一起,小姑娘单方面向送葬人搭话,呆瓜天使不时应付两声。再看看另一边,赫拉格与他的养女坐在一起, 叛逆期的奈音小姐依然别扭的对抗着自己的养父。 除此之外,只有散装的星极姐妹以及他和阿米娅了,能坐满一百人左右的小放映厅,只有他们八个了。 “这电影上映很久了吗?”博士小声问。 “三天前才引进的,我看看。” 阿米娅用手机搜了一下,说道:“总之,这是部毁誉参半的片子。” “怎么说?” “就是原作粉丝坚定的认为是好作品,但反对这部作品的人认为它很差劲。” 这倒引起了博士的好奇心,他和阿米娅闲聊了一会儿,影片开始之后他立刻专注到荧幕上, 看到一个身影肥胖、面目可憎、不修边幅的中年肥宅在家人的葬礼时对着萝莉电影撸管,被弟弟责骂殴打,疼的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发出了灵魂质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博士挑了挑眉毛,偏过头去看阿米娅,发现她也是一脸尴尬,他继续看下去,发现中年肥宅被赶出家门,之前他一直靠家人养活,现在没了工作,正要惶恐的时候,主角的好朋友泥头车冲出来把中年肥宅创死了。 中年肥宅转生之后,依然不思进取,但被弟弟殴打的记忆让他总算从家庭中独立出来,然后尽情的蹉跎人生,直到他捡到一个离家出走的白富美,那个白富美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交换住宿的条件。 中年肥宅与不知和多少个男人交换过的白富美相互温暖,相互治愈,相亲相爱,他们结婚之后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可惜在女儿读高中的时候,妻子还是因为之前感染的艾滋病去世了。 留下中年肥宅与女儿相互守望。 女儿自闭不去上学,中年肥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白天上班又要忍受职场的压力,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时候,女儿的朋友对他产生了兴趣,经过一番思考、纠缠与痛苦的抉择后,他和女儿的朋友在一起,而女儿也谅解了他们。 博士没怎么看电影,而是偷偷去看阿米娅,阿米娅的表情已经麻木了,显然,这部文艺片充满了所有文艺片常有的要素,但发展却超过了阿米娅的想象。 “不愧是半职业影评人絮雨小姐拒绝评论的电影, 《UZI 转生,剃须之后和女儿的朋友》这 部电影真的一言难尽。“阿米娅说。 “年轻人的第一本现实主义励志巨作,包容一下。” 出门的时候,博士就看到可露希尔在门口贩卖观影后的第一份奶茶,看到因文艺片受创的兔兔,博士叹了口气,掏出钞票递给笑的阳光灿烂的奸商,买了两杯奶茶。 “你要哪杯?”博士问。 “这杯樱桃味的,”阿米娅吸了一口说, “博士是绿茶的?” “嗯。” “博士喜欢绿茶吗?” “还好吧,我平常被盯得紧,没机会喝。” “果然博士还是更喜欢安洁莉娜的手冲咖啡吧。” “要是阿米娅给我首冲我也不介意啊。” 在附近喝完奶茶之后,阿米娅带博士来到了罗德岛收容的源石病人区做义工,这里很缺人手,所以医疗部门来者不拒,哪怕是阿米娅与博士也被套上工作服上手工作,阿米娅陪孩子玩耍,而博士陪老人聊天下棋,这差不多消耗了他们一个下午的时间。 从老人们那里得知,阿米娅时常会来这里转转,她在所有年龄阶段的人士里都受到欢迎, 铃兰是罗德岛的光,而阿米娅则是所有人的光。 “大家都在夸你,”回去的路上博士说,“同时,也为你的身体感到担心,你这样的活力究竟还能燃烧多久呢?所以我被叮嘱了好几句要好好保护你。” “我自然会照顾我的身体,博士,我不是自杀志愿者,我比谁都渴望活着,因为有些事只有活着才能做到。不达成目的,我怎么甘心死去?” “别说的你马上要去就义一样,我只是叮嘱你好好照顾身体。阿米娅,我喜欢捏起来有点肉的你,而不是靠在我身上肋骨有点硌到我的你。” “……!” 阿米娅拧了博士的腰一下,但博士欣慰的看到阿米娅晚餐的时候多吃了一些东西。晚饭后, 他说道:“我改主意了。” “什么?” “咱们出去玩吧。” 博士不由分说拉上了阿米娅,从蓝毒那里借来电瓶车,又搞定了把守通道的干员,骑上电驴带着兔兔前往伦蒂尼姆。伦蒂尼姆正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时候,只有这种时候,这座常年被阴湿的雾气环绕的城市才有几分干燥的温暖气息。 即便再眷恋家的人,也不介意这种美好的天气里出来转转。博士骑到一处广场停下来,那里正在上演灯火晚会,他停在僻静处和阿米娅看了一会儿,礼花在天空爆开,五颜六色的光彩点亮阿米娅的脸庞,情侣们在附近窃窃私语,爱情仿佛会传染,当第一对情侣亲吻相拥的时候, 其他情侣也开始效仿。 阿米娅抬起头来看向博士,亮晶晶的眼中混合着期待。她抓住博士的手臂,传达了自己在即将发生的事上强硬的态度,而博士一贯吃硬不吃软,所以选择屏息以待。 阿米娅深吸了一口气,她踮起脚来奔向博士的嘴唇,却因为身高不够,她努力几次都没法把自己的唇瓣印到博士的嘴唇上。 “噗,不好意思,我不是专业的。”博士捂着肚子说, “我还真没……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博士,不许笑!”阿米娅郁闷的说。 第三百九十七章 特蕾西娅的请求 “抱歉,阿米娅。” 阿米娅听到了道歉声,这声音并非来自博士,忽然间,虚弱感从脚底涌向头颅,她摇晃两下向着地面倒去。 阿米娅能模糊的感觉到博士身躯的温暖,而他的声音却渐渐模糊。很快,凯尔希的声音、 博士的声音、其他医疗干员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变成吵闹的、令人厌烦的嗡嗡声。 好吵。 阿米娅有些心烦意乱,但沉重的眼皮让她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她的意识不断向黑暗坠落, 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她终于撞到了坚硬的地面。疼痛让她的身体痉挛了一下,她猛的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涌入她的视野,刺的她眼睛有些发疼。 她的动静没逃过身边人的感知,博士爬起来看到已经醒来的阿米娅,他推了推旁边的凯尔希,顺便开了灯。阿米娅捂住自己的眼睛,一点点适应光明。 “你现在感觉怎样?”凯尔希问。 “还好,就是浑身轻飘飘的没力气,我怎么了?” “你在龙门突然晕倒,博士把你弄回来,我们给你紧急安排了检测。阿米娅,深呼吸,我需要你平静的面对事实。” “请说。” “你现在不再是奇美拉,而是卡特斯。” “什么?!” “你是因为特蕾西亚的传承而被迫变成了奇美拉,现在,特蕾西亚通过某种方法收回了她的传承,你的昏迷就是身体结构的变化与力量流失双重打击的结果。”凯尔希说,“往好处想, 你虽然失去了力量,但你不必再为自己的寿命担忧了。” 阿米娅十分勉强的笑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充满活力,看向博士说:“我在昏迷的时候感觉到了温暖,是你做了什么吗?” “没有,我用绳子把你捆在我背后,然后骑着电瓶车着急赶回罗德岛,我并没有做什么, 或许那是来自你自己的力量。” “是特蕾西亚,”阿米娅难过的说, “一定是她,我就是因为听到她的声音才昏迷。” “那么特蕾西亚将恢复她巅峰时期的力量,在源石病削弱她之前,即便是我和她打,胜率不过是一半一半。” “那又如何,在泰拉,胜负最后靠的还是谁的朋友更多,就像象棋里代表第三方势力的后在棋盘上的子力最高。” “妙就妙在,她手下还有特雷西斯的新模范军,那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我们也有 W 的萨卡兹佣兵还有爱国者的盾卫,我已经托霜星给她的养父写信,希望他能从冰原赶过来。” “你确定你能控制 W?” “自然咯,毕竟我不可能对之前一直想要干掉我的女人不做任何防备。” 博士不想在阿米娅面前谈论具体的细节,阿米娅脸色晦暗,博士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开心些阿米娅,你还有我们。” “我有预感,某一天我会和特蕾西亚走上对立的道路。” “我承诺,那时候我会站在你身边。” “博士回答的太快,让我觉得你在说谎。” “是不是谎言,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突然有些不甘心。”阿米娅嘟着嘴说。 “怎么了?” “我们的约会这下子全完了。” 博士哑然失笑,他让阿米娅重新躺下,阿米娅昏迷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他拿起《小王子》,用温和的声音讲述故事,阿米娅的眼皮变得沉重,不久之后她的呼吸就变得悠长。 伊比利亚在席卷泰拉的惨剧里率先被毁灭,但不是所有人都沦为怪物的食粮。有少部分城邦带领难民逃出生天,因为事先缺乏协调,他们北上的路线各不相同,有的来到了维多利亚, 有的去往拉特兰或者莱塔尼亚,最离谱的甚至慌不择路的遇到了正在前往维多利亚控制区的特蕾西亚势力。 维娜和罗德岛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伊比利亚惨剧被加工之后投递到各大新闻媒体,描述的重点在于怪物们一视同仁为所有人带来死亡和空虚的命运。讽刺意义的是,这是泰拉有史以来第一次实现完全的平等,也是思想家们梦寐以求但绝不想要的平等。 然后便是一系列的舆论引导,让国民在惨剧里激发斗志而不是被惨剧吓倒。一个星期后, 在维娜寝宫的密会里,一向矜持的惊蛰兴奋的给予博士拥抱的时候,并把后者的发际线成功向上推移好几公分之后,她便知晓了炎国加入了联盟。 于是在第二天,她发表了公布,宣布为了应对南方未知的危机,维多利亚、卡兹戴尔、炎国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这个联盟是平等开放的,她也欢迎其他国家的加入。 随后,在罗德岛的协调后已经通好气的谢拉格与雷姆必拓先后宣布加入联盟,初雪与银灰都亲自前来,前者还偷偷溜进博士的办公室,之后腿脚发软的出来却是一脸满足的模样。 卡兹戴尔的王女特蕾西亚归来之后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她与维娜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象征她们私人的友谊,也是两国关系的见证。很快,乌萨斯、叙拉古、拉特兰、玻利瓦尔与哥伦比亚纷纷派出使节问询联盟事宜,他们倒不是对拯救世界有多么热心,而是窥探这个联盟成立的意义,它的敌人是否如维娜所宣称的只是针对摧毁伊比利亚的怪物。 怪物们不会因为大国们的外交环节而停止推进,维多利亚本土舰队第二分舰队的战巡编队尝试迎击敌人,令人惊讶的事,他们面临整支残破的伊比利亚舰队的攻击,那些在与怪物的交战里被摧毁的兵器被不可思议的修复到可以移动并开火的程度,虽然炮击精度不佳,但第二分舰队至少命中了对方舰队旗舰四枚炮弹,但被蠕虫化的伊比利亚舰队依然维持着有效的指挥能力。 这可能是维多利亚海军打的最郁闷的仗了,他们以极小的代价摧毁了给予了对方舰队巨大的打击,但怪物的舰队却沉默、冰冷的向着他们的战列线推进,仿佛无论维多利亚舰队发射多少枚炮弹都无济于事。 “我们到底是在和什么作战?死人?毕竟是死人是没法再杀死一次的。” 舰队会议里一位舰长对敌人的形容被泄露出来,成为全舰队的共识。维多利亚舰队开始后撤,利用速度的优势重新拉开距离,他们攻击了怪物舰队动力所在的位置,在炮弹只剩不到四分之一后,舰队长官下令结束作战返航。 被摧毁了动力炉的怪物舰队仍然在背后追逐着,虽然原理不明,但动力炉被摧毁的怪物舰队仍有继续前进的动力,这是第二分舰队回归后带来的最有用的情报。 第二分舰队的郁闷才刚刚开始,回港之后他们未得到热烈的欢迎,没有享受啤酒、炸鱼薯条与桑拿的享受,在港口迎接他们的只有全副武装的宪兵与医生,他们被送入隔离区,由令人害怕的医生们使用令人害怕的设备检查身体,而他们共用的女朋友,也就是他们的船,其中有四条在交战里被怪物的舰队命中过,被命中部位的钢板呈现诡异的冰冷,变得异常脆弱,甚至轻轻一碰便成片掉落的程度。 这样的船只必须拉回船坞重修,而被怪物舰队命中过的四艘舰船的官兵则要经历第二次隔离,被仔细甄别是否有蠕虫感染。 维娜吸取了博士在第三次蠕虫大战的经验,从一开始就管控好蠕虫感染后的二次传播。同时对内,她开始对所有的反对派重拳出击,并以对抗泰拉所有威胁,急需战力的理由,赋予了感染者平等的地位。 若是平常,广大市民阶层一定会反对感染者平等法案,毕竟他们在生活里的优越感与内心郁闷宣泄的方向全都指向了这些可怜虫,但现在特殊时期,缺乏安全感的民众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袖来满足他们的安全感,哪怕这领袖的行事损害了他们的部分利益,但只有领袖足够强势, 那么市民就会因为爱慕领袖的强大而选择追随。 维娜在这事上和特雷西斯曾经的打算没什么区别,她还特意去看了特雷西斯一面,发现对方已经完全雌堕了,他,或者说她举手投足之前,俨然是第二个特蕾西亚。 看着维娜表情怪异,特蕾西亚微笑着说道:“在没什么不好,就连我的兄长也乐在其中,你看,他现在多幸福啊。” 特雷西斯很幸福,仿佛从快乐星球来到世间的王子,但他的幸福,还要一手炮制了他的幸福的特蕾西亚都让人不寒而栗。 维娜定了定心神,问道:“除此之外,你的王庭之行有什么收获吗?” “我得到了萨卡兹集体意识的承认,那些属于王族的权柄重新流淌在我的血脉里,向我诉说过去王族的秘辛。我想,我有办法解决这次灭世危机。” 特蕾西亚从书柜里取出卷起来的图纸,她打开之后,维娜惊讶的抽了口凉气,年轻的狮子看到了一座祭坛被三重圆环环绕,如果按比例尺的数字推算,那么光是外面三重圆环,就需要泰拉大陆诸国一半以上的移动都市拼接。 似乎是读出了维娜的想法,特蕾西亚说道:“这就是需要我们建立牢不可破的同盟的缘故, 这将是我们与蠕虫决战的基地,三重巨大的钢铁圆环用来拖延蠕虫的攻势,而中间的祭坛则是胜负手,它将让泰拉升起第二轮太阳,所有沐浴在光芒下的人都将进入幸福的梦中,而他们的身躯则变成悍不畏死且不可感染的战士,那样我们就抵消了蠕虫一方最大的优势。 或者说,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 维娜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她挣扎着同意了这个计划,同时补充道:“我不同意不代表其他同盟国会同意,毕竟,这太疯狂了。” “可以理解,所以我希望你能以维多利亚的名义把他们召集到中立场所,我来说服她们接受我的方案。” “哪个中立场地?” “罗德岛。” “你和他们联系过了吗?” “我和凯尔希好好交流过了,她虽然责骂了我一顿,但这个人心很软,只要厚着脸皮求她, 她总会无可奈何的答应。” 维娜点点头:“如果罗德岛没有意见,我也就没意见了。” 停留在伦蒂尼姆九个月之后,罗德岛终于又一次开始移动,他们开往维多利亚、拉特兰与莱塔尼亚之间的边境地区,根据特蕾西亚的要求,维娜邀请的尽是些女性代表,而叙拉古的西西里女王、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更是亲自前来。 罗德岛从来没接待过如此多的大人物,干员们在忐忑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兴奋。特蕾西亚提前找到了凯尔希,也找到了博士,开门见山的说道:“我需要博士的帮助。” “他已经在帮忙了。”凯尔希说。 “是更直接的帮助,我需要他的身体。” 凯尔希的手臂拦在博士身前,茎惕的看着对方:“你想做什么?” “他的血,他的肉,他对于异性无法抗拒的诱惑,这是我希望把握的王牌。” “你借口恐男,把会议代表指定为女性,就是为了这种时刻?在一场国际会议上,给各方的女代表下媚药?她们的怒火足以把罗德岛夷为平地!” “凯尔希你就不关心一下我吗?”博士举手问道。 “闭嘴,你从来没指望你能在女色前把持自己!” “确实,”博士兴致勃勃的说,“我能带把剪刀吗?特蕾西亚你知道,我有个兴趣,那就是我每在一个女性那里留下我的遗传物质,我就会剪下对方一缕头发放进箱子里。 这也是我在感官之道上完成大功业,晋升具名者的仪式所需要的条件之一,我还差一点就凑够三大箱,如果有杜林种族的代表的话……” 他的话没说完,绿油油的 Mon3tr 就被绿油油的凯尔希召唤出来堵住了他的嘴。特蕾西亚含笑说道:“别那么小气,凯尔希,让博士物尽其用才是你的福报。”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少年罗夏 在凯尔希的强硬坚持下,特蕾西亚放弃了把博士身上划拉几道伤口,然后丢进去举起摄像机拍摄 8 小时长篇影片的计划。在当代,人们对于女性领导人私人关系的容忍值远远低于男性, 如果握住此等确凿的、挑战道德底线的出轨实录,就能通过“私事”一定程度影响“公事”的抉择。 “既然走不成福利路线,那么我只能转向痛苦。 “特蕾西亚看着博士,”我仍然需要你,这 一次需要的是你的心。” “什么事?” “我需要你编织一个梦境,展示你在第三次蠕虫大战里的时候。我知道,那是你不愿提及的、已经愈合的一道伤疤,你以为人生里的丑陋之处。我需要你在陌生人面前展露伤疤,让他们用放大镜细细观察,对你的人生评头论足,这很痛苦,但我需要用你的回忆来说服他们。” 特蕾西亚低下头:“对不起,我想不到更能搏力度的证据。” “好啊,我没什么问题。” 二十五岁的诺亚·罗夏会对自己的伤疤做出过激反应,现在的博士已经可以淡然处之。凯尔希面色复杂,博士看了他一眼说:“我曾经因为这事怨恨过你,但后来我们同居的那些年,我已经原谅你了。活的长就是有这种好处,一切的恩仇都可以消散。” 特蕾西亚母性泛滥,她想要“治愈”博士的欲望反应在她眼瞳莹莹的水光里,如果她真的出手,恐怕不是母慈子孝而是更为背德的发展。凯尔希站在博士身前,毫无掩饰的说道:“就算是孩子,他也是我的孩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 “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你太过溺爱他,让他变成了这般模样。如果是我一开始认识他,那么他会变成我心仪的样子。” “你那不是教导,而是控制,你只是把他当做橡皮泥随意揉搓。” 特蕾西亚反唇相讥:“你铸造了他,就如同给金属塑型,然后你锻造出来的武器伤害了你自己,而你毫不在意自己被武器伤害,只是赞叹他的锋利。与之相比,还是橡皮泥比较安全。” “两位,虽然我不是人,但能在比喻里提高一下我的规格吗?”博士说。 特蕾西亚和凯尔希同时答道:“不行!” 女人的友谊比男人更复杂,哪怕罗夏活了那么久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们的友谊既有尖锐的敌对又有牢不可破的忠诚,既盼望着对方不幸,又是对方处于不幸时,杀穿千军万马出现在对方面前的救星。嫉妒与爱,好意与恶意,落井下石与雪中送炭高度统一的结合在一起,她们会毫无忌惮的说对方的坏话,也会阻止别人说对方啊坏话。 越过凯尔希,特蕾西亚说道:“是我要求博士展示伤疤,那么我也会为这事负起责任,所以作为补偿,我会答应博士力所能及的事。” 博士眼前一亮:“真的什么都可以?” 特蕾西亚有些羞涩的点点头:“有些事我可能没有经验,但我会尽量让博士满意。” 博士的笑容逐渐灿烂:“没关系没关系,倒不如说这样更好,男人都喜欢没经验的女人,这样很好能满足他们的自尊。特蕾西亚,我现在就要你。” 特蕾西亚的脸更红了,她慌张的打开包包,发现走的匆忙,为博士准备的盔甲与润滑油都没带,博士却抓住她的手急匆匆的离开,她看向凯尔希,既希望凯尔希失落又不希望凯尔希伤心,但凯尔希只是回以自求多福的眼神。 夜里的罗德岛人不多,但每个人看到博士拉着顶漂亮的萨卡兹女性快步疾走的时候总会驻足停留,关注的目光每多一道,特蕾西亚的心就多一重噬咬,把她弄得从内到外都痒痒的。 博士把她带回了办公室,赶走了其他人,甚至包括他躲在暗处的守卫,关上门,这让特蕾西亚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尽管活了几百岁,但特蕾西亚面对这事的时候不免紧张,担心给博士留下笨拙而不得体的坏印象,她低声说道:“我先洗个澡。” 博士愉快的回答:“不需要啊,我觉得你很棒,现在我们就可以开始。” 特蕾西亚四处打量,她认为她必然会记忆尤深的场景应该更美好,更浪漫一些,但如果是博士的话……她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 “不是在这里。” 博士把特蕾西亚带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特蕾西亚忽然感觉自己的情欲极速的冷却, 她迅速恢复了理智,对博士说:“该不会是……” “在我们认识的时候,特蕾西亚,我就为拖着病弱之躯的你感到遗憾,因为我把你当做家人,但某些爱家人的手段没法对你施展。 幸好,你现在的躯壳青春健康,所以我终于可以把你作为家人来爱,弥补我一直以来的遗憾。” 博士从房间里推出餐车,餐车积累了满满的办公文件,他说道:“这就是我希望你给我的补偿。” 特蕾西亚眼神游移不定:“那个,我……” “在巴别塔的那几年,我一直在模仿你的语气,揣摩你的思考为你办公,甚至用上了喷香水当做你的体香,喷上生理盐水当做你的眼泪的手段来为你赢得大家的好感,我什么都没抱怨, 但这是你欠我的。” “好吧,好吧,博士都说到这份上了。” 特蕾西亚无奈的拧开钢笔笔盖,拿过文件,在笔尖落下之前,她抬起头问道:“你对我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你是我的朋友,再孤单的人也需要朋友,这类角色和爱人不同,如果我们跨越这一步, 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博士说。 “与我来说却不是这样,哪怕我们产生了更亲密的关系,也不妨碍我对你产生母性的怜爱, 以及医生对病人的责任感。” “是这样吗?” “博士,别小看我比较好,如今我身负诸司辰的天命,虽然称不上强力无匹,但在泰拉, 我想一对一的情况下我的胜算一定会在五成之上。” “特雷西斯曾经也是这样的,结果他被你变成了弱智儿童。” “兄长才不是弱智!他只是在我的治愈下找到了最幸福的道路。” “那么我期望你的治疗能够完成,让他早点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博士转身,他在镜中看到背后的特蕾西亚焕发光亮,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脚瘦弱,肌肤干枯而呈现令人讨厌的褐色,条条肋骨从绷紧的表皮里浮现。 更多的细节被回想起来,他是诺亚·罗夏,贫穷、自卑因而上进的格拉摩根少年,日常的工作是放羊和读书,夜晚则做着能够扬名立万,被金钱和美女环绕的梦。 他在梦里不知道结识过多少美丽的女性,但现实里看到住在伦蒂尼姆的漂亮表姐来到他家的时候,面色僵硬,头脑空白,脸颊像是刚泡了澡一样滚烫,除了记住对方的名字叫特蕾西亚之外,他什么也不记得。 特蕾西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今年十八岁,在进入大学之前享受着三个月的假期,似乎是其他地方玩腻了,她突然想起了在偏僻的威尔士还有一个亲戚,于是便来兴致勃勃的打搅。 罗夏家和特蕾西亚家不熟,但钱财足以让疏离的亲戚们变得亲密无间。罗夏不知道特蕾西亚给了多少,但是他知道,他的父母笑 mimi 的把他交到对方手里,要他好好招待自己的表姐。 十四岁的少年尚未发育,只有一米六的他必须抬起头来看比他高了十公分的特蕾西亚,她漂亮,富有,肌肤光洁,谈吐不凡,性格温柔,面对这样天仙般的人物,自卑与害羞交替的竞争着罗夏的心灵,他甚至连看对方的眼睛都做不到。 整个晚上的交流变成了特蕾西亚和他的单方面问答,他规规矩矩坐在自己床铺上,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背,而他的手掌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直到深夜,特蕾西亚才放过他。 特蕾西亚离开时罗夏才有勇气抬起头来看她,修身的白色连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 来自现实的美丽击碎罗夏可笑的幻想,少年这才意识到,他的幻想是如此肤浅、朦胧,而特蕾西亚则为美丽的女性赋予了现实的定义。 少年感觉口干舌燥,特蕾西亚的侧身像在他迈向青春期的门扉推了最后一把,他跌跌撞撞的进入青春期,对女性朦胧的渴望转化为实质的欲望。 特蕾西亚是如此美丽,他对她怀有欲望却连幻想都不敢。在他心里,他是不配幻想这仙女般的表姐的,产生任何念头都是亵渎。 也正是这凹凸有致的侧身像,打破了少年五分钟入睡的良好作息,他为了认识美丽的表姐而欢喜,而自卑,他辗转半夜才勉强睡下,第二天因为腹部沉重的感觉而不情愿的离开梦乡。 在睁眼的时候,先是淡淡的香气,然后是粉色渐变的长发,他困惑的顺着头发的脉络向上, 发现不容亵渎的女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高傲又调皮,就像一只俯视着主人的猫。 她整个笼罩在罗夏说不上款式的裙子里,而她的裙摆又像花瓣一样在床上绽放,笼罩了他的胸腹和大腿,也遮掩了她坐在他小腹上的动作。 哪怕罗夏是个不懂礼数的乡村小子,也知道大姑娘不应该和男生如此亲密。他涨红了脸, 嘴唇哆嗦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切超出了他的常识。 特蕾西亚笑了起来,她俯下身来,罗夏眼中的光被她的影子取代,罗夏急忙偏头,她却伸手捧住少年的面颊,强行摆正,让她的面容占据了他的世界。 她的长发光滑如同绸缎,淡粉色的眼眸和纤长的睫毛和细细的眉毛相得益彰,路过琼鼻的线条,微微翘起的嘴唇娇艳欲滴,唇彩让她的唇瓣如同点着朝露的花朵。在小巧的下巴之下, 下坠的领口为少年描述她锁骨的轮廓,乳白色的山丘藏在黑暗里,似看的见,似看不见。 这份暧昧的风景对少年的刺激超乎想象,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膛,手肘点在他胸口的特蕾西亚一定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她的笑容绽放,嘴角弯弯如同月牙。 粉色森林遮盖他眼角的光亮,湿润的气流拂过他的面颊,在他取回意识的时候,他的唇已经与特蕾西亚的唇瓣叠在一起,他无意识的抬起手臂,特蕾西亚的手臂将其压制,他的腿难堪的向外扩张,特蕾西亚的膝盖压住他,容不得他一点反抗。 她贴在他身上,亲密无间,似乎要以唇瓣为基点,要将两人合二为一。罗夏在女人霸道的亲吻里被融化,他慢慢的闭上眼睛,意识在黑暗里坠落,坠落,直到砸中坚硬的地面。 他睁开眼睛,办公室里熟悉的风景回归他的视野,在镜子里,特蕾西亚放下钢笔看向他, 她的笑容温柔而不容拒绝,如同在梦中她要亲吻他时一样。 “我一直有考虑博士的事,为了让博士满意,我改进了为博士编织的梦,把场景从伦蒂尼姆挪到了博士的故乡。在博士仍为凡人,贫穷、自卑、天真又愚蠢的时候,我以站在你对立面的形象出现。 我富有、自信、成熟且狡猾,我这样的存在是你的理想,是你十四岁的人生里最优越的存在,你无法拒绝我,这一点从你的少年到现在都一样,你无法拒绝美丽且强大的女性。” 特蕾西亚笑了起来,笑容高傲又调皮,就像一只猫,博士抚摸自己的嘴唇,在伦蒂尼姆打拼过一段时间的青年罗夏或许有机会在平常的幸福里窥见生活不合理的一环,从而发现梦境的破绽。 若是在伦蒂尼姆之前呢? 那时候他的梦里谁都没有,当特蕾西亚强势的闯进他的生活,先于凯尔希而占据他的人生, 当少年罗夏被身上的大车碾压的时候,他的结局只有幸福的融化。 第三百九十九章 凛冬的失算(11→10) 特蕾西亚说的不错,罗夏扪心自问,他能对抗第一个梦境的诱惑,是因为凯尔希是导致他人生转变的契机,特蕾西亚没有篡夺凯尔希的这份“荣誉”,所以才被他找到了破绽,但如今, 抢在故事发生的舞台伦蒂尼姆,她在格拉摩根就开始支配他的人生,他连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 甚至,他作为乡下少年在 18 岁的特蕾西亚那里感受的冲击远胜于青年时第一次遇到凯尔希那次,因为前者的差距更大,因而当不属于他世界的人物野蛮的闯入他的世界,毫不犹豫的抢夺他的初吻时,罗夏承认自己的心也一起跟着这个吻飞走了。 14 岁的罗夏渴望变富有,渴望容貌出众,渴望渊博的学识,渴望谈吐得体,渴望引人注目, 渴望被美丽的大姐姐拥抱,而特蕾西亚在梦中满足了他所有的渴望。 因此,当她骑在他身上,用自上而下的亲吻连接他们的人生,让他知晓他和那个寄托着一切梦想的女人之间的鸿沟可以跨越……甚至不需要他去跳跃的时候,特蕾西亚就取代父母和自家喂养的小羊成为他最重要的人。 至于凯尔希是谁,who cares?看到了梦想实现希望的少年罗夏甘愿被大姐姐碾压。 回味完了第二个梦境,博士看向特蕾西亚说:“我以为在我背叛科自切,替换她的命运成为长生者之后,我便可以摆脱凡人的自己,但没想到,这段无聊的回忆成为我最致命的弱点。” 特蕾西亚一边批改公文一边回答:“没有人可以摆脱过去,即将长生者也不能。上校告诉我, 他的信徒曾有一部分组成刺客团体,专门接受委托杀死在现实世界现身的长生者,而对付长生者的最佳手段,就是找出他从凡人延续至今的弱点加以利用。” “虽然我反感你对我隐私的冒犯,但我必须夸奖,干的漂亮。”罗夏说。 “你本性并不豁达,是岁月让你变得更能容忍吗?还是与凯尔希无数次的争吵后的倦怠?” “两者兼有。” “总之,谢谢你的称赞。我在病床上看博士忙碌的时候,我就想过,如果人生能重来,我绝对要做一个有能力的人,无论博士是爱我还是恨我,但你会长久的记得我,这样,我就等同于存活于你的记忆里,如同另类的长生。” “冬之准则以回忆来实现永生,而杯之准则的永生则是摄食,当你食用某人的时候,他就与你的生命一起延续下去。”博士说。 特蕾西亚偏头看向博士:“你会吃掉我吗?” “你是我朋友。” 女人眼眸低垂:“我不介意被你吃掉,医者不能自医,我的生命也是病态的,并且我无可救药的爱着最为病态的人,也就是你。” “你要喝点什么?”博士说,“我推荐锡兰红茶。” “凯尔希怎么保存回忆呢?” “要加糖吗?” “铸是塑造与毁灭的法则,对于铸长生者来说,恐怕没什么是需要永远保存的吧。” “需要加奶做丝袜奶茶吗?我这里有天火的丝袜。” “博士,好好听我说话!” 博士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回答:“凯尔希从不特意保存某段记忆,她只是悔恨,那些悔恨被她自己不断毁灭又塑造,改变位置,改变形状,改变深浅,但悔恨就是悔恨,在你我不知道的地方,她会流下足以融化黄铜的热泪。” 这话特蕾西亚不好接,所以她选择喝茶,虽然博士要用天火的丝袜做丝袜奶茶,但丝袜是真,而用丝袜做奶茶是假。特蕾西亚喝了口茶,面颊突然涌出一抹绯红。 “这茶……味道真怪。”她说。 “这才是爱家人的正确方式,糖来自霜星,茶叶配方来自锡兰,牛奶来自铸铁,等会儿我还会请你吃芙蓉营养餐,听我的唢呐演奏。” “听起来,在博士眼里家人是用来迫害的。” 特蕾西亚含笑摇了摇头, “你以为这些能击倒我吗?源石病步入晚期之后,我每天忍受的痛苦恐怕只有生孩子能够比了。” 她向后伸了个懒腰,不介意翻卷的衣服泄露的春光被博士看到。活动了一下手腕后,她接着说:“原本我以为拥有了健康的身体,我就能模仿博士行事,但现在我发现,处理公务可真是……无聊透顶。” “工作从来不是为了有趣而存在,即便是自己喜欢的时候,一旦变成工作,处理起来的时候情感也会不同。要说为什么的话,工作是为了别人工作,是为了生存而行动,它被赋予了在兴趣之上的压力。” 特蕾西亚拍拍文件:“所以博士是怎么忍受这些东西的折磨的呢?” “比起工作,我更害怕无事可做。特蕾西亚,当你再活两百年之后,就会明白劳累有时候是幸福,至少你没有余裕思考,而当你终于有时间开始思考的时候,空虚就抓住你了。 你的游戏库里有几十号游戏等着你去玩,你加的聊天群有几十个话题等着你去回答,更新的动画片、漫画、电视剧、小说数不胜数。或许你的手边还沉睡着能够提升你阅历与知识的专业著作。 你有很多选择,但你意识放空拿着手机划来划去,或是对着屏幕发呆,最后心浮气躁随便搜索些什么磨过这段时间。等你的休闲时光过去,重新投入工作的时候,你又意识到你做了最差劲的选择,而时光无法倒流。 我管这种状态叫做空虚,被空虚抓住的感觉太糟糕了,它会让变得无比愚蠢。” “学到了,但与博士不一样,我的生活充实的不得了。”特蕾西亚看着自己旁边一餐车的文件,“你把一星期的量都塞过来了吧。” “不,这是一天的份。”博士耸耸肩, “长生者在加班方面就很便利,我可以在梦中工作, 一星期只需要睡一次六个小时,如果必要的话,我最多半年睡一次就行。” 特蕾西亚表情凝固了,她看博士就像在看一个怪物,她问道:“博士是……抖 M?” “你是怎么从毫不相干的问题推断出我正确的 xp?” 特蕾西亚更震惊了,她说道:“你真的是个 M?” “准确的说,我进攻和防守的欲望兼备,杯之准则是这样的,总是用力改变别人,也享受被别人用力改变。回到工作的问题上,我一个人能做七个人的工作,那么罗德岛使用我一个岗位就能减少六份工资和七份五险一金——众所周知,社保局不收长生者缴纳的社保费,这是铁定赔钱的买卖。 使用我一个,解放六个劳动力,就能向我们的血汗工厂多塞六个人。不要小看六个人的工资以及他们在新岗位创造的财富,一增一减等于罗德岛赢了两次,积年累月足攒下来足以让一些干员晋升,好为罗德岛继续奉献自己。” 对于博士絮絮叨叨说的罗德岛家计事,特蕾西亚莞尔一笑,她面不改色的喝完融化了霜星糖在内的锡兰红茶,戴着耳机聆听博士的唢呐演奏《我的战争》,欣然吃完芙蓉营养餐,然后花费一天时间批改了一天分量的文件。 特蕾西亚体验罗德岛全套企业文化而面不改色,博士在赞叹的同时也发现,他过去的记忆确实对特蕾西亚美化过度,因为特蕾西亚看起来在老老实实工作,但其实在一本正经的磨洋工, 不然以她的实力,一个人完成两天的工作量没什么问题。 揉了揉僵硬的手指,特蕾西亚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博士事无巨细的批改文件的真正理由吗?” “我是为了提醒自己,我在战斗时指挥的那些数据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不是什么冰冷的数字。如果我把他们当做冰冷的数学而擅自从理论上的最优解入手,迟早他们会背叛我,让我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 特蕾西亚笑了笑:“明晚的时候,也希望你能坦然的说出这些心得。” “我会的。” 贵客们低调的来到罗德岛,而在罗德岛周围的荒野里,各国最先进的战舰则在夜幕里沉默的等待着,炮口没有指向罗德岛,却也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罗德岛纳入打击范围中。 借助 3D 投影仪,特蕾西亚做了一份时长一个小时的说明,并在最后附上简略的结论总结前一个小时的思考,异于常理的信息与格格不入的知识蹂躏着与会代表的大脑,她们借助喝茶的时机,消化这些讯息,也打量其他代表的眼神。 她们获得了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特蕾西亚看向罗夏,在罗夏的阴影里躲藏着凯尔希,她问道:“没什么问题了吗?” “没问题。” 博士从帷幕后走到台前,他令代表们做了梦,在梦中,各国代表们目睹了水下的伦蒂尼姆那孤独而绝望的抗争,在蓝金炫目的火光里,她们从梦中惊醒,第一反应是愤怒。 “在我们推翻巫王之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禁止巫王和其追随者开发的精神类源石技艺继续开发使用,你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双子女皇同时开口说话,她们的声音有着奇妙的共振与互补,犹如潮与汐。莱塔尼亚是双生女巫与双生巫女庇护的国度,而作为王族的她们领受了司辰更多的恩赐,也继承了司辰部分特点,其中一位心相强于杯相,而另外一位杯相强于心相。 因而,双子女皇是一对姐妹,但她们其中一人青春常驻,而另外一位充满激情,其源石技艺和气场也截然不同。博士还是亲眼目睹这种姐妹互补现象的存在,感觉格外有趣。 “我不惜触犯使用精神类源石技艺的禁忌也要告诉你们的就是毁灭了伊比利亚的怪物带来的灾难,它有个更正式的称呼——蠕虫。”特蕾西亚说。 “你们看到的东西来自于梦,但梦中发生的一切则来自现实,我所经历的现实。诸位,我与你们截然不同,我目睹过诸国的兴衰存亡,你们看到的是泰拉文明建立之前的故事。” “神民?” “算不上,你们的祖先篡改了泰拉的历史,以神民自居,而后来者推翻自称神民的先民, 于是先民战胜神民,主宰自己族群命运的童话就诞生了。 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这童话只是童话,第四代第五代第六代,童话变成了神话,变成了传说,第七代第八代第九代,学术的权威与政权的威权一起赋予神话不可撼动的地位,于是神话就变成了历史。” 历史是时间留给世界的一道伤疤,博士未必参与了泰拉历史进程里每一件大事,但他见证过,且他眼中的历史未被后世歪曲粉饰,所以他对着各国与会代表解构了他们的历史,让代表们血压升高,拳头变硬,因为在常理里,历史不可解构。 不过,这也不出意外的增加了他展示的梦境的可靠性,抛却立场之见,巫王是泰拉源石技艺的巅峰,但即便是巫王也不可能编织出这样的谎言,这样的梦境,这样的伦蒂尼姆,这样的历史事件,梦中的一切纤毫毕现,每个人都面临命运的审判,悲喜不同,同样冰冷。 双子女皇下了定论:“莱塔尼亚没有这样的源石技艺,或许我可以这样说,莱塔尼亚不可能通过源石技艺达成这样的高度,这违反常理。” 博士的使命结束了,他退场的时候能感觉到背后好几道隐晦的追随着他。在展示梦境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展示了某些细节,对于体验过男人的乐趣并想要更进一步的妇人们来说,某些属于博士隐私的场景甚至比他记录的灾难还要有趣。 维娜勉强绷住自己得意的笑容,就像拥有女朋友的现充自称为宅男,藏在真·单身汉的组织里那样,其他人只能意淫,而她则已经实测过博士,这给她带来了基于优越感和背德感的快乐。 特蕾西亚暗地里和维娜以及惊蛰暗通曲款,再加上博士的梦中纪录片,所以各国代表同意组建全泰拉的联盟来应对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特大灾难,但特蕾西亚抛出她的方案:以泰拉一半以上的大型移动城邦拼凑的钢铁防线来阻截蠕虫,同时升起第二轮太阳的时候,遭遇了几乎所有代表的反对,他们不能把祖国的命运寄托在这异想天开的计划上。 维娜这时候出来,展示了维多利亚本土舰队第二分舰队的交战记录与后续处理,他们只是迟滞了被蠕虫控制的伊比利亚舰队数个小时的时光,而作为代价,却有四艘舰船需要休整两月, 数千名官兵需要经过详细的医学检查来排除被蠕虫感染的可能性,其所得与损失对比差距之大, 足以让任何人产生结束战争的欲望。 然而,蠕虫不会谈和,也拒绝受降,它们只会把目视的一切转化为虚无与死亡。活人与不死的死者作战天然就处于劣势,而那些隐藏在白色雾气后向大陆推进的深海蠕虫们则是更可怖的杀手,伊比利亚诸邦就是它们的战果。 这场会议持续了三天,每位代表都明白自己手上握着自己的祖国与泰拉的命运,因而她们近乎病态的寻找每一个符合常理的作战方式,确认合作宣言每一个条款的细节,维娜被压力传染,她在休息时间径直奔向博士,不顾旁边凯尔希诧异的目光就让两人联通,她搭在博士肩膀上手掌的力度则传递着她的混乱。 “我简直被当成了她的压力消除器。”博士对接替维娜位置的初雪抱怨道,“你的体力不如维娜,就不要模仿她了,小心没力气。” 初雪的回答是轻咬博士的手腕,她大而有神的银灰色眼睛调皮的看向凯尔希,凯尔希瞪着她,初雪的内心涌出新的快感。 牢不可破的联盟在与会代表们的精疲力竭里被缔结,一个覆盖大陆所有文明的超级组织建立,并且强制规定所有无国籍的、在泰拉荒野游荡的组织必须加入联盟接受差遣。 而在特蕾西亚的方案上,与会代表们同意投入各国三分之一数量的城邦组建马奇诺-齐格飞超级防线来对抗蠕虫的侵略,但各国的舰队暂且不加入合并的行列。而是试着集结起来,去摧毁伊比利亚舰队。 在信使们维系的脆弱网络里,这个命令以最高优先级传递,乌萨斯与炎国相互戒备的舰队汇合,从东面接近航路固定的伊比利亚舰队,中路则是维多利亚、卡西米尔与莱塔尼亚,西路被托付给哥伦比亚,而剩下的国度抓紧时间向罗德岛与萨卡兹王庭所在的地区靠拢。 三支舰队的作战目标是摧毁充当蠕虫先锋的伊比利亚舰队,如果可能,他们会给予那些被蠕虫感染,徘徊在死与更死一分之间的伊比利亚人以解脱。 而这些舰队争取到的时间,将用来泰拉诸国构建防线以及做整体动员的计划,这是所有人都必须贡献自己力量的战争,无人可以置身事外。 从这一天开始,博士把自己的休眠频率自动调整为半年一次,他依然工作在舆论宣传战线, 但除了担负维持社会稳定的任务之外,他也制作了从感染者中募兵的宣传片。 作为联盟政策的一部分,牢不可破的联盟所有成员国都实施感染者平等的政策,从政策的推出到落实需要时间,而现实是,感染者与普通人仍然相互敌视,基层执行政策也是八仙过海, 阴阳学理论及其实践实现了巨大飞跃。 这种情况下,想要把感染者转化为战力,为泰拉的存续而战,就要推出没有政府背景,没有国籍背景,以免触发各方势力敏感神经的无国界组织来负责接收社会里少数群体与不安定要素。 然而,感染者在经过长期迫害之后,与社会的割裂感越发严重,这时让他们为集体而战, 必然会充满强烈的抵触情绪乃至于报复社会的念头。所以,联盟需要在舆论上适当安抚他们, 然后给予物质上的补偿,才能把他们组织起来,为他们自己,也为集体而战。 维稳的宣传工作必须和风细雨,普及虚构的科普知识来安定民心,阻止奇怪的宗教与奇怪的仪式在社会蔓延;而号召感染者起来成为战士的宣传工作必须热血澎湃,煽动起人们的勇气, 哪怕那勇气是盲目混沌的。 博士思考两种不同文案风格的时候,有在办公室里踱步,然后自言自语把台词念出来的习惯。原本小刻和火神学了肉酱抹烤饼的手艺,想拿来和博士分享。她为了给博士一个惊喜,于是选择偷偷开门,却看到博士时而温柔,时而充满激情的模样,让小刻汗毛都竖了起来。 “博士疯啦!” 她想起其他人给她讲过的鬼故事,其中一些情节能够对应到博士身上,小刻害怕的想跑, 但总觉得那样对不起博士,于是她开始寻思用哪种武器叫醒博士。 很冰的斧头,很热的刀,很重的枪,还是给博士看博士最喜欢的地方……嗯嗯不行,火神大姐说过,除非博士和自己结婚登记,不能随随便便做那件事,但登记又是什么,把自己的窝搬到博士的窝的申请?那个好麻烦啊。 小刻寻思了几秒钟就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了,她的头脑晕乎乎的,准备冲进去把博士打一顿,她看嘉维尔就是这样给病人治病。不过在她具现出很重的枪要动手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摁住了她。 根据气味,小刻判断出对方是凯尔希,对她来说,凯尔希散发着和火神大姐一样的味道, 火神大姐感觉让人温暖,而凯尔希的火焰则让人害怕。所以被凯尔希摁住的瞬间,她缩了缩脖子,把投枪随手丢到一边,在投枪落地之前它便化作烟雾消散。 “别打扰他,”凯尔希轻声说, “博士正在工作。” “博士……正在工作?” “你可能觉得博士很可靠,但他不是每个时候都会让你称心如意,符合你的期待,这种时候装作没看见就可以了。” 小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博士正常吗?” “不正常,但他没事。” “哦,那就好。” 小刻知道博士没事后,不愿再和凯尔希一起停留,她飞快的离开了,凯尔希又看了博士几秒,替他盖上房门。在合拢的瞬间,博士松了口气,对着办公室里冒出的两只白色耳朵说:“你不该在这里的。” 白色耳朵钻了出来,勾人的异色瞳与姣好的面容浮现,早露抱着自己衣服站了起来,裸露的臂膀白皙而温润,散落下来的卷发赋予了她风情。 她以办公的名义进入,本欲褪去衣物自荐枕席,但小刻的脚步声没能逃过她的耳朵,匆忙之间,她躲进博士办公桌下面,而博士不得不让他的习惯变得更为奇怪,好把小刻全部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博士本以为时间能浇灭少女的欲望,但耽误了一段时间后,这欲望发酵的更为猛烈,他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伏特加的味道,于是皱起眉头问道:“你喝酒了?” 早露从抱在怀里的大衣口袋里翻出小瓶伏特加说:“是正宗的乌萨斯货。” “在罗德岛,未成年人禁止在工作日喝酒。” “我成年了。” “什么?” 早露露出一丝哀伤的表情:“我没指望博士记得我的生日,但没想到,我在罗德岛工作了数年之后,博士对我的印象还在从前,不管是谁都会长大啊。” “呃,不好意思。如果你需要生日礼物的话……” “我的生日还没结束,”早露眨眨眼睛, “今天是我的生日,直到 24 时,我才真正意义的年满 18 岁,成为成人。” “所以你还不能喝酒。” “别计较那种小事,博士,我现在来这里就是向你索要生日礼物。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就要开始了是吧,如果我在未来是以处女的身份死掉,总觉得有些遗憾,所以,我想要一次完美的体验。” 博士看着早露,早露先是低头,然后又抬起头来,她面庞早已被羞怯爬满。博士摇了摇头, 说道:“第一次通常来说很痛苦,没什么美好的印象。” 早露轻声笑了起来:“我们可以多来几次。”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不是开玩笑,不是被胁迫或者有难言之隐,是发自内心的愿望驱使你来到这里?” “是。” “那么除了美好的回忆之后,你又希望我负起什么责任?” “不需要,这是我俩的秘密。为此,我准备了药。” “好,把衣服穿上吧。”博士回答。 “博士?!” “等到十二点之后,我会亲自来脱,现在是工作时间。” 早露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博士严肃至极的提问和工作把她被酒精煽动起来的欲望消磨的一干二净,这原本就是她和凛冬斗嘴后一时激愤的产物。 可是,事到临头如果灰溜溜的回去,不仅没了面子,她在博士这里就再也没有机会,所以虚荣接替了她的欲望,让她在博士的办公室留到十二点之后,博士看向她,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一夜未归,想好和凛冬她们的说辞了吗?” 早露被气乐了,她抓起博士的手臂把她拖进卧室,却忘了门没有锁,而博士把早露安顿好之后则起来继续工作。以至于凛冬第二天找到博士办公室的时候,她向前走了七步就看到了睡在博士卧室里的早露和她散乱在床边的衣物。 凛冬的拳头硬了,她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来到博士面前说:“可别告诉我她只是在这里借宿。” “我和博士睡了,是我主动要求的生日愿望。” 凛冬看向卧室,早露坐了起来,后者面色苍白,不时皱起眉头看向被子,然后对凛冬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说:“我现在又困又累,让我在这里再睡一会儿。” “混账!就连我这种人都知道洁身自好是什么意思!” 早露冷淡的回答:“那还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个道德低下的混账贵族,我看上的男人,我就想睡他,到了十八岁终于得偿所愿。” 凛冬的呼吸变得粗重,她扭头看向博士:“你不是抱着玩玩的念头和她上床,你会负起责任对吧!” 凛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我要求博士不必负起责任,这原本是我们的秘密。索妮娅,能帮我们保密吗?”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我当初干嘛要救你!”凛冬大叫道。 出乎博士和早露的意料,凛冬没有试图重拳出击,而是慢慢蹲下来捂着自己的脸哭泣,她发现早露一夜未归的惶急,找寻早露的奔波,对她的担忧,以及目睹这形同背叛两次的场景时带来的愤怒,通通化为委屈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 早露对博士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来安慰凛冬,她下床的时候倒抽了口凉气,一瘸一拐的过来,蹲下来抱住凛冬,低声说:“我知道你的心思。” 凛冬没理她,早露接着悄声说:“你现在也十七岁,快要成年了,对吗?” 凛冬想要推开她,早露却变戏法一样掏出手铐把凛冬铐住,把凛冬掀翻在地。凛冬踹向早露的小腹,却被早露抓住脚踝套上脚镣,她启动了上面的源石技艺,凛冬被抽走了九成的力气, 变得软绵绵的。 博士暂且观望,早露拿起剪刀把凛冬你衣服剪开,很快,两个人就变得像姐妹花一样变成同样的状态,一个含笑,一个发怒恨不得吃人。 “原本这些道具是为博士可能拒绝我的情况下准备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派上用场。 “早露笑 眯眯的摸了摸凛冬的脸,“我知道你这样的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所以只好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才能保守我的秘密。” “苏卡不列!”凛冬大叫道。 早露大笑,笑的波涛汹涌,几乎要流出眼泪。等笑够了之后,她才平静的说道:“我说过, 我是个道德低下的混账贵族。” 亲戚脑溢血住院,病情凶险,也会牵扯我这边部分精力时间,最近更新可能变得不稳定。 尾声 给阿米娅的一封信 阿米娅,我久违的做了梦,梦到钢铁的防线灰飞烟灭,抗争的人们碾落成泥,虚无和死亡覆盖了泰拉,只余下罗德岛的灯塔点亮墨玉色的世界。 在灯塔上,阿米娅,我看到了你的身影。你正在燃烧,俯瞰的视线散发着柔和的光热,幸存的人们绝望的向你伸出双手,你回应了他们,升上天空,没有升起第二轮太阳,而是把已逝的生命和未逝的希望制成蜡烛。 一根蜡烛的光亮昏黄,微小,但许许多多根蜡烛聚拢在一起的时候,便足以成为匹敌太阳的光亮。 我想,这是因为生命是一束纯净的光流,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颗无形的太阳。即便生命被蠕虫吞噬、同化,但那颗无形的太阳不会消失,即便在世界毁灭的边缘,人们迷失自我,他们生命的本质不会改变,依然是一束纯净的光。 若是人们能够主动点亮自己,让自己的灵魂与躯壳散发光芒,就形同一根根蜡烛。然而人们往往无法认清自己的本质,无法点亮自我,就需要一位隐秘的旁观者出手,为他们塑型,将他们点亮。 我想,这便是制烛人的天命,这便是阿米娅的你的天命。 而我,我亦梦到了自己,我梦到了守夜人聚拢七人,展开一场隐秘的巡礼。在血的祭祀里, 血色的太阳、晨曦的太阳、夜晚的太阳与太阳的伤口通通消失不见。他们来到冰冷的虚界,带回了真正的、尚未分裂的太阳的尸体,那是燃烧的女人的悔恨。 在锤炼场,凯尔希遵守燃烧的女人的教导,含泪将我毁灭与再造,把悔恨融入其中,我以合适的形状拼合到太阳的尸体里,而后被巡礼的七人送入天空的至高处。 太阳自辉光中再诞,从辉光中降临漫宿,既没有鲜血的颜色,亦非夜晚的时辰。漫宿又一次被太阳的光芒点亮,蠕虫退却,遁入虚界,不再危害世间。 这是我的梦,也是绳结女巫的预言。当我醒来,我能听到飞蛾在我颅中振翅,让我的思绪变得混沌,让我所预见的未来变得迷离。 绳结女巫的预言并非时时准确,它只是代表未来的可能性,但强烈的渴慕让我记录下来, 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告诉你我螺旋交织的命运。 到此为止,这封信的功能已经完成了,但我仍然渴望多写一些,向你倾诉我的往事,这是衰老的体现,年纪越大的人,越容易失去进取的动力,禁锢在往日的时光里。 长生者长生,但在他们意识到自己老去的瞬间,衰老就无可阻挡的发生了,精神的衰老带来了肉体的衰老。和其他凡人一样,长生者也会有一日变成大地的泥土——不是在梦中,便是在不为人知的历史中。 站在这里往前看,我这一生做过的坏事比好事更多,自私比奉献更多,毁灭比创造更多, 悲剧比喜剧更多。我的生命开始于格拉摩根这片狭小的世界,文明在这里放慢了脚步,田园的诗情画意与同等的愚昧笼罩在这里。 在被教育之前,我是只混沌的野兽,只是麻木的吃饭,睡觉,干活,既未曾在生活中找到乐趣,也没有感受到生活的痛苦,麻木的就像木雕像。 教育开化了我,那些书本里的知识让我意识到格拉摩根之外还有着广阔的世界,让我知道人的活法不止吃饭睡觉牧羊一种,当我从野兽开化为人的时候,自然对故乡产生了叛逆。 接受教育,去大城市成就一番事业,扬名立万,金钱与美女我全都要……这就是我最初的野心,所以待我有能力离开故乡的时候,我立刻离开了它,把故乡的美丽与愚昧一起抛在脑后。 伦蒂尼姆是埋藏着地雷的果园,远远瞧着,成熟的果实结在枝头,曲线饱满,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彩,想象着那果实里蕴藏的香甜汁水,便让人口齿生津,情不自禁的加快脚步。 然而在果园外埋藏着令人防不胜防的地雷,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把被诱惑的旅人炸的粉碎。所以想要进入这座果园,要么凭借令人嫉妒的运气,要么有一个住在果园里的引路人。 在伦蒂尼姆,我人生最幸运的事是遇到凯尔希,她把我接引到果园的墙边;在伦蒂尼姆, 我人生最不幸的事是凯尔希没有告诉我果园里那饱满的果实腐败的本质,她出于善意把我留在墙边,但我对果实的渴慕一如往常。 在凯尔希那里,我认识了阿米娅。不要惊讶,你我之间的关系比你想象的更为久远。彼时, 你只是一只和我抢食的棕毛兔子,我们一起守着贫苦,活在果园之外,在寒冷的冬天分享小小的快乐。 只是,人心欲壑难填,当第二名引路人出现的时候,我迅速投入了她的怀抱。科西切既是引路人,也是一颗诱人的果实,她带我逛遍果园,咬下果实感受甜美的汁水,而后目睹果实腐败的本质。 只是看到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腐败果肉里寄宿的虚荣、强欲等不道德的感情便深深的钻进自己的血肉里,无法摆脱,将人重塑。 在科西切的指引下,我了解到了世界背后不为所知的一面,无形之术从梦中流向现实,被幸运儿和天赋极佳者摘取,他们立志超越平凡,前往梦中醒来长生,只是这升变的道路需要祭品。 我就是科西切特意培养的那个祭品,在此之前,则是学徒、教徒与使徒,则是她神秘学意义上的子嗣。科西切许诺我在漫宿共度余生,却不告诉我漫宿容不得爱侣,那时候天真又愚蠢的我一直相信这个谎言,直到后来有司辰告诉我真相。 科西切满足了我的金钱欲,肉欲,对爱情的渴望,对事业的期望,教授我无形之术的知识, 她是我的导师、母亲与爱人,即便知道她的谎言,我仍不欲率先动手。 司辰们对背叛的戏码百看不厌,于是他们授予我保命之法,好让我与自己的导师相互厮杀。 我做到了,在科西切杀死我,携带我的尸体飞入漫宿之后,我从虚界归来杀死了她。 我与科西切的长生具不完美,我的肉体长生但精神易碎,所以每隔若干时间,我就要躺入维生机器里来重置自己的人生,好让自己的灵魂保持鲜活;科西切的精神恒一而肉体脆弱,她必须不断更换肉体,通过复杂的诅咒来保持灵魂的传承。 我们彼此仇视,并同样期望在下次相遇时终结恩怨。正因为如此,我与她在历史中有数次相遇,数度交锋,皆以我的胜利和她的暗中蛰伏作为结束,最近一次则在切城,她设下了一开始不针对我的圈套,我也全无意识的踏足其中,直到彼此发现。 阿米娅,虽然你没有记忆,但你从始至终见证着这一切。在我身为科西切的学徒时,你就陪伴着我,现在想来,或许科西切的部下恶作剧的将无形之术打入你体内,让你觉醒神智的时候,你的传奇就开始了。 你目睹我随科西切逃离伦蒂尼姆,度过寂寞的数年时光后,又目睹我从斯大林格勒归来, 我建立组织,在伦蒂尼姆开始第三次蠕虫大战,面对蠕虫,即便是长生者则显得那么无力,我既没有消灭它们,也没有保护住城市,只是把它们与城市一起困住。 为此,我牺牲了所有信任我的人,所有还没有被蠕虫感染、还有获救希望的人。我以为我心如钢铁,但在离开的时候,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化作苍白的亡灵出现在我的梦中,每日每夜折磨着我。 阿米娅,那时候我只剩下你,只有你会钻进我的被窝里,只有你会跳到我脸上,只有你会扯我的裤腿脚,那时候你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我离开了那重历史,在新世界,蠕虫的阴影驱使我哪怕要以打破道德的方式,也要把潜在的隐患扼杀。所以,我尝试培养新的人类,更强力,不会被蠕虫感染,会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更加辉煌的文明。 这就是你的再诞,阿米娅,你是第一个培育出的兽化人,当瘦弱的你从培养仓里爬出,跌落到我怀里的时候,我在感觉喜悦的同时,一个问题也产生了:我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科西切与我的关系似乎复刻到你我身上,但从你出生到你在我怀里静静停止呼吸的这段时光,我没有把加害你的念头付诸行动,而是把你的灵魂保存在弧月的秘密居屋里,当我需要, 我就可以让你重新诞生在泰拉。 司辰们给予我帮助,弧月的居屋为你敞开大门,我曾以为这些都是司辰们为了愉悦自己而给予的微不足道的协助,但现在看来,司辰们在很久之前就在按部就班的遵循预言行事,你我得到的东西都有某种必然性在里边。 每一次你都叫阿米娅,每一次你都只保留当世的记忆,这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由你自己判断。而最近一次你的诞生就是现在的你,这段故事无需我赘叙。 特蕾西亚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永远的改变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最终做出了选择,选择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爱自己的女儿,所以我选择牺牲自己,不曾想,这份牺牲却被推迟了。 当我因为提前被唤醒,而失去几乎所有记忆时,阿米娅你是怎么看我的呢?我知道你那时候悲伤又寂寞,但怕我难过,所以你不说。或许,与失忆的我相处的时候是你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因为我可以以普通人的身份去爱。 但是,所有的休憩都有尽头,我的苏醒是必然的,蠕虫的到来是必然的,你作为制烛人挺身而出也是必然的。我知道,你没有这方面的自信,在你心中,我、凯尔希与特蕾西亚是你难以逾越的高墙。 你对我们的爱让你高看我们一眼,但我们都是在命运湍流里向着下游漂流的工具。我为了让骄阳再诞而成为工具,特蕾西亚为了把工具送到凯尔希的锻造台上而成为工具,凯尔希为了锻造工具而成为工具,我们的存在、相识与各自的使命都已经注定,而且我们无法逃离这命运。 但你不一样,你是预言里新时代的缔造者,我也看到了你创造命运,而不是受命运摆布的所需要的一切要素:勇气、善良、坚定、责任感。 这些都是我失去的东西,我看到你拥有它们的时候内心刺痛,同时也为你感到骄傲。我知道,你不会重复我的错误,而是带领大家走上通向光明和幸福的道路。 只是,跨越两个时代会迎来阵痛,需要旧时代整整一代人的牺牲来获得前进的能量,来获得让你制作“蜡烛”的材料……我想,太阳亦可成为燃料。 凯尔希有自己的计划,特蕾西亚有自己的梦,而我选择把所有的一切托付给你,这似乎有些不负责任,这似乎背离了你的期望,但到了现在,我们的生命里存在太多太多难以割舍的事物,我们早已不单纯为自己而活。 所以,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会把被推迟的奉献送上,我们将在钴蓝的天空下分别。生者朝上,于是你向上攀登;死者朝下,于是我失却高度。我相信你会恸哭,你会纪念,但你不会在前进的道路上迷失自我。 回忆是生者与死者之间的道路,以往我总是凭借回忆的道路找到你,陪伴你一生,然后见证你的死亡。终于这一次,我们有机会调换位置,我竟然有了一丝解脱的喜悦,阿米娅,每次送别你的时候,悲伤都在我心里酝酿。 如果你想要,我把一切赠给你,充满回忆的办公室,书架里承载知识的书籍,我的教导以及最重要的我的回忆。我会活在你的记忆里,见证你在经历巨大的悲痛后蹒跚前行,开拓未来。 疲惫的我已经跟不上你的脚步,所以我会留在旧时代。原谅我……阿米娅,或许有一天你也会理解我。 21 年元旦特别篇·暗索 IF 暗索躺在麦哲伦友情赠给她的长凳上,辗转反侧。每当临光与“是临光”与其他高挑的金发姑娘在办公室引吭高鸣,每当抱着虎鲸抱枕的斯卡蒂横冲直撞,每当睡眼惺忪的暗索被赶出来,在外面的长凳上辗转反侧,这时候,暗索的冬天就降临了。 一张名片从门缝里被塞进来,又被暗索捡起。这是可露希尔的名片。可露希尔对于博士卧室竞争失败,只好在外面办公室“越冬”的失败者们格外亲热……格外亲热的把商品推销给失败者们。 从振奋精神的甜品,到杀伤竞争对手的非致命性武器,从御寒的羽绒被到直接攻略博士、 效果可疑的媚药,可露希尔总有办法从失败者们手里掏出每一个子,然后把其中 15%通过其他渠道打到博士账户。 这是两人的交易,博士负责把钱包比较殷实的干员打入寒冬,可露希尔也负责刮取钱财给予失败者温暖,而她转给博士的那部分,则被博士又拿出部分给予失败者人道主义关怀,继续吊着失败者们的胃口与钱包。 于是,罗德岛发的工资与干员的家底就在这种奇妙的循环里被压榨的一干二净。 可惜,暗索现在口袋里一个子都没有,因而无意间避免了博士与可露希尔设下的陷阱。不过,暗索也明白,她必须对自己的财务进行规划,以度过眼前感情的寒冬与外面真正的寒冬, 罗德岛正在穿越雷姆必拓外的寒潮带,日子一日比一日更冷。 暗索想去罗德岛暖和的区域越冬,她不曾奢望各个部分办公室的工作条件,对火神的工坊也毫无兴趣,凯尔希待的地方是不敢奢望的禁地,而博士的办公室还算暖和,但她心冷的要死, 待在这里只能气冷抖。 多年来,暗索在冬天都会来到热情好客的禁闭间,那里不需要工作,有免费的暖气、热水与一日三餐的供应,要说有什么缺点,倒也能说上三条:其一,禁闭间太过狭小,且睡觉以外的时间灯亮的刺眼; 第二,还要和稀奇古怪的狱友做邻居,比如神经质的修女,祖安美洲大蠊,自恋的帅哥与用化学药剂搞破坏的科学家,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可怕,住在暗索隔壁未免让人害怕; 第三,自从那个塞雷娅去过一次哥伦比亚之后,便喜欢上 cos 狱警,在她休息时间,总是穿上狱警的衣服拿着警棍在禁闭间当义警。 暗索隐约知道塞雷娅是莱茵生命的保安队长,虽然是个看大门的,但能在大公司看大门想来也有不凡的本事,在龙门厮混的经历让暗索明白哪些人能够招惹,哪些人不能招惹,塞雷娅属于哪一类不言而喻。 禁闭间的念头一经产生,便在暗索心里扎根,哪怕要有三个不利条件,也比在博士办公室人忍受身心煎熬强。 既然打定主意去禁闭间,暗索立刻准备实现自己的计划。省事的办法倒也不少。最舒服的莫过于在食堂里美美地吃上一顿,然后声明自己不付一个子。罗德岛又真不会把吃霸王餐的怎么样,最后还只能发配到禁闭间里。 暗索离开长凳,踱出办公室,穿过外面的 T 字走廊拐到食堂停下,每天中午这里都是最忙碌的时候,不仅要供应大量食物,还要防备伊桑和小刻两个人偷吃。 暗索对自己脚踝以上的部分很有信心,最得意的莫过于她套着黑丝的纤细双腿,黑色的袜圈贴在大腿上增加了一丝情趣,这也是她最初吸引博士的地方。 她个头不高却发育极好,胸脯却鼓鼓囊囊的,哪怕博士那样不是人的家伙,也肤浅的为她的曲线着迷。 良好的形象外加从没有在食堂犯事——偷博士的饭卡然后迅速还回去除外,让暗索认为自己可以顺利的在这里吃一顿霸王餐。可是她刚迈进食堂的门,远山就笑眯眯的走过来,这个狐狸一样的占卜师对暗索下了逐客令。 看了看远山身后几个食堂雇员,暗索心虚的退开了,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因为多管闲事的远山而付诸东流,吃霸王餐进禁闭间的计划不成了,要进那里,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在食堂旁边不远处有一家可露希尔开的杂货店,灯光通明,陈设别致,大玻璃橱窗很惹眼。 暗索捡起块放了一星期的高卢长棍面包往大玻璃上砸去。人们从拐角上跑来,领头的是陈。暗索站定了不动,两手插在口袋里,对着自己的老相识直笑。 “肇事的家伙在哪儿?”陈气急败坏地问。 “你难道看不出我也许跟这事有点牵连吗?”暗索说? 她口气虽然带点嘲讽,却很友善,仿佛好运在等着他。然而此刻的陈眼里,暗索连个旁证都算不上,因为在常识里,砸橱窗的人没有谁会留下来和罗德岛内部的执法队伍打交道。他们总是一溜烟似地跑。 陈看见半条走廊外诗怀雅鬼鬼祟祟离开,她抽出叉烧叉追了上去。暗索心里窝火极了,她拖着步子走了开去。两次了,都砸了锅。 她闻着食物的香味,顺着气味找到火神的工坊,在那里,火神和小刻一个烤饼,一个涂抹肉酱,幸福的让人嫉妒。于是暗索走进去,说道:“我饿的快受不了了,能给我一些吗,我可以出钱买。” 火神和小刻都对暗索不熟,但小刻听到有钱赚,高高兴兴给暗索切了一大块。在被博士用特别的方式“开光”好几次之后,小刻知道了钱在生活里是有很有意义的东西。 暗索吃饱喝足,在小刻期待的眼神里,她双手一摊说道:“说付钱是骗你的,我没钱,你可以叫执法人员来抓我。” “不必如此,”火神似乎是看出了暗索的心思,“我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得偿所愿。” 她走过来干净利索的把暗索抓住丢出门外,暗索摸着摔得生疼的屁股,看到旁边就是白金, 摸鱼的白金大位只是笑了笑,对眼前的犯罪无动于衷。 暗索直呼晦气,一直过了五个走廊,才再次鼓起勇气去追求被捕。这一回机会好极了,她还满以为十拿九稳,万无一失呢。 一个衣着简朴颇为讨人喜欢的年轻女子站在橱窗前,兴味十足地盯着陈列的剃须缸与墨水台。而离店两码远,就有身材高大的星熊靠在墙上,十分关注前者的动向。 这女人好像是叫林雨霞来着,暗索想,龙门的人还真是,平常看不到,只要看到一个,她们剩下的几乎都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暗索的计划是扮演一个职业病复发的小偷去偷林雨霞的东西,这必然会被星熊看到,当场抓获,然后她会摆出死不承认的态度来加重她犯罪的严重性,把事情闹大顺利的进入禁闭间里。 暗索一向说干就干,她立刻整理了下口袋,手掌在身上擦了擦好保持手心的干燥,向林雨霞挨将过去。她厚着面皮把小偷该干的那一套勾当一段段表演下去。同时眼光斜扫过去,只见星熊在盯住她。 林雨霞挪动了几步,又专心致志地看起剃须缸来。暗索跟了过去,大胆地挨到她的身边, 偷偷打开她的口袋,想要从里边取出一样东西。 “住手!” 星熊果然开了口,暗索心中狂喜,她把一个唇膏塞进自己口袋里,转身对星熊说:“什么事?” “把你偷的东西拿出来!” “我什么都没偷!” 一切都在按暗索的预料发展……才怪呢。她只听到林雨霞在背后说道:“不是偷,我们是闹着玩呢,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林雨霞挽着暗索的手臂离开了星熊的视野范围,她说道:“那只唇彩就送你了,我正好借助你摆脱星熊的监视。顺带一问,博士的办公室在老地方,对吧?” 你也是冲着博士来的?! 一提这个暗索就伤心,她甩掉林雨霞撒腿就走,一口气来到一个地方,白天的罗德岛忙忙碌碌,最浓郁的锡兰红茶,最火辣的霜星糖,最难以下咽的芙蓉营养餐,从出生到入坟的博士唢呐演奏,从中析出的是罗德岛大家庭的温暖。 暗索望着窗外下雪的天空有些慌张,冥冥之中她感觉到有股源石技艺,或许是命运阻止她被丢进禁闭间过温暖舒适的冬天。 在恐惧之下,她在走廊里像醉鬼那样乱嚷嚷,又是跳,又是吼,又是骂,又是 rap,用尽了办法大吵大闹,活像喝了罗德岛某个干员自酿的私酒的模样。 然而,罗德岛内部正在树新风的时间,为了维稳和展示治理成果,一个相关人员胡诌道: “暗索小姐拿到了博士发的红包,所以又唱又跳的,虽然有些吵闹,但我们应该理解她喜悦的心情。” 暗索怏怏地停止了白费气力的吵闹,难道就没有一个警察来抓他了吗?在她的幻想中,禁闭间已成为可望不可即的仙岛湖,她气冷抖,扣好单薄的上衣也难以抵挡心中的寒风。 她看见雪茄烟店里一个衣冠楚楚的人对着摇曳的火头在点烟,原来是银灰,罗德岛男性干员里罕有的对博士有想法的人。那人进店时,将一把绸伞靠在门边。暗索跨进店门,拿起绸伞, 慢吞吞地退了出去。对火的人赶紧追出来。 “我的伞。”银灰说。 “噢,是吗?”暗索冷笑道, “好,那你干吗不叫警察?不错,是我拿的。你的伞!你怎么不叫执法人员?那边拐角上就有一个。” 伞主人放慢了脚步,暗索也放慢脚步。她有一种预感:她又一次背运了。 银灰温和的笑道:“就当我送给你好了,对于手下败将,我一向仁慈而宽松。” 暗索哑然失笑,银灰把她的行为当做在博士那里竞争失败,憋着一肚子火正好看到情敌来撒气,所以银灰大度的原谅了她无能狂怒的表现。 暗索现在的确被无能狂怒的心理支配,但银灰猜错了原因。他离开去和小妹涯心打招呼, 留暗索自己在原地面目狰狞,表情痛苦。 不久之后,暗索看到罗德岛一帮学习班的成员簇拥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那是铃兰,罗德岛的光。他们裹得厚厚的,手里拿着礼物。 暗索侧身让开,听到小孩子们毫无心机的交谈,三言两语间,她就知晓铃兰组织起她的同学们去给老人们献爱心,陪他们度过孤独的新年。 原来今天……是新年? 暗索对节日的概念寡淡,她在龙门过着上顿吃饱下顿没着落的生活,在罗德岛也活的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总是依附于他人。而铃兰却截然不同,她小小年纪就富有主见,苦难打不倒这个小小的女孩,相反,她选择成为光去温暖他人。 暗索尾随小孩子们来到活动场地,看到铃兰与每个年龄阶段的人其乐融融的模样,沃尔珀幼女无意间净化了暗索的心。 一刹那间,新的意境醒醐灌顶似地激荡着暗索,一股强烈迅速的冲动激励着她去向坎坷的命运奋斗。她要把自己拉出泥坑,要重新做一个好样儿的人。要征服那已经控制了她的罪恶。 时间还不晚,她还算年轻,她要重新振作当年的雄心壮志,坚定不移地把它实现。 罗德岛外勤队伍还缺一个特种干员,或者说,外勤队伍总是很缺乏人手。以前暗索害怕会遇到危险就选择赖在博士的办公室或者在罗德岛四处游荡,但她决定今天就写申请报告书,加入罗德岛的外勤小队,虽然危险,但同样让她变得独立自主的报酬。 就在暗索决定回去写报告的时候, 她觉得有一只手按在她的手臂上。她霍地扭过头,只见是罗德岛法务部的执法人员。 “你在这儿干什么?”执法人员问。 “没干什么。”暗索回答。 “那你跟我来。”执法人员说。 第二天早上,法务部的内部法庭宣判道:“禁闭间,三个月。” 本篇原型是欧亨利的短篇小说《警察与赞美诗》,祝大家元旦快乐,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个糟心的元旦,2 号或者 3 号或许不会有更新。 第四百章 莱茵生命的选择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回到这里。” 塞雷娅把停在停车场后下车,以往属于莱茵生命保卫科科长的专属停车位已经被别的汽车占据。她不悦的皱起眉头,为其他人打开车门。 被迫加班的梅尔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赫墨紧张和愧疚的情绪交替,星极的表情最为轻松, 但她仰望天空,准确的说是仰望莱茵生命的总部大楼时,脖颈间的痛楚让她立刻落泪。 “这里是不是欠你钱了,”梅尔对塞雷娅说,“你的表情很像年末要回老家却没拿到工钱的萨尔贡劳工诶。” 塞雷娅铁拳制裁,梅尔捂着头眼泪汪汪和星极一样,这时候塞雷娅回答:“你没说错,他们确实欠我的。” “那你干嘛打我?!” “我有点紧张,所以想要通过熟悉的事来排除紧张情绪。” “你哪里紧张啊!”梅尔大声吐槽, “你酷的要死,简直就把终结者三个字写在脸上!” “是吗?那么等你见到总辖的时候,你就会把绰号转移给她了。” “再怎么说总辖我还是知道的,我感觉她还不错,挺好说话的。” “因为你代表的工程科,能量科,生态科还有总辖构件科的虽然勾心斗角,但你们其实是一种人,那就是毫无道德底线,为了目标可以付诸一切手段的人。我讨厌这样的环境,所以我辞职了。” “这种我不爽就辞职,潇洒走人的个性太酷了。 “梅尔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我正是受了塞 雷娅你的激励,才跑路到罗德岛的。” 塞雷娅没在理会梅尔,而是看向赫墨,赫墨艰难的露出浅浅的微笑,示意自己做好准备。 四人团队各司其职,赫墨担任说客,说服莱茵生命,从而让与哥伦比亚政府牵扯颇深的莱茵生命游说哥伦比亚。 伊比利亚的惨剧传遍泰拉之后,有的国家和组织选择联合,也有国家和组织选择孤立,哥伦比亚是后者的代表。所以罗德岛和其他有志于联合的国家与组织派出了使者,希望这些国家能够加入同盟,共同对抗席卷整个泰拉的灾祸。 有几家巨型企业能对哥伦比亚的决策产生影响力,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军工复合体下一系列企业,但罗德岛和他们不熟,于是退而求其次,打算游说和罗德岛有良好合作关系的莱茵生命。 莱茵生命外派到罗德岛的人员无疑是最好的说客,博士在出发之前和他们特意交代过,同时还从资源紧张的武装人员里抽出两支小队随行护航。 “临来前我用自己的技能看了看。”星极在电梯里轻声说,“这事成功失败的概率一半对一半,在我看来是这样。” “以我对总辖的了解,她没人性但不是傻子,那么导致另一半失败可能性的是董事会插手了这件事。”赫墨说。 总辖和她的总辖构件科执掌莱茵生命,但她也不过是一个高级打工仔,一个董事会任命, 不会轻易更换但有更换可能性的打工仔,所以塞雷娅判断干涉因素来自上面。 很快,他们来到总辖办公室,秘书为她们开门后即退出。星极低声说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梅尔则以炎国的经典台词回答:“来都来了……” 塞雷娅大踏步向前,很快她停了下来,梅尔和星极从她背后探出脑袋,第一眼看到了总辖, 一位有中性之美的职场女强人,她似乎在接待客人,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客人。 “你们好,塞雷娅、赫墨、梅尔与星极。” 总辖的目光依次看向四人组,叫出她们在罗德岛的代号,她最后把目光放到队尾的星极说: “你也在?” 星极点点头:“嗯,这次我顺带会回家看看,在此之前,也以主事人的身份协助我的朋友们进行交涉。” “这是占卜魔法的结果,还是说友谊让你产生了主观倾向?” “友谊就是魔法。”星极如此回答。 “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些冷。”星极小声说。 梅尔把头顶望远镜一样的东西拿下来戴在眼部,她看了看几秒钟说:“从体征来看像阿戈尔人,但他们的体温低的不可思议。” 星极握紧剑柄:“是蠕虫的协助者。” 她们四人都被施加过保护咒,不怕蠕虫的侵入,但看到蠕虫的协助者,那些背叛深海猎人的阿戈尔人不免紧张,因为大家见识过斯卡蒂的武力。 “我想,我们不是因为巧合来到这里,遇到我们讨厌的人物。”赫墨越众而出,看向总辖, “我想知道他们开出了什么价码。” “他们背后的那些人会把世界变得暗无天日,但不会一次性灭绝所有泰拉生命,相反,他们打算给泰拉留块保留地,让泰拉生命在里边继续繁衍。” 赫墨皱起眉头:“保留地?是生产他们的主子所需要的躯壳罢了。” “你知道赫墨,我们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按他们的说法,我们泰拉人只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苟延残喘,一种是立刻灭绝,而率先偷靠他们的势力则可以拥有保留地。” “低劣的囚徒困境。” “如果这些寒冷空虚的客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莱茵生命只能二选一,我们可没有对抗他们的实力。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回答。”总辖说。 赫墨直接摆出结论:“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我们可以战胜这些背叛者和他们背后的主子。” “你看,”总辖转向蠕虫的协助者们,“这事未必是二选一。” 两方使节对视,赫墨被寒冷和空虚的感觉包围,仿佛一座无形的冰山压在她身上,她几乎要后退一步,但塞雷娅、星极和梅尔同时伸手贴在她后背上,维持了赫墨的坚定。 “谢谢。”她小声说。 叛节的阿戈尔人说:“我们毁灭了伊比利亚,这是我们最好的证据,而眼下这些远方来客能带来什么呢?” “是希望,”赫墨说,“你们最擅长的通过伤口感染转换受害者的伎俩到此为止了,我们对于你们的渗透有充足准备。只要遏止你们渗透城市,那么你们就缺乏足够的躯壳在泰拉展开行动,我们就有打赢你们的可能性。 你们存在弱点,你们并非无敌,我们可以把你们的主子驱逐回老家,所以我说这场战争是有可能打赢的!” “别把我们和那群虫子混在一起,我们信仰的是新世界的神,是真正的神,即便不想承认我们的教义,你们也能直观的看到我们的力量,在世界终将变成空虚与死亡之地的未来,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能在世界存活下去。” 叛节者用冰冷的、缺乏情绪起伏的语气诉说他们的长篇大论,正如他们的存在本事一样。 总辖从抽屉里拿出烟卷,自顾自的点燃后说道:“我对神没有兴趣,我只对研究有兴趣,莱茵生命是为了探索真理而存在的公司,为了研究真理,我们和人和怪物合作都无所谓。” 叛节者像是变戏法一样让自己手掌里出现一枚灰黑色的结晶说:“这就是真理。” “嗯,源石确实让我感到迷惑,它是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矿石,又像病毒一样能够感染人类, 它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我很感兴趣。” “你们需要的能量全部来自源石的供给,没有源石就没有对真理的探索。想想看在源石坠落之前,泰拉的先人们前仆后继的研究是多么缓慢,而最近几百年取得的成果,要比之前数千年取得的成果还要多。” “没有之前数千年的积累,也没有后面几百年的进步。”总辖吐出烟圈, “面包不是吃了最 后一段才会饱。” “我们在这一点的分歧远远比不上我们合作携手带来的利益。”叛节者说,“阁下,时间不等人,如果其他势力率先和我们的人签订契约,那么莱茵生命就算加入失败者的联盟,面临的结局和失败者们是一样的。” 总辖看向赫墨,赫墨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山峦压住了,但很快,塞雷娅灰蒙蒙的身影挡在她前面说:“这不是问人的态度!” “这是你该面对我的态度吗?塞雷娅,你以为你又臭又硬的脾气,在莱茵生命没变成高位截瘫,能活着走出去是谁的功劳?”总辖说。 塞雷娅冷笑道:“我工作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对的起你给我的薪水,而且,你能做个人, 我也就不必从这里辞职了!” 两个女强人撸起袖子,颇有些“以拳会友”的意思,赫墨绕过塞雷娅,把事先准备的文件夹递给总辖,莱茵生命的高级打工仔随意的翻开一页,她越翻越慢,神情越发凝重,抬起头来问:“这是真的?” “就在我工作的时间,那个项目一直被博士与医生当做最高保密项目来做,借助联盟的资源,他们的进度飞速推进。当然,具体是些什么,我们得对背叛了泰拉的叛徒保密。 但我可以断言,即便没有源石,泰拉探索真理的道路也不会停止,所以我们团结起来消灭侵略者和侵略者的爪牙才是唯一通向光明未来的道路。” 星极补充道:“我可以担保,担保这件事是真的,绝无弄虚作假的成分。这些叛变的人和他们侍奉的主人虽然神秘莫测,却有人知晓他们的底细,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你看到的东西,它们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准备的。” 总辖沉思的功夫,协助蠕虫的叛节者们便知道这事不成了,他们一行总记六人,两人奔向总辖,三人奔向罗德岛,最后两人则试图破窗逃生。 总辖摁下桌边的按钮,六人所在的地方中间开了个洞,奔向罗德岛的三人之一立刻掉了下来,被下面的机关碾成冰冷的肉泥。 破窗逃生的两位叛节者狠狠撞上窗户却被弹了回来,总辖一脚踹在桌子上,借助反作用力坐着工学椅一路向后滑行,看着劈烂自己办公桌的两位叛节者说:“这是莱茵生命的诚意。” 塞雷娅迎面撞上一名敌人,感觉像撞上了一团浸满冰水的棉花,触感匪夷所思,严重挑战她的常理,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星极拦下另一个奔向罗德岛的敌人。 她心中满是庆幸,博士托付给她们,千叮万嘱务必保管好的文件夹真的发挥了作用。她太了解总辖这个坏女人,如果对方觉得投靠怪物们更有价值,那么现在被两面夹击的就是罗德岛的人了。 几分钟后,总辖与罗德岛四人组解决了各自的对手,不过,一开始就打算逃命。把消息传回去的两名敌人成功的打破了莱茵生命的特种防护玻璃,从大楼跳了下来。 总辖摸着玻璃断面,那里变得寒冷而易碎,她看向塞雷娅说:“You jump,I jump?” 塞雷娅摇摇头:“我们可不是生死与共的关系。梅尔,你的水獭机器人该去给跳楼的人一点福报了。” 梅尔正欲打开机械水獭的控制器,只见总辖伸手阻拦道:“没有那个必要,我没有让敌人活着离开莱茵生命的道理。” 坠落的两名叛节者在半空迎来了枪林弹雨的袭击,这削弱了他们周围寒冷的气场却没有伤及他们的本体,而当他们降临到地面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的缪尔赛思站在那里。 “嘿,你们好啊。”缪尔赛思热情的挥了挥手,“我们生态科需要两名志愿者,你们有兴趣加入吗?” 十分钟后,缪尔赛思来到总辖的办公室,在她的背后,两团水球缓缓浮在半空里,跟着缪尔赛思进入房间。 “别看我,我就是个听命令的打工仔。”缪尔赛思说,“不过,我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我会有机会和塞雷娅交手,最后跳下来的是冷冰冰的家伙。我很好奇,罗德岛交给总辖大人什么东西,让你能够站在他们那一边。” “为了复兴你的生态科,你还真是不择手段。”总辖把女士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也罢, 就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第四百零一章 汐斯塔的失陷 返回具有回忆之地的不止是前莱茵生命的职员们,黑与锡兰也踏上旅程,她们清楚,汐斯塔的体量只能争取在联盟里一个边缘化、单一功能化的位置,把自己嵌合在联盟中。 经过一番操作,汐斯塔几乎和罗德岛一样作为与萨卡兹王庭对接的功能性拓展建筑,罗德岛的功能是医疗和感染者募兵战,而汐斯塔的功能则是修养。 之前联盟组织的三路舰队在互不联络的情况下先后投入了对伊比利亚舰队的战斗,他们取得了既定战果,缓解了蠕虫推进趋势的同时自身也蒙受了重大损失,三分之一数量的舰船需要大修一年以上,数万官兵需要隔离,以确定是否被蠕虫感染。 人不是机器,关久了之后会迎来精神压断理智之弦,从而做出各种各样疯狂的事情,之前隔离数千名维多利亚水兵的营地就迎来一次营啸,死伤上百人才弹压下来。 因而,“隔离”替换成了更为温和的“疗养”,在实质被软禁期间,联盟开始为官方提供娱乐措施来维持他们精神的稳定。 那么就放松来说,汐斯塔再合适不过了,它本就是泰拉的度假胜地,所以锡兰的父亲也敏感的抓住机会,把自己治理的城邦获得联盟庇护的同时,也处于相对安全的后方。 锡兰有许多话要对父亲说,其中最多的是在罗德岛的事。那里是她事业的 qi 点,愿望的终点。在罗德岛,她已经是一个独立项目的负责人,手下尽是些稚嫩而坚定,决心为源石病这一医疗事业奉献一生的人,一如几年前她刚来到罗德岛时的模样。 父亲不曾对她要求些什么,在双方来往的书信里,对方挂念她的身体更多,如果说有什么期望,那也是希望她照顾好自己。 但锡兰一直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成绩,向父亲骄傲的展示她的成长,她的成果,那时候, 父亲喝着自己亲手冲泡的红茶,一定会颤抖着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听她说自己在罗德岛与黑相互扶持的故事。 本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 锡兰呆呆的看着视野边陲的城市,黑色的剪影纳入眼中,火光在其上跳跃。汐斯塔,她美丽的故乡,她心灵的最终归宿,突然以灾难的形式呈现。 锡兰无法思考,她的情感无法接受这一点,而她的理智隐约间已经明白为什么,只是她拒绝承认。 她的感官变得无比迟钝,仿佛就连时间也停滞了,只有痛苦无视感官的法则清晰的叩击她的心灵,一下比一下更沉重,直到压的她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她才因为窒息感而苏醒过来。 锡兰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她自由的灵魂被困在僵硬麻木的躯壳里的感觉,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但她的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一样从车上摔了下来。好在黑已经停车,并且捞了锡兰一把,所以锡兰只能跌的有些狼狈。 “小姐,我们不能回去!”黑的声音里也充满苦涩,“无论是天灾还是敌人摧毁了它,光凭我们两个又能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做吗?!”锡兰痛苦的大叫道,“我珍视的事物大半都在里边!” “活着最重要!” 黑举起弩,在小姐身前架住,扣下扳机,一箭把附近某个散发着恶意的存在钉在背后的墙上。她命中了要害,但被钉在墙上的敌人仍然拼命挣扎着,与罗德岛的说明书上描写的怪物一模一样。 黑本能的想给对方补一箭,她差不多也把汐斯塔当做她的家,而老爷与小姐就是她最重要的家人,现在其中一位可能遭遇不测,她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但黑分得清轻重缓急,所以扯着锡兰的手臂,强行把她掳到车上大叫道:“这里不能久留, 快走!” 这一声暂时震散了锡兰的痛苦,大小姐流着眼泪上车,手忙脚乱的打开广播,汐斯塔当地电台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锡兰耳中。 锡兰连猜带听,差不多已经脑补出事情的全貌:她的家乡遭遇了投靠蠕虫与虚源神的叛徒们的进攻,弱小的汐斯塔无力抵抗,她的父亲第一反应希望大家放弃城邦,乘坐高速移动工具离开这座城市。 这其中,必然有一部分人要被舍弃,充当诱饵,给其他可以逃掉的人争取时间。身为汐斯塔的市长,赫尔曼·道尔科斯先生责无旁贷的留在了诱饵的队伍里,和被抛弃的老弱病残以及自愿留下来的死士进行最后的战斗。 锡兰看到的是在无望战斗的最后,为了避免剩下的人沦为蠕虫新的躯壳,危害世间,赫尔曼点燃了自己所在的区域,代表蠕虫的寒冬向着火焰合拢,在此之前,其中的人们已经化为灰烬。 这里边循环播放着死者们生前的留言,锡兰明白她听到声音断断续续并非信号不好,而是即将赴死的人们没有时间来录制优雅的、完整的遗言。 这些遗言里有怯懦,有哭泣,有自暴自弃,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本能展露无疑,但渐渐, 他们的恐惧慢慢平复下来,口齿也变得清晰,因为他们找到了赴死的理由,或许并不悲壮,但他们以这样的理由选择牺牲。 在听到父亲的遗言时,锡兰已经泪眼婆娑,开车的黑也感觉双眼模糊,市长先生没有在遗言里期望自己的女儿去做任何人,然而回望最后的余火被空虚与寒冷吞噬的城市,锡兰早已经下定决心。 之前绝大部分逃出城市的汐斯塔居民被另外一座移动城邦搭救,锡兰也逃到那里,与当地执政者一番交涉后进入了汐斯塔遗民的社区。 望着一双双恐惧、愤怒、悲伤和迷茫的眼睛,她说道:“三天前,我失去了我的父亲,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悲痛,而是所有人共同的苦难记忆,许多人慌不择路的逃命,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后想起失去家人的悲伤和对未来的迷茫,你们需要有人告诉你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那么我的回答是:作为汐斯塔人而活,我们要重建我们美丽的故乡,要和杀害我们亲人的怪物们拼死抗争,这是神圣的复仇! 我的父亲在遗言里并没有期望我做什么,但我不会让他失望,我会用自己的方式为他遗憾的人生结尾装饰不遗憾的后续! 我也恳请你们思考,思考未来,然后拿起武器,拿出勇气和我一起战斗!无论是灾害是怪物还是困难,我都不想输给它们!” 锡兰声嘶力竭,眼含热泪,共同的苦难也激起了汐斯塔人的集体意识,当悲伤触底的时候, 勇气就开始反弹。 锡兰带着美好的期望出发,归来的时候带来一支训练低下但士气高昂的军队,而她本人虽然脸色苍白,眼里却有熊熊的火光燃烧。 博士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但他的手边堆满了悲剧——随着蠕虫向北推进,它所经之路的组织与城邦成片成片的终结在当前的历史中,其中蕴藏着无数悲情。 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在经受如此多的悲伤洗礼后也会对悲剧变得麻木,而博士更是如此。 他只是叫来了早露,对她说道:“去陪陪锡兰。” “这是什么全新的玩法?” “不,考虑到你们都有家破人亡的经历,都有回不去的故乡,以及大小姐背景。我觉得你更能理解她,所以更能宽慰她。” 早露是不打算自杀了,但她被揭开伤疤还是忍不住说道:“博士,你可真缺德啊。” “这是为了不被道德绑架,只要我没有道德,世间就没人能绑架我。” 早露最后答应了,代价则是一次激情与欢愉,这头好色的小熊在体会过了作为女人的快乐后,便食髓知味,每次帮助博士都以同一件事作为代价。 她款款离开,凛冬瞪了她一眼,从沙发后面翻出来,看着她不自在的抚平连衣裙的褶皱的模样,博士欣慰的笑了笑:“你终于开始穿女装了。” “因为你每次都嫌我衣服难解直接撕开,别人一看我换了衣服,就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你这是存心想让我丢人!” 凛冬是早露奸计的受害者,在撞破早露和博士的好事之后,趁着索妮娅发蒙,早露把她拽进来摁住她,让博士给予了索妮娅相同的待遇。 索妮娅最初半个小时惨叫与各种祖安话交替,然后她口是心非起来,早露有些好笑的松开她,已经不担心凛冬对他们这对奸夫淫妇重拳出击。 当然,缓过劲来的凛冬顾不得穿好衣服,还是给了早露一拳,而早露呢,则回敬给凛冬一巴掌,淡淡的说道:“这是有福同享。” “这算 x 的有福同享?!” 早露冷笑道:“不然等你自己闹别扭的态度,等到你老死都睡不了博士。” 被戳中心事的凛冬支吾着,最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意想不到的是,这事因为太过消耗体力且促进了激素的分泌,所以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被噩梦困扰。 从此,治疗噩梦就成为凛冬和博士幽会最重要的借口。自然,每次幽会的头半个小时都是凛冬的祖安时间,但她自己还是很诚实的每半个月至少来一次。 在幽会过几次后,凛冬的衣着也发生了部分变化,其中有博士的功劳,也有她自己女性意识的觉醒。但就现在来说,一头短发的凛冬穿女装看起来就像中性或者穿女装的帅哥,还缺乏吸引男性的柔美。 今天,在早露到访之前,凛冬已然来到这里,别别扭扭的表示要治疗噩梦,可惜被锡兰的消息和随后到来的早露坏了兴致,因为汐斯塔的毁灭让她想起了切尔诺伯格,她嘴上说不在乎, 但那里的阴影会伴随她一生。 “有多少座城邦毁灭了?”凛冬问。 “七座。” “那她可真倒霉。” “并不是倒霉,他们那样没有武力自保的城邦一旦被敌人追上,下场只有这一个,未来还会有更多的牺牲者。” “看起来你似乎不怎么悲伤嘛,明明那位大小姐和你关系还不错……啧,仔细想来你确实不太像为这类事伤心的人。” 博士递给凛冬一张纸,凛冬不明所以的接过去,上面写满了各种数字。她抬起头来看向博士,博士指了指旁边一摞文件说道:“你塞给你的这张是这边文件的归纳汇总,当悲剧被拆分再汇总为一份份数据的时候,我们的工作就必然会对悲剧丧失感性的认识……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 他用遥控器打开投影仪,里边出现巨塔的 3D 投影,看着它,博士的表情严肃,他郑重的说道:“这就是我们抛却悲痛也要建成的东西。” “像一座通天塔。” “它通向天空,为的是让泰拉升起第二轮太阳,这是联盟在万不得已之下使用的最后手段。 我希望泰拉的人们不要走到那一步,那时候,或许我们能够对抗蠕虫,但我们和死了也差不了多少。” “即便不用你唠叨我也会拼命的!”凛冬挑了挑眉毛,“从来到罗德岛以来,我的目标还未曾变过。” “仍然想要取代我?” “不行吗?” “不,很好的想法,希望你能成功。” 不知为何,凛冬在博士眼神里看到一丝衰亡的味道,她翻过桌子,不顾自己走光的事实, 抓住博士的衣领说道:“听好了,我想要取代你,但没有让你死的意思!你这家伙不许产生那样的念头,你得好好对你的女人们负起责任来!” “包括你吗?” “你说呢?” 博士笑了笑,伸手掰开凛冬的拳头,他说道:“众所周知,我是个渣男。” “等我坐到你的位置,我非得用锁链把你捆住,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你不想对其他人负责,那就让我来对你负责。” 凛冬又一次抓住博士的衣领,这一次是为了亲吻,她一直吻到自己窒息才松开博士喘息, 然后低着头抄手离开,却忘了自己穿的连衣裙,她狼狈的回头看了博士一眼,再回头的时候撞到了正要进来的塞雷娅,捂着头跑开了。 我父亲今天检测出糖尿病,尿糖三个加号,住院时间未知,至少得一周,所以接下来的一周更新也会受些影响 第四百零二章 归来的耀骑士(10→9) 塞雷娅因凛冬的行为产生了一些误解,她看向博士生气的说:“麻烦不要白天就开始荒淫无度!” 博士坦然回答:“你误解了,我不会浪费大好的工作时间,不然你来检查一下?” 塞雷娅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原来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有外人在场,博士瞬间变成正派人,他看向塞雷娅身后,发现只有缪尔赛思在场的时候瞬间垮下脸来。 “我就无所谓啦?”缪尔赛思指着自己问。 “我已经从其他的莱茵生命雇员那里知道生态科主任是何许人物,所以一般的客套就不需要了,很高兴你们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是我做出的选择。”缪尔赛思回答, “我就是个打工的,哪来的那么大权力。” 这话是当不得真的,如果缪缪真的是卑微的打工人,恐怕就不会待在式微的生态科还对权力如此上心。 所以博士置之一笑,起身说:“我知道你在盘算些什么,走吧,我们一起去看那些会让你脸红心跳的秘密东西。” 缪尔赛思拍手说道:“好呀好呀,我这人最喜欢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了。” 这番不正经的对话让塞雷娅拳头硬了,她硬生生忍住自己打拳的欲望,看着缪尔赛思自来熟的和博士搅在一起,生态科主任的身体扭来扭去,眼神湿漉漉的,似乎想表达如果博士给她看好康的,她也会给博士看好康的。 缪尔赛思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道:“其实人家的水分身能做很多事,要是人家专心控制一个水分身的话,还能让其拥有和真人一样的触感。” “真的?”博士的兴致被挑逗起来。 “是真的哟,不然我在缺乏人手的生态科怎么维持工作效率?有些事虽然人家没尝试过, 但如果能看到好康的,人家不介意尝试一下。” 博士整个人兴奋的颤抖起来,缪尔赛思也跟着笑,以为自己搞定了博士。而在后面,塞雷娅拳头慢慢软了下去,她的脸上浮现一丝嘲弄的浅笑,仿佛看到一个决心出来援交的 JK,以为给她花钱的光头大叔是第一单生意的对象,却发现那个光头大叔其实只有二十六岁,是程序员, 把 JK 领回家也不是为了做那种事,而是为了教会 JK 编程,然后囚禁在家里剥削她一样。 塞雷娅用尾巴想,都看得出来博士看缪尔赛思正是那种看血汗工厂劳动力的眼神,虽然不想承认,但博士已经脱离了玩弄女性肉体的低级阶段,而进入肉体与精神双重折磨压榨女性劳工剩余价值的高级阶段,从扮演付出精力体力的震 O 棒的低级角色,到让别人全家付出精力体力的资 O 家的高级角色转变。 他盯上的女性一定美丽又强大,美丽是吸引他关注的原因,而强大则是提供更多价值的保障……塞雷娅是如此理解博士的慕强心理,所以在汐斯塔之行后,她有了新的变强的动力。 此时,塞雷娅尚未知晓汐斯塔的悲剧,她甚至还打算等汐斯塔拼接到卡兹戴尔王庭上之后带原班人马奇迹再现。 出门离开罗德岛,博士出示证件,附近驻守的卫兵确认之后很快打电话叫来观光车,一行人坐上去之后,博士说道:“这就是我承诺给莱茵生命的一部分实物。” “观光车随便一个制造商也能造……等等,没有源石波动。”缪尔赛思抬起头来,“没有源石作为能源,你们哪来的动力?” “是电能。” “电又是从哪里来?” “烧开水。” 缪尔赛思沉吟片刻说道:“像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那样的原理,通过蒸汽推动某些机器做功……那么加热水所需要的热量呢?” “煤与石油。” 博士略解释了一番这些东西的产出、采集手法与应用后接着说道:“哪怕是煤炭,也在泰拉超过 300 米的深度,虽然开采有些困难,但足够工业文明从零起步……如果我们还有未来的话, 一切都会变好。” 他们坐着观光车进入卡兹戴尔王庭,原本这是一座充满中世纪风格的城市,如今,到处都是脚手架、塔吊巨大的机械臂与焊接的火花,让卡兹戴尔王庭仿佛经历了《围攻》的光明中世纪洗礼。 缪尔赛思配合的长大嘴巴做出呆滞的表情——尽管本人没那么吃惊,看着王庭的改装,无论哪种建筑哪种设备,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风格,那就是它们不依赖源石供应能量。 “当然,不依赖源石的工业文明,无论是蒸汽还是电力都没法推动沉重的移动都市,所以这个体系要推广的话,必须在泰拉的环境好转,再无源石导致的反复无常的天灾发生之后才行。 那时候,源石病人和源石病也会慢慢消失,逐渐成为后世中学生历史课本的一道选择题, 一道填空题……或许还是阅读理解题,去折磨后世的小镇做题家们。” 博士看向中央的巨塔,它才完成了三分之一,但可以让人想象它一柱擎天的雄伟模样,而在不会给人探访的地下,罗德岛掌握的、仍然可以发挥正常功能的两个遗迹埋藏在那里,以便执行特蕾西亚的计划——这是联盟的计划,以便执行罗德岛的计划——这是凯尔希的计划,以及博士自己的计划。 这三个计划像是三级助推火箭或者套娃,一层叠一层,最先开始的计划则被更晚发动的计划所利用,目前还是博士自己的秘密,在巴别塔被特蕾西亚背刺的教训之后,他明白秘密最好由自己来掌握。 “这里是核心,而其他城邦则是拱卫这里的钢铁防线,”博士继续介绍道,“移动城邦的拼合在泰拉有很多次,但超过一半以上数量移动城邦牵扯到了许多需要协调的问题。” 说着说着,他摘掉头顶的假发,其发际线之高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博士戴回假发淡然回答:“我只是想向你们说明,我掉落的每一根头发都是为这座被改装的城市付出的心血, 都代表工业文明的一块基石,我不介意和别人分享文明的灯火,但我也要求其他人全力以赴。” “是呢,博士不会做白嫖生意,所以我也会为这片美丽的风景支付报酬,生态科虽然式微, 但忽悠一些傻瓜送到这里当劳动力还是有把握的,我猜博士这里很缺人吧。“缪尔赛思回答。 “科研人员也可以送我吗?” “你以为我送来的都是民工吗?”缪尔赛思摆摆手, “哥伦比亚现在大学扩招,多出来的大 学生就业压力大,他们也不愿意从事与他们专业或者等级不符合的工作,最后的结果我就是用很低廉的薪水把他们打包,一直在生态科做苦力,你要的话我可以送你。” 恍惚间,旁观的塞雷娅幻视了开种植园的奴隶主与贩卖奴隶的商人讨价还价的场景,于是她的拳头又硬了起来。 博士感觉到了塞雷娅的杀气,刚要做出反应,另外一边更加扭曲的、很令人战栗的视线投射到他身上,博士动了起来,转向威胁最大的方向,特蕾西亚正对他露出微笑。 特蕾西亚身边有一位不认识的女士作陪,看上去像是莱茵生命的人,博士察觉到特蕾西亚视线真正对准的目标后,立刻移动到缪尔赛思身前,阻挡特蕾西亚探寻的目光。 “那位就是特蕾西亚女王殿下吧,真人比形象漂亮好几倍。”缪尔赛思问道,“为什么要挡住我?” “这是在救你的命。” 博士觉得以特蕾西亚的性格,缪缪的下场大概不会比特雷西斯好到哪里去,他现在对缪缪能提供劳动力的事很有兴趣,所以在她把劳动力交付到货之前,他不希望对方状若痴傻,沉浸在幸福的梦里不可自拔。 “我还以为是你心虚了呢。”缪缪笑道。 “可惜对方不是我的妞,她是我的好朋友。” “可是啊,我以女人的直觉感觉到,对方望向博士的目光可不止是友谊呢。” “她的友谊是治愈人心灵的良药,而更为强烈的爱则是毒药。炎国有句话叫‘过犹不及’, 形容我们可敬又可爱的王女殿下最为合适。“博士说。 “我不懂,如果是那么可怕的人物,为什么不试着逃离她呢?” “我的后宫很多,但我的朋友很少,所以她在我眼里格外珍贵,哪怕是一个惦记着我的心与魂的朋友。” “看起来,成为博士的朋友升职空间更大。” 博士看了缪尔赛思一眼,缪尔赛思自诩是个恶人,但博士的眼神让她感觉彻骨的寒冷,那是一个警告,警告缪尔赛思不要玩火落得悲惨的下场。 缪尔赛思很少会被一个人的眼神吓住,今天则是久违的体验何为恐惧。她感觉到,在作恶这个领域,她和博士的差距就是盐粒与大山的差距。 “啊哈哈,我们还是做合作者吧。”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然博士的后宫会把我撕碎。” “哦,这个其实还好。因为有一位伟大的戴帽者以惊人的容忍做出表率,所以道德本就亏欠的后来者们不好意思真的践行自己的独占宣言,而且,有些怕寂寞的姑娘很喜欢和别人一起玩耍。” “……博士,你不用和我讲到这种程度。” “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取得信任的方法就是交换秘密。” 对缪尔赛思来说,博士递过来的秘密毫无意义,它像一把刀架在缪尔赛思的脖子上,因为它牵扯了一些颇有背景的女性。这让缪尔赛思立刻失去了利用它的勇气,相反,她还得吐出自己的秘密来给所谓的合作伙伴。 她戳破了博士的心思,抱怨道:“你就那么想控制我吗?” “牢不可破的联盟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所以我会谨慎的引入合作者,你和其他莱茵生命来人全部都在我的审视下。同时,你们也在观察我吧。” 博士很快与特蕾西亚汇合,得知对方是来巡视王庭外城的一个关键环节,同时节日将至, 所以也存了为施工人员加油打气的意思。 特蕾西亚年轻的时候不是偶像,而是女武神,直接 Mount&Blade,F1+F3 的那种。但现在特蕾西亚重返二十岁之后,她把巴别塔时代博士营造特蕾西亚魅力的招数完全学去,甚至青出于蓝,从她在施工现场获得的欢呼声就能知晓。 博士一边看紧缪尔赛思,让她不会被特蕾西亚吃掉,一边和莱茵生命的总辖交谈,这位女士和塞雷娅有些相似——不是指长相,而是指气质,都是职场女强人的模板,而且看起来都擅长打拳的样子。 总辖谦虚的称呼自己为“一介高级打工人”,但实际上却以全权代表的身份和博士交涉,在工人们与特蕾西亚打成一片的欢声笑语里,两方的协议达成,博士代表罗德岛允诺技术分享, 而莱茵生命则全力游说哥伦比亚加入联盟。 总辖一边抽着女士香烟一边问:“我听说贵组织的理念是构建一个泛泰拉的大联盟,哥伦比亚还好说,只要摆平那些目光短浅的孤立主义笨蛋就行,但那些有血仇的国家怎么办,大叫一声你们都是我的翅膀就能让他们相互理解?” “所以直接派人游说在国内足够有影响力的人物就好了。”博士回答。 “你们有直通各国政要的渠道……有趣,我想起了和贵司合作时你们以医药公司自居的模样。” “如果我们真的是一家人畜无害只以谋取暴利为目标的医药公司,你会和我们合作吗?” “不会,我会用哥伦比亚传统的商战手法把你们吞并。” “感谢你的直白,女士,我也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来劝服乌萨斯与卡西米尔和解,如果他们没有和解而不愿加入联盟的时候,会有另一套方案等待着他们。” 临光在路上打了个寒颤,引来几位同伴不明所以的关注,守林人默默提起武器说道:“是攻击吗?” “不,只是突然有了些不好的感觉。”临光回答。 一旁的白金插嘴道:“考虑到你的身份和你前往卡西米尔要做的事情,你有这样的感觉不奇怪。” “我觉得无胄盟的刺客也没资格说这话,你也背叛了组织的原则。”砾说。 白金摊手:“上一个白金大位死于爱情,我为爱情而死,这种传承还挺浪漫的。” “几位,我们好不容易踏上卡西米尔的土地,还是说些高兴的事吧。”流星说,“趁着这次机会,我想回故乡看看。” 陨星与守林人对视一眼,前者摇摇头,她们都知道,流星的故乡是回不去的,如果流星目睹故乡曾经的遗骸和一座座无名的墓碑,那么流星立刻就会变成守林人的模样,甚至更为悲惨, 因为流星这几年在故乡的回忆里体会的只有快乐。 “流星,我很想回到那片童话般的村庄,但我们时间不够。”陨星说,“我们要先去边境找砾的前上司,取得边境骑士们的支持,然后前往临光家,与监正会进行交涉,必要的话还要见见那些商人们。” 守林人讥讽的说道:“说来说去,不就是骑士老爷的家务事嘛。” 流星的注意力转移到守林人这边:“在耀骑士仍然在的时候,不要开这样的 aoe。” “无意冒犯,我承认她这个人很棒,但我依然不认可什么骑士。”守林人说。 “我个人理解你对骑士的偏见,从我个人角度,有些话想要辩解:骑士不是神,我们不可能随叫随到,想要保护什么就要自己拿起武器战斗。” “……多谢指教。” “嘿,你们说什么话呢?” 走在前面的佐菲回头,从她脸上的喜色来看,她在路上也没忘记做生意,并且收获颇丰。 临光答道:“没什么,佐菲,只是同伴间的旧闻罢了。倒是你在做什么?” “是情报,现在泰拉的大局势搅动卡西米尔国内风起云涌,咱们这些代理人总得分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才好不辱使命。” “这方面你是专业的,我完全信赖你。” 佐菲有些坏心眼的笑道:“信赖我还是信赖把使命托付给我的博士?” 临光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在心里,博士其实比佐菲可靠一些,但这么说的话,佐菲又要又要有的没的说些“比起我,你竟然更信任博士,有了心上人的女孩子胳膊肘就会往外拐”之类的话。 这话私底下说说没什么,当着朋友的面也无所谓,但临光不想在砾或者白金面前说这个, 她对砾和白金抱着敌人兼具队友的意识,特别是后者,合作过,也在罗德岛里发生过几次暴力冲突,所以她不想把这一面暴露给两个感观复杂的人。 除了她俩之外,临光对其他人充满好感,流星就像大姐姐一样开朗体贴,热情而充满活力, 把小队成员照顾的很是妥帖; 陨星不像传统意义的萨卡兹佣兵那样粗暴,得过且过,她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留在罗德岛, 她做事认真,富有条理,战术风格谨慎,是小队的刹车片; 守林人有着自己的哀伤,临光知道对方的故乡,一座位于卡西米尔边境地区的移动村庄被乌萨斯边军摧毁的故事。 卡西米尔和乌萨斯即便在停战状态下,双方的队伍也会渗透对方的国境进行烧杀抢掠,派出大部队围追堵截对方小队的成本太高,又看不到明显的好处,所以两国边境的领主们大多是你抢我的,我抢你的,大家一起发财,颇有易子而食的残酷感。 守林人的家乡因为地形与距离的缘故,倒是自己组织起保卫家乡的队伍,击退了好几次小股边军的侵略,这让他们的名声甚至都传到了住在内地的临光耳朵里。不过后来,临光听说那里还是覆灭了,彼时她和闪灵、夜莺组队正在流浪,而到了罗德岛才知道覆灭的原因——叛徒出卖。 守林人仇恨叛徒胜过摧毁故乡、杀害战友的人,为了找到叛徒,她接受凯尔希派来的使者的招募加入罗德岛。罗德岛允诺给予帮助,但几年过去,守林人依然找不到她的仇人,于是她的神色变得越发阴郁。 不过,她比登岛时胖了一圈的脸表明,她在罗德岛过得还不赖。 罗德岛卡西米尔的人队伍充满大大小小的矛盾,这矛盾几乎是卡西米尔社会的微小投影, 因而,当蠕虫带来的灾厄由南向北推进,逼迫各国主动或者被动的做出选择的时候,卡西米尔各势力还在争吵。 每一方势力都未完全处于优势,因而这次灾难让他们看到了打倒老对手,掌控话语权再决定卡西米尔命运的希望。因而临光来到某个边境骑士团的驻地时,看到的只有吵闹、狂热与某种决心要干大事的表情。 砾问候了骑士团长,她的老长官,也是临光爷爷的战友,卡西米尔现存的骑士里为数不多参与过第十次乌卡战争的人,他头发花白精神气却很好。 “发生了什么?”临光径直问道。 “年轻人的想法更多而已,乱世让他们看到了某种机会,在卡西米尔恢复骑士荣光的机会, 对乌萨斯报仇雪恨的机会。” “你并未阻止他们。” “无论从哪个角度,这都是高尚的爱国之举,我有什么理由来反对他们?” “如果真的为卡西米尔考虑,那么内斗外战都不是真正的爱国之举。阁下说服他们需要理由,而我可以给予他们这个理由。”临光说,“我决定回到卡西米尔,肩负起天马的责任,像我的祖父一样成为光芒,而卡西米尔的骑士惯于追逐光芒。” 老骑士露出回忆的神色:“在你祖父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他的语气没你狂傲,实力倒是强一些。他对于其他骑士的号召力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而你的耀骑士的称号,甚至是一帮商人们用以娱乐的噱头。” “我会借助祖父的名誉来达成我的目的,这就是我的觉悟。为了我所认为的卡西米尔正确的道路,我可以忍受自己的选择给自己,给家族带来的指责。” “这还有点样子,但你太古板了,比那个家伙还要古板。玛嘉烈,我们骑士只要用一种道具说话就足够了,那就是战斗。你赢了,这里的小伙子们都会为你出生入死,我赢了,我就会先把卡西米尔的腐肉摘干净再去加入联盟。” 临光与老骑士的分歧在此,他们一方认为应该先加入联盟再协调矛盾,一方认为先解决矛盾再加入联盟,他们都固执的相信自己的决定才能为祖国带来光明的未来,所以他们选择一对一用武器交谈。 鞭刃默认了临光的做法,她甚至带着“爷青回”的表情指导临光如何在诸多受限的条件下打赢对方。看领队如此,其他成员也就默默看戏,只有守林人露出不适的表情,毕竟这里到处都是坚信自己是卡西米尔救世主的年轻骑士,那副自信但其实什么都做不到的模样,在守林人心里点了一把火。 “听好了,你打赢那个老家伙不难,他已经从巅峰期衰落到很久,而你在罗德岛这几年与各路好手交战,又换上了更能发挥你能力的新型装备,你和他的胜负概率是七三开。 但是,你必须堂堂正正的碾压他,又不至于让他输得太丢脸,你还需要他的人脉去与监正会交涉。以及,准备好一篇即兴演说,我们卡西米尔的骑士,会在目睹骑士决斗后,对胜者产生恋爱少女般的渴慕感,那时候他们大部分暂时都会变成傻瓜,如果你的演说能打动他们的心, 他们放下天诛国贼与清算乌萨斯仇恨的执念倒也不难。” 临光有些局促:“打架我可以,演讲我不行。” “诶,没事,你就想象自己是个渣男,为了骗无知少女的好感需要说些什么就可以了。” “?!” 临光虽然不是渣男,但她确实知道一个渣男代表,而且也目睹那个渣男面对不同女性说过不同的“情话”,因为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她脑海中立刻涌现出了渣男的台词,以及目睹那一幕时的愤怒。 愤怒是战士的力量,所以在开战之前,临光的状态槽已经来到了 100%甚至还有继续突破的意思,鞭刃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没错,你可以的,记住这种感觉。” 老骑士看了一眼年轻的对手,旁边砾对他笑了笑,但她坚定的站在罗德岛的队伍里,一步也不曾向前。这让他颇有些地里的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惆怅感。 至于玛嘉烈,老天马的孙女很好,如果她能保持初心,大概能够绽放和她祖父一样的光芒, 那是老骑士见过的最为耀眼的光芒。 老友啊,就让我代替你见证你后人的成长吧。 没有宣战布告,老骑士脚下土地碎裂,他化为一股黑色的旋风奔向临光。临光保守的架盾防御,老骑士的武器在她弧形的盾牌表面划过,在令人牙酸的尖锐噪音里,火花欢欣的起舞。 老骑士后退一步,腰腹到手臂积蓄力量再度向前,临光的盾牌完美防御了老骑士的攻击, 但从盾牌上传来的部分力量让她后退了一步,老骑士不给她反击的机会,他的攻击流畅而连续, 像是黑色的暴风雨降临在临光的面前。 “唉,英雄都有迟暮的那一天。”白金感叹道。 能坐到无胄盟白金大位,白金的眼术必然了得,所以她非常轻松的看出,虽然老骑士在场面上占据优势,但临光每一次架盾和后撤卸力的时机都很完美,在攻防双方技巧处于同一水平的情况下,胜负的天平就变成了身体素质的比拼。 临光的身体素质白金充分领教过,女骑士是罕见的可以单刷随机出现的世界 boss 博士的干员,也在两人打斗的时候,把她从船首追到船尾。 每一次武器的激昂碰撞都是对双方体力的消耗,老骑士以攻代守,让临光被迫把盾牌保持正面,无法使用另一只手的战锤,同时等待临光露出破绽,而临光呢,则等待老骑士力竭,节奏打乱的那一刻,则借机发难,转守为攻。 时间站在临光这一边,除了个别新手,大家都看到短时间内的狂暴攻防之后,老骑士已经气喘吁吁,而临光依然游刃有余。 终于,临光捕捉到了老骑士挥舞武器的手臂僵硬了一下,这致命的延迟使得她提起后跳步, 老骑士的武器只砸中了临光盾牌的幻影。 带着对过去战争英雄的敬意,临光一口气解放了全部力量,她的盾牌表面变成红色,六片光做的羽翼在背后展开,推进器喷出光粒。临光以战锤指向老骑士,战锤的尖端变形,金色的光束从中涌出把老骑士吞没。 临光知道这等程度的攻击无法击败老骑士,她手中的战锤从枪炮变成长剑,早已蓄势待发的推进器把她送了出去,她白色的双腿蓝色的胸腹和头盔上对称的两角在空中留下色彩斑斓的幻影。 老骑士在光束的炮击中一动不动,他附近的地面凹陷,青烟升起,临光径直撞上了他,相互碰撞的力量让附近的碎石子反常的弹起,又在空中被震碎,化为细碎的砂流下。 “你输了。”临光说。 老骑士看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他笑了笑:“你的装备应用来自维多利亚的技术。” “是,我年轻,我的装备更好,我挨过的毒打够多,所以我赢了。”临光回答。 “你是胜利者,尽情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老骑士眼里满是欣慰,“老天马活着的时候还为自己的后人们发愁,这不是相当厉害嘛。玛嘉烈,你没有令临光这个姓氏蒙羞。” 玛嘉烈骄傲的回答:“现在,我就是临光家族新的光芒。” 更新问题以一种意外的方式解决了:我爸病院陪护没填我的名,结果我连住院区都进不去。 第四百零三章 星辰 打赢老骑士只是开始,临光在收剑的时候就开始回想博士的一言一行,她的心中涌出狂怒的感情,这份感情在她转身面向围观的骑士们的时候仍然残留。 大家误会了临光的怒火,以为这是纯粹的战士气质,骑士们也有慕强心理,临光毫无争议的胜利与她狂怒的气场戳中了战士们的心坎,让他们仿佛初恋少女看着憧憬的对象一样看着临光。 “想想渣男的话。” 临光看到了台下鞭刃的口型,她抬起头来,开始从记忆里寻找能够应用到现场的语句。出乎意料的是,这素材非常之多,以至于临光能够凑出一篇短篇演讲。 因为博士善于抓住人们心灵里共通的那一部分,加以模糊化的表述,最后则以等待和希望作为结尾,以浪漫主义的文风、昂扬的精神和许诺的美好未来让人心生好感。 因为模糊,所以泛用;因为人们存在共通的情感,所以才能在大多数时候抓住大多数人的心灵;因为等待与希望是人们本能的一部分,所以投其所好加以强调,才能赢来人们的好感。 临光煽动起了骑士们的情绪,他们纷纷拔剑高呼为耀骑士而战。临光露出欢欣的笑容,有边境骑士可用,那么她接下来拜访监正会的工作就会顺利很多。 她转身走下台,笑容收敛,复杂的思绪具现在表情里。因为她察觉了,博士也是这么忽悠罗德岛的干员的。罗德岛的大家到底是为了公义而战,还是成为满足博士一己私欲的苦力? 此刻,临光觉得自己丧失了道德立场去指责博士,因为她做了同样的事——同样的手法去煽动热血青年们为她而战,为她而死。 老骑士败退之后就退到一边,砾找上了他,就像一位孙女陪伴身体还算硬朗的爷爷。老骑士看向临光说道:“玛嘉烈那孩子尚未丧失正直,但她察觉了自己被改变的事实,正为此苦恼着。” “我觉得挺好,正直的人在这种世道死的太快了。”砾认真的回答, “但我尊敬这些殉道者, 但我不认同他们的做法。我时常在想,如果把我和临光那家伙调换位置,我们的人生会有怎样的改变?” “你成不了耀骑士,在临光的处境下,你会选择与商人们妥协,变成他们推出的一个流量明星,你会在卡西米尔出名,你会赚很多钱,你看着那些批评你的穷鬼冷笑,但就连你都清楚, 你散发不出来耀眼的光芒。 相对的,那个小姑娘在你的境地里,恐怕活不到你我相遇的那一刻,她太刚烈,很容易被奴隶贩子当做不良资产处理掉。” 砾点点头:“是呢,奴隶贩子已经做好了运输途中产生损耗的准备,杀掉临光这样奴隶里反抗最激烈,最有可能团结其他奴隶的人是可以接受的止损行为。 而且,我们现在说的只是坏结局里比较好的一个。如果奴隶贩子遇到口味奇特、喜欢烈马的人,或者是莱塔尼亚流窜出来的黑巫师,结局是生不如死。” “所以,把正确的人在正确的时间摆在正确的位置,才能完成正确的结果,英雄和时代相互选择。”老骑士轻声说道,“我老了,现在是你们的时代了。每当这种时候,我都能见证新的星辰从大地升起。 过去,我们受星光的指引,从尘土中塑型,曾是星辰的迟暮凡人教导我们,帮助我们从大地升起化作星辰,我们发光,指引新的星辰自泥土中塑型。而时光让我们坠落,打回凡间,作为地上行走的一员去教导,去守望新的星辰们升上天空,而后我们将归于尘土,这是一个循环。” “真好啊,可是我能力不足,做不了星辰。”砾挠了挠头,“我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刻,也就是陪着星辰们度过一段凡间的岁月,守望他们升起、坠落、化为泥土。人们会记得星空,但不会记得星空的倒影。” 砾的话语里只有平静,老骑士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他认识的那个粉头发的奴隶少女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起来,罗德岛是一座巨大的锤炼场,每一个进去的人物都会被重铸。 “其实,是你让着我们的耀骑士大小姐的吧。”砾转移了话题,“我认为现在的老爷你有不下十种方法击败临光,但你选择了临光唯一有把握获胜的一种,不惜以自己的失败为代价,让临光踏着你的身体继续向上……老爷你一开始就打定了要把胜利拱手相让的主意吧。” 老骑士回答:“爷爷让让老友的孙女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你们现在背靠联盟,有充足的资源准备 AB 两套方案,A 方案是温和的劝说卡西米尔入盟,临光正在做这个。假如我没有成全她, 导致了 A 方案的流产,想来 B 方案就该出场了吧。” 砾有些吃惊:“……如果不是我是知情人,我简直怀疑您和博士认识。事实确实如此,我们是执行 A 方案的队伍,另一支的话,大概也已经抵达目的地。我们互为对方的 B 计划。” “乌萨斯?!” “没错,我们的 B 计划就在那里。” 虽然和乌萨斯打了很多年的仗,但有血海深仇的老骑士并没有表现的过于激动,他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说道:“不用顾及我的情绪,我们当年和乌萨斯打了不少仗,但至少我们都明白, 两边都是在和对方的英雄好汉较量。 可是战争之后呢?卡西米尔的骑士被贫穷杀死,乌萨斯的金钱也把那些英雄好汉难倒,如今我们两边对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星辰在畸变里陨落,卡西米尔或者乌萨斯腐朽的土壤孕育不出新的星辰,非得逼得孩子们逃到国外才有可能执行时代赋予他们的使命。 可那还是卡西米尔的星辰吗?不,玛嘉烈把自己当卡西米尔人,但她和她的祖父的信念不一样。” “她是属于全泰拉的星辰,您早该知道,罗德岛致力于让每一颗星辰变成泰拉人共享的风景。” “如果是我年轻的时候,我一定会毫无犹豫的摧毁这样的组织,但我老了,所以我选择见证,看看你们会走到怎样的结局。”老骑士说。 同样的困惑存在于乌萨斯,骏鹰闯入乌萨斯,他几乎不遮掩自己的行迹,于是很快,人们很快发现了过去的战争英雄?对于乌萨斯人来说,赫拉格在壮年时离开军队是个谜,而如今在迟暮时归来又是另一个谜团。 地方官员谨慎的接待了他,地方军团的代表谨慎了接触了他,年轻的内卫们则翻进赫拉格的居所,他们的身影遮挡了窗外的月光。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内卫说,“曾经的将军为谁而来?” “为了泰拉,我必须想办法见皇帝陛下一次。尽管我对他没有好感,但为了泰拉,我愿意放下个人成见,作为联盟在乌萨斯方面的全权使节与乌萨斯进行谈判。” “叛徒。”内卫吐出了一个伤人的词汇。 赫拉格笑了笑:“叛徒?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些内卫,这么说或许我无可辩驳。然而,我清楚的记得那些一起喝过酒的兄弟在峡谷里战死的模样,一次损失二十多个内卫,让后续的递补变得麻烦。 于是,你们这些高卢人就成了内卫。我实在不明白,你们这些异邦雇佣兵或者外籍军团称呼我为叛徒,是忘记自己出身了吗?” “乌萨斯是个包容的国度,任何为乌萨斯效劳,忠于皇帝,忠于乌萨斯天命的人都是乌萨斯人。” “在我看来,桶装水就比你们更像乌萨斯人。你们根本不了解,乌萨斯贫寒的土地孕育了怎样的民族,他们血液里天生带着对温暖与富裕的向往,而现实只有寒冷与贫瘠。 理想与现实的差异,让混沌与狂暴积攒在乌萨斯人的血液里,每隔百年,乌萨斯就要通过战争的形式释放这份狂暴,然后又能度过下一个安宁的百年,为了乌萨斯,你们和地方贵族勾结,决心引发新的战争,把乌萨斯的矛盾转移出去,这是拯救乌萨斯的方式……你们是这样想的,对吧。” 赫拉格摇了摇头:“在我走出乌萨斯以后,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乌萨斯的问题并不在于没有产出,而是分配不均。它本就位于寒苦的地带,贪婪的贵族压榨人民,极端不公的分配导致了人们的贫瘠与寒冷,所以社会矛盾加剧。 战争或者感染者,都是你们转移矛盾的一种手法,你们陶醉的乌萨斯盛世不过是转移矛盾后暂时的和谐,你们宣扬的乌萨斯天命不过是懒政。 你们从未考虑过人民的苦难,不去想真正的解决分配问题,发展生产力,从根本上缓解这个问题,打破悲剧的循环,而是一直沿用前人的懒政。就算你们得到了想要的战争,而结果又是培养了一堆国家蛀虫。” 内卫们在同龄人中极有涵养,但赫拉格否定他们的道路时,三道冷冽的弧光在黑暗里一闪而过,旋即是清脆的回响,赫拉格的长剑架住三道平行的攻击,不过三股力量让他踉跄后退了一步。内卫们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第四个内卫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见到皇帝陛下也会那样说吗?”内卫问。 赫拉格平静的陈述道:“当然,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使命。当年令内卫损失惨重的怪物如今正要席卷整个大陆,如果我们不能放下个人恩怨一起向前走,那么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赫拉格的眼中有着内卫看不懂的光芒,这光芒令人敬畏。在双方开口之前,寒冷的风从门缝里渗入,把手旋转,门被推开,高大的身影闯入内卫们的视野里。 “将军……来迟了。”爱国者说。 “大尉,你来的正是时候。”赫拉格看向内卫们,“杀了我也无所谓,联盟的使节会继续前进,直抵京城。那位皇帝陛下虽然无能,但是非善恶还是能分辨出的。他做出决定下边的人不执行无所谓,联盟有能力帮助他执行决定。” “你们在毁灭乌萨斯的未来!” “如果不那么做,乌萨斯就会立刻毁灭!你们封闭的太久了,真该去好好看看伊比利亚的惨剧!” 双方信念坚定,嘴炮除了宣泄情绪外毫无意义。内卫们放过了赫拉格,爱国者也放过了内卫们。内卫们从窗户脱离,看到下方黑色的海洋覆盖了街道,那是爱国者的盾卫,曾经为乌萨斯浴血奋战,如今则选择为感染者的权益而战。 同时,内卫们也有疑惑残留在心中,爱国者与其部下泰半是感染者,他们是如何突破封锁来到这座相对靠近南方的移动都市? 赫拉格知道答案,将军与大尉亲密的拥抱,放开他之后打量着爱国者说:“你的嗓子?” “罗德岛的药……很有效。”爱国者回答。 罗德岛虽然尚未能完全根治源石病,但其治疗效果却比之前有了极大的提升,让爱国者恢复了部分说话的能力。爱国者和他的部下们是首先参与临床实验的感染者们,他们立誓成为感染者的盾牌,就算在医学领域也要走在感染者之前。 新药物几乎能够根除体表的源石结晶,这也是爱国者和他的队伍能够骗过乌萨斯守军进入城市的原因。 霜星靠在门边,她跟随赫拉格进入乌萨斯之后便分别,将军吸引那些蛰伏在暗中的乌萨斯内卫的注意力,而霜星则在暗中前往北方与爱国者汇合,南下前来找寻将军。 “好了,叙旧的事我们路上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往皇帝陛下的所在,我们不能让峡谷里的惨剧再度发生,敌人这次来的甚至更为猛烈。”将军说。 爱国者颔首,他和将军一样都对乌萨斯怀着复杂的感情,既有些讨厌它,又对它心生眷恋。 在这种时刻,他和将军一样,选择放下个人的仇恨,为了泰拉的未来战斗。 第四百零四章 桌上桌下(9→8) 将军与爱国者的队伍从边境到腹地依靠武力与强行突破了地方贵族们的阻拦,而到了腹地之后,皇帝的影响力终于开始彰显,指引他们安全抵达圣骏堡,目前皇帝下榻的地方。 将军与新皇之前只见过三次,更多时候只是经由他人的传说构建形象。他想了许多,但看到皇帝的时候,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印象,发现坐在首席的只是一个不堪重负、濒临崩溃的年轻人。 皇帝之位对某些人来说是人生奋斗的终点,对某些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超然之物,而对一些人来说,则是不幸,以及被迫承担起的责任。 眼前的乌萨斯皇帝就是如此,他成为画家,成为诗人,成为机关里的一个文员都比成为皇帝强得多,但在老皇帝不明不白死掉的时候,他是最优先的继承者,也获得了臣下的“拥戴” ——谁不希望自己有个好说话的顶头上司? 这份拥戴在皇帝上台之后就变成了阳奉阴违,脱离了乌萨斯之后,将军总算能较为客观的看待这位皇帝。许多乌萨斯的悲剧不是皇帝的意志,而是来自官僚曲解意志带来的恶果。但他是皇帝,就必须为整个国家负起责任,享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的是他,上断头台的也是他。 “关于加入联盟,只要联盟真的如承诺所说推行平等开放的原则,我这边就没有任何问题。” 皇帝只吃了一碗粥就停下, “我和议长会全力保障中央议会与腹地的移动城邦不会出现问题,但将军,想来你能看出我国的症结。” 将军点点头:“蛋糕做的不够大,分法不够理智,导致有人吃的太饱,而有人连活命都困难。 联盟没法解决蛋糕的分配问题,这是陛下和议长要头疼的问题,但我们提供如何做大蛋糕的蛋糕。” 这番话让疲惫的皇帝强打起精神,将军送上了博士准备的文件夹,并不清楚里边有什么资料,皇帝打开以后有些吃惊,他总算在京城还有忠于自己的力量,于是他打电话过去,很快几个技术官僚走来,皇帝郑重的把文件夹移交给他们。 技术官僚们讨论了两个小时,将军与爱国者在这期间吃了些东西,和皇帝聊了聊家常。在不涉及公事的领域,皇帝倒是个平易近人的角色,虽然有些年轻人的急躁但并不令人讨厌,只是他在公事上的无能拉低了他作为人的一面。 “简直闻所未闻。”技术官僚附在皇帝耳边说,“陛下应该派出考察团直接去现场考察,这是我们的意见。” 技术官僚们没有直接怒斥这份方案是骗人的童话,还是看在最后签名的是拉斯普钦,乌萨斯最为传奇的宫廷巫师,也是人们口中的妖僧。 拉斯普钦已经失踪了将近二十年,传说他是被乌萨斯内卫暗杀,或者被地方的爱国志士们以美色诱人伏击圈中秘密处决掉。之后,不断有人假冒拉斯普钦,要求人们给他打钱,资助他返回乌萨斯,他将给予十倍报酬,但总是被很快识破。 联盟已经凝聚起了泰拉将近一半的国家,如果他们要动用某种奸谋,选择拉斯普钦简直毫无道理,因为对方恶名昭彰,且之前已经冒出了太多招摇撞骗的骗子,拉低了人们关于拉斯普钦还活着的认知。 反过来说,即便顶着如此多的不利条件也要署名拉斯普钦,就代表对方大概率是真货。 皇帝陛下比技术更关心最后拉斯普钦的签名,他看向将军说:“那位巫师还活着吗?” “还活着,”爱国者代为回答, “他在此刻世界的中心思考……忙碌,为了泰拉竭尽全力。” “那么他展示的技术……” 赫拉格回答:“如果是指不依赖源石的工业的话,那么是真的。我亲眼见证了这份奇迹,才接受博士的劝告,放下我个人的成见,返回这个让我恐惧、热爱以及痛苦的国度。” 皇帝低下头颅:“关于我登基之后与地方贵族权利争斗波及到你们的事,我很……” “不要道歉,陛下,这只是权力斗争的规则,谁都不想这样。”赫拉格打断了皇帝的话, “我 已经放下成见,我身边的爱国者决定放下感染者的成见,这不是放弃仇恨,只是我们懂得有更大的威胁存在,它威慑着文明的存续。所以,我希望陛下能够促成乌萨斯放下成见,和那些或许为世仇的国度携手共进。” “你们也向其他国家派出了人手?” “是的,为了存续,从哥伦比亚到卡西米尔,从汐斯塔到萨尔贡,我合作的那个组织向所有地方派出了人手。我们本就来自五湖四海,先一步达成和解,然后把和解的理念传递下去。” “将军,还有大尉,你们找了一个不错的组织。” 不知何时,维特议长到了,但他躲在柱后的阴影不说话。他并非沉默寡言的角色,只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赫拉格带着爱国者识趣的告退,这时候皇帝说道:“我会签署一份法令,关于赦免你们的罪行,恢复你们合法身份的法令,这是迟来了许多年的补偿。” “谢谢陛下。”将军说。 “有朝一日,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你们还会为乌萨斯而战吗?你们都是乌萨斯的孩子,无论对这片土地喜爱还是厌恶,你们的故乡都在这里。” “或许会……但现在,我只想着结束这场灾难。 “爱国者说,”我不会放弃斗争,在社会真 的公允的安排普通人与感染者的生活之前,我不会放弃武装。” “我也是,首先要度过灾难,然后要重建诊所给所有需要帮助的人,这是一个约定。但我承诺不再仇恨,陛下,即便未来有一天我要与你为敌,我也不会是个人遭遇对你的仇恨。” 皇帝苦笑道:“那时候,乌萨斯需要翻天地覆的改变,现有的秩序必须被摧毁。你们可以跳上新船,但我不能,我会陪着这艘旧船走到最后。” 赫拉格离开了,爱国者跟在他一步之后,像是一位忠心的下属跟着长官,赫拉格停下来说: “没必要,我们已经不是将军与大尉的关系了,你完全可以站在和我平等的位置。” “这么多年习惯了。”爱国者回答。 “和喝一杯?” “叶莲娜不许我喝酒。” “你反而被女儿关住了。” “奈音不也把你管的很厉害吗?” 互相伤害的两个男人沉默了,很快又变成豪爽的笑容,引来附近卫兵、密探以及暗中保护者的关注,以为他们在聊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有时候,男人的快乐其实很简单,他们的身躯会衰老,他们的灵魂会颓唐,但在心灵的一角里,还残留着天真、冲动与热血,所以人常说,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我们的女儿都长大了。”赫拉格感叹道。 “我仍然记得……叶莲娜瘦弱不堪的模样,奈音也是,转眼间,她们已经到了可以称为…… 女人的年龄。“爱国者闷闷的说,”她大了,管不了她了。” 赫拉格打趣道:“女儿被其他野小子拐跑的感觉不好受吧。” “奈音在罗德岛,迟早也会有那么一天。” 赫拉格摆摆手:“……我们还是去喝酒吧,别再互相伤害了,中年男人本就生活不易。” 爱国者默默点头,两人没有回到下榻的酒店,而是拐去了一家酒吧。酒吧只有三个人:酒保在擦拭杯子,剩下两个人在阴影里结伴啜饮,从偶尔出现在光照范围的手臂来看,应该认定那是两个女郎。 “喝点什么?”赫拉格打开钱包,“今天我请客。” 然而,在爱国者开口之前,两杯格瓦斯已经被酒保推了过来,爱国者看着眼前适合他的特大号杯,里边的橙褐色饮料散发着清爽的气息,仿佛被一只冰凉的手握过一样。 他看向酒保灰白色的长发默不作声,和赫拉格一起喝格瓦斯。旁边结伴喝酒的女郎从旁边走出,红色的长发像是火焰一样耀眼。 “史尔特尔,你怎么会在这里?”赫拉格问。 史尔特尔答道:“有个沉浸于神秘学的男人预感到你们没法安全的走出国门,所以就把我派过来了,还有一些人手就不必出来和你们打招呼了。” “你旁边的同伴是谁?” “是我。” 赫拉格看着自己的养女,皱起眉头说道:“你的任务不是在东国吗?” “我的归宿只在你。” 挂着防毒面具的女人现身,她佩戴一把和赫拉格风格相似的长刀,灰紫色的头发遮盖住一只眼睛。 史尔特尔脸上浮现嘲弄的笑容:“她没有去东国,而是找博士有事时听到了人事安排,所以推门进去找博士要了些特权……或者该说是交易比较恰当。” 赫拉格有些发紧的打量了自己的养女一番:“交易?我信得过博士也信得过奈音你,又是家人迫害那一套对吗?或者就是要求你奈音在某一个学科拿高分。” “四门试卷,博士要求我在东国史、炎国史、乌萨斯史和复变函数四门课都要拿到 80 分以上的成绩才允许我更改目的地,从安全的东国转向乌萨斯。”奈音说。 “前三个还算正常,最后一个就是为了阻止你来到乌萨斯而故意设置的……看起来博士也低估了你。” 赫拉格既欣慰又伤感,欣慰的是自己的养 nv 优秀,能让博士也吃瘪,而伤感的是养女大了有了主意,已经不是以前文静乖巧的模样了。 笨蛋父亲的气氛会传染,爱国者也看向扮做酒保的霜星,后者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说道: “闭嘴,老头。” 看到爱国者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史尔特尔噗嗤一声笑了,她立刻被父女俩同步注视,她没有低头,而是较劲回瞪回去,这遮掩了她笑声里另一重嘲讽……关于奈音衣领遮掩下那真正的交易和激情所残留的印记。 博士派往卡西米尔的小组赢得了边境骑士这一强力盟友,而在乌萨斯的小组则成功接触了皇帝并和增援力量汇合。两个小组都知道对方互为自己的 B 计划,但互相的联系并不紧密,也不知晓第三个小组就埋伏在边境地区,随时准备以乌萨斯或者卡西米尔人的身份进行外交讹诈。 这才是真正的 B 计划,只是因为手段过于下作,严重挑战了罗德岛一贯的组织形象,不好拿在明面讲,所以博士隐瞒可这一部分的存在。 在拿下边境骑士和获得皇帝的许可之后,卡西米尔的乌萨斯加入联盟至少有了六成的可能性,只要稳妥推进计划就能把他们拉进联盟中。这一切都逃不过博士的眼睛,他用“情报”看, 用“梦”看,也用某个常备的红发工具人看。 他的思绪回到现实里,漂亮的异色瞳黎博利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他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停下笔来说道:“空弦,我可以给将你的兰登修道院啤酒运作为联盟配发给作战队伍的指定饮料, 一年的采购量足以让每个修道院成员都实现财务自由,甚至不需要你们自己动手生产,你们只需要吃专利权这笔钱,都够修道院开几十年。” 空弦本能的欢喜起来,但很快她眉头紧皱,说道:“这种好事博士不会平白给我吧。” “我需要一些亲军,不是联盟的,而是执行我个人意志的亲军。我调查过,在拉特兰的诸修道院里,兰登修道院是对外国人最开放的一个修道院,而且你们的规矩相当随意,又缺钱, 但人本性不坏,是能够用金钱买到忠诚的那种类型。” “你用公家的资源培植自己的私人势力,这不好。”空弦盯着博士,“我们很缺钱,但我不能让姐妹们当你的佣兵,这不合修道院的规矩。” “如果是崇高的事业呢?”博士问。 “那你可以直接在联盟会议里说。” “你高看了我,或者说罗德岛的影响力。你觉得,在各国陆续加入联盟,并承担起各自的责任后,这个小小的组织真的能在大国面前保留任何话语权? 罗德岛之所以还存在,是为了团结感染者,是为了成为粉饰联盟正义性的饰品,是为了方便做各主权国家不好放在明面上做的事,以及医疗和工业技术。 那些国家会一方面架空我们,抢夺我们,然后在另一方面给罗德岛封圣,让我们的美好形象出现在历史的边角位。如果是沽名钓誉之徒大概会就此满足,但我这个人更喜欢结果如何, 更喜欢掌控结果,所以我绕过诸国或明或暗的限制,直接掌控自己的力量。”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只是个来推销啤酒,振兴修道院的修士。” 空弦有些局促不安,她和博士非亲非故,要说关系也只有她几十次厚着脸皮要从博士这里拿赞助,然后博士听都不听转身就走。于是她只好拿出 B 计划,希望博士来修道院任职,但博士毫不犹豫的拒绝。 今天,她只是例行来拉赞助,兜售修道院特产,顺带问问博士有没有跳槽的想法,但博士突然抛出一个她难以拒绝的贸易合同,以及她难以答应的雇佣合同,并对她说了一些只有亲密朋友才适合说的话。 她一点都不感觉高兴,只觉得背后汗津津的,想要握住武器却突然想起自己遵守罗德岛默认的规矩,把武器放在了办公室门外。 伴随博士起身的声音,柱状的阴影攀附上空弦的小腿,划过胸腹,最后覆盖到空弦的脸颊上。博士温和的说道:“你不会把这番话告诉别人。” “对……是的,这是基本的道德问题。” 空弦感觉若有若无的压力消失了,她松了口气,说道:“为什么是我们?” “在我可以调动的资源范畴里,你们是我能够靠钱摆平的极限。更大的组织要么为主权国家服务,要么就是有更大的企图,不会给我当打手。” “这话还真是直白!我们看起来很像打工战士吗?” “像,”博士点点头, “你应该比我对你们的兰登主教有更深刻的了解。” “……” 空弦无话可说,在那位兰登主教的经营下,历史悠久、名字本身便是荣誉的修道院已经转型成了兰登贸易公司,还是快破产的那种,除了修道院附近拥有的一大片用来种麦子的田地, 修道院已经一无所有,所以空弦才和其他姐妹们四散看来推销自家修道院的酿酒技术,试图用赚来的钱振兴修道院。 如果面对博士的是兰登主教而不是空弦,恐怕现在博士现在已经是新任兰登修道院院长兼主教代理了。 “我还是不明白,或者说有些不安。”空弦说,“诚然,兰登成立之处便是军事修会,姐妹们除了酿酒之外,操练最多的就是武艺,但我们在国家这种庞大大物的斗争里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 我非常怀疑,博士是出于不光彩的目的而雇佣我们,而且有可能把我们置于某种危险的境地里……比如炮灰或者牺牲品。” “在这场战争里,任何人都是牺牲品,包括我自己。”博士伸手出来, “这个东西关乎机密, 也能够让你判断兰登修道院为我效劳是否有违道义。但你知道,领略了一个人秘密的代价。” 空弦想要博士提供的合同,但合同附带了雇佣协议,为了判断雇佣协议对兰登卫队的影响, 她必须知晓博士的秘密,而知晓博士的秘密意味着她必须拿出什么来让博士确信她不会出卖他。 最妥善的方法就是拒绝博士的合同,另寻他法。然而空弦清楚,在眼下诸国联合的大环境后,在南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可怕怪物的压力下,联盟实施的战时计划经济必定优先于把资源分配给那些体量更大的组织,空有历史的兰登修道院的下场要么消失,要么合并,要么被拆分之后,荣誉嫁接到其他组织,不伦不类的活下去。 “我的时间不多,再有十五分钟,我就要出席定期联络会议,很重要。”博士提醒道。 “我知道了。” 博士不再管她,他最后看一遍自己在会议上可能需要的文件。空弦自己站在原地苦恼的想了十二分钟,终于做出了决定。她拿来一次性纸杯给自己接了一满杯水,然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刚才的思考让她口干舌燥,如果没有水的滋润,干渴就会侵蚀她的理智,让她无法理智的做出决定。 她用手帕擦了擦嘴,回头握住了博士的手。博士的手指修长,骨感与华腻两种怪异的感觉袭来。很快,她的世界就旋转起来,修士小姐跌跌撞撞的后退,歪倒在沙发上。 博士向她走来,在她的视野里,博士的形象变成歪曲的赤红肉体,狂乱的线条在空间里震颤,每一根线条都是细密的字符,以锁链的形式拧在一起。 “你在水里……下药。” 空弦歪着脑袋看着怪物的接近,异色瞳中涌出些许泪水,这是她对身体最后的掌控,而除此之外,她感觉自己的身躯已经虚无,随后,她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沉重,眼皮合拢的那一刻, 她坠入黑暗中。 一分钟后,空弦就重新睁开眼睛,曾经大而有神的双瞳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而未聚焦到天花板的任何一点,就像她的身体其他部分一样麻木僵硬。 “将记忆浓缩在一分钟内,领略极致的悲喜之后,出现短暂的失神并不意外。” 博士又等了一分钟,空弦的小腿哆嗦了一下,她艰难的支撑起自己,揉了揉僵硬的脸颊说道:“如果那是真的,我想我和我的姐妹们会为你战斗到生命尽头,这与金钱无关,这是信仰。” “那就把文件签了吧。” 空弦深吸一口气,她默默抓住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印章和印泥盖上。她不是兰登修道院的全权代表,但她有把握把姐妹们动员起来……如果她所见为实的话。 博士看到空弦签署文件后点点头,他起身抓起自己的文件离开。因为会议场地设置在萨卡兹王庭,所以他只花了十分钟就抵达现场,坐在边缘位置。 有些代表已经提前入场,银灰与初雪都友好的挥了挥手,前者西装革履,而后者换了个发型,坐在一起非常养眼。初雪给博士比了个手势,意思是等下聚一聚,博士点点头。 很快,维娜也做出了同样的手势,如今他们聚少离多,一旦有机会接触,在私下相会的时候便会像野兽一样交媾,在原始、野蛮、粗暴且酣畅淋漓的运动里释放自己在文明世界里积存的压力。 待压力消失无踪,待沉重的肉体消除疲惫,待轻盈的灵魂被扯回肉体,翻身起来穿上衣服的男女又重新回到了文明世界里,变得温和、优雅、美丽且虚伪。就像仁慈仅仅存在于阴影中, 而真诚则仅仅存在人们回归野性的那一刻……至少在博士身边如此。 促使她们奔向他的首先是肉欲还是爱情,这对博士来说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他只沉思了一小会儿,旁边落座的声音就让他抬起头来,对旁边的女士露出礼貌的微笑,然后不着痕迹的挪开目光。 西西里女士,叙拉古最尊贵的家族之一,不过与传统的十二家族不同,她的家族是一系列中小家族的联合体,并且难能可贵的是,她是率先克服自身家族内部复杂的情况、帮派的短视等不利条件,对加入联盟持积极开放的势力,为其他家族做了表率。 叙拉古人以家族为中心专注生存与内斗,对国际事务不感兴趣,在不损害其他家族利益的交换条件下,她成为叙拉古在联盟的常驻代表。 博士对这位女士毫无兴趣,但他对西西里这个名字有些兴趣。在他尚为科西切的学徒时, 为了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他和西西里小姐相亲,发现对方也是逃避结婚的压力而选择应付了事。 他们没成为情侣,但做了不错的朋友,在穿越到另一重历史之后,博士又和对方相处了一段时间。然后,两个人只见过三次面:那位喜欢扮可爱的小姐事业最辉煌的时候;她众叛亲离本人弥留之际;她的葬礼上。 作为对朋友的纪念,一直名为西西里的家族在泰拉存续、繁衍,直到这个家族的后人站在自己面前,让博士的时间感观产生了一秒钟的错乱。 西西里小姐是朋友,而西西里女士只是陌生人。博士永远记得这一点。 会议在半个小时后开始,第一个讨论的是伊比利亚难民的分配问题,作为联盟抢救出的战利品,各国都对把这些阿戈尔人培养成强力战士很有兴趣,这话题与博士无关,所以他闭目养神直到各方谈妥。 第二个议题是三道钢铁防线的修建,这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工程在施工中遇到了诸多麻烦, 首先是居民的转移和安置问题,然后是城邦不同的结构带来的兼容性问题,最后则是偶尔发生的天灾袭击,给施工人员与建筑造成损失的问题。 这个超级工程已经比预定计划拖了三个月,而距离它完工尚且需要五个月。因此,联盟要启动 B 计划,那就是丢出一个城邦与部分舰队,吸引蠕虫的主力改变进攻的方向,争取时间。 谁都不想成为那个极有可能成为牺牲品的倒霉蛋,所以在现场许多道目光的监督下,会议以抽签形式选中了倒霉蛋,一座来自叙拉古的城邦。博士看了西西里女士一眼,后者很沉着的交涉,交涉的并非更改结果,而是这一城被“志愿”的命到底值多少钱。 顿时,会议变成热闹的菜市场,生命被当做运来的新鲜蔬菜讨价还价,博士低头继续沉思, 待各方达成交易之后才装作认真思考后力竭的样子抬起头来。 第三个议题是乌萨斯与卡西米尔的动向,博士终于有了事做,他站起来阐述自己派出去的行动小组在两国的进度,其中卡西米尔更有把握一些。只要边境骑士点头,监正会问题不大, 而那些商人集团完全不记得什么国仇家恨,只要在联盟的贸易里给他们留一定份额,就能反过来让他们变成卡西米尔向联盟靠拢的动力。 他没有坐下,因为第四项议题接踵而至,是关于源石病预防药剂、抑制药剂与治疗药剂生产与铺货的问题,并非药品本身有什么问题,只是在背后巨量采购合同的背后要牵扯到许多医疗企业的利益分配。 罗德岛不具备大规模产出能力,也不准备用这个盈利,所以博士只保留了价格强制规范的权力,防止有药企趁火打劫,出现七百块都有的赚的医疗资源被哄抬到一万块的情况。 第四项议题是吵的最久的,所以中间代表们休会了两次,享受羊肉馅饼、冰橙汁和烤苹果的点心。有的人还要了烟酒,默默离开餐厅去抽烟室,其中大多数为男性,于是餐厅里的性别比例迅速改变。 很快,博士被推进之王和初雪夹在中间,餐桌之上她们的半身端庄,而餐桌之下她们的半身则轻轻蹭着他,传递情欲的信号……直到特蕾西亚坐在博士对面的时候才停下来。 特蕾西亚有一股魅力,她可能尚未察觉正在发生的事情,却让旁人产生她掌握了证据的错觉,所以那些正在进行某种犯罪的人往往会心虚的停下动作,例如此刻。 “你们好啊,上次我们见面还是 56 天之前。在各国相互靠近的时候,我们的距离却在变远。” 特蕾西亚点了一杯咖啡,加入牛奶与白糖之后一边调和一边说道:“你们在聊什么,能让我加入吗?” 博士感觉自己两腿边的触感消失了,他松了口气,下一秒,新的访客带来的新的触感。他抬头看向特蕾西亚,后者正端起咖啡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第四百零五章 通天塔 我们是朋友。博士看向特蕾西亚的眸子里传递如何含义。 这由我决定。特蕾西亚以眼神回答。 她缓缓加力,听到博士原本均匀的呼吸不规则的跳跃后,露出笑容。她转而看向维娜说道: “你已经当了一年多的女王,感觉如何?” “如果是正常情况,我大概还在个议会以及地方分离主义缠斗,不过异常中的异常情况让我摆平了那两个麻烦,但作为取得权力的交换,我活成了维多利亚最忙碌的公务员,义务加班没有休假的那种。稍微……能体会到博士在罗德岛的感受了。”维娜说。 博士欣慰的看向维娜:“听说你在维多利亚劳动群体里推广炸鸡薯条、沙虫肉仰望星空与白糖粥,并配给烟草和咖啡,看起来你已经明白了迫害……啊不,是关爱家人的精髓,那就是用最低的成本来完成目标。” 炸鸡薯条、沙虫肉版仰望星空都能提供热量,而白糖粥则能提供虚假的饱腹感。这样,劳动者吃的更少,干的活还是一样多,变相节约了粮食资源。 同时,这三种食物做法简单,原材料易得,节约成本……只是不太健康,吃多了之后非常容易在中年以后患上心脑血管疾病,而咖啡与烟草在迫害人的身体方面皆有建树。三管齐下, 劳动者大概率倒在退休之前,又为维多利亚剩下一大笔养老费用。 不过,维娜推动这个倒不是为了压力越来越大的保险金,而是为了节约资源。砍掉其他一切不必要的消耗,只提供低廉易得的食物与娱乐保持国民继续工作。 人不是畜生,工作和物质生活的贫乏会产生压力,所以发展廉价易得的精神娱乐就成为维持社会稳定的重要举措。在这一年里,在战时计划经济建设速度的加持下,所有加入同盟的国家下的移动城邦统一了通讯标准,原本孤立于城邦之间的城际网络,随着城邦的合并,其链接变成了可能。 于是,网络上的信息量倍增,借助连通的网络,人们可以在拼接在一起的异城邦交流。同时,强力的监管把居民们指引到早已准备好的精神娱乐消费上,它们在让人放松之余,又潜移默化的灌输最有利于稳定的价值观,那就是自己的牺牲与痛苦,都是为了与带来末日的蠕虫战斗。 自不必说,联盟内所有的国家都把自身的战争潜能释放到极限,征兆标准被放宽,除了怀孕的女性与老弱病残,几乎所有人都被分配到了巨型国家工厂为迟早会来的决战添砖加瓦。 末日把泰拉人团结在一起,在怎样活下去之前,通晓事理的人们明白自己首先要活下去, 而不通晓事理或者想要拉着社会陪葬的人自有铁拳教育。 虽然明白必须那么做,但维娜心里并不好受,她用谎言、暴力与专权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稳定。但奇怪的是,当初她决定那么做的时候,心里没有那么大的阻力,或许是权力让她的人性一部分变成了铁石心肠,或许是其他执政者施行类似的方法,让维娜的心理辅导小了许多。 无论何时,“别人也那么做”都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一年多的心路历程,维娜就不想讲给听众了,她知道博士更关心下一顿什么时间干饭,她知道特蕾西亚眼里只有博士和那些行为奇怪的人,她也知道隔着博士的雪山圣女需要更换贴身衣物。 如果这里是罗德岛的话,他们亲密无间的坐在一起,也代表心灵的亲密无间。但在王庭会议厅的附属餐厅,人们亲密的坐在一起只是流于形式。 果不其然,特蕾西亚低声抛出了建立一个攻守同盟的提案,维娜与初雪都点头了,初雪也待银灰应下,这让博士好奇的抬起头来。 “我和他没有和解,只是放下成见向前看。”初雪冷淡的回答。 “看起来这场灾难来的并非完全都是坏事。泰拉诸国,感染者与普通民众以及有恩怨的人们被迫缝合在一个集体里,或许这个集体一开始充满矛盾,但经历了史诗般的苦难后,人们的距离会被拉进,建造真正的通天塔。”博士说。 “我从来不知道博士还有世界大同的愿望。”特蕾西亚说。 “这是我借来的愿望,它属于某人,而我决定帮助她。” 特蕾西亚知道是谁,所以博士桌下的触感加重了,似乎在传达萨卡兹女王的嫉妒。博士夹茎双腿,连人带椅子后退,松开特蕾西亚的同时站了起来,把两边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维娜问。 “我们表现的过于亲密了,人们会拿这一点来攻讦我们。” 博士起身离开,虽然不想承认,特蕾西亚用一只脚就让他来了感觉,再这样下去,他会把她当做女人而非朋友对待。偶尔,疼痛的快感会让他回想起特蕾西亚为他编织的第二个梦境: 自卑、无知又懦弱的格拉摩根少年被来自大城市的漂亮大姐姐碾压的梦。 他自私的希望特蕾西亚是他脑补的模样:纯洁,美丽,最好弱不禁风,这样最无害最温柔的特蕾西亚才能承接他的期待:满足他心底对美好的向往,充当治愈他心灵的风景。 他害怕是特蕾西亚不想当他的朋友吗?或许有一部分是,但更多的是害怕心中的情感无人倾诉,害怕的是治愈心灵的风景消失不见。然后,这些功利的思想又被包装上友情的外衣,让它看起来更为自然。 博士回到会议现场的路上对自己的友谊做着自我解构,而解构的结果是他加深了对自己的厌恶。多么讽刺,他拼命工作的结果是为了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泰拉不被终结,而他的内心却隐隐渴望着终结,行动与意志的相悖让他需要不间断的工作来忘记自己的扭曲。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发现除了源石病相关药剂的生产与利益分配外,今天会议的日程还有一个议题,那就是内部保卫问题。 蠕虫对泰拉的攻略不仅来自于自南向北野蛮的推进,也在于派遣已经被蠕虫转化的人员渗透到文明社会发展“下线”,包括建立地下教会发展组织、与帮派分子合作、煽动社会不满,收买线人,乃至于对机要职位的官员进行暗杀,尽一切可能破坏社会的稳定与正常运转。 (【M78 星云】756365104) 【??????????????????】 因是本月,就有数十位前线工程人员被暗杀,工地被破坏七处,一座城邦还因为蠕虫发现的地下教会被发现,还爆发了涉及到数百人规模的暴乱,导致城邦无法如期与其他城邦对接。 还有不知道多少蠕虫的合作者躲在庞大且互不统属的官僚机构里,源源不断的为敌人提供情报,交换来力量或者活下去的承诺。 因而,这份提案提议整合官僚机构,进行人口普查,建立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限制非必要的人口流动,并将公民的住房转化为集体公寓楼,形成联盟总辖委员会-加盟国-城邦-大区- 社区-集体公寓楼-单元代表的层层管理制度。 就重要性而言,这份议案应该在今天开会的时候第一个被提出来,蠕虫对于泰拉社会渗透与破坏已经越发严重。然而,在末日危机前主权国家们抱团是一回事,建立一个超越主权国家的联盟权力机构,能够直接对主权国发布行政命令、调配资源又是另一回事。 它不可能被通过,所以被放在了最后, 所以,这份提案只讨论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讨论的结果是不合并统一各国的官僚机构, 各国保留行政权,领会文件精神,针对蠕虫的渗透重拳出击。 待议长用沙哑的嗓子宣布结束的那一刻,许多人都松了口气,二十多个小时的折磨让他们身心疲惫,有的赶紧喝口水,有的活动一下身子,有的干脆瘫痪在椅子上。 如果博士表现的精神奕奕,那么他会被当做一个怪人而被人记住,在联盟内部的权力斗争里,被人记住绝对是件坏事,所以他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伪装出疲惫的表情。不久以后,他的手机连续震动了两下。 同一家酒店的两个房间号发到了博士手机上,不知道推进之王与初雪是不是故意的,她们的房间号相邻,倒是方便了博士赶场。 离开会场以后,博士去附近的百货店买了份杯面,他没有回到罗德岛,而是前往矗立在市中心的通天塔,塔大概完成了三分之一,单单这一部分就显得蔚为壮观。当黑夜降临,王庭的其他区域开始限制用电,与大地融为一体的时候,塔上的光芒就显得格外明亮,令人向往。 通天塔的安保工作在联盟控制的范围里最为严格,罗德岛只参与了最外层的工作,于是在第一道关卡,他看到身背黄铜巨刃的清道夫。 尽管是老熟人,但清道夫在检查的时候仍然严格遵守了程序。甚至,博士觉得她对自己还更为严厉,至少她在搜别人身的时候没有摸来摸去。 “别在里边做出什么淫秽的事。”清道夫低声说, “博士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罗德岛的形象。”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形象?!博士想。 仔细想想,清道夫以前负责罗德岛的内部安保工作,在凯尔希仍未原谅他的那段时间里, 他必然受到了“重点照顾”,而失忆的他也浑然不觉的与许多干员发生了荒唐事,这都逃不过清道夫的眼睛,再加上她的女同属性,对他的警戒也就合情合理了。 想到这里,他也低声对清道夫说:“没有弹药就没有枪击,或许你可以帮我把子弹取出来, 确保要人的安全?” 清道夫后退一步:“我只是个拿薪水的佣兵,只会卸掉弹夹和破坏整个手枪的业务,博士需要我可以提供免费服务,帮你一次解决所有烦恼。” 博士耸耸肩,等开车的司机布洛卡也被检查完毕后,他来到了通天塔,那里有第二道检测, 全都是博士不认识且身手强悍的战士负责。 通天塔已经铺设了 53 层,其中第一层空荡荡的,留作安保人员生活之用,检测通过的访客可以前往第二层,在那里登记自己的来访讯息,然后在 3 到 19 层内可以较为自由的行动。这里是工作人员家属居住的地方。 20 层是第三道检测所在的层数,能通过二十层以上的都是安保等级高的大人物或者有特定权限的工作人员,20 层到 40 层之间进行的武装设备——具体是来自另一重历史的火药武器。 考虑到联盟要逐步减少对源石的依赖,威力中规中矩(以泰拉人的体质与源石技艺对物理法则不可思议的扭曲)但量产方便、就连猴子都能学会的火药武器成为优先研发的项目,并以各种口径的火炮为主。 在计划里,51 到 100 层之间用以战斗人员与医护人员的培训与生活,101 层到 130 层之间则是医学研究,131 层到 134 层是办公室。 这些在塔内拓展的空间多少有些掩人耳目的意思,因为它们均处于外塔区域,而在塔中, 一座等比例的微型巨塔矗立其中,它有 142 层,地下 7 层用以放置奇观遗迹,而地表的 135 层则用以构筑仪式,积蓄力量,在 135 层则是仪式的执行地,执行特蕾西亚升起第二轮太阳的计划;执行凯尔希太阳在漫宿升起,由梦境渗透点亮每一个人灵魂的计划;或者执行博士以太阳作为祭品,令阿米娅升格,作为信标与动力把泰拉推入新时代的计划。 无论如何,他们都认为单凭凡人不可能赢得与蠕虫的战争,同样的,如果没有泰拉人民的众志成城,用自己的生命争取来五到六年的时间,恐怕能够逆转战局的计划也无法施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泰拉的联系从未如此紧密。 通过检测之后,博士来到了 40 层,凯尔希目前常驻在这里,既是守卫者,也是研究者。 第四百零六章 与 W 的回忆(8→7) 20 层到 39 层的温度比室外高 5℃左右,饶是如此,在适应了这 20 层的温度后,博士抵达40 层凯尔希的办公室时还是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并非中央空调制造的温差,而是凯尔希自身散发的热量。此刻,在空无一人的楼层里, 凯尔希的衣物被收在保温箱里,她体态匀称,皮肤呈现金属的质感。走近之后,能够看到她些许透明的皮肤下涌动的红橙色,那是赤化精华在她身体里奔涌。 博士曾对这样的身体爱不释手,当凯尔希的激情被唤醒的时候,火花会从身体的裂隙里钻出,向上飞舞,以至于让博士时常产生他正在和熔炉上床的错觉。这 xp 有些猎奇,但的确从其中找到了欢愉。 凯尔希时常烫伤他,但经过他的锻炼,他已经对高温有了相当的抵抗力,所以无论是天火还是艾雅法拉皆不能令他动摇,但他还没有尝试攻下年这座火山,因为她是燧石的具名者,拥有凌驾于凯尔希之上的温度。 凯尔希正在锻造武器,她锻造武器的方式有些特别,博士看到一把武器成型之后又被凯尔希亲手摧毁,然后把碎片融化进新的材料里进行锻造。 这是在贯彻铸炉的一项教导,工匠必须摧毁自己珍视的工具,以此攀升到更高的境界。凯尔希反复的将工具锻造与毁灭,于是越来越多的铸之力被附加在武器上。 博士揭开杯面,倒入热水,把凯尔希丢在附近的黄瓜切片之后丢进杯中,几分钟后揭开吸溜面条,连汤水也没有放过。等他把空空的泡面杯丢进垃圾桶的时候,凯尔希才停下锻造。 她泰然自若的穿上衣服,肌肤也恢复了常人的肤色,然后才嫌恶的看了博士一眼说道:“看够了吗?” “没有。” “回到外宾下榻的酒店去,会有人让你看个够。” 博士对于自己的手机被凯尔希远程监控并不吃惊,凯尔希知道的越多,受的伤越深,她本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依然坚持如此,作为对她的尊敬,博士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她们和你不一样,在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身体能够在金属色与肉色,坚硬与柔软,冰凉与火热三组对立的要素之间转变,提供 8 种不同的体验。” 凯尔希冷笑:“这种功利的说法还真有你的风格。” “你在做什么?” “为斩杀蠕虫协助者而锻造武器,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也是为了潜入泰拉社会搞破坏的蠕虫协助者。”博士回答。 “哦,你今天有个会议来着,结果不太好?” “至少在遏止蠕虫渗透的领域,糟透了,但我确保了罗德岛这个中立组织为各国提供助力的权利。所以我在想,与其指望他们,不如我自己来组织队伍,至少先把王庭附近的区域清理干净。”博士说。 “我来确保通天塔的安全,你在外面发现了什么端倪?” “最近的一个已经摸到距离这里 17 公里的地方,我一直等待其他机构能够发现他们,但一个月后,他们仍然活的好好的,我看不下去了。” “我来提供武器与防具,你来施加咒语,令蠕虫被遣返回虚界。”凯尔希说。 博士比了个 OK 的手势,这个法术比保护咒更为消耗体力,但他尚且能应付……三个小时后, 他已经为足以武装三支小队的装备施加了咒语后,已经头晕眼花精疲力竭,他手脚并用想要爬出门外,却被凯尔希的小宠物缠住脚踝,把他卷了回去。 “饶了我吧,凯尔希,我真的一滴也不剩了。”他哀嚎道。 凯尔希不为所动,博士想起自己还是科西切的学徒时,被那只榨职姬玩弄的下不来床的样子,他的折磨又多了两个小时,直到他变成药渣,才被凯尔希心满意足的丢了出去。 “你只要这样就够了,在现实里无比充实的活下去,我给你安排的工作能够拍到世界末日。” 凯尔希轻轻拍着博士的脸颊说, “所以,不要陷入沉睡,也不要寻死,你就在现实里活下去就足够了。” “特蕾西亚把梦当做禁锢我的牢笼,而你则力图把我禁锢在现实里。凯尔希,在你的眼里, 我最后会变成什么?” “你会变成一轮太阳。” “感谢你的坦诚回答,那么这是你被赋予的使命,还是你本人的意志?”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执念,它不可动摇。” 手脚瘫软的博士被送了下去,不过在之后酒店的感观声色里,他以符合杯之教义的方式恢复体力,满血复活,看着沉沉睡去的枕边人,他洗澡之后离开房间,又赶了下一场。 他在下半夜离开,回来的时候遇到了 W,后者担负夜间巡逻任务,正在休息的间隙,坐在椅子上抱着咖啡杯对眼前的灯光发呆。听到动静后她抬起头来,看向博士说:“还真是日夜操劳啊。” “如果我是坏人,在你发呆的时候已经走过去了。” “然后被后面埋的地雷炸的粉身碎骨?我从送葬人那里弄了点公证所的好货。” “够阴险,我喜欢。” “你喜欢管我什么事?” “在你选择继续履行和罗德岛的雇佣合同,而不是投奔特蕾西亚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又关我的事了。” W 嗤笑道:“怎么,你还觉得我会回心转意喜欢上你?别做梦了,我对你只有仇恨!” “只有仇恨可不行,W,你杀不了我。” “现在是,但别以为你能用这种轻慢的眼神看我一辈子,我迟早会找到方法宰了你!” “不妨我们做个交易,我可以保证你能见证我的死亡,而在此之前,你则全力配合我。” W 放下杯子抱住手臂,用“你当我傻”的眼神看着博士,博士伸手说道:“鉴于你的感情倾向,我希望你能为你接下来看到的东西保密。” “……” W 想起被博士强行治疗源石病的场景,她反而站起来后退一步,警惕不安的看着博士。她眼前一花,失去博士的踪影,便下意识的拔刀斩向风吹来的方向。 但刀拔出一半的时候,就被一只手摁在她手掌上,把刀推了回去。W 想要把刀拔出来,但落在她手掌上的手掌传来的压力让她仿佛撞到了一堵墙上。 “我有那么可怕吗?”博士俯视着 W,“我以为你足够恨我,结果心中留下最多的是恐惧。 因为恐惧,你才想先下手干掉我自保。” 博士身体中的灯之力早已逸散,但他看穿 W 的心理并不难,慌乱之间,她的表情面具掉落, 把真实的心理反应在脸颊上。 W 咬了咬牙,膝盖抬起顶向博士的双腿,博士先出一脚踢在她小腿上,趁着 W 的脚尚未落地的时候,他猛的拽起 W 的手臂让她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W 倒地,她裙摆向上飞扬,露出缠绕在裤袜上的枪套。她拔出手枪瞄准博士,却看到博士原地摆腿一脚把手枪踢飞,开始解裤腰带。 在这种地方?! W 有些震惊,以至于浪费了一秒的时间,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裤腰带困住双手丢进旁边的值班室里。值班室里空无一人,W 挺起身子踹了博士一脚,被他稳稳接住,顺势抓住脚踝拖到床上。 “别担心,”博士说, “白雪会代替你的岗位值班,而我会给你开出假条,就说你得了痔疮。” “萨卡兹粗口,我才没这种病,倒是你该看看肛肠科还有泌尿科,睡了那么多小姑娘,你的前列腺应该不堪重负了吧!” W 说完之后发现自己被禁言了,博士把她丢在床上的干净内裤塞进嘴里,又绑上她的腿之后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至少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W 只是怒目而视。 “好吧,机会难得,先不说正事,让我们叙叙旧。你和罗德岛一起行动许久,我却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正好,我有一些以前我们在一起的影像资料,可以一起看看。” 博士把 W 扶到墙边,点开自己手机,找到命名为 W 的文件夹点开,从最后一个视频开始播放,W 瞪大眼睛,看到瘦的皮包骨头的自己正缩在墙角一脸警惕的看向镜头。 “这是我刚从奴隶贩子手里买下你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感激我,趴在我怀里哭什么的,结果你给了我手背一个牙印。那时候,我对你的兴趣大大降低了,因为买下你就是出于偶然的念头。 但不管怎么说,我总不能刚买下就把你丢掉,所以我带你回家,开门之后,你立刻贴在墙边看我,我感觉有趣,就决定拍下你,这是我用影像记录你的开始。” 每个视频都以日月年作为标题,因而 W 看到第二个视频发生在第一个视频 14 天后,那时候她已经变得干净,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男装,警惕的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食物。等拍摄者离开, 把拍摄器材悄悄钻回房间的时候,才看到她偷偷溜过来,抓住食物往嘴里猛塞的一幕。 “最初 1 个月,我只能以这种方式保证你的一日 3 餐,转机出现在第 2 个月的 1 号,那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对你来说,闪电与雷声比我更可怕,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偷偷钻进我的被窝里,和我一起睡到天亮。可惜那时候我没有先知先觉的本事,没有准备拍摄器材。” 被说出曾经弱点的 W 轻轻摇晃身子,如果她能开口,她有一百种方法解释自己曾经可笑的弱点,并把博士骂回去。但这改不了她心中的羞耻,而心中的羞耻让她血液加速,身体发烫, 肌肤发痒。 第三个视频发生在第二个月月底,那时候 W 已经和博士变得亲昵,在视频里,博士正替她打理头发,而 W 关注着镜子,双腿一翘一翘的向前踢,嘴里哼着从电视里学来的歌词,其中大半都是错词。等博士梳完之后,她还回头抱着博士的脸颊亲了一下,嘴巴一张一合,故意发出很大的拟声词“姆啪!”。 “那时候你真可爱。”博士说。 W 深吸了两口气,狠狠瞪着博士,双颊绯红,博士点开了第四个视频,那是他们第一次去游乐园的时候。彼时,W 已经抛弃了男装,穿上可爱的连衣裙和白丝袜,当摩天轮升起,W 发出尖叫,并吵闹着要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揽住博士的脖颈,贴在他胸口一起看着夕阳。 第五个视频发生在 W 被买下一年的时候,她把自己被买下的这一天当做自己的生日。博士为她提前预备好了蛋糕与礼物,蜡烛昏暗的光芒点亮了 W 的脸庞,她紧闭双眸,面对蜡烛虔诚祈祷。在博士唱的生日歌中,她吹灭了所有的蜡烛,抄起一块奶油跳过来抹在镜头上,发出属于儿童的刺耳尖叫。 W 的挣扎停止了,她的头颅慢慢低下,把脸庞埋进床铺里,好让床单吸收她眼角划出的泪水。小孩子最容易满足,在博士陪她度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W 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珂朵莉。 而后的现实无情的嘲弄了她,而在第一次庆祝生日之后数年的岁月里,她都做着太过幸福的梦。 第六个视频发生在 W 穿着初中制服,站在校门口朝拍摄者比剪刀手的时候,博士把她送到了公立学校,每天接送,因为他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学校里的小孩还以为她是什么有背景的富裕家庭,因而在背后家长的教导下特意曲意逢迎和 W 做朋友,让 W 过上了如同公主般的日子。 在毕业的时候,她穿着有全班同学签名的校服,抱着同学录常含泪水,而后升入最好的公立高中后迅速把他们遗忘。 签满名字的校服被洗掉,而约定好永远记得的同学录沉睡在角落里,一页也不曾翻过。 W 那时候已经隐约察觉自己的个性,她视野和交际范围其实非常狭隘,那些看起来像是朋友的同学终究只是同学,在同校的时候他们关系有多好,他们分开以后关系就会变得多冷淡。 从始至终,让她欢笑让她哭泣,让她融入日常之中的只有博士,为了取悦他,她愿意成为他期望的模样。 现在,这些回忆随着播放的视频归来,羞耻与愤怒纠缠在一起,让 W 的脖颈都带着玫瑰的色彩。 W 胸口急剧起伏着,看着自己第一次参加运动会,第一次考到年级第一名,第一次出去旅游,第一次参加诗歌朗诵会,第一次做饭,第一次游泳……那些被记录下来的第一次就储存于博士的手机里。哪怕隔着屏幕,她都能看到那个逐渐发育的少女看向镜头的时候,眼神里满溢的温柔。 未看过的视频越来越少,拍摄间隔越来越长,从局外人的角度,W 明白了博士对她的兴趣并不是一下子消失,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她幻想在温暖的午后,听着小鸟鸣啼的声音,沉睡在喜欢的人身边的时候,博士对她的兴趣已经逐渐走低,趋于冷淡,直到后来那个契机他才抛弃了她。 然后,在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那是博士拍摄的最后一个视频,他例行的为她送上蛋糕, 她也例行的许愿。在一年更比一年敷衍的生日歌里,她许下愿望吹灭蜡烛。 “我喜欢你。”少女抬起头来说。 “嗯?” “我是说……这是我的愿望。”少女有些害羞的低下头,“难道这话很孩子气吗?” “不,只是有些吃惊。” “那么,关于这个愿望的感想呢?” “愿望应该留在心里,说出来的愿望就不准了。” “谁关心这个啊!”少女的声音抬高了几分, “我是说,我喜欢你,你答不答应啊!” “男女之间的喜欢?” 镜头摇晃了一下,W 回忆起当时她好像踹了博士一脚,之后,博士和她之间有一场古怪的对话,他不置与否,而是请她想清楚何为爱,爱的代价又是什么,以及未来的规划。 他的话在现在的 W 看来是劝她悬崖勒马,是他最后一点良心的体现,而对当时的她来说, 博士的喋喋不休令人恼怒,他像极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师,所以她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15 岁的 W 伸手划过奶油蛋糕,她用香甜的白色颜料沿着博士的嘴唇勾勒,然后她扑过来, 把自己的唇压在博士的唇上,分享奶油的味道。 那时候她感觉轻飘飘的,现在她回忆起来的时候,羞耻的脸颊痒痒的,背部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到底有多愚蠢才会像个恋爱少女一样看着博士,说出令人羞耻的话。 不过,幸好是最后一个视频,她的苦难终于结束……就在 W 这么想的时候,博士突然重新点开最后一个视频,开始手动循环播放 W 在生日主动告白的那一幕。 你够了! W 像刚放进热水的虾一样奋力跃起,用自己头顶的角狠狠戳在博士的大腿上,可惜她的角是向下弯曲,对博士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博士贴心的把耳塞塞进 W 耳朵里,连接手机,于是伪立体 3D 环绕声的告白就在 W 脑袋里回响,她挣扎的更厉害了,但博士毫无怜悯把她的黑历史反复播放。 对于现在的 W 来说,哪怕博士和她玩些字母圈的游戏然后把她的肚子搞大,都比现在被迫反复聆听自己的黑历史,回忆那个羞耻的时刻要强。她拼命抬起头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博士解开了 W 的口塞,萨卡兹佣兵咬牙切齿的说道:“别在放了!” “过往的画面对你的刺激就那么大吗?我以为,再不堪的历史,在过去之后也能一笑置之。 10 岁的孩子该说 10 岁孩子说的话,15 岁的孩子就该充满激情与对未来美好的向往,人们不该强求别人拥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并以此为标准去批判他们,这样对孩子们并不公平。” “说出你的条件。” “我只是想和你分享一个梦,我力图通过这个梦来说服你加入我的计划。”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我死。” 博士作势要继续循环,而不堪其扰的 W 赌气握住了博士的手。一分钟后,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W 比空弦表现的好一些,大概是空弦旁观过别人的苦难却没有自己体验过从天堂直坠地狱的经历。她揉着脑袋坐起来说:“虽然很多事都没头没尾的,但你认真的?” “你觉得别的事值得我为你浪费一个小时?” 这话太过无情,反而让 W 相信博士是真心实意,她低声嘟囔道:“真差劲。” “嗯?” “我可不是关心你,而是你是特蕾西亚在乎的人,而我在乎特蕾西亚。如果你的计划实现, 不就等于特蕾西亚的愿望要落空了。正因为我犯过傻,所以我懂特蕾西亚看向你的眼神不对劲。” W 解开束缚自己的东西,抱着手臂坐在床边:“混蛋,每次我差不多感受到幸福的时候,都是你出来破坏我的幸福!” “我没有愧疚这种情绪,但我想我应该道歉。” “够了,这件事我会帮你,赶紧去死!”W 气呼呼的叫道,“你走了,我的人生就再不会有阴霾了!” 博士离开了值班室,对白雪点点头,充当他司机的布洛卡正在吃夜宵。看到博士走来,他打开车门说:“回罗德岛?” “嗯,回去吧。” 博士回归了日常,蜗居在罗德岛中看日升日落。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隐秘的较量也在进行中。 博士和凯尔希都决定清扫通天塔附近范围里的蠕虫协助者,为此,凯尔希打造兵器,博士赋予咒语,得空且战斗力有保障的干员们按照地域组织了起来,划定范围清剿搜查附近的可疑分子,并由军警协助加以控制。 战斗力成为是否入选的唯一标准,所以当一支叙拉古出身的干员集结成小队,错愕的看到其中有铃兰的身影。 铃兰有些急,她以为大家的沉默是抗拒之意,急忙说道:“那个,虽然我还是个孩子,尚不成熟,但我已经通过了考核,争取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这事有点过分了吧。”贾维看向奥斯塔,“咱们叙拉古那么糟糕的地方,也没让孩子上战场吧。” 奥斯塔推了推眼镜:“罗德岛的人力已经枯竭,在生死存亡的大事面前,恐怕也顾不得孩子不孩子了。而且,她小小年纪就已经通过了考核,相比于某个勉强通过的大人,我倒觉得这个小姑娘更可靠一些。” “……小爷我不就是文化课差一点,而且明明是出来打仗的,做题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能嘴炮放倒人家?” 奥斯塔揉了揉脑袋:“确实,你只管打架就是了,千万别开口,你知道吗?罗德岛有几个女职员其实对你有点意思,但你一开口,把她们全吓跑了。” “小爷我只是说些很正常的话啊。” 奥斯塔叹息道:“至少喜欢你的人所处的社会阶层看来,你这话缺乏教养,野蛮无理。” 贾维是那种兄弟义气高于一切的角色,如果有一个女孩子搅乱他和兄弟们的生活,可能他还不乐意呢。 看首领注定单身一辈子的模样,奥斯塔再度叹息。不过,就是这样率直的贾维,才值得他和布洛卡追随。 “既然铃兰小姐到了,我们队伍全齐。”奥斯塔打开手机里的战术地图, “由我来担任这支 小队的战术指挥,首先我们核对人物。根据线人的情报,距离我们 3.4 公里外的大鸟转转转酒吧存在可疑人物出入。 对方总是晚上 10 点进入,晚上 11 点 30 分离开。协助我们的军警会封锁现场,我们负责进入搜查,处理里边的突发情况。” 奥斯塔指了指自己携带的武装,虽然外表与自己惯用的武器没有区别,但奥斯塔握住的时候,却能感觉到武器散发的能量,随着这股力量带来的是强烈的自信——作为战士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够无所不能,什么都可以战胜。 这次行动有干员参与:贾维、奥斯塔、布洛卡、安洁莉娜、巫恋、苏苏洛、普罗旺斯、弑君者与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隶属于企鹅物流,而企鹅物流是立足龙门的商业势力,龙门又是炎国的城邦,但刚刚入盟的炎国处于交好组织成员的意图,便在各方自愿的情况下让企鹅物流与罗德岛签订长期雇佣协议,因而德克萨斯便以罗德岛外聘人员的方式编入作战队伍里。 拉普兰德同样出身叙拉古,但铃兰与德克萨斯都在,她不适合与两人见面,因而被安排在别的队伍中。 最后则是弑君者,她是乌萨斯人,却没有和乌萨斯一起行动。因为部分在罗德岛的乌萨斯人是整合运动暴行的受害者,曾为干部的弑君者没少在切尔诺伯格的悲剧里出力,所以如果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存在闹内讧的可能性。 弑君者成长于叙拉古,学艺于叙拉古,她比起乌萨斯人更像是一个叙拉古人……可能在红的认知里除外。现在,她娴熟的用叙拉古语与同伴们交流,这也保障了队伍的内部沟通。 巫恋来罗德岛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现在已经到了 JK 的年纪,她那阴沉的表情和沉默的风格稍微改变了一点,至少她会主动照顾比她更小的 JC 铃兰,两只沃尔珀少女贴贴,也算一道令人愉快的风景。 奥斯塔继续说道:“我们晚上 10 点抵达,普罗旺斯寻找狙击位,德克萨斯与布洛卡负责突击破门,我和贾维在两翼给予掩护。”术师与医师注意保护好自己,谨慎的对目标使用法术…… 安洁莉娜,她们就托付给你了。” 安洁莉娜点点头,队伍里唯一没被点到名字的弑君者表情坦然,她的能力决定了她在队伍中的功能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渗透与破坏,在队伍中其他人员强攻正面的时候,她会候在其他出口处理漏网之鱼。 他们准时就位,但配合的军警迟到了五分钟,奥斯塔在任务日志里记下这一点,看普罗旺斯在附近的制高点落位后,他劈手做出推进的姿势。 安洁莉娜通知了军警方的联络人,附近立刻警笛,把方圆一公里范围内所有出入口封锁。 奥斯塔带着其他人奔向大鸟转转转酒吧,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看到里边的员工慌张但手脚利索的闭合大门,关上窗户,更料定他们心中有鬼。 “布洛卡!” 钻头猫猫头应声出列,扶着巨大的武器撞向大门,但大门被施加了一层奇妙的源石技艺, 布洛卡的钻头摩擦出尖锐的火花,大门出现裂纹,裂纹拓展的速度却相当缓慢。 “巫恋!” 巫恋朝大门丢出自己缝制的人偶,人偶扩散的诅咒波纹削弱了大门的防御,原本觉得滞涩的布洛卡欢快的捅进了大门,为了加强效果他身体摇晃,让钻头在大门里反复进出摩擦,把洞口撑得更大。 见大门的裂纹十分明显,德克萨斯与贾维飞起一脚踹在大门上。大门破碎,里边躲在桌子后面的人刚要抬手射击,就被奥斯塔和外面的普罗旺斯挨个点名。 德克萨斯杀了进去,她绕着圈躲开残余的涉及,手中的军刀绽放光彩,她跳入敌人的战团里,金色的剑雨落下,附近的敌人因为光芒带来的晕眩与痛苦立在原地,布洛卡、贾维和奥斯塔跟上补刀。 他们只花了一分钟就清空了一楼的敌人,留下躲在边角瑟瑟发抖的客人们。安洁莉娜联络军警进来,这些客人将被暂时羁押在警署,待身份甄别完毕后再行处置。 布洛卡一马当先奔向二楼,又以同样的速度退回来,一个不断漏油的油桶在后面追赶他, 很快,火光又追上油桶的速度让一楼与二楼之间的通道变成一片火光。 第四百零七章 无可奈何的开始 见火焰封锁了通道,安洁莉娜启动法杖,通过改变局部地区重力的方式,她成功引起了一次小型坍塌,让二楼部分地板弯折坠到地上。做完这一切后她气喘吁吁,同时机敏的向旁边一躲,躲过了致命的攻击。 “看到了!” 普罗旺斯起身扣下扳机,二楼的弩手手背被她发射的弩矢贯穿。德克萨斯已经踩着残垣断壁跳到二楼,落地的同时把运动鞋的鞋底印在敌人脸上。她偏头躲过一记劈砍,右手反手刀背抽在敌人的下巴上,左手则架住另一侧的攻击,而无论如何躲不开的短枪突刺奔向她的后心。 “休想!” 铃兰的法杖重重点在地上,她遗传了父母双方的优点,既有父亲那不可思议的力量,又有母亲对战场把握形式的机敏,两种力量结合,蓝色的立场以她为中心向周围扩张。 对于敌人,这浅蓝色粘稠如水,无论身体还是攻击身处其中都难以跨越,而对于友军来说, 这浅蓝温润如水,不仅不会妨碍己方的行动,还会持续治疗伤口,恢复状态。 这是铃兰在医疗部培训的原因,也是她小小年纪就能通过考核执行危险的外勤任务的原因。 贾维呆了一下,他一开始没看得起这个小老乡(他不知道铃兰在东国生活),不过他反应很快,学着德克萨斯翻到二楼之后,他挥舞扳手撂倒敌人的同时,一句粗鲁的赞美也被吼了出来。 其实德克萨斯已经不需要他帮忙了,她一个人撂倒了从二楼通向三楼的所有敌人后,侧身打开门,发现里边是大鸟转转转酒吧的特色节目。 人们在音乐里以一种辣眼睛的方式扭动着,数量之多让面瘫的德克萨斯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她退后一步拿出联络器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情报有误,这里至少有千人规模的聚集者,现在的警力根本不够。” 她后退晚了,或许是别有用心,或许只是无知,有人大喊道“条子来了”。顿时,音乐停止, 人们相互张望,在三秒沉默后,喧闹在多个小群体间爆发,最后变成了整个三楼、四楼的喧闹。 “可恶!” 德克萨斯闻到现场酒精的味道便知道不好,这些少数群体平日里被歧视而隐藏自我,积攒的压力全部发泄在这类背德的秘密集会里,他们这时候本来就谈不上理性,这时候一句“条子来了”足以引发他们的恐惧或愤怒,进而变成灾难性的场景。 她急忙带上门,但门没能阻止这群疯狂的野马多久,贾维撂倒了最后一个敌人,他刚要吹自己两句,就被德克萨斯抓住衣领一把跳了下来。 “走走走,安洁莉娜与铃兰的法术控制不了那么多人,我们必须在开阔地带压制他们!”奥斯塔大叫道。 奥斯塔头脑相当清楚,如果在店内付诸武力,很有可能造成群体性踩踏的灾难事件,产生严重伤亡,那时候整支小队都要接受停职调查,弄不好要上法庭。 普罗旺斯目瞪口呆且爱莫能助的看着小队成员被一群裸男赶到街上,旁边的防暴警察已经竖起整齐的盾墙,催泪弹和大型探照灯准备完毕,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裸男们很快就被压制, 蹲在街边瑟瑟发抖。 夜里的气温不至于冻死人,但大概会派生一些疾病。没办法,今夜执行任务的军警翻着白眼去搜集衣服给这群辣眼睛的家伙披上。 罗德岛的队伍急忙重新进入大鸟转转转酒吧,之前他们击倒并且留下活口的武装分子们已经全部死去了。显然,杀手就在这群裸男中,并且位于最前排或者靠后的位置,才有动手的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众人未免有些沮丧,尽管假以时日一定能从外面那群裸男里甄别出凶手,但宝贵的时间却被耽误了。 “走,我们去看看弑君者。”奥斯塔说。 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游离于小队之外的弑君者是小队最后的希望。他们找到弑君者的时候,弑君者正艰难的从巷子里爬出来,她的背后有一条鲜血组成的路。 安洁莉娜与铃兰奔过去移动弑君者并处理伤口,奥斯塔对准小巷的方向警戒。弑君者艰难的开口说道:“四个协助者,跳窗逃生……能力古怪。” 说完以后她就晕了过去,然后被小队紧急送到医院,奥斯塔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低头说道: “是我的错。” 贾维急了:“我是你老大,天塌了我先顶着!” “这不是讲兄弟义气的时候,而是我需要冷静下来,写一份任务报告分析今晚行动的异常。” 奥斯塔小声说, “我怀疑本地被系统性的渗透了,队伍里的女队员贴身照顾弑君者,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她目击过敌人。能把她伤到这种程度的一定是被蠕虫寄生或者被所谓邪神赐予力量的人,必须得重拳出击消灭在本地! 布洛卡、贾维守在外面,你们哪怕要死,也麻烦闹腾出动静,让其他人听到。” “唔。” 布洛卡皱起眉头,他是个安静的人,不喜欢大喊大叫,倒是贾维喜上眉梢,这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主,特别希望以特立独行的方式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若不是如此,也不至于第一天就用朝凯尔希竖中指的方式自我介绍,一下子轰动全岛—— 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贾维也成为第一位入职第一天就因为被凯尔希暴打,入住医疗间而缺勤的人。 人在愤怒的情况下表现各不相同,奥斯塔的愤怒是静谧的,他一脸“哥哥我可要生气了” 的表情,用手机上的写字软件开始写分析报告。后半夜的时候,他就写好整理一遍后发回罗德岛。 德克萨斯出来买喝的,她看了眼奥斯塔说:“不派人手去盯着警队那边吗?” “我们不是一个系统的,他们因为上级命令配合我们行动,不代表我们能干涉他们的运转。 我第一时间已经告诉了博士,博士会派出有权限的人物过来帮我们……X 的!” 奥斯塔懊恼的一脚揣在旁边的椅子上,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让他自责不已。抛却冷静的外表, 他不过还是一个小伙子,冲动、稚嫩,还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需要一些时候发泄出来。 “不要损害公共设施。” 德克萨斯从口袋里拿出 pocket 放进嘴里,这是她解压的方式。对于她来说,事情已经发生, 与其懊恼不如想想怎么补救。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第二支小队赶到,不过打头的罗德岛干员们不认识的人物,她胸前的勋章表明,她是罗德岛罕见的精英干员。 弑君者被第二支小队随行的医师接手治疗之后,奥斯塔的队伍解放出来。他们熬了一夜, 但个个精神饱满,誓要洗刷昨晚的耻辱。 他们一起奔向收容所,上千个披着衣服的裸男把收容所塞的满满当当。队伍里的干员们不同程度的露出不适的表情,巫恋干脆捂住了铃兰的眼睛。 “巫恋姐姐,他们在做什么啊?”铃兰问。 “他们在举行奇怪的仪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和我们无关。” 巫恋敷衍过去,因为警力资源有限,对大鸟转转转酒吧拘押的嫌犯进行的甄别工作进度缓慢。在留了一些人手盯着这边,防止裸男们“被死亡”后,精英干员带着其他人奔向市政府办公楼。 “并不是我推脱责任,,昨晚有三个奇怪的地方。第一,军警方迟到了五分钟;第二,被突袭的酒吧人员似乎有所预知但准备仓促,所以他们第一时间选择抵抗,但抵抗的方式并不合理; 第三,在如今的局势下,晚上那些人怎么抛开公共安全法令组织聚会的。“奥斯塔说。 “那么我有两个不严谨的解答。”精英干员说,“第一,那是伪装成意外的迟到,所以后面有了对你们不太聪明的抵抗。第二,这里边要么存在渎职,要么存在和蠕虫有牵扯的人为这类非法集会大开绿灯。” 精英干员就那么闯入市政府,一天之内,事情便水落石出,几个收受贿赂的当地大人物便被软禁起来,等待进一步的发落。不过很可惜,蠕虫的协助者是通过中间人交易的,必须先找到中间人,才能追踪到蠕虫的迹象。 精英干员的权势超出了奥斯塔的想象,也隐隐让他心动。似乎是读出了他的心思,精英干员说道:“只是特殊时期特殊的处理手段罢了。权力虽大,但它必须被谨小慎微的使用,不然它会伤害民众,动摇民众对体制的信任,进而开始伤害体制。” “我们小队接下来做什么?”奥斯塔问。 “留在原地直到事情平息。” “确实,甄别那些客人中藏匿的凶手需要时间。” “不止如此,蠕虫的协助者本人还没有被逮捕,他们完全可以在此时煽风点火,通过挑起LGBT 被多数人迫害的话题在本地制造骚乱。” 奥斯塔皱眉:“少数群体真的会给他们当枪使吗?一个人如果性取向不正常,那么他会装作正常人,和喜欢的人只是朋友关系之类的,甚至会找一个根本不爱的异性作为掩护。” “大部分情况是,但小圈子相对大圈子总有种独特的傲慢,他们往往认为大圈子应该向他们妥协,而非他们向大圈子妥协。而结果就是,现实里小圈子的话事人向大圈子低头的时候, 总会让他们恼羞成怒。” 精英干员竖起两根手指:“如果我是蠕虫的协助者,我要引爆当地舆情,就找一个小圈子的话事人向大圈子低头,然后再树立一个大圈子迫害小圈子的殉道者形象,就足以引爆小圈子的愤怒,促使他们向大圈子开战。” “舆情也归我们管吗?” “所有的地方人力资源都十分紧张。”精英干员轻声说,“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蠕虫的势力已经进入第一道城墙范围了。” 当人们开始利用移动城邦拼凑建造三道超级防线的时候,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之前被抽签出的叙拉古城邦和部分被放弃的舰队拖延了蠕虫进军一小段时间,但当他们被消灭之后,那空虚和冰冷的军队调转矛头,终于攻入了最外侧城墙的区域。 在城墙之外,还有一系列相互掩护的地堡、小型要塞、游击舰队,他们与蠕虫控制的曾经的文明造物交战。蠕虫永不疲倦,不惧死亡,并能把未能及时治疗的伤员转化,其不可思议的力量也隔绝了绝大部分的攻击。 紧急部署在第一道城墙上的火药武器是个亮点,它曾打了蠕虫的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带来了一个月的短暂和平,让联盟有机会把第一道防线的伤员以及非作战人员送到后方,火化那些作战中牺牲的战友,揪出混在队伍里的奸细。 尽管每一项工作都不是尽善尽美,但守军的士气恢复到了可以作战的水平。之前的时候, 联盟忽略了士兵们在面对常理之外的怪物时的精神压力,特别是这怪物昼夜不停攻城,每天都要与打交道,身心被空虚与冰冷的感染浸润身心时,每个人都因为承受了过量的精神压力而处于崩溃边缘。 人充满了适应性,对于经历过怪物一个月的高强度洗礼之后,缓过来劲的士兵们再和老对手打交道就那么害怕了。虽然蠕虫操纵的同胞悍不畏死的攻城很可怕,虽然那些躲藏在蠕虫的军阵背后,在白色雾气里若隐若现的巨大怪兽很可怕,但文明从荒野里竖起超越怪物的高大城墙,他们可以在这道城墙后边守到死! 不过,在后方关注着战事的大人物们却不乐观。在蠕虫的试探性攻击阶段,人员与物资的消耗就溢出了 15%,因而,一些声音呼吁投入我方的精英力量来挽回难看的战损比,另一些人认为毫无意义,两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阿米娅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些消息,她来到博士办公室,想要带领队伍出战。 第四百零八章 艾雅法拉的新衣 以健康之名,阿米娅受到了妥帖的保护,直到博士确保特蕾西亚无法对阿米娅直接身体或者灵魂的影响为止。之后,她作为博士计划的核心一直安全的待在罗德岛。 随着时间流逝,罗德岛招募的成员越来越多,但伤亡也与日俱增,很多时候,她连招募的干员代号还没记熟,就只能目睹从前线送来的骨灰。 “这些是感染者中最激进的部分,也是蠕虫在潜入泰拉社会搞破坏后最容易煽动的部分, 尽管这对他们并不公平,但在我的位置,我有义务压制这些不安定因素,给予他们一个光荣又体面的结局:成为烈士。” 博士如此解释道:“但你不一样,阿米娅,你虽然是士兵,但我们都决心把你推进到底线升变为王后。你绝不能这时候上战场。它们必然知道你的天命,然后它们会不惜一切葬送你的天命。” “我的天命就是在安全的大后方,看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你救不了他们,阿米娅。”博士冷漠的回答,“每天都有上万人消失在我们的序列里,每天我们都组织同样的人手补充第一道防线。哥伦比亚已至,卡西米尔与乌萨斯不日也会带着生力军加入我们。 还记得你自己曾对失忆时的我说的话吗?你那时候针对的感染者群体,说泰拉没有救世主, 感染者的权益需要感染者自己去争取。你的那番话在这里仍然适用,我们不是救世主,泰拉人的命需要他们自己去挣。” “我没有傲慢到成为救世主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能帮上忙。”阿米娅低声说。 “确实,这种情况下,在前线陷入绞肉机的时候,只有我这种冷血的人坐的住。性格越是正直,待在后方又无所事事越是良好不安……” 博士揉着眉头:“以我的想法,我肯定要把你关到通天塔建成,敌人攻击第三条防线的时候才会把你放出来。” “博士?!” “但谁让你是阿米娅,而我又老了呢。”博士摇了摇头,“阿米娅,不用摆出气呼呼的脸面对我,如果你认真的话,我怎么可能关得住你。” 博士的声音里既有溺爱又有无奈,繁重的工作加速了他的衰老,而他的心衰老的速度比身体快许多倍。所以,他外表尚且年轻,心却已经枯萎,以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想法勉强自己。 “博士……” 阿米娅走过来,她半跪下来枕在博士的膝盖上,就在不久之前,她已经成年。 15 岁的阿米娅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博士,在阿米娅成年之后,她反倒变得稳重起来,气场与特蕾西亚多了几分相似,但在举止行径上又有博士几分影子,以至于大家都同情的看向凯尔希。 博士感觉到在腿上扩散的柔软,阿米娅原本用于发育个头的营养大头被其他部位掠夺。所以他挪开了腿部,阿米娅干脆转身坐在他腿上,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 博士拨开她覆在他脸色的棕色发丝说道:“别闹了,又不是小孩子。” “就算不是小孩子,我也可以以其他身份这样坐在你身上。 “阿米娅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博 士, “你对其他干员开放,却对我和特蕾西亚姐姐抗拒,这让我很恼怒,也觉得很不公平,明明我很久之前就喜欢博士了。” 她跳了下来,拍拍衣服上的褶皱说:“博士,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真是太好了。现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等一切结束,我们会再谈这件事。” 她离开了,博士发呆了几秒钟,想特蕾西亚想要把他禁锢在梦里,凯尔希想要用现实囚禁他,那么阿米娅呢,她为他设置的牢笼又在哪里? 他低头继续批改自己的文件,类似奥斯塔小队的战报在数日内接连发了过来。面对冷酷、 老练、狡诈的敌人,这些空有武器优势的新手们交了学费,这是无可避免的情况,他不可能替所有人保驾护航。 新人们怀着正义感与使命感趁兴而去,败兴而归,其中绝大部分都不需要追责,而剩下的也仅仅是口头呵斥,然后以阿米娅的口吻给予精神安慰与鼓励。 在巴别塔时期,博士就把这套北风与太阳的手法玩的炉火纯青,现在的干员们更是感激涕零,纷纷直言感受到了组织的温暖。这只是博士一天的办公生活里用来调剂心情的小插曲,更多更严肃的事情压榨着他的思考与智慧。 阿米娅离开博士后径直前往医疗区,它位于萨卡兹王庭与罗德岛本舰之间的连接区域,用于收治那些疑似被蠕虫寄生的人。如果确认寄生,那么医生们的办法其实不多,只能让伤员以体面的方式离开,驱逐而不是摧毁蠕虫……哪怕是司辰也只能令其沉睡,何况凡人。 因此,虽然是医院,但这里的安保级别非常高,罗德岛现有的精英干员里一半都驻扎在此地,阿米娅进去之后,就看到夜莺穿戴着辅助行走的机械肢体走动,闪灵既是夜莺的护卫,也是夜莺同行的医生,当夜莺指着某个名字摇头时,闪灵便沉默的走到某个隔离病房,回来的时候,她的剑上残留着一丝无形之术的色彩。 “?!” 博士让柔弱的夜莺当病人的生死判官,这出乎阿米娅的意料。然后她看到了更多熟悉的身影,他们全都如夜莺一样,面无表情仅仅凭借被教导的知识区分伤员的死或生。 她走向担当警卫的斯卡蒂问道:“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从战争一开始。” “大家的心理状态……” “一开始肯定很难受,但直到一个伤员身体痉挛暴起,杀死了房间里所有的患者、医生与护士后,大家就明白,仁慈有时候要被抛到脑后。”斯卡蒂回答。 “他们是如何鉴定伤员状态的,我觉得那种神秘的知识不可能人人都知道。” “最简单的方法,蠕虫入侵人体最初一定会产生高烧不退,以及头晕恶心呕吐的现象,无论药物还是源石技艺都无法遏止,但忽然有一天,患者的体温会大幅度下降,直到降低到低于人体的正常值。” 斯卡蒂顿了顿,接着说:“在病患体温大幅度下降的阶段,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阶段,泰拉没有一种病症会有如此现象。但同样意味着,与病人接触的风险性是 100%,因为它一定会操纵受害者起来行动,杀死一切阻拦它们的人。” 阿米娅看向窗外,在那里,通天塔一日比一日更高。从常人的视角来看,这是一座寄托着泰拉希望的巨塔,而在阿米娅的视野里,塔底蕴藏着伟力,这股力量经由隐藏其中的内塔引导而奔向天空,同时模糊物质与梦的边界,在计划里的内塔 135 层,现实与梦的边界将变得最为脆弱。 她能看到塔的伟力,塔的作用,蠕虫也该知晓。所以在这个能观测到通天塔的地方,蠕虫寄宿的宿主非常容易露出马脚,它们对受害者躯壳的掌握程度是与日俱增的。 同时,阿米娅也清楚,将疑似蠕虫寄生者转移到能够感受到通天塔力量的地方,固然可以把埋雷更快的引爆,但同时意味着医护人员与这里的安保人员将承受更大的风险。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阿米娅问。 斯卡蒂点点头:“博士准备了一份特别说明书,每个进入这家医院的人都是阅读过说明书, 充分理解了自身面临的风险后选择加入这里。拯救能拯救的,排除能排除的,他们同样是战士, 默默无闻、奋战在另一条战线的白衣天使。” “苦难总能把英雄筛选出来。”阿米娅说。 阿米娅注意到辅助夜莺行走的装置与她印象里不一样,她看向斯卡蒂,斯卡蒂解释道:“之前她被袭击过,在所有医师里,我印象里她被袭击的次数最多。” “这不是偶然,夜莺小姐曾面临一些悲惨的事件,这让她对于蠕虫来说是更有占据价值的躯壳,所以她总会成为被害者。不过,夜莺的小姐告诉我,她并不害怕。” “因为有个很厉害的女人守在她身边。”斯卡蒂说,“大概是你们陆地人的国家里禁军的水平。” 说话之间,医院有了新的访客,斯卡蒂抄起靠在墙上的巨剑奔过去。现在担任医院的安保的几乎都是深海猎人。第一,他们战斗力可观,用最小的人数配置就能担负起安保任务;第二, 他们是精锐力量,博士不欲把他们消耗在前三道防线的血肉磨坊里,而闲置下来也是一种浪费, 所以把他们放在这里物尽其用。 阿米娅一个人在医院里忙碌,人群来来往往,大部分人都认识她,但他们都来不及和她打招呼就匆忙路过。阿米娅凭着自己的感觉,找寻到病房里残留着阴冷与空虚气息的地方,在那里,血液尚未被清理干净。 护工们与清洁工们都这一套流程显得十分熟练,阿米娅不去打搅他们,她又去住宿的地方, 看到那里布置暖心,但累的动不了手指的医生护士们可能领略不到房间设计者在装修布置上的贴心,他们倒头就睡,在外面人喊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又缓慢而迟疑的爬起来,开门的时候还在打哈欠,出门之后步伐便已经坚定不移。 她又考察了医院食堂,有联盟的资源支持,来自世界各地的名厨们得以在新的地方一展身手。 对于厨师们来说,医院的工作同样是一场战争,他们做菜的信念是更好吃,让客人赞不绝口,然而在医院里,营养学家与运动医学家不会由着厨师的性子胡来,他们共同制订了一份要求繁琐的表格,要求厨师们烧制的饭菜必须契合表格上的特定要求。 在饮食上,健康有一半的概率是和难吃挂钩的,因为有许多能让食物变得美味的方式并不健康。所以,对于厨师们来说,营养学家与运动医学家共同制订的食谱,等同于他们在上场跳舞之前,便已经戴上沉重的镣铐。 这场较量于厨师们一开始不利,但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其中发挥了作用。数十个夜晚的钻研与探讨,数百个怀着期待与挑战欲望而创造出来的菜式,数千个试吃的医生、护士、护工、安保人员与伤员,数万份散发出去的调研报告…… 尽管一开始医院的伙食差评如潮,一些士兵将其和前线配发的午餐肉等同,但很快,食堂的伙食一天好过一天,当那些伤员入住,怀着最糟糕的期待品尝到一份出乎意料的美好时,他们配合治疗的情绪也变得积极起来。 阿米娅又过问了后勤保障,心理辅导,药物采购,这些环节都出现过纰漏,但在血的教训之后,医院的运作现在已经十分熟练。 她又回到了住院处,看到了一位老熟人——弑君者正躺在床头,她一头红发乱糟糟的,正在和临床的艾雅法拉说法,可惜小羊的助听器时好时坏,两个人只能依靠连说带比划才能明白对方七八分意思。 阿米娅很容易就知道两人的病情,前者是与蠕虫协作者的交手中不敌,目前已经排除了寄生嫌疑安心养伤,后者则是在随同其他莱塔尼亚出身的干员返回故国的时候,赶上了巫王残党勾结蠕虫的协作者与上层部分高塔领主发动的叛乱。 罗德岛的档案里轻描淡写的记录暴乱的结局是被镇压,但高达数万人的伤亡表明,这几乎是一次内战。其中一半伤亡是在压制暴乱后清算叛乱者以及其家族的时候产生的。 卷入如此麻烦里,艾雅法拉受伤倒是可以理解了。原本,大家计划在艾雅法拉生日的时候为她众筹一件新衣服——不爱打扮的艾雅法拉穿了好几年旧衣服,至今没有买新衣服的打算, 但她毕竟是女孩子,所以平日里受到她照顾的人决定帮她一下。 而结果,是艾雅法拉赶在生日之前受伤,让原本大家众筹买衣服当做生日礼物的资金转变成了慰问品……可怜的小羊今天依然没有新衣服。 第四百零九章 不能输的战斗(7→6) 出于塑料姐妹的情谊,阿米娅进入病房探望了艾雅法拉。彼时,小羊曾是尚未成年的阿米娅最具威胁的竞争对手,因为两者的属性与定位有重叠之处:同样娇小而受人喜爱,同样执着于目标,同样喜欢博士。 而在术师领域的直接竞争里,博士用行动宣告了胜利者,艾雅法拉出席了绝大部分场次的战斗。 不过现在,阿米娅已经长大,看到曾经的竞争对手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从博士那里得到过的时候,忽然心里又充满了怜悯。最重要的是,艾雅法拉和博士的尺寸并不匹配,就算他们相爱,但有名无实的精神恋爱没法长久。 她陪着艾雅法拉说了些亲切的话,也没有忘记关心弑君者,只是弑君者和罗德岛的大家都不熟,所以她们的寒暄以客套居多。 “我没指望罗德岛能给我什么好待遇,毕竟我和你们的人曾有过节,你们只是因为需要暂时放下了对我的恩怨。”弑君者说, “只有一个条件请务必满足我,那就是别让红来了!” “红?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陪着凯尔希……” 阿米娅回头,看到红悄悄打开门,弑君者像是得了 ptsd 一样,大叫道:“(叙拉古问候), 我不想和你玩!” 红一脸委屈的把弑君者扑倒在床上,迅速压制对方,趴在对方身上蹭来蹭去,表情好像一只找到新玩具的狗狗。 “阿米娅,让你的狗快放手!”弑君者说道。 “红是罗德岛的一员,不是谁饲养的宠物。”阿米娅看向红,“红,先下来吧,就算喜欢某人,也不能以令人讨厌的方式表现出来呀。” 红就像犬科动物一样,乖乖听从于首领凯尔希的命令,而阿米娅与博士都是凯尔希的家人, 所以红也听阿米娅与博士的。所以阿米娅一说,红立刻松开了对方。 “为什么要摸弑君者,红不是喜欢鲁珀吗?”阿米娅问。 红的脸变得更委屈了:“红喜欢鲁珀,但鲁珀们害怕红,总是躲起来。这个人虽然不是鲁珀, 但她身上有鲁珀的味道,而且不害怕红。” 原来弑君者在这里是充当替代品的吗? 阿米娅带着歉意看了弑君者一眼,她说道:“红,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用伤害她的方式。” “但是,红记得博士被凯尔希伤害的时候很快乐啊。” 你们两个老不正经的,让孩子都看见了什么?! 阿米娅摸摸红的脑袋说:“他们那是在……那是在打架,博士打不过凯尔希,自然要被她打。” 被红那么一搅和,阿米娅不好多在此地停留。她刚准备离开,就遇到推着病床的医疗团队, 斯卡蒂等保卫人员紧随在后。在路过阿米娅身边的时候,阿米娅看到了被拘束在病床上的病人, 病人也看到了阿米娅。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原本只是抱怨被粗暴对待的伤员突然发出“呵呵哇哇”的怪叫, 寒冷的感觉从身体里涌出,向着周围扩散。 寒冷的感觉瞬间把拘束带侵蚀,伤员坐起来扑向阿米娅,并在过程中身体发生畸变。阿米娅的戒指微微闪光,法术在手里酝酿,在她动手之前,黑色的巨剑在眼前飞过,贯穿伤员的身体把他钉在地上。 斯卡蒂一步跳将过来,娴熟的处理了伤员,仿佛她处理的只是分好类的垃圾。阿米娅跌跌撞撞的后退一步,蠕虫强行夺取了伤员的身体,导致伤员快速死亡,而它被斯卡蒂处理遣返回虚界后,伤员死亡记忆的碎片就流落到阿米娅的脑海里。 那些情绪变成了阿米娅的能量,把阿米娅向制烛人的方向微小的推进一步。她靠在墙上稳定心神,对其他医护人员说道:“辛苦你们了。” “当再也流不出眼泪的时候,你就可以麻木的做出选择了。”蓝毒摘下面罩说,“我们的眼泪最初都已经流光了,而且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真是可怕的习惯不是吗? 而且,送到这里的伤员大部分在精神稳定的时期会被告知真相:是作为人类死去,还是努力苟活一段时间,被寄生在体内的怪物操控,去做更多丑陋的事情。 很多人理解这一点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而接踵而至的绝望会让他们愤怒、号啕大哭,自闭,麻木,低声啜泣、疯狂等诸多反应,等他们冷静下来后,很多人会选择作为人类结束自己的一生,保住自己最后的体面。至少我看到的人里,有七成做了这种选择。” “烈士们的骨灰放置在何处?” “在隔壁的新汐斯塔上。” “新汐斯塔?” “嗯,锡兰立誓带领剩下的汐斯塔移民重建汐斯塔,她做到了,只是她无法返回自己重建的故乡。尊重她的意愿。新汐斯塔暂时作为王庭的附属模块而存在,用于纪念那些在战争里死去的人们。” “不是生活用的城市……这样啊,锡兰小姐是做好了一辈子回不来的准备了吗?” “她在第二道防线。”蓝毒回答, “当第一道防线被突破后,就轮到她和她的人承受压力了。” 阿米娅点点头,她离开医院去新汐斯塔看了看。汐斯塔特意经营的温室里开满了花朵,在针叶林的陪伴下,一座座墓碑在规划好的区块里静静沉睡。 其中最大的一块属于汐斯塔的受害者。因为整座城市都沦陷在蠕虫手中,缺乏户籍资料的锡兰只能通过遗民们的回忆来一点点的拼凑名字。这中间必然有大量的死难者被排除在统计之外,但剩下的罗列在墓碑上的时候,依然震撼人心。 这里也是各类纪录片与宣传片取材的地方,阿米娅看到了好几个摄影组,她避开了他们, 漫步在碑林中。黑色的基座与白色的墓碑,相互冲突的颜色让墓碑跳跃进阿米娅的视野里,长久的吸引她的关注。 漫步其中,阿米娅不时能看到站在墓碑前,忧伤的望着上面名字的人。她明白,随着时间推移,加入这片沉默的行列的人会越来越多的,而沉默的注视着这片行列的人会越来越少。 从这里依然能看到通天塔,已经超过二百米高度、分内外双层的塔在视觉格外有冲击力。 通天塔生机勃勃,寄托着泰拉的希望与梦想,而在这里则是暮气沉沉,埋葬着泰拉的牺牲与现实,矛盾的元素并列的立在同一片土地上,昭示着旧时代一体两面的终局。 究竟是通天塔为墓地撒下光辉,还是拓展的墓地把通天塔淹没? 阿米娅看向自己的手掌,那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她能看到金色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她的成长发育是与常人背离,向着非人的方向发展。如果现在褪去衣物,她有数个显眼的特征能让旁人把她和常人区分开来。 她拥有力量,这是特蕾西亚、凯尔希与博士三个不同立场的人都承认的事,那么这件事几乎可以被确认为事实,那么她可以为大家做些什么?如果集合众人之力,大家把她推到门口, 期待她伸腿破门的那一刻,她要把大家带到怎样的风景中去? 阿米娅并不能抉择时代的命运,但毫无疑问,她的抉择比其他人的抉择权重最高,时机在最后,因而她的抉择显得无比重要。 阿米娅并不会怪罪博士把这种背负庞大压力的选择交给自己,在她过去的生活里,她早已经习惯了挺身而出,位列众人之前。她只是思考,自己该怎样做才能不辜负别人的希望。 她的脑海里有宏大的蓝图勾勒,这蓝图并非一天能完成的……有时阿米娅会做梦,会在生活不经意的瞬间若有所思,灵感的火花在这随机的时机狂舞,带给她新的启示,于是她原先构想的蓝图或摧毁,或修改,或补充,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接近最优解。 沉默又哀伤的墓地触发了阿米娅又一次灵感的火花,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直到撞到别人才停下来。她揉揉手臂,看向对方说:“可露希尔?” “是我。” 阿米娅有点吃惊:“你怎么会在白天出来活动?” “搞得我是那种昼伏夜出的……啊,我本来就是啊,那没事了。”可露希尔尴尬的一笑, “最 近一段时间都没什么事,来看看老朋友。” “谁?” “一个萨卡兹工程师,你不认识他。他在巴别塔这个组织变成罗德岛之后就离职了,在联盟建立之后,他又给特蕾西亚干活,然后在修通天塔的时候从上面掉下来摔死了。” 可露希尔朝着周围比划一下:“这附近一整片地区都是因为修建巴别塔而死的人。同样都是烈士,我想直接死在战斗里的人比较容易被记住,然后是死在手术台的医生,最后则是这些无名的英雄,所以我来纪念他们了。” 阿米娅再度看向通天塔,她低声对着墓碑说道:“不会让你们的牺牲白费。” “死人已经感受不到这些东西了,阿米娅,所有的哀悼所有的纪念,都是活人做给活人看到,来这里寻求的是自我解脱,是念头通达,所以别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可露希尔摆摆手问道:“你有事吗?” “没啊,正想着我能做些什么。” “你是我们的王牌,保证自己活到最后就行了。如果你没事的话,要不要和我去塔上转转?” 阿米娅环视左右,走过来低声说道:“外塔内塔?” “当然是我全都要。” 阿米娅点点头,两个人结伴来到塔中,经过了三道安检程序后,她们来到了 70 层,凯尔希目前办公室的所在。 凯尔希正在撰写防疫手册,人口的过度集中必然会带来瘟疫的流行,无非是时间早晚、地点和控制结果存在变量。平常看起来药丸的地方,可能在经历了破釜沉舟式的动员后能够基本控制,而看起来医疗最为先进的地方,可能会爆发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反智操作。 无论是哪个剧本家创造有关瘟疫的剧本,他都无法精准预言瘟疫导致的走势,或许“离谱” 这个词才是形容相关剧本的最精准的概括。 凯尔希知道蠕虫的背后有渴望推翻漫宿的在野党虚源神,他们鼓动自己的支持者冲击漫宿, 让漫宿(指纯白之门后的漫宿)在肉石之战后又一次被战争波及。而作为回答,漫宿的诸司辰则强化了屏蔽虚源神们的机制,使得对无形之术有研究的人,也必须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有机会窥见虚源神的痕迹。 升腾蜘蛛意在统治,它拥有支配牺牲者的权能,戴冠之孳擅长感染与嬗变,无论是生者还是亡者都逃不过他的感染,而林中牝马则是最为棘手的一位,她的权能与谎言有关,她具备女巫的能力,又与环杉在林地交合,以此禁忌里窃取力量。 蠕虫的协助者渗透到泰拉后方,像是林中牝马的风格,而发展下线的手段与戴冠之孳有些相似,其潜伏在各地的组织令人想起升腾蜘蛛。既然如此,凯尔希更要抵挡看起来像是瘟疫的感染与嬗变。 她的思绪因为素质访客的到来而打乱,对于凯尔希来说,阿米娅与可露希尔这对组合的稀奇程度,大概和上半场结束领先三个球,结果下半场被打进四个逆转翻盘一样。 “停停停,凯尔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露希尔抢先一步,“以前我昼夜颠倒,还不是你们嫌我白天工作妨碍你们,而且看电视剧晚上静悄悄的比较有氛围……咳,这个不算,总之, 我要做回昼出夜伏的可露希尔了。” “不是,”凯尔希摆摆手,“我就是问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机油,这里刚研究出一个新品种, 我看你来了正好帮忙尝尝味道。” “我可以点机油炸天妇罗吗?或者奢侈一点再来个机油炸鸡全家桶也可以?”可露希尔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太棒了,凯尔希,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妹!” 阿米娅诧异的看了可露希尔一眼,关于这位萨卡兹机械师喝机油的传说在罗德岛内部网络是个比较有名的梗,但大家也只是当做开玩笑罢了,结果从今天来看,这似乎……不是个玩笑? 可露希尔兴致勃勃的说:“阿米娅也要来尝尝吗?上次我用航空燃油炸天妇罗,咬一口下去, 外面的面衣爆开航空燃油浓郁而火辣的口感,就像一枚炸弹在嘴里起爆,然后里边油炸过的香甜空气灌入嘴中,中和燃油的爆裂感,使其变得柔和。不知道这次的新机油会有怎样的口感么?” “我就算了,”阿米娅干笑道, “我最近在节食,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可露希尔上下打量阿米娅:“可是你不胖啊……哦,有些地方确实获得了更多的营养,未来可期啊阿米娅,你的尺寸肯定比凯……” 可露希尔没说完,背后的视线就让她立刻住了嘴。凯尔希冷淡的说道:“走吧,我们去食堂。” 之前博士到访的那次,通天塔还有修缮食堂,前期入驻的工作人员解决伙食主要靠家属和外卖。前者且不论,对于负责外派的外卖小哥来说,这绝对是一种折磨。 很多时候,通过重重检查之后外卖到了,饭也凉了,排队使用微波炉加热的人多,又不允许使用火焰系的源石技艺,结果大家匆匆把食物加热到半热不热的程度凑合吃下去,闹的肠胃出毛病,反而降低了工作效率。 为此,在新修建的楼层里,专门规划了一层餐厅又招募了足够的外卖派送人员。相对医院里的食堂,这里的餐厅牺牲了部分健康而向口味倾斜。不过根据医生的说法,这里的饭菜吃多了最多加快人掉头发的速度,其他影响不大,能靠药物救回来。 可露希尔她们赶上饭点,就连电梯里都是外卖派送人员和他们箱子里的保温桶,上面还贴着便签纸,写着楼层、名字与电话。现在,通天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不遵从劳动法,拼命压榨员工的血汗公司,而不是与蠕虫抗争的关键场合。 凯尔希给两位访客打饭,饭菜美味,阿米娅却感觉食之无味……可能和可露希尔大快朵颐的机油油炸食物有关。空气里弥漫着不知道该形容为芳香或者腐臭的味道,阿米娅只是知道, 所有其他的就餐者都躲的远远的。 或许可露希尔真的适合昼伏夜出的生活。阿米娅想。 作为饭后的消遣,凯尔希带着她们回到办公室,翻转墙壁,通过机械密码锁的验证后打开另一扇门,阿米娅跟进,她从外塔来到内塔,看着藏在外塔里的隐藏空间。 外塔的主题是钢铁、垂直线条与淡色简约风,而内塔的空间设计与装修风格有几分莱塔尼亚的影子,昏黄、阴暗,大量精美的装饰占据了空间,营造了一种神秘的氛围,像是童话或者奇幻向小说里的场景。 “内塔的建设进度落后外塔五层左右,这里和内塔共用部分能源,而剩下的则来自埋在地底的遗迹,那是悠久的时代之前,被现在的泰拉人称为神民的异邦人逃到这一重历史里建造的、 企图从诸神那里窃取力量的奇观。 他们做到了,但力量赋予他们野心,野心产生竞争,竞争变成了抢夺,然后相互毁灭的战争爆发了。他们变成久远的传说,变成先民为了塑造自己的权威而打造的恶龙。或许神民们是那条恶龙,但先民们并不是屠龙的勇士,而是第一批品尝到美味的权力之果的人。 如今,我们总算让这份力量回归正途,被用来保护,被用来创造。” 随着电梯下坠,周围变得越来越暗,只有时不时闪过的环状灯管短暂的点亮阿米娅的视野, 在电梯抵达底部的时候,阿米娅惊喜的看到了散发着柔和光亮的遗迹。 “阿米娅,你看到了什么?”凯尔希问。 “散发着遗迹的光。” 凯尔希以“第八区域的管线需要你去看看”为借口,把可露希尔支走,然后她对阿米娅说道:“在我的视野里,遗迹并没有散发光芒,这里是一片黑暗。” “凯尔希?” “其他知情者来到这里,包括特蕾西亚在内,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你果然是特别的。” “博士也这样说,然后最特别的我却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阿米娅抬头看向凯尔希,“你能告诉我吗?” “如果我说等待与希望呢?” “可事实上,就连写出这句话的人都没有做到这一点。这句话又浪漫又积极向上,但它是童话,是谎言,是心灵鸡汤……你知道,我已经过了需要鸡汤的年纪。” 凯尔希摇摇头:“你在焦虑,阿米娅,在我看来你的焦虑有些莫名其妙。我建议你少接触些网络,那样你的生活和你的心灵会回归平静。” “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自我欺骗的平静?” “你不知道你看到的那些信息是真事还是别人有意为之,那些信息对你的成长也没有帮助。 阿米娅,扪心自问,你真的想不到自己该做什么吗?你真的会完全接受别人的职业规划吗?你现在的生活真的空虚到让你必须做点什么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吗? 不,是过去罗德岛太弱小,把太多不该属于你的责任强加到你的身上,让你产生了错误的价值观,认为自己任何时候都必须为集体奉献,为他人劳动。 而现在,在你享受实质休假的现在,你和那些退休的老人一样无所适从,明明安逸却觉得哪里都不适应,于是从心里感觉不幸福。” 凯尔希揉了揉阿米娅的脑袋:“放松些,那样在需要你挺身而出履行责任的时候,你先把自己压垮了。” 凯尔希说了很多话,但阿米娅依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而变得更加迷茫。 “当内塔完成的时候,这里的能量将被抽调到 135 层,经过特殊的仪式,现实与梦境之间的界限将被撕裂,那时候,我们可以以肉身步入漫宿,就完成那些肉源神曾经完成的飞升成神的壮举。”凯尔希说。 “那样并不足以改变泰拉的结局,难道真的要执行特蕾西亚姐姐的计划,让泰拉人的精神沉睡在幸福的梦里,而在现实里的躯壳和蠕虫拼命吗?” “我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所以前往漫宿的是我对不对?” 凯尔希沉默了,阿米娅追问道:“博士呢?”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阿米娅隐约猜到了什么,她迟疑的说道:“这座塔通向天空,但本质仍然是又一个祭坛,奉上祭品,交换伟力来改变这个时代?” “自从蠕虫奔向大陆以来,所有牺牲在战争期间的人都是祭品。通天塔代表人们奔向星辰大海的梦想,而这梦想是用累累尸骨作为燃料的,浪漫或者残忍,取决于你是坐在塔上的人, 还是作为燃料的人。阿米娅,我们会把你送到塔上。” “我会在塔上,但我做的事未必会遂你们的愿望。”阿米娅的眼神坚定起来,“我不认同特蕾西亚的做法,还有凯尔希你的,我不知道博士有什么想法,但绝对不会遂他的心意,我会想出更好的方法,然后去实践它。” “工匠必须摧毁自己最珍视的工具,以提升至更高的境界。阿米娅,很高兴你能选择尊重自我,反抗你曾经的监护人们。” 凯尔希和可露希尔留在内塔继续调整,阿米娅离开通天塔,沿着笔直的道路,她看到了联盟议会的所在地——和平宫建筑表面波浪一般的色彩。 和平宫是中规中矩的长方体,它裸露在外的四面分别以天空、大地、海洋、城邦作为装饰的主题元素,唯独正面刷成白色。 它的最初设想里不是白色,但当施工的建筑工人抽大麻乱嗨,失手点燃了正在修筑的和平宫后,它就因为大火而变得焦黑,又为了掩饰焦黑而粉刷成白色。 只是,和平宫并不和平,全副武装的警卫人员把会场围的滴水不漏,往日里悠闲的在广场上散步的鸽子躲在附近,发出疑惑又紧张的“咕咕咕”声,在它们有限的记忆里,似乎每隔一段时间,类似的感觉都要体验一次。 随着剩下几个国家的入会,任何人都相信泰拉的命运都在这里决定,从这里发出的指令可以导致成千上万的人的死亡或者生还的奇迹。 阿米娅原本没想停留,根据博士说的,即便是讨论常规话题的小型会议也要持续二十多个小时,但在她刚转身的时候,身后就响起钟声,这代表会议结束了。 那么快? 阿米娅吃了一惊,她看到干员们无论苍老还是年轻,都一股脑的从和平宫里涌出,一边走一边拿起手机联络,满脸急切。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等在路边,直到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特蕾西亚姐姐!” 特蕾西亚抬起头来,她让自己身边的护卫让开。阿米娅小步快跑挤进她的圈子,径直问道: “发生了什么?” 萨卡兹王女疲惫的叹了口气:“第一道防线沦陷了。” “什么?” “如果不是后方的资源补充,它沦陷的更快一点。只是,任何时候投入支援,后方的筹划者们都会盘点收益,直到一个月前,最新的审计会议上,我们核算了支援所需的物资和能够拖延的时间,发现得不偿失。 我们还有两道完好的防线可以使用,所以我们最终决定放弃那道防线,收缩兵力,陆续抽调在反复交战里积累经验的老兵回撤,而在部分岗位增加少量新兵维持。在这种决定下,第一道防线还能坚持一个月令人惊讶,或许与蠕虫从不留活口,所以人们只能拼命的原因有关。 在第一道防线被突破后,蠕虫会进攻第二道防线,在它们涌入的时候,外围的封锁就会变得稀疏,原本组成第一道防线的移动城邦就有两个选择,成为第二道防线的外城,或者试着杀出重围逃向更北方的土地。” 阿米娅懂了特蕾西亚的意思:“要么作为吸引蠕虫的诱饵,要么作为第二道防线的前沿最开始被牺牲?” “是的,第一道防线要么是志愿者,要么是命不久矣的病人,要么是社会里的不安定因素。 这里很多人都觉得,那些人最大的价值就是死在战场上。当这些最容易被蠕虫诱惑裹挟的人们被消耗后,后方就变得安定了。” “我难以认同这种做法。” “我知道,这种做法会在后世受到批判,或许会有一小部分人为我们辩解。但是阿米娅, 来到这里参加会议决定大家命运的人,都是做好成为恶人的觉悟才来的。” 特蕾西亚的手摁在阿米娅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想改变这一切,但现在的你还不够,既没有明晰的想法,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我想你现在可能有些迷茫,就让我来给你向前的动力吧。” “什么?” 特蕾西亚抱住阿米娅,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知道我想把博士坠入幸福的梦境,在那个梦里,阿米娅不会存在。” “?!” “我在第一次梦里输给博士对凯尔希的感情,那时候我意识到,在梦里登场人物越多,博士因为想起某种感情而被唤醒的几率越大,所以从一开始,在你们尚未建立感情的时间点,我就会以他渴求的形象介入他的生活,抢在他被别的女人改变之前改变他,过去他的第一次改变属于凯尔希,现在则是我。凯尔希有戴帽子的仁慈,而我没有。” 特蕾西亚松开了阿米娅,她的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而阿米娅感觉自己燃了起来,既然特蕾西亚封死了所有妥协和共存的可能性,那么摆在阿米娅眼前的就是一场绝对不能输的战斗。 “我不会输给你的,特蕾西亚姐姐。”阿米娅用坚毅的眼神看向萨卡兹王女,“博士他…… 博士他是属于我的!” 推荐学姐的新书《遍地女友的明日方舟》,以及双开的另外一本《我给女友摸骨改命》,学姐的书很适合后宫党和 lsp,从书群的日常观察来看,我觉得我的读者都是,所以推荐去看一看啊。 第四百一十章 哀荣 “很好,阿米娅,这是我期待的成长,期待的眼神。”特蕾西亚温和的笑了起来,“时间过得那么快,一转眼间你就变成大人了。” “特蕾西亚姐姐,你现在还能笑,是基于年胀者的优越而对我产生的轻视,在结局的时候, 我一定不会让你笑出来,而是以认真的态度看向我,真正把我当做竞争对手。” “看起来我刚才那番话有些刺激过头了,让我为自己培养了难缠的对手。不过,没有对手是寂寞的,所以我希望阿米娅你能带来新的消遣,不同于凯尔希的消遣……你们两个会联手吗?” “不会,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因为我和凯尔希之间也存在矛盾。你们明白一件事,博士的归属并非是他选择我们,而是我们之中的胜利者去掠夺他,所以即便是我喜欢的特蕾西亚姐姐和凯尔希,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特蕾西亚看着阿米娅,就想起了刚刚经历过战场历练的自己,那时候她刚从温室的花朵蜕变成战场的女武神,藏不住的改变写在脸上,随后老成会变成一副面具,把她的真实情感覆盖, 让她可进可退,游刃有余。 “我不会期望你成功,那就意味着我的失败。”特蕾西亚看向阿米娅,“不过,我会考虑在给博士的梦里留一只叫阿米娅的棕毛兔子。” “如果我赢了,那么特蕾西亚姐姐就要回罗德岛,你会是博士最好的朋友,是罗德岛的偶像和最高灵导人,但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让你只能看着别人秀恩爱而饱受煎熬,这就是我给坏心眼的特蕾西亚姐姐的惩罚。” 特蕾西亚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她弯着腰,花了好一会儿才把快乐平息。再站直身体的时候, 她脸上开会的疲惫一扫而空,对阿米娅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当得知第一道防线被突破的时候,博士就提交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后续舆情宣传,它只是候选方案之一,博士还有几个竞争者,那些都是专业的互联网公司派生的新媒体,这些新媒体是更为高效更为强大的力量。 舆论可以杀人,传统媒体杀人需要三个月,而新媒体只需要一周。这些后起之秀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代传统媒体的地位,和政客们进行更加深入的合作,因此,这次舆情宣传的方案他们下了很大的心血。 博士一方面希望他们能赢过自己,那么他就有一段时间的休假,可以好好构思未来的计划。 同时,他又担心那些人过于傲慢,反而激怒了民众把事情搞砸,所以他有点想要把事情置于自己的控制里,成为一张牌。 我又不是在纸牌屋里。他对自己说,控制欲成就了我,也让我如此疲惫。 几分靠谱的提案提交上去之后,各国任命的全权代表们在紧急状态委员会里经过讨论敲定结果,博士在外面等着,特蕾西亚第一个出来,为他递上一瓶苏打水说:“好消息和坏消息。” “坏消息。”博士回答。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又要干活了,而且你挡了别人的财路,所以你成了好几伙人的杀父仇人。” “好,有机会我会把这些人的父亲都干掉。”博士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那么好消息呢?” “事情又回到了你的掌控里,你有点瞧不起人,总觉得你自己能做到的事别人做不到,活了很多年的人都这样吗?” 最后一段话是特蕾西亚附在他耳边说的,博士看到其他代表的表情,大概猜到了里边讨论的样子,他偏头看向特蕾西亚说:“你,但不止你,你们这些‘好心人’给我冲票了,对吗?” 特蕾西亚笑了起来,她丝滑的长发里流淌阳光,光晕在她脸颊上荡漾。赠予博士微笑的美人宛若天使,而她的影子却变成小恶魔的模样。 “博士越劳累,那么坠入我的梦境的速度越快,这就是我给博士上票的理由。至于其他人, 我就不清楚了。” “你诱导了她们对吗?你让她们误会是我想要拿下这个方案,当你投出一票的时候,就坐实了她们理解的讯号。” “我承认,她们的确有对博士的私情在里边,但别忘了,政客这种生物,脱掉裤子和穿上裤子完全是两种人格,她们对博士的感情不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特蕾西亚离开了,博士喝完了苏打水,丢进垃圾桶里。特蕾西亚相当了解他的心思,模样身段也不差,她对他也拉满了好意,性格扭曲在他这里也不是减分项,因为常规的女人品鉴太多,扭曲的个性反而会给他带来新奇感。 那么,为什么他会把她当做朋友和心灵绿洲,而不是直接上树呢? 同样的,在阿米娅那里,他也提不起兴致。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年老之后遇到了某些尴尬, 但选取了一些样本进行对照实验后,他发现自己生龙活虎的。 他隐约想到了是谁对他做了手脚,不过这件事并不重要。所以他立刻回到罗德岛,拧开实验室的大门,梅尔和雪稚看到博士的时候同时一哆嗦。 “你可做个人吧!”梅尔率先抱怨起来,“为什么每回工作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奖金呢?休假呢?补贴呢?” “这些是你想要但不是最想要的东西,梅尔,别逃避自己的欲望,而我能满足你。”博士回答。 如果可以后悔,梅尔必定会为自己当初轻率的咬了博士一口而后悔。长生者的血肉开启了梅尔的感官之路,让她发现除了研究自己心仪的项目之外另外一些快乐。 只有博士懂她的饥渴,自然也有博士能满足她。可怜的技术大牛以前可以随着心情的好坏跳槽,但现在,她变成了关在牛圈里的牛,只能吃博士提供的饲料并他产出价值,从头到脚。 梅尔的恐惧是加班,雪稚的恐惧则是报恩。每次工作的时候,博士都会请客让她吃的饱饱的,她把恩情默默记在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还上……不幸的是,贫穷钟爱雪稚,她内心里的小本本上,反而欠博士的越来越多,以至于雪稚产生了“这一生都无法还上”的念头。 她匿名把苦恼在论坛里说了出来,大家当成了故事汇。于是留言很不正经,有人建议“既然无法还上,那就怀上”好了,身体报恩的桥段老套但经典。 这只是个玩笑,但认真的雪稚却当了真。她知道怎么怀上,只是不知道博士的 xp,所以她拐弯抹角费尽心机打听了一番,自己的脸颊从白变成红再变成惨白。 雪稚打听博士的 xp 是羞涩的,而知道博士的 xp 之后是惊惧的,博士的 xp 对于雪稚来说就是猎奇禁书目录,让她分外不适,也产生了对博士本人的些许畏惧。 博士不知道两个新抓来的苦力那里还有那么多戏,他打电话给人力资源办公室和行政部, 让他们动用一切手段给他弄着奴隶来,他有新的种植园要来耕种。 这两个部门也是三角贸易的老手了,他们首先从罗德岛预支一部分预算养几个小号贩卖社会焦虑,先让准备就业的年轻人们认识到就业形势紧张,然后再宣传一波消费主义,勾引起年轻人的物欲,进而产生赚钱的欲望。 想赚钱就要工作,被渲染的焦虑让年轻人们降低了就业要求,这些无知的苦力就被送到了种植园主那里。然后完成目标的部门获得奖金,又能继续增加贩卖焦虑的宣传与投放广告宣传。 博士有了做事的苦力,年轻人们有了能赚钱的工作,两个部门拿到了奖金,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在皆大欢喜的套路里,关于第一道防线失陷后的舆情控制工作开始了。 博士为这次舆情定下了一个主题,那就是充满乐观主义精神的苦难陈述者,用人话说,那就是丧事喜办。如果民众丧失了与灭世危机继续斗争下去的热情,陷入衰败颓废的情绪里,那么第二道和第三道防线可能一年之内就会沦陷。 所以,要以先抑后扬的手法,苦难激发人们的悲情,又以悲情面前英雄们自我牺牲的选择, 来鼓动起人们心中的豪情。 其中必然混杂着某些谎言,但为了宣传效果,选择性的讲述事实与某些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博士布置下去之后,已经配合娴熟的宣传机器马上开工,半个月以后,第一支用来预热的宣传片就借助网络渠道扩散了。 需要鼓舞士气的并非只有民众,第二道防线的守军,从第一道防线撤回来的部分幸存者都需要认同和鼓励,博士满足他们的需求,第二支和第三支宣传片针对性的发布。当然,他也没忘记后方那些默默无闻的支援者们,第五支宣传片随之诞生。 他把最后一支宣传片留给了那些沉睡在墓地里的人,英雄至少在这种时候还不能被遗忘, 他们是团结社会的粘合剂。这六支宣传片花费了博士一整个秋季的时间。 他终于拿到了休假,尽管只有一周的时间,手头空下来的博士体会到了和阿米娅类似的心情,那就是空闲下来之后的无所适从。 他在附近广场上漫步,看着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宣传片,有坚守在要地的最后三十七名勇士进行绝望而孤独的抗争的故事;有陷入敌军重重包围的生还者,声嘶力竭要求友军向他开炮的瞬间;有被蠕虫寄生,高烧不退的战士,毅然加入敢死队拿起炸药包一去不还的镜头。 还有战士们在艰苦的条件下利用手头边一切事物自娱自乐的欢乐,有后方防线每日如一的坚守,有民众们的牺牲与团结,有后方支援人员夜以继日的工作,有墓地里黑色的基座与白色的墓碑所组成的反色森林,在沉默中等待着下一位访客。 生而伟大,死后亦有哀荣,这就是博士想要赋予英雄的待遇,想要鼓励人们成为英雄。在宣传片最初被投放的时候,他所在的广场经常有医生与科研人员的家属路过,有些人看过宣传片之后会忍不住哭泣,但泪点再低的人,在观看同一出悲剧十次之后,也不会再流下一滴泪水, 人们的同情心终究有限,而且喜新厌旧。 于是,广场这里依然播放着宣传片,但几乎无人问津,人们被前方更大的新闻所吸引,那就是在追杀完毕第一道防线来不及撤退的幸存者后,蠕虫终于开始了第二道防线的进攻。 蠕虫在寄生感染者的时候形态会发生随机突变,绝大部分突变都以未发育完全而死掉,成为一种被称为守夜人的材料告终,但在极少部分情况下,蠕虫的突变会稳定下来并变得更具杀伤力。 在第一道防线的残酷拉锯战里,反复经历突变的蠕虫形成了十多种在前线演化出的新品种, 其中有三种是突破第一道防线后追杀幸存者时演化出的新品种。 由于缺乏情报,不当的应对措施给前线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最悲惨的一幕莫过于前线一座移动城邦在完成使命后,原本想要向北逃离,苟且偷生,但蠕虫的追杀使得它被迫折返向第二道防线靠拢。 新型蠕虫向城邦投掷它们转化的傀儡,那些傀儡破坏了城邦部分地区的动力机关。为了逃命,城邦解体,抛却失去了动力的部分四散,但蠕虫吞没了那些被抛弃的部分城区后,追杀仍然一刻不停。 到了这城邦最后一块残余已经看到第二道防线在地平线上的影子时,蠕虫也追上来了。第二道防线的守军给予了有限的火炮支援,拖延了蠕虫追上城邦残余区域的脚步。但最后,幸存者们还是被追上了,在蠕虫的冰冷与空虚屏蔽掉信号之前,守军听到了他们的惨叫与恸哭,看到了那座城邦化作纯白冰雕的模样,随后,它化作蠕虫新的凶器,开始朝第二道防线吐出质感如黑色宝石的炮弹。 第四百一十一章 伊芙利特的好工作(6→5) “小姐,你应该休息了!” 黑挟着锡兰且战且退,她单手抬起弩具不瞄准的扣下扳机,弩箭钉在金属护板上,一秒之后有耀眼的茜色火焰扩散,驱散了附近白茫茫的雾气,也驱散了雾气里的冰冷与空虚的感觉。 这里是组成第二道防线前沿阵地前的小型堡垒体系中的一个,因为类似的防御工事太多, 所以她们所处的堡垒不配拥有姓名,只有一个冰冷的编号 76。 这类前沿阵地前的小型堡垒本来就是用于缓冲和争取时间用的,残酷点讲,它们的作用就是骗蠕虫性质不明,但威力巨大的黑色炮弹向这些孤立据点倾斜,也就意味着身后的前沿阵地与更后面的主要阵地有更多观察研究蠕虫变种的机会。 理论上,与蠕虫交战的距离越远越好,因为一旦踏入白刃战的范围,其白雾附带的空虚和寒冷的气场会给守军的心灵与身体同时上两个 debuff,很多新兵满怀勇气,要用平常训练出的杀敌本领施展在泰拉公敌身上,但他们扑上去之后,发现十成功力最多发挥出三成,很快就含冤而死。 只是,泰拉目前的远程投射能力并不足以在遮断蠕虫的行军道路,导致蠕虫总能带着一脸凄惨的模样靠近,然后在白刃战里带给守军一脸凄惨的终结。 锡兰凌晨五点带着五个连的队伍守在 76 号堡垒,等她傍晚撤出的时候,身边就剩下五个人。 战友们的尸体她只来得及处理了一半,剩下的会被蠕虫回收利用,在一段时间后出现在攻城者的队伍里。 黑的战果斐然,她的弩具由凯尔希铸造,又由博士加持,具有伤害蠕虫本体的能力。当她命中一个行尸走肉的时候,行尸的身体会迅速干瘪下去,而空虚冰冷的感觉从中脱出,大概是蠕虫被驱逐出宿主的身体而留下的无能狂怒。 然而,她也只能做到这一点罢了,因为蠕虫不死,而它们可以用来寄宿的躯壳却越来越多, 且在突变里变得越来越强力。看到曾经的战友变成敌人是件悲伤的事,而打烂过一次的战友若干天后又出现在攻城的队伍里则是令人愤怒的事。 所以有条件的话,战死者会就地火化,而大部分无法及时转移的伤员都珍藏着留给自己的手雷,这样他们至少可以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黑除了充当输出之外,更多时候她是锡兰的刹车片。目睹了美丽家长悲惨一幕后,锡兰性情大变,变成了狂热的战斗者。这已经不是锡兰第一次在危险的第一线带队了,有时候黑能感觉到自家小姐身上一心求死的灭亡气息。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锡兰固执起来的没人能挡,毕竟锡兰 D 生父道尔科斯先生已经不在了。 忠心的女护卫带着小姐一口气从前沿阵地跑到了第二防线里,按照作战条例,锡兰的队伍可以被认为全军覆没,作为零散的幸存者。她们在三个月内都不必承担前线战斗任务,在这段时间里恢复建制。招募、训练队伍,修养身心。 那里本就是移动都市,相应的生活设备一应俱全,而锡兰的军官身份让她直接住进了疗养院——这个曾经富贵的汐斯塔姑娘的确需要休养,她的双眼和脸颊凹陷的厉害,美丽的脸庞被风霜刻下的痕迹取代。 复仇让锡兰甘之若饴,但让别人看了心惊胆战,黑犹豫了许久,还是打通了博士的电话。 博士接通电话的时候,黑听到了“滋滋”的水声,满心怀念着自家小姐的女护卫没有多想, 径直问道:“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 “小姐她疯了,她忘记了要带着汐斯塔移民重建汐斯塔,而是把他们变得一样狂热……今天,又有很多人死去。” “她只是承诺重建汐斯塔,让汐斯塔人有个回去的地方,但她没说过那是自己的归宿。她的承诺只是因为她自觉要担负起责任,而在她心里,故乡早已经毁灭了,她活下去的动力只剩下死掉之前多带走几个敌人。”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活下去?” “替她找到活下去的理由退出这场战争,或者帮助她打赢这场战争再去找活下去的理由。” “我想先把她安排到后方的医院工作,我也可以担当保卫,同时方便照看她。”黑说。 “很稳妥的做法,那么你写申请就可以了,你们的条件符合调剂到后方的要求。” “我好不容易趁着小姐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才想把她弄到后方,审批程序下来以前,她已经重回前线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希望……你能给予我们某些方便。”黑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如果我想要你呢?” “如果你能帮上这个忙,我就是你的。” “很好,记得自己的诺言。” 博士挂断了电话,黑慢慢垂下手来,靠在墙上颤抖不已。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四十岁了老处女出卖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哪怕在别人看来已经贬值,来交换小姐的安全。 哪怕她和博士交谈一万次她都会那么换,只是哀伤包围了黑,她从来没想过和博士发展成这样的关系……至少不想在小姐之前去品尝博士。 “黑?” 锡兰的声音让黑急忙站起来擦拭眼泪,她回到房间里,看到锡兰病恹恹的爬了起来,急忙问道:“有什么事吗?” “做了噩梦,出了一身汗。” 黑取过毛巾,锡兰已经脱掉睡衣靠在案头,女护卫温柔的擦拭着锡兰的身体,看到消瘦的身形忍不住发出叹息。 锡兰换上新睡衣之后,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黑无奈的脱掉衣服钻进被窝,她刚进去,就被锡兰抱住了。刚出了一身汗的锡兰身体微凉。 “哪里也不要去,黑,”锡兰低声说,“我的家人只有你一个了。” 这句话击碎了黑关于自身尊严最后的矜持,她发誓把自己的命卖给道尔科斯家的人。既然老爷已经不在,那么锡兰就是她世间最后不顾一切去保护的人。如果贞操能换来小姐的安全, 它丢了也就丢了吧。 但愿不会很痛,也不会经历奇怪的体验。黑在心里想。 似乎是为了安慰自己,她侧身把锡兰搂住了,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口。在熟悉的人怀抱里, 锡兰很快沉沉睡去,像个婴儿一样蜷缩身体,无意识的保护着自己。黑却睡不准,她翻身看着天古板,想着毫无头绪的未来,发出一声感叹—— “唉。” 博士不知道自己的话给黑产生了那么大的困扰,他只是想用帮助锡兰的方式拿下黑这张牌, 充当他实施个人计划的武装力量。 如今,他入手了 W 的萨卡兹佣兵和空弦为代表的兰登卫队,再准备弄点钱去雇佣企鹅物流, 在小队规模的作战上大致是足够了,但是这三个群体博士都不太信任,为了防止他们阵前反水, 他必须寻求其他力量。 他有许多有关系的干员,正因为如此,这些事反而不能和她们说,只能从对他的生死无所谓却有能提供助力的人里去找。 梅尔是第一个,她已经被博士弄得不胜其烦,所以当博士许诺她一切恢复正常后,她为博士架设了不被凯尔希监控的频道和博士物色的人物进行联络; 闪灵是第二个,这位弃武从医的前赦罪师嘴上不说,但对改变了她人生的那个夜晚耿耿于怀,所以不用博士许诺,她就欣然当了民意代表,为阴谋力量积蓄一把力; 史尔特尔不用说的,她迫不及待要参加这件事,以解除被博士控制的糟糕生活。不过,她最后还是闹别扭的问了一句:“你死了,我的冰淇淋找谁要啊?其他人我又不熟,麻烦死了。” “那时候你会有自己的人生,自然能发掘许多口味的冰淇淋,别忘了给我捎一份,不过那时候我也吃不到了,你就把两份全吃掉吧,双倍的快乐。” “不,一次吃太多只会头疼肚子疼,要吃自己吃,我可不替你买。” 见博士仍然没有表示,史尔特尔踢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的走掉了。她可能不太合群,但本质不是个坏人,所以才会被博士吃的死死的。 他劝说的第三位人物可能出乎大家的意料,那就是经常被人遗忘的夜魔,那是个不起眼的温柔姑娘,内在却十分危险,因为她的另外一个人格也破坏为乐,所以在唤醒了夜魔另一人格后,博士很快和她达成交易; 接下来,第四位和第五位拜访的人物是两位囚犯,苇草的姐妹深池与塔露拉都囚禁在罗德岛深处。在明面上有罗德岛精英干员阿斯卡纶率领的队伍严加看守,博士找不到机会说悄悄话, 所以他从梦里造访了她们。 这两个人都他未必恨之入骨,但如他死了,大概也不会介意在他坟头跳踢踏舞。何况他对于自由的许诺,取消德拉克的繁衍计划对两个囚徒颇有诱惑力,即便博士只是想要诓骗苦力, 但罗德岛的分裂却是事实,这也是她们喜闻乐见的。 然后就是黑了,对于这份送上来的点心,博士自然照单全收,他现在胃口极好,恨不得把讨厌他的人都组一队当民意代表。 这些动作他必须小心翼翼的进行,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使用无形之术,因为罗德岛内知晓秘密的人一定会察觉,用的次数越多,被怀疑的可能性越大。 博士在罗德岛内搞事情的难度等于戴着镣铐跳街舞,虽然难以置信,他还是聚拢起了因为复杂的恩怨纠葛而聚拢起来的队伍。 想到这里,他马上利用自己那日益缩水的权力帮忙安排了锡兰的事情。这事难度不大,谁也不会为难打光了建制,身心俱疲的女指挥官来后方修养,博士只是希望锡兰的申请能在臃肿而效率低下的官僚体系里加速,而代价则是他帮对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 黑心心念的问题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锡兰将在三天之后收到调令,回到后方最好的疗养院修养,黑作为陪护全程通行……这个好消息被博士第二天清晨告知黑,黑淡淡的回了声感谢, 声音有些紧张。 博士很快猜到了黑紧张的原因,看来他的坏名声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发展,这事对他有利, 他乐得保持误会。 他一边工作,一边想着在他的人际范围里还能物色哪些人手,很快,拉普兰德这个名字被他想到。在快三年前的时候,拉普兰德用剑插的时候表情相当陶醉,她又那么在乎德克萨斯, 是个合适的对象。 想到这里,他打电话给拉普兰德说:“想再插我一次吗?” “???” 拉普兰德明显处于宿醉的后遗症,她捂着发疼的脑袋说道:“大清早的你说什么鬼话?” “有桩危险的买卖请你来做。” “佣金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件事里有德克萨斯哟。” “佣金好说,把德克萨斯跟我安排上!” 话筒传来噪音,博士几乎可以想象拉普兰德浑身颤抖的模样,他又叮嘱了一句:“务必保密。” “你完成你的承诺,就不必担心我出卖你。扪心自问,博士,我做过不利于罗德岛的事吗?” 没有,博士在心里回答,以前没做过不代表以后不会做,而且没做过对罗德岛不利的事, 不代表也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 这番话他留在心里,转而说了些表面朋友的话。到此为止,罗德岛有能力又有意愿,同时没有派遣到外地的成员已经被他拉拢完毕,接下来,他只是筹划好自己该如何走完最后一段路。 与此同时,趴在桌子上的梅尔不想动弹,但沉重而灼热的力量从门缝里渗入,融化把手。 凯尔希推门进来,随手把把手重塑,梅尔看到对方腿脚一哆嗦,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问道:“凯尔希医生,什么事?” “博士又欺负你了吗?” “嗯,有工作总是找我。” “什么工作?” “是通信工程的事,有个架构在我的专业范围里。” 梅尔一边说一边小心谨慎的观察凯尔希,她和凯尔希关系很冷淡,平常可能好几个月才会说一句话,所以她不相信凯尔希离开坐镇的通天塔来到这里是为了关心她被博士职场霸凌的事。 那么,凯尔希多半是为了博士的事而来,梅尔虽然讨厌烦人的博士,但她不欲掺和进罗德岛的高层斗争里,但凯尔希下一句话就让她紧张起来—— “你在帮助博士,对吗?” 梅尔紧张的坐直身体,她的手臂无意识的碰翻了水杯,水流落到地上之后立刻蒸发,在空气里冷凝变成白色的雾气。她隔着白色的雾气看凯尔希,那若隐若现的影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啊哈哈,凯尔希,我不冷,不用人工给我地暖。”梅尔挪动椅子后退。 “呃,我是在帮博 士的忙啊,刚才我才说过的。” “是吗?博士发来委托,是他代表罗德岛发来的委托,你是在为罗德岛工作……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好像是这样。” “既然是罗德岛的工作,那么我过问一下没问题吧。” “呃……” “怎么,有难言之隐?说出来吧,我可能酌情会允许你保有自己的隐私。” 说出来的隐私还是隐私吗? 梅尔不敢说,梅尔也不敢问,凯尔希点点头:“那么,你向博士提交的工作也向我提交一份吧。” “啊,好。” “告辞了,我很期待你的工作成果,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和我说。”凯尔希走到门口回头,“对了,这件小事就不必告诉博士了。” 梅尔点点头,目送凯尔希离开。现在她的第一反应是跑路,但她的身体还残留着博士施加的影响,到哪里都没法作为正常人而活……一想到这里,她对博士又有些怨恨,于是她说服自己背叛博士的进度大大加快了。 “是背叛呢,还是不背叛呢?” 梅尔纠结了几分钟,决定用掷硬币的方式解决,正面是背叛,反面是不背叛。她深吸一口气抛掷硬币,结果是反面落地。她吞了口口水,自言自语道:“三局两胜。” 硬币先后又被抛掷两次,一次正面一次反面,梅尔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说:“不背叛啊……那凯尔希那边怎么办啊?这次她融了我的门把手,下次就是咪波,再下次恐怕就是我了,不行不行,我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抛硬币这种随机事件上。” 她用额头框框的砸着桌面,用痛苦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前梅尔没有这个习惯,但被博士强制开启感官之路后,她拥有了区分痛苦和痛苦中的欢愉的能力,因而,她在痛苦中收获了欢愉,自虐也能带来快感。 刚准备敲门的塞雷娅推开门,就看见梅尔的行为艺术,莱茵拳王以为梅尔吃错了药,下意识的给了梅尔一拳。以往的时候,梅尔都是眼含泪水捂着脑袋痛苦的看向塞雷娅,但这一次, 塞雷娅听到了痛苦中混合着愉悦的叫声,梅尔眼中含着泪水,但这泪水让她的眼神更加暧昧。 “你是梅尔?”塞雷娅后退一步, “通报你的身份,否则我会评估接下来你对你采用暴力行动的可能性。” “塞雷娅,你已经使用暴力了,可真疼啊。” 梅尔揉了揉脑袋,再看向塞雷娅的时候变回了熟悉的那个她……表面是这样。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下个月我就要去前线了,临走之前和你们聚一下。” “咦,塞雷娅不是在和平宫当保安队长吗,怎么会去前线?” “第二道防线消耗的资源比第一道防线还要大,再加上清理蠕虫渗透的工作卓有成效,后方可以被认识是安全的区域,所以我这样的人待在后方是种浪费。” “赫墨也去吗?”梅尔问。 “嗯,她也去,我负责守卫军械库,而她是附近战地医院的医师,我把伊芙利特留在罗德岛。” “她已经成年了吧。” “她外表像个大人,但内在还是个孩子,在我们死光之前,轮不到她这样的孩子上战场。” 塞雷娅说。 “呃,我已经能想象你们大吵一架的样子了……伊芙利特人呢?” “要么去找赫墨,要么去找博士,或者去甲板上了吧,她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塞雷娅猜的不错,伊芙利特确实在博士办公室。在罗德岛度过数年之后,如今她已经成长为脾气火爆的威力升级版熊孩子,在某些方面她变得更加乖巧,但另外一些方面她却更加难缠。 “博士,我都已经成年了,塞雷娅还是小看我! “伊芙利特搂着博士的脖颈撒娇,”她们能 去前线我也要去,敌人什么的我点了就是!” 博士在罗德岛培养的诸位未成年少女里,伊芙利特和他的感情最像父女。他无奈的看了看勾住自己脖子的滚圆手臂说:“这又不是去郊游,必须全家整整齐齐的……倒不如说,按照条例, 任何时候都必须避免亲人集中在一个地区执行战斗任务。” “为什么?” “避免一起阵亡的悲剧,大家是为了生存而战斗,是为了家人而战斗,类似的悲剧会拉低人们的战斗意志。” 伊芙利特冷笑道:“好听点说,后方的家属是前线将士的作战动力,难听点说,这就是前线将士的人质。哪怕塞雷娅与赫墨有了别的心思,只要我在你们手里,她们就不敢不拼命。” “伊芙利特,你竟然学会了动脑思考,这真的让我吃惊。” “说的好像我以前都没脑子一样!” 伊芙利特坐在椅子上,用屁股把博士拱到一边,直到博士主动退让站起来,让她占据了整个椅子,她抱着手臂说:“我不管我不管,她们要去前线,我也要去。” “你们都去前线了,我一个人在后方当乌鸦叫(孤寡)老人,多寂寞啊。” “博士的嘴,骗人的鬼。”伊芙利特比了个鬼脸, “你和白面鸮阿姨时常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还把她弄死机被迫重启过,我们这些人走了你更开心吧。” “呃,你原来知道。” 伊芙利特翻了个白眼:“所以,你们有把我当小孩子看呀。就算我当时真是小孩子,几年时间我也长大了。” “再大的人,在父母眼里也是孩子。” “总之博士,你现在不是很厉害嘛,帮我这个忙应该不麻烦吧。”伊芙利特站起来抱住博士的手臂,“求你了求你了,以后我会回报你。” 博士感叹道:“只有你在有求于我的时候,你才表现的那么亲热……唉,或许你真的长大了。” “我又不是你的‘那个’,干嘛黏黏糊糊的,我对博士的感情留在心里就足够了。” “那么是谁以前看到我午休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总要见缝插针的钻进来搂着我睡觉?” 博士提到以前的趣事,伊芙利特脸红了,她嚷嚷道:“那不证明咱们感情纯洁吗?如果我是那几个如狼似虎的阿姨,我早就把博士折腾的睡不着了。” “那我也把对伊芙芙的爱留在心里好了。” “不行不行!” 伊芙利特又坐了回去,进行沉默的抗议。博士抱起文件去沙发工作,伊芙利特看了博士一眼两眼三四眼,博士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不久以后,从玻璃穹顶倾洒下来的阳光就把伊芙利特弄得昏昏欲睡。 伊芙利特耐不住寂寞,她主动接了杯税,坐在博士身边低声说道:“工作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啊,喏,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谢谢。” 博士接过去,他犹豫了一下,先用舌尖尝了一下,确认无事后才喝了下去。伊芙利特气呼呼的拍了他一巴掌:“你把人家的好心当什么?!” “诗怀雅过来拜访我的时候给我下过药,那时候我对她没防备,把药物全都喝了下去,但是因为她把泻药和药搞错了,尽管我的身体对药物有抵抗力,但还是跑了两趟厕所。” “她那么惨的吗?”伊芙利特惊讶的张大嘴巴, “我还以为她已经把你拿下了,真可怜啊。” “我也那么觉得,不过她生活还好,如今她是通天塔工程的承包商之一,和她和小伙伴林雨霞开了家建筑公司,龙门的穷苦人和帮派分子几乎都被打包到建筑公司里。” “哦,毕竟有钱人,走到哪里都能活的舒服。” “那可不一定,这次席卷泰拉的灾难让许多人破产,比如玫兰莎的家人。过去的时候,他们逐渐对放在罗德岛的女孩日趋冷淡,但等玫兰莎加入军队,现在已经荣升连队指挥官的时候, 她的家人们反过来又和她变得亲热,全然不在乎玫兰莎是个感染者了。” “啊,差点被你绕开了,你就帮我一下忙好不好。” 伊芙利特纠缠博士就像蟒蛇纠缠它的猎物,她的纠缠从白天持续到深夜,博士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把赫墨叫来,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意图,一团带着温度和体香的衣物被丢在他脸上。 博士拿来衣服,穿着无袖衬衫与短裤的伊芙利特纳入眼中,那薄薄的衣物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身躯起伏的轮廓。伊芙利特抱着手臂护在胸前,对博士羞怯的说道:“你猜,她们看到这幅景象会怎么想?如果你敢打电话,我还能脱下来一层。” “我什么都没做。”博士回答。 “我可以对自己做些什么,让旁人觉得博士对我做了什么,” “伊芙芙……别这样。” “所以就帮个忙,仅仅是你轻松就能办到的事情。” “你这样真的让人挺伤心的,我会帮你,但只有这一次。” 看博士去打电话,伊芙利特默默穿回衣服,等博士挂断电话之后,她摇着博士的手臂说: “对不起嘛,人家只是任性这一次,以后我会回报博士,做个听话的孩子的。” 博士露出无奈的笑容,伊芙利特知道他不生气了,于是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颈撒娇,几秒之后,她不闹腾了,脑袋枕在博士肩胛骨上,脸颊感受着博士的心跳。 “博士,要好好照顾自己哦,我在前线也会把塞雷娅和赫墨保护好。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出去玩吧,把那些失去的快乐一口气全都补回来。” 身体虽然长大,但心态还是个孩子吗?博士想。 他双手也搂住了伊芙利特,下巴顶在伊芙利特的头顶,两人亲昵了一会儿,衣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博士晚安。” 博士点点头:“嗯,快去休息吧。” 脸庞微红的伊芙利特拍拍凌乱的衣服回去了,直到搭乘去前线的军用列车时,塞雷娅与赫墨才发现了伊芙利特的身影,但那时候伊芙利特已经不可能回去了,她们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伊芙利特也没有高兴多久,等她抵达前线之后,报道的地点竟然是第八十九战地食堂。 它虽然有战地的词缀,却是第二防线区域最靠近第三道防线的地区之一,也是第二道防线沦陷后,最先开始转移的地区之一。 “博士你这个大骗子!” 伊芙利特仰天长啸,周围的人投以奇怪的视线。她终于明白塞雷娅以及赫墨为什么反应不大,她们一定和博士沟通过,得知她们虽然都被安排在了前线,但前线截然不同。 一脸不爽的小火龙来到食堂报道,她被分配的工作甚至和作战无关,而是负责烤肉。在战场上娴熟使用火焰喷射器杀人的少女如今只能咬牙切齿的使用猴版炊具烤肉,其内心的屈辱可想而知。 等我回去了非得让你烤肉吃到吐!伊芙利特一边使用夹子翻过烤肉一边恶狠狠的想。 第四百一十二章 征兆 塞雷娅和赫默报道的地方分别是第七军械库与第的二十八战地医院。根据第二防线的命名习惯,编号数字越是靠前越是接近前方的战线。 第七军械库位于第二防线的第二主阵地内,塞雷娅报道之后立刻升职为守备队队长,名义上她有四个连的兵力控制军械库附近,但当她打开花名册点名的时候,只有八十七人到列。 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塞雷娅脸色不对劲,路人脸副官急忙解释道:“曾经有四个连队被配置在这里,三个已经组装完毕的连队与一个还在架构的新兵连。 两个连队因为前线吃紧被调走,新兵连和剩下这个连队的一小半官兵因为敌人渗透到后方的攻击而损失掉了,它们释放了我们无法理解的法术,从第一个中招的人开始,畸形的手臂就连接一个又一个受害者,光是那个法术就干掉了我们三十个兄弟……唉,都是好汉子。却那么憋屈的死了。” “事情我明白了,我会向上级申请物资和补充人员,但在此之前,我们要站好这班岗,这是我们的责任,连带着那些死去的战士一起背负起的责任。” 塞雷娅不擅长鼓舞士气,但她擅长打击所有不服从她的人。在一双铁拳和令人窒惊叹的源石技艺展示下,所有人都认下了她这个头,因为她有能力,足够强,性格看起来又严肃,在这种时候天然就能凝聚起人心。 塞雷娅参考了上次的惨剧,重新安排了岗位与人员轮转,这事正好对她的专业,因为她在莱茵生命工作当保卫科主任的时候也是做同样的工作。 轻松的安排好工作,塞雷娅开始不轻松的撰写公文,好给上面要人要粮,她在后方看透了联盟这套官僚主义作风,明白不哭穷是没法获得足够的资源,何况在客观角度,如果敌人还有类似规模强度的攻击,这八十多人一定顶不住。 写好“哭穷”信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塞雷娅拿出手机划开特供版聊天软件,发现小火龙的头像已经暗淡下去,而赫默的头像还亮着,对于医生来说,生活大概是不分昼夜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小火龙已经进入满是烤肉的梦,而赫默正在急救中心,她恨不得一个人当做两个人用,本体与医疗无人机保持双线操作,不时有人会因为头顶的流风而向上张望。 赫默被调动过来的意义并非她精湛的医术,而是她在后方医院系统培训后甄别蠕虫寄生者与普通伤员的能力……虽然甄别的并不准确,运到后方医院的疑似寄生者里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是真的被蠕虫寄生,但宁可多送些无辜的人去后方,也玩排除蠕虫寄生者的威胁,前线共同的认识。 赫默的小组由她这个审判官,三名助力以及十五名防暴警察构成。她负责甄别,三名助力一人负责登记名单,一人负责与其他部门交涉,一人负责供应团队,主要是赫默本人的任何需求,而十五名好兄弟相对就处于容易被忽略的位置,但他们担负起了在发现的第一时间控制受害者的使命,伤亡率几乎与前线相当。 若不是蠕虫毫不留情,谁也不愿意打这场绝望的战争加入绝望的任务,但在绝境里,超越泰拉的种族与文化之分,一种野蛮又狂热的种族存续欲望让许多人都踏上了自我牺牲的道路。 赫默从报到半小时后就开始工作,一直工作到深夜,才由另一位医师接受,她虚弱的瘫痪在椅子上,脸上全是汗水,她的助理忙来忙去,好不容易从食堂里抢出一些伙食,赫默吃了两口就摆了摆手手,她完全没有进食欲望。 “不行,贵组织的罗夏博士亲自向我致电,态度热诚的希望我们能够照顾好你。 “助理笑了 笑,“看得出来,你的男朋友对你挺上心。” 他不是我男朋友……赫默本想反驳,但想了想,有个虚假的男朋友能少很多职场麻烦,再加上她累的不想说话,就默认了助理们的说法。 “咱们回去休息吧,这里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助理说。 “我……不知道宿舍在哪里。” “哦,是呢,赫默医生刚进医院没多久就直接上工作台了,你的行李是我们帮忙放的,一起回去吧赫默医生,我们抖住同一个女生宿舍。” 赫默点点头,在其他人的搀扶下回去了。战地医院旁边的集体宿舍是征用了原本的酒店, 装修不错,但现在资源吃紧到要凭票购买,限水限电的情况下,再豪华的酒店也失去了意义。 赫默打了盆热水,擦洗完身子之后差不多已经凉掉了,她把自己丢进松软的床铺上,身体酸疼,眼皮沉重,疲惫感令人窒息,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她翻开自己的手机,点开聊天软件,凌晨四点的时候她大部分好友头像都已经暗淡无光,剩下的又有大部分在抱怨自己值夜班。看到别人也在受苦,赫默的内心好受了一些。 “晚安。”她对自己说。 在睡前看看谁还在线,成为赫默接下来的日子里唯一的消遣,令人惊讶的是博士的头像始终维持着光亮,在默默数了十七天后,赫默终于忍不住发了条信息过去:“在吗?” “在梦里。”博士诚实的回答。 赫默只当博士在开玩笑,她追问道:“在梦里干什么?” “工作。” “……” 赫默顿时不想离他了,她翻开其他人的账号,塞雷娅在三天前更新了一段类似说明文的消息,交代自己的生活,而伊芙利特则更新了几组图片,是她和已经混熟的食堂人员的合拍。在下方留言里,博士和伊芙利特“亲切”交(对)谈(线)了一番,演绎何为父慈女孝。 赫默在被窝里笑了,看到这些她感觉内心暖洋洋的,最后,她想了想,编辑一条消息发了上去,填补了最近的空白。 她发出去五秒之后,就获得了第一个赞,毫无疑问,只有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博士才有这份闲情雅致给别人的说说点赞。赫默又翻了一下,博士似乎是个无情的点赞机器,谁发的消息都要点一下。 “不睡的吗?”她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劳逸结合。” “我只看见你的‘劳’,没看到你的‘逸’。” “我一边休息一边工作,倒是你,这么晚睡没事吗?” “我……在吃药。”赫默回答。 “安眠药?” “嗯。” “你是医生,但医生很多时候都没法治好自己的病,去看看医生吧赫默,别在看到胜利之前倒下。” “我的身体我了解。”赫默想了想,又回复了一句,“别担心,我撑得住。” 事实上,来到前线医院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赫默的面庞就肉眼可见变得憔悴了。这场战争悄无声息的吞噬着所有人的血肉。更让人糟心的,是赫默分辨出伤员中出现了那些在泰拉赫赫有名的序列,那些都是大国能征善战的中坚力量。 凭着伤员的数量,赫默大致能够推算前线的战损情况,而结论是一天不如一天乐观,在某一天,当她在伤员里再也看到一个维多利亚第二集团军的成员时,她忍不住给博士发了一个问询,她没想知道机密,只是为了发泄情绪。 “维多利亚第二集团军的编制已经从我方的作战序列里移除了。博士如此回复,现在的人力物力已经没办法重建一整支集团军,事实上,就连前线撤回来的队伍,我们尽量以合并为主, 塞雷娅也向我抱怨过她要了几次人都要不到,但我也帮不到她。” “她……没事吗?” “那么担心她,你去直接问不是更好。” 赫默本想回句“我和她的关系没那么好”,但想了想,在罗德岛共事几年之后,她已经原谅了塞雷娅在炎魔事件里对小火龙的所作所为。只是基于一点矜持和虚荣,她不好意思向塞雷娅主动搭话罢了,而塞雷娅呢,也不是个会哄人或者服软的角色,所以两个人明明可以变成好朋友,现实相处起来却是淡淡的。 残酷的战争给了赫默说服自己的借口,在生死存亡面前,其他的似乎都能放下。她给塞雷娅发了条消息,然后用被褥闷上脑袋,在静谧而温暖的黑暗里入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发现塞雷娅回了一行字,她甚至都没看到塞雷娅具体回了些什么,就一个人对着屏幕傻乐起来。 “赫默医生?” 助理的声音让赫默迅速清醒过来,她说道:“没什么……我有些饿了,今天食堂供应什么早餐?” “应该是午餐了,今天是萝卜炖鸭子,炸鱼和南瓜粥……说起来,赫默医生今天心情很好, 还是第一次关心吃什么。” “真的?” “嗯,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些天我变着花样给赫默医生抢来不同的套餐,医院食堂的竞争可激烈了,稍微晚一会儿就没饭了。可是,不管我抢到什么饭菜,赫默医生都是低着头把它吃完,表情不带变化。” “抱歉。” “没什么啦,赫默医生那么辛苦,我想你没心情去区分食物的好坏,何况你的男朋友拜托我们照顾你也是有额外好处的。” 与赫默一样,伊芙利特那边博士想办法安排了一下,这些外调的干员绝大部分都是罗德岛的优质资产,是种植园可以倚重的苦力们,博士自然不希望他们死在外面。 所以,伊芙利特在浑然不觉里被安排在了最清闲的岗位,其他人都暗传她有个好爸爸,并根据这一流言,对她的态度分化成两个阵营:因为她的特权而渴望成为她的小跟班,借此接近权力的;因为她的特权嫉妒或者愤恨,因而疏远并中伤她的。 伊芙利特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对周围的谄媚与恶意一无所知,她我行我素,和厨房的大厨们整天钻研烤肉技术与烤肉酱的搭配,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食堂的好评率整体下降了 15%, 很多部队的军官把伊芙利特烤肉作为惩罚不够精神的士兵的手段。 这也不能全怪伊芙利特,因为为她入职一个星期之后,食堂接收的食材肉质就大大降低了, 按照战前标准,这些食材通通属于不合格的范围,但因为战争中资源大量消耗,导致肉院供应压力极大,所以相应的标准也是一降再降。 压垮食材质量最后一根稻草的则是无孔不入的蠕虫协作者,它们渗透到泰拉社会之后,把恶意发挥到了极致,任何破坏社会生产的活动它们都会做。而在最近,供应前线食堂食材的集体复合式农庄出现了人畜病倒的情况,追溯源头,他们发现是水源受到了污染,再从水源追溯源头,他们发现了供水系统里被切成一片片的蠕虫协作者。 显然,是那些协作者把自己的同伙切碎之后进行投放,污染水源。如此六亲不认的冷酷做派让人愤怒又恐惧,这涉及到一座功能性城市的生化危机,这涉及到一系列官员的升降变迁, 也影响了远方的食堂食材的质量,进而使得食堂的好评率下降。 伊芙利特暂时还没想到这一系列事件背后酝酿的征兆,而类似于她看到的征兆背后的故事通过情报系统汇总之后,便成为触目惊心,不可违抗的一种态势,那就是第二道防线能够坚持的时间比想象里更短。 人天生向往浪漫,即便在战火之中塞雷娅依然保持着和赫默的联系,她们每天的问候注定固定——固定时间,固定用语,固定内容。从留言里,她们得知彼此虽然劳累,但身体安好, 周围同事友善,食堂伙食量大管饱,自身十分安定,对方不必挂念。 然后,她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失去了联系,头像变成灰色,等下一次她们再见面的时候,已经以伤员的身份回到了萨卡兹王庭的战地医院里。 第四百一十三章 交换秘密(5→4) 煌的体会比其他同胞来的更为深刻,她先是自愿申请抵达前线,然后亲眼目睹了维多利亚第二集团军的覆灭。在成千上万人厮杀的战场上,个人的武力变得微不足道,她和其他志愿者组成的连队一直掩护手持攻城矛反击敌人的正规军。 威力巨大的单兵武器作用到蠕虫控制的受害者躯壳上无往而不利,当以连队为单位密集的朝敌人攒射攻城矛时,黑色的森林飞向天空,落下时变成了死亡之雨,敌人纷纷被击碎,就像冰雕被击中一样有莹蓝色的晶块飞舞。 受到影响,缺乏训练但士气高昂的志愿者们也狂呼酣战,来自不同地区,操着不同语言的人们汇聚在同一面旗帜下,光是参与其中,就令煌心潮澎湃。 她的链锯发出热情而吵闹的叫喊,把形态各异的敌人切碎,被加热的空气覆盖了附近的队伍,让他们与蠕虫的傀儡交手的时候身躯也能保持温暖。自然,她也成了敌人重点打击的目标, 但她无所畏惧,切碎胆敢挑战她的一切。 “好样的,再来一个!” 周围的战友们纷纷为勇士喝彩,煌也热情高涨的提起链锯奋力劈砍,在她的带领下,掩护侧翼的志愿者连队几乎保持着和正规军同样的推进势头……直到黄昏时,蠕虫投入他们最早感染的伊比利亚阿戈尔人反击为止。 攻守态势在一个小时内逆转,而在下一个小时,煌看到了他们此行预定支援的维多利亚第二集团军残部最后一面军旗倒下,至此,第二防线的第一主阵地已经全部沦陷。 支援已经失去了意义,再加上敌人投入精锐反击,煌与其配合的正规军开始后撤,这是一场绝望的撤退,煌竭尽所能保护战友,却也只能看着他们掉队的厉害被蠕虫编织的魔法杀死、 捕食。乌萨斯的第五军出动接应了他们,煌好不容易安歇下来,发现为她的英勇奋战喝彩的战友们已经不在了,有的只是一群被吓破了胆的、迷茫又无助的人。 有人沉默不语,有人麻木有如行尸走肉,有的则像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开始拼命放纵做出种种癫狂之事,还有的偷偷哭泣,不断呼唤着家人的名字。 唯独没有人兴奋的讨论战术战法,这是志愿者们在陆续来到驻地、相互熟悉的时候最容易聊起的话题,绝大部分志愿者都相当年轻,有些还是学生的年龄,凭着一腔热血报名,通过体检后自备武装来到前线,眼里满满都是憧憬,话语里皆是希望与上进。 现实总会给年轻人上课,只是在战场的一课代价过于深刻,高谈阔论与高谈阔论的人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另一种极端的思想,极端的做法。 这些败军被单独安置在偏僻地区的军营里,以防止失败的情绪在友军单位里扩散,甚至他们的社交媒体账号也受到了管控,他们发布的任何信息都要审核,选择性的发布在平台上。 与媒体管制的高效相比,在伙食上的配置就差多了,直到晚上十点,伙头们才终于送来饭菜,其质量相对他们出征前差距大的像天上地下。 败仗难以下咽,食物更觉苦涩,煌明白他们这些志愿者作为一个建制单位已经被放弃了, 余下的人要么灰溜溜的回到故乡,要么被补充到其他队伍里。同时,这也代表了前线物资供应紧张,不然哪怕是败军之将,也不会被配给如此低劣的伙食。 败仗与食物的刺激为营地带来了一场营啸,但周围管控出入口的宪兵们熟练的使用武器镇压了失意者们,从他们的神情与行动来看,他们显然不止一次处理过类似的紧急事件。 志愿者们被当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妓女……这是煌的第一感想,他们的生命被当做速食垃圾一样随意丢弃,而在前线指挥所的 3D 战场投影地图上,的确如此,这一队志愿者的损失甚至没能引起正在讨论的军官们注意,无论热情还是怨恨,微不足道的人所散发的微不足道的感情都在战术思考里微不足道。 对于他们来说,第一主阵地的沦陷是绝对的重大灾难,而今天的这次出击只是有人抱着侥幸心理——类似考试前一天突击复习或者最后一抽必有 ssr 类似的心态调动部分军队去搏一搏, 而结果是满盘皆输。 他们比预定计划提前三个月丢失了第一主阵地,更重要的是,撤退的混乱导致了殿后的维多利亚第二集团军陷入合围,最后被成建制的歼灭。而且,他们没有来得及破坏来不及回收的辎重,有相当的火炮落入蠕虫手中,很快,被魔改的火炮就会把虚界的寒意送到他们头上。 这些失败者都知道自己将面临军事法庭的审判,但裁决结果是被撤职,还是蹲监狱乃至于死,就要看调查团下来之前他们这段时间的表现,同时,还有竭力封锁消息,以免后方引起更大的恐慌。 然而,网络空间治理毕竟不是他们的专业,他们可以和高科技公司沟通,设置关键词与审核机制,强行夹掉一部分言论乃至于账号,却无法阻止人们口口相传。从大人物不经意间和情妇的交谈,到情妇和闺蜜的闲聊,到闺蜜炫耀似的朋友遮遮掩掩的暗示内部消息,再到朋友们加入自己的脑补和猜测让消息进一步扩散…… 每个人都答应让秘密止步于此,但谁也没有认真的遵守这个约定,消息就那么泄露出去, 而平台的态度也反过来印证了一些猜测。 有限的信息必然使得人们必须以想象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补充完毕,于是这便成了谣言与阴谋论的土壤,不同人基于不同的情绪和立场来以想象补充这件事,他们的不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传播过程里对事实的每一次加工,都让这件事离真相更远一分。 这时候,就轮到基层动员起来,来控制住越来越令人惴惴不安的舆论氛围,他们各显神通, 充分发挥了劳动人民的智慧,营造出希望犹存的场景。 “这就是今天的表演,谢谢。” 空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对着下来“再唱一个”的群众甜甜一笑,乖巧的像个小女孩,因为她注意到,这片地区的居民年龄偏大,青壮年要么在工厂要么在当兵,所以她特意唱了些有年代感的曲子,打扮保守,素面朝天,热情的和大爷大妈们聊家常,顺带掺杂些对时局看法的“私货”,把大家哄得开开心心,忘记了那些流言。 她看了眼安洁莉娜,信使小姐笑了笑,两人一起退场坐回休息室里,安洁莉娜说道:“呃, 如果没有我拖你的后腿还会更好。” “怎么是我拖我后腿呢?”空笑眯眯的回答, “我虽然穿的素,但我本身不是这种风格,在 大爷大妈们看来未免有些装乖的嫌疑,但安洁莉娜你是真的乖巧,所以上到大爷大妈,下到几岁的小孩都很喜欢你。” 空早早就作为文艺工作者加入文工团,承担起在各地进行软性宣传的任务。她基本在炎国的区域活动,但负责这边工作的文工团成员因为闹出丑闻而被集体开除,所以她这个年轻人的偶像被迫承担起中老年人慰问演出的责任。 空勉为其难的答应同时,也向上面要人,要求一个容貌端丽、知书达理、懂音乐、一看就像老实孩子的女性来和她搭档。这个人选不太好找,而且文工团当时组织有些混乱,当时担任信使,去给文工团送快递的安洁莉娜被相中了。 “这人能火!” 据说文工团团长看见安洁莉娜的第一眼就拍板喊出了这句话,安洁莉娜虽然已经二十来岁了,但她面庞和气质却仍有少女的质感,如果安洁莉娜自称十八岁,大部分是会相信的。 正好苦恼谁和空搭档的文工团长问了安洁莉娜几个问题,安洁莉娜一脸莫名其妙但老实的回答了,她就吃亏在老实这一点。 文工团长欣喜若狂的给罗德岛打电话,希望把安洁莉娜暂时转入他们单位,那边的人事部把文工团长的意愿转达给博士,博士想了想,又把电话打给安洁莉娜。 “安洁莉娜,你想去吗?”博士问。 “我不知道。”安洁莉娜回答, “我是个信使,突然让我去当偶像,我也不是……” “大可不必谦虚,安洁莉娜,这取决于你渴望为别人歌唱吗?” “我是想过,但……” “其实你也明白的吧。”博士道出冷酷的现实,“信使诞生于天灾迫使泰拉诸国过起现代游牧生活,为了维系各邦的联系而产生了职业,而在所有大型城邦都已经合并,所有人定居在三道钢铁防线之后的现在,通信技术的标准化与配套设施的铺设使得人们实现了有延迟的交流, 但比信使跑腿更快。 现在,信使们要么转业成为快递员,要么加入军队成为传令兵,天灾信使们几乎已经成为一个名词,是时代向前发展里被淘汰的事物。安洁莉娜,你也该为自己做些打算。 我知道,你在快递员或者传令兵的岗位上一定能做的不错,但这两个职位都承担风险,其中后者的风险比前者要高,现在,还有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等待着你,那就是成为偶像,那样你会始终待在安全的后方。” “我觉得我有力量,我能够在更广阔的舞台派上我的用场。”安洁莉娜说。 “相反,安洁莉娜,在广阔的舞台上个人力量微不足道,什么都改变不了。哪怕以你的能力,也无法通过改变重力来拦下蠕虫发射的一枚超重型炮弹,而类似的炮弹,蠕虫在一天的战斗里能发射上百枚,每一枚都能把罗德岛打个对穿,而裂解开的炮弹释放的虚无力量,能杀死罗德岛七分之一的人。 我……不希望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想要把你留在安全的后方,你懂我的意思吗?” 安洁莉娜不禁对博士最后一句话产生暧昧的脑补,她脸颊顿时像火烧一样通红,思考能力直线下降,就那么迷迷糊糊的成为偶像。 等她恢复思考能力想要反悔的时候,合同已经签了,在“来都来了只能试试看”的想法里, 她和空搭档一起巡演。空负责唱歌,她负责和声;空负责聊天,她负责站在一边接受大爷大妈们慈爱的目光;空调动气氛,她负责在一旁帮衬…… 可以说,主要工作都是空做的,安洁莉娜只能力所能及的利用自己的法术搬运货物,看起来倒是和信使的工作很像了。 “其实做偶像与做信使有类似的地方。”空点好护唇霜之后说,“信使的意义是把相隔的人们连接起来,而偶像也是让素不相识的人们汇聚起来贡献金钱……嗯,从目的角度,信使更为高尚,但做偶像良心也不亏……至少我不亏。 我歌唱为了赚钱,是爱好,也享受人们陶醉于我歌声中的表情。不同的歌曲能够调动人们不同的情绪,打开人们封闭的心灵,如果用法得当,就能把坏事变成好事,我就像一个护士, 为观众们打入一针针镇痛剂,可能会上瘾,但对身体没坏处。” 说到这里空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可能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了,但我只能这样想,不然我就是个可怜的废物,只能在后方做陪伴老人的工作,而不是和德克萨斯前辈一起行动。” 安洁莉娜急忙说道:“不,空你很厉害,在偶像这个领域你是专业的,治愈人心也是。我记得德克萨斯的话,好像参加可内部用于肃反的部队?” “嗯,弑君者归队之后,她和她的新小队一起行动。德克萨斯前辈还因为单独驱逐了一个蠕虫协助者而受获十字勋章。” “这么厉害?”安洁莉娜惊叹道,“那可是四只就把弑君者瞬间重创的怪物。” 空自豪的说道:“战斗并非只是冲上去拼杀,预设阵地埋设陷阱,打击弱点也是战术的一环。 我始终把德克萨斯前辈看做我的榜样和偶像,我相信她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还在读初中的我被一个长相可怕、声音老成的东国星探发觉,加入了老牌艺人事务所 346 Production,那时候他们有个企划叫‘CINDERELLA PROJECT(灰姑娘计划)’,我在里边接受训练,憧憬着出道的事情。 可是我不知道,其实那个叫武内 p 的人,其实还有个名字叫武内崇,他的爱好是把所有人都整容成三种造型的脸,他手下的角色也只有三张脸。 因为过于可怕,所以我逃了出来,武内 p 为了保守秘密,所以雇佣鬼杀队来杀我,结果我们两方都卷入了东国里新选组武倒幕派的斗争里。 在四方混战里,只是来买百奇零食的德克萨斯前辈也被卷入其中,她抢夺了暴走族的一辆机车和装备,开始大杀四方,我永远无法忘记她骑着机车聪我旁边路过的那一刻,她背后黑底白字的‘喧哗上等’与发带上的‘夜露死苦’钻进我的眼里,那一刻,我已经成为德克萨斯的俘虏了。” 安洁莉娜是东国与叙拉古混血,所以她也懂东国的语言, “喧哗上等”大致可以理解为“有 种来战“,而”夜露死苦“则是”请多指教“的某种奇妙解构。 这种小混混一般的说法不太适合德克萨斯,德克萨斯虽然也是黑社会团体,但她的档次比暴走族要高得多,而且德克萨斯性格冷淡,内敛,也不像说出这种嚣张的、挑衅味十足的台词的人设。 不过空却对其一见钟情……安洁莉娜想了想自己的意中人,觉得自己没资格说空口味独特。 “你就上了德克萨斯的南瓜牌摩托车,就像灰姑娘变公主搭乘去王子宴会的马车?” “哪有那么顺利,德克萨斯前辈一开始没有理我了,是我大吵大闹才引起她的注意,一个偶像不该这样,但我也没办法……唉,当时德克萨斯停下车,冷冷的看着我,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二傻子,我羞耻的要死,但还是拼命恳请她带走我。” “呃,你当时都不知道德克萨斯是好是坏,你就敢跟她走?” 空一脸陶醉的说道:“德克萨斯那么帅气,她怎么可能是坏人?” “好吧,颜控,并且是把颜值与人品挂钩的那种。”安洁莉娜总结了空的心理,“你怎么让她搭救的你,就用尬演的方式?” “她看出我没有接受过任何战斗训练,不是这行的人,就丢给我一个头盔带上我离开了。 当我搂住德克萨斯前辈的腰,贴在她后背上的时候,我就感觉‘哪怕现在立刻我死了也值了’。 德克萨斯前辈手上拿着一把游龙剑,她的摩托车挡风兼储备架里还有六把剑,全都是从炎国的天山工坊出品的一型七式组合剑,她骑着白色的摩托,手执七剑与形形涩色的敌人交战: 钢铁兄弟会、三先知女巫团、斯卡文鼠人、噬身之蛇…… 我们的摩托最后被击毁,我们只能徒步在荒野里行动,最后幸运的回到龙门,那时候我们差不多快渴死饿死了。 这趟传奇的冒险培育了我和德克萨斯之间的牢固友谊,抵达龙门后,她借给我一笔钱当做新生活的安家费,甚至都没让我留下欠条,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命是德克萨斯前辈的了。 我用德克萨斯前辈借给我的钱在龙门安家,签约了新事务所,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练习声乐,练习舞蹈,在事务所的安排下参加各种各样的节目。 渐渐的,我在龙门有了人气,事务所和我的分成合同也比较良心,我很快有了钱,想要把之前的欠款还给德克萨斯前辈,但她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直到有一次她送快递到我们事务所, 我才重新和她取得联络,终于和她加了好友,知道了她的电话。 我像个追星的小女孩一样和她联络,得到她的回复后在床上蹦了起来,那一夜我因为这句回复没有睡着。渐渐的,我和她的联络越来越多,而我在自己的艺人生活里,渐渐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有比偶像更想做的事:待在德克萨斯前辈身边。” “可是当时你的偶像事业如日中天……”安洁莉娜说。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感情与物质放在两边,有人想要平衡,有人想要物质这边的砝码越多越好,而我则想要感情。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我这个决定都有点蠢,有点……疯狂,但那时候固执驱使我行动起来,克服了种种困难呢,我终于如愿以租借的身份成为企鹅物流的一员,被分到德克萨斯组。” “你的粉丝们怎么办?” “我对外宣称暂时停止偶像活动,有一部分人脱离了我的粉丝群体,剩下的反应还好,毕竟我暂停活动不是为了治病,不是家里出事,不是有商业纠纷,违法犯罪,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和一般职员结婚,大家也就松了口气。 我的粉丝们好哄又难哄,好哄是因为他们对我有种狂热的精神寄托,以至于为我奉献金钱与时间,不需要我支付费用,他们就能自行组织起宣传我的组织,与黑粉战斗,甚至把我的作品翻译成其他地区的语言在其他地区流传。 可以说,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对我甚至比对他们的亲人或者女朋友都上心……啊,我忘了,追偶像追到迷失自我的人,多半没有女朋友的。 另一方面,我的粉丝以男性为主,他们又很难哄,首先,他们的期望没有明确的边界却有一条默契的界限,那就是我不能有暧昧关系的男性,或者和男性单独待在令他们不安的场合— —比如在私密空间独处,那会唤醒他们在情感上的焦虑。 他们希望我始终在他们的视野范围里,一言一行都告诉他们,我没有喜欢的人,我是单身, 我是纯洁的,这样他们才会继续从财力和精力上继续支持我。 德克萨斯前辈可能不是他们防备的范围,这个年代,女孩子喜欢女孩子还是超出人们考虑的事,但喜欢就是喜欢啊,我只想待在德克萨斯身边,我能怎么办?” 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接了杯水一饮而尽,她擦擦嘴角说:“说出来以后感觉清爽多了。” “呃,这种秘密……” 空的眼神游移不定:“其实,这算是个一个道歉,因为我不小心发现安洁莉娜的秘密,并且做了些多余的事,所以才主动告诉你我的秘密。” 安洁莉娜瞪大眼睛,看着鲁珀族偶像解开自己的伪装,变回卡特斯的时候,她惊讶道:“你不是狼?!” “那时候偶像公司说鲁珀族比较受龙门欢迎,所以我才变装成鲁珀,树立了这个人设,如果安洁莉娜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那么感到遭到欺骗的粉丝们足以把我撕碎,所以安洁莉娜, 你不用担心我会泄露你的秘密。” “呃,你到底知道了我什么秘密?”安洁莉娜说。 “你的性感内衣,就是黑色连体的,有白色的条带的那款。我看到之后就明白这不是你的风格,你是打算穿上之后去见什么人吧。” 安洁莉娜一下子脸红了,她慌张的低下头去,漂亮的珊瑚红色发丝在肩头摇摆着,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啊,嗯,我记得把它放在最底层了。”她用细弱蚊呐的声音说。 “但是你找什么东西,一口气把它们全都倒在床上,所以我就看到了。” “如果只是看到倒没什么。” 空做了个歉意的手势:“所以接下来才是我道歉的重点,安洁莉娜,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并且暗暗提你着急。 看到那性感内衣所彰显的决心后,我决定推你一把,所以我把它整齐的铺在床上,然后用你的手机拍下来发给博士,问他喜欢吗?” 安洁莉娜呆了一下,几乎要从椅子上掉下去,最近几天她都没看手机。她急忙点开聊天软件,发现博士在图片下边回复到“喜欢,很火辣。” “喜欢我穿给你看吗?这次回去我就找你。” “?” 博士先是发了个问号,然后发了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安洁莉娜看完以后差点把手机丢出去,这事已经无可挽回,博士已经知道了她有为他准备的性感内衣,并且打算回去穿给他的意思了,如果这时候她说是别人偷偷拿她手机逗博士开心,博士会怎么想? 她含泪看了空一眼,娇羞比难过更多。不过一顿晚餐的功夫,她就在想去哪里买“盔甲” 和润滑油了。 巧合的是,博士也刚刚放下手机,显示的是安洁莉娜的账号发过来的图片。其实他知道给他发消息的不是安洁莉娜,信使小姐在私底下一直叫他“罗夏”而不是“博士”,以安洁莉娜的性子,穿上性感内衣外面罩上风衣把他约去什么地方。然后一脸娇羞的把风衣打开展示自我的概率比较多。 而且,拍摄者在床铺上也留下了自己的影子,进一步帮助博士确定这不是安洁莉娜,而是空。既然如此,他乐的装傻看安洁莉娜被逼到送上门来,为他展示性感内衣的样子。 这算是他帮她逃过死亡命运后,应得的报酬。 博士有时能看到某人的未来,绝大部分只是和他无关,也并非身处要职的陌生人,但偶尔, 他熟悉的一些人物也会产生死亡预言。 他梦到了安洁莉娜位于第二最终防线前,发丝缠绕,大衣敞开,实相物质在她周围流转。 在她周围,最后的幸存者们绝望而骄傲的各显神通,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灰蓝色的军阵一直延续到地平线,上百米高的巨兽冷漠的、迟缓的向前移动着,它的嘴巴张开足以把堡垒吞噬。 即便如此,勇士们无人退缩,他们奋战到最后一刻只为了让更多人逃出去……尽管他们清楚,在最后一道防线沦陷后,剩下的人无路可逃。 一个安洁莉娜改变不了最终防线的结局,所以博士稍微用了些手段,让安洁莉娜从事另一种更安全的职业,让她能预言里能多活一段时间。 “真的改变了吗?” 空白的画像发出声音,挽歌儿小姐的面容在画像上浮现,她双唇张开,白色的牙齿令人想起雪,唇缝里吐出冰冷的话语。骨白鸽的具名者已经许久没有和他联络过了,他也不想和对方联络。因为他不知道冬之司辰在这场末日里的立场态度。 “你只是干涉了她在何时迎来末日,但末日只要一日不解决,她的末日……所有人的末日都会来临。” “我已经在预言里看到了回避末日的方法,我也做出了决定。” “有时候预言展示的只是部分事实,而部分事实就会让人产生错误的判断。你赌上的是这个世界的存续,而你的性格让你不敢赌,所以,我来和你做个交易,让我们双方都能称心如意的交易。” “什么交易?”博士问。 “先从交换秘密开始。”挽歌儿小姐笑道,“走近些,虽然我的背后的确连通着虚界,但并不会有惹你厌烦的小东西从里边钻出来。” “你管这可怕的、司辰也杀不死的东西叫小东西?” “对于你们这些直立猿猴与直立猿猴们的造物来说,带来毁灭的蠕虫的确是可怕而可憎的东西,但就像你们的祖先毁灭了介壳种,然后统治物质世界。蠕虫对于现实世界的入侵不过是重复你们祖先的行为,这是纯粹的种族竞争。” “得了吧,如果漫宿能独善其身,你也不必来找我。”博士敲敲桌子,“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 第四百一十四章 软禁 凯尔希第一时间来到了博士办公室,那里还残存些许寒冷与静默的气息,博士不慌不忙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想要你把和客人的交谈告诉我呢?” “那得看你用什么秘密来换。” “铸炉从一开始就在指引我,久到我还在贫民窟当医生的时候。那时候,我被科西切欺骗去学习治病救人的超人技艺,然而在治病救人之前,燃烧的女人降临我的梦境,向我展示了毁灭与重塑的力量。”凯尔希。 “?!” 博士没想到凯尔希一开始就爆个猛料,他说道:“我知道你受铸炉垂爱,所以你是铸之长生者,但你比一般的长生者更强。如果你有那个意思,大概可以成为具名者级别,在漫宿里获得更长久的生命,更强势的力量……然而你没有,说明物质界更有你值得留恋的东西。” “是你,铸炉告诉我,漫宿的太阳因为一个错误而被毁灭,但毁灭并不是结束,死者可以踏着回忆之路返回,融化的金属可以重塑。所以,她想要把漫宿的太阳重塑。 这涉及多位司辰的自我牺牲,掌握路径的司辰们配合,牵扯甚多,所非漫宿到了新旧时代交替的时刻,或许司辰们不会想让一度陨落的太阳升起,但是蠕虫的存在需要漫宿拥有一轮太阳。 重塑的太阳需要一个新的核心,或者说新的祭品,所以司辰们派出代表们,在物质界物色人选。我一度想到了科西切,但你的意外出现让我倾向于你,那时候你的灵魂尚未被污染。” “我从来不是纯洁的人,凯尔希,那时候我是因为钦佩你才强制让自己变得和你一样,就像雏鸟模仿鸟妈妈。”博士说“不,你有自己的光芒,不然我不会选中你。那时候,我产生了自私的念头,那就是让我看中的候选者获胜,所以我假借某件事脱身,去猎杀了其他的候选者们。这是个卑劣者才能获胜的游戏,因为我让旁人误会我看中的是科西切。 我想,科西切待了没多久就跑路,除了自身急于获得长生不死,对抗衰老的诅咒之外,未必没察觉某种恶意。只是,她本欲把你当做她飞升的牺牲品,却没有想到因为你的核心候补身份,她反而成了让你成长的营养。 骄阳的核心领域为灯,所以守夜人指引你踏上启明之路; 赤杯渴望分裂骄阳,让其品尝致人疼痛的欢乐,所以她在你的道路上埋入感官声色; 铸炉渴望重塑,所以我在你身边; 核心需要拥有漫步漫宿的能力,所以蚁母在你身体上慈爱的刻下一道伤口,以此让人获得开门通行的权利; 心之司辰与刃之司辰一个担保其物质世界的存续,另外的则为漫宿而战。而浪游旅人,她则教会你如何漫步。 你并不需要冬之司辰或者蛾之司辰的帮助,但前者从一开始就积极的介入你的人生,在司辰会议容许的范围力,但令人不快。” 博士提前了预知了自己的结局,并且在痛苦的思考后决定不改变它,所以他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凯尔希的说法。凯尔希看到博士的表情也就明白了,赤杯这个搅局者通过梦与启示的形式泄露了计划。 “原来如此,你背后的那位女神曾经杀害了石源神燧石并取而代之,所以你的神有理由担心,我和冬之司辰的交易是我为他们打开道路,让被杀害的石源诸神归来。 赤杯饮干浪潮,上校在蚁母的加护下杀死七蟠,铸炉粉碎了燧石,飞蛾从内部猎杀转轮, 未孵之卵逃入辉光,却躲不过守夜人的追杀……漫宿诸司辰们最显赫的几位都和石源诸神有一笔血债。 在野党(虚源神)裹挟民粹(蠕虫)冲击执政党(漫宿诸司辰),部分长期在党内被打压的派系(林地司辰)做了二五仔,出卖党派利益,与在野党勾结投下对执政党的反对票就够令人糟心了,如果之前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被现任执政党政变,关进监狱的前执政党(石源神)也释放出来,那么漫宿各位执政党恐怕会更加难做。 你们需要一个党魁把执政党们重新团结起来,共同对付其他党派。同时防止自己捧上去的党魁是个二五仔,所以你们对冬之司辰与我的接触格外紧张。” 凯尔希点点头:“我个人也担忧你的选择,基于过去,我不太信任你。” “轮到我来回答,我和冬之司辰交易的东西是他教授我如何从虚界返回,而我则承诺开启一条回忆之路,让石源诸神各凭本事回到漫宿。” 凯尔希皱起眉头:“你知道,这不可能。” “我会认真履行这个约定,凯尔希,我一点都不想变成太阳在天上挂着——无论是漫宿的太阳还是物质界的太阳。你和特蕾西亚真的很像,不愧是志趣相投的好姐妹。” “至少我能给你无上的地位和力量,而特蕾西亚只会让你沉睡在梦里被大车碾压!” “凯尔希,如果你让我成为漫宿的太阳,那么和特蕾西亚让我永远沉眠有何区别,我都要被剥夺在现实里的身份。” “我知道,你似乎正在募集人手与资金来发动你的计划。”凯尔希摇了摇头,“放弃吧,罗夏,外面全是我的人。” 博士默默取出小丑头套戴上,他问道:“是谁出卖了我?” “我不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但我会尽可能的控制那些被你收买的人,而现在,你要换一个地度假了。” 博士猛的跳起,企图撞破穹顶逃出去,凯尔希伸手,穹顶的金属熔融之后被她随意所欲的加工成更细密的网,而穹顶镶嵌的玻璃早已承受不住骤然上升的温度而炸裂。 博士无功而返,他跳下来之后拔出藏在桌下的佩剑,凯尔希也拔剑应战。双方相斗数个回合,博士的剑奔向凯尔希的上议院,剑尖撞上凯尔希的脑门后火星四溅,而凯尔希的剑则奔向博士的下议院,把费拉不堪的众议院议员们吓得胆战心惊。 凯尔希的上议院顶得住,但博士的下议院可不行,虽然他以前说过不介意和凯尔希做姐妹, 但并不是以这种方式。他一步步后退,凯尔希默契的前进,一直到他在墙边站定才停下来。 “你想要什么,凯尔希?”博士问。 “你一直渴望休假,我准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将在通天塔里尽情度假,直到我们准备好为止。” “通天塔还没有建好。” “它已经铺设了一百一十一层,哪怕蠕虫的攻势超乎想象,但第二道第三道防线足以坚持到通天塔的建成。我不会浪费烈士们的血,不会浪费泰拉人忍受的苦难,在这里,我们将吹响逆转胜负的号角。” “你舍得吗?”博士说,“按照你的计划,我们就会天人永隔了。” “待泰拉迈入新时代后,我会把一切交给阿米娅,然后回归漫宿,回到铸炉的身边,那时候我会漫步于漫宿高处,到时候我们每天都能相见。” “这样,你就一口气排除了所有的竞争者,连跑道都给她们扬掉,怪不得你先前能如此忍耐……你连这一点都和特蕾西亚一样。”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那么我能卑微的提出一个请求吗?那就是请善待我召来的那些人。” “我只是软禁他们,你以为我会怎样?” “那就好。” 随后,凯尔希在罗德岛广播里宣布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博士被转移到通天塔中,现在他位于第一百层,站在那里向外看,大地变得更加广阔,而银白的建筑则变得格外渺小,而人影更是微不可察。 他隐约能看到第三防线,也是最终防线第三主阵地延伸出来的界墙,如果那里被突破的话, 以蠕虫的行军速度,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王庭的所在,而摧毁王庭的外部防御破坏通天塔,可能至多花费三个小时的时间。 通天塔现在格外热闹,前线不利的状况让这里的建设工程直接多出一倍的人手,所有涉及巴别塔的申请都成为最高优先级别事项。联盟内部的反贪腐机构终于以绝对认真的态度监管通天塔的施工进程,以防止这最后的希望因为愚蠢而短视的贪婪出现差池。 外塔可以靠联盟堆资源堆人力,内塔就完全需要凯尔希带人加班加点。因而把博士关到通天塔之后,凯尔希始终未出现在博士眼前,而是她的学生们代为照顾,或者说监视博士的情况。 博士拥有在一百层活动的自由,这里预备建成一个会议中心,有配套的洗浴、餐饮、健身、 不同风格的客房乃至于体育场,倒有几分度假村的模样。 于是,博士突然从 007 的工作中解脱,进入养老模式,每天早晨醒来之后起身去锻炼,回来稍微坐一会儿后去吃早餐,上午看书,午餐后小睡一会儿下午去运动,晚上去洗浴中心,可以选择简单冲澡、进入热水池中浸泡、蒸桑拿或者叫个师傅搓澡,洗完后还有修剪脚指甲与按摩服务。 等他飘飘然的出来,在房间里看一会儿书后便关上灯,在黑暗里,王庭依然灯火璀璨,像是星点的海洋点亮黑暗的大地,而在视野极限之处,他看到银白色的光芒点亮地平线,最终防线矗立在那里的景象令人安心。 他回到床上倒头就睡,第二天的时候会有人把他叫醒。美好的一天从看到亚叶总是不高兴的面庞时结束……不,他在通天塔一百层的囚人生活就从来没有美好过,因为亚叶哪怕在他上厕所的时候也会在后面守着。 凯尔希不知道和亚叶说了什么,导致亚叶始终对博士横眉冷对,就好像博士欠了她很多钱不还一样,博士不是试图和亚叶搞好关系,但亚叶用行动表明,她是不可腐蚀的。 “今天上午有几个常规项目检查,博士就不要喝水也不要吃东西了,我等博士半个小时, 之后会带你去体检。“亚叶说。 “我没病,” “每个病人都那么说,而且检查也不花钱,就当求个心安好了。”亚叶抱着手臂说,“我之前和你提过好几次要科学的安排工作与休息时间,结果你每次都不听,现在遭报应了吧……唉, 这段时间博士你就老老实实的休息,等养好身体再接手工作。” 博士看了亚叶几秒钟,亚叶不像是会说谎的人,这几秒足以分辨真假。然后,他得出结论亚叶没有说谎,她是发自内心的认为他是劳累成疾,再不修养要直接进 ICU 的那种。 “除我之外呢?罗德岛最近有没有其他的人事变动?”博士问。 亚叶回答:“挺多的,博士累倒在工作岗位上是一个契机,凯尔希医生抓紧时间安排了内部的医疗体检,结果发现了好多潜在病号与浑然不觉还在带薪生病的病号。 这怎么行?凯尔希医生当即把他们的薪水停了,发配到医院里治疗,治疗费用就从他们停掉的工资里扣,扣完再从他们积蓄里扣。” “我记得罗德岛给员工交五险一金的啊。” 亚叶沉默了一下回答:“博士日理万机可能不清楚,联盟运营的养老保险与医疗保险已经崩溃了,现在所有的地方公共资源都指望用爱发电,除了个人所需的最低物资,其他一切可用物资都被整理起来再分配,投入前线的无底洞中。” “确实,在这种情况下,薪水只剩下了安慰意义,吃饱穿暖活下去更现实一些。”博士抬起头来看向还在忙碌的头顶空间,“希望它早点建成,结束所有人的劫难。” “我更担心博士看不到这一天,你这个人从来就没担心过自己。” 亚叶叹息着出去了,博士能感觉到还有其他监视者。他坦然的褪去自己的衣服,能够感受到监视的视线出现片刻中断,由此,他推断出凯尔希安排了新人来负责监视他的任务。 他面不改色的换好衣服,和亚叶一起去了医疗中心。 第四百一十五章 梅尔的破绽 博士被软禁之后,他笼络的那些受到牵连的人士也在几个小时之后被突击抓捕,安置进医院附近的疗养院里。空闲的疗养院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这份活力又被监狱一样的高墙阻挡, 上方巡逻的神射手们用眼神告诉囚人们,试图离开这里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所有人都不知道被丢进来的原因,但把他们丢进来的借口是一样的,那就是身体欠佳需要疗养。最着急的便是空弦,她本能的感觉自己卷入无妄之灾里,再看看因为自己的召唤,而被一同坑进来的姐妹们,她羞愧,并因羞愧而变得急躁。 没人理会空弦的诉求,空弦则以吵闹试图唤来守卫们的注意,但只有送餐的时候,才会有一队武装人员来到这里,充耳不闻的分派食物。然后离开,从不肯多逗留一秒。 “好了,别吵了。 “拉普兰德靠在窗前晒着太阳懒洋洋的说, “他们明摆要把我们软禁起来, 或许是一直关到死,或许是在决定我们的最终命运前暂且安置我们。” 空弦想了想:“大规模逮捕联盟武装成员的行动,必定有联盟的紧急状态委员会至少一人签署的命令……” “凯尔希,我直觉是她。”W 一脸不爽的坐在长椅上, “其他人又不认识我们。” “签署命令的理由呢?” “不知道,但我可以提供给你们一条相关的消息,就是博士也因为身体欠佳的缘故被关进通天塔里。”史尔特尔说。 大家对博士和史尔特尔不清不楚的关系有所耳闻,史尔特尔这条消息的可信度相当大,W 摊手说道:“那么事实就很清楚了,博士和凯尔希夫妻吵架,那个婆娘又不会真对她老公怎么样, 我们这些人就成了受气包。” “呜……我什么都没做。” 正常人格的夜魔抱头蹲在一边,精神痛苦的样子,黑一个人站在角落,紧皱眉头,挂念着小姐的安慰。梅尔则尴尬的站在中间的位置,既不远离交谈者,也保持着一定距离。 是她被凯尔希逼迫,出卖了博士所有联络过的对象,现在她进来更多是为了保护自己,不然的话等博士解除监禁后一定会对她打击报复。 她不想做叛徒,但博士和凯尔希之间总要得罪一个,且凯尔希态度坚决的时候,她只能倒向凯尔希。 可以预见,如果眼前这些人得知真相,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黑与拉普兰德都很擅长折磨与拷问,梅尔不想自己成为她们交流拷问技艺的容器,所以她装作无害且困惑的站在那里。 “可恶,我就摆脱不了他吗?”史尔特尔捏紧拳头,“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把他揍一顿。” “在此之前,你要先能出去再说。”拉普兰德指了指周围,“我们的武器都不在,大家赤手空拳出去送死吗?” 空弦举起手来:“我有一个问题,以我和博士的短暂来往看,他是个精明到让人讨厌的人, 那么他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泄露,让他和我们都被软禁起来了?” “他本人出差池的概率不大,在计划早期阶段就翻船不是他的风格。”史尔特尔犹豫了一下, “我怀疑是有内鬼出卖。” 拉普兰德似笑非笑的补充道:“说不定为了自保,这个污点证人就在我们当中呢。” 这个猜想相当正确,让内鬼梅尔立刻紧张起来。她清楚,只要自己没有智商下线,那么她不可能把对自己不利的关键性情报透露出去,只是……眼前这些人真的讲证据吗? 空弦皱起眉头:“很危险的想法,这代表在场之人谁也不能信任。” 拉普兰德摇摇头:“不,考虑到你和那个萨卡兹佣兵的做派,其实内鬼就开在你、我、W、 史尔特尔、梅尔、夜魔与黑之间,我看的清自己的身份,我不是内鬼,那么内鬼无非在剩下六个人里找,对你来说也是一样。 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只要把范围里的人全部干掉,那么内鬼当然也会死,只是错杀几个好人……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我这样做,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所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脑力运动的消遣,就当练习说谎与辨识说谎的技巧,我们七个人来谈谈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活动轨迹,来推理出谁是那个叛徒。” “推理出之后呢?” “当然是让她明白做叛徒的下场。”拉普兰德伸了个懒腰, “你们意下如何?” “好。”W 说。 “我没问题。”史尔特尔回答。 空弦点点头:“行吧。” 梅尔思考了一下,疗养院狼人杀的游戏对她十分不利,因为在事发的时候,留在罗德岛的人将被天然视为具有更大告密可能性,而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有她和夜魔,其他人都是在外边被捕的。 又因为她负责架构博士的私人通讯频道,一次找齐所有同伴最为方便,所以她的“匪面” 比夜魔更大。 这时候如果拒绝游戏,自己作为内鬼的可能性将成倍提升,但是如果开始游戏,那么夜魔和她肯定是首先被集火的人。 梅尔在思考,她究竟是和夜魔捆绑身份争取建立一个小同盟,还是把夜魔推出去当做内鬼, 然后自己站在多数人的阵营里观望形势? 在思考这类问题的时候,梅尔通常会忘记道德而思考收益,她决定看看形势再说,重点是夜魔的表现。如果夜魔表现比较好,那么就和夜魔捆绑身份,如果夜魔表现不好,那么就把夜魔作为“内鬼”送走。 梅尔的脑海里一边保持卑鄙的思考一边招呼夜魔与黑,七人聚集以后,拉普兰德细化了规则,她们按照抽签顺序进行第一轮发言,以及随后有时限的第二轮发言,两轮发言结束以后, 大家投票来决定心目中最符合内鬼身份的人选,得票多者将接受其他人的第三轮质询,如果质询结果不能让大家满意…… 拉普兰德笑了笑,笑的让人不寒而栗。梅尔哆嗦了一下,但她很巧妙的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围坐在一起。 黑首先发言:“被捕的时候,我正陪着小姐。我和博士做了交易,把打光了建制、自身负伤且精神不稳定的小姐弄到后方疗养,在药物和心理辅导下,小姐的精神好了一些,我正陪护着她的时候,就有一群黑衣人蜂拥而入,拿出逮捕令把我抓走了。” “形势有那么糟吗?”梅尔问。 史尔特尔嗤笑一声:“比舆论宣传的糟糕的多,如果告诉那么弱者们真相,你以为他们会团结一心做最后一搏?不,他们想的是驾驶城邦向北逃离,让自己跑的比其他人更快。 我之前就负责压制和舆论对着干的那些人,他们说的或许是真相,或许是基于情绪宣泄的谣言,但那不重要。在信息管制下,找到他们相当容易,不留痕迹的让他们沉默,并伪装成意外——比如背后中了八枪的开枪自杀也不难。 在被捕之前,我正在处理那么一个人,并伪装成意外失火。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些辅助我的人接了个电话,就把矛头对准我,我只好把他们全都打趴下去找博士要个说法,而中途遇到罗德岛的人,这些人清楚我不耐久战,就卑鄙的使用了车轮战法,把我拖垮了。” 拉普兰德接话道:“啊,你还反抗的吗?我和我的人紧急增援前线,第二防线的第一主阵地已经沦陷,第二主阵地在打城市战,第三防线则被蠕虫持续投射火力,莱茵生命的那几个,比如塞雷娅之类的全都负伤回来了,我是接替她们的缺,去当义务动员兵的。 一开始我还幻想能在前线欺负一下其他人,或者和可怕的怪物对决,享受那种游走在生死之间的刺激感,但谁知道我在列车上就被逮捕了,实在可惜。” 空弦挎着一张苦瓜脸说:“博士许诺足以振兴修道院的订单,为此我把兰登卫队的姐妹们召来,准备等待博士的计划。可是在半路的时候,巴士司机就把我们直接送到了这里,一开始我们以为这里是营地,但你们来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这里是高级牢房。” “我的话正在黑市采购材料,用来制作反步兵地雷和炸药。”W 说。 “在《物资法案》第三条修正款通过之后,一切军用物资都处于联盟下属的物资管理委员会的控制下,哪里来的黑市,哪里来的物资?”黑问。 “吃空饷咯。”W 回答,“这事不奇怪吧,蠕虫推进的过于迅速猛烈,一部分军队被成建制的消灭,比如维多利亚第二集团军与乌萨斯的第四军,但剩下的大都剩下残兵败将,那么在合并单位整合队伍的时候,其中就有钻营发挥的空间。 在末日里,英雄和卑鄙者诞生的几率是相同的,所以你们能看到前线那些献出生命的战争英雄,看到倒在工作岗位上的好官员好医生,看到忍受苦难默默奉献的英雄人民,能看到奋不顾身的志愿者们。同样的,你们也能看到站在他们对面的丑陋之人。 所以,黑市是存在的,倒卖军用物资的商人也是存在的,我很熟悉这里边的门道,而熟悉我的人也在那里顺利找到了我。阴阳差错的是因为我在黑市,执法人员找到我的时候顺带把黑市也端窝了,不知道那里的商人和商人背后的大人物会不会恨我哈哈哈。” W 狂笑不止,她就是为了别人的不幸而感到快乐的那种人,等她笑够了以后,夜魔才怯生生的说道:“我被捕的时候正在调香师的温室里接受精神治疗。” “那么说来,你被捕的时候留在罗德岛咯。”W 说。 “我一直都在啊。”夜魔怯生生的说。 夜魔能感觉到周围怀疑的目光,她想不明白什么大家突然那么看她,但她清楚一点,如果不能及时辩解,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出卖大家的内鬼。 “博士找到我……另一个我,是谈一笔交易,他能给另一个我想要的东西,所以另一个我就答应了他。那么,我和博士是暂且的利益共同体,我根本没有理由去加害博士,不然他许诺的东西另一个我就拿不到了。” “博士许诺了什么?”拉普兰德问。 “我……我不能说。” “那么,我们一同写在手掌上,然后对比一下好了。” 拉普兰德暂时把夜魔拉到一边,片刻之后,她擦拭掉手掌上的内容回来说道:“那么,我认为她的嫌疑不大,这时候出卖博士对夜魔没有一点好处。”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拉拢对方组成一个同盟,好在投票环节里进退一致?”史尔特尔看向梅尔,“该你了。” “博士和我交易的项目是我个人项目的资源倾斜,所以我帮他做了私人通信系统,资源博士是分期给的,所以我一直在实验室里进行个人项目,进度不时停下,就在我准备又找博士抱怨的时候,凯尔希来抓博士,顺手就把我也抓了。” 梅尔估计凯尔希来罗德岛找过自己的事是藏不住的,倒不如由她主动说出来,并安排在合理的时间——在博士被凯尔希被逮住之后,那么凯尔希见过她的事就能以被牵连为借口解释。 “看起来确实是一场无妄之灾,”拉普兰德笑了笑,“但是,在场之人有好些个都对博士具体拉拢了多少人一无所知……不对,是除你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可能掌握博士拉拢的人手的全部名单。” 梅尔紧张了一下,她指了指自己说:“你在怀疑我?我出卖博士有什么利益,他持续的资助我进行个人研究,如果我举出卖了他,我就拿不到一分钱并且研究,所以我出卖他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 “但是你是唯一一个同时见过博士与凯尔希的人。”W 敏锐的把握了这一点,“这不符合利益,但符合你还活着的事实。在凯尔希与博士的矛盾里,你总得做出选择。” 第四百一十六章 欲壑难填(4→3) “嘿,难道这不是反过来说明,我是最不可能出卖博士的那个人吗?” 梅尔指了指自己, “试想一下,如果我真的出卖博士,而且我还身背与博士或者凯尔希都见过的事实,那么我就毫无防备的进来这里,毫无防备的讲出这些事,好让你们指出这一点,攻讦我是内鬼? 何况,同时博士和凯尔希见过又算什么证据?难道凯尔希想要策划某人出卖博士,还非得走到办公室对她说‘嘿,你在为博士做事,把做的事告诉我,如果不说的话我就把你塞进通天塔的支柱结构然后填上钢筋混凝土? 不,她派遣手下,通过匿名账户出示关键性证据或者威胁,都可以逼得某人倒戈。 而且,理论上我可能掌握其他人的资料不假,但我交差后一直都在忙自己的事,根本没注意过博士用它联络谁。你们都很优秀,借助在外部活动的功夫偷偷搜集情报也是有可能的。” 梅尔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她看向拉普兰德:“如果我是内鬼,我可能会把最有嫌疑的人推出去当做内鬼钉死,好洗清自己的嫌疑。同时,再拉拢一个没有主见、发声能力弱且无辜的好人给自己冲票,确保自己不会被人推出去,你说是不是啊拉普兰德小姐?” 梅尔知道,现场跃跃欲试企图攻讦她的人有两三个,而她不能全面应战,只能捡攻讦她最厉害的人反击回去,她用了一波反向逻辑和伪逻辑来解释自己,同时把拉普兰德打上焦点位, 使得拉普兰德失去指责她的潜在道德立场。 梅尔察觉到了,在缺乏机械降神式的客观讯息下,事实为何并不重要,讲不讲道理与逻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发言、肢体动作和表情,让别人相信自己发言所描述的“事实”。 拉普兰德十分平静,似乎对梅尔反过来脏她一手的事有所准备,她说道:“第二轮发言可以开始了。既然梅尔在最后一轮反击我,就由我来先回答她的问题。 按照梅尔你的逻辑来说,内鬼应该不会轻易把自己送上焦点位让自己去挨打,如果我是内鬼,我追着你穷追猛打必然会把自己送上焦点位,我没必要那么跳对吗?我只需要煽风点火, 看其他人攻讦你,最后装作被说服的样子投下致命一票就可以了。” “喂,这算什么,对喷之后你们的结论是你俩都是好人?这我可不能接受。”W 说。 空弦受不了这样的场合,她举起手来说:“那么,会不会是仇恨博士的人做的,我们之中谁恨博士?” 除了空弦之外,三个人看向史尔特尔,三个人看向 W,W 和史尔特尔相互看着,然后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异口同声的指向对方:“是她!” “我知道你恨她,”史尔特尔冷笑道, “如果是我,恋慕一个男子数年,却被他当做玩物, 最后在医院里醒来,不止孩子没了,还看到一艘陆行舰第一期工程款的结算清单时,我也会花费余生和这个男人不死不休。” W 面庞激起两团诱人的红晕,这当然是因为恼怒,这些都是她最羞人的秘密,如今却被赤裸裸的展示在大家面前,她盯着史尔特尔说道:“我那时候天真又愚蠢,所以被那个男人以爱情哄骗,落得如此下场。我的确对他产生过极端的想法,但特蕾西亚殿下的出现改变了我,她让我找到了除了复仇之外其他活下去的意义。 反倒是你,你并不情愿为博士做事,却因为一根根廉价的冰淇淋的许诺,像条狗一样扑上去咬博士的敌人。除了冰淇淋你也舔过其他东西吧,他干的你是要升天了吗所以你才任劳任怨的帮他?我倒是想和你交流一下他在不同时期的技术。” “我没有,我还是纯洁的!”史尔特尔气愤的说。 W 吐字的速度像是机关枪:“哦?那个色鬼是个漂亮女人就不会放过,你是纯洁的?花多少钱修补的纯洁?还是你那人工的鬼斧神雕痕迹过于明显,让那个色鬼面对你根本硬不起来?天啊,怪不得他把你当狗使,你这样的也只能当狗才能兑现一丁点价值。” 卡兹戴尔的佣兵生涯教会 W 许多事,萨卡兹佣兵不止是会打仗,那些在营地里等待下一个雇主时的短暂和平岁月里,他们也有自己的娱乐项目来发泄血脉里蕴藏的暴力,其中说唱 beef 也是其中一项。 哥伦比亚的说唱音乐比较发达,而且产业成熟歌词干净,吸收了其他流行音乐的特点,属于在城市里能够拿到台面上去唱的类型。而萨卡兹佣兵的说唱比较土嗨,而且脏话垃圾话占据了饶舌歌词的绝大部分篇幅,与哥伦比亚贫民窟里的广受欢迎的匪帮说唱有异曲同工之妙。 W 观看过,上台过,第一次她被对手一连串的脏话饶舌羞辱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围观的人给予不怀好意的掌声,弱者在这个舞台得不到任何怜悯。 有了如此羞耻的记忆后,W 勤学苦练总算在后来一雪前耻,而在学习的过程里,W 掌握了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喷射出最多的垃圾话在戳痛对方。 史尔特尔气的撸起袖子,哪怕在博士那里她都没有受过如此委屈,W 则机敏的向后躲开, 路过梅尔身边的时候,萨卡兹佣兵附在对方耳边说道:“握知道内鬼是你,这是你欠我的。” W 旋即跑开了,史尔特尔咬牙切齿的去追,没了这两人,找内鬼的活动不了了之。梅尔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怀疑的看向 W 的背影,比起 W 刚才的发言,她更焦虑对 W 的目的一无所知。 同样的焦虑出现在凯尔希身上,她预演了收容博士的数个计划,也顺利的收容博士,彻底斩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博士现在活的很像养老院里的老人,什么都不用做,吃吃喝喝晒太阳, 偶尔被拉去做医学检查也十分配合。 看起来博士已经做好混吃等死直到通天塔完成的准备,他那躺平挨打的姿态让凯尔希挑不出一点毛病,正因为如此博士才奇怪,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从来不是。 这中间,只有几个干员想来探访博士,凯尔希确认她们不是博士暗中找的帮手后打发他们离开了。她随后怀疑的重点是特蕾西亚,但特蕾西亚对此事并不知情,因为对方关于博士问题的质询与博士的行动对不上节拍,不像是里应外合的样子。 凯尔希第二个怀疑的是华法琳,吸血鬼一直和博士不清不楚,如今又身处通天塔,利用职权之便和塔中的博士私通数次,是博士最有可能的帮手。然而,经过一番盘问后,华法琳和博士只是在重文旧情,解决各自的寂寞而已,博士和华法琳说的只有日常和常日时经常说过的话。 尽管如此,凯尔希还是把华法琳打发到最终防线的战地医院里。 华法琳被打发走了,但不好的预感一直在凯尔希内心存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和博士坐在一百层的餐厅里喝下午茶,旁边会议室里的吵闹声从未关严的门里传出,一群工作人员守候在门外,或是严肃以待,或是忐忑不安。 “敌人能以更大的阵型突破前线,在南部蠕虫拿下了第二防线的第三主阵地部分,现以钳形攻势进攻防线其余地段的守军,在北面和东面蠕虫差不多采取了类似的战术。” 博士和凯尔希默默听着门里泄露出的前线形势,如果里边的参谋汇报不差的话,第二防线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且六个集团军规模的残部将面临蠕虫自北、东、南三个方向的围攻,他们唯一有可能突破的方向是西方,但谁都清楚那是蠕虫刻意让出来的死亡之路。 联盟的轮值主席用发颤的声音说道:“没关系,等哥伦比亚的国民警卫队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的主席……”参谋鼓起勇气说道, “国民警卫队没有足够的力量发动一场攻势,因为他们军营里爆发了蠕虫感染,如今全员被迫紧急进行排查。” 轮值主席沉默了一下说道:“以下的人留下:做好赴死觉悟的人,为泰拉站到最后一班岗的人,亲人死在战争里因而和蠕虫不死不休的人。” 轮值主席点名了这些联盟里绝对的死硬派,哪怕断绝泰拉的希望也要和蠕虫拼个你死我活的激进派别,其他人退场房间,就听到轮值主席咆哮道:“那是个命令,让国民警卫队进攻是个命令!你以为你们是谁,竟敢冒险违抗我的命令?!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军队骗了我,每个人都骗了我,甚至我身边的警卫也不能信任!所有的将军们都是群无耻不忠心的懦夫!” 参谋语气流利的说道:“我的主席,我不能允许您侮辱那些为您流血的军人。” “他们只不过是懦夫!叛徒!饭桶!” 参谋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回答:“主席先生,您所说的实在是闻所未闻。” “你们这些军官都是泰拉人民的败类!你们毫无荣誉可言,你们称自己为军官,仅仅是因为你们在军事学校里多待了几年而只学会了如何用刀叉吃饭! 军队自开战以来获得了联盟最多的资源投入与人力,你们却用一场场战败来回报我们,回报民众,只会用各种耻辱的战败拖计划的后腿。我早该学习乌萨斯人,清洗掉所有的高级军官, 把你们都弄死! 叛徒……我从一开始就被背叛和欺骗,这是对泰拉人民的巨大背叛,但所有的叛徒都会偿还的!他们会用自己的鲜血偿还的!他们要溺死在自己的血里!” 轮值主席咆哮的声音传到门外,让门外一个女秘书捂脸哭泣,而另外一个女秘书则轻声安慰着她。其他人则绷紧面庞,沉默的宛若一座座雕像。 博士与凯尔希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向凯尔希说:“我们的轮值主席先生精神不太稳定, 真的不需要送进疗养院治疗吗?” “他是联盟的轮值主席兼军事委员会主席,比其他委员更清楚前线的情况,与蠕虫的战斗是这位先生一生指挥过的最耻辱的战争,而且随着时间程度,他发觉自己的耻辱程度还在率先, 能让人们忘记一场惨败的是什么?是另一场更大的惨败。” “他没有下台?” “人们找不出一个能力比他更优秀又能服众的指挥者,所以他就成了背锅侠。” 博士耸耸肩:“听起来蛮可怜的。” “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可怜他,”凯尔希用勺子慢慢搅动茶杯,“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嗯?” “别装傻,你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你的协助者是谁?” “我都已经在这里了,你都不能放心吗?凯尔希,多疑会削减你的魅力。” “你一贯很喜欢我猜不透你的心思而烦恼的样子。” “你觉得我会老实告诉你?”博士说,“我是说,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计划的话。” “我猜不透,所以我准备用最稳妥的办法解决这件事,也就是控制阿米娅。” “是吗?无所谓的,其实被我收买的人是阿斯卡纶。” “胡扯!” “不然是白面鸮,斯卡蒂或者缪尔赛思,这些都是有能力帮我破局的人,我提前笼络她们也不意外吧。” 凯尔希阴沉着脸不说话,博士笑了笑说:“抓捕我的行动太过完美反而让你产生了顾虑啊凯尔希,你在考虑这次抓捕行动有没有漏网之鱼,哪怕我回答没有了,你也会认为我说谎,所以我的回答对你毫无意义。 在你怀疑还有人协助我的前提下,我可以报上许多名字,甚至包括你的弟子亚叶……你知道,我很擅长和女性制造让人怀疑的关系,这么多人你抓的过来吗?” 博士感觉自己手中的汤勺变得滚烫,他松开它,对凯尔希报以微笑。凯尔希深呼吸,重新递给博士一个汤勺。 “再烫我一次?”博士问。 “如果你能别那么讨人嫌的话。” “从结果上来说我是受害者,而你是加害者,结果是你来讨厌我……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会议室的吵闹传到这里,秘书无助的哭泣,参谋徒劳的抗议,轮值主席的咆哮夹杂着其他人的低声言语,博士看向凯尔希说:“通天塔现在建设了多少层?” “今天第 120 层就能完工。” “也就是说,我们的最终防线还得坚持 15 层的施工进度,这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半年,在保持现有物资供应和人手,且没有任何施工意外的情况下。” “我从不考虑最乐观的情况,八个月,这是以我的乐观得出的结论,你觉得他们能坚持八个月吗?” “六个月都有些勉强,八个月……我只能指望王庭能替我们多阻挡一会儿敌人。” “凯尔希,不管我在打什么主意,至少在争取时间这一点我们利益相同。联盟在大方向的战略我之前一直冷眼旁观,大国们明白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但哪怕这种时刻。人们仍然本能的为自己攫取利益,所以在联盟内部,属于不同派别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官僚们相互牵扯,导致了行政效率低下。 罗德岛的体量让我们长期处于投票机器的边缘位置,我认为现在应该站出来了。趁着人们对第二防线沦陷的追责时机,精简机构,提高运行效率,把一批敢想敢干的人换上去。 这是被囚禁在通天塔的我做不到的事,也是人微言轻的你做不到的事,但我们都认识有发言权的那些人,由你去找他们,来推动拯救实施自己的措施。” 凯尔希明白,博士这是给她找事情做,好让她放松对他这边的管制,趁机搞小动作。然而, 即便明白,她也只能按照博士的要求去找特蕾西亚,去找维娜,去找谢拉格与雷姆必拓的盟友们。 她深深看了博士一眼,在会议室散会,里边的成员陆续走出来的时候,她丢下博士离开, 快步找到特蕾西亚。特蕾西亚表情平静,看到凯尔希的时候疲惫的笑了笑。 “说吧,正好我要吃点东西。” 特蕾西亚一边说一边打量,没有发现博士的身影后略感失望,不过她本能的还是坐在了博士坐过的位置凯尔希则坐回了老位置。 特蕾西亚看起来很饿,她吃掉了一大块面包,一块楔形的奶酪,一盘腌菜(由黄瓜、腌制洋葱和酸辣酱拌匀),两个火腿,两枚煮熟的鸡蛋,一根用奶油黄油调味的硬香肠,再来一份加糖的红茶。 她本人掩住嘴巴,打了个破坏形象的嗝,然后对凯尔希说道:“七成饱就足够了。” 凯尔希什么都没吃,看到特蕾西亚面前空荡荡的盘盘碟碟,有些惊讶的说:“七分饱?在我看来你这顿卡路里已经爆表了。” “给点容忍,凯尔希,我差不多已经二十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当前线的消息传来的时候, 就轮到我们活动起来。” “前线的内容我已经‘旁听’过了。” “我们可怜的轮值主席情绪过于激动了,这对他的身体不好,我想他值得光荣而体面的退休。” “他的继任者是谁?” “我。在第二道防线的局部战役里,我指挥的萨卡兹王军成功顶住了蠕虫攻势三星期,远超计划需求,这份功绩被人提及,我很快就会成为下一根救命稻草,手握大权。 军队我要改革,将其打散之后重新组建,反正他们本来就是原本作战单位的残部。同时, 我能够向后勤和行政单位提出权重相当高的建议……我很忙,而且不可能一个人干好所有的事。 凯尔希,你来帮我重新组建我们对抗末日的最后一支军团。” “不是博士?” 特蕾西亚眨眨眼睛:“你会把他交给我吗?” “绝不。” “所以我不会问,就把他先寄存在你那里吧。”特蕾西亚压低声音,“至少现在,咱们利益一致,都要把蠕虫抵抗到通天塔建成为止。” “好,我来帮你。” 特蕾西亚打了个哈欠,她趴在桌子上眼皮越来越重,呼吸变得均匀起来。恍惚间,凯尔希觉得时光重现,在特蕾西亚仍是少女的那段时间里,她无忧无虑像个孩子,快活的玩耍直到自己精疲力竭,中午吃完饭总会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不肯回房去睡。 “穿脱衣服太麻烦了。” 这是特蕾西亚的理由。 现在,特蕾西亚少女般的容颜让凯尔希把她又当做孩子,凯尔希伸手抚摸特蕾西亚的面颊, 拨开卷曲的发丝。特蕾西亚在梦里哼哼了两句,似乎做了个好梦。 特蕾西亚的女官想要叫醒自己的主人,凯尔希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她自己把特蕾西亚抱了起来,送到客房,替她盖好被子。她出去之后,对女官们吩咐道:“让她好好睡一觉,如果她起来说饿了,给她弄点清淡的东西吃。” 凯尔希现在不隶属于卡兹戴尔,但她毕竟是特蕾西亚亲手册封的勋爵,且两人关系亲密, 所以女官们遵从她的要求,而在更远处的护卫们也抬头挺胸靠墙站直,生怕惹的女勋爵不高兴, 落得失业的下场。 凯尔希雷厉风行,中午她答应特蕾西亚,待特蕾西亚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凯尔希已经把骨感队伍组建完毕,又花了一周时间扩充组织,丰满羽翼,将其打造为专业团队。 特蕾西亚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她和其他盟友们交换利益,确保自己的意志在联盟通行无阻后,才进行她的军事改革方案。她上过前线,反思总结过她看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如今处理起来可谓得心应手。 她在大张旗鼓的把残兵败将们重新整备的时候,凯尔希已经带着专业团队直扑后勤而去, 在特事特办这块免死金牌下,凯尔希对所有后勤部门的人员进行考核,裁撤三分之一,留用但审查三分之一,剩下的则从更下级地方火线晋升。 从最初门口保安拦下凯尔希,一脸无所谓的问“这女人是谁”,到听到凯尔希的名字,门口保安都突然挺胸抬头精神起来不过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多少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大人物在铁面女判官那里落马,而被补充进来的新鲜血液则让慵懒气氛的大院变得高度紧张起来。 在蠕虫夺取了最终防线的一连串前沿阵地与独立堡垒后,开始对最终防线的第一主阵地发动进攻的时候,凯尔希整肃了所有涉及军队的行政部门,帮助特蕾西亚更快的组建新军团。 “凯尔希干的不错,”博士摇晃着高脚杯,但他的高脚杯里只有白开水, “她有扮演坏人的 天赋……虽然她不是坏人,但恐惧也是驱动人们变得高效的动力,尽管这会酝酿反抗与缩短工具使用寿命的风险。” 他收买的潜伏者与他并肩靠在窗前,身上穿着浴袍,胸口还有残留过激情的痕迹。那人说道:“你的人关在疗养院里都快自己打起来了,如果你再不说话,我不确定我放他们出来的时候还有多少活着的人。” “没事,在里边的人有一个知道我在被捕的情况下怎么做,我很信任她。” “就像信任我?” “我信任你的欲望,你为了你的欲望可以做任何事,这是我得到你协助的理由。” “凯尔希暂时回不来,下一步呢?” “我继续度假,而你继续为凯尔希忠心工作咯。不过,我会试着腐蚀身边的人,让她成为我的协作者。”博士说。 “亚叶?不可能不可能,她是凯尔希的学生,是凯尔希最忠心的支持者,你就是强 O 她一百次,她也不可能因为确实品尝到的快感而屈服于你。” 博士有些无语:“……在你看来我只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你用的次数少吗?” “如果你是说我们的第一次,那么我才是受害者,谁知道你会循环卖 lancet—2 喝下去的酒,斯卡蒂在旁边抱着剑打瞌睡,你们这些眼神不对劲的萨卡兹姑娘就把手伸向我,我想叫醒蒂蒂,但最先捂住我嘴巴的就是你。” “至少斯卡蒂一直睡到天亮,什么都不知道,对吗?” “我也错过了利用她的力量帮我解脱的机会。”博士说。 “那么又是谁在知道事不可为后,熟练的从沙发底下摸出手持摄像机开始拍摄,并利用录像开始要挟事件的参与者?” 博士辩解道:“我没得选,我必须要留下一份证据保证自己的安全,当时不是所有萨卡兹姑娘都喜欢我,她们清醒过来之后,发现有可能在多一个老公之前先多一个孩子的时候,肯定要先找我算账!” “好吧,好吧,我们不提这些旧事,你打算怎么搞定亚叶?” “亚叶对凯尔希的忠心无需置疑,但她是个性格直率恩怨分明的人,这样的人相处的时候会非常容易暴露弱点,而我打算利用她的弱点。” “第一步是搭讪?” 博士摇摇头:“第一步是下药。” “果然还是要用下作的手段。” “不过,我不会试图破坏她纯洁的,恐怕那时候,我也不会是她发情的对象。” 访客离开不久,亚叶就例行的来到博士房间“查房”,她打开门,空气潮湿的味道混合着浓郁的气味让她头晕目眩,她握拳锤在墙上说:“这种时候你还想着那些变态欲望吗?” “亚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生物在感受到灭亡的危险时,繁殖欲望反而倍增,我只是顺应我的本能,做个坦率的人罢了。” 亚叶打开窗户,清凉的风涌入,那令她不快的感觉消失了一些。她在博士面前的桌子上摆上碗筷,从保温桶中拿出饭菜,讥讽的说道:“开饭了,你一定很饿了吧。” 亚叶会陪他一起用餐,确认他吃完后再收拾碗筷离开,这就是博士给亚叶下药的机会。在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道:“浴室的淋浴喷头与浴缸底下的塞子都出现问题,而且凳子也坏了一个。” 亚叶脸红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变态,别在浴室胡搞!” 她向浴室那边看的功夫,博士划开自己的手腕,把血滴进自己那杯佐餐的葡萄酒里。亚叶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正常的博士,但她心头萦绕着淡淡的危机感。 “我们换杯喝。” 怀疑自己的酒里被下药的亚叶强行交换了两人的酒杯,把博士喝过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博士总不至于给自己下药,所以喝博士那杯是安全的。 博士面无表情的抓起亚叶那杯葡萄酒小口啜饮,亚叶在他的房间又待了一会儿,才收拾保温桶离开房间。 当天,亚叶感觉心烦意乱,一想到自己与博士间接接吻的事实,意义不明的激流就在她的心情里荡漾。下班以后她匆匆冲澡,便穿着睡衣把自己扔在床上。 我高强度的盯着博士,博士还没什么,我自己精神先出问题了。亚叶自嘲的想。 亚叶比以往更早入睡,她想了一会儿博士的事,确认他没有什么疑点后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均匀起来。 她做了梦,梦到自己刚刚来到罗德岛的时候,凯尔希把她带在身边实习……和医疗部其他的女孩子们一起。对于这些稚嫩的实习生来说,凯尔希既是母亲也是严厉的师长,她对学生的要求十分严格。 失去了一切的乌萨斯女孩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身份,新的知识, 新的能力……以及新的朋友。那个年长的学姐总是温柔耐心的教导她,给予了她家人般的温暖。 可那个姐姐不在了。 亚叶流下一滴眼泪,梦呓道:“安托姐姐……好想见你一面。”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亚叶的梦魇 安托医生是罗德岛的医疗干员之一,五年前的时候,她被派遣到莱塔尼亚北部衰落的小镇沃伦姆德救助当地感染者,却在一起匪夷所思的大火被烧死,使得镇民、本地感染者、外来感染者与罗德岛派遣的干员陷入混战。 根据同行的铃兰回忆,亚叶在看到安托被烧焦的尸体时哭了很久,并一度产生了强烈的攻击欲望,为同伴复仇。虽然亚叶很快冷静下来,没有那么做,且配合其他罗德岛干员平息了纷争,但从结果来说,真凶没有找到,真相没有彻底查明,沃伦姆德进一步衰败,感染者在莱塔尼亚的恶名更甚。 在这出非戏剧性悲剧里,所有主动或者被动的卷入博弈的势力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至少不是完全得到,然后带着遗憾此地。而从沃伦姆德撤退的那群感染者势力,遭遇了莱塔尼亚高塔领主里的乐子人——秉持巫王的无底线学术研究精神,精心钻研黑魔法的部分高塔领主的追杀,成为他们测试法术的鲜活试验品。 Logos 与那些高塔领主无恩无仇,但吃瓜路人的他不屑此等宵小行径,单人压制了乐子人们解救了那些战士,从另一个途径了解到了沃伦姆德发生的事。 亚叶执念最深的便是安托,博士混入酒中的血液则令亚叶被压制的欲望浮现,但也只停留在梦中。第二天亚叶起床,擦拭眼角晶莹的泪水嘟囔道:“怎么会想起她?” 随后几天里,亚叶依然在和博士的心理博弈里失败,饮下他的血液,她的欲望浮动,转化为亡故友人的思念在梦中反复体验悲伤,她醒来时则对着空白的墙壁嚎啕大哭。 这令亚叶神情恍惚,安托像是牢笼,像是心魔,令她无法解脱,以至于她在晚餐时因为博士一个小小的冒犯雷霆大怒,博士只是听着她破口大骂,亚叶几分钟后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 恢复冷静后向博士道歉。 “对不起,博士,是我太过分了,把工作里的怨气发泄到你这里。”亚叶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了,比起生气,我更好奇你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让你控制不住情绪。” 这种时候,平常的亚叶一定会守口如瓶,但此刻,刚刚发泄完情绪的亚叶头脑蒙蒙的,她情绪处于轻飘飘的状态,但身体又有些倦怠,有点像刚刚陷入恋爱胡乱折腾完的年轻男女的贤者时间,也是亚叶的智力低谷期。 所以,她想都没想就抱怨了出来,说到安托,她又有些哽咽了,没注意到房间里的空气加湿器混合了博士自己的血,而陷入冲动与感性里。 博士之所以没有使用无形之术而是兜一大圈子,主要还是忌惮凯尔希的反应,他的迂回攻势更隐蔽,令身在远处的凯尔希毫无知觉。 他微笑着看着步入罗网的猎物,对亚叶说:“或许我能帮到你。” 亚叶的动作一滞,她有些狐疑的看过来,说道:“死者不能复生。” “人的死亡是灵魂从肉体里解脱,飞向梦中,失却高度一直向下坠落。在一片空虚寒冷之地,墨玉灯把世界点亮,苍白的亡者们总可以死的再死一分; 或者,亡者们迷失在黑暗的森林里;或者,亡者们打开大门,向上攀登,通过血腥的考验得以晋升为侍奉血色太阳的侍女,从而获得另类的永生。” 亚叶勉强笑笑:“博士,你的童话还是留给小朋友去讲吧。” “并不是童话,亚叶,你只是努力说服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能用常理解释,因而忽略了种种反常之处。然而,有些事真的能用常理来解释吗?” 博士站起来,棍状的阴影在亚叶脸上攀附,亚叶后退一步,谨慎的盯着博士说:“我知道博士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凯尔希医生会给我解释。” “那么我们换个问题,你觉得凯尔希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与大地,与所有我亲密的人隔绝, 甚至用上贴身跟房与定期医学检查的手段。如果我只是一个符合泰拉常理的普通人,凯尔希至于用这些手段来对付我? 亚叶,被禁止的事物拥有力量。在你眼前的人,也就是我,究竟有多少个禁止事项,你比我还要清楚。为什么不相信我和凯尔希具有同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呢?” 亚叶本该跑开的,但博士抓住了她的手,炽热的目光看的她浑身不自在。她把自己的手从博士手中抽出,忘记了之前想要离开的事,而是怒视博士,新一轮的愤怒在嘴巴里酝酿。 “安托虽然已经死了,但她的灵魂未必消散,因此我可以找到她,让其拜访你的梦境。你们应该好好谈谈,如此才能让自己迎来解脱。” “我不能……”亚叶显得很抗拒。 博士反问:“只是做个梦而已,难道在你做梦的时候我能跑掉不成?” “我的职责是……” “你的职责是看好我。难道这件事会把你变成我的人?你对凯尔希的忠诚只有这种程度?” “当然不是!但我必须请示凯尔希医生……” “凯尔希正在协助特蕾西亚进行放手一搏的改革,你为这种小事打搅她,只会令她失望, 只会破坏她的计划。或许,这是她带上其他弟子而把你留下来的原因?亚叶,你很忠诚,但毫无主见。” “收起你拙劣的激将法!”亚叶怒斥道,“我当然能自己做出决定,我的决定就是把博士的话当做胡扯……不对,是从来没发生过这段对话!” “是吗?但愿你能走出自己的心魔。亚叶,你这样的好姑娘值得更好。” “在女性之前,我是凯尔希的医生,是医疗部门的医生。” 亚叶态度坚决,这次她晚餐的甚至只是默默看着博士进食,中间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但她的坚决是种虚弱,因为博士看到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郁。 安托留给亚叶的阴影一日比一日更重,某天晚上,亚叶在梦中沃伦姆德的郊外看到几顶帐篷,器材与布置方式表明,这是罗德岛 DIY 的野外生存模块与紧急医疗救助模块展开后的模样。 亚叶看到行军锅里压缩干粮、肉干与香辛料混在一起,法术装置留声机提供的火焰将行军锅加热,肉粥散发出迷人的香味,那些正在排队的感染者不住的向锅里的“美食”投下目光, 吞咽口水。 最大的帐篷被安托当做医疗间,医疗间半敞开,穿着白大褂的安托医生正在为病人擦拭医疗酒精,在她背后的桌子上是一包包已经包好的药,那是抑制源石病早期感染阶段的几种通用药物……当然,这些在援助感染者的时候是免费的。 留声机装置点亮了这些人的轮廓,安托医生疲惫但目光明亮,因为她又成功的救助一批感染者;感染者们的目光充满希望,因为可怕的死神在罗德岛来的天使面前暂且停下了脚步,他们不再只能坐视那可憎的灰黑色结晶在自己体表扩散。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希望,就像留声机点亮黑暗的温暖光芒。只是,万能的留声机并只是用来守护,它同样可以杀人。 亚叶看到两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接近附近的留声机,一边观察营地一边动手脚。亚叶想要提醒,但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不远处的营地医生与患者其乐融融。 饭食煮好的时候,安托医生洗了把手,与感染者们围坐在一起,感染者们陈述他们的苦难和令人心酸的快乐。安托医生则分享罗德岛的生活,要强又有些暴躁的安托医生唯独这时候表情快乐,声音柔和。感染者们屏气凝神,听着对他们来说宛若天堂一样的生活。 在感染者中募集有潜力或者有技艺的人员是每一位被外派的医疗工作者的责任,安托干的不赖,别说是感染者,就连帮忙干活的镇民都有些意动。 待肉粥在身体里彻底消化之后,这个营地就关小了灯光准备睡觉了。安托忙碌了一天,钻进帐篷不久便没了动静,其他“住院”的感染者们相互低声交谈了一会儿,也很快沉沉睡去。 他们以为自己将例行的看到太阳升起,开始平凡的一天,但之前被做手脚的留声机发出刺眼的火花,进而化作一团火焰席卷营地……只花了几秒钟,营地便被火焰包裹,睡在其中毫无防备的人们被突如其来的热量惊醒而发出惨叫。 在火焰的幕布里,亚叶从数个黑色扭曲的人影里分辨出安托的身影。那扭曲蜷缩的影子发出亚叶无法想象的惨叫,那么坚强的安托,也会在无法抵抗的灾难面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亚叶泪流满脸,火光在她泪眼模糊的视野里变成绯红色。很快,她就闻到了焦糊的味道, 那是她尊敬并且喜欢的安托发出的味道。 亚叶坐了起来,立刻朝着一边的地板口吐芬芳,有那么一秒她认为自己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她匆忙跑到洗手间,接水洗去自己的嘴巴里的苦涩,然后清理自己的“彩虹糖”。一整天她都病恹恹的,食物到了嘴边的时候,安托的焦臭味就钻进鼻腔,引来她呕吐的欲望。 “你还好吗,亚叶。”博士关切的看过来,“你头发没梳,脸也没洗,衣服扣错了扣子,就连袜子都是一样一只,这不像你的风格。” 亚叶可能是想瞪他,但最后却变成她软弱无力的看了他一眼。他微笑着抓住亚叶的手臂, 她不情愿的反抗像是某种撩拨。 博士的手臂传来不容抗拒的力量,基于自尊的考虑,亚叶不想向路过的工作人员求助,那会显得她很丢人。 被博士强行送回房间之后,看博士没有离开的意思到底带上门,亚叶感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她警惕的看着博士,博士笑了笑:“等我一下。” 不久之后,他端着两份套餐回来,亚叶犹豫一下,还是揭开碗盖吃起来。奇怪的是,这次没有焦臭味,所以她能顺利的把食物咽下去。 在吞咽下去的时候,她产生了幸福的感觉,泪水夺眶而出。博士贴心的递了张抽纸过去, 亚叶接过去擦拭,缓缓说道:“谢谢。” “有时候我能帮到你的吗?” “不,谢谢。” 亚叶仍然拒绝了博士,当她不会拒绝太久,因为她的噩梦升级了。在梦中,散发着焦臭味的安托扑过来,双手扼住亚叶的喉咙,用毛骨悚然的声音质问亚叶为什么只是看着,在这最后的时刻为何不陪在她身边。 亚叶因为窒息而醒来,她发觉自己扼住自己的喉咙。她急忙松开,跑去洗手台的镜子,发现她的脖颈上红色的掌心。 亚叶的第一反应是告诉凯尔希这件事,然而回答她的是一连串忙音。为更重要的事业忙碌的凯尔希根本顾不得这边,好几个小时后,凯尔希才打回来,声音里满是疲惫。 “我们刚回来,之前组织了一次反击,把渗透到最终防线第二主阵地的敌人退回去。下一次进攻很快了,希望你能抓紧时间说。” 亚叶实在不忍心让身在前线的老师因为后方的事分神,在这温柔的考虑下,她隐瞒了自己的情况挂断电话。 亚叶的心沉甸甸的,她看向地形线上矗立的最终防线。她似乎看到了烟雾升起,但定睛细看,发现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局势已经糟糕到凯尔希亲自出动的程度,而凯尔希只有一个。可以预见,蠕虫大军很快就会攻陷第三道防线,而通天塔的施工也只剩下五层,这场竞速游戏关系到泰拉的生死存亡。 她在走廊上呆呆的向前走,直到撞到一个坚硬的胸口才停下来。她抬头看到博士,博士则伸手抚摸她的脖颈,在他触摸的瞬间,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难以言喻的感情浮现。 “够了,我受够了,你爱把我怎样就怎样吧!”她冲博士大叫道,“让我从噩梦里解脱!” “遵命,我的女士。”博士回答。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向塔进发(1)(3→2) 即便特蕾西亚和她的盟友们整顿了联盟上下,编练一支新的军团,并以个人魅力让士兵与中下级指挥官们为其狂热效劳,奔赴最终防线,战局却不可避免的恶化。 蠕虫撕裂了第二道防线后并未在逃向后方的溃兵们身上浪费时间,而是径直扑向最终防线, 它们的目的不加掩饰,那就是加速,加速,目标直指即将完成的通天塔。 那些隐藏在白雾之后,以前只在安全距离与守军交战的巨大蠕虫被一股脑推向前方,守军的炮击击打在蠕虫身上泛起大块涟漪。 每一次命中,蠕虫身体的表面都有一层冰霜向大地坠落,于是蠕虫以自身铺就了一条寒冰之路。守军的炮火在远处摧毁了三成这样的怪物,中间埋设的各种机关、深掘的工事又暂时拦下四成,而余下三成奔向城墙而来。 守军从下到上都知道,绝不能让这些怪物们接近城墙,它们零距离从身体里发射的法术与它们死前最后的波纹都足以对数公里长的城墙造成影响,同一段城墙在一天内历经三次这样的冲击,那么那段城墙就会脆弱如同玻璃,转眼间防线就会出现一个口子。 看到蠕虫接近,一支支躲在城墙里空心结构的精锐小队打开出入口,凭借强悍的肉体直接空降。这些精锐小队以及时撤回来的深海猎人,以及能够扛过深海猎人的训教入伍的其他种族心血组成,另外一些则来自各个大国的禁军部队,最后则是巴别塔……不,是罗德岛的战旗。 罗德岛的人数最少,但他们最受尊敬,因为领导罗德岛的人强力无匹。凯尔希女士每逢战斗打响必定冲锋在前,是面对蠕虫一对一罕见的还能占据上风的人。她自身熔融如同金属,她的武器熔融如同金属,她的小队,她的旗帜,她的斗志和她的胜利都带着惊人的热度。 在区域层面上,凯尔希的火热中和了蠕虫的寒冷,让一直顶着几十层 debuff 作战的泰拉精英终于有了全力以赴施展才华的机会。 于是,莱塔尼亚高傲的高塔领主们甘愿自降身段,为罗德岛的精英用法术开路;于是,维多利亚以狮为旗的第一集团军精英伴其左右;于是,卡兹戴尔的新模范军用旗语打出“祝你好运”的讯号;于是,爱国者的盾卫与仍然效忠乌萨斯的盾卫站在一起,随时准备为凯尔希而死。 凯尔希的火焰与蠕虫的寒冷冲撞,为了生存而战的人们热情如火,而灭绝希望的蠕虫寒冷刺骨。一天的交战,反复的拼杀,英雄们得到了荣誉且不甘心的死亡,而蠕虫企图脆化城墙, 撕裂防线的企图也没有实现。 在其他友军的欢呼中,十不存一的英雄们归来,他们都清楚蠕虫不会被杀死,己方丢弃在野外,无法及时回收的尸体只会让蠕虫变得更强大。 但他们愿意享受这样的欢呼,是小小的虚荣心,也是欺骗自己,他们的牺牲保护了身后这些人,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朝阳升起时,凯尔希是英雄主义,当夕阳落幕时,凯尔希变回了现实主义。她冷着脸挨个拜访了各支精英部队的指挥官,让他们按比例贡献兵员,来填入对抗蠕虫的绞肉机里。 “博卓卡斯替,明天该你了。” 即便是老熟人,凯尔希依然毫不留情。爱国者什么都没说,换装了维多利亚最先进型号动力机甲的他看上去威风凛凛,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凯尔希不得不抬起头,看着如同山丘一般的对方。 “替我给叶莲娜带封信。”爱国者说。 霜星和她的雪怪小队被部署在第二道防线,在蠕虫攻破第二道防线的时候,她的小队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手,不堪再战,但幸运的是,通天塔的存在使得蠕虫没有浪费时间追杀这些被打残的敌人,所以霜星汇合其他残部——比如煌带的不知道第几支志愿者连队,绕过最终防线的正面,试图进入后方休整。 “我会的,前提是我们都能活下来。”凯尔希说。 “明天我代你出征。”爱国者说。 “别胡闹,你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说话,控制住了病情,明天你当我的副手,我们都能活下来。” “女勋爵,我看的出来你的身体撑不住了,你需要休整。”爱国者说,“如今,你是最终防线的英雄,是心灵支柱,大家都认为你能带领他们赢下战争。如果你死了,好不容易提上来的士气就会更快的摧毁,崩溃只在旦夕之间。” “我是你的上司,你无权命令我。”凯尔希说。 “投票正在进行中,卡兹戴尔的王,的维多利亚的王,谢拉格的国王与女祭司……这些大人物投票来安排你的休整时机。” 爱国者手机震了一下,他费力的解锁之后,点开消息说:“结果出来了,女勋爵,你可以休息了。” 爱国者做了梦,在梦中,他回到了少年时代,邂逅巫师先生,他们分享秘术与星空,那些隐藏在历史背后的真相。巫师先生惆怅叹息,而这情绪如今爱国者终于知晓。 是啊,面对蠕虫,即便是巫师先生也只能叹息。 爱国者明白,他还是向无法战胜的敌人发起了挑战,如同挑战命运。他失败了,但他以荣誉的方式被部下拼死送回本方战线。凯尔希与赫拉格为他送别,赫拉格对凯尔希说道:“明天你依然休息。” “不!” “凯尔希女士,为了胜利我们早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何况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存续牺牲。孩子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阻止他们将冷却他们的热血。” “如果你们挥霍自己的生命,那么谁来去教导去激发更多的英雄?” “不,凯尔希女士,英雄就在人民中。”赫拉格说,“我一直坚信不疑这一点,替我向奈音寄一封信。” 赫拉格回来了,但他在乌萨斯最后几个老相识全都埋葬在末日之前。凯尔希终于能够出击, 她带着狂怒的气场与蠕虫鏖战,如此又为最终防线争取了一天。 只是,先前的连续消耗让凯尔希无法连续出击,即便她的武器以狮子匠的佩剑碎片为基础重铸而成,但过度的被虚界的力量浸润,她不得不摧毁自己最珍视的工具,然后重铸她。 其他人勇敢的填补了她的位置,卷入了无休止的绞肉机里。一支支精锐力量在这场并不长久的战争里被快速除名。当旧的英雄们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之后,轮到苦难在凡人中筛选出新的英雄。 或许是被英雄们前仆后继的精神感动,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退,守军们以迄今为止最为高昂的士气与蠕虫战斗。只是战斗热情弥补不了技战术的差距,在凯尔希重铸自己的佩剑, 而通天塔修到第一百三十三层的时候,巨大的蠕虫终于如愿以偿的倒在了城墙上,它的物质躯壳爆裂,几公里内所有活着的东西在波纹的横扫下失却了热量。 狂热的士兵们撞碎自己曾经战友的冰雕,以自己的生命为后方的工程兵争取时间,而早在目睹怪物接触城墙的那一刻,后方的工程兵就开始把一段拆解下来的工字形城墙运到蠕虫主攻的防线,力图在被打开的缺口做出新的翁城。 一份又一份的损失清单被罗列出来,压在上一份清单上,与会者无心观看,因为一个神秘人物出现这里,他的外表像是阿戈尔人,但它的气质却与蠕虫趋同。 在现场的领袖们拔出武器或者呼叫卫兵之前,那个阿戈尔人说道:“我是来谈判的使节,即便有怒火,也请听我说完以后再砍碎我。” “我们没必要和企图毁灭我们的人谈什么!”维娜说。 “美丽的女士,你似乎对我们有所误解,我们虽和那些怪物一起,但我们从未以毁灭泰拉族群为目标。” 阿戈尔人说:“我等的神明正与你等的神明交战,争夺神国的胜负,而在地上,神明的追随者们相互厮杀,为神明提供助力。 在开战之前,我们远不如你们,所以我们要借助神国之下的怪物们来削减你们的战斗力, 而现在,你们已经到了灭亡的关头,时机已到,由我来向各位奉上生存的提案。” 特蕾西亚摇摇头:“我们有自己的武器。” “你是说那根正在建设的巨塔吗?它很强力,但依我来看,它只能对付蠕虫,却没法对付和蠕虫同源,但即将不同的我们。即便你们拿那个遏止了蠕虫的攻势,又哪里来的能量应付我们趁虚而入?” “如果你们有这个能力,我想你们会相当乐意去做,而不是在这里告诉我们。”银灰冷冷的说,“在我的故乡谢拉格,你们曾犯下的罪行,我到现在还记得。” 使节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的同伴去谢拉格执行任务,挑唆当时还算和睦的三族会议内斗,最后演变成了一次暗杀,你是那个被暗杀的族长的后代?” 银灰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初雪在旁边紧紧抓着兄长的手臂,害怕他做傻事。维娜说道:“既然如此,你跑来这里又有何意义?” “在座的各位到现在还活着,想来都是有名望的政客,应该明白有些时候,哪怕血海深仇也要往后放。生存是你们的第一难题,而我带来了你们生存的方案:投奔我等信仰的神明,而我等的神明许诺,在虚空与冰冷吞噬的泰拉,为你们这些生灵留下一块足以繁衍一百万人的保留地。” “一百万人?”维娜冷笑道, “我们在第二道防线还没来得及撤回的同胞都有这个数,如果你没当我们是傻瓜,那么你该知道我们的条件只可能是击败蠕虫,夺回我们失去的家园,或者骄傲的死去!” “你就像狮子一样勇敢,不愧是狮子匠眷顾的血脉,但很遗憾,并非所有的族群都像阿斯兰一样勇敢,就像并非所有的神明都为了保护神国而战。哪怕在在场之人里,也有愿意苟活下来,做那一百万中的一个吧。” 维娜环视四周,诡异的气氛与躲闪的眼神告诉她,并非每个人像她一样,哪怕在这里,英雄与卑鄙者产生的概率仍然对半开。 “你可以谴责他们懦弱,贪生怕死,但人把自己的生命看的很重要,又有什么不对呢?” 使节摊手, “只需要改变信仰,信仰我等的神明,神明便会庇护其中的前十万名。然后,由你们这十万名幸运儿来繁衍壮大,直到变成百万之数,抵达彼时泰拉环境能够承载的上限。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你的话说完了吗?” 门外响起凯尔希的声音,大门鼓胀,门轴爆裂,整个大门被热浪推动向前,飞向使节的方向。使节从虚空里构建一把冰做的长剑,将大门一分为二。 在大门被斩开的裂隙里,凯尔希的身影浮现,她持双剑快攻,一剑斩断使节手里的武器, 复一剑斩断了使节的脖颈,在她落地一秒之后,被分断的大门,被分断的使节才坠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凯尔希把剑送回剑鞘,飞舞的火星点着了使节的身体,使节的脑袋露出奇异的笑容,说道: “你可以斩了我,却斩不断命运。” “你信仰的邪神并不执掌命运。” 凯尔希的剑贯穿了使节的脑袋,阿戈尔人燃烧完毕只余下一滩水。其余的人惊魂未定的看着这一幕,看到凯尔希有火焰流淌的双眸,既有些心虚,也有些恐惧。 “即便你们的权势可以代表某个国度,但因叛国罪上断头台的时候,高贵并不能让你们的生命多延长一秒。”凯尔希的剑立在地上环视四周, “我会为泰拉站好最后一班岗,希望……不, 我要求你们所有人都对得起前线战士与后方民众的流血牺牲。” “难道我还会有第二种回答吗?”维娜站了起来,“我的王道就是先于人民承受苦难!” 特蕾西亚含笑站起来,银灰与初雪同样无声但坚定,在这种场合下,即便真的有人动了在保留地里称王的念头,也不敢在这里付诸行动。 蠕虫的进攻不分昼夜,凯尔希处理后方事物的时候,在前线的炎国禁军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加上先于他们一日赴死的乌萨斯内卫,高卢的血脉尽皆断绝。 英雄之死被如实的记录下来,在后方最后的净土中传播。即便最愚钝的人也意识到决战的时刻已至,而且别无选择。 正在后方巡演的空与安洁莉娜就地转职为登记员,把所有能上战场的人登记在册,分发武器,由前线退役下来的伤残军官指导说明如何使用武器。 安洁莉娜强作笑容,她已经学会戴上惟妙惟肖的面具把自己的痛苦遮掩。把老人与孩子们送上战场是糟糕的,但为了生存,她必须准确的记录他们的名字,然后鼓励他们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尽管她自己都不相信。 空在忙碌的时候停止思考,而在闲暇的时候则会发呆,从惊蛰带来了德克萨斯的队伍失踪的消息开始,空的眼睛里就失去了光彩。安洁莉娜一边安慰她,一边挂念其他人的情况,她熟悉的人都还还活着,让她产生了卑劣的幸福感。 农场里的工人们收获了最后一批作物,播下最后一批种子,他们都清楚自己已经无法看到它们开花结果;兵工厂的工人们既为他人,也为自己锻造武器,原料耗尽,生产线逐个关闭, 他们便拆解无用的生产线打造更为原始的器具。 “小刻,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用来这里了。” 火神关闭了自己的工坊,刻俄柏站在一边,傻傻的她对末日还没有什么实感,但她知道, 她熟悉的那些人出现在视野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博士不见了,在食堂做出很好吃的饭菜的大叔不见了,好心的古米不见了,总是坏心眼的阻止她溜进厨房的占卜师姐姐不见了,一起吃饭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不见了,如今在稀稀落落的食堂里,只余下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员,很凶的杜宾教官正在对他们训话。 “大家都去哪里了?”刻俄柏问。 “有的在前线,有的在后方,有些被抽调去了通天塔,有些则永远的沉睡在泥土里,今天我们也要离开罗德岛。”火神说。 “去哪里?” “去前线,凯尔希需要我们。” “哦,我想和博士道个别,大姐你知道博士在哪里吗?” 火神摇了摇头说:“我们见不到他。” 刻俄柏失落的垂下尾巴,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写了一封错字连篇的信,对火神说道:“遇到凯尔希之后,我就让她把信交给博士。” 火神不忍心拆穿刻俄柏无法实现的愿望,她只是默默摸了摸小刻的头。或许,在这种时候, 也只有刻俄柏能够活的幸福。 火神与刻俄柏乘坐专列奔赴前线,这趟专列里是后方拼凑出来的最后的生力军,有工人, 有老人,有孩子,有医院里的轻伤员、护工、安保人员。 火神看到了莱茵生命的人,塞雷娅包着额头,赫墨袖中的绷带若隐若现,伊芙利特气呼呼的坐在两人中间,她断了一只角,断角处被装饰了一朵可爱的花。 白面鸮坐在她们对面,她的面前空掉的咖啡饮料与注射器,火神留意到被撕去的“肾上腺素”的包装,白面鸮感受到她的目光,轻声问:“要来一支吗?” “不需要,”火神敲敲自己的金属腿,“我不是那类热血角色。” “不,这玩意能让你面对蠕虫的时候多坚持一会儿,那种怪物能够侵蚀你的战斗意志,让你的身体变得冰冷。”塞雷娅说,“我和那玩意战斗过,也实践过肾上腺素的效果。那么一针下去,至少能让人在蠕虫面前多坚持几分钟。” “几分钟……” “蠕虫杀死一整个连队的人,可能都用不了几分钟,可惜我们的药剂产量不足,每人只有一支……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是拼命的时候用。” 火神头疼的看着枕着自己肩膀睡觉,呢喃着“肉饼”的小刻,她对小刻的智商有充分认识, 这是个连自己住的地方都能认错的家伙,回去脱掉衣服直接爬到床上睡觉,没留心这是楼上博士的房间。而博士呢,把出现在自己被窝里的人当做天赐的礼物开动,小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第一次。 火神看小刻走路别扭,觉得不对劲,追问小刻,从对方颠三倒四的需求里才还原了事情的面貌。她不放心的为小刻检查了一番,发现没留下伤势后才松了口气。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心疼小刻,连带着对博士变得讨厌起来。 可是小刻自己都满不在乎,她野性的本能让她雌伏于心目里最强大的雄性,想要给博士生孩子,把男女之间的事看做快乐而神圣的事,因为它关乎繁衍。 刻俄柏这条伦理道德的漏网之鱼让火神相当头疼,她现在则为小刻能否正确把握注射肾上腺素的时机感到担忧。想了几分钟,她决定把自己与小刻捆绑,好照顾对方到人生尽头。 列车的行程很无聊,而悬挂电视上播放的前线战事则让人心情沉重,最终防线的第一主阵地沦陷,守军退至第二主阵地,难免又要经历一番混乱,而且急缺人手。 在另一节车厢里,蓝毒抱着自己的弩说:“我们这些人就是要去堵缺口的吧。” 斯卡蒂翻着杂志,漫不经心的发出“嗯”的声音。枕在她大腿上的幽灵鲨抬起头来,又被斯卡蒂一拳砸晕,歪在她的大腿上。 “……干嘛不把她留在后方医院?”蓝毒问。 “现在留在医院的高手只剩下闪灵一个人,她能处理幽灵鲨的情况,但如果陷入狂乱的不止是幽灵鲨呢?”斯卡蒂抚摸着幽灵鲨雪白的头发, “我答应过她,意识还清醒的时候的她,如 果她完全堕入邪神的怀抱,我会给她一个解脱。” “好吧,只是我想不明白,那里的医院几乎已经失去了作用,应该把医院的资源全都转化成战力。为什么要把夜莺与闪灵留在那里,她们在前线用处更大。” “我不知道,大概她们也有自己的使命吧。” 夜莺与闪灵被留在后方的理由比熟悉她们的人想象的更残酷一些,她们被软禁在同一个房间,相对而坐,武器就在手边。外面则是厚实的、只余下一个小缝送水送食的安全门。 她们被如此对待的理由是她们感染了蠕虫,对此她们并不惊讶,因为在此以前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同事被蠕虫感染。 医院亦是战场,医护工作人员冲锋在第一线,与战士有着几乎相同的概率。蠕虫狡猾而富有耐心,只是一个疏忽的瞬间,它就能伤口或者水为媒介,钻进人的身躯里,直抵灵魂,自内而外的把寄生者同化。 夜莺与闪灵感染的时候正是医院最忙碌最混乱的时候,以至于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常,而等到她们高烧昏迷在手术台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是前线运来的伤员,那么医生们会给予伤员们仁慈的解脱,保住他们身为人的尊严, 但一旦对象变成功勋卓著的医务工作者时,其他人陷入了犹豫。 最后,他们决定给夜莺与闪灵一个机会,微乎其微活下来的机会,或者抢在蠕虫占据身躯之前了结对方的机会。 夜莺宣判了许多生命的死亡,如今轮到她的时候,她显得十分平静,要来纸笔写下告别, 整理之后问道:“闪灵,你不写点什么吗?” “我没有要告别的人。”闪灵说。 “博士呢?” “如果我要告别的话,大概以怨恨居多吧。他改变了我的人生,变成了我不想要的样子。” “我倒是想见他一面,想见临光一面,可是又不想见他们,我害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害我爱的人们。”夜莺叹了口气,“以我们俩的体质来说,我先发疯的概率比较大。闪灵,抱歉先走一步,我任性的请求你,在我伤害你之前了结我。” 闪灵颔首:“丽兹,我从来没觉得你的请求是个麻烦……希望我们不会迎来这个结局。” 她们的确没有迎来这个结局,因为闪灵病倒的速度比夜莺更快,很快就抵达了病变的临界点。夜莺尽心竭力的照顾闪灵,轻声安慰对方,直到闪灵睡着。 月光照入房间,看着窗外正在建设第一百三十五层的通天塔,夜莺发出遗憾的叹息。她和闪灵和临光曾经约定,在春天到来的时候要去通天塔的顶层,去看周围的花田,去看通天塔温室里的花。 如今通天塔将成,春天将至,但赏花的人却已经…… 她从枕边抽出武器,刀刃对准闪灵的胸口。闪灵被疾病弄得昏昏沉沉,服药之后睡的安详恬静。只要让自己的手臂重重落下,她就能杀死闪灵,结束闪灵的痛苦,让其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夜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手臂举起,刀刃的阴影在闪灵的胸口刻画一条线。她的手臂颤抖着,僵持在半空中不曾向下挪动一寸,眼泪无声坠落,在脸上留下两道清亮的痕迹。 僵持了十几秒钟,她放下武器冲进洗手间,里边很快就传来了她的恸哭声。已经“睡着” 的闪灵睁开眼睛,发出无声的叹息。 夜莺流尽了眼泪之后昏昏沉沉的钻进被窝里睡着,她太累了,没有听到闪灵对着虚空自言自语……不,闪灵并不是在自言自语,她的面前,虚源神中的一位从她的伤口里钻出,向闪灵抛来橄榄枝。 虚源神向闪灵耳语一个秘密,作为回答,闪灵持剑向她效忠。第二天,夜莺醒来的时候, 她向闪灵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 夜莺以为闪灵在厕所,又等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闪灵并不在这间被封闭的房间里。她疯狂的敲门,竭力制造动静吸引门外的守卫人员注意。不久之后,安全门上的缝隙被打开,一些食物和水被丢了进来。 夜莺认得这只手,她立刻大叫道:“闪灵?” 门外传来冰冷的回答:“是我。” “闪灵?” “这是足够维持你一周生存的食物,节约一点的话,你能撑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我会解决这件事,或者先于你一步灭亡。” “闪灵!” “抱歉,我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抱歉。然后,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 “去通天塔,为了终结诺亚·罗夏。” 门外的脚步声告诉夜莺,闪灵离开了。任凭夜莺如何呼喊,闪灵也没有回头,她走出医院, 天空阴沉沉的,地平线处的最终防线的第三主阵地连连有火光闪现。 她看向周围,她的同伴们尽是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本该被判定为失踪或者阵亡的罗德岛干员以冰冷的模样重返世间。他们被同一位神明指引,要攀登通天塔,去终结诺亚·罗夏与他的妄想。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确保博士的终结,尽管过去,他于我们如同守护神一般。但有时候,人类会背叛神明,并进而做出弑神之举。” 闪灵与所有的同伴一一对视,她从所有同伴的眼神里读出同样的念头,这让内心已然冰冷的她也不禁生出一丝暖意。 她接着说道:“我们有十二个小时的虚假生命,通天塔有十二重试炼。在此之前,哪怕只有一人也好,请务必抵达博士面前。” “明白了。” 德克萨斯放下了尝不出味道的 pocky,莫斯提马手中分持剑杖,背负污名的叛徒们向着通天塔进发。很快她们就会知道,向通天塔进发的不止是她们。 第四百一十九章 向塔进发(2) 通天塔完成第一百三十五层,并在功能测试通过之后,这一消息同时传到了凯尔希与特蕾西亚那里,她们不约而同的把指挥委托给身边的人,特蕾西亚带领一支精干小队,凯尔希则孤身一人返回通天塔。 这是发生在 3 月 31 日后半夜的故事,晨曦的时候,特蕾西亚快人一步抵达通天塔,且她使用仪器瘫痪了凯尔希的电子设备,骗过外部识别系统进入塔中。 这是凌晨 5 点发生的事。一个半小时后,凯尔希抵达,即刻开始登塔,并把特蕾西亚标识为入侵者,让塔内的守备力量陷入混乱。 在察觉到骚动的瞬间,博士起身,他摸了摸亚叶安详恬静的睡觉,她应该见到了安托,得到了解脱,但那不是真正的安托,只是一个臆想,他给予她的噩梦的解药。 他顺走了亚叶的 ID 卡,之前亚叶身体不好,他帮亚叶做了一些事,所以同层的职员们看到他的时候没有反应,以为他还是帮亚叶跑腿。 博士来到电梯间,守卫阻拦了他,博士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内鬼已经抵达这一层的时候微微一笑。他退后一步,电梯门打开,放松警惕刚要转身的守卫们被电击枪电倒,她身后的人射出一把钩爪枪,一下子把博士拖进电梯。 更多的守卫过来,攻击打在电梯门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博士看向雪雉说:“等我下楼之后就去逃命吧,如果遇到我们的人就立刻投降,说是我胁迫了你。” 雪雉缩了缩身体,她本就不高,现在更是小小的,她嗫喏道:“我是为了报恩才来的啊,怎么能出卖恩人。” “那么到此为止,你已经还清了。”博士把她推到角落,“记住,如果他们要你出卖我的行踪,毫不犹豫,要立刻装作迷途知返,把我出卖掉,这样才可能保住你自己。” 雪雉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真正正的局外人,当可露希尔找到她的时候,她没多想就加入了这次行动。 现在,雪雉意识到了诀别即将发生,在她朴素的善恶观里,博士是个好人,但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点点头。 博士看向第二人,玛恩纳·临光对冷漠的看着他。他和临光家族目前的最年 zhang 者并无交情,但他关乎玛嘉烈的情报足以把他引来这里。 “我只帮你这一次,”玛恩纳说,“如果你之后还要继续玩弄她的感情,我就杀了你。” 博士认真回答:“就客观事实来说,临光先生在想杀我的人里大概排名一百名左右。我已经很累了,真的希望你们能一起上而不是我一个一个把你们找来。” 博士的疲惫让玛恩纳想起自己连续加班半个月的模样,那是让人麻木而厌世的疲惫,理智已然过载,只想要通过简单易得的方式解脱——通常人们会选择死,而有些人则选择发泄,然后回归生活。 博士最后看向可露希尔说:“我的藏书现在全都归你了。我留了一封信,对我的财产做了分割。别担心,凯尔希可能会嘴臭你,但她会认账的。” 可露希尔发出一声欢呼,不过之后她的表情垮下来,轻声问道:“非这样不可吗?” “我已经不想重复狼狈的逃出城市,把我的追随者和敌人都留在那里的故事了,这一切该结束了。” “好吧……祝你好运。” 可露希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电梯在 15 层突然停了下来,在大门被强制开启的那一刻,玛恩纳主动上前,白金的箭矢被他弹开,他顺势向前推出自己的武器。架住临光的战锤与砾的短刀。 “白金和临光且不提,砾,你可是效忠于我的女骑士。”博士说。 “我的主人,你一脸求解脱的表情都写在脸上,所以我不能站在你这边。”砾笑嘻嘻的说, “活着的主人才有意义,你不想管米自己了,不如让我爽爽,以后我做你的主人,我会对你负起责任的。” 更多的追兵赶来,可露希尔回头说道:“看起来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她摁下按钮,电梯上方的窗口打开,博士机敏的翻了出去,攀爬电梯间下去,激烈的交战声离他越来越远,在距离地上还有七八米高度的时候,他纵身跳了下去。 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巨大的手里剑奔向他的双腿,博士施展法术,在空中停滞了一秒,手里剑从他脚底擦过,他落地的时候,白雪身影浮现,与之同时出现的是她奔向他关节的短刀。 博士侧身躲闪,双方进行了一轮短促的攻防,在手里剑落下的时候,双方同时后撤。博士站定之后说道:“为什么?” “愚忠不可取,”白雪说, “你是我的主人,但我有自己的意志,我想要你……活着。” “我很抱歉,白雪,无论是关于魏延吾是文月夫人是龙门,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没有他们的殿后,从第二道防线撤回来的人大概要少一半。” “够了!” 博士以白雪无法忽视之人的牺牲来刺激白雪,在白雪涌现怒意的片刻,他奔向白雪,白雪格挡,博士任由她的短刀贯穿他的手腕。他抓住她的下巴强行打开,把自己的血导入她的口腔里,逼迫她咽下,然后以自己的血为材料施法,幻觉笼罩了白雪,她不得要领的反击被博士化解,打晕之后丢在安全的角落里。 “睡一会儿吧,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解决了。” 博士一直到 7 点才离开通天塔,他从那里下落是为了摆脱凯尔希的囚禁,如今,他在 1 层准备再度登塔实现自己的计划。 他回头看到弑君者与阿米娅打头,那些被关在疗养院的同伴都被她们放了出来。弑君者厌恶的后退一步说:“我只是放出了塔露拉和另一头德拉克,之后的事都是她们做的。” “用了些过激手段解决守卫,”塔露拉说,“现在,我们都要向过去告别了。” 当可露希尔代表博士找到阿米娅的时候,阿米娅毫不犹豫的选择博士选择的道路,并非盲从,而是基于个人意志做出的选择。 可露希尔找到另外一些帮手并不困难,被玩弄过许多次的弑君者终于有了摆脱梦魇的机会, 所以她装作在罗德岛修养,却一直计算罗德岛的运行机制,摸清规律,在可露希尔的情报支持下找到了不存在的房间。 看守两头德拉克的队伍强大,又有凯尔希的心腹阿斯卡纶亲自坐镇。阿米娅以自己的权限调离了一半守备力量,而剩下的则依靠弑君者自己的技术强行突破,开启了关闭的大门。 阿斯卡纶和她失却一半力量的队伍可以压制一头德拉克,但两个人外加弑君者的牵制让她应接不暇,最后的结果是,囚徒们与劫狱者们成功撤退,利用事前准备好的载具解放了被关在疗养院里的人。 W 事先已经得到博士的授命,她知道内鬼是梅尔,正因为如此,她竭力妨碍其他人找出内鬼的行动……直到火焰击碎大门,塔露拉的身影在其中浮现。 “装备就在门外,”塔露拉说, “你们与那个男人有约,现在到了你们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这算什么,我又和你站在了同一条战线?”W 抱怨道。 “我代表我自己想做个了结,你完全不必把我当做队友。” 被软禁的人们重新武装起来,在博士抵达塔外的时候,她们也机动到了那个位置,阿米娅与博士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一起抬头看向通天塔。 “凯尔希与特蕾西亚,还有我们。”阿米娅轻声说,“在同一座塔上,我们还是要走向不同的道路。走吧,博士,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7 时 15 分,博士的队伍也开始灯塔。在 15 分钟后,闪灵、德克萨斯与莫斯提马也抵达了这里。闪灵停驻片刻,对其他两位同伴说道:“我能感受到他之前在这里。” “这是你的能力?”莫斯提马问。 “博士用力改变了我,所以有他的气息存在的时候,我的小腹都会躁动起来。” “听起来像是你们有一腿似的。”德克萨斯说。 “我们的确有一腿,这是我接受邪神的开价,返回世间要亲手终结他的原因。你们呢?” “我是为了再见同伴一面。”德克萨斯说。 “我的话……保密。”莫斯提马笑呵呵的说,“反正我们只是临时组队,没必要做知心朋友不是?” “我只是确认你们有对” 闪灵默然,她带领队伍向塔进发,在她们背后,数个半透明的阴影监视着她们的行动。神明赐予她们虚假的生命,但其中没有自由,这些监视者将确保她们完成使命。在不到 12 小时的时间里,她要抵达博士面前,然后亲手将他终结。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自己并非登塔的最后一支队伍。 凯尔希回塔防守,特蕾西亚、博士与闪灵三支队伍先后登塔,对通天塔的安保力量进行大考的时候,与其同时,前线的人们还在为了渺茫的生存机会战斗。 维娜手中的战锤不断挥舞着,来自风笛与苇草的两柄长枪配合默契的刺进维娜辗转腾挪的空隙里,凯尔希赞助的炼金武器触碰蠕虫宿主的瞬间,就让蠕虫宿主的身躯像是被淋了热水的冰一样破碎、融化,这攻击直抵灵魂,寄宿其中的蠕虫受到伤害后发出惨叫,它们的惨叫静默, 带着寒冷而空虚的力量。 不过在维娜身边,人们始终士气高昂,阿斯兰自身便是一面旗帜。她所至之处,便如同升起一面战旗,让被感召的士兵们自觉追随她与敌人战斗,她所在的位置成为蠕虫白色海洋里的一块礁石。 只是,像维娜这样有魄力也有能力的人在联盟里太少太少,原本紧密而匀称的战线,随着各支守备队的集体阵亡、溃退或者拼死一搏的反击而变得犬牙交错。最深入的一支蠕虫甚至已经摸到了最终防线的第三主阵地前。 从那里,蠕虫投射的发射与类似炮弹的东西开始对第三主阵地狂轰滥炸,其中有一发炮弹偏离了目标,穿过第三主阵地向着更后方坠落,坠向专列的方向。 炮弹飞行的速度非常缓慢,以至于专列来得及发出尖锐的警报并进行紧急制动。列车里的人顿时被噪音和紧急制动后的惯性牵引,弄得东倒西歪。 塞雷娅第一时间使用了法术保护周围,她看到前面车厢也有人做类似的事。在这些人的技能覆盖范围里,大家得到了妥善的保护,而其他车厢显得十分不妙。 黑色的炮弹命中了专列车头之前 300 米的地方,寒意向后占据车头,列车失却了一半动力, 它继续向后,直到第 17 节车厢力量开始衰减为一般的冰霜,数秒之后,整座列车变成白色,静滞在轨道上。 “离开这里。” 塞雷娅击碎了窗户,她自己爬了出去然后帮助所在车厢受她庇护的人离开此地。火神与一脸懵逼的小刻下车之后立刻帮助前面的车厢,空率先爬了出来,安洁莉娜小心翼翼的使用法术让伤员们飞出车厢,然后才带着其他人下车。 位于后排车厢的他们只感觉到了一股冷意,那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十七节以前的车厢没有一个人爬出来意味着什么。他们搓手哈气,一边加速身体血液循环一边跑去前面车厢帮忙, 结果,每一个车厢的人都安静的坐在那里,面如死灰,像是雕塑被安置在座位上。 “他们没救了。” 塞雷娅下了结论,她带着其他人继续向前检查每一节车厢,目睹了一群又一群的塑像,她带着救援队返回,失意的返回了后面的车厢。随行的工程人员利用行李箱搭建了手术室,好让医师们为伤员们处理伤势,有人负责统筹物资,有人负责以战术小队的编组警戒,现场一片秩序井然……直到塞雷娅带来了坏消息。 第四百二十章 向塔进发(3)(2→1) “塞雷娅,情况怎样?” 安洁莉娜急忙奔向塞雷娅,她虽然不是医疗干员,但因为法术原理,只要她维持自己预备编织法术的状态,就能为周围的人缓慢但持续的恢复效果。 塞雷娅摇了摇头,安洁莉娜看了她身后一眼,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空急忙搀扶她,只听见安洁莉娜低声说道:“是我害了他们。” “我和安洁莉娜负责动员记录后方留守社区人员参军,他们都在前边的列车……唉。” 空叹了口气,低声劝慰安洁莉娜。这是场不折不扣的悲剧,但她们在悲剧里浸泡良久,理应类似的心理准备。不久之后,安洁莉娜站了起来,她眼角还有泪花,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现在怎么办?” 塞雷娅不假思索的说道:“分成两部分,不能移动的伤员留在原地,再留下年纪大的人照顾他们,剩下的人我们徒步去支援防线,这是我们的任务。” 塞雷娅的性格与能力让她迅速成为在场之人的主心骨。到了上午 9 时,专列幸存者里决心前往最终防线进行最后一战(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连最终防线第三主阵地都在冒烟,看起来是离沦陷不远了),他们每个人都怀着赴死的决心。 就在此时,他们从通讯频道里收到了通天塔请求增援的联络,众所周知,那是联盟建设三道超级防线的目的,是大家心中的希望,如果通天塔失陷,那么之前大家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我去通天塔看看情况,火神,麻烦你带他们去前线。”塞雷娅说。 火神点点头,她带领大部分人,包括刻俄柏继续前进,空与赫默照顾伤员,幽灵鲨被当做伤员的一员强制留在原地,而塞雷娅、伊芙利特、安洁莉娜、斯卡蒂与蓝毒前往通天塔一探究竟。 安洁莉娜利用法术改变了她们的重力,让这支五人小队在 13 时抵达了通天塔。通天塔的外围已经没有防御,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塞雷娅试着用通讯器联络,但回答的却是博士。 “里边是什么情况?”塞雷娅问。 “抱歉……塞雷娅,别过来。” 博士挂断了联络,并把塞雷娅加入了黑名单,塞雷娅的拳头顿时硬了起来,她决心找到博士后好好“教导”他一下。 “我们走吧。” 她们刚进门,弓弦震荡的声音就让她立起盾牌,其他人迅速躲在塞雷娅背后,聆听箭矢撞在盾牌上的清脆声音。 “不管你们是谁,能请你们在外面等待到明天太阳升起吗?” 空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和她的姐妹们占据了高处的临时掩体,以便发挥兰登卫队极为重视的箭术。塞雷娅向前踏出弥一步,回答:“让开,我们要去找博士!” “正是博士雇佣我们,让我们守在此地不要放进任何一个人。”空弦说道,“抱歉,此路不通。” “博士不是养病吗?” “在被迫养病之前,他就雇佣了我们,或许他被迫养病就是这个原因。老实说,我到现在都没弄懂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大敌当前还要斗来斗去,但兰登卫队信守承诺。”空弦说。 暴躁的伊芙利特不耐烦的说道:“别和她们废话了,看我给她们挨个点天灯!” 塔有的的一百三十五层,塞雷娅不想在第一层就在与兰登卫队的战斗里消耗自己的力量。 然而,空弦有与塞雷娅类似的固执,此地她绝不肯后让一步…… 就在这时候,空弦侧方传来喊杀声,红豆一马当先,清道夫、杰西卡、雷蛇、芙兰卡等人紧随其后,空弦和她的姐妹们急忙转身与新来的敌人战到一处。 “走啊!”红豆大喊道,“你们去找到博士,然后去阻止他!” “发生了什么?”塞雷娅问。 “一时间说不清楚,快去找他,趁着电梯还能用,快!” 塞雷娅点点头,招呼自己的临时队友们向着左侧的电梯间转移。空弦看到后张弓搭箭,立刻射击电梯旁的升降按钮,企图破坏它。 “休想!” 红豆发出很有气势的声音,但她的长枪没有拦截到任何一枚箭矢,蓝毒沉稳的射击,箭矢与箭矢在空中碰撞,旋转着坠落在地。 这段时间足够塞雷娅赶到电梯间,她摁下上升的按钮,架起盾牌防御。伊芙利特、斯卡蒂、 安洁莉娜与蓝毒从她身边路过,塞雷娅举着表面如同刺猬一般的盾牌退进电梯间。大门合拢, 红豆她们奋战的身影与空弦焦虑的表情一起被金属色遮掩。 “大家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蓝毒发出一声叹息,“塞雷娅,我们站在哪一边?” “站在正确的那一边”塞雷娅回答。 “怎么判断谁是正确的呢?” “以客观事实为主,剩下的靠主观来凑。” “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毕竟我们只是搅局者,信息严重不足,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斯卡蒂抱着武器一直看电梯上升的层数,他们坐的电梯可以直通二十层,省下了不少爬楼的时间。这时候,伊芙利特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蓝毒问。 “以前我老是听说通天塔防守多么严密,今天看来不过如此。若我是通天塔的守军,就会故意留下一部电梯让闯入者乘坐,在足以摔死闯入者高度的时候,我再引爆电梯间上方的空间, 这样做双重保险:即便电梯间的人施展神通没有摔死,那么下坠的建筑碎片也足以把他们活埋。” 伊芙利特刚说完,电梯间就停到了 19 层,她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上方强烈的爆炸声与杂物坠落在电梯间上方的声音。 电梯开始不受控制的下坠,在进入电梯间就开始摆 pose 的安洁莉娜竖起法杖,蓝色的实相物质扩散,随着安洁莉娜的意志,正在坠落的电梯慢慢减速,直到某一刻停下之后,它开始一口气向上升起。 塞雷娅的手贴住电梯上方,她的法术施展,本就坚硬的电梯赋予了一层新的保险。碎片不断坠落到电梯上,每一下都令人恐惧的震颤,碎片越来越多,塞雷娅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她先是单手,然后变成双手支撑,最后咬牙拼尽全力才把压力分摊。 安洁莉娜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电梯越来越重,电梯升的越来越高,让其继续抬升的消耗也变得越来越大。汗水从安洁莉娜的下巴滴落,很快就在脚边留下一滩。 “安洁莉娜水好多。”伊芙利特惊奇道。 “不要用那种让人误会的说法!” 安洁莉娜摇摇头,用嘶哑的声音吼道:“我们在第几层?” “第三十七层。” “马上摁开门键!” 安洁莉娜凶巴巴的态度震慑了内心还是熊孩子的伊芙利特,她急忙开门,在电梯门完全打开的时候,第 40 层纳入她们眼中。 蓝毒第一个跳了出去,伊芙利特紧随其后,塞雷娅是第三个,安洁莉娜明显已经只撑不住, 她膝盖一弯,原本悬浮在 40 层的电梯间震荡,然后朝着下方坠落。 斯卡蒂一脸淡然的把巨剑刺进墙壁里,她抓住安洁莉娜的手腕向前一跳,抓住剑柄,电梯间坠落,斯卡蒂带着安洁莉娜翻了上去,哪怕严肃如塞雷娅,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安洁莉娜躺在斯卡蒂怀里,珊瑚红色的长发湿漉漉的,胸口急剧起伏,带来诱惑的震颤。 她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如果我再更强一点的话。” “40 层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蓝毒笑了笑,“我们从这里换乘电梯,很快就能抵达 60 层。” 这时候伊芙利特笑了起来,塞雷娅问她为什么笑,伊芙利特说道:“我笑这通天塔的守卫不识兵,若是此地安排一路人马……” “没有人马,只有可爱的小熊哦。” 房间门打开,早露有些艰难的拖动捕鲸叉对准塞雷娅等人,凛冬、古米、烈夏、猎蜂在她身边掩护,而古米与苦艾的法术已经酝酿完成。 “因为是认识的人,所以我们没有趁人之危从背后袭击你们。”早露认真的说,“但是,请你们止步于此,通天塔已经够乱了。” 塞雷娅回答:“我们是接到通天塔遭受袭击的讯号而赶过来,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塔。” “在你们之前,博士带着许多人路过,他宣称为泰拉的未来而战,我放过了他们。在他们之后,德克萨斯、莫斯提马与闪灵也路过这里,她们说受了凯尔希的命令,我放过了她们…… 但事实证明,无论是博士还是德克萨斯,都骗了我。 再加上已经在保护塔的凯尔希,先于我们布防之前已经更进一步的特蕾西亚,如今塔中三支队伍竞速登塔,而凯尔希则竭尽全力的防守。你们是第四支登塔的队伍,第五个存在于塔中的阵营,你们都主张自己问心无愧,是为了泰拉的未来。 老实说……太复杂了,选项越多,蒙中正确答案的概率越低,所以就请你们留在这里吧。” “早露,你有想过你排除的是正确选项吗?”蓝毒问。 早露嫣然一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算我倒霉吧。” “不可理喻,果然还是把她们都点着比较快!” 已经两度被打脸的伊芙利特怒不可遏,她的火焰喷射器对准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方向,炽热的火焰沿着直线席卷而来。早露扣下扳机,捕鲸枪发射,分叉的锁链钉在墙上,进一步压缩了塞雷娅等人的移动空间。 安洁莉娜刚想爬起来,蓝毒拦下她,自己抬起手弩射击,与苦艾以及真理同时交战。塞雷娅则对上烈夏与凛冬,两个乌萨斯姑娘在罗德岛的几年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塞雷娅仍能以一敌二处于上风,一对铁拳舞的虎虎生威。 伊芙利特火焰被古米抗下,但谁都看的出来,并非耐热材料做成的盾牌很快就会积累惊人的温度,把古米的手变成铁板熊掌。 “啧,我可不想杀罗德岛的人,你根本撑不下去,快躲开!” 伊芙利特冲古米大叫,古米只是回给伊芙利特一个鬼脸,这让占尽上风的伊芙利特陷入道德难题。斯卡蒂则转向身后,看到从另一侧走来的赫拉格。 “你是将军,将军为什么在这里?”斯卡蒂问。 “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甚至是那个皇帝。说来好笑,我俩最后竟然是背靠背战斗的乌萨斯生还者,但他运气不好,所以只有我活了下来。” 赫拉格的眼神暗淡,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从死人堆里逃了回来,带着狼狈、伤痕和屈辱, 但我还有一个宝物,只是奈音她……” 斯卡蒂回答:“深海猎人……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集体阵亡在最终防线的第一主阵地里,没有长老再向我下命令了,没有同胞值得我去救了,我一直战斗的巨大敌人都消耗殆尽。就连幽灵鲨,没有足够的医疗资源……她也很快了。 我想我能理解这种孤零零的、不知道活下去有什么意义的感受,但我们仍然活着,支撑我们活着的是责任带来的惯性。来吧,拔出你的剑,将军,由你来给我一个解脱,或者我给给你一个解脱。” 赫拉格拔出剑来:“凯尔希给了我最后一个命令,拦下所有的入侵者。我错过了萨卡兹的王, 错过了博士,错过了蠕虫的协助者,但幸好没有错过你们。” 两个一无所有的人武器凶狠的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安洁莉娜扶着法杖站了起来,她受够了同伴相互交战的悲剧,决定强行发动第二次能力,让大家停止互相伤害。 就在这时候,天花板传来异常的响动,所有人刻进基因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开,找掩体抱头蹲防。几秒之后,天花板碎裂,火焰里塔露拉与陈的身影浮现,这对姐妹相爱相杀,战的难解难分。 陈的目光明亮,她一无所知但信仰坚定,当她看到自己的姐妹自由但毫无悔改之心的时候, 她就把自己代入了和姐妹敌对的立场。 陈过于追求和塔露拉的战斗,以至于她们一起击穿地板来到下一层的时候,看到第 40 层有那么人愣了一下,她旋即举起赤霄说道:“无关人士退开!” “小陈,此刻在这座塔里的,真的有无关人士吗?”塔露拉擦了擦嘴角的血, “我认得这些 乌萨斯人,她们是之前放我们过去的守卫。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她们知道她们的家园与生活被毁灭的惨剧是我造成的话,会怎么想呢?” 陈感受到身后乌萨斯女人们的怒意,冲塔露拉说道:“住口!” “她们知道塔露拉,但不知道塔露拉是谁,所以就那么把我放过。让自己的仇人从身边溜走,简直是个笑话。” “乌萨斯粗口!” 凛冬越过陈,抡起斧头全力劈向塔露拉,塔露拉双手挥剑架住凛冬的攻击,武器接触的地方迸发火花。她看了眼凛冬,又回头对塞雷娅等人说道:“你们又为何而来,为谁而战?” “好好看着我!” 凛冬像熊一样怒吼,其他的乌萨斯人被她的气势感染,发出了气势恢宏的战吼。一时间, 猎蜂的指虎攻击,烈夏的佩刀,真理与苦艾的法术攻击都落在塔露拉周围,后者从容不怕的吐出一口气,于是火焰顿时笼罩了整个房间。 斯卡蒂凭借蛮力和武器重量上的优势,将赫拉格扫下电梯间,她自己则借助早露钉在墙壁上的锁链翻到 41 层,安洁莉娜使用法术把包括在内的四人送了上去,塞雷娅对她说:“她们的恩怨让她们自己了结吧。” 陈一跃而起,赤霄光芒绽放,斯卡蒂拉开身前的蓝毒,双手挥舞巨剑砸在赤霄上,两人力量碰撞的余波掀开了蓝毒的兜帽,她一头粉色短发颤抖不止,并有些许发丝的发丝坠落到肩膀上。 “我们又不是你的敌人,你的敌人在下边喷火呢!”伊芙利特大叫道。 “切尔诺伯格的幸存者向塔露拉复仇是她们应有的权利,她们的恩怨排在我和我的姐妹的恩怨之前。” 陈一边回答,一边腰腹发力,让自己的身体像小鸟一样舒展,越过斯卡蒂的头顶,她用赤霄劈向斯卡蒂的脑袋,斯卡蒂回转身体,使用高尔夫剑法抡起巨剑,把陈连人带武器一起击飞, 陈在空中翻转,稳稳的落在墙壁上,又跳回地面,伊芙利特刚想拿出火焰喷射器,就被塞雷娅拦住了。 “我是响应通天塔广播的召唤而来,为了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保护这座塔而来。陈,我认为你应该和我们有同样的愿望。”塞雷娅说。 “在我和莫斯提马动手之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而结果是她把我送到塔露拉那里,利用一石二鸟之计,既摆脱了我的纠缠,也削减了博士队伍的战力。” 陈说道:“无论如何请小心莫斯提马、闪灵与德克萨斯的队伍,我分不清特蕾西亚、凯尔希与博士谁是正确的,但我唯独觉得她们三个散发着让人厌恶的冰冷气息,她们一定是错的。” 陈离开了,继续投身与塔露拉的战斗。塞雷娅一行人继续坐电梯来到六十层,这次伊芙利特没敢说话,但六十层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安逸的让人害怕。 “陈可能是第六十层的守卫,总之没有阻拦是好事。”蓝毒问道,“安洁莉娜?” “我还好,不用过分关心我,现在登塔的任务要紧。” 第八十层和第一百层同样安逸的通过,塞雷娅她们只见战斗的痕迹而不见守卫,大约他们已经被击倒,或者被之前登塔的队伍吸引离开了。 她们幸运的在一百层之前关押博士的房间里找到了食物与水,博士似乎登塔的时候返回过这里,他还给后来者贴心的留下说明,似乎预感到他之后还会有人登塔来到这里。 这反而让塞雷娅充满警惕,她小心翼翼的利用手头边的工具测试手头的食物与饮水,确认无毒后才少量进食。做完这一切后,塞雷娅才觉得这可能正是博士想要达到的结果,即利用后来者的谨慎拖延他们登塔的速度。 哪怕塞雷娅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她依然会选择检查食物与饮水。在旁边,小火龙厌恶的翻出博士柜子里的小玩具,以及他的宝贝,整整三大箱的头发,每一份头发都保存在密封的小袋里,贴在上面的便利贴则注明头发的主人和得到的时间,伊芙利特注意到哪怕在被囚禁的时间里,博士也得到了亚叶的一缕头发。 “色鬼!”她吐槽道。 “幸好他还有点良心,没对你出手。”塞雷娅说。 “那岂不是说我在他眼里根本不是女人?” 谁也没回答伊芙利特的问题,短期休整后,塞雷娅一行人继续向塔顶进发,越是向上,守卫者们出现的频率越高,他们都占据了绝佳的位置,一旦入侵者来到对应楼层,就能给入侵者们来一个迎头痛击,但奇妙的是,这些守卫们都睡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脸上带着诡异的幸福微笑,嘴里喃喃说着他们最幸福的事。 “我世界树通关了。” “危机合约过了 33 级。” “加奈是阿库娅的女朋友。” “《魔法使之夜 2》发售了。” “爸爸,妈妈,我有了新衣服。” 最后一句来自艾雅法拉,她躺在金属护盾后面,抱着自己的法杖,如同拥抱自己的父亲母亲,她笑着流下眼泪,去描述那不存在的新衣服。 “塞雷娅,他们好像都在做很幸福的梦。”伊芙利特说,“在梦里体会到的幸福算是真正的幸福吗?” “幸福来自于现实生活,而不是梦或者幻觉,不然依赖成瘾性的某些东西也能让人快乐, 但那是真的快乐吗?不,脱离了那些东西,在现实里你只会痛苦的打滚,一点都不幸福。” “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是特蕾西亚。”蓝毒说,“我与她有一面之缘,她那如梦似幻的气场当时就让我恐惧起来。” “不应该是喜欢吗?就连博士和凯尔希都很迷恋她。”安洁莉娜说。 “正因为如此才可怕,你完全不知道她这种魅力是什么原理,你完全不知道她会用这种魅力做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是让人做梦的能力。” “不能太武断,但可以作为可能性保留,但愿我们不会遇到特蕾西亚,亲身去验证这种可能性。” 塞雷娅又看了梦中的守卫们一眼,带着同伴们向上登塔。她斥责过伊芙利特乱立 flag,却没想过自己刚刚立下一个微妙的 flag。 第 111 层,原本平稳运行的电梯突然停下,电梯门打开,粉色的萨卡兹女人出现在塞雷娅等人的视野里,光线在特蕾西亚的周围变得模糊,让她散发着如梦似幻的感觉,把她们全都看呆了。 直到特蕾西亚稳稳当当来到电梯里,点到 120 层,她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温柔又可怕的王女在同一片狭小密闭的环境里,斯卡蒂的剑压在特蕾西亚肩膀上,只差一点,她就能砍断对方纤细的脖子……然而斯卡蒂做不到,内心涌现的感情让她无法对特蕾西亚出手。 “为什么?”斯卡蒂问。 “因为你们信仰的神选中了我来终结灾厄,我是神的使者,你如何对神的使者出手呢?” “喂,现在连神也蹦出来了呢?”伊芙利特说, “我不管了,我就直接问了,是你骗了博士 吗?” “如果你是指博士登塔这件事,那么这件事与我无关,甚至可以说,他的登塔不符合我的利益。”特蕾西亚看向塞雷娅,“我记得你,在莱茵生命的人来这里访问的时候,你是作陪的罗德岛干员之一。” “是我。”塞雷娅回答,“那么,我想问你的利益是什么,博士的利益是什么,那些之前陷入睡梦的守卫是你的手笔吗?” “我的利益是为了泰拉的存续,博士的利益是为了泰拉的存续,那些人是我的手笔。” 特蕾西亚回答完之后笑了笑:“这三个问题问的大失水准,不太像是莱茵生命前防卫科主任问出来的问题。” “我早就不是了。” “在我看来,这叫关心则乱。博士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放心吧,我 gu 惑不了他。不过,若是我能成功的话,他就属于我一个人了。” “现在不是讨论私人感情的时候!” 特蕾西亚奇怪的看了塞雷娅一眼:“很多时候‘小我’和‘大我’并不矛盾,人对世界产生感情,是因为对世界上的某些人产生感情,因而才产生了种种自我牺牲与自我奉献的精神。我想要把博士占为己有,与我渴望泰拉存续包含在同一个计划的框架里。”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没有和你组队,那个男人会毫不留情的利用你才对。” “因为他怕我,”特蕾西亚回答,“他渴求死亡,但我却展示了令他留恋的梦境,所以他要远离我,以自己的方式,也就是自我牺牲的方式实现泰拉的存续,所以他注定与我或者凯尔希敌对。” “博士他……不可能!”伊芙利特说,“别想骗我们,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是自杀志愿者!” “等你们见到他的时候,那就问问他好了。在此之前,要联手吗?” 电梯停在了 120 层,特蕾西亚打开电梯门,粗大的箭矢射了进来,被她挥剑格挡。临光、 砾、白金、流星与守林人挡在第 120 与博士的追随者们混战。他们的交战热情过于强烈,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特蕾西亚与塞雷娅等人。 他们做最后一班电梯抵达了第 134 层,在电梯门尚未打开之前,特蕾西亚说道:“登塔的人们已经到齐。” “什么?” “登塔的仪式被放置在第 135 层,为了阻击他们,凯尔希提前守在了第 134 层,她遇到了博士,两位老熟人爆发惨烈的交战,另一支队伍尚在 132 层,她们马上很快就会赶上……为了杀死博士。”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我是最早登塔的入侵者,你知道我为什么迟来与最后登塔的你们一起吗?因为我最先与凯尔希交手,被她打落了到了 50 层,又在那里遇到闪灵的队伍,与她们交战,交涉,与她们脱离之后又遇到博士,之后才是你们。 要说的话,我们之间的混战旁意外乱入,谁也没想到的第四支登塔队伍,也就是你们变成了最大赢家。不过,这样也好,想来其他人看到你们也会很惊讶吧。” 电梯并没有停在 134 层,而是在剧烈的颤抖里,它腾空飞起,突破自己的极限一头撞进第135 层。塞雷娅她们从电梯间摔了出来,看到 135 层整个的空间被她们看不懂的神秘仪式填满, 它的墙壁是大地,地板是海洋,而头顶则是栩栩如生的星空。 星极等在那里,看到来到祭坛的人并非凯尔希后感到惊讶,特蕾西亚挥剑轻轻一扫,磅礴的力量就把星极扫到墙上,让后者的脚踝发生不自然的弯折。 遭受重创的星极忍受着痛苦,一声不吭的试图拄着自己的武器站起来,特蕾西亚施加了力度,星极附近的墙壁凹陷、龟裂,星极涨红了脸也无法站起来。 “我的仪式不需要女巫,所以还请你在那边待一会儿吧。” 特蕾西亚来到仪式的中心,她回头对塞雷娅她们说道:“你们有几个选择:阻止我,或者去楼下 134 层那里寻求真相再做出抉择。我们的时间宝贵,请你们尽快做出选择。” “我不相信你,这就是我的回答!”塞雷娅说, “我一直观察你,观察你的言行,而结论是, 你对我们说的话里有一半以上存在说谎的嫌疑,我如何能信任一个骗子?!” 特蕾西亚叹了口气:“令人遗憾的回答。” 塞雷娅的队友们很信任她,当塞雷娅做出抉择的时候,她们也对特蕾西亚展露敌意。特蕾西亚剑上的火焰暴涨,她粉色的瞳孔里涌现好战的光芒。 “也罢,就当做个热身运动吧。”特蕾西亚说。 第四百二十一章 向塔进发(4) 特蕾西亚先于凯尔希登塔,但因为她对通天塔的结构不熟,外加塔内守卫对她的敌意,所以在她在攀登到第 130 层的时候,被凯尔希堵住当场。 “男主角呢?”特蕾西亚拔剑,“在博士到来之前,我们为了不相容的目的而无趣的厮杀, 是不是太寂寞了。无论这是出悲剧还是喜剧,总要有个观众才有意思啊。” 凯尔希回答:“他逃了,去和他收买的那些人去汇合了。我会先解决你,然后再去解决他。” 没有过多的寒暄,粉色与茜色的身影交错,她们停在一剑一步之地,同时转身,武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特蕾西亚的身形顿时委顿,她能从武器上感觉到如泰山压顶般的力道。 她手腕翻转,配合身体的移动向一侧卸下凯尔希的攻击,凯尔希回拢武器,举过头顶,简单粗暴的下劈奔向特蕾西亚的面门。这一招不难化解,但剑上附着的火焰她不敢硬接,只能跳步后退。 她默念咒语,凯尔希感觉了耳膜里飞蛾振翅的声音,眼角的目光捕捉到了蜜蜂与潮水,同时特蕾西亚的剑上出现一层黄橙色的光亮,那是上校的秘术“谋杀连珠”,以狡诈而老成的技巧确保对手被武力终结的秘术。 凯尔希顿住脚步,她让自己燃烧起来,在熊熊火焰里,她把周围的一切毁灭与重塑,于是飞蛾的声音不见,蜜蜂化为灰烬,潮水蒸发变成轻薄的白雾。特蕾西亚的七次斩击行云流水, 在凯尔希的身体上留下七道火花,七道伤痕。 凯尔希融化了自己,又将自己重塑,她崭新的躯壳外表光洁如镜,而肤色则是银白的金属色。茜色的火焰推着特蕾西亚后退,把她推进电梯间。 凯尔希的手掌张开,火焰驯顺的变成巨大的手掌,即将抓住电梯间,将其变成大号烤箱。 不过,特蕾西亚抢先一步,她眼中涌出一抹紫色,伸手触碰电梯间的顶部,电梯间打开,她挥剑割断了支撑电梯间的绳索,抢在火焰席卷之前向下坠落。 凯尔希飞奔到空洞洞的电梯通道,她酝酿的火焰向下追击而去,然而特蕾西亚已经在某个时间离开了电梯间,于是电梯通道爆炸,却是更下方的塞雷娅她们遭了殃。 特蕾西亚没有来得及确认自己所在的层数,出来之后她就举剑格挡,封住了冷冽又强势的一闪……那是长剑挥舞的轨迹,而在她知晓的剑士里,只有闪灵能够制造这样的弧光。 她定睛细看,果然是闪灵,对方身后还有德克萨斯与莫斯提马,德克萨斯默不作声,莫斯提马还友好的笑了笑。她们周围有一群倒下的守卫,而她们身上散发着特蕾西亚讨厌的冰冷气息,和朱利安·科赛利,蛊惑他兄长反叛,把卡兹戴尔打成废墟的罪魁祸首相似的气息。 特蕾西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威压在平静的表情里铺开,与她对峙的三人感觉自己被附加了沉重的脚镣,似乎在认真的动了杀意的女王面前,她们挪动脚步都变得如此艰难。 “你们为谁效劳,来这里又为了什么?”特蕾西亚说。 “……” 闪灵只是挥剑,特蕾西亚和她在半空里留下一连串的残影,双方落地的那一刻,强烈的光芒从特蕾西亚身体中涌现,痛楚攀附闪灵的灵魂,让其单膝跪地勉强支撑,又急忙向旁边一滚, 特蕾西亚挥剑撕裂了地板,隐约能看到下一层的光景。 “呼。” 莫斯提马放下法杖,她刚才利用自己的法术改变了特蕾西亚与闪灵的速度,帮助闪灵堪堪躲过这一击。德克萨斯也拿出自己的武器,赤红的军刀在手中转化,刀刃变成苍白色。 特蕾西亚的剑轻轻一划,却并非对准闪灵她们的方向。在角落里,数具尸体坠落在地,他们的脑袋上还残留着错愕的表情。 特蕾西亚收剑,转而对闪灵说道:“我把跟踪监视你们的怪物全都解决了,现在你们可以说实话了。” 闪灵与同伴们对视一眼,闪灵回答:“没有什么实话。” “你们不可能背叛罗德岛,你们的出现,你们的存在都另有隐情,这些逃不过我的眼睛。 好了,快点说吧,这里没人能偷听。” 闪灵的脸浮现一丝痛苦,她回答:“实话是……我们要杀了博士。” “我们就是为此而来,”莫斯提马说,“他非死不可。” “是实话,但我不能坐视你们杀死博士,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行。博士他……是我的东西。” 特蕾西亚瞬间消失在三人的视野里,她瞬间出现在德克萨斯的身后,德克萨斯回转身体, 手臂摆动让自己的剑劈向特蕾西亚的中路,恰好撞上了特蕾西亚的进攻路线,两人的手腕掰在一起。 她们同时松手,武器坠地,德克萨斯用另一只手接住武器,直刺特蕾西亚的心脏,但距离特蕾西亚的心脏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她的手腕传来刺痛,不能再前进一寸。 她低头,看到特蕾西亚的剑横置,刺穿了她的手腕。 德克萨斯手臂外扬,把自己从特蕾西亚的武器里解放出来,灰黑色的血液从里边渗透,粘稠的向下滴落,顿时有腐烂的甜味扩散。 特蕾西亚没有追击,她躲过背后莫斯提马的突袭,接下闪灵的刺击,黄橙色的亮光附加在剑上,行云流水般的七次攻击落在了闪灵三人的身体上。 闪灵比两名同伴多挨了一击,她单膝跪地,持剑颤抖不已。特蕾西亚走过来,俯视她问道: “即便如此,你也要杀了博士吗?” “这是我……还活着的意义。”闪灵回答。 “是吗?”特蕾西亚若有所思, “那就努力活着抵达他的面前,问他有没有那个意思配合你了。不过,我觉得他的回答多半是拒绝。他渴求死亡,但固执的要把自己的死亡实现利益最大化,多么古怪的人。” “……” 特蕾西亚坐上另一边的电梯离开了,上升了十次之后,她开门看到塔露拉与陈正在激情对线,心里默念了一声“打扰了”继续向上,但很快,另一只德拉克与守卫的战斗让她的电梯停了下来。 “多灾多难。” 她被迫离开电梯,恰好博士转身,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W 不合时宜的插进他们的空间, 特蕾西亚自动屏蔽了 W,目光只是看向博士。 “我和博士的竞争者们都战斗以及交谈过了,有的人竭力想要保护这座塔,不容任何人乱动仪式;有的人,比如你我想要登上塔的最高层,让事情的走向符合自己的心意;还有一支队伍则奔着博士而来,怀着炽热的爱想要将你杀害。” “炽热的爱?”博士耸耸肩, “我不认为会有人怀着炽热的爱来杀我,所来的人必然是冰冷的杀手,来自虚源神选中的代理人们,他们明白漫宿的计划,因而来横插一手。” “有这份警惕的话就不需要我多担心了,”特蕾西亚扶住剑柄,“博士且不论,但你的手下看上去跃跃欲试把我留在这里。” “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在这里把你排除掉,总比等你上去之后变成己方混战好。” 博士劈手,他手下的人们如虎似狼的冲过来,特蕾西亚无意过分削弱博士队伍的力量,她需要博士的队伍来牵制凯尔希,所以作为回答,她切开了自己脚下的地板垂直坠落下去,博士的追随者们跟着跳了下去。 拉普兰德第一个跳了下去,她脸上带着病态而狂热的笑容,特蕾西亚的强大让她战栗,正因为如此,她才享受与强敌交战,处于生死之间的刺激感。 经过若干层之后,特蕾西亚停止坠落,拉普兰德当头劈出一剑,被特蕾西亚架住后推向一边,拉普兰德落地,她的笑容渐渐凝固,很快又变得狂热起来。 “德克萨斯。”她低声念着始终执着的名字, “原来你还没死!我就知道!” 她用猛烈的攻击和德克萨斯打招呼,博士的追随者与闪灵等人开始混战。特蕾西亚悄悄从边角位溜走,她搭乘没有损坏的电梯,恰好遇到了塞雷娅等人。 这是一支完全出乎特蕾西亚预料的力量,特蕾西亚觉得这也出乎凯尔希或者博士的预料, 面对紧张到面部表情痉挛的搅局者们,特蕾西亚走进电梯间却没有动手,而是用自己的力量把她们带上 135 层。 特蕾西亚这么做的动力里有一半以上是因为对搅局者们的好奇。她好奇,这五个对真相一无所知,对充满分歧的未来一无所知,甚至对对自己来到这里该帮谁都一无所知的“小白们”, 究竟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很快,特蕾西亚就感叹道:“好像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塞雷娅代表其他人决心阻止特蕾西亚,特蕾西亚原本以为自己能在五分钟内解决战斗,但塞雷娅这些人……意外的难缠。不仅如此,塞雷娅还抽空治疗了星极,让星极暂时加入她的队伍,有专业人士指导,塞雷娅和这支拼凑起来的小队变得更加难缠。 “想要解决你们大概还需要七八分钟的时间,我还有余裕,你们也是,但在 134 层的博士处境不太妙。” 特蕾西亚挥手,塞雷娅身前的地板变得透明,塞雷娅低头去看,在博士与凯尔希的队伍混战的时候,闪灵等人已经悄悄从后方接近。 “闪灵是来杀害博士的,她的意志就是确保博士的终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做,但通过交战,我确认过,她有……不,是赐予她虚假生命的存在赋予了她终结博士的能力。” 特蕾西亚看向地板:“如果博士启动仪式,他就会变成可怕又耀眼的东西,不想被照耀的人便谋求在他变化之前终结他。之所以是罗德岛已经死亡的干员,大概是她们更熟悉这边的情况, 且有意愿承担这样的工作。 你们检查过博士收藏头发的箱子对吧,那里边有一束头发是闪灵的,赦罪师所受的教育让他们无法去爱,所以这件收藏品,大概率是博士诱奸的成果,他玩弄了闪灵的身心,所以闪灵才会在这时候出现。” “我不相信闪灵的动机,就算她要报复,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塞雷娅说。 “信不信随你们,但她们正在逐渐接近博士,谋求把博士杀死的机会。我要的只是博士的灵魂,肉体损坏的话无所谓……你们有这份余裕吗?” “凯尔希不会让博士死的,如果我们这时候走了,你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塞雷娅开启技能,她的队友们把各种攻击丢在特蕾西亚头上,并非混乱无序,而是富有层次感的攻击。光芒包括了特蕾西亚,她的一只手臂钻出,竖起大拇指,表示对塞雷娅这支临时拼凑的小队的赞叹,但光芒消散之后,矗立于她们面前的却是一道门扉。 “我在这里。” 伊芙利特回头,和蓝毒一起向空中攻击,特蕾西亚弹开了她们的袭扰,她双手向前一推, 不合常理的浪潮从地板里涌出,奔向塞雷娅的小队。 安洁莉娜的法杖被蓝色的光芒点亮,潮水从小队的头顶越过,变成海蓝色的穹顶,很快又变成牢笼。其他人无助的看着周围涌动的、近在咫尺的水幕,全赖安洁莉娜的力量,她们才得以在水中赢得一块可以呼吸的空间。 潮水越来越多,淹没房间,直到沾湿了特蕾西亚的脚底,安洁莉娜也抵达极限,满头是汗身体颤抖不已,一下子摔在地上,法杖从手中滚落,潮水瞬间垮塌,砸在她们身上把她们冲进门扉中。 特蕾西亚落地,她抹去门扉,房间里没有残留一丝水迹。她把长剑插进地板,属于她的力量充盈仪式,调动内塔地底的遗迹,磅礴的力量向上传导,撕裂了现实与梦境的一角,泛着钴蓝色光芒的漫宿进入她的视野中。 第四百二十二章 向塔进发(5)(1→0) 凯尔希的正确是把博士提前从切城唤醒,利用他失忆时的驯顺迅速让罗德岛走出困局,登上更大的舞台;而她的错误则是没把取回自己记忆的博士扼杀,让博士搭设了与罗德岛干员超越组织纪律的私人友谊。 于是,在她对特蕾西亚穷追不舍的时候,听到了博士摆脱束缚从塔中逃亡的故事,不久以后,负责疗养院与留在罗德岛的精英干员遗憾的先后汇报,他们分别看管的目标已经尽数逃离, 这些人会在哪里汇合,想要做些什么,凯尔希一清二楚。 博士还在塔底,而特蕾西亚的威胁程度更高,判断出这一点后,凯尔希坐内部电梯向上, 抢先一步堵住了特蕾西亚,将其从电梯间击坠。 以凯尔希的身体素质,她尽可以跳下去追杀特蕾西亚,但凯尔希明白登塔的挑战者不止是特蕾西亚后,便动了让他们相互厮杀,彼此牵制的念头。 她是防守方,面临最多的挑战,同时也掌握着最多资源。她迅速去指挥室重新配置了防御兵力,务求层层拦截消耗入侵者们的力量。 特蕾西亚来了,博士来了,虚源神选定的工具人来了,还有一支吃瓜群众旅游团也来了。 凯尔希一直坐在指挥室里,看着这四支队伍向上攀登,与守卫交战,与竞争对手交战与分离。 “老师……对不起。” 亚叶羞耻的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她没能完成凯尔希的任务,还成了博士战利品的一部分,现在受创颇深的她只能躺在这里,看尊敬的老师劳心劳力。 “这不怪你。” 凯尔希忍着气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弟子,她看向协助博士逃跑的玛恩纳·临光与可露希尔, 前者她只当是博士惯用的“速食垃圾”,而对于后者,她只有满满的失望。 “为什么?”凯尔希问。 “因为博士他承诺把他全部的藏书给我,而凯尔希,你只强调让我为罗德岛奉献一切…… 好啦,我开个玩笑,只是觉得博士那个样子太可怜了,所以我来帮帮他。” “你的后一句话比较像是玩笑。可露希尔,为什么比起我,你更相信博士?” “直觉而已,凯尔希。”可露希尔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只能蒙一个看起来最靠谱的。 特蕾西亚的梦让人们永远停留在过去,凯尔希的话则强调当下,只有博士是向前看的,他不止是为了拯救,也是为了让泰拉迈入新时代……尽管他自己决心留在旧时代里,与他熟悉的一切一同消亡。 凯尔希,你就没有思考过他想要停留在旧时代的原因吗?你和特蕾西亚把他从即将爆炸的船上拖下来,有考虑过他的生活吗? 不,你们只是安心于他的存在。所以,就由我来给他获得自由的机会咯,不过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 “可露希尔,你不怕我惩罚你吗?”凯尔希问。 可露希尔反问:“反正都是末日了,事情还能再遭到哪里去?” “虽然你喝机油,但你毕竟是个和华法琳一样的血魔。”凯尔希说, “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 我会改造你的味觉,让你无论品尝到多么美味的机油,落在嘴里都变成寡淡如水的滋味。” “你还不如杀了我,凯尔希!就现在,马上,撤销那个惩罚!” 可露希尔哀嚎起来,对于她来说,机油等同于三倍甜度快乐水+全家桶炸鸡,失去了机油, 她就失去了人生里一大乐趣。 而看可露希尔毫不悔改的模样,凯尔希越想越气,情绪一直在熔炉般的心脏里酝酿。她等待,等待四支队伍里最先爬上来的人,最后守在 134 层给博士来了个迎头痛击。 刚刚打开电梯门,史尔特尔就感受到强烈的杀意,她唤出魔剑莱万汀,双手持剑举高头顶, 下一秒,凯尔希的剑砸在魔剑上,巨大的力道让她身形委顿,单膝跪在地上,就连电梯也摇晃了两下。 史尔特尔对博士吼道:“喂,你老婆现在很生气,你倒是管管。” “管管。”博士说。 “……现在是说冷笑话的时候吗?”史尔特尔回答。 黑抱着博士翻滚,梅尔操纵机械水獭割开电梯间上方攀爬出去,顺带带上夜魔,W 向凯尔希的方向丢了一发烟雾弹,然后抱着史尔特尔向另一侧翻滚,狼狈的进入 134 层。 凯尔希奔向博士,史尔特尔从斜刺里杀出拦截,凯尔希并指为刀,接下莱万汀猛烈的一击, 焚烧一切的火焰对凯尔希秋毫无犯,转而变成她手中的武器奔向博士。 黑向着天花板射出钉枪,抱起博士的腰,锁链回缩带起两人浮空,躲过了凯尔希的第一轮火焰攻击。然而,凯尔希翻转手腕,火焰被塑造成牢笼的形状奔向博士。 W 丢出一发闪光弹,同时使用长铳点射凯尔希,但凯尔希在她丢出第一秒就引爆了闪光弹, 于是 W 闪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在地上,不过,她也为博士争取到了时间。 “梅尔,最大功率!” 在博士手下戴罪立功的梅尔急忙把机械水獭们散开,启动它们头顶的大功率探照灯,博士揭下假发,探照灯的光芒汇聚在他的光头上,顿时变成炫目的光彩,让凯尔希也眼前一花。 “你总能整出点新花样!”凯尔希低声咒骂道。 “我就当是对我的夸奖好了。” 博士带回假发,他的队伍重新部署,准备迎接凯尔希暴怒的火焰时,博士却和凯尔希同时转身,看向一边,明亮你一闪在他们视野里炸裂。 博士双臂护在胸前,但金属刮擦的刺耳声音告诉他,是凯尔希接下了这一击。越过凯尔希的肩膀,他也看到了攻击自己的人。 “闪灵,为什么……” “我本该归于虚无,但尚未了结的仇恨让我重返世间,让我完成最后一桩使命,那就是来了结你,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 博士看向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呢?” “她享受到了最后一刻。” “谢谢,这是拉普兰德梦寐以求的东西,也是我给不了她的东西。” 德克萨斯双手分持一柄半透明的剑:“没什么可说的,博士,请你去死吧。” “是啊,能天使那孩子挺中意你的,但是没办法,谁让这是工作呢?”莫斯提马说。 “凯尔希,要联手吗?”博士问,“此刻,你与她们在我这件事上是矛盾的。” 回答博士的是凯尔希的沉默,凯尔希自有焦虑,她已经感知倒特蕾西亚与塞雷娅的队伍登上第 135 层,两支队伍反目、交手,暂且处于均势,但知晓特蕾西亚实力的凯尔希知道,这样的均势不会持续太久了。 果不其然,门扉在 134 层的墙壁上打开,不可思议的潮水带着其中数人一起涌出。凯尔希平摊手掌,火焰的幕墙升起,潮水在她身前蒸发、分流。 莫斯提马摇动法杖,她的两名同伴身上出现时间轮盘的印记,德克萨斯与闪灵的攻击速度又提高了几分,德克萨斯抢先闯入阵中,苍白的剑雨落下,虚无与寒意扩散,空气浓稠有若花蜜,让涉身其中的人寸步难行,制约了博士周围的保护者们。 闪灵则直取博士的头颅,黑故技重施发射射钩枪,却被闪灵一剑将绳索砍断。史尔特尔挣扎着把自己手里的魔剑丢了过来,博士接住朝着眼前的身影挥下,旋即又被奔涌过来的浪潮冲走。 异于常人的身体结构让他在水中仍然呼吸自如,而闪灵也没有受到水流的影响。两人的剑数度划过彼此的身体,非人的血液在水中稀释。 等他们钻出水面的时候,他们的伤口已经愈合,而水位也因为开始工作的排水系统而快速降低。 塞雷娅等人尚且迷茫,星极却快步走向凯尔希说道:“特蕾西亚准备启动仪式了,你必须马上去 135 层阻止她!” “是这样,”凯尔希看了对方一眼, “你是谁的人?” “我只是守护仪式的人,博士那边他的守卫能应付,他没那么容易死,但眼前的事却更重要。如果特蕾西亚启动了仪式,那么你和博士就没有任何希望了。”星极说。 凯尔希点点头,她击穿了天花板,带着星极一起来到 135 层。彼时,特蕾西亚的仪式已经开始了几分钟,现实与梦,物质与精神的边界撕裂,让人们得以在现实里窥见漫宿的形状。 漫宿外围的森林已经在神明们的交战里变成一片凄惨的轮廓,而纯白之门已经消失不见。 从虚界涌出的蠕虫们对着亡者们大快朵颐,也有部分亡者被感染转化,变成苍白的军队向更高处进攻。 在刀刃阶梯前,残阳的侍女们——那些通过刀刃阶梯而得到晋升的镜中少女们为保护神明的圣地而战。而在更上方,孔雀之门下那片令人迷醉的霜花森林前,银色的小十字路上,巨大的眼瞳投以关注,光线自那里出发贯穿了漫宿与林地,直达虚界,照出骄阳尸体的所在。 七个灵魂在小十字路上徘徊,凯尔希仅能认出其中有浪游旅者的身影。在他们头顶,在钴蓝色的天空之下,晨曦的太阳,黄昏的太阳,太阳的夜间自我,还有太阳的伤口共同位列在天空下,等待着仪式进行的那一刻。 特蕾西亚看着凯尔希,凯尔希看着特蕾西亚,漫宿的神秘力量不断的流入现实中,扭曲现实的法则。因而,她们所处的 135 层,随着她们共同激荡的心情,随着想象的力量共同构筑成她们一起共同生活过的庭院:温暖的阳光,嫩绿的草坪,五颜六色的花朵,潺潺流水声蜿蜒流过洁白的凉亭,像鸟儿一样伸展的两翼走廊里满是油彩绘画。 “来吧,凯尔希,为我们的决斗妆点些回忆的色彩。” 特蕾西亚挽了个剑花,凯尔希构筑了一把细剑后快步疾走,她的脚后跟抬起,草叶与花瓣回旋又纷纷坠落。她们身上的装束也发生了改变,一位变回了王家的公主,一位变回了严肃的家庭教师,都盘着头,穿着贴身的猎服,把袖口与裤口用布条绑了起来。 凯尔希开口说道:“在这里,你曾无数次向我发起挑战,然而你在任何事物上都不够专注, 所以每一次总是被我几招就打趴下。” “哼哼,我现在可是有出息多了。” “我不否认这一点,然而你走歪了路。” 凯尔希腿弓发力,把她自己像颗炮弹一样推了出去,撞上特蕾西亚一直逼到墙边,特蕾西亚可以看穿凯尔希的动作,但即便看到,她也只剩下与凯尔希野蛮碰撞一种应对方式。 特蕾西亚能感受到凯尔希的怒火,这怒火并非全都对准她的,倒不如说,凯尔希绝大部分愤怒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凯尔希的愤怒是博士,是命运,是岁月留给她的伤疤。现在,藉着这件事,凯尔希一口气爆发出来而已。 “好吧,凯尔希,你是决心要迈入新时代的人,就在这里和过去做个了结,把一切怨恨与伤痕都留在旧时代好了。你曾为我做了许多,现在则轮到我来报恩。” 特蕾西亚的“报恩”自然不是变成什么小动物给凯尔希撸到爽来解压,而是回以暴烈的攻击,双方每一次武器碰撞的声音都有若雷鸣,飞溅的火花在她们的衣服上灼烧出一串黑印。 星极跟不上这样的战斗,当她明白观战已经是徒劳之后,便一边小心翼翼的维持仪式,一边观察漫宿的情况。在那里发生的战争惨烈程度不亚于现在的泰拉。 侍奉赤杯的女巫与侍奉铸炉的工匠们曾在漫宿大打出手,但现在,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 应对蠕虫裹挟的狂潮。 星极再看窗外,地平线处的最终防线第三主阵地到处都是赤红的光芒,点亮漆黑的大地, 她明白,不到最后一刻,守军不会使用焦土战术来减少蠕虫胜利后能够得到的战果。 凡人们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他们向通天塔的人们交出自己的答卷,如今轮到他们这些人给曾经浴血奋战过的凡人们一个回答。 特蕾西亚与凯尔希的身影回到地上,准确的说,是特蕾西亚的剑被打飞,她本人被摁在地上,看着凯尔希,凯尔希喘息着,她的身体有着如同木炭燃烧般的红色,随着她的呼吸颜色在明亮与暗淡之间交替。 “为什么不杀了我?”特蕾西亚说, “杀了我,这样就能排除一个竞争对手,确保你的计划高枕无忧。” “不需要,你就在旁边看着我的计划实施就可以了。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再打一顿,要问我为什么宽容……大概因为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所以特别容易原谅你吧。” “即便是我想要抢走博士?” “……那我会把你好好打一顿,吊在房顶用皮带抽。” 特蕾西亚低声笑了起来,在凯尔希打算起身的时候,她突然抓住凯尔希的手臂。凯尔希本想做出防守动作,但在特蕾西亚接触她的地方,惊人的暖流开始涌入。 凯尔希有些吃惊的说:“特蕾西亚,你……” “我有想过,如果我能战胜你,那么我一定会实践我的主张,但如果我被你打败,那么我就会把我奉献给你,来帮助你实现你的计划。” “即便意味着你会失去博士?” “凯尔希,博士不是你一个人的太阳,众生皆向太阳敞开心胸,一切色彩在照耀下显得更浓。” 特蕾西亚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她的手无力你从凯尔希的手臂上滑落,凯尔希点点头,她把特蕾西亚抱到墙角让她靠墙坐下,然后返回,站在仪式中间。 特蕾西亚的力量与她的力量合二为一,地上的法阵更加耀眼,漫宿与现实之间的缝隙扩张, 守夜人的目光化作金色的道路,从漫宿涌出来到泰拉。 “事情还剩下最后一步。” 她吹出叶笛的声音,彼时,在 134 层另一边压制阿米娅的卡西米尔人得到了命令。临光折返,闯入博士小队与闪灵小队的混战里,犹如一道光降临在众人面前。 她粗暴的把博士搂进怀里,一跃而起踏入 135 层,凯尔希伸手以金属把地板的空洞封住, 但金属先是变得冰冷,然后被黑一箭射穿,像是玻璃一样破碎。博士的追随者们与闪灵停止了交战,她们一起涌入 135 层,只余下塞雷娅小队。 “塞雷娅,”伊芙利特有些不耐烦的说,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千辛万苦赶过来,爬到顶层, 看着他们斗来斗去,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糟透了!” “是啊,我们来到这里,如果不做出选择而只是当旁观者,总觉得从情感上难以接受。”蓝毒说。 “我想要帮博士。”斯卡蒂说, “因为他是最懂我头发的人。” 安洁莉娜举起手来说:“我也想,因为博士看上去很可怜。” 塞雷娅皱起眉头:“你们两个表达自己的支持倾向的时候,能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吗?” “塞雷娅,这种时候就不要那么死板了,你内心想帮谁?” “我……不知道。这事关重大,我们的力量可能导致均势被打破,迎来未知的变化,所以我……” “没人会怪你,塞雷娅。”蓝毒温和的说。 塞雷娅做出抉择:“我们去帮……阿米娅!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我们不能把阿米娅排除在外。” 塞雷娅做出决定后,其他人松了口气,她们都有点想帮博士,但这是基于自己的私心,所以很难说出口,而塞雷娅的决定打破了僵局,她们只需要跟着塞雷娅就可以了。 凯尔希把阿米娅从博士啊队伍分割出来,将精锐的守卫们调遣部署,压制阿米娅,既是对阿米娅本人实力的肯定,也是看出了博士计划的核心是阿米娅,所以控制阿米娅的活动范围后, 博士无论什么谋略也不足为惧。 阿米娅果然陷入了苦战,她的对手砾,白金等人都战意十足,这股精神动力来自于放跑博士的耻辱,也来自于拯救博士的决心。凯尔希模糊的告诉她们博士登塔完成计划的后果,那就是博士本人的消亡。 为了博士,她们一定会把阿米娅留在这里,哪怕少了临光也一样。 只是,塞雷娅小队的入场改变了一切,伊芙利特以火焰封锁大部分守卫,蓝毒与白金对线, 过去她们在竞争谁是博士亲选队伍里的单体狙击位置的时候有颇有恩怨(尽管她们在之后通通淡出了博士亲选队伍的阵容,就连最稳当的能天使出场的频率都在减少)。 斯卡蒂拦下砾,砾不是斯卡蒂的对手,哪怕有流星在旁边牵制也不为所动。安洁莉娜来到阿米娅身边,她的法术温暖治愈着阿米娅的身心,塞雷娅又补了针医疗剂。 阿米娅对塞雷娅等人的出现有些意外,安洁莉娜伸出手来说:“我们决定相信你,阿米娅, 你又相信谁呢?” 阿米娅坚定的回答:“我相信博士,但我要走自己的道路。” 背后的攻击让塞雷娅转身,她持盾挡在阿米娅身前,发现攻击者是 W。塞雷娅皱眉问道:“博士的主意?” “现在我跟着特蕾西亚干,而特蕾西亚相信凯尔希,所以……” W 摁下按钮,光亮席卷门口,安洁莉娜抓住阿米娅跳到自己的法杖上,两人一起钻进爆炸产生的烟雾里,抢在房间门被堵死之前,翻滚着来到外面。阿米娅爬起来,之前她们穿过门口的时候,安洁莉娜死死抱住了她,保护她不被坠落的建筑碎片伤害,但安洁莉娜本人…… 阿米娅手忙脚乱的爬过去,看到安洁莉娜倒在地上,她的额头上满是鲜血,在身下扩散。 安洁莉娜性命无虞,但多处外伤让她本人显得凄惨无比。 安洁莉娜有些脑震荡,她连话都说不利索,她的手颤巍巍的举起来,用含混的声音说道: “不要停下来啊。” 阿米娅眼中含着泪水,她不敢耽误安洁莉娜拼命争取来的时间,拼命爬上 135 层,映入她眼中的是闪灵、博士与凯尔希的三方混战,特蕾西亚在角落里有气无力的坐着,而星极则小心翼翼的保护仪式。 凯尔希看到了阿米娅,她让自己燃烧起来,一掌逼退了闪灵,然后博士的肩膀把他置于阵地中央。她的火焰烧灼着博士,让博士发出痛苦的惨叫,旋即,她更加痛苦的声音遮掩了博士的痛苦。 “明明只要听我的就好……为什么你要执着于这条道路。我纵容了你许多,但我的纵容只换来了你奔向虚无……不行,博士……诺亚·罗夏,我不许你死,还有我们的时代!” 黄铜色的热泪从凯尔希眼眶里涌出,滴在博士胸口,在滋滋的声音里发出熟肉的香味。很快,博士的胸口就多了一层黄铜盔甲。 “对不起。”博士说, “我们都不会改变主意,只能用暴力来令对方屈服。” “你说的没错,所以你改屈服于我。” “不是我与你的较量,而是你与阿米娅的较量。” 凯尔希看向阿米娅,阿米娅先是垂下目光,而后露出坚定的表情。凯尔希内心既痛苦又骄傲,痛苦的是阿米娅没有选择自己,而骄傲则是阿米娅已经长大。 不知不觉间,诸司辰留给阿米娅的诅咒已经消失了……不,是在目睹安洁莉娜的个人牺牲那一刻,阿米娅的内心得到升华,她的内心明确了自己的渴望,明确了自己的计划,于是她感受到了泰拉众生,那些在抗击蠕虫侵略里牺牲的人们的情绪,那些激烈的情绪让阿米娅经历着身体撕裂般的痛楚,也让她从痛楚里感到了一袋大米可以扛几楼的力量。 没有花哨的动作,甚至没有挪动,凯尔希茜色的火焰奔向阿米娅,阿米娅身体有着朦胧的光亮,温暖如同烛光,两股力量碰撞的余波扰乱了其他人的交战。 闪灵抓住机会奔向博士,德克萨斯与莫斯提马则去牵制其他人。星光在闪灵的剑刃上折射, 闪灵不得不回身接下星极不自量力的一剑。 星极的剑术优秀,而闪灵属于把剑术融入呼吸的顶级剑士。她的闪之呼吸把全部的招式使出,足以把所有对手变成无惨的状态。 所幸,闪灵眼里只有握着魔剑的博士,她击退了星极之后,立刻折返一剑刺向博士。 博士的身躯超过了凡人的极限,但他也不过堪堪躲开闪灵的攻击。莱万汀的火焰扫向闪灵, 蓝色护盾在闪灵身体表面扩散,防下了博士与星极来自不同方向的攻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执着的杀死博士!”星极一边酝酿法术一边说道,“我更不明白, 为什么你会投身邪魔外道,闪灵,你不是这样的人!” “……” 闪灵充耳不闻,她眼里只有博士,武器的闪光笼罩博士,仿佛求爱,又仿佛在为他编织寿衣。 人们有时会说,狂热的爱与死亡相近。博士有些自恋的想,即便闪灵的身躯已经变得冰冷, 但她的武器她的眼神还是那么炽热,让人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交合。 博士奋起反抗,奋力脱掉寿衣,同时回应闪灵的求爱,其他人想去帮助博士,却被闪灵的同伴们拦下。 “不会让你们过去的,我们必须杀掉博士。”德克萨斯说。 博士的追随者里机动能力不足,还有像梅尔这样的,只能和自己的机械水獭一起傻眼看神仙打架,帮不上一点忙。然而,有一人身负绝佳的速度与力量,那就是临光,她的离开导致了阿米娅的解放,而她的存在将成为混战的胜负手……至少临光自己如此坚信。 临光把自己发射出去,来到闪灵与博士之间,抬头看向闪灵说:“丽兹呢?” “她没事,我给她留下足以活一个月的食物饮水……只要她自己没被蠕虫寄生的话。”闪灵回答。 “你不该丢下她!你知道的,你不必瞒着她,她甚至愿意陪你一起登塔!” “她那样的身体,我要杀的人,对她来说都是种残忍。” 临光大怒,与闪灵战到一处。另一边,凯尔希虽然得到了力量,却与阿米娅的对波中感觉力不从心。 从纯粹力量的角度,凯尔希认为自己的力量胜于阿米娅。然而,在阿米娅的背后是泰拉众生徘徊的灵魂。他们没有具体的面貌,他们没有清晰的言语,他们明确的目的,他们没有强烈的意志……然而,当他们聚拢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便是盾牌,是石墙,是山峦,是凯尔希无法匹敌的力量。 “阿米娅,背负他人的生命纵然能让你获得力量,然而这责任重如岩石,这份理解带来的痛苦会把你的身躯撕裂,显露出庄严的神像,那是你的本质,却不是你的期望。 你的期望,是和博士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如果你听博士的,那么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凯尔希声音有些发颤,她羞耻于用盘外招企图影响阿米娅的自己,因为她从未想过和平的解决她们的分歧。 阿米娅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发生一丝改变,仿佛凯尔希说的话不存在一样。于是,凯尔希的话扰乱了自己的心,给对手增加了胜算。 凯尔希与阿米娅酝酿的最后的波纹先后施展,两股力量碰撞令整栋通天塔颤抖起来。茜色与天青色占据了半边楼层,先是茜色压倒了天青色,而后天青色极限反弹,把茜色吞噬。 凯尔希狼狈的摔在地上,Mon3tr 让她迅速弹了起来,她虽然在对波里落败。但她还没有失败。她奔跑,手中的武器熔融,不断摧毁又不断重铸,以此提升自己的境界。 阿米娅空手而来,但不知何时,特蕾西亚已经挪动到她身后,她把自己的佩剑交给阿米娅, 阿米娅拔出剑来奔向凯尔希,在两人的剑锋钻进彼此的身体之前,博士忽然出现在两人中间。 欠更还完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向塔进发(6) 在被关进禁闭室的晚上,闪灵与夜莺约好在无法保持自我的时候要相互了结对方。许下约定之后,夜莺安然入睡,闪灵却无法入眠,她抱着膝盖靠在墙边发呆。 她回顾了自己的人生,重点是与丽兹相遇之后的人生,她曾是加害丽兹里的成员里的一个……尽管她并未亲自动手。 在无数次持剑观望笼中鸟之后,闪灵的内心产生了怜悯,进而发展成背叛组织也要拯救丽兹的决心,所以她接受了博士的开价,在丽兹的面前,她被博士教会了痛苦与欢愉。 那是个下雨的夜晚,空气潮湿,地板滑腻,满是咸湿的味道,她听的得自己的喘息,能够感受到理智被快感撕碎的恐惧与欢喜……那是个糟糕的夜晚,永不忘记的夜晚,或许也是个难忘的夜晚。 不,并没有什么雨,那是自己的泪水与汗水的味道。恍惚间,闪灵看到了博士那对金色的眸子,闻到他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甘甜味道。 想到这里,她猛然抓住武器,金色是存在的,甘甜也是存在的,来自泰拉常识之外的世界, 与蠕虫同源的地方,一位司辰投来窥探的目光。 “你就要死了,灵魂被蠕虫撕碎,成为壮大其的养分。新生的你将加入冰冷的大军,冷漠的对曾经的同胞痛下杀手,你眼前的美丽女人就是第一个。”司辰说。 恍惚间,闪灵看到了自己持剑把毫无防备的夜莺切割出许多伤口的血腥场景。她的心跳像是被人攥紧一样压抑的喘不过气了。 “所以,要不要来我这边,虽然同样是变成冰冷之物,但你不会被蠕虫支配。”司辰提议道。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和你的同伴们去杀死博士。” “?!” 闪灵本不欲答应,然而,一个名为露西的原生先知找到她,耳语关乎死亡与升变的秘密。 所以,闪灵接受了虚界司辰的邀请,她的思维变得冰冷,而身躯更加强力,踏上了登塔杀死博士的旅途。 先于她们之前,特蕾西亚与博士的队伍成功牵扯了守卫者们的注意力,因而在低层,闪灵用欺骗的手法兵不血刃的通过楼层,快速向高处攀登。 “你们又是为什么登塔?”她中途问两个同伴。 “不放心我们?”莫斯提马反问。 “我要杀死博士,我有杀死他的理由,但不确定你们有没有。” 德克萨斯回答:“我不知道你要杀死博士,我只是来辅助你的,另外,我也有未完成的遗憾要完成。” 莫斯提马接话:“我也是,不过现在知道还不算晚。我看到了德克萨斯为了保护市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而我则是为了保护能天使。要说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嘛……大概是想要见证泰拉的结局,如果这是一个故事,我读到距离结尾只有几章的时候突然看不了了,就算变成亡灵我也意难平。” “……你们不问我为什么要杀死博士吗?”闪灵说。 “到了那时候,你会给出我们答案的。”莫斯提马回答。 闪灵默然,她无法给出回答,即便遇到特蕾西亚之后,她们摆脱了监视,闪灵仍然不敢给出回答,因为德克萨斯伤口溢出的粘稠若花蜜的液体告诉她,虚源神就在她们身边。 如果让虚源神知晓了那个秘密,她们虚假的生命就会立刻走到尽头,博士将无法得知死亡与升变的秘密。为此,闪灵只能翻出自己感观复杂的往事,将之确认为杀死博士的理由。 她努力说服自己用这个理由憎恨博士……尽管她没那么恨她。 在登塔的过程里,闪灵一直在内心祈祷不要与博士的队伍提前相遇,只有在第 135 层杀死博士才有意义。然而,特蕾西亚的引诱还是让闪灵的队伍撞到了博士的队伍。 所幸,下来的只有拉普兰德,拉普兰德看到德克萨斯之后眼前一亮,直奔德克萨斯而来。 德克萨斯握住双剑,对同伴们说道:“你们先走,我随后赶到。” “这就是你返回世间的意义?”莫斯提马问。 “没错,除了她以外,所有的人都已经好好道别过了。” 德克萨斯向后跳跃,拉普兰德奇特的圆规剑劈在她原本站立的位置。拉普兰德站直身体, 手中的剑向前一扫,弧形的剑气奔向德克萨斯的身体,又被德克萨斯侧身躲开。 “德克萨斯,你变得更冷了,但我不讨厌你的改变,因为你变得更强了,这才对嘛,不断的与强大的对手交战才是我们的乐趣所在!” 拉普兰德冲向德克萨斯,德克萨斯抬手,苍白的剑雨在她附近凝结、坠落。拉普兰德的狂笑在剑雨中回响,执着于德克萨斯的杀手避开或者格挡了大部分攻击,但剩下的仍然让她鲜血淋漓。 拉普兰德迈入德克萨斯近身交战的范围,双剑对双剑,叙拉古人狂野与优雅兼具的风格融入到她们的剑术里。紫色与苍白的轨迹交错,清脆的金属交击声成为脚步挪动的节拍。 这个热情的舞蹈带着死亡的预兆,即便德克萨斯理论上处于既非生,也非死的状态,但死亡的预感还是出现在她的心中。 德克萨斯跳出战圈,拉普兰德是德克萨斯的敌人,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德克萨斯的人, 她笑道:“你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大概以为自己没法再死了,但你刚刚感觉到了威胁对不对?” “……” “这点要感谢博士吧,”拉普兰德无所谓的笑笑,“一年前,我的源石病已经恶化到了要下病危通知书的程度,那时候我已经虚弱的握不住剑了。 他呢,之前都是劝我治疗源石病,但那一次,他直接进来,用很粗暴的方法开始治疗我, 真的很过分呢,我全程感受到的只有撕裂的疼痛,所以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些男女为什么热衷于进行这种只有痛楚的运动。 我活下来了,也变弱了,为了让我派上用场,博士教了我别的东西。虽然不如以前有源石结晶的时候强,但遇到你这样的家伙效果却意外的好。” 德克萨斯点点头,她举起剑来,拉普兰德明白她眼神的意思,大笑道:“没错,在世界终结之前,我们先把自己的故事做个了结!” 德克萨斯笑了,她不喜欢拉普兰德,但她正是为此而来,所以她迸发了被理解的喜悦。两人再度交手,全力以赴,不留余地。拉普兰德舍弃了防守,她的每一剑都是为了进攻,一招接一招,狂暴的进攻压制了德克萨斯,让后者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拉普兰德的脸上带着笑容,她对这场对战十分满足,情绪激昂。她的剑回应这份心情,每一次进攻都比上次更加迅捷,每一次进攻都比上次更为强势。 德克萨斯一边招架一边被迫后退,终于她退到了墙根,退无可退的阻碍让她的动作出现偏斜,拉普兰德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包裹着紫色剑气的圆规剑穿过德克萨斯留出的空隙,直奔德克萨斯的咽喉而来。 完蛋了。德克萨斯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但拉普兰德的剑刃停在了她喉咙一厘米的位置,再没有前进。德克萨斯惊魂未定的看着老对手问道:“你这是在怜悯我?” 拉普兰德没有回答,她垂下头不说话,德克萨斯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小心翼翼的绕开拉普兰德的武器,伸手贴到拉普兰德的脖颈上,那里已经没有了跳动的感觉。 “可惜。” 德克萨斯不知道可惜的是拉普兰德最好的一剑没有彻底施展,还是遗憾自己没有终结在拉普兰德最好的一剑下。她留下拉普兰德,很快追上了自己的同伴。 德克萨斯至此了结了所有的遗憾,她的心态犹如旁观者,而闪灵承受的折磨还在继续。在更高的楼层里,那些守卫再不会把闪灵她们当做同伴,闪灵唯有击败他们,在他们愤怒、憎恨、 厌恶乃至于以“叛徒”开头的辱骂里前进。 闪灵握剑的手未曾有一刻颤抖,她的同伴们相信,她把剑刺入博士胸口的时候也不会有丝毫偏差……但是她们错了,在把武器真正瞄准博士,试图夺取他生命的时候,闪灵的手臂就颤抖起来。 “你想要我死,却没有做好准备,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而杀我?”博士问。 闪灵微微躲闪博士的目光,她只是握住自己手里的武器劈向博士,无用的交战又持续了一会儿,博士率先跳出圈外说道:“再这样下去,即便世界毁灭你都没办法杀死我,凯尔希与阿米娅的战斗就要结束了,我和阿米娅的时间宝贵。” “……” “博士,你从来只考虑自己。”坐在墙边观战的特蕾西亚有气无力的说, “难道你就听不出 来,你眼前的人心在滴血吗?” “没有证据表明……” “够了!”特蕾西亚说,“或许,闪灵真该杀了你的。” “那么你的愿望呢?”博士问。 “我的……我已经把我的愿望托付给凯尔希了。” “但我的愿望没有,所以我还不能死,我对自己的死亡有规划。” 闪灵僵硬的说道:“不,你必须……” “如果你有难言之隐,应该想办法用各种方式传达给我,而不是让我猜谜。闪灵,你从来不是我心头的第一位,哪怕是现在,我心里思考最多的仍是阿米娅,我没有心力与你猜谜。”博士回答。 “如果我有力气,我就和闪灵一起来砍你了。”特蕾西亚吐槽道。 闪灵不为所动的举起剑来,她的攻击越来越不得章法,博士一边躲闪,一边试着对闪灵使用绳结女巫的能力。然而,被虚界的力量充分浸泡的闪灵已经从绳结女巫可以窥见的历史里剥离出去,所以博士注定是做无用功。 时间推移,闪灵知晓自己的虚假生命逐渐耗尽,她的剑法也越发凌乱,让博士得以一边观战凯尔希与阿米娅的斗争,一边躲闪闪灵的攻击。 莫斯提马与德克萨斯尽了力,但博士的追随者们同样身手不凡,史尔特尔第一个突破封锁, 她一脸嫌弃但态度坚决的挡在博士身前,顺带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魔剑。 “磨磨蹭蹭的,你是干大事的人吗?!”她怒斥博士,“如果你是这种表现,待会我宰了这个反水怪后第一个宰了你!” 史尔特尔的个性如同她的红发一样热情,她带来了严厉的火焰,闪灵不断传递给博士的虚无与静默被她的热情与活力中和。 “我要杀了博士,”闪灵以自己都感到卑劣的方式对史尔特尔说,“你在他手下也吃了不少苦头吧,如果我杀了他,你就能得到解放。”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史尔特尔寸步不让,本就心情混乱的闪灵十成功力只发挥出两成,她的剑很快被史尔特尔击落,但她仍然没有放弃,扫视自己周围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 史尔特尔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举起魔剑斩向闪灵的脖颈,直到背后一声“住手”,才“啧” 的一声收剑。博士若有所思的看向闪灵,闪灵冷淡的看向博士,那种冷淡是她刻意克制的结果。 “你仍然要杀我吗?”博士问。 “是的,这是我的使命,让你死一次。”闪灵低声说。 博士沉默了几秒钟,他对闪灵说:“我不会让你杀了我,因为你杀不了我,闪灵,没人告诉你,你做不了对同伴下手的活吗?” “等等,”史尔特尔有些慌,“你想做什么?” “史尔特尔,你解放了。” “你是疯了吗?!” 史尔特尔想要抓住博士的手腕,博士却走向凯尔希与阿米娅那争斗的漩涡,史尔特尔对黑大喊道:“射击他的腿,把他钉死在地上,这个混蛋发疯了!” 黑犹豫了一下,她的犹豫让博士如愿以偿的介入凯尔希与阿米娅之间。黑看到,三个人的身影连接在一起,因为凯尔希与阿米娅的武器同时没入博士的身体。 第四百二十四章 向塔进发(7) 在进入通天塔之前,博士对其他人说道:“我不敢说自己的行为正义或者正确,但我坚信自己的方案是当下最佳的选择。” 只有空弦露出稍微注意的目光,在协助他的各路人手里,也只有空弦率领的兰登卫队考虑到了大义。正因为如此,博士把空弦和她的姐妹们留在底层,交代她们阻击任何可能到来的队伍。 “保证完成任务!” 空弦一副任务不成,提头来见的样子,博士摇摇头:“谁也没法保证事情一定不会出现偏差, 我只求你尽力就好。如果是可以投降的敌人,打不过就投降吧。” “不要侮辱我们!”空弦涨红了脸,“放心吧,我不会放一个人上去的,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我就随你处置!” 博士觉得空弦如果违背了誓约,那时候他也不可能惩罚她了,但他仍然表示自己记住这句话。在他离开的时候,空弦从背后说道:“我们是相信你为了泰拉的大义才留在这里,不要践踏我们的信任,也不要给兰登修道院留下污点。” “当然,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做个了结。” 博士相信空弦,结果空弦还是把塞雷娅那队人手放了进来;空弦相信博士,但博士行动的理由里,私心比大义的要素更多。结果,他们只是用其实做不到的事互相伤害。 乌萨斯学生自治团是博士的队伍遇到的第一道阻碍,数年过去,这些已经成年的“学生们” 长高了个头,发育了身体,她们穿着更大的订作校服,腿上的红袜成为她们的标志。 凛冬等人占据了绝佳的位置,但博士走在最前面,所以早露没有开火。凛冬扛着斧头说道: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的解释就是我要去做正确的事,索妮娅。”博士回答。 “在讨论公事的时候请叫我的代号,此刻我只是凛冬!” “如果我不做,一个放大了几百倍的切城惨剧就会再度上演。相信我好吗?你知道,我从不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凛冬虽然蛮横,但她心思单纯,是个可以靠眼神攻略的女人。果不其然,她被看的不好意思,故意粗声粗气的说道:“行了行了,快走!” 博士点点头,他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到他身上,他抬头,看到早露正在对他微笑,他也回以微笑,这样凛冬撵博士走的欲望就更强了。 这样的欺骗只能生效一次,因为下一个阻碍是陈,陈拥有明亮的目光……这是委婉的说法, 而较为通俗易懂的解释是,陈是个固执的人,她只要认定的事情,不管别人说的天花乱坠,都无法动摇她分毫,所以非常容易把博士这类靠唇舌鼓动别人的人破防。 陈看到博士的队伍后,第一时间目光投射在塔露拉身上,塔露拉越众而出说:“看起来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小陈不会放我过去的。” “嗯。” “我会在这里悠闲的和小陈交战,然后祈祷你快去死。”塔露拉回答。 “我会去死,然后期望你被自己的妹妹揍个鼻青脸肿。有天赋的懒狗被天赋稍弱但足够能力的人击败,我中意这样的剧情。” 博士和塔露拉没有一点正面感情,所以他们才可以这样坦诚的恶言相向。博士的队伍分流, 陈原本想拦住博士问个明白,但灼热的火焰瞬间占据了她的视野,她向后连续跳跃,躲开了塔露拉编织而成的蛇形火焰。 “小陈,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男人去死,可不会让你轻易坏了好事。”塔露拉说。 “我不能对这种异常坐视不理,而你,戴罪之身却出来活动是最异常的行为。”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罪犯或者正常人的区别了,我的蠢妹妹,现在他们拼了命要把自己的诺亚方舟搭上最后一块木板。” 陈真挚的说道:“即便如此,你的刑罚也没有结束。我知道,你或许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 或许你产生了刑罚程度之上的痛苦,我是我的姐妹,我可以帮你分担。” 塔露拉露出奇怪的笑容:“我要被强迫生五十个孩子来着,你要帮我分担多少?” 陈呆住了,塔露拉趁机强攻自己的妹妹。很遗憾,哪怕在罗德岛后期的监狱人生里她获得了有限的自由,但懒狗塔露拉依然对剑术并不上心。 她一开始的强攻让陈有些狼狈,但很快,已经把剑术融入到肌肉记忆里的陈反而占据了上风。赤霄出鞘,塔露拉引以为傲的火焰被陈切割,狼狈的变成了塔露拉一方。 姐妹相杀只是博士登塔的小插曲,在一百层的时候,博士选择休息,这时候他的大部分追随者,主要是空弦与 W 手下的队伍都在灯塔的过程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下方的楼层,拉普兰德与塔露拉也因为个人的原因离开了。 博士从他被软禁的房间里拿出食物与饮水,细心的 W 在床上找到了博士以外的毛发,属于女人的卷曲毛发,她嘲讽的说道:“我们在疗养院受苦,博士却是逍遥快活。” W 只能使用到他与特蕾西亚见面为止。博士有这样的认识,因而没有和 W 解释的意思,而其他人呢,大概是刁惯了他的作风,也没觉得这事有值得讨论的地方。 “阿米娅,从这里我们分开行动。”博士对阿米娅说,“你和深池一起,而我则带其他人按照正常线路登塔。” “博士想做诱饵?”阿米娅问。 “嗯,我感觉到了特蕾西亚曾在这里停留的痕迹,而凯尔希很擅长找到我,所以她们会在某一层堵住我,” “我呢?” “你去 135 层,我会在那里和你会合,然后结束一切。” 阿米娅点点头,她的乖巧像是清风吹进博士的心,哪怕他知道她是装的。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这何尝不是一种控制欲的体现? 在搭乘通向 134 的电梯间时,博士对其他人说:“凯尔希如果没有在这中间的楼层设防的话, 那么她本人多半在第 135 层。” “这样啊。”梅尔紧张的说道。 “别紧张,我知道你夹在我俩中间很难做,所以我会原谅你的背叛,凯尔希也没有清算你的精力,眼下的事够她焦头烂额了。”博士回答。 梅尔小声回答:“还不是你收买了可露希尔,所以我的背叛成为你计划的一部分。让凯尔希以为为牢固的掌握了你和你的部众,而实际上,你一直等待凯尔希自己露出破绽。她一定会露出破绽,因为她承担的责任超过了自己的能力,你一直等待那个时刻。” “和我的想法有一定出入,不过大体不错。” 博士听到旁边的轻哼声,他不回头的说道:“我没法给你冰淇淋了,但以你的能力,在哪里工作都能吃冰淇淋吃到饱吧。” “冰淇淋很重要,吃冰淇淋的心情更重要。” 若是平常,博士定要捉弄史尔特尔,但他现在失去了这个心情。他转而对黑说道:“锡兰的事……” “这是我们理所应当的战斗,小姐或者我都没有等别人拯救我们的机会。”黑顿了顿说, “我 给她留了一个星期的食物饮水,我要么一去不回,要么回去与她团圆,或者提着你的脑袋去见小姐的……尸体。” “我无所谓,如果我没能达成约定,我的脑袋你就拿去吧。” W 用刀柄捅了捅博士:“既然如此,能不能把你的命给我呢?” “如果你爱我的话。” “下辈子如果我转生成个笨女孩,或许我会爱你吧。” 博士最后看向夜魔,此刻夜魔是表面人格在线,她瑟缩着低声说道:“博士,我该做些什么?” “你什么也不必做,等待结果就好。另一个你有什么想法吗?” 夜魔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又重新睁开,用危险又轻佻的语气说:“以我的实力,看起来只能安静的当个见证者了。” 他们的交谈在 130 层停止了,电梯上升,人们的心情也越发紧张。夜魔说自己安静的当个见证者,但她能够看准搞事的时机,在所有人都无暇顾及她的时候,她使用法术治疗了特蕾西亚。 “我已经退出了舞台,你又在我这里期待些什么?” “给阿米娅一个机会。”夜魔回答。 “阿米娅?” “反正只是我胡乱猜测,阿米娅应该也有自己的计划,这些人里我看她比较顺眼,就想让她赢咯。”夜魔淡淡笑着,“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我没资格站在眼前的舞台,既然如此,我就让能登上舞台的人帮个忙好了。” “你很确定我会帮助阿米娅,而不是凯尔希?” “我又不傻,同性是塑料姐妹还是真正的好姐妹我看的出来。该怎么说,你很有魅力,但我的能力恰好可以让我屏蔽你的魅力,让我冷静的评价你。” 特蕾西亚笑了笑:“如果博士或者凯尔希能够及时发掘你,他们也就不必那么烦恼我了吧。” “我这样的无名 A 不会有人记得,纵然有一时的闪光,终究也会被人遗忘在角落,只有那些强大又美丽的人才会被人记住,被人常常提及,有机会活跃在舞台上。” 夜魔看向特蕾西亚:“这可能是我人生最辉煌的时刻,而我最辉煌的时刻不过是待在舞台演员的身边。” “至少我会记得你。”特蕾西亚回答。 “我的荣幸。” 为此,特蕾西亚改变了主意,一度退出舞台的她重新回到了舞台上,她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自己的剑交给阿米娅,使得阿米娅取得了和凯尔希对待的武器。 阿米娅顺利的击败凯尔希,但下一幕还是令她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和黑一样,看到了博士信步闯入凯尔希与阿米娅对决的空间,让来不及刹车的两人贯穿了他的身体。 阿米娅愣住了,因为她的剑从博士的腋下穿过,只是擦破了他的衣服;凯尔希颤抖了起来, 她顺着自己武器的线条看过去,她的剑贯穿了博士的心脏。 博士已非常人,被摧毁心脏并不会立刻死去,尽管如此,他仍然咳出一口血来,曾经明亮的眼眸迅速暗淡下去。凯尔希拔出来剑来,诸多感情争先恐后的冲击她的脑海,最后变成混沌的痛楚撕裂她的胸腔,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她拔出剑来,僵硬的立在原地,黄铜的眼泪滴落。阿米娅抱住博士,扶着他坐在地上,她拼命去捂住博士的伤口,伤口已经被火焰烧灼,和博士的心脏一起变成焦黑色。 “博士……不!” 阿米娅的眼泪拍打在博士快速流失温度的身上,博士首先看向远方,特蕾西亚目光悲悯, 而在她旁边,闪灵等人对他点头,三名亡者耗尽了自己虚假的时间,见证使命的完成,像是日光灯下的冰一样,在轻薄的雾气里消融。 史尔特尔狠狠锤了一下地板,黑无力的垂下手臂,这种结局令人无法接受。晚来一步的塞雷娅等人赶到,也停下了脚步。 博士拍拍阿米娅的手背,他看向凯尔希,对他说道:“别难过,是我主动撞上来的。我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因为我相信闪灵,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袭击我。” 凯尔希说不出来话,她小心翼翼的半跪下来,想要抓住他的手又不敢抓住,她就那么看着他,而博士越发虚弱的说道:“别哭啦,你知道,死亡对我们来说并不是结束。” 他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但不久之后,他的身影就出现在漫宿与现实的边界上,对阿米娅发出无声的邀请。阿米娅擦擦眼泪,她踏上从漫宿投射到现实的光,进入漫宿之中,和博士的手握在一起。 他们一起看到了太阳子嗣的残骸,摄食太阳子嗣,又从辉光的巡礼中归来的七者,以及指引前路的守夜人。这条路通向钴蓝色的天空,那里,太阳的权柄已经虚位以待,只待它的核心归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 新旧时代的分离 从战争一开始直到最后,阿米娅都没有参与过正面作战,只在后方……大部分时间是在罗德岛执行后勤与辅助的任务。因而,不比其他人在战争中的疲劳与困顿,她在接受博士的邀请之前进行过冷静的思考,当博士邀请到来的那一刻,她以饱满的精神面貌与他同行。 到了战争后期,罗德岛与王庭一起衰败,大部分人手都被抽调去了其他地方,缺乏人手维护的建筑逐渐荒芜。 阿米娅漫步在罗德岛中,被风笛精细打理的驮兽棚、鱼塘、果园与田地都已经荒芜,只余下杂草顽强的生长着。曾经书声阵阵的课堂空无一人,桌子上积满灰尘;干员的集体宿舍还原着他们最后离开时的状态,但毫无生活的气息,只有越来越大的霉味。 最繁忙的医疗部门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曾经压力大到需要摇号的住院部已经拆除了所有的床位,大门之后是一片空空荡荡,而缺乏维护的甲板更是满是锈蚀的痕迹。 荒芜的并非只有罗德岛,在它之外的地方,肉眼可见的衰败笼罩着广阔的大地。曾经,广场上的鸽子们只要定时前来,它们就能获得游人们提供的足够食物。而现在,游客们鸽了鸽子, 而鸽子则一番饥饿的忍耐后也鸽了游客。 阵亡者被安置在了新汐斯塔改建的公共墓园里,但第二道防线失陷之后,人们再没有精力顾忌死者的仪式与尊严,随着最后一位受墓人因心脏病突发死去,它就再也没人打理,落叶铺满道路,乌鸦栖息寒林,灰尘遮掩姓名。 在不断衰败的景色里,只有通天塔时时自新,每日都比昨日更高,散发着异样的生机与活力,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它都矗立在那里,用自身散发的光亮带给人们慰藉和希望。 阿米娅很少进入通天塔中,通天塔是希望,但它是以泰拉每分每秒都在急剧减少的生命供养,凄美的死亡成为养分,让通天塔犹如花朵般越发明艳动人。 当博士的邀请借由可露希尔之手送达的时候,阿米娅邀请可露希尔一起前往,但可露希尔却迫不及待的去博士的办公室接收战利品……是了,博士的办公室曾经热闹非凡,但现在那里, 只剩下书架里的书籍承载着不死的记忆。 阿米娅走向不存在的房间,她要协助骗开凯尔希留下的守卫,把曾经的敌人现在的帮手释放出来。同时,一个早已产生的问题又诘问着她的心灵:阿米娅,你为谁而战? 现在,阿米娅能够给出回答,她既是为了泰拉战斗,也是为了博士战斗,公义与她的私心没有矛盾。要说哪个更大的话……她不想说。 她加入博士的队伍登塔,一直鲜有交谈的机会,也轮不到她出手。她只是见证,见证兰登卫队孤独的守卫,见证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放行,见证陈与塔露拉的战斗……即便是小小的罗德岛,人与人之间的偏差仍然难以想象,特别是他们在末日面前的诉求。 当博士提出分兵的时候,阿米娅同意了,她沿着另一条道路向上,没有收到过多阻拦,来到了 134 层。但在那里,临光严阵以待,阿米娅曾和这位卡西米尔骑士并肩作战过许多次,而现在,临光和砾则是最后的卡西米尔骑士。 阿米娅本不欲和她们交战,所以她打着劝解与说服的主意向前,但回答阿米娅的是暴涨的光芒。阿米娅一声叹息,她天青色的法术能量与临光的光芒碰撞,留下一条黑色的轨迹。 砾握着短刀旁敲侧击,而白金用来猎杀骑士的弓与搭在上面的破甲箭则预备阿米娅暴露出来的肋部。阿米娅一时间难以招架,直到塞雷娅破墙而入,她才得以和博士汇合。 她和塞雷娅或者临光从始至终没有交流,但她能感受到她们坚定的信念,这无关对错,仅仅是一个选择。但是,在她离开之前,她最后感激的看了塞雷娅一眼,感谢她们这些搅局者给了她一个机会。 阿米娅从 134 层被击穿的天花板来到 135 层,特蕾西亚与凯尔希的交锋已经分出了胜负, 接下来是博士与凯尔希之间的。最珍视的人相互伤害令阿米娅感到心痛,但同时,她的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期待,她当了许久的见证者,如今轮到她登上舞台。 与凯尔希的战斗比想象里愉快,在唾手可得的胜利瞬间,阿米娅的快乐攀升到巅峰,她超越了她心中早已存在的山脉,然而,博士却打断了她的喜悦,甚至把她惊出一身冷汗。 她看到她的剑从博士腋下穿过,而凯尔希的剑尖从背后冒出。那一刻,她竟有一秒觉得庆幸,庆幸自己不是刺中。 她扶着博士,再度成为见证者,见证特蕾西亚重返舞台后最后的努力,见证凯尔希如历史重现般的悲痛,见证闪灵等人的消逝,见证史尔特尔的懊恼与黑的茫然,也见证了博士还在泰拉的时候,他最后看到人说的话都是凯尔希。 尽管相信博士仍有后手,他们还会很快再相见,但直到博士的身躯变得沉重之时,他都没有回头和她说一句话的事,让阿米娅耿耿于怀。 博士在死亡之后立刻坠向虚界,快速失却高度,显然,有虚界的神明动用自己的力量加速了这一过程。 虚界被一盏盏墨玉色的灯点亮,它寒冷刺骨,而在更下方的位置,虚源神对其张开怀抱, 轻柔的接住他,像是蛛网,像是花蜜,像是淤泥,像是烟雾,在致人疼痛的快乐里,博士的意识与虚无和寒冷融合。 他看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其中大部分毫无意义,但其中一条秘闻引起了他的关注,他那逐渐冷却的意识产生了挣脱的想法,只是他那时半个身子已经被虚界融合,无法逃脱。 直到有人推了他一把。 原生先知宿于林地中,林地有通向虚界的秘密途径,于是露西把他拯救。但它并未现身, 而是以身体的一部分碎片击中了博士,一段记忆在博士的脑袋里展现。 “闪灵本不欲接受虚源神的招揽,但一个声音让她改变了主意,原来那声音是你。”博士喃喃的说,“死亡是危机也是机会,我已经窥见了那个秘密。再见,我的朋友。” 守夜人的光芒照耀进来,以先前和悼歌诗人达成的交易,博士从虚界返回,只是在他脱离虚界的前一秒,看到他长久以来的朋友向下坠落。双方的目光短暂的交汇,而后生者朝上攀升, 死者朝下坠落,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从虚界返回之后,博士立刻去找阿米娅,阿米娅信任的踏上这条道路,和他一起来到漫宿中。 漫宿经历着与泰拉同等规模的战争,这是决定新旧时代,以及新时代走向的战争。双方破坏了纯白之门,蹂躏了果园,摧毁了画中之河,把曾经散发着神秘之美的世界变成一片丑陋与荒芜之地。 漫宿亦在自我毁灭,锤炼场中有浓烟升起,铸炉在其中劳作,履行神职将一切毁灭与重塑。 于是,旧的漫宿正在死去,而新的漫宿正在成型,美丽的新世界与丑陋的旧世界结合在一起, 旧世界不愿就此坠入虚界,而新世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褪去旧有的外壳,彰显真正的自我。 “我们的世界,无论是梦中的世界,还是现实的世界,都在经历蜕变的阵痛,于我们个人也是如此。”博士看向阿米娅,“许多人牺牲在蜕变的过程里,他们死去而被解放的能量流向了你,流向了这里,没有之前人们的牺牲,我们无法抵达这里。” 博士脸上木然,带着空洞的面具。握着他的手的阿米娅觉得她握着的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是责任在驱动他行走说话,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博士是希望我成为太阳吗?”阿米娅问? “阿米娅本来就是太阳,但不是天空里的那一个。原来的太阳虽然明亮却毫不温暖,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我终究还会成为太阳,虽然这愿望一开始是被强加的,但我接受了它并把它变成了我的愿望。”阿米娅自嘲的笑了笑, “以后我们会怎样?” “不知道,我只是窥见命运,而不是制造命运的人。” “博士之所以那么坚决的执行自己的计划,正是窥见自己的命运了吗?” “是……那契合了我想要退出舞台的心思,所以我坚决的执行了它。” “凯尔希和特蕾西亚会很伤心吧,特别是凯尔希,从她的视角来看,是她亲手摧毁了她最珍视的东西。”阿米娅小声说。 “她有这个准备,如果她的计划实现的话,那么她会把我带到锤炼场,在这里,我作为凡人的躯壳会被毁灭,被重塑成别的样子植入天空那颗还不太明亮的太阳。” 阿米娅抬头,看到太阳已经悬挂于天空,照亮漫宿,照亮林地,蠕虫徘徊在太阳的光芒外而不敢前进,但这轮太阳还不是真正的太阳,它的核心部位有一个肉眼可见的空洞,等待着某人去填补。 “阿米娅,我曾梦到一个预言,梦到太阳分裂,而后再诞,我立于我们脚下所在的土地,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筹划此事。“博士说。 “那我,或者说我们该做些什么?” “穿过孔雀之门,在太阳之居屋下补足太阳的核心,让太阳成为燃料。” “那时候博士会……”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会怎样,阿米娅,但我们必须来做这件事……唔。” 博士的话没说完,他被阿米娅的吻封住了嘴唇,阿米娅动情的亲吻着他,良久,唇分,她深情的看着他说:“我会做博士期望的事,这是责任,也是因为爱。” “我也爱你,阿米娅,尽管我们的爱之间有微妙的区别。还有对不起,直到这时候才给你答复。” “没关系,博士,没关系……”阿米娅抹了抹眼角, “我已经等待了许久,我感觉这一刻是 值得的。” “我的意思是,我们能够相处的时间只有这段路了,阿米娅,我们没有未来了。” “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会在这段路后结束,”阿米娅认真的回答,“不过,我觉得我们不会再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抚养者与被抚养者的关系,如果还有未来,我们会重新开始,然后我会从头给予博士全部你爱。” “从头开始?” “只有抢在凯尔希之前遇到你,博士才可能最在乎我。即便是现在,你在心里也在向凯尔希医生道别吧。” “……” “没关系,我只是运气比较差,下次就不会这样了。”阿米娅说。 没有下次了,博士在心中回答。 两人一起穿过孔雀之门,沐浴在阳光下,博士身上泛起光芒,他的双脚离地,极为缓慢但朝着太阳飞去。这时候,博士抓住了阿米娅的手臂,让其一起飞起。 他对阿米娅解释道:“我必须要死一次,这样我才能前往虚界,虚源神欲与我融合,但一位可敬的朋友帮助我脱离融合状态,并让我带着秘密返回。在我即将脱出虚界的时候,它以自己的生命为我演示了这个秘密如何执行。” “博士……” 在漫宿所有的道路与门扉被重铸,抛却旧的外壳,抛却旧的时代的那一刻。在新旧时代分离的第一秒,博士点点头,他的身上迸发光彩,把阿米娅向太阳的方向丢去,他的灵魂开始融化,以自身补足阿米娅。生者朝上,于是阿米娅向上攀升,死者朝下,于是博士失却高度,阿米娅低头看着博士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身体,她用最后的眼泪送别了他。 阿米娅的躯壳崩解,在进入太阳时,她俨然成为一个小一号的太阳。在两者结合的那一刻, 明亮而温暖的阳光从漫宿迸发,直照入泰拉每一个人的灵魂里,在梦中与现实同时威胁着世界的蠕虫如同置于放大镜焦点下的冰块,在不断泛起的白雾里消融。 阿米娅给博士的回信 博士,当你读到这份信的时候,想来错愕不已,因为你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未来。我已经可以脑补你的表情,让我的笔触在信纸上划过快乐的波纹。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在博士被凯尔希请去做客的那段时间,我因为寂寞……真的只是一点点寂寞,驱使我去博士的办公室,然后又因为一点点偶然性的要素,我在博士的抽屉里发现了这封信。 这封信对我来说就像在冒险者在地下城遇到的宝箱,岂有不开的道理?所以我就把它打开了……真的很抱歉,但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就像你们一直以来一样,对吧。 我不后悔打开这封信,博士写了些不会告诉我的心里话在里边,我看了之后既感动又难过。 正好,我有些话想要对博士说,所以也就写了封信,回给博士。 你在心里讲述了你自己的过去,那些故人,令人惊讶的是,我竟然真的是只兔子,而不是只……停下,打住,不许想那种奇蹄目动物,你一定是在笑吧!不许笑! 说回正事,我很高兴了解到博士的过去,尽管那过去充满不幸,名为诺亚·罗夏的格拉摩根少年因欲望来到都市,又被都市的欲望改变同化的故事,并不励志,然而它造就了后来的博士,而博士又造就了后来的我,我该对这一点心怀感激吗? 此时正是夜晚十一时,我坐在书桌前,台灯把我周围一小片空间点亮,在黑暗之中开辟出令人安心的空间。我不禁想象被凯尔希收留的博士,那时候她的房间也是如此吧,你望着她, 也像望着一盏点亮黑暗的台灯一样吧。 在我看来,凯尔希是博士的灯,反过来亦是如此。在孤独的城市里,在冰冷的环境中,你们两个躲在同一个屋檐下相互取暖……想象这幅光景,我感觉胸口暖洋洋的,但又有些嫉妒, 因为凯尔希能给我的我也能给,但她先来了,所以博士便对她念念不忘。 我想,我有些理解特蕾西亚为什么要执着于在梦中第一个遇到博士,第一个改变博士…… 是的,只有用力改变博士,哪怕第一次是痛苦,鲜血淋漓的,但博士永远会记得这一次,当做珍视的回忆在心中收藏,哪怕身边是别的女孩子一样。 所以要洗掉这样的记忆,必须抢在特蕾西亚之前,必须抢在凯尔希之前,用更加背离世俗伦理,更加激烈的方式把自己的烙印打在博士身上……咦,我说了些很不妙的话?博士,就算一个孩子小时候纯洁无瑕,长大后对喜欢的人也会产生奇怪的心思哦,但请不要把我当做奇怪的人。 我曾以为在经历了凯尔希的教导之后,我已经足够理解梦中的世界和从梦中世界流转的神秘。它就像我们所做的梦一样,荒诞、纯粹,现实与我们所思考的一切在梦里扭曲,被塑造成千奇百怪的形状,有如童话。 但是,我现在明白了,那只不过是凯尔希与博士你为我设置的温柔的滤网,把那些阴冷邪恶的东西过滤出去,换之成美好或者具备警示作用的内容,然后讲述给我,犹如讲述一段童话。 在我看来,所有的童话在最初都来源了成人之间流传的故事,而为了让孩子接受,大人便对成人的故事进行改编。因而不难想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从无法理解童话开始,到相信童话,到怀疑童话,到反抗童话表明自己的成长,到成年以后重新接受童话。 我想,成人的世界与孩子不同,在有些时候,大人与孩子会做出相同的抉择,例如他们在被窝里向一侧蜷缩,犹如待在母亲的臂弯里保护自我的方式,例如他们对美好的定义与向外, 对快乐的追求……长不大的可不止是男孩子啊,就算是我,也时常会做些孩子气的举动,渴望回到单纯之中。 因而,漫宿犹如成人的童话,它迫害也塑造了博士,但我认为世界不该是这样的,无论我们经历怎样的苦难,都该在心中留下一方净土,而不是用自己的伤痛去刺伤别人,相互伤害, 那样谁都得不到幸福。 就像成人改造童话,我也想要改造梦中的世界,使其变得温暖,而不是更加灿烂。如果, 我如你所愿成为强大而神秘的存在,并有意志来执行自己的想法,那么我会成为温暖的光。 博士,你漫步过两个世界,两重历史,一个短暂但充满激情,而另一个长久则逐渐倦怠, 所以十年前在巴别塔协助特蕾西亚的时候,你就产生了自我毁灭的想法……你将之称为衰老的东西。 我无法理解人的衰老与厌世之间的关系,或许是我年龄未到,或许是博士你的思想走到极端,我觉得无论自己是成长还是衰老,我们都该珍爱自己的生命。 抱歉,在这件事上没有商量,我和凯尔希、特蕾西亚或者其他爱你的人……们,好吧,写到这里,一想到我要写几十个名字上去就感到气愤,也为凯尔希感到可惜。就像地下论坛里人们捕风捉影,惊叹星极的那句“见鬼”一样,我也要说一句:见鬼,凯尔希是怎么忍耐的? 我想起嘉维尔曾经提到过,在她的故乡没有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回想起博士花心渣男的事实,如果其他人对博士并不是相互慰藉而是有永远陪伴左右打算的话,倒是可以运用嘉维尔的方法解决,全部打赢了就建立牢不可破的联盟,有输有赢就是独立联合体,打输了就彻底解散,各自单飞。 开个玩笑,博士本来就对未来丧失了兴趣,如果还有这样残酷的未来等待着你,大概你会迫不及待的想要终结自己的未来吧……就像你在信里吐露的想法一样。 你在你的信里回顾了以你的视角来看我们关系的变化,那么我也来说说我的。一开始,那时候一无所知的我的确把你当做父亲,但不得不说,如果父亲是张一百分的试卷,那么博士在这张试卷上大概只能得十九分。 你那时候除了让我吃饱穿暖,有个睡觉学习的地方之外,便把心思都扑在工作上,每天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每天我入睡之后你才回来,以至于我和暴行姐姐相处的时间都比你多。 而且,令那时候的我迷惑又害怕的是,你常和女人打架,打架最多的就是暴行姐姐,那时候我真担心自己做错了事被你打,并且奇怪,明明是在挨打,但暴行姐姐却很享受的样子。 等上了第一堂生理卫生课后,这些羞人的回忆一起回来了,天知道我在课堂上表现的有多丢人。 我们登上罗德岛号,开始了有始无终的巡航之后,得闲的你终于像个父亲了,有时间照看我,但那时候我与你已经有些生分了,而且,在我身边的监护人不止一位,凯尔希与特蕾西亚姐姐也进入我的视线,而且我对特蕾西亚更有好感,她一开始病恹恹的,后来突然变得柔美, 就像仙女一样。 但有一样让博士你在我的监护人里独一无二,那就是博士在给我念故事书的时候,你的眼神,你的嗓音总能吸引我,让我置身于如梦似幻的仙境里,跟随故事的主人公一起冒险,一起经历低谷和高峰,并在结局处拥有幸福的结局。 凯尔希不会给我念故事书,特蕾西亚会念,但她的语气平静,显然,她并不相信童话。只有博士你让我感觉你是和我一边的,我们都是追逐梦的人,也是向往梦幻的人。 这时候,我才产生了女儿对父亲的憧憬与信赖,然而,这时候你已经献祭自己,把你的生命和特蕾西亚的生命托付给我。尽管这件事因为特蕾西亚的背叛没有完成,但我还是体会了成长的痛苦,不止是知识被强制灌输入脑的痛苦,还有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童话里的主人公并不会永远失去他的宝物,所以我决心把博士找回,永远的记住了切尔诺伯格这个地方,发誓有一天要把自己失去的宝物夺回。三年之后,我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去切城拯救你。 如果塔露拉抢在我之前找到你,那么博士可能踏上另一条道路,以博士的才能,我相信你有能力一边和塔露拉相爱相杀,一边把整合运动变成义军而不是恐怖分子。只是,那不是想要的未来,一想到我的未来里没有你,我就感觉手心出汗,手脚冰凉。在很多很多个噩梦里,我都看到了失去博士的光景。 不许说多喝热水,无论从噩梦里醒来的我,还是此刻回忆起噩梦的我,都渴望的是博士的拥抱,我想侧身躺在你的腿上,然后靠在米的胸口,博士的手环绕着我,我们谁也不说话,分享这份宁静,仅此而已。 与其他和博士纠缠不清的女人相比,我并不特别馋博士的身子,大概是我真的把你当做父亲的缘故吧。然而,当你沉睡,而我长大之后知道你那不堪的事迹之后,沃除了生气,也产生了羞耻的幻想,那就是你的不堪给了我超越父女关系的借口。 在看到你失忆的时候,我一边感觉悲哀一边感觉庆幸,毫无疑问,这是进展我们关系的好机会,于是我们有了汐斯塔之行里那次暧昧的旅行。我们共处一室,博士睡在床上,我在浴室洗浴,我幻想着你化身饿狼冲进来,或者我化身饿狼扑向你,而最后,我只是在你睡着了之后偷偷亲吻了你一下。 请见谅,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在情欲冷却,勇气消磨大半后只能做出这样的“激进”之举, 我一边受良心的苛责一边接近博士,在博士恢复记忆后我没有退却,反而更加大胆的表明了自己的欲望。 因为我知道博士毫无道德,拒绝我只会因为别的原因,但我失算了,博士拒绝我竟然是因为亲情,我早已经跨越的山峦,却成为博士和我之间的阻碍。 唉,你可以想象我那时候的心情,我是多么失望,多么嫉妒,因为博士对我身边的女性们都出手了,而唯独忽略我,是我魅力不足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吗?这件事上我和特蕾西亚有共同的体会。 好在,我仍然记得责任,记得除了博士之外广阔的世界,所以我还能借助忙碌抵消自己的烦恼。我曾经迷茫,但后来我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为博士而战与为世界而战的目标可以重叠在一起,收获双倍的快乐。 最后,再来说说博士的衰亡。我并不希望你死去,我渴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为此我会采取一切手段……想来这是你已经听腻的立场,任何爱你的人都会想尽办法把你留下。 特蕾西亚打算用梦囚禁你,而凯尔希把你囚禁在现实里,我是不一样的,这不是说我更加温和,而是我有一个疯狂又大胆的想法在酝酿,这一次,我要重头开始,我要和抢在别人之前拥有博士,然后,我会和博士十年百年的找下去,去探寻那些我们活下去的积极向上的事情。 毕竟,博士只是期望我能够成为新时代的引领者,却没说我要做一个道德模范的引领者, 不是吗?为了深爱的世界,也为了有博士的世界,我会褪去凡人的衣物,褪去凡人的躯壳,去拥抱自己的责任,引领泰拉进入自己的新时代,而那时候,我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世界, 改造你与我之间的关系,让我们变得像童话一样。 童话开始于平凡,结束于幸福,并且是一个一直延续而开发的故事,男女主人公们的幸福不会因为故事的结束而结束,相反,在我们的想象里,他们的幸福会不断延续。 博士,切莫悲观,我们会在充满希望的时代重逢,那时候,我将陪伴你开始我们漫长的、 看不到幸福的童话故事。 终章 结与书(上) 距离泰拉文明社会灭亡的危机已经过去了十个月,大地与幸存者们的心中深刻的伤疤还没有愈合的痕迹。不过,人们没有过多时间伤痛,因为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源石已经从泰拉的舞台上退出,没有了便利的能源,但星空与海洋变得肉眼可见,陆地上行走的人们不会再被自然灾害分割,定居成为可能。 旧有的体制在与蠕虫惨烈的战争里毁灭,连同仇恨、隔阂与旧的利益纷争一起毁灭。幸存的人们选出代表,花了几天的时间确定他们建立一个统一政权的构想,在这个政权下,各种族平等、信仰自由、互相尊重以及重建文明成为政权的首要纲领。 不过,在第一任猪席的选择上,会议出现了小小的分歧,维娜本想举荐特蕾西亚,但后者断然拒绝,并宣称自己重返罗德岛,担任这个组织的议长。 罗德岛隶属于新生的政权,但它从一开始就要奔向文明的疆界,去帮助那些开拓疆域的人, 去探索疆域,去探索疆界之外的秘密。因此,特蕾西亚召集了罗德岛的成员进行一次公开坦诚的对话,让干员自行决定去留。 无论是留在这里重建文明,还是为了文明的未来向未知发起挑战都有意义,因而,罗德岛的雇员里约有一半数量选择留下,而另一半雇员选择离开,不过大家约好,他们会时常联络, 交换信息,分享令人激动雀跃的每一天。 今天,塞雷娅送别了莱茵生命的同事们,她选择跟随罗德岛前往未知的疆域开拓。莱茵生命的总辖有些可惜,她只从罗德岛带回了缪尔赛思,而其他人选择留在罗德岛。 “我还是想问,在通天塔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辖好奇的看向塞雷娅, “大家都觉得我们 已经完蛋了,但从通天塔涌出的光芒把我们的敌人都干掉了,就连源石一起……” “我见证到了最后,但我不会和你说,因为我的记忆与现实有冲突,所以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怎么说?” “有的人我记得他死了,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遇到了,他微笑着点点头或者从身边走过, 让我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或者我做了一场梦。” “但是塞雷娅最想见的那个人却没有回来,”伊芙利特嘟囔着说道,“就算再怎么贪玩,也该回来了啊。” 白面鸮呆呆的靠着赫默,赫默知道,对方的脑海里有一个无法释然的 bug 困扰着对方。 星极和麦哲伦不远处交谈,旁边一只咪波安静听着,总辖看到之后问道:“梅尔呢?” “她和可露希尔得罪了凯尔希,在罗德岛义务劳动,为接下来的启航做准备。不管怎么看, 我都觉得梅尔乐在其中,她是那种闲下来会发狂的人。“塞雷娅说。 “是吗?再见。” “保重,希望莱茵生命能够做准线之内有利于社会的事。” “如果我做不到呢?”总辖问。 “无论多远我都会回来揍你。” 赫默什么都没说,塞雷娅的记忆有所出入,但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出现在大家面前,她的恩师就没有再出现,而最新加入她小组的锡兰也只有黑陪着,那个人时常去已经被打理过的墓园祭奠。 锡兰是旧时代最后一个汐斯塔人,也是新时代第一个汐斯塔人,至少在赫默来看,锡兰会努力把汐斯塔这个名字传承,因此,这位失去了一切的大小姐会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的活下去。 因为资源有限,目前人们只能以先前建立三道超级防线为基础,整理出拥有三环的城市。 所有的交通都集中在三个环状区域的定居区域之间。 总辖要乘车去三环,也是最外环的区域,新的莱茵生命设立在那里。在路上,她看到了风笛靠着农业机械休息,在风笛身后,大片土地翻卷,散发着湿润的气息。在风笛旁边,几个乌萨斯女人正在卖力干活,隐约可以听见“安娜”、“索妮娅”等几个寻常的名字,她们一起把希望的种子撒进土地里。 令人意外的是,维娜也在,这位日理万机的人物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出乎了总辖的意料,而她身后的缪尔赛思说道:“狮子和德拉克在交谈啊。” “你是说……” “我记得旁边那个干员代号苇草,她是会跟随罗德岛出发的人,这样也方便照顾另外两位德拉克囚犯,她们都还有长短不一的服刑期,特别是那个叫塔露拉的,之前在通天塔和妹妹陈对决,被打了个半死,现在还需要借助拐杖行走。” “这个组织还真是够有趣的。”总辖说。 “谁说不是呢?” 维娜和苇草代表了各自的族群实现了历史性的和解,虽然维娜权力更大,但苇草却是一脸赢了的的表情。维娜也不计较,她压低声音问道:“我最近听到了一些流言,说阿米娅……” “我不知道。” “看来是真的了,那么那个人就是……” “我不知道。”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维娜笑了笑,“我听说白雪也留在了罗德岛,你、白雪或者卡西米尔的奴隶女骑士都是效忠于那个人而留在罗德岛,如果你们不是确认那个人在罗德岛,你们早就散伙了。” “这关你什么事?”苇草有些警惕的问。 “我这个职务是有任期的,等我任期结束以后我就来罗德岛找你们。你知道,阿斯兰就我孤零零的一个,怪寂寞的。” “德拉克也只有三个!” “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为不会成为濒危物种的未来奋斗吧。” “我拒绝!” 只有面对维娜的时候,一直温和而内敛的苇草才会表现出如此激烈的对抗情绪,让一旁的天火不知道这两位关系是好是坏。不过,她们俩为了种族复兴势必要抢夺同一种资源,让天火觉得罗德岛未来还有的吵。 “你叹气个锤子啊,这点小情况。”在旁边支起地锅翻炒荤菜的年一边丢进花椒辣椒一边说, “你是没见过炎国那帮人在罗德岛开撕,看的我人都麻了。你说一个两个,要么是黑道千金, 要么是个富婆,还有个当官的金毛,好歹是个人物,结果打架的时候还是扯头发扭胳膊踢人那一套。为了躲清净,我才出来当工地厨师。” “她们为什么吵?”杰西卡问。 年撇撇嘴:“还不是都想赖在船上,但后方重建的工作需要人手,她们就想把对方推出去呗。 最后好像是用下象棋的方式决胜负,那个富婆一看到象棋就心灵崩溃放声大哭,说是想起下了一夜一局没赢的事。喏,这不卡西米尔的富婆正安慰她呢。” 顺着年所指的方向,杰西卡她们看到鞭刃正安慰着诗怀雅,两位富婆都留在本地进行复兴建设,交谈起来格外有共同话题。 与鞭刃一起的是流星、守林人与陨星,她们决心协助鞭刃复兴卡西米尔,准确的是复兴以她们家乡命名的社区。陨星这个萨卡兹人混在里边有些违和感,但如今,萨卡兹人已不被人称为魔族,她失去了为萨卡兹人公正地位而战的理想后后,总要去找到新的精神寄托,于是便加入守林人们她们。 “每个人都要事要做,真好啊。”杰西卡艳羡的说,“我呢,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年心直口快的说:“反正你家在战争里破产了,没地方可去,还不如学企鹅物流还有黑钢那组员工,直接合并与罗德岛签订新合同好了。这里都是你的熟人,彼此还有个照应。” “可是我的能力在拓荒的时候……” “带薪休假不是更快乐吗?” 对于年这种薪水小偷的做法,杰西卡不能理解,但听的务农的豆苗和空弦频频点头。在战后,兰登修道院反而迎来了复兴,因为其掌握的种植、狩猎、酿造与军事技术正是战后复兴比较急需的项目。 拿着博士之前给予的资金支持,空弦和她的姐妹们承包了一片土地,决心在那里亲手建造自己的乐园。同时,那里也承接慈善事业,欢迎战争里失去生存能力的人们,在她们可以承受的范围里定居于此。 空弦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和维娜商量前期支援,她们准备负担一百名老人与相同数量的儿童, 显然,单单凭借她们供养不起如此数量,而维娜爽快的答应了这件事,毕竟当下来说,老人是负资产,而儿童是未来可能的优质资产但目前的负资产,有人愿意承担这样的工作她求之不得。 “说起来,你们罗德岛的儿童怎么办?”维娜对苇草说道。 “灰喉、巫恋、铃兰、泡普卡都已经成长到独当一面的程度,这足够证明罗德岛具备抚育儿童,使其成为社会需要的人才的能力。在罗德岛启航的时候,我们携带大概一百五十名儿童出发,这是罗德岛雇员的相关家属……以上,是凯尔希交代我的话。” “凯尔希她还好吗?” 苇草一板一眼的回答:“很好,她在医疗部门坐镇,为这次拓荒采购原材料,据说就连调香师、炎客这些园艺爱好者都要种植医学用的植物原材料。” 维娜莞尔:“这是向我哭穷的意思吗?” “是,罗德岛在那场浩劫里耗尽了一切,我们向社会奉献,自然也有立场从社会索求些什么。” “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等过段时间备战今年格外寒冷的冬天,我估计就没那么清闲能在这里和你闲聊了。” “看起来定居并非都是好事。”苇草说。 苇草递过来一份清单,上面列举了罗德岛所需的各项物资,以及搭乘人员的大致情况。在维娜夺回王权以及随后与蠕虫的战争里,罗德岛号上的维多利亚裔干员都归拢在维娜麾下指挥, 现在,是轮到这些人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维娜接过去,念道:“玫兰莎,拓荒;炎熔,拓荒;芙蓉,拓荒;夜烟,留守;杰西卡,待定;慕斯,留守;天火,拓荒;夜魔,留守;格拉尼,拓荒;微风,留守;梅,留守;苇草, 拓荒;煌,拓荒;风笛,拓荒……真意外,我还以为风笛会留下。” 维娜接着念道:“傀影,拓荒;薄绿,拓荒;爱丽丝,留守……好,我已经确认过了,对这份名单我没有异议。泰拉的复兴需要建设者,也需要探索者,探索者逃离了繁重的劳动,但探索本身就是风险。祝你们好运,罗德岛。” “我知道了。” 苇草完成所有凯尔希交代的事项后离开,不久以后,她遇到了塞雷娅她们,一起结伴去罗德岛内部的快递点,从企鹅物流那里拿到了她的快递,也就是奶嘴、奶瓶和一些婴儿用的东西。 “罗德岛有人要生小宝宝了吗?”伊芙利特好奇的问, “我看蓝毒、白金、安洁莉娜还有砾 最近都在买类似的东西。” “算是吧。”苇草含混的回答。 塞雷娅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但她拦住了追问的伊芙利特,而是对抱着自己武器的斯卡蒂问道:“喝一杯?” 经过通天塔的冒险,斯卡蒂与塞雷娅她们有了交情,又顺手拉上幽灵鲨。在源石消失之后, 幽灵鲨恢复了原本温和的性格,她的人设也从狂气修女变成了治愈系的修女大姐姐,颇受小孩子们的喜欢,也让她以前的熟人们看的怪怪的。 出于粮食储量的考虑,罗德岛目前只供应淡啤酒,用以前酒吧的常客黑的话说,现在罗德岛供应的就是啤酒兑水。塞雷娅她们过来的时候,黑一脸嫌弃一边抱着啤酒杯喝个不停,天气炎热,唯有在这里才能蹭到清凉的饮料喝。 因而,有不少罗德岛的干员在工作之余聚集在这里,两支原预备小队与两支行动小队更是整队悉数到场,把酒保搞得十分热闹。 酒吧的老板可露希尔看到这一幕欣慰的笑了,但很快,凯尔希带着干员们啤酒兑水的投诉到来的时候,她笑不出来了。 终章 结与书(中) 如果说,在可露希尔的酒吧能够喝到啤酒兑水,那么烈日炎炎下工作的外勤人员只能享受水兑啤酒……倒不是后勤部门克扣外勤人员的供给,而是人们主动选择了延长手头间仅有的一点享受。 极境把一箱种子放在车的后背箱中,失却了源石后,泰拉目前的替代能源暂且还无法驱动罗德岛,哪怕这是一艘按照商业标准建造的小型陆行船。为此,除了执行战后重建任务的配额之外,所有有空闲的罗德岛干员接受了短期再教育,临时塞进工程部执行拆解罗德岛的任务。 虽然依依不舍,但大家明白工具总有被淘汰的那一天,何况在精明的可露希尔的计算下, 罗德岛拆解下来的部件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应用。有凯尔希、年这等不科学的人形熔炉在,重铸罗德岛甚至比拆解罗德岛还来的轻松。 新的罗德岛是一个功能齐全的车队,外部增加了装甲保护,顶部放置了光伏板组件,以便提供干员休闲娱乐时所需的电力……除了用于农业生产的汽车顶部透明化处理,好为作物提供光照。 当然,有限的农业产出无法承担起车队的消耗,所以极境看到另外一边,爱国者与赫拉格已经入住荣军院的“老爷子”们,也义务前来帮忙,他们肩扛手提几乎把他们身形淹没的物资, 爽朗的交谈声从缝隙里传出,倒是有老当益壮的精气神。 “他们下棋挺厉害的,”与极境绑定的棘刺说道,“可惜,他们决心留在本地为统一政权训练武装力量,以及撰写可以被后代军事家参考的回忆录,过起退休生活。我们在路上遇不到这样的好棋手了。” 极境点点头:“啊,那个总是 bilibili 的金发大姐也说,龙门的长官和他结义兄弟退休了, 领一份没有工资的顾问合同工作,每天就是遛弯下棋聚在一起吹牛皮……嗯,那个金发炎国大姐说的是回忆峥嵘岁月。真好啊,我也想退休。” “据我所知,你刚和罗德岛签订了一份十七年的新合同。”棘刺冷静的回答。 “那不是你们也签了嘛,新的伊比利亚社区里那些人我又不认识,还不如待在罗德岛,有队长,有好兄弟们,每天都很快乐。” “这我倒不否认。” “要说最快乐的事,还是之前罗德岛诞生第一个新生命的时候……好家伙,除了执行外勤任务的人全员到齐,那些女同事把产房围的水泄不通,简直像成千上万只鸭子在那里聒噪。” “你也是聒噪的一员。” 极境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那不是看见安洁莉娜她们哭了嘛,自己情绪难以自抑啊。你想想看,不到一年前,战争死了那么多人,多少熟悉的面孔……好吧,其实罗德岛的熟悉面孔还都在来着,这个新生儿代表了许多意义:生物的繁衍、社会的传承,文明的延续……这个新生儿就是希望本身,看着孩子们,人们就能从重建的繁重工作里得到暂时解脱。” “你那么想要孩子,可以结婚的。”棘刺说,“在那场战争里,男性承受了更高的伤亡,导致现在男女比例高达 1:19,虽然没有明说,但社会风气暂时对于男性有利,即便你是个开口之后就拉低印象分的残念帅哥,也有大把女孩子家愿意和你结婚。” “啊哈哈,这个再等等。”极境摸了摸脑袋,“我先看看送葬人和那个工程部的女生谈的情况再说。” “是吗?我听说他已经快和对方登记了,是红云说的,你知道,她和送葬人私交不错。” 极境手里的箱子掉了下来:“怎么可能,那个呆瓜天使进度条怎么可能那么快?!” “我之前说过,现在风气不一样了,送葬人是个优质资源,如果不抢先下手的话,大概会面临更多竞争者,所以之前一直拖拖拉拉的恋爱进展飞速。” “是啊,现在拉特兰解散了公证所,送葬人他们不必跑来跑去,能天使、安比尔、芳汀他们都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在呆瓜天使那里受折磨了……嗯,咱们罗德岛的拉特兰人都选择拓荒吗?” “空弦不是,芳汀和莫斯提马也离开了,剩下的人都选择一起去拓荒。” 两人把种子搬到仓库里,看到贾维带着一帮叙拉古人干活。或许是生活习惯问题,相对于思念家乡而留在本地参与重建的维多利亚以及炎国干员,叙拉古人更渴望冒险。不过,他们也在罗德岛结成了松散的家族,以维系叙拉古老乡的情谊。 其他不明所以的人感叹叙拉古人在他乡的抱团能力,不过只有贾维本人清楚,大家的交情大概真的只有偶然回忆起的故乡之情。安洁莉娜、白金、蓝毒、砾组成的产后护理组二十四小时照顾着新晋的母子,拉普兰德除了追德克萨斯之外,其他时候都在发呆,普罗旺斯正在绘制地图,和苏苏洛偶尔来贾维这边的派对玩耍。 至于铃兰和巫恋,她们被铃兰的父母保护极好,以成为静若处子,动若狐狸的大欧派沃尔珀淑女为目标,和这帮抽烟喝酒烫头的同族更是只有形式上的来往。 不过,贾维的家族不止叙拉古人,部分爱热闹的萨卡兹人也过来凑热闹,比如摇滚迷红豆, 正在对梓兰展开爱情攻势却律律失分的月见夜(不过最近两人形势大好),身手强悍但日常里却像个暖男的炎客。他们星期天下午固定聚会,一直玩到晚上熄灯时间才回去,因而也有人把他们叫做星期天俱乐部。 “好了,这是最后一批货物。”奥斯塔清点之后说道,“我们今天的活已经干完了,按照凯尔希女士的吩咐,我们已经可以休息了。” “那个老女人人呢。”贾维一听见凯尔希就精神起来,“不行,她在小爷入职第一天就把小爷打进医疗间的事小爷可没忘!” “你明知凯尔希女士不在这里,才敢耍威风。”奥斯塔说。 布洛卡指了指角落,贾维好奇的看过去,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看到蹲在角落用笔记本记着什么的狮蝎。狮蝎与罗德岛的内部肃反部门存在协助关系,借助她不起眼路人的能力,任何密谋在她参与的场合都有大声密谋的喜剧感。 “你不会告诉凯尔希医生的对吧,”贾维脸色一片惨白,“谁都知道这段时间她心情不好, 我真的要被她打进墓地了。” 这么多年过去,狮蝎仍然不擅交谈,她的沉默被贾维曲解,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贾维准备把朋友们叫过来好好吃一顿断头饭。 “……” 狮蝎想说凯尔希正在忙,没功夫关心这些小事,所以她不会汇报,可惜这些事她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此时,凯尔希正在通天塔上,经历过大战之后,通天塔转型成了科研办公地,最顶尖的学者们被召集起来,在这里进行最前沿的研究。 她在一百层的餐厅上,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之前是联盟会议召开地。在这里,她和一些老朋友最后见一次,权作告别。接下来,她会为罗德岛的准备工作收尾,而其他人会继续领导战后重建,预备应对严寒的冬季,再没有时间相见。 “所以,你放弃了你的权力,对吗?”凯尔希问。 “是的,”初雪点头回答, “我和我妹妹会加入你们的旅程。”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背后那位幽灵的意思?” 在凯尔希的视野里,初雪的背后飘浮着一位幽灵女性,通体素白,面容模糊,这是从虚界返回的喀俄涅。博士与骨白鸽的交易涉及了一些司辰的变动,于是喀俄涅从虚界脱出,来到世间。 世间的神秘力量远低于梦中的世界,于是喀俄涅只能以虚影的方式固定在她现实信徒里最为强大的一人的背后,她只有少数人能看到,而敏感的人则能感受到初雪背后静默而浓厚的寒意。 “很重要吗?”初雪慢悠悠的说, “反正我和那位大人目前目前一致,你们罗德岛也需要精神信仰的力量,对吗?” “的确如此,不过你舍得吗?” 凯尔希看向银灰,银灰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会留守,登上更高的舞台,注定在历史上以光辉万丈的形象留存,所以他不会随罗德岛拓荒。但是,和解后的兄妹之情让他希望自己的妹妹获得幸福。 他和初雪有过一场详谈,看到初雪坚定不移的模样,他忍住惆怅的心情,为妹妹送上祝福。 初雪接受了他的好意,祝他前程似锦。这对兄妹不约而同的明白了,想要修复好兄妹关系,他们注定要保持距离,那样他们才能忘记对方的伤害,而只记得对方待自己的好。 魏彥吾也坐在这里,他与银灰相反,对于陈与塔露拉一个都没留下来的事让他有些郁闷, 年纪越大,对子女的思念越深,渴望被孩子们环绕的日子。 文月夫人安静的坐着,这位贤内助在丈夫退休后走到台前,自己开了家百货公司,凭借过去的人脉,她在初期扩张势头迅猛,已经让诗怀雅感受到了威胁。私交归私交,在商场上文月夫人毫不留情,誓要赶超诗怀雅。 不过,这位霸道总裁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她拉着白雪细细打听罗德岛那个新生儿的情况, 从白雪支支吾吾的回答里,她猜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嘟囔了一句“阿米娅那个傻孩子”后, 开始讲述她的育儿经验。 尽管她没有养育过任何婴儿,但不妨碍她冲白雪说了一个小时之久。白雪第一次感觉,自己侍奉的主人是如此……啰嗦。 不过,白雪觉得自己多半用不上,因为在产妇与婴儿那里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育婴专家。 至于那些专家更惦记产妇还是婴儿,白雪就不得而知了,她只知道,罗德岛大概会有十四、五年左右的和平时光。 “小陈和小塔就不能回来一个吗?”魏彥吾郁闷的问道。 “别说那么没出息的话。”文月夫人说道,“你把她们拘在身边,她们也只会和你吵闹,孩子们出去看看总归是要好处的,等她们想回来的时候,她们一定会回来看你。” 凯尔希点点头:“我们出去拓荒并不是一股脑的扎进没人的地方,而是沿着之前出发的边缘定居区向外探索,优先探索金属矿、油矿和煤矿,如果我们发现之后,会和附近的定居区协商之后进行开采,建立补给中转站,然后朝着更远的地方行进。 不过,因为只有目前我们所在的三重环城有能力维修制造我们的车队,所以每隔两三年, 我们会回到这里和老熟人们见见面。” “稳妥的开拓事业……看起来你们的事业要持续很久。”文月夫人说。 “泰拉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我想要走过已知的疆域,探索未知的领域,跨越海洋,去看看海的另一边的情况。不管怎么想,这段远征都要持续百年以上,但我时间很多,百年不过是转眼即逝罢了。”凯尔希回答。 “如果我再年轻个四十岁,我就加入你们了。”魏彥吾感叹道,“可惜,现在我没那个心气啦,我们这些身心衰老的人就持重的留在后方,不给你们拖后腿,然后把家经营的好好的,等两三年后你们回来的时候,一定让你们大吃一惊。” 凯尔希点点头:“我相信你们能做到。” 难得的,凯尔希和老朋友们度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与这些人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时光都变得慵懒。不过,等到回到罗德的时候,看到了令她开心又愤怒的人,她立刻板起一张面孔,把自己丢进工作中。 在经过一个月最后筹备后,罗德岛的准备工作完成。在一个金色的拂晓,在老朋友们与前雇员们祝福的视线中,罗德岛车队向着远方出发了。 终章 结与书(下) 罗德岛向外拓荒六年之后,他们已经抵达了过去伊比利亚所在的疆域。目睹过去国度的遗骸,车队暂时停车。身着防护服、手执探测器的探索小队出发了。 在缀有罗德岛标志的一辆房车上,男孩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景象。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看厌了,转身准备去拿本书读。可是,如今的书架对他来说过于高大,即便踮起脚来也碰不到。 这时候,一双手抄在他的肋下,把他抱了起来,男孩回头,对上白雪的面庞。他面对书架, 把自己中意的书抽出来,白雪把他轻轻放下。 “以前总是我这样看你,所以轮到你俯视我的时候总是感觉微妙。”他说。 “无所谓,博士变大变小都是博士。” “我现在已经不是博士了。” “博士就是博士。”白雪固执的回答。 男孩对白雪笑了笑,做回自己的椅子上,女忍者消失在房间里,在角落蜷缩起来。不久以后,房间门开,珊瑚红色的长发与脚步声一起闯入男孩的感知里。 “每天的下午茶时间,考虑到罗夏还是个孩子,所以我减少了一些茶叶,而根据调香师的建议加入了其他东西。” 安洁莉娜端着托盘来到罗夏面前,替他斟满红色的茶水。罗夏看向安洁莉娜,安洁莉娜也看着他,相比于他认识她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了进一步的成长,气质更加成熟,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天然的妩媚与风流。 他低头,捧起茶杯小口喝茶,安洁莉娜的手肘支撑在桌子上,就那么看着他。从他重新睁开眼睛开始,安洁莉娜就那么看着他,温柔又蛮含期待,每一年都比上一年更加炽热。 “今天天气不错,供电情况比较好,所以热水比较多。”安洁莉娜试着说,“罗夏,今天要洗澡吗?” “我自己可以。” 安洁莉娜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你还是个小孩子,自己洗不干净。” “别这样,安洁,我还是个孩子。” “对啊对啊!” 房间门被猛的推开,白金、砾与蓝毒几乎先后脚的出现,多亏了这四位育儿组成员互相牵扯,罗夏才没有与大姐姐们产生恐怖与难堪的回忆。 趁着她们吵架的时候,他偷偷溜了出去,出门就撞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他抬起头来,看到狮蝎,对她笑了笑。狮蝎在作为小孩子的他面前取回余裕,柔声问道:“去哪里?” “随便转转,然后去洗个澡。” “其实……我也可以一起。”狮蝎说。 “一起散步?” “一起洗澡。” 罗夏想起上次被狮蝎闷到窒息的经历,那柔软又沉重的白色山峦一度成为他的噩梦。狮蝎不是有意为之,只是他现在的身躯感知能力不足,所以没留心到淋浴间有人使用而发生的事故。 “算啦,”他回答,“我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啦。” 他在狮蝎遗憾的视线里告别,踏上荒凉而干燥的土地。他身后的房车属于从莱茵生命跳槽过来的人们的集体宿舍,他敲了敲门,为他开门的是小火龙。 伊芙利特嘴里叼着一根碳烤沙虫腿,她看到罗夏的时候,把沙虫腿直接塞进罗夏嘴里,然后抓着他的手走进房间。风水轮流转,以前他把伊芙利特当小孩子,如今轮到伊芙利特来检查他的作业。 塞雷娅和赫默正在讨论什么,麦哲伦和星极在简易厨房处理食材,白面鸮看到罗夏眼前一亮,从伊芙利特手里夺过罗夏,让其坐在自己的腿上。 “罗夏,我的抱枕。”白面鸮说。 她的脸贴在罗夏脸上蹭来蹭去,罗夏看向塞雷娅,塞雷娅叹了口气,做出爱莫能助的手势。 过了几秒,梅尔一脸舒爽的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罗夏之后眼前一亮:“正好,梅尔姐姐要教你新东西。” 对于这个恬不知耻自称他姐姐的女人,罗夏的反应是跳下来撒丫子就跑。似乎是为了报复过去博士的所为,梅尔总是以教学为名把他苦力使,这种当罗夏上过两次之后绝对不会跌倒第三次。 “小刻,帮帮我!” 出门遇到人类最好的朋友,罗夏直呼幸运。小刻未见其人,但听见声音后她 DNA 动了,抄起罗夏用公主抱的方式撒丫子就跑,梅尔跑不过小刻,追了几步也就不追了。 在自己的窝里,小刻把罗夏放下来,她被火神教育,渐渐通了人理,但她仍然是一副纯粹的样子。所以,见到喜欢的人,她把罗夏扑倒,钻进他怀里蹭来蹭去,也把他抱进怀里翻滚着蹭来蹭去。 罗夏被她搞得头晕目眩,等她终于心满意足的睡着时,他才小心翼翼的拖着酸疼的身体离开。W 看到了他,嗤笑一声:“简直像被狗啃了一样。” “某种意义上,你说的是对的。” W 弹了罗夏额头一下,看到他眼泪汪汪的捂住头时才笑着离开,她认为有笔帐要和罗夏算, 而在他进入青春期之前,这笔帐具体表现为每次罗夏遇到她的时候,总要被她欺负一下。 罗夏觉得,W 没那么恨他,而是对欺负他的行为乐在其中。他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走着, 后方的阴影覆盖在他身上,他回头,苍白的手拨开他的手,指尖点在他的痛处,清凉的感觉扩散,他顿时感觉不痛了。 “谢咯,初雪。” 无论何时,女祭司的装束都像雪一样银装素裹,初雪的手指抚摸着他的面庞说:“至少…… 还有等八年。” “嗯?” “那时候你会长出胡须,变得又高又强壮,声音也变得沙哑,可能还有青春痘。”初雪舔了舔嘴唇,“那时候,你就做好被我重新吃掉的准备了。” “呃,我还是个孩子。” “嗯嗯,结婚登记表我来准备好,你只需要摁手印就足够了。” “……你身后那位就没什么意见?” “女神大人从不关心这些,而且,为了她的存在,我更有必要笼络你。” 初雪背后的喀俄涅已经有了具体的轮廓,并可以对现实进行干涉,这是罗夏的回忆强化她与现实连接的结果。似乎是被上校杀死的回忆太过惨烈,这位石源神与“直立猿猴的后代”接触依然小心翼翼,成为车队间七大不可思议的一部分。 罗夏感觉如果自己再待下去,有一半概率会被谢拉格大卡车碾,所以他找了个借口离开。 要说安全的地方,使徒组的住所是一处天然的避风港湾,闪灵对他感情复杂,临光是正人君子,而夜莺对他根本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她有的只有静谧的柔情。所以在这几年里,为了躲开其他怪姐姐们令人窒息的陪睡——比如暗索与斯卡蒂与幽灵鲨与红豆与其他人,他和夜莺相拥而眠的次数最多。 他进门的时候,夜莺正在作画,旁边已经晾干的画作为罗夏描述了一出连续剧:未婚妻被人杀害的愚笨侦探浑浑噩噩的活着,直到因为委托,遇到一个找不到自己生存的少女而恢复了活力。可惜,变成恋人,怀着他骨肉的少女被人绑架,他四处寻觅,只找到了她小小的尸骸。 侦探带着恋人的尸骸归家,践行了“找到真正的我”的承诺,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尚未了结,那就是他的孩子在哪里。在数年之后,新的杀人案件把侦探引向偏僻的村庄,在那里, 他遇到了自己的女儿,同时,他的女儿已经被别人收为养女,过着平凡但幸福的生活。 在一番沉默的守望后,侦探先生意识到他的女儿留在平凡的世界更为安全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村庄,把秘密埋藏在心里,回到了只有他的家。 罗夏趴在椅背上安静的看着夜莺作画,闪灵贴在他身上,轻声问道:“为什么我还活着?” “这个问题你问了一千多遍,但我的回答只有一个,我不知道。” “通天塔上发生了什么?” “无可奉告。” 罗夏缩了缩身子,闪灵却更加靠近,含住他的耳垂舔了一下,他诧异的看向闪灵,后者平静的说道:“别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 “我还是个孩子……”罗夏有些瑟缩的说,“临光也在浅睡……” 闪灵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就像限定池里的限定六星干员一样稀少,罗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柔软的窒息包裹了他,带给他全新的噩梦。 “唉,还是没逃过被大车碾的命运。” 罗夏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恢复了平静,他一边推开淋浴间的门,一边脱掉衣服的时候,铃兰和巫恋的身影纳入眼中,她们彼此正帮助对方洗尾巴,一副要好的样子。 罗夏捂住自己的眼睛:“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阿米娅让我们监督博士洗个澡,然后我们会把你带到指定地点,然后我们就来试试水温。” 巫恋解释后一把拽过罗夏,“来,一起洗。” “等等,我是个男的……” “但博士目前还是个孩子,对吧。”巫恋说。 “嗯,妈妈教导一个沃尔珀淑女要有感恩的心,博士对我们很好,在你长大之前正是报恩的时候。” 铃兰的妈妈,你都教了两只小狐狸什么啊! 罗夏木然的被四只手摸来摸去,长大的狐狸们乐在其中,把他当做了玩具摆弄。可能是半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个小时之后,焕然一新的罗夏被迫换上了新衣服。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他好奇的问。 铃兰与巫恋相视一笑,同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她俩一人抓住罗夏一只手,配合他的步调挪动。在路上,乌萨斯学生……不,该说是几个乌萨斯姑娘加入他们,身材爆炸的早露,文静的真理,温柔的苦艾,活泼的古米,胸口能够起飞战斗机的凛冬,以音乐人出道的烈夏,她们的眉眼残存着过去的痕迹,但她们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阴霾,笑对明天。 铸铁眼巴巴的看过来,煌把她拦下。罗夏知道,铸铁这个雇主控看见他的样子母爱力爆表, 直接二度发育产生了某种奇迹……在他两岁之前,有相当部分的营养物质来自于铸铁肌肤相亲的直接供给。 Lancet-2 是罗夏小时候的朋友,今天它则扮演领路人的角色。巫恋与铃兰松开了罗夏,让罗夏跟着医疗小车走进闲置的房车中,他立刻被旁边的人扑过来亲了一下。 “这个血比之前还要美味,”华法琳眼睛发光的说,“答应我,要一直那么美味,直到我能吸你的血,可以吗?” 她刚说完,霜星和凯尔希就一同抓住了华法琳的肩膀,吸血鬼惨叫着被拖了出去,享受冰火两重天的快乐。然后是塔露拉,她今天临时被放出来,对他认真的说道:“别辜负我妹妹。” “就安心把她交给我吧。”罗夏认真的回答。 “喂,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陈分开了塔露拉与罗夏,她把罗夏向上推,阿米娅和依然没有新衣服的艾雅法拉推来餐车, 餐车上有着蛋糕,他错愕的问道:“难道今天是谁的生日?” “是你的啊。 “特蕾西亚抚摸着罗夏的脑袋,”大家约好,在你再诞的这一天,我们会每年庆祝一次,庆贺你的新生。” 她抓住罗夏的屁股拧了拧,似乎没料想到她会做出如此痴女之举,罗夏向前跳了一步,扑进阿米娅怀里。这里混杂着不知情的人,所以他老老实实的管阿米娅叫妈妈。 锡兰与黑唱响生日歌,这场欢闹持续到深夜,待客人们离开之后,罗夏看向阿米娅,将他再诞,没有血缘但是伦理上的母亲。在他在漫宿以自己为代价,把阿米娅推出去的时候,绝对想不对会以这样的方式如闪电般归来。 他低估了阿米娅的决心与阿米娅的病态,伟大常与病态相伴相生,他早该知道。 在幽静的房间里,阿米娅看着罗夏说:“在外人以外的场合,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妈妈,是我承受了十月怀胎之苦,又辛苦的把你哺乳?” “这才是我最痛苦的地方,阿米娅,我本就混乱的关系变得更加病态。” “如果不是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抢在别人之前,在你身上打下我的烙印?”阿米娅把罗夏抱进怀里, “看到我肚子隆起的时候,凯尔希与特蕾西亚人都傻了,等她们理智能够接受这件事的时候,她们实际上已经认输了。” “这倒未必,其实凯尔希和特蕾西亚看我的眼神就像饿了很久的人在看一块肉。呃,我还会继续成长,对吗?” “是的,直到某一天你会停止成长,然后再也不老。因为我并非纯粹的人类……” 是的,罗夏的生母并非纯粹的人类,而是和那些复活又记忆暧昧的人一样。全部都是阿米娅的私心。真正的阿米娅位于梦中,她是温暖的太阳,而只有与世界保持恰当距离的太阳才能变得温暖。 尽管如此,罗夏认为生下他的是阿米娅,抚育他的是阿米娅,令他活着的是阿米娅。阿米娅做到了,她从源头下手,把自己的形象强烈的刻进他的心里。 “虽然对不起凯尔希与特蕾西亚姐姐,但就让我今晚独占你吧。” 阿米娅搂着罗夏躺下,轻声问道:“博士,现在你找到活着的意义了吗?” “老实说,还没有,我越来越感觉到,我的人生只是把过去已经做过的事重做一遍。” “因为你并没有向前看啊,你总是待在房间里,看那些已经看过的书籍。书籍总是记录过去,偶尔可以启示未来,但历史总归是由向前进的我们来书写的。” 罗夏纠正道:“是阿米娅来为我书写。” “这样说也没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博士又要我身边逃走了。” “那么,阿米娅想为我书写一个怎样的故事?” “是童话般的故事,在结尾总是充满希望的故事,是主人公的目光看向未来的故事,是与幸福相伴的故事。博士,无论十年还是百年,在这条你未见的道路上,我会和你一起把活着的意义找到。” 罗夏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如果找不到呢?” “那么我会为你创造。” 阿米娅说:“虽然不能以自己的身体触摸你,但有眼下这只名为露西的原生先知的话,总算和博士没有生殖隔离。倒不如说,所有围绕博士的女孩子里,只有我和凯尔希能够和博士生下孩子。” “啊,这……” “所以,我和凯尔希哪个先?”阿米娅问,“还是说,博士更喜欢 1400℃的年或者体温高于常人的天火或是总有电流流动的惊蛰?请好好负起责任来,博士已经可以去爱,可以诞下子嗣,那么禁忌不会再困扰你了。” “这是新时代的法则?” “是啊,这是一个温暖而光明的时代,人们可以尽情去爱,梦不再阴冷扭曲,而是人们心中的童话方舟。所以,我和凯尔希哪个先?” 罗夏尴尬的挠挠头,这种问题他不好回答。好在,忙碌了一天的阿米娅异常疲惫,她没有等待博士回答的余裕。于是,几分钟后,她带着倦意对博士说道:“晚安。” “晚安,阿米娅。”博士回答。 完本感言 当初决定写这本舟游同人的时候,我只构思了大概 150 万字剧情容量的粗纲,而主题也是围绕童话,以一位位我拥有,且符合我 xp 的女干员展开故事的轻松向日常故事。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去年 1 月,我愚蠢的开了波悬赏,并且高估了自己的码字能力与读者们的消费热情,导致我欠下了一百五十章的更新。所以,我被迫追加主线引入别的游戏的世界观, 试图阐述博士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而原本,博士的故事是模糊的。 字数比预计多了一百万的同时,也导致了失忆前的博士与恢复记忆的博士的割裂。当然, 在现在来看这是一步很烂的处理,但当时我没有写一个个日常故事写还完一百五十章欠更的自信,而且,我也不愿用冗余重复的内容凑数去还完欠更,这是对订阅我作品读者的不尊重。 而结果,就是还完欠更的压力,沉迷于密教模拟器的诡谲,以及自作多情的矜持共同驱动我构筑这本书后半段的故事。 距离完结越近,更新越是艰难,我的才思不足以把故事收束的尽善尽美,所以我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去做。在完结作品的这一天,我感觉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惆怅与遗憾。我反复问自己,能不能做到更好?是的,我能也必须做到更好,所以面对过去所写的内容,才会遗憾与悔恨,只是修改相当不易,这也算网文这一载体的劣势。 说一说未来的计划吧,去年春节假期被欠更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悲惨经历,让我决定今年要好好过个没有更新的春节。关于新书的内容,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大纲,但有几个要素一直徘徊在心里,比如“相亲”,比如“后宫”,比如“人外娘”,还有对于名著的借鉴。目前来说,加缪先生的《局外人》是我确定会在下本小说里出现的一部名著。 我会尝试在 2 月积累素材,确定大纲,然后到 3 月下旬的时候,争取有一卷的存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时候新书会与大家见面。 新书上线啦 丘比特教导我,达成一段恋情分三步:装填子弹,寻找目标,射击心脏。 此话不假。 于是我具以点 44 口径的转轮手枪,装填快乐、痛苦、屈服与反抗的四色子弹,射击丘比特为我选中的目标。 但仍有一个疑惑困扰我—— 为什么我的姻缘对象们,她们……都不是人? 《爱,铳枪,丘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