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混血种社畜也要去屠龙 作者：曼城茶座 简介： 标签：龙,热血 我的名字叫杜少陵，年龄25岁。 暂时住在卡塞尔学院的宿舍区内，未婚。 我在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上班，每天加班至少4个小时，抽烟，偶尔沾点酒，晚上能睡够8小时是最幸福的事情。 第1章 1·执行官的蓝调·001 凌晨四点，洛杉矶。 距离第七街都会中心地铁站不到一公里的塞西尔酒店，这栋十四层双层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面的血腥味浓密到几乎要凝成液体滴落下来。 停车场的出入口像是被蜘蛛盘踞了一般，黄色的警示带被缠得到处都是。 有些沉重的氛围中，只有零星交流的声音。 以及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被缠了好几圈的警示带横在杜少陵的面前，他在心里嘟囔了几句，右手扯了扯有些勒脖子的领带，然后将涤纶材质的布条向上托起，矮着身子钻了过去，来到几个警官的身边。 “不好意思，这个时间还要麻烦你从芝加哥过来。” 一个靠着混泥土柱的非裔黑人老警官转过头来，看着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杜少陵。 话虽这么说，但是靠着混凝土柱的老警官并没有什么特别表情，所有在场警官的脸上都带着浓重的倦意。 “没事，加班而已。” 杜少陵扶着眼镜抬起头来，深深吸了口气，表情凝重。 一辆黑色的日产本田RDX被斜着嵌进了地下停车场的天花板中，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一个20岁左右，亚裔面孔的年轻女人以倒吊的姿态被安全带挂在驾驶座上，双眼呆滞地望向地面，双手无力地垂在脑袋两侧。 以及，女人的胸口和腹部被各开了个洞。 均为巴掌大小，鲜红的液体顺着伤口在缓慢地下落。 “伤口非常不规整，肋骨几乎全部骨折，整个胸腔和腹腔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撕裂伤，不太像是锐器，我判断这伤口更接近是用双手直接蛮力将胸腔和腹腔撕开，跟之前两起案件是一样的手法。” 现场的法医解释道。 杜少陵眯着眼睛“嗯”了一声，这些情况他也看得出来。 “要是没在现场，只看到照片，这离谱的现场情况，我会以为这是老一辈嘴里说的掏心魔鬼干的。” 现场的法医耸了耸肩，想开个玩笑缓和下现场有点沉重的环境。 杜少陵礼貌性地笑笑，然后退后两步看着整个现场的全貌，开始在脑中构筑整个案件可以发生的情况。 被倒吊在驾驶座上的年轻女人几乎跟上个月在旧金山天使湾港区停车场的谋杀案件一样，胸口腹部难以估量的强大力量被各撕开了两个洞，心脏和腹中的胎儿不翼而飞，被害的女人却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根据旧金山那边提供的档案，应该是同一个人，这次留在现场的鞋印和之前两个现场留下的鞋印一致，都是四十三码的耐克运动鞋，而现场留下的脚印痕迹通常都不会超过二十个，倒是这一次……” 杜少陵看着现场被警方用白线标示出来的鞋印位置，车辆被抛离的地面，两侧的柱子以及混凝土浇筑的天花板上都被白线标示了出来。 远超普通人，甚至不像是自然生物该拥有的运动能力。 这个凶犯几乎是以跳跃的方式逼近受害者的车辆，杀死受害者之后，又以跳跃的方式离开犯罪现场，车顶、柱子甚至连天花板都成了他的借力点。 “没有指纹，还是只有鞋印，而且每个鞋印的深浅程度都不一样，没办法用侧写或者测量的方式推断他的身高体重，但现场这个鞋印分布情况，恐怕他的腿里得装着强力弹簧才有可能这样移动。” 靠着柱子的老警官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抽一根点上，看着警员递过来的现场报告说道。 其实这个报告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凶手的手法一贯如此。 远超人类的运动能力。 以孕妇作为唯一目标。 残忍到近乎变态的手法。 凶悍到离谱的蛮力。 还有难以理解的动机。 以及，被取走的心脏和胎儿。 “但是很奇怪，88年印第安纳州孕妇失踪案，99年纽约孕妇铁桶案，04年斯基德莫尔剖腹取子案，都发生过相似的孕妇被害案件。 凶手需要孕妇以及胎儿用于邪教献祭仪式，或者杀害孕妇取出足月的胎儿作为自己的孩子抚养。但是我们碰上的这个家伙，似乎是以孕妇的心脏和胎儿为目标。” 杜少陵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在脑中搜索着相关的案件。 他总觉得真正的动机没有表面上杀人取子这么简单，单纯的心理变态已经解释不了凶犯的动机。 其实杜少陵只是个挂职在芝加哥某家贸易公司的高级职员，只是前两年恰好破了几个超自然杀人案之后，让他不得不成为一个超自然犯罪专家，甚至有好几家州警局想要邀请他过去担任高级顾问。 看了眼手表，才凌晨四点十分，整个现场弥漫着深深的倦意，哈欠声不自觉地从警官警员的嘴里发出，所有人都疲倦地看着杜少陵，但杜少陵却因为开始投入案件而逐渐精神起来。 “停车场的监视摄像头有拍到什么吗？” 杜少陵转头问负责现场证物的警员。 “杜先生，现场只有两台监视摄像头，都在进出口，所有没有犯案时候的画面，只有凶犯快速进出停车场的几帧的画面。” 警员说着把手里装着监控录像带的信封带举了举。 “行吧，回头把拷贝带给我，我回去找几个技术方面的人，让他们分析下这个凶手的体态特征，说不定还能找出点线索。” 杜少陵叹了口气， 毕竟这五起案件里，只有这一起的犯罪现场有监视出入口用的监视摄像头，所以根本没办法知道凶犯的信息，只能猜测凶犯大概率是个强壮的男性。 “我们在整理所有的证物了，局长刚刚下命令了，这个凶手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等我们把所有证物打包好，然后转寄到你在芝加哥的办公室，我们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老警官抽着烟，不太在意地说道。 “又不打算向媒体公布这件案件？凶犯的目标是已有身孕的女性这一点已经很明确了吧。”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太理解， “多少该向外界透露一些信息，减少案件再次发生的可能性，怎么又当案件没有发生过。” 现场的警官警员都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头的命令而已，正义并不是每天都会发生。” 老警官无所谓把烟蒂扔到地上，一脚踩灭。 杜少陵没有回话，他也知道这些警察有他们自己的苦衷。 说到底，这个世界完全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样子，但知道所谓的一点“真相”非但没有让人更加清醒，反而会更加无所谓地无视这一切。 “现场的照片全部拍完了吧。” 短暂的沉寂之后，老警官先开了口问了其中一个警员。 那个警员点点头。 “既然都拍完了，那就回头把底片以及相关的原始物证全部寄给Mr.杜，我们需要在记者赶来之前把现场给毁掉，不然明天上了报纸头条，我们和你的麻烦就都大了。” 老警官看了杜少陵一眼，一脸“我们也没办法”的表情。 杜少陵摇着头叹了口气，现场的血腥味仿佛更加重了。 熬了一夜的杜少陵索性拿过身边警官手里的现场签到单，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头也不回头走向停车场的出入口，离开这个闻起来就让人恶心的地方。 第2章 2·执行官的蓝调·002 这年杜少陵25岁，毕业两年，未来迷茫。 老实说杜少陵多少算半个人生赢家，海外留学，职场精英，还有个名叫杜子夏的亲妹妹，就读于老家的仕兰中学高中部，尽管有着先天性的心脏病，住院更是家常便饭，但是成绩是年级前几，而且相貌可爱，这两年更是愈发的出落。 乍看之下杜少陵的履历仿佛就像是恋爱小说里的模板主角，身后理应跟着好几个妖精般的女人，人生也该一帆风顺才对。 但是。 他只是半个人生赢家，甚至连能不能称之为人可能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因为。 他是个混血种。 还是龙和人的混血。 而且他供职的那家贸易公司也根本不进行正经的经营活动，更像是某个武装安保公司的驻扎地。公司职员基本都是些脑子和能力都不太正常的暴力疯子，玩水玩火玩空气，甚至连手搓炸弹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所谓的高级职员也只不过是个行动方便的对外身份。 “老头，洛杉矶这又出了一个。” 杜少陵边摸出个手机拨通个电话，边伸手拦出租车， “比想象中的要麻烦。” “麻烦才让你去处理，现在才喊麻烦是不是晚了点。” 听筒里那个沙哑的男声咳嗽了两声， “相信你能处理的好，这一趟让你来纯粹是因为你办事牢靠，而且思考方式相对还像个人一点，社会关系也够，不会随随便便就炸楼砍人，除了你，大概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操，真不知道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杜少陵对着地面啐了一口，坐上刚拦下的出租车。 “自己琢磨，继续跟进，现场勘查完了就先回趟学院，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你处理。” “老头，要不要这么狠，我已经加班72个小时了，” 杜少陵揉着太阳穴，对着司机说了句去“洛杉矶国际机场”，然后又把注意力移到手机上， “去年前年的年假都攒着没休，每天就一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铁人都要撑不住了。” “执行官没有撑不住的，而且你还是B级，诺玛已经帮你订好机票了，洛杉矶直飞芝加哥，经济舱。” 老头说完就挂了电话。 “操，还是经济舱，真他妈的黑。” 杜少陵咒骂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要不是退出卡塞尔学院要接受可能会变白痴的记忆消除手术，他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个全世界最离谱的组织。 在入学卡塞尔学院之前，杜少陵一直很好奇这个每年会给予自己36000美元奖学金的学院到底是什么地方，结果要不是查无此项就只是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校，寥寥数笔压根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 入学之后，才发现根本是个怪物疯子遍地走的变态集合地。 卡塞尔学院，尤其是位于美国芝加哥的学院本部，实际是个以混血种为主的屠龙组织，而其中的执行部除了最为直接的屠龙行动，还要负责掩盖龙族与混血种的存在，职责更是乱七八糟，监听、盘查、恐吓、暗杀、清理现场、新闻管控等等，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执行部不敢干的。 而他们这些所谓的“执行官”做主要的活动，最主要的工作包括监视各种可能包含纯血种或是高危混血种的案件现场，如果确认与其相关，便在采集完证物后毁灭现场，然后再转为正式调查，必要的时候甚至要杀死相关的人证。 “执行官”不过是好听一点的叫法。 难听点的，就是屠夫。 当初申请进执行部的条件之一，除了出色的综合能力，便是对于屠龙的决心，那种为了屠龙什么都肯干，哪怕有违自己道德认知的决心。 老实说杜少陵并没有，单纯是卡塞尔学院的文凭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无奈之下只能加入执行部，好在工资还算合理，多少能让自己的心情舒适一些。 有些人啊，就是会被命运推着走，这让杜少陵毫无办法。 尽管一开始的他，只想当个安安稳稳的上班族。 真操蛋。 杜少陵拍了拍自己的脸。 ·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杜少陵在脑中慢慢地组合着案件的资料，多少得先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他把这件连环杀人案称为“刨婴案”。 “最开始是波特兰的河滨公园停车场，再是旧金山的天使湾港区停车场，现在是洛杉矶的塞西尔酒店地下停车场……” 杜少陵皱着眉头。 就合理性而言，这个危险的凶手有着超乎普通人类的运动能力，还有相当可怕的力量，单单这两个条件看来，只有受过训练的混血种才能做到，甚至有可能是已经超过临界血限的高危混血种。 问题是，美国作为一个移民国家，其血统构成复杂的程度远超任何一个国家，而混血种的龙类血统更是复杂，再加之都市群之外的人口流动并不频繁的小镇村庄，经过小规模的数代混血生育，出现一个超过临界血限的混血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高危混血种诞生在偏远的小镇中，因为其拥有的特殊能力以及高度龙化的外貌，甚至被人奉为邪教的神灵。 “但这个家伙在两个月前波特兰的河滨公园停车场，用几乎相同的方式杀死了一名怀有3个月身孕的女人，并且取走了她的心脏和肚子中的胎儿，还在动手前将孕妇的几位朋友敲晕。假设他是个混血种，那就表示他有不止一个的混血种共犯，而且那几个混血种共犯需要拥有跟他一样的鞋印，也需要拥有近乎相同的运动能力和凶悍的怪力。” 杜少陵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叼出一根点上，顺手摇下车窗。 “可是高危混血种受到杀戮意志的影响，潜意识中会产生攻击一切目标的冲动。不仅仅在波特兰的案件，旧金山天使湾港区原本是拥有轮换的安保小队，但是这个凶犯同样将目标之外的保安击晕，然后才针对孕妇下手，从头到尾都没有杀害过目标之外的人，该说他目标明确还是足够冷静呢？” 杜少陵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可是为什么要取走心脏和胎儿呢？是同时需要来进行某种炼金实验吗？还是单纯的恶趣味？沿着西海岸从波特兰杀到洛杉矶，肯定不是单纯的巧合，正好去学院的图书馆查查。不过既然是针对孕妇，那至少已经掌握到他的下一个目标了，应该不用花太长时间就能逮到他了。” 不管怎么样，孕妇已经是范围很小的目标了，而且还得是有可能会落单的孕妇。 杜少陵在心里盘算着想要让“诺玛”弄到一份全美孕期在3个月以上的孕妇的医疗档案，筛选出符合凶犯目标的孕妇，然后依靠执行部的执行官们进行保护。 另外也需要整理一份能够掌握这些资料的特殊名单，考虑一下其中有没有可疑对象。 杜少陵伸手将燃尽的烟蒂扔出车窗。 他尽可能地让自己把执行官当成一份正常的工作，而不是特殊的使命，不然自己肯定会变成执行部里其他那些暴力疯子一样。 混血种社会已经形成了特有的形态，已经在幕后影响了世界上千年之久，对混血种还是毫不知情的人类都有着独有的管控方式。 任何包含大量疑点的案件都会引起社会的恐慌，更有可能会暴露龙与混血种正隐藏在历史背面的事实，这是混血种高层不乐意见到的，即使各国的上层都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 所以才需要执行官一边去猎杀纯血种和高危混血种，一边还需要用尽一切办法去掩盖相关的新闻，所有与龙相关的案件，哪怕只是疑似，都会被送到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情报室。 甚至偶尔还需要执行官去除掉相关人士，以保证混血种的真相没有暴露在公众面前。 消灭提问题的人，就消灭了问题。 “操，真是够完美够暴力的处理方式，完美到我都想不到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杜少陵摘下眼镜，微微闭上双眼，想要小睡一会儿。 出租车司机朝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调低了车载广播的音量。杜少陵报以感谢地笑了笑，疲倦地缩紧了脖子，靠在并不舒适的车窗上。 广播中的夜间新闻正播着西赛尔酒店的案件，告诫怀有身孕的女性不要单独出门。 新闻伪造的还算在杜少陵的预料之内，将孕妇被怪力杀害改成了被刀具捅伤，同时也没提胎儿被取出的事情，免得被三流媒体拿去大做文章，不然善后处理又要自己加班。 “警方目前表示，已经掌握了相关线索，并已经锁定了若干名有动机的凶犯……” 锁定，锁个屁定。 压根没有任何的有效线索。 杜少陵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听着广播里播报完新闻放起的舒缓轻音乐，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杜少陵被出租车的司机叫醒。 “我睡了多久？” 杜少陵扭了扭头，感觉自己的脖子僵硬到像是里面被是插了一根钢筋。 “没有很久，45分钟27秒。” 司机伸手接过杜少陵手里的纸币，顺手把小票递了过来。 “不过距离登机的时间很近了，施耐德教授让我给你带句话，他之前的电话忘记告诉你了。” 司机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声音冰冷的而且相当低沉。 真是见鬼了，执行部的业务已经覆盖到出租车行业了么？ 心中一阵不爽，杜少陵推了推眼镜，想要拉开车门，似乎不太想听的样子。 司机似乎已经知道了杜少陵的反应，提前按下了出租车的中央控制锁，并且关上了所有的车窗，像是要讲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好吧，他说了什么。” 杜少陵有点没有脾气。 “芝加哥联合火车站目前有一名正在寻找卡塞尔学院的混血种中国男孩，诺玛正在整合资料，完成后会发送到你的手机，回学院之前先进行初步的接触。” 司机没有起伏的语调没有任何的情绪。 “8月份不刚好是学院的开学时期么？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杜少陵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是2008年8月23日， “八成是CC1000的检票口太不明显小孩子找不到了吧，这也需要执行官出动？真把执行官当成万能保姆了啊。” “请在接触后汇报。” 司机在重复了一边之后就不再说话，然后打开了车门锁。 杜少陵有些无奈地“啧”了一声，侧了侧身子下了车。 他并不是个对麻烦敏感的人，但是现在没由来地觉得自己又滥揽了一个麻烦事。 “哦，对了。” 司机将车窗摇了下来。 “还有什么吗？” 杜少陵揉着太阳穴无奈地问。 “恰好有个学院的学生在附近，是你的熟人，请顺道带回学院，必要的话可以让他帮你一手，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航站楼里等你了。” 司机面无表情地说完，又把车窗摇了回去，踩下油门一脚驶离了洛杉矶国际机场，留下了五官拧成麻花的杜少陵在停车场风中凌乱。 “熟人？谁？” 第3章 3·执行官的蓝调·003 五点十八分，洛杉矶机场，航站楼西侧二楼麦当劳。 凌晨的麦当劳是个安静的地方，偶尔会有人提着行李箱匆匆路过，留下并不清晰的脚步声。但安静也只是相对的，还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在杜少陵的耳朵里，比如除了眼前这个正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男人的面孔被埋在络腮胡里，长得倒也算是英俊，穿着相当显眼的夏威夷风格橙色花衬衫和破烂已经到发黑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人字拖，一头金色的长发根本没有打理，油得像是能挤出一整瓶油来，俨然一副标准美国流浪汉的打扮。 或者说他就是专业流浪汉，毕竟他现在正风卷残云地消灭着眼前的汉堡和可乐，饿得像是好几天没吃饭，而且就杜少陵见过的流浪汉而言，大部分也比他穿得像个人一点。 “Oh，我最亲爱的兄弟，fortunately is you……” 男人表示着感谢，吞咽的动作加上奇怪的中英混杂的说话方式，让杜少陵根本听不清楚。而且他根本没有停止疯狂进食的动作，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吃第三个巨无霸汉堡，顺便还消灭掉了两杯超大杯可乐。 “别最亲爱的兄弟了，” 杜少陵看着眼前的男人的打扮忍不住叹了口气， “芬格尔·冯·弗林斯，你这是到垃圾场体验生活去了，还是去哪个战场当雇佣兵去了。” “我艹他妈的，还不是因为施耐德教授那个臭老头！” 被叫做芬格尔的男人义愤填膺地骂出一句标准无比的中文国骂，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餐桌，惊得柜台后面打瞌睡的服务员探出头来。 “骗我有个暑期项目能补学分，转头这臭老头就把我扔到亚马逊的原始混血种部落里，让我研究封闭环境的混血种临界血限情况，淦他娘的，那个部落长老觉得我是天选之人，刚进部落没几天就要把他的女儿嫁给我。” “这不挺好的吗？毕业出路都给你找好了。” 杜少陵对着服务员摊了摊手，又耸了下肩表示抱歉。 “靠，我堂堂九尺男儿怎么能接受买办婚姻！况且他女儿两百多斤！走路都带风！胳膊比我腿还粗！我果断给拒绝了，结果被他们吊在树上三天三夜！我淦他娘的，要不是运气好碰到几个野生探险家把我救了下来，不然我这条好汉就要折在那了。” 芬格尔一边描述一边喷着汉堡渣子， “我算是想明白了，施耐德教授就是不想给我混学分，才想出这么个损招。” “不是，你还没毕业啊？” 杜少陵这才反应过来，无语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都把你降成E级了不让你毕业，还留着你在学校白吃白喝啊？” “废话，能毕业我还至于为了学分拼死拼活么。” 芬格尔终于消灭完了第三个巨无霸汉堡，满意地打了个响嗝，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塑料椅上， “不亏是我同期入学的兄弟，这顿饭请的太扎实了，幸亏是你，别的执行官可能都不会我当人，随便一包泡面就把我糊弄了。” “可不是么，” 杜少陵叹了口气， “换成别人，可能更多会把你当成底层农奴，顺便塞给你一罐廉价狗粮，毕竟从A级的天才学生降成E级的超级废柴，整个卡塞尔学院就你独一份。” “我靠，不亏是你，比喻得太贴切了，中文果然博大精深，我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比喻。不过听说学院的管理层正在考虑把我降到F级，以后我可能连农奴都做不了，要成装备部的实验牲口了。” 芬格尔忍不住地赞同，顺带还热烈地鼓了鼓掌， “这回我就当你的小弟了，说吧，这次臭老头又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肯定很麻烦，不然怎么会派我们这对黄金拍档出场。” “麻烦倒也不见得，但老头是让我顺手把你带上，毕竟你这个身无分文的情况，大概率是要一路乞讨回芝加哥，即使没饿死在路上，哪怕到了学院可能都开始欢度圣诞了。” 杜少陵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给你个中肯建议，毕业了也别当执行专员，你现在这废柴状况可能出一趟任务就折那了，还是找个热带国家当个驻地事务专员，喝着香槟，搂着美女才更符合你的生存哲学。” “太有道理了！” 芬格尔对着杜少陵比了个大拇指， “废柴有什么不好的，废柴才能活得久，鬼才愿意进执行部当社畜！” 杜少陵苦笑了两声没接话，转头看向机场航站楼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昏暗的低云，几架庞大的波音客机卷着浓密的灰尘，沿着荒芜而狭长的飞机跑道缓慢移动着。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是这样在机场航站楼或是火车站候车厅度过了，执行官的行程安排紧张到都没有空让他去旅馆好好睡上一觉，更多的时候都是蜷在机场或是火车站候车大厅的某张长椅上随便对付一下。 老实说杜少陵倒也不在乎，对他而言这些都是工作的一部分，毕竟靠着这几年的奖学金和执行部的薪水，他才能在家庭条件并不富裕的情况下，帮着攒够自己妹妹的医疗费顺带还送进老家最好的私立高中。杜子夏倒也是个乖孩子，生活学业上根本用不着操心，偶尔通电话的时候反而还会逗自己的老哥开心。 抬手看了眼手表，距离登机还有一点时间，芬格尔吃饱喝足已经开始靠在椅子上打鼾，略显烦人的呼吸声在并不大的空间里回响着，杜少陵左手支撑着额头，右手点开手机的通讯录，无聊地翻看着自己已经看过无数遍的通讯录。 思绪随着轻微的触屏反馈，以迟缓而又不情愿的姿态潜进手机的通讯录，钻进那些繁复复杂手机号码与代号中，这些号码代号有的人还在使用，但有的却也再也打不通了。执行官的伤亡率就是这样，每天都有A级以下的死亡报告送到执行部的办公室，导致分派任务的情报官巴不得把一个执行官掰成五个人来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昏沉起来，恍惚间像是听到有人在低声唱着歌。 歌声并不清晰，听起来像是女孩的歌声，似乎是来自于航站楼之外，杜少陵半闭着眼，他还在等着诺玛把资料发到手机上。可是脑子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不自觉地想到被鲜血染红的大地和远处被折断的巨大残剑，想到匍匐的人群缓慢向上爬行，瘦小的银白色古龙居于断肢堆积起的尸山上，不断地张嘴咬断企图靠近她身旁之人的脊椎。 不对，杜少陵猛然惊醒，是自己这段时间疲劳过度吗？不然他怎么会没由来地想到这些根本不可能见过的画面。 为什么会有女孩在唱歌，杜少陵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是在洛杉矶的国际机场，时间更是迫近天亮的凌晨，航站楼之外只可能有调度车的引擎声和警报声，为什么他只能听到那个并不清晰的歌声，其他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他努力直起身子，再次看向航站楼的落地窗，窗外夜色浓稠到像是黑色墨水，两轮巨大的月亮悬挂在天空的中，仿佛夜幕的双瞳正凝视着自己。 整个洛杉矶机场的飞机跑道都被惨白的月色笼在其中，刚刚还在移动的好几架波音客机这会儿却突然都停在原地，庞大的机身被月光拉扯着投下好几片阴影，一个女孩就这么站在跑道中央，微微仰起头，看着位于航站楼中的杜少陵。 杜少陵转头看了眼四周，芬格尔还在打着鼾，柜台后的柜员还在打着瞌睡，远处机场指挥塔的顶部红灯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仿佛整个空间能够活动只有自己。 不对劲。 杜少陵这么想着，但是不敢随意乱动，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呼吸都受到了阻碍，此时自己的周围空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颤抖的寒意。 女孩的面庞沉在阴影里，并看不清楚她的具体长相，赤着一双惨白的玉足，不太合身的白色连衣裙和那一头几乎要垂到地面的银发在微风中缓缓摆动着。杜少陵看着她的体形，推测应该和自己那个远在国内的妹妹一般大，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站在飞机跑道的中央，而且所透露出来的气质仿佛已经孤独了几千年一般。 杜少陵努力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女孩，女孩也相当默契地看着他，两人就这样站着，仿佛两具不会移动的雕塑。 “还给你。” 女孩沉在阴影里的嘴唇动了动。 明明距离这么远，但是杜少陵却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还给我什么？” 杜少陵没有明白女孩在说什么。 “我会还给你的。” 女孩慢慢抬起头，那张脸逐渐暴露在惨白的月色下，但是双眼所在的位置却是一片漆黑，仅有一点黯淡的黄金色在其中若隐若现地闪着。 杜少陵刚想接着说话，但耳中却如同雷霆般地闪过一声刺耳的铃声，身体不由自主猛地一震，脑袋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中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嘶……” 强烈的痛感让杜少陵惊醒了。 桌子上的手机正不停地震动着，机场调度车的引擎声传进他的耳朵，机场的喇叭正在播报前往芝加哥的航班即将登机的通知，落地窗外的天空开始泛出日出的亮色。 “做梦了？” 杜少陵捂着刚刚撞到桌面的额头， “靠，果然是加班太多了，稍微放松下精神就会睡着。” 他费力地抬起手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梦中的他离开了座位站到了落地窗边，但实际上只是他的头撞到了餐桌上，甚至连屁股都没有挪动过。 “你到底加班多久了？这样也能睡着。” 芬格尔闭着眼睛问， “果然执行部的社畜当不得，没死在屠龙的战场上，也会死在加班的途中。” 杜少陵揉了揉额头，对着芬格尔翻了个白眼，伸手点亮手机的屏幕，上侧的通知栏跳出了诺玛传来的邮件信息，看来是掐准登机的时间把档案发过来了，生怕自己上了飞机之后的无聊，先把资料发了过来。 “把你的那捆破行李带上。” 杜少伸手拍了拍芬格尔。 “该回芝加哥了。” 第4章 4·执行官的蓝调·004 波音767两侧的喷气式发出低沉的咆哮声，拖拽着庞大的白色机身穿过云层。 这种窄体商务客机被美国本土航空公司多用于本土航线，得益于两架满推力接近190千牛的涡轮发动机，使得从洛杉矶直飞芝加哥的航程不过4个多小时，甚至还贴心地给杜少陵和芬格尔预留了吃午餐的时间。 可惜得是机票的位置不太贴心，诺玛买到了客机尾端最后一排的座位，强烈的颠簸感倒不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最要命的是背后偏偏就是客机的公共卫生间和厨房，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食物的香味涌进鼻孔里，让杜少陵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公共厕所的看门大爷。 但执行部的传统就不是舒适第一，而是效率第一，要不是这次回学院没那么着急，只需要接触那个未知目的在寻找卡塞尔学院的中国男孩。换成个更加急迫些的任务，施耐德教授可能会让诺玛直接派最近的直升飞机过来，而且还有极大概率会直接扔条缆绳让自己爬上去，连降落的时间都不给。 “不满意？是不是还需要我给你配上足年份的葡萄酒和穿着女仆装的漂亮小姑娘？” 施耐德教授即使没在面前，杜少陵也能脑补出这个臭老头可能说出来的话。 好在是因为早班飞机的缘故，机舱的乘客并不多，附近的座位除了自己和芬格尔外并没有其他的乘客，而且远离自己的乘客大多都因为困意在闭目养神，并不宽敞的空间里，除了空姐们和乘客偶尔并不清晰的交谈声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杜少陵扭了扭自己的后背，努力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电源按钮，打开诺玛给他的邮件。邮件开头带有B级的角标图案，内容并不多，这意味着其中的内容大概率已经有过删减，资料精简到了能让自己这个B级执行官有权限阅读的程度。 “楚子航。” 不自觉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杜少陵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自己的太阳穴，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的照片上。 中国人，黑发，浅栗色的眸子。 照片中的他穿着学校的制服，长相很俊秀，但稍显一些阴柔，表情也有些冷漠，看起来不太像是容易接近的样子，仅看照片都能感受到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仿佛一柄透着杀气的利刃。 “1990年6月1日出生，A型血，身高180 cm。 仕兰中学毕业生，初高连读，成绩优异。 曾在少年宫学习过剑道，未参加考级，水平未知。” “嚯，没想到不仅仅是老乡，还和夏夏同校，不知道他们俩认不认识。” 杜少陵嘟囔了一句，接着往下看。 “生母苏小妍，纯人类血统。 继父鹿天铭，纯人类血统，企业经营者。” 老实说资料并不算丰富，甚至有些敷衍，只有一张照片，配上寥寥几句的简单说明和相当简略的人际关系，根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侧边的滚动条已经接近末尾，这让杜少陵有些困惑，就这种详细程度的资料怎么会让诺玛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到这为止都没什么值得惊喜的，乍看下来只不过是个家境优越的小鬼头而已，可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杜少陵不自觉地停下了下滑的手指，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执行官？楚天骄？” 资料中出现了一个他从没有在执行部正式名单中见过的名字。 杜少陵默默地把邮件拖到了最后，快速扫完了资料的最后几行。 “生父楚天骄，卡塞尔学院执行部S级执行官，S级血统，目前失踪，推测已死亡。 血统评价，结合父母血统判断，推测为A级，言灵状况未知，推测未觉醒。 经过信息部核实，未对楚子航发出过入学邀请，目标行为系出于个人目的，最后出现的位置为芝加哥联合火车站。 退出本页面三秒后邮件将自动删除，Good Luck。” 最下面是施耐德教授的备注，说的是需要确认楚子航对于混血种情况的掌握程度和寻找卡塞尔学院的意图，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武力，基础装备会在杜少陵到达前存放到芝加哥火车站的临时储物柜里。 杜少陵快速地又将资料扫视了一遍，按下了退出键，3秒后屏幕上跳出“邮件不存在”的对话框，然后关掉手机的屏幕。 “小孩子而已，还需要动用武力？” 杜少陵撇着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鼻根部，想要缓解下眼睛的干涩感。飞机舷窗的视野尽头是逐渐汇聚起来的灰色雷暴云，数团闪着亮紫色的云团逐渐汇聚成宛如山峰群般的铁砧云。 美国的夏天就是这样，雷暴天气频繁得让杜少陵始终没办法适应。 隔壁座椅上是在颠簸中依旧睡得东倒西歪的芬格尔，嘴角留着哈喇子，仿佛这会儿哪怕坠机了都没办法让他醒过来。杜少陵倒没这种随时随地就能睡着的本事，只能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位自己很久没见的同窗，想到这家伙刚入学那会儿一脸臭屁自信又自负的表情，可不是现在这么个颓废样子。 曾经那个拥有钢铁一般坚韧意志的男人，从格陵兰回来之后就变得一蹶不振，那会儿的杜少陵还因为级别不够参加任务，根本不知道在格陵兰那片宽阔的冰海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芬格尔回来之后就和变了个人一样。 “也不知道芝加哥火车站旁边那家德国餐馆开门没，很久没吃那家餐馆的炭烤猪脚了。” 杜少陵转头看向窗外。 “我对德国菜没什么兴趣，还是街对角那家中餐馆好吃。” 芬格尔打着哈欠回了一句。 “那是你的家乡菜，作为德国人，你是一点乡愁都没有吗？” “地球村时代啦，都是地球公民了，哪还乡愁不乡愁的，干嘛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倒是挺有道理的，毕竟学院的食堂我只吃了四年。” 杜少陵耸了耸肩表示认同。 他知道芬格尔没有表面上睡得那么深，所以聊两句来缓解自己的无聊，登机以来芬格尔就和没电了一样没说过几句话，可能是出于不打扰自己看资料的想法。可尝试之后杜少陵还是得承认，这个嘴贫的家伙还是闭嘴的时候看起来更正常一点。 鬼知道施耐德教授是怎么想的，会把这个家伙扔到亚马逊的原始森林里，关键这家伙运气也逆天到能被人救了下来，还能一路搭车步行到洛杉矶，简直是励志的典范了。 杜少陵想起自己看过的公路电影，芬格尔这个流浪汉一样的造型，直接当成颓废的嬉皮士扔进片场倒也没什么太大的违和感。 不过施耐德教授是让自己把他顺路捎上，尽管说是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让芬格尔帮上一手，但真的指望芬格尔出工出力？这种安排就跟把狗关进装着肉骨头的笼子里没什么两样，还得盯着不让他偷吃。 “我们到哪了，怎么飞机这么晃。” 芬格尔坐起身，眯着往外看。 “快到芝加哥了，” 杜少陵说， “但碰到雷暴云了，估计这会儿在绕行吧。” 雷暴云在美国相当常见，杜少陵见过不止一回。美国的夏季，每年都会有来自于墨西哥湾的湿热空气，与来自加拿大和落基山脉的干冷空气相遇，很容易形成体形庞大的雷暴云。偶尔会有数个雷暴云组成庞大的雷暴群，连绵的黑云将整个天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云团像是巨浪一样在空中涌动，像是预示着末日的到来。 “所以施耐德教授又让你去干什么找死的任务。” 芬格尔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一句。 “别说的那么夸张。” 杜少陵皱眉，他觉得芬格尔话里有话。 “你可别随随便便死了，剩下的同期不多了。” “什么意思，我应该还算挺惜命的吧。” 杜少陵有点捉摸不透芬格尔想说什么。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还没维持多久就奇怪起来，芬格尔摇了摇手，不知道他是想表示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还是说“你啊根本不懂”，然后又缩回座位，继续闭眼睡觉。 “靠，都怪你刚刚提吃的，我已经开始饿了。” 芬格尔闭着眼睛贱兮兮说道，仿佛刚才说话的根本不是他。 杜少陵深深吐了口气，但没接话，左手托着下巴看着舷窗外。客机已经把高度降低到了云层之下，雨水泼洒在舷窗上，雨幕中的芝加哥带着特有的雾气，拔地而起的高楼仿佛一座座巨大的墓碑。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到芝加哥的场景，就感觉对于这座城市却格外地熟悉，除了街头听到的语言不太相同，感觉其他的和自己的家乡也没什么不同的。不管是城郊那些化工厂排着混着煤渣和化学味道的肮脏空气，还是脏乱不堪的城市街道，或是那些频发暴力事件的小巷深处，这一切都带着特有的光色涌进杜少陵的眼睛里。 老实说，杜少陵觉得芝加哥并没有什么大晴天，无论太阳升得又多么的高，天空中的云是有多么得少，芝加哥这个城市不管什么时候都笼在灰霾阴沉的雾气里，仿佛终日都弥漫着大雾。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刚来芝加哥的小男生，站在写满英文标语的十字路口，不知所措地看来看去。 杜少陵不止一次地想过，他如果没有接受施耐德教授的邀请，没有来到卡塞尔学院，没有加入执行部的话，自己会过得怎么样?或许高中毕业就直接工作，在工地拼命搬个几年砖当个小工头，花个几年时间也能攒够杜子夏的一部分医疗费，好像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如今虽然顶着卡塞尔学院执行官的头衔，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每天都坐着客机满世界飞来飞去，看起来就像是特工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但说到底自己依旧是个每天加班时间拉满的社畜，甚至连回国过几天正常生活的时间都没有。 “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把年假用了，执行官只是一份工作，再加班要把命都搭上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内心深处他其实对执行官这份工作还是有着某种恐惧，尽管自己只是个B级执行官，处理的是危险度相对较低的事件，更危险更秘密的任务会有A级，甚至S级的执行官去完成，但是万一呢，保不齐自己也成了阵亡名单的一部分呢？ “操，越想越晦气。” 杜少陵逐渐闭上眼睛，把长时间加班的疲劳一下子全部释放了出来，在风暴的颠簸降落中，他睡着了。 第5章 5·楚子航·001 芝加哥联合火车站的巨大拱形穹顶之下，杜少陵叼着根炸鸡块的签子，依着候车室一侧的巨大立柱，隔着眼镜的蓝色镜片，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他的脚边放着刚从火车站临时储物箱里取出来的黑色公文箱，里面装的是杜少陵再熟悉不过的执行官外勤标准装备，里面的装备加起来足足有十多公斤，重到让杜少陵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去执行什么任务的。 对于作为执行部任务经验两年多的老鸟，这实在是有点小题大作了。按照诺玛之前发过来的资料，自己明明只是去接触个小屁孩，尽管是S级执行官的儿子，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可提供的装备却搞得和要上战场一样。 “能不能别凹造型了？” 站他身边的是同样姿势嘴用叼着炸鸡块的芬格尔，嘴巴被烫得哆哆嗦嗦，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下一秒就要从箱子里掏出把冲锋枪进行扫射的精神变态。” 芬格尔实在是个嘴欠的主，公文箱里面虽然没有冲锋枪，但是里面有一把卡塞尔学院装备部出产的制式炼金短刀，一副过滤式防毒面具，一套完整的切割工具，两把魔改版格洛克手枪外加6支满弹夹的炼金子弹，以及10颗威力加强版的装备部特供MKⅡ手雷。 随便一样就够自己被美利坚铁路警察当场击毙的了，而且是身上没一处好的那种。 “您的嘴巴可消停点儿吧，我要是精神变态第一个就先把枪塞你嘴里。” 杜少陵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眼芬格尔， “那边的车站安保已经盯了我们好一会儿了，万一真把我们当成恐怖分子，就您这经典难民造型也逃不了。” 大厅入口的几个安保确实在交头接耳，时不时地会往杜少陵这边瞟一眼，但更多地是在看芬格尔。毕竟芬格尔这造型实在出挑，匆匆走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上几眼，连带着身边明明穿得人模狗样的西装男杜少陵也变得可疑起来。 “你说了算，你是BOSS。” 芬格尔无所谓地耸耸肩，还在往嘴里塞着章鱼烧。 “就是能不能再来份炸鸡块，如果有杯可乐就更好了。” “可以啊。” 杜少陵漫不经心地说，眼睛还在盯着火车站出入口的过往人流，但是一下秒，芬格尔那双大手就伸到了他的面前，乞讨姿势熟练到像是演练了无数遍。 “什么意思。” 杜少陵有点懵。 “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 从芬格尔嘴里冒出了美利坚特产乞讨专用语，想要个一美元，这句话和中文的“大哥大姐行行好，赏点钱吧”的意思差不多。 杜少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噢！对对对！” 芬格尔仿佛领悟到了什么，立刻把语言模块切回中文， “大爷，赏点赏点，我真不是没钱，只是钱包丢了。” 就你这熟练的乞讨动作，流畅的乞讨词切换，你觉得我会信么？ 杜少陵心想。 “骗你干嘛，真没钱包。” 芬格尔仿佛读懂了杜少陵在想什么，自证清白地把口袋都翻了出来，眼神诚恳地像是正准备布道的耶稣。 福音书中的耶稣，曾有用五个大麦饼和两条鱼，就喂饱了五千人的神迹，甚至在所有人吃饱之后，所剩的食物还能装满十二个篮子，这还仅仅耶稣所行的十九个神迹中的一个。 可如今这位身处美利坚的德意志耶稣却对着杜少陵摊开手，不仅表示自己没办法展现五饼二鱼的神迹，还问了问能否赞助他几美元买份炸鸡块和可乐，还因地制宜用上了中文的乞讨词，简直太international了。 “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布施给几美元，但是麻烦你不要做出这样丢人的动作。” 杜少陵说。 芬格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回头率不知何时又高上了一截，大厅入口的安保看着他们俩，开始对着对讲机在说些什么，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火车站的人流都慢下来不少，还有一个红发小姑娘路过的时候对着他俩举起手机拍了张照……他赶紧把手放了下来，对着安保的方向尴尬地笑了笑。 “你怎么不提醒我？” 芬格尔苦着脸。 “这不你戏精上身，我还以为需要配合你一下。” 杜少陵从口袋里摸出十美元递给芬格尔。 “我就说执行部没有什么好鸟，连最善良的中国同志都被同化了。” 接受布施的当代耶稣依旧在大声地抱怨着。 “别忘了大学四年，我的室友是你，要同化也是被你同化的。” 杜少陵扫了芬格尔一眼。 “所以你也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鸟。” 芬格尔结论，一脸“上当了吧”的表情。 杜少陵叹了口气，没有反驳，虽然很想再说几句话，但是找不到反击点的他只好默默地观察着过往的人流。 “其实你可以给我透露点任务内容，免得我被食物转移注意力。” 芬格尔把钱塞进口袋里。 “然后你这个狗仔之王转手就会把内容挂到守夜人讨论区上。” 杜少陵翻了个白眼， “别说我不信你，上次你开的盘口还欠我一百美元。” 守夜人讨论区，原本只是卡塞尔学院的内部论坛，提供给学生们聊个闲天，问问学院的课程安排，或者评点下新入学的漂亮学妹。就像正常的社交网站一样，人气渐渐旺盛起来，最后成了卡塞尔学院生活的百科宝典。 一大早就会有占卜大师发帖今日星座运势，学霸们会分享自己的课堂笔记，也会有人控诉食堂的饮食水平愈发地敷衍，每日的派对信息更是有社交牛人整合成专版，匿名板块更是卡塞尔学院少男少女吐露爱情心声的超级树洞。 之后芬格尔组建了新闻部，或者该说狗仔部才对，自称是公正的新闻工作者，表示一切新闻都该暴露在阳光之下，于是天才学生的绯闻、教授的黑历史，董事会的秘闻，甚至连校长昂热的大额出差账单都没能逃过，全部被出现在了讨论区里，只要够用心，几乎可以从讨论区里获得一切想要的内容。 由于内容过于丰富，以至于即使从卡塞尔学院毕业，每一位毕业生依旧会频繁地登入守夜人讨论区。尽管他们有可能正在全球各地执行秘密任务，或者是正在深山里挖掘龙族的遗迹，但只要有时间有网络，都一定会登录守夜人讨论区，回忆宝贵的校园时光，以及……阅读新闻部最新出产的八卦新闻。 “见了鬼了，人和人之间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芬格尔痛心疾首， “你别忘了，你也是新闻部的创始人之一。” “我可不记得，你只是因为一开始组建社团的时候缺人，才把我的名字填进去凑数。” 杜少陵直接戳破。 “这叫原始股，你这家伙真是一点商业头脑都没有。” 芬格尔说。 “行了，别感叹了，车来了，你可以先回学院了。” 杜少陵听到了熟悉的铃声， “火车站里有阶级比你高的学生在，学院优先派车过来了。” 他没有听错，芝加哥车站最里侧的VIP检票通道，穿着古典的墨绿色制服的列车员从门里走了出来，帽子上别着金色的徽章，一手摇着金色的火车通讯铃，一手拿着刷卡机。 “CC1000次快车，请乘客准备登车了。” 列车员高声重复了三遍，但是大厅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甚至连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这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确确实实就是发生了。 除了他和芬格尔之外，车站里只有少数的几个人也同样察觉到了列车员，看起来应该是卡塞尔学院的新生，开始拖着行李箱往检票口走，其中就有之前路过他们还拍了照的红发小姑娘，她发现了杜少陵正在看她，还笑嘻嘻地对着他比了个V的手势。 “这家伙的言灵效果还是这么夸张，再说，我都E级了，只要是个人都比我高吧。” 芬格尔嘟囔着提起行李， “你不用回学院吗？我还以为你的任务是把我送回学院。” “怎么可能，送你只是顺带的。” 杜少陵淡淡地说。 “靠，这么绝情，原本还想跟着你混点学分。” 芬格尔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头过来对着杜少陵送出一个中指，然后屁颠屁颠地径直走向了检票通道。 杜少陵配合地对着芬格尔的背影回敬了一个中指，然后将原本来回扫视过往乘客的目光停在了候车厅的一角。 那是CC1000次快车检票通道的反方向，驻足站着一个中国面孔的男孩，看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穿着修身的牛仔长裤配白色T恤，背着狭长的黑色旅行包，戴着灰色的棒球帽，下压的帽檐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并没有什么表情。 这种衣着打扮的人并不少见，本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他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CC1000次快车的检票通道，散发出来的气场仿佛是终于发现猎物的沉默猎人。 “找到你了。” 杜少陵吐掉了叼在嘴里的签子。 “楚子航。” 第6章 6·楚子航·002 杜少陵提着黑色的公文箱，脸上挂着使用了无数遍的职业化微笑，慢慢地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逐渐靠近着楚子航所在的候车厅角落。 脚步没有太快，而是保持着稳定的步幅，尽量表现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以免楚子航这个推断为A级的混血种男孩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意图，做出一些无法预料到的举动，比如第一时间离开现在所在的位置，又或者是直接暴起进行反抗，这些都不是杜少陵乐意见到的情况。 更何况诺玛发过来的资料里，除了寥寥几句的生平，其他一概不知，万一这个孩子已经觉醒了龙族的血统，甚至到了已经能够使用言灵的程度，贸然进行镇压反而是件很冒险的事情。 能动脑就不要动手是杜少陵的任务习惯。 尽管杜少陵并不介意使用武力手段。 当他还是卡塞尔学院学生的时候，近身搏斗技巧可以排进学院前三，只是由于一直没有觉醒言灵，导致综合环境下的单兵作战场景不太容易发挥，再加上本身血统评价也堪堪只有C级，使得杜少陵在妖魔鬼怪汇集的卡塞尔学院里并没有那么出挑。 可即使如此，在进入执行部之后，他执行官等级依旧被评定为了B级，姑且算是对他战斗技巧的认可，又或者在执行部的管理层看来，可能脑回路像个正常人也算是个加分项。 杜少陵也没什么不满意的，甚至觉得B级还是高了点，毕竟B级的执行官已经会接触相对危险的任务，对于人生，他还没有想过英年早逝这个选项。 · 在脑中构想着所有可能性的同时，杜少陵已经离楚子航不过几步距离。 这位年轻的混血种少年依旧维持看向CC1000次列车检票通道的姿势，那张冷硬的侧脸被从棒球帽里挤出来的黑色头发遮挡住了一部分，依旧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靠，到底是在装酷还是真的面瘫啊。 杜少陵的心里直犯嘀咕，但动作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大跨几步站到楚子航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背着的旅行包。 “哟！这么巧！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故作熟人的口气，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旧识偶然在火车站相遇的样子。 按着杜少陵心中构想的剧本，这个时候楚子航必然会回答一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然后自己就能笑嘻嘻地说自己是他继父鹿天铭的生意上的朋友，刚好来美国出差，在国内见过他一次，自然地拉近一些社交距离。 在接下来就更好处理了，异国他乡同是中国人，卸下他心理防线的同时，旁敲侧击地询问下来美国的目的，这个未经世事的富家小少爷肯定会全盘托出，甚至连昨天晚上吃的什么都会交代出来。 “你好，这么巧。” 不是预想中的答案。 甚至不是预想中的剧本。 楚子航转过身来，也礼貌性地对着杜少陵点了点头。 杜少陵终于能将照片中的脸与面前的人重叠在一块儿，甚至连表情都对上了，因为面前的这个男孩岂止是没有表情，而是简直把“生人勿近”的这几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语气也冷淡得像一把尖刀，让杜少陵有点发懵。 更懵得是，这小子怎么还和自己演上戏了，自己是出于职业习惯，先拉个近乎方便后续套话，怎么还有就这么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的？关键楚子航还一副“我好像还真的认识你这个家伙”的口气，弄得杜少陵一时间产生了自己才是被盘问对象的错觉。 好家伙。 杜少陵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要么面前这个楚子航是个超级呆瓜，要么是直觉敏锐到能够感觉出自己可能是遇上了和卡塞尔学院有关系的人。 看来施耐德教授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有仅仅靠着网上有关卡塞尔学院的零碎信息联系到芝加哥联合车站的智力水平，并且将之付诸实践的行动力，还有相当敏感的直觉，再加上足够的应变能力，简直是个完美的执行官胚子。 这种级别的天才学生居然不在招生对象之中？ 自己毕业才两年，卡塞尔学院人才储备就已经充足到这种程度了？ “哇哦，真是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杜少陵倒还想再挣扎一下，毕竟上来就被论破有点对不起自己的专业素养。 “那个流浪汉，太显眼了。” 但楚子航根本不给面子， “而且你的步幅太稳，一点都不像普通的上班族。” 楚子航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尽管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这多少让杜少陵有一点尴尬。 倒不是因为芬格尔让自己的计划一开始就破了功，而是这通分析仿佛是自己好像在上反追踪技巧的专业课程？就算抛开芬格尔的搞笑因素，仅仅就靠步幅这个连动作都算不上的动作？这哪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小孩子能够分析出来的。 面前这个来自中国男孩的天赋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给劲，而且不留面子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步幅？厉害。” 杜少陵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特么再这么表演下去反而显得自己智商有点不够， “剑道的原因？” “是的，剑道很重视步伐的运用，” 楚子航点头， “你的步伐很稳，比我的教练厉害。” “哈哈哈，那你的教练很猛诶。” 杜少陵表面上客气地夸奖了一句，内心忍不住在吐槽，我真是谢谢你，把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执行官和少年宫的剑道教练放在一块儿比较。 “所以你是卡塞尔学院的人。” 楚子航说，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介乎于陈述句和疑问句之间，但是细微的，不自觉的，近乎于本能的小动作出卖了他并不确定的想法。 “你确定？” 杜少陵眯起眼睛反问，把问题还了回去。 楚子航没有说话，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倔强而又孤独，好像一匹想要找到自己族群的孤狼。 杜少陵看得出来楚子航想听到一句“是的”，因为这就是他来到芝加哥的原因，但凡自己说出一个“不”字，就可能会摧毁了某种对于楚子航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他看向楚子航握着旅行包肩带正在轻微颤抖的手，因为握得太用力，手指的关节咯咯作响，皮肤也渐渐开始失去血色。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沉默了一会儿。 杜少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 “找个地方聊聊吧。” 第7章 7·楚子航·003 杜少陵拎着黑色的公文箱，走出连接芝加哥联合火车和隔壁街区的地下通道，然后慢慢走上湿漉漉的楼梯，穿过并没有什么人流的商场长廊，站到了一家并不怎么显眼的咖啡店门口。 门边立着一块小小的黑板，除了“正在营业”这几个字之外没写任何东西。 楚子航一步不落地跟在他的身后，身后的长廊里还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杜少陵在想楚子航正在背后紧紧地看着自己，会不会是眼神充满期待的真诚模样，或者还是那副根本看不出表情的面瘫样子。 头疼。 杜少陵这么觉得。 真他妈的怪，任务目标确实是接触楚子航，并要确认他对于混血种情况的掌握程度和寻找卡塞尔学院的意图。虽说一开始展开的剧本不太对劲，但现在的状况确实是在平稳地推进着任务进度，也找到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下，可以进行正常的询问，可是总有一点异样，像是一根毛刺扎在他的心里。 拔也拔不掉。 杜少陵推开玻璃门，门楣上挂着的铜铃闷闷地响了两声，店里零散的摆着几张桌子，靠内的吧台上，煮着咖啡的玻璃壶正「咕噜咕噜」地响着。 听到有人推门，吧台后面的人伸出头来。 “哦，Mr.杜，你又来了，今天很早，不用加班？” 是个六十多岁的白人老头，他刚刚正在看报纸，见到杜少陵相当熟悉地打着招呼。 “是啊，老样子。” 杜少陵伸手打了个招呼，这家咖啡店他常来，老实说口味相当普通。老板是个血统不高的混血种，曾在执行部任职过一段时间，这家咖啡店姑且算作是执行部的在芝加哥的临时据点之一，所以24小时基本都在营业，杜少陵半夜出差回到芝加哥，也能够在这喝上一杯热乎乎的咖啡，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情。 “你呢？” 杜少陵回头看向在他背后刚刚进来的楚子航。 “水。” 楚子航淡淡地说。 “行吧，再来一杯水，可别说我小气。” 杜少陵说。 “OK，一杯黑咖啡加奶，一杯水。” 老板用美国南部口音在简单确认了点单之后，便回到狭小的柜台后开始忙活。店里除了杜少陵和楚子航之外并没有别的客人，天花板的角落吊着一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机，正在播着CW台的电视剧，杜少陵看过，是部并不怎么样的泡沫剧，但这并没有让杜少陵觉得无聊，即使听到生硬的台词也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他很喜欢在空闲的时候看电视剧，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 曾经一度杜少陵觉得看电视剧也挺无聊的，想干脆找点别事情干，但是好好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看电视剧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来打发时间，就只好继续看电视剧。 杜少陵走到窗边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的楚子航，无奈地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转头看了眼窗外。 窗外是倾泻而下的暴雨，雨势大得连路边的电线杆仿佛都被压矮了好几厘米。 这场雨来得实在是太大了，明明已经下了好几个小时，但呼啸的暴雨仍朝着四面八方涌来，似乎有条缝就巴不得钻进来，简直有病。 楚子航在杜少陵的对面坐下，取下了背了一路的旅行包，放到自己的脚边。 “我先说明，这不是一次正常的会谈。” 杜少陵没有自我介绍，甚至没想着从自我介绍开始这段对话，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然后放到桌子上， “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来确认情况，相对的，你也可以向我提问，但涉及关键部分我可能会选择回避，同时也不会作出什么承诺，明白吗？” “我知道。” 楚子航点点头，没有疑问。 “介意我点根烟吗？” 杜少陵伸手从桌子的另一头把烟灰缸拉近到自己面前。 “不介意。” 楚子航摇头。 “看得出来你不太爱聊天。” 杜少陵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熟练地晃出一根用嘴叼住。 “嗯。” 楚子航点头，表示同意。 “你可以问我叫什么名字，聊天其实不难，楚子航。” 杜少陵先叹了口气，才把烟点上，然后深深吸了一口， “或者也可以问你最关心的问题，虽然不见得我会回答。” “我知道你姓杜，也知道你是卡塞尔学院的人。” 楚子航说，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出类似的话，但这次是陈述句，表示他确认了杜少陵的身份至少和卡塞尔学院有关系。 “是的，卡塞尔学院相关人员。” 杜少陵吐了口烟，直接承认，这点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嗯，你看着不像学生。” 楚子航点头，把棒球帽摘了下来，放倒了桌子上，安静地看着杜少陵。 我真是谢谢你，杜少陵心里想，这兔崽子是不是变相在说我老。 接着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有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尽管杜少陵想过楚子航不太会聊天，但感觉自己还是有点高估了他的社交能力，毕竟坐下来之后除了被动地回话，楚子航就没有主动说过任何话，就像一定要有人对着他招手，他才会挪近一点。 不爱说话，却不像是社交恐惧。 这让杜少陵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他养成这样的别扭习惯？ 家庭的原因？还是血之哀的原因？ 混血种因为自身血统的原因和周围的普通人产生隔阂感，然后下意识地保持社交距离导致性格上相对内向是件很常见的事情，毕竟自己以前也差不多是个同样的情况，学院的教授们通常把这个情况称为“血之哀。 但他更愿意管这个情况叫“中二病”。 好奇心只要有了个开头，就再也无法压抑，何况杜少陵本身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好在老板在合适的时间把咖啡和水送了过来，打断了杜少陵胡思乱想的念头，他看着楚子航把水杯拉近到自己面前，对着老板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来喝了一口。 “其实我妹妹和你同校，也是仕兰中学的学生。” 杜少陵也拿起杯子，吹了吹，喝了口热腾腾的咖啡， “比你小一届，明年也要高考了。” “也姓杜？” 楚子航放下杯子问。 “废话。” 杜少陵差点被楚子航这个问题给呛到，甚至连杯子都险些没拿稳， “我说的是亲妹妹，不是什么奇怪的干妹妹，你不会觉得我在开玩笑吧。” “有一点，太巧了。” 楚子航老老实实承认。 这会儿又有幽默感了，杜少陵暗暗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家伙的脑回路自己真的是有点搞不懂。 “放心，我还没闲到编故事骗你玩。” 杜少陵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自我介绍一下，杜少陵，在卡塞尔学院姑且算是在职研究员那一挂的。” “研究什么。” 楚子航想了想问道。 “你认真的？” 听到这个问题杜少陵差点又呛出一口咖啡来， “我还以为你会问出一些更正经的问题来，不过这个问题我倒是能回答你，但只能回答一部分，因为涉及一些保密条款，能透露的只有我的研究项目是超自然犯罪，好几所州立警局都是我的合作对象，这些在公开记录上都可以查到。” “学院还管破案？” 楚子航问。 “不管，这些属于我个人的研究习惯，我不知道你想象或者了解的卡塞尔学院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学院是在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院校，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每年在密歇根湖举办的马术、赛艇等校际比赛也都有参加，跟其他院校的学术交流也很频繁，这些都能在网上查到，只要你肯动动手指。” 杜少陵耸耸肩，给楚子航下了结论， “就是一所很普通的大学而已。” “嗯，这些我都了解。” 楚子航淡淡地说。 “可我对你不太了解。” 杜少陵眯着眼睛看着楚子航， “你都已经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了，不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可以。” 楚子航点头。 “嗯……” 杜少陵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思考问题的同时在观察着楚子航的表情。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之前问到卡塞尔学院相关问题的时候也很表情自然，没什么异样，甚至偶尔会露出些许的失望，尽管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让杜少陵认为楚子航确实对于卡塞尔学院的的了解程度也就停留在互联网上的那一堆没什么营养的资料上。 那问题的关键，就在于…… 杜少陵停下了叩着桌面的手指，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相信外星人吗？” 第8章 8·楚子航·004 “你相信外星人吗？” 杜少陵看着楚子航冰块般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 “你在开玩笑？” 楚子航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语气低沉了下来。 有点意外，但没有生气。 杜少陵能感受出来。 确实是个很奇怪的问题，甚至有些秀逗，想想也是，正常人会在正经的对话中插入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题吗？ 可是杜少陵的表情很认真。 “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用回答，我不会强迫你。” 杜少陵微微调整了下坐姿，他并不奇怪楚子航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在调查与高危混血种或者纯血种相关的超自然案件时，会和一些目击者进行交流，这道问题是他用来确认案件是否与高危混血种或是纯血种相关的。 一来，可以回避混血种这个词，免去一部分的善后麻烦。 二来，毫不知情的普通人会不自觉地在脑内把不符合自己认知的异常情况合理化，而通常联系到一块儿的大多也是外星人、怪兽、幽灵等等超自然概念。毕竟高危混血种会产生龙化的异常变化，而纯血种压根不会出现在面向普通人的教科书记录范围之内，普通人偶尔的目睹，过于异常的情况也会让他们不自觉往超自然情况的方向联想。 他见过的反应也千奇百怪，甚至摔门走人的情况也并不少见。更何况答案不重要，因为每个人的认知水平不同意味着根本没有标准答案，最重要的是回答问题时候的反应，甚至是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反应，都在考察的范围之内。 而楚子航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左上方看了两眼，是他习惯性的回忆动作，这意味着不管他的答案如何，他已经在脑中回忆到了与外星人这个超自然概念接近的画面。 他相信所谓的外星人这一超自然概念，因为他可能目睹过某些场景，看反应不像是电影或者电视剧，而像是真实的记忆。 杜少陵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我相信。”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给出了杜少陵预料之中答案。 “为什么？” 杜少陵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我或许见过。” 楚子航淡淡地回答。 “嗯……或许见过。” 杜少陵的眼睛微微眯起。 光从表情来看，杜少陵并没有什么正面或是负面的情绪反馈，但是他的大脑内却瞬间炸开了庞大的信息流，无数种可能的情况在他脑内组合拆分再组合。 他认为了楚子航确实见过超过他认知的生态位。 但，是高危混血种还是纯血种？ 杜少陵不敢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他想不到楚子航能够接触到这两者的原因。 是因为他那个S级的超级混血种老爹？但是哪有执行官在外出执行任务把自己孩子给带上的，就算再脱线再有能力的超级执行官杜少陵也觉得不太可能。 但万一呢？那个在档案里出现的楚天骄就是这么没办法用常理去判断的人呢？ “第二个问题，你相信超能力吗？” 杜少陵接着问。 同样也是杜少陵在超自然案件调查中会使用的问题，用来判断目击者是否真实目击到了混血种或者纯血种使用言灵的画面。言灵作为由龙族基因而产生的特殊能力，大部分都被用作混血种的战斗手段，就视觉观感而言，确实和电影电视剧里的超能力差不多，这会让目击者产生不自觉地联想。 和第一个问题时的情况一样，楚子航的眼睛依旧不自觉地往左上方瞟了几眼，结合上一个问题的反应，可以推测他的记忆中有关于混血种甚至纯血种使用言灵的画面。 意料之中，如果见过高危混血种或者纯血种，那么见过混血种和纯血种之间的战斗也算是合理的情况，这样的反应符合杜少陵的猜测。 “我相信。” 楚子航说，但眼神中很快地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是杜少陵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来在这两个问题里楚子航所回忆到的画面里有楚天骄的部分应该是没跑了，杜少陵皱着眉头思考，甚至还有可能和楚天骄的失踪有关系。 那么，楚子航，你是来卡塞尔学院寻找你父亲失踪真相的吗？ 足够合理的判断。 杜少陵深深地吸了口气。 推测到此为止，已经不需要再往下思考了。 毕竟给到自己有关楚子航的资料上，有关楚天骄的部分被一笔带过，看来是已经精简到没办法在精简了，但是偶尔漏出来的一句话就足够杜少陵分析出不少内容。 但自己只是个B级的执行官，从资料刻意被隐去的部分来看，S级血统超级执行官的失踪案件明显不是自己这个B级的权限可以接触的，当然杜少陵也没有兴趣去接触。 而且自己的任务只到分析楚子航对于卡塞尔学院和混血种的了解程度以及对应的目的，再往下的事情也并不需要自己去分析处理，只要汇报给施耐德教授就好。 作为很想摸鱼但没时间摸鱼的上班族，杜少在的主观能动性并不强，强迫加班就算了，还要自己找事做未免也太过分了。 “我问完了。” 杜少陵拿起已经凉下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伸手拿回手机，按下了录音功能的停止按钮，接着又退回主菜单，点开邮件图标开始快速地打字。 “结束了？” 楚子航一愣，第一次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他不明白面前的男人为什么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询问环节。 两个问题，这就足够了？ “对啊，结束啦。” 杜少陵有些疲倦地扭了扭脖子，手指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驾轻熟路地飞速填写完了任务报告，并且把和楚子航这次的录音文件添加进了附件中。 “不用担心，你回答的的很好，我对你的印象也很好，” 杜少陵一边说一边翻着手机的通讯录，在一长串的名字中找到了施耐德教授的名字，然后按下了邮件了发送键，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你所期待的部分我并没有权限决定。” “好。” 楚子航点点头。 “要不要喝点别的什么？汽水？牛奶？咖啡？” 杜少陵放下手机，转头看向角落的电视机，随口问道， “还是来点甜品？这家店的布丁还不错。” “吃了会怎么样吗？” 楚子航又恢复到了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不会怎么样，打发时间而已。” 杜少陵耸耸肩。 第9章 9·楚子航·005 卡塞尔学院本部，校长办公室。 两个老人正隔着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对坐着，桌上摆着精致的瓷杯瓷壶，杯中是泛着点点光晕的红茶，杯旁还摆着制作考究的甜点。 坐在内侧的老头尽管满头银发，但依旧神采奕奕，穿着裁剪合身的黑西装，戴着灰色镜片的拉风墨镜，精神得像是二十多岁出头的年轻人。 但另一个坐在外侧的老人明显苍老得多，发色也接近黯淡的灰白，脖子上覆盖着暗红色的伤疤，不断咳嗽的动作也表示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更不用提他脸上的正覆盖着黑色的呼吸面罩，气管的另一头正接在一旁金属小车的呼吸机上。 “冯·施耐德教授，来的真巧。” 内侧的老头正准备喝下午茶， “要不要试试锡兰红茶，非常不错，我强烈推荐。” “我不是来找您喝下午茶的，昂热校长。” 施耐德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力道大到像是想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那可真的是太可惜了。” 昂热露出惋惜的表情，端起瓷杯喝了一口， “看来你是来谈公务的，不过你这个身体状况，是不是让我去执行部部长办公室找你比较快，有什么事情必要到需要在这里谈吗？” 施耐德把一叠报告扔在桌子上：“任务报告，杜少陵发来的。” “我记得杜少陵好像在处理杀人取子的案子吧，有结论了？” 昂热放下瓷杯，拿起报告。 “不是杀人取子的案子，那件案子他还在跟进，报告里是另一件事情，” 施耐德说， “是那个自己找到卡塞尔学院的孩子，杜少陵完成对他的接触了。” “嗯，楚子航，我正在看，” 昂热一手翻看着报告，一手轻轻扣着桌面， “卡塞尔学院建校这么久，自己找上门的学生而非学院找到可没多少，可以称得上是个奇迹了。” “建校以来只有个位数，与其称之为奇迹，我更愿意称之为小概率事件，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是连中央情报局和克格勃都做不到的事情，但这个孩子却做到了，太异常了，所以我才让杜少陵去接触他。” 施耐德说。 “所以杜少陵认为楚子航寻找卡塞尔学院的目的和他的父亲有关。” 昂热合上资料，他已经快速阅读完了全部的报告， “杜少陵确实做得很好，仅仅用两个问题就分析出了大部分情况，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喜欢派他去处理社会层面影响力比较高相关的任务了，他善于分解剖析问题能力确实很出色，也很善于心理分析，可惜血统并不高，而且……” “而且没有觉醒言灵。” 施耐德替昂热说了出来， “他如果有言灵，刚进入执行部我就会把他划分为A级，让他去处理更加复杂的任务，他的能力应该用在屠龙上，而不是去处理所谓的超自然案件。” “他对于屠龙的意愿并不强烈，他的动力是让他的妹妹享受到更好的医疗待遇，我们可以逼他，但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他是你最后带过的一批学生，你应该知道他的性格。” 昂热说， “更何况消除混血种在社会层面的影响也很重要，混血种并不需要站在人类历史的面前，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一点。” “我不认为，他只是差一个让他变成真正屠龙者的契机。” 施耐德说， “他的妹妹也是混血种，初评估为A级，我正在考虑让曼施坦因去接触，以医疗援助的理由转去卡塞尔学院在中国的预科班，然后直升本部。” “她确实也是计划的一环，但没有这个必要，安排她明年和路明非一样走正常的面试入学流程就好，” 昂热摇着头反对， “我知道你担心杜少陵会不同意，你可以引导、劝说甚至心理暗示，手段隐晦一些，但不要替他做这个决定，他很聪明，太急于促成这件事他会意识到不对劲。” “您说了算，您是校长。” 施耐德咳嗽着点点头。 “还是说回楚子航。” 昂热拍着桌子上的报告问， “杜少陵判断楚子航本人有意向进入卡塞尔学院进行学习，给出的建议是安排教授进行面试，他接触下来似乎对楚子航的印象很好，你觉得呢？” “但就事实而言，我们并不知道楚天骄的行踪，目前他处于长期失联的状态，” 施耐德说， “即使楚子航进入卡塞尔学院也无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且楚天骄也从未提及他有这么一名后代，甚至把他和楚子航的关系在社会关系层面基本给抹除了，诺玛黑进了妇产医院的系统才找到了一份纸质文件的数字副本，那家医院在楚天骄失踪的这几年才把纸质档案进行数字化备份，楚子航的出生证明这才被诺玛检索到，不然以楚子航推测为A级的资质，我们肯定不会漏掉的。” “楚天骄或许并不希望我们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孩子。” 昂热说， “按我对楚天骄的了解，他的初衷必然是希望他的儿子生活在普通的人类社会，不希望他过早甚至不要接触到混血种这个畸形的真实世界，但现在却因为他的失踪，反而推动楚子航自己找到了卡塞尔学院，关键在于我们要不要接纳他。”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杜少陵提交的报告确实很有说服力。” 施耐德淡淡地说， “但是我还是抱有怀疑，我不相信一个孩子能够这么轻易找到卡塞尔学院。” “善于怀疑是好习惯，但坦白地说，我并不是很喜欢你这种过分怀疑的态度。” 昂热伸手拿过瓷壶，往杯子里添了一些热茶， “你在给杜少陵指派这个任务的时候，甚至给他准备了执行官的标准外勤装备。是准备在楚子航一旦表现出任何可疑行为的时候，让杜少陵直接制服或者杀掉他吗？” 施耐德沉默了很久，才说了“是的”。 “你不是一个能够彻底冷酷的人，你之所以安排杜少陵去接触，是因为不安，而且你知道杜少陵不可能因为一点可疑的行为就直接开枪爆了楚子航的头，不然你完全可以派其他人过去。” 昂热盯着施耐德的眼睛， “你在犹豫，你在想是不是真的会有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一个混血种男孩靠着零碎的信息，能够千里迢迢来到美国，想要寻找他失踪父亲的痕迹，想要加入他父亲加入过的组织。施耐德，你应该明白的，你和我虽然都是疯子，但是我们依然保有感性的部分，虽然可能并不多。” “我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施耐德低声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你处理吧。” 昂热把报告推回施耐德面前， “教授的人选由你来挑，不要选曼斯，他这个时间应该还在中国执行考察任务，来不及赶回来，也别选古德里安，他的执教水平还不太够，芬格尔就够他受了。” “不用选了。” 施耐德扶着一旁的金属小车，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我会亲自去面试楚子航。” “你确定？” 昂热皱着眉问，但没有太意外， “从格陵兰回来之后你就再也没带过学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负担起日常的导师工作吗？” “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自己了解。” 施耐德说。 “别太勉强自己了。” 昂热无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 施耐德对着昂热点了点头，推着呼吸机离开了。 第10章 10·楚子航·006 杜少陵从没想过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能够无聊到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购物节目，例如坐在自己对面的楚子航。 时针转了整整两圈，购物节目里的商品已经换了好几轮，杜少陵感觉自己都快被主持人“Buy！Buy！Just buy it！”的声音洗脑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才响了起来。 “效率这么低，就和批假的速度一样磨叽。” 杜少陵嘟囔着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伸手拿起手机走到咖啡店的角落里，然后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是我。” 手机的听筒里传出破风箱一般的呼吸声，是杜少陵耳熟到不行的声音。 “听得出来，老头，您这声音识别度太高了。” 杜少陵啧着嘴，点了点头。 “楚子航在你身边么？” 施耐德边咳嗽边问，没理杜少陵的嘴贫。 “在啊。” 杜少陵伸头看了眼楚子航，又把头缩了回来， “这会儿在吃焦糖布丁呢，已经第二个了，回学院这钱给报销吧？有小票。” “你可以按标准流程提交，只要你不介意替诺玛处理烂账。” 施耐德说。 “那还是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杜少陵立刻表示放弃报销，毕竟学院的财务状况简直是个灾难，学生奖学金、执行官工资、行动费用、善后支出、死亡抚恤全部堆在一起，甚至还有装备部美曰其名末日庇护所的大额采购账单，账目多到纸质文件和山一样高，也就诺玛能够处理得过来。 “你是执行官，不要把自己当成上班族。” 施耐德冷冷地说， “通知楚子航，学院会对他进行面试。” “行吧，那这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杜少陵耸耸肩， “后续让安排给楚子航的教授来接手就可以了，我先去芝加哥火车站，然后联系调度中心调辆CC1000回学院，洛杉矶的物证这会儿已经送到办公室了，我得去找装备部的人分析录像。” “先不用回学院，面试位置马上会发到你的手机，我要你带楚子航过去。” 施耐德回复。 “什么意思？” 杜少陵皱着眉头问。 “我现在要过去面试楚子航。” 施耐德的声音嘶哑低沉，听得杜少陵有点觉得毛骨悚然。 “我反对，施耐德教授。” 杜少陵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施耐德的身体情况，与其说能不能来对楚子航进行面试，倒不如说连活着都够费劲了。 芬格尔当年参加的格陵兰冰海行动，施耐德就是带队负责人。 虽然杜少陵不知道当时任务的详细情况，但是知道芬格尔从那次行动之后颓废到现在，施耐德更是行动中遭受了致命伤，至今都只能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也再没有带过任何的学生，自己也成为了施耐德带过的最后一批学生之一。 “怎么不叫老头了。” 施耐德问。 “我没有在和您开玩笑，施耐德教授。” 杜少陵苦下张脸，压低声音说道， “我知道您爱才心切，可是您的健康情况应该不太允许……” 作为学生，杜少陵虽然受芬格尔的影响会经常嘴贱几句，但内心里还是相当尊重把自己带入卡塞尔学院的施耐德教授，再说现在他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杜少陵，你是执行官，我不需要一个执行官来评估我的健康情况。” 施耐德的声音冷硬像一把重锤， “不要代入个人情绪，一小时后把楚子航送到指定的位置，这是执行部的命令。” “行行行，您说了算。” 杜少陵才刚上来的脾气就被施耐德给锤了回去。 本来还想再小声地说两句，但是施耐德已经挂了电话，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对劲。 如果仅仅是进行面试，目前正好是开学期间，大部分教授都在学院里，以施耐德教授执行部部长的身份，找个合适的教授过来就行，根本不需要他拖着呼吸机亲自过来一趟。 难道说施耐德教授的判断可能和自己有差别，认为楚子航的行为依旧相当可疑，需要进行制服或者杀掉楚子航，可他完全下命令让自己爆了楚子航的头，也没必要自己抹楚子航的脖子。 总不可能是施耐德教授觉得楚子航是天纵奇才，毕竟是S级执行官的亲儿子，所以准备亲自过来看看成色，要是各方面都满意，就把楚子航收为关门弟子，教授屠龙的秘籍，然后打造成对抗龙族的新一代超级执行官。 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楚子航的师兄？ 但是这么想好怪，明明自己原来才是关门大弟子。 杜少陵琢磨着回到座位上，电视里还在播着购物节目，这会儿又换了一件商品，主持人依旧在激情地鼓动着正在收看节目的观众购买。 楚子航叼着勺子就这么静静地歪着头看着电视屏幕，仿佛电视上播的是什么热门电视节目，直到杜少陵坐回椅子上才回过头来。 但是没有说话，他在等着杜少陵开口。 “还行，对你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杜少陵无奈地摊了摊手， “学院会派教授对你进行面试，就在一个小时之后。” “嗯，谢谢。” 楚子航点点头。 “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 杜少陵说， “老实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你的运气很好，学院很重视这件事情，所以决定立刻安排面试，就是不知道你对这样的安排有什么问题没有。” 其实压根没寻求楚子航的意见，施耐德的原话明明是让杜少陵快点带去指定位置，说得好像楚子航就是一只待宰的羊羔，催着杜少陵这个牧羊人别浪费时间赶紧送进屠宰场。 “我没有什么问题。” 楚子航倒没什么表情，但说得话却意外的豁达。 “要是觉得不妥可以拒绝，” 杜少陵绕了绕头，叹了口气， “或许卡塞尔学院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并没有什么好的，找工作还困难，就算有工作提供给你，假期什么的更是没有，光加班就能加到怀疑人生，同事也都是精神病，你都不知道他们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杜少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可能是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叫楚子航的孩子挺傻的，明明对于混血种的世界一无所知，还是就这么义无反馈地冲了进来。 可楚子航压根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眼神倔得说明了一切。 “行了，你就当我说了一堆废话吧。” 杜少陵无奈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10美元拍到桌子上，然后提起放在一边的公文箱站了起来， “该走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第11章 11·楚子航·007 楚子航跟着杜少陵快速地下了楼，钻进了街边一辆的出租车。 杜少陵在出租车并不舒适的副驾驶座位上坐稳，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然后才抬起出租车司机报出地名， “到州道公园西南侧的铁路桥，Stateway Park。” “你确定？那边什么都没有。” 司机按下的计价器，随后就转动方向盘，操纵出租车汇入缓慢流动的车流。 “Sure，确定到不能再确定。” 杜少陵叹了口气对司机说道，然后边嘴里低声嘟囔着“说发地址给我发串坐标过来，当我脑子里装了GPS啊”，边低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去哪里？” 楚子航问。 “你的面试地点，学院教授指定的。” 杜少陵看着车窗外落下的雨滴，漫不经心地说道， “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不放心的话，你还有机会拒绝。” 楚子航没有回话，他知道杜少陵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有点想不通，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让他反复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即使面试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这是他距离卡塞尔学院最近的一次，他很确定面前的这个叫杜少陵的男人是卡塞尔学院相关的人，不是因为他能准备说出自己的名字是楚子航，而是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和当初在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的气息一样。 怪物的气息。 车载空调吹出的干燥冷风让楚子航感觉有点起鸡皮疙瘩，他有点好奇地看了前座的杜少陵一眼，那张坚毅的侧脸充满了疲倦，看起来不太想说话，似乎并没有打算和即将面试的自己解释下该怎么搞。 他也不太想说话，就这么缩在后座上，呆呆地看着窗外。他心情不太好，在到芝加哥火车站之前，他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哭了，在电话的另一头整整哭了三十分钟，他从没听自己的妈妈哭过这么久，哪怕自己小时候妈妈和那个男人离婚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哭过。当年她带着自己离开那个男人的家，嫁给了现在的爸爸，为的就是给他提供最好的条件，那股只想保护好自己孩子的温柔仿佛连冬天都能融化。现在的爸爸对他也很好，楚子航本来应该很满足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始终有那个雨夜，有那个男人的背影。 “不用担心你妈妈，她在国内很好。” 楚子航脸色阴沉下来，杜少陵说的话毫无征兆，用的还是中文，也没有任何的情绪上的起伏，但听起来像是“你的家里人都在我们掌握之中”的意思。 那个男人到底曾经待在一个什么样的组织里，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特殊的情况能让卡塞尔学院实时关注。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们只是所学校，不是专业搞情报的，只不过卡塞尔学院会对面试对象进行详细的背景调查，学员的血缘关系是我们的参考标准之一，” 杜少陵看着后视镜里的楚子航说道，他看得出楚子航的疑惑， “我们还没有闲到去随时观察一个普通人的日常活动。” 楚子航感觉到自己的心率在变快，手也忍不住握紧，杜少陵之前问那两个奇怪问题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大的反应。 卡塞尔学院对于楚子航来说是接近那个男人的手段，学院对他做再多的调查也无所谓，因为是他个人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卡塞尔学院会因为那个男人，随随便便就对他伸开双手，邀请他加入学院。 但自己的妈妈不一样，是她主动远离了那个男人。在楚子航还都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妈妈觉得应该给到他更好的生活环境。那个男人可以不愿其烦地一整天陪着母子俩，可以扮成小狗小猫来都自己开心，他对妈妈嘴巴上编织着这个家庭未来，说着可以外出养家，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他们花，似乎只要妈妈点头，他可以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 可是他没有做到，除了那个雨夜…… 楚子航总想着把那段故事深深的埋到记忆的角落里，因为觉得很丢人，或者……自己是因为那个男人才来到芝加哥，怕被母亲知道了，会哭着求自己回去。 “这话很没有说服力。” “信不信由你，我们只进行了最低限度的调查。” 杜少陵又说。 “所以你们确实调查过我的家庭，” 楚子航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语气有了细微的怒意， “想要加入卡塞尔学院是我的想法，和他们没有关系。” “是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我们需要对你的家庭进行最基础的调查，我们不会管你的意见是什么。” “那也不至于调查他们。” “他们确实不值得我们调查，因为他们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父亲是楚天骄。” “楚天骄？” 楚子航一愣。 杜少陵没有回答。 楚子航呆了很久，忽然觉得很疲倦。那个男人曾经在那个雨夜说过，不要申请一家叫卡塞尔的学院，那学院里都是一群疯子。但他心里不愿意相信，他觉得这个名叫卡塞尔的学院，是个他唯一和那个男人能产生联系的地方，如果申请没过也没有关系，只要一次次的申请总归有办法被卡塞尔学院录取。 相比起来，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就能没有负担地接着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乖乖地听妈妈的话上一所普通的大学。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 “我不介意你一直不说话，但我们快要到目的地了。” 杜少陵转头来说。 楚子航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车流中开了出来，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看见，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出租车的引擎声和磅礴的雨声，像是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没事，我是看你一直不想说话，所以提醒你一下。” 杜少陵把头转了回去。 “我需要……” 楚子航想谈一下即将到来的面试。 “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因为我也不知道学院会进行什么样的面试，即使我知道也没办法告诉你，会被扣工资。” 杜少陵像一把利刃，斩断了楚子航想要说的话。 楚子航沉默着没接话。 “这是你最后可以拒绝的机会。” 杜少陵没什么表情地扫了楚子航一眼， “下车之后你可能要面对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卡塞尔学院，现在你还想面试吗？” “是的。” 楚子航回答。 “你的生活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样子，也根本找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甚至痛苦会越来越多，” 杜少陵的眉头微微皱着， “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面试？”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决定好了。” 楚子航把头转向窗外， “我不会后悔。” 出租车猛然减速，轮胎在没什么摩擦力的地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才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中央停了下来。 “下车。” 杜少陵说。 “什么？” 楚子航皱着眉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需要被赶下车。 “下车等着，这就是面试地点。” 杜少陵面无表情，指了指视野里的铁道桥。 面试地点是卡塞尔学院的人决定的，即使觉得再奇怪都没用，楚子航只能背着自己唯一的行李下了车，站到了一边的红绿灯下。但杜少陵并没有下车，而是跟司机说了两句，然后就让司机就踩下油门，出租车的轮胎卷着水雾加速，往前继续开去。 只留下楚子航站在原地。 第12章 12·楚子航·008 雨点落在身上刺得皮肤有些痛，杜少陵远远地站在一幢矮楼的屋顶，透着浓密的雨幕看去，十字路口的男孩身影笼着一层模糊。 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 “真是要命，偏偏挑这么个地方。” 伸手撩起了湿漉漉的刘海，杜少陵看了眼十字路口另一侧的铁道桥，然后又回过头来，透过眼睛的蓝色镜片，远远地看着站在红绿灯旁的楚子航。 他其实没走，只是让出租车司机载着他往前开一点，然后才下的车。 老实说把楚子航送到指定位置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施耐德也没说需要他留下来在干些什么，按着自己往常的习惯，任务完成就迅速走人，哪里还有留在现场的继续干活的时候。偶尔会有一块行动的同事打招呼想让杜少陵在留会儿，他觉得那人有病，毕竟在他的逻辑里，到了下班时间还不走人，不是工作狂就是有大病，有必要卷成这样么。 但现在他还是走不了，不是觉得活还没干完，是因为不放心施耐德，毕竟他也摸不透施耐德亲自过来闹得是哪出，要是面试到一半原地突发恶疾他还来得及把施耐德送医院去。 当然也不放心楚子航，毕竟一个小孩孤身一人来了芝加哥，要是出点什么问题，自己的在道德层面上也过不去。 不过楚子航这小孩还真是倔，正常人被扔在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下着大雨，甩头就走都是正常反应。可楚子航没有，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背脊挺直，远远看去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杜少陵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对不起楚子航，自己要是在报告里写得更清楚一点，是不是多多少少能够安排个正常点的面试地点，而不是现在这个看起来像是只能在犯罪电影里才能见到的场景。 他突然很想冲着远处的楚子航喊，快跑吧！傻孩子！我那个卡塞尔学院的疯子上司准备拿枪来崩你了！ 但距离有点远，而且还下着雨，恐怕自己喊破喉咙楚子航也听不清楚，可能还以为自己在给他加油打气，所以杜少陵只能忍着。杜少陵还是蛮欣赏楚子航的，楚子航有能力，魄力也够，施耐德的这一关过了肯定会被当做重点学生培养，不过还是得让自己传授点人情世故，别太把什么屠龙使命挂在心上，不然肯定会被执行部那群精神病同化成暴力分子。 杜少陵甩了甩脑袋，自己在想什么，明明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把楚子航当成自己的小师弟了。 “真是烦死了。” 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杜少抽出一根烟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点着，烟卷就被雨水打湿软了下去。 明知道烟已经点不着了，可能是受楚子航那个倔劲的影响，杜少陵还是拿着杜子夏送他的盗版Zippo打火机点个没完，仿佛只有这样在能把心里不安的情绪压下去。 他很想在施耐德到这之前，先找到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时间不允许，他甚至不知道施耐德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出现。可自己发出去的消息也没有回应，现在搞得他不知道任何的情况。 忽然，尖锐的金属摩擦音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沉重的脚步声，即使在这个磅礴的雨势中都能听清楚。杜少陵吐掉嘴里被打湿的香烟，慢慢抬头看向楚子航所在的十字路口，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铁道桥下的阴影里慢慢出现。 是施耐德教授，他来了。 施耐德一手推着金属小车，一手撑着伞，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咳嗽一两下，仿佛随时都要被狂风暴雨击倒，但他的脚步踩得极为扎实，一步步缓慢地靠近十字路口，最终在楚子航对面的红绿灯柱下停住了。 楚子航也站在原地没动，他似乎清楚地知道是谁但不靠近，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施耐德缓缓走进，最后停在十字路口的对面。 两个人就像两匹突兀地在荒原上相遇的孤狼，根本没有相互靠近闻闻味道的想法，而是隔着安全的距离互相审视着对方。 杜少陵看不到两个人的眼神，但能想象得到施耐德是印象中能够看破一切的眼神，他或者把眼前的孩子当成狩猎的目标，正在缓慢而又精准地找寻着破绽。 而楚子航或许还是那个倔强而孤独的眼神，只要施耐德没有表露出邀请的意思，就一步都不会迈出。 “彻底僵持住了啊。” 杜少陵忍不住叹了口气。 施耐德确实是个好教授，但是不能改变他还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部长的事实，他谨慎、霸气、冷漠同时又怀疑一切，如果是他觉得你是个相当可疑的人，他可能不会选择强硬地对你进行审问，而是直接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沙漠之鹰打穿你的脑门……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闪烁着又换了色，已经交替过了一个循环，两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靠近一点的意思都没有。 雨势变得越来越大，连天的雨幕让红绿灯的信号光都闪成了光晕。 杜少陵回想自己当初决定进入卡塞尔学院的那个夜晚，施耐德教授告诉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在人生里有一个隐藏的选择项，只要同意进入卡塞尔学院，那个选项就会被激活，自己的人生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这样的变化好还是不好呢？ 杜少陵不知道。 红绿灯又黯淡地闪过两轮，杜少陵看到施耐德对着楚子航招了招手，像是终于被楚子航的态度逼到退无可退，主动让他过来。 与此同时，杜少陵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执行官杜少陵，任务编号D.20090828.S002，已经被指派到你的任务库，任务目标，楚子航，性别男，正式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编号A.I.060143，阶级A。” 一个沉稳的女音在电话中想响起， “你将作为临时导师助理协助冯·施耐德教授，护送楚子航前往卡塞尔学院，请尽快到达施耐德教授所处位置并待命，学院将立刻派出交通工具前往你们所在的地点。” 电话挂断了，杜少陵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看向远处的楚子航和施耐德。 “你可能还不知道进入卡塞尔学院意味着什么。” 杜少陵喃喃地说道。 远在卡塞尔学院的中央控制室，大量的数据正沿着加密网络，从名为“诺玛”的超级计算机分散到世界的各个终端，“楚子航”这个名字正式出现在很多人的屏幕中，也将会被很多人记住。 楚子航正式加入了卡塞尔学院。 巨大的引擎声从雨幕的尽头传来，杜少陵向那看去，能看到黑色的几道车影从雨幕中窜出，朝着楚子航所在的方向快速接近。 “学院这么着急来接啊，” 杜少陵摸出根湿透的烟叼在嘴里， “校工部都派过来了。” 公元2008年8月28日，星期四，芝加哥迎来了罕见的长时间暴雨的同时，一个混血种少年终于开启他被隐藏了十几年的特殊选择项。 第13章 13·卡塞尔的后门·001 车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印着耀眼银白色藤蔓花纹的黑色车头，拖拽着黑色的流线型车身在雨夜的铁轨上疾驰。 施耐德坐在一张橡木条桌后，桌上是列车上的备用呼吸机，他摘下了面罩咳嗽着喝了口热茶，又迅速将黑色的面罩戴了回去。 楚子航坐在他的对面，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扫视着车厢的装修风格。 他们正坐在CC1000次列车的头等厢里，车厢是经典的欧式风格，车厢的墙壁贴着亮色的壁纸用作装饰，车厢的舷窗也用上好的实木包裹住，一侧还摆着真皮沙发，完全不像是该出现在列车上的内饰。 “还剩这么多学生没回学校。” 杜少陵说着伸手关上通往普通车厢的列车门，顺便抖了抖还湿漉漉的脑袋， “我还以为下午那趟车已经送完大部分学生了。” “因为暴雨很多学生的班机都延误了，导致这个时间他们才赶到芝加哥火车站，” 施耐德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正好省了临时调度的流程，节省我们不少的时间。” “咖啡还是热可可，” 杜少陵走到一侧的餐桌边，拿起两个考究的银壶看着楚子航问。 “我不用。” 楚子航摇摇头。 “喝点热的东西有助于安抚你的情绪，虽然大概率你是不需要，但是暖暖身子总归也是好的，” 杜少陵耸了耸肩， “当然你可以选择烈性酒，我没记错校长在车厢里藏了瓶罗素波罗伏特加，那玩意更来劲。” “你的薪水也会消失得更来劲。” 施耐德看了眼杜少陵，又立即把目光挪回楚子航身上， “不过杜少陵没说错，你或许确实需要一杯东西帮你镇定一下。” “那还是来一杯热可可吧。” 楚子航沉默了会儿，回答道。 “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是每个新生例行的入学辅导，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 施耐德点了点头，示意杜少陵倒杯热可可， “首先需要告诉你，你并非通过正常的录取手段进入到卡塞尔学院，所以你过会儿需要填写比一般新生更多的资料，以方便信息部入档。” “老头讲的太客气了，其实是因为你是开后门进的卡塞尔学院，所以要补点资料。” 杜少陵说着把装着热可可的杯子端到楚子航面前。 “嗯，非常精准，用中文来说确实就是开后门的。” 施耐德点点头表示认同。 楚子航在施耐德讲出“开后门”的时候一时没忍住，差点把喝进嘴里的热可可吐到面前的施耐德身上。其实他一贯都是不太愿意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听到一个正经的白人面孔能讲出“开后门”这个中文俗语实在是没能绷住。 “怎么了，是我的用法有问题吗？” 施耐德皱着眉头问。 “没有，您的中文很好。” 楚子航擦着嘴回答，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卡塞尔学院全院普及中文，不止教授，基本上所有学生都会说中文，从语言氛围上来说，跟国内的学校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教材方面还是以英语为主，可能需要你适应一下。” 杜少陵边笑边解释，他倒是第一次从楚子航的脸上读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而且还是因为施耐德教授，所以乐得不行。 “嗯，我知道了。” 楚子航点点头。 “其次，学院要求每个新生都要参加入学资格考试，我们称之为3E考试，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对你进行体能测试，如果没通过的话我们就没办法正式录取你，每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我们都将提供每年36000美元的奖学金，用作学生的生活开销，当然你没通过考试的话，这笔奖学金也会不生效。” 施耐德边对着楚子航说明，边对着杜少陵招了招手， “把之前准备好的保密协议拿过来。” “OK。” 杜少陵从一侧的文件堆里抽出一份，放到楚子航面前。 面对那份拉丁文混合着英文的古怪文件，楚子航还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才拿过笔在末位的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毕竟已经坐上通往卡塞尔学院的列车了，面前只是一份保密协议而已，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施耐德看着楚子航签完名，就让杜少陵直接拿走，然后才继续往下说。 “我有理由相信你已经对我们有一定的了解，但我还是需要再重复一遍，卡塞尔学院一直在招收有特殊才华的学生，并且提供与之对应的专业教育。” “只不过专业有些特殊。” 杜少陵补充道。 “特殊到需要杀怪物吗？” 楚子航淡淡地问。 施耐德和杜少陵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倒没有意料到楚子航会直接问出来。确实以楚子航那对于混血种模糊的了解程度，很多不必要的说明可以直接省略掉。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杜少陵先开了口。 “如果说成杀怪物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 杜少陵挠了挠头， “但我们更习惯说……屠龙。” 说着，杜少陵伸手扯掉背后的白布。 白布的后面是一副巨型的油画，斑驳的画面象征着它的年代感，楚子航在视线与画接触的那个瞬间，仿佛有尖锐的吼叫声在他的脑中响起。 画面上遍布着铁青色的火焰，一只银色的巨兽盘踞在画面的顶端，在它之下是遍布着尸体的荒原，深色的沟壑一只蔓延到画布的尽头。天空中是几只稍小的黑色巨兽，不断地撕扯着尸体，将人类的残肢投下。 “龙？” 楚子航看着油画喃喃道。 “是的，龙。” 施耐德低沉地说， “确切地说，是龙皇尼格霍德，根据北欧神话的记述，在诸神黄昏的时候，它会把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并会迎来世界的毁灭，他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你在卡塞尔学院可以找到《龙族谱系学》、《龙族基因学》、《龙族血统论》等等相关书籍，这是一代代的屠龙者经历数千年所积累下来的成果，卡塞尔学院正是在这样的积累下建立的。而你进入卡塞尔学院后，可以选择炼金工程学、魔动机械设计学、龙族谱系学等等学科，而这些学科最终指向的都是同一个目标，那就是……” 施耐德看着楚子航的眼睛， “屠龙。” 第14章 14·卡塞尔的后门·002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 杜少陵耸了耸肩，往楚子航的杯子里加了一些热可可， “我当时听到这些的时候，可没能像你这么冷静，毕竟屠龙这件事情，在历史所看不见的地方已经进行好几千年，基本打破了你对历史的正常认识。” “因为我有心理准备。” 楚子航摇摇头， “不是所有事情都值得一份保密协议。” “确实，” 施耐德点头， “正因为这个秘密太过惊人，一旦被泄露，所导致的后果是我们无法承担的。在过去的几千年里，被我们称为血裔的多个家族，共同持有这个秘密，并承担起了屠龙的使命，无数拥有特殊才能的屠龙者因此被送上了永无止境的战场，一次次将龙族埋葬回历史的阴影之中，直到现在，卡塞尔学院接过了他们的使命。” “家族都消失了？” “当然没有消失，但无论是规模和传承都没办法与之前相比较了，所以才诞生了卡塞尔学院，我们需要引入更为先进的教学机制来培养优秀的屠龙者。” 施耐德说， “你即将成为我们的一员，楚子航。” “所以那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 楚子航低着头轻声说。 “那个男人？楚天骄？” 杜少陵有点好奇地问。 “嗯，是他。” 楚子航说， “他说过我的血统和别人不太一样，但没有来得及详细解释。” “很好，那可以省了我们很多的时间。” 施耐德看了杜少陵一眼， “正常的新生入学辅导可能需要讲一段相当久的故事，甚至需要一些实证来证明龙确实存在，以及你确实拥有和别人不一样的血统，毕竟不是所有学生能够轻易接受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事实，说服从未听说过这一切的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我的感官和以前比更加敏锐也是因为血统？” 楚子航问。 “你有经历过灵视？” 杜少陵有点吃惊，他确实认为楚子航有目睹混血种或者纯血种，但没有考虑过楚子航甚至还因此经历过灵视，毕竟正常的混血种需要经历过灵视才能开启体内一直沉睡的龙族血统， “你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开始有这样的变化的？” “4年前。” 楚子航说。 杜少陵一边在脑中搜寻着相关的事件报告，一边偷偷观察着施耐德的表情，毕竟能够直接唤起混血种灵视效应不能是什么小事件。 如果楚子航的记忆没有问题，往前倒推4年就是2004年，那一年的夏天在自己的老家确实发生了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情。 杜少陵没记错的话，那年恰逢台风登陆，罕见地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他在报纸上曾经见过一条并不长的社会新闻，一辆迈巴赫被遗弃在了高架桥，车身受损严重，司机不知所踪。这条新闻杜少陵原本只是一扫而过，内容也很有限，所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充满了异样感，难道那个司机就是楚天骄？ “这就是你体内龙族血统觉醒的表现。” 但施耐德教授却没有深究的想法， “你的体内包含了很大比例的龙族血统，相信你一直到了，卡塞尔学院里大部分人都是人与龙族混血，也就是龙族混血种。” “混血种。” 楚子航低声重复了一遍。 “你的亲生父亲是一名血统等级很高的混血种，尽管你的母亲是普通人，但是他依旧遗传给你了相当优秀的血统，一般我们对于血统过于优秀的混血种有着相当详细的婚配标准，避免混血种结合后诞生的后代血统比例超过50%。” 施耐德说。 “超过50%会怎么样？” 楚子航问。 “过高的血统比例会给他们带来远超常人的潜力，但同时龙族的血统会把他们同化成龙族的追随者，一般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我们会选择进行人道毁灭，卡塞尔学院不能放任存在危险的高危混血种在外界自由活动，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杜少陵补充道。 “好了，你现在对龙族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 施耐德把话题拉了回来， “在卡塞尔学院的课程中你可以学习更多相关的内容，我们所有的课程都会包含龙族的知识，你可以针对你自己的情况进行选课，但我建议你第一个学年最好先把校长的龙类家族谱系入门选了，然后是必修的炼金化学、魔动机械设计学，外语你可以自己看着选，体育课我建议你选杜少陵的剑道课，他也是个剑道好手，对你应该有点帮助。” “啊？等等，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去教体育课？” 杜少陵有点迷糊， “我要被调回学院当文职了？” “剑道课的教授前几天去夏威夷冲浪导致盆骨受伤，他指名你来当代课老师，这项任命刚刚下达，详细情况我过会儿再和你说，和你目前在执行部的工作并不冲突，” 施耐德说， “你并没有被调职，担任学科讲师会有额外的薪水，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怎么感觉全是坏处，而且你也没问过我同意不同意。” 杜少陵苦着脸说。 “我们要说的就这么多，还有什么问题需要了解吗？” 施耐德没理杜少陵的抱怨，转头看着楚子航， “没有的话我就要结束这次入学辅导了，毕竟你还有很多表格需要填。” “还有一个问题。” 楚子航说， “那个男人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 施耐德叹了口气， “他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那几个人之一，在卡塞尔学院属于拥有最高权限的特别专员，他直接对校董会和校长负责，并且有权隐匿自己的行踪，甚至连我都无权过问。” “嗯，我没有问题了。” 楚子航点点头。 听得出来他有点失望，但这个答案已经是他能够知道的最好结局了。 “那就去填表吧。” 施耐德说着，让杜少陵把表格全拿过来， “下车前这些资料需要全部被填写好，你可以去隔壁的车厢找个位置，坐下来慢慢填，离到卡塞尔学院还有一点时间，足够你全部填完。” “顺便还可以认识下女生，” 杜少陵把笔和一叠厚厚的纸交到楚子航手里， “你很酷诶，说不定会很受学院里的姑娘们欢迎。” “我会尽快填完的。” 楚子航站起身来，背上唯一的行李，推开车厢门走了出去。 第15章 15·卡塞尔的后门·003 楚子航挤在普通车厢并不宽敞的走廊。 车厢里有着不少的人，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甚至还有楚子航听不出来的语言，各国的语言在密闭的空间里掺杂在一块儿，金色、褐色、红色、黑色的头发在座位上摇晃着，时不时在还能听到几声纠缠在一起的低笑声。 谁能想到在这么一辆列车上居然罕见地见到这么多不同国籍的年轻人，数量多得仿佛超小型的联合国会议。 而这些男孩女孩大多都表情轻松，跟周围的人愉快地聊着天，仿佛和前往普通大学报到的学生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楚子航现在没空观察周围这群正处于青春躁动的少年少女们，也不在意这些，他只想快点找个空位坐下来，然后把杜少陵交给他的表格全部填好。 在车厢中慢慢移动了很久，终于在车厢尾部看到了一个空位。 楚子航有些胸闷地赶紧坐了下来，他没看座位的对面坐着谁，甚至根本没有留意对面到底有没有坐着人，刚坐稳就开始埋着头填写入学的各种表格。 填了足足有十来分钟，终于差不多快要填完了，他这才有空抬起头来，发现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 是个中国女孩。 黑头发黑眼睛，皮肤透明白皙，梳着长长的马尾辫，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近视眼镜，表情看起来有点紧张，一副想搭话却又不敢的样子。 是因为自己坐了她朋友的座位？ 楚子航抓了抓头，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刚准备起身离开，却看到面积并不大的列车桌上的另一侧，放着几份和他手里很相似的空白入学表格。 或许可能是想问自己怎么填入学的登记表？毕竟这英语、中文还混着拉丁语的三语表格看起来确实有点头疼。 他这么想着，刚准备起身的动作给收了回来。 “你的入学登记表填了么？你要不要抄我的？” 楚子航低声地问。 “嗯嗯。” 对面的女孩点头，看起来她对卡塞尔学院那些繁琐的表格确实有些头疼。 楚子航把自己面前的表格推到女孩的面前，女孩对着楚子航友善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对照着楚子航字体工整的表格，一行行填写着自己的表格，几缕发丝垂到了纸面上，安静地像是一幅画。 苏茜。 楚子航不经意间看到了女孩的名字。 然后两人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后，楚子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快速地填完了登记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表格递还给了自己。 “谢谢。” 苏茜小声地道了声谢。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 楚子航看着苏茜的眼睛。 “你不会紧张吗？” 苏茜有点不敢看楚子航的眼睛，甚至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强撑着用开玩笑一般的口气说道， “我们坐在一列全是怪物的火车上诶。” “那不好么？” 楚子航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我们也是怪物，怪物遇到了怪物，就是一家人了。” 他顺着苏茜的笑话又讲了一个很冷的笑话，但他没什么起伏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认真说笑话的样子，更像是阐述着某种事实。 楚子航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在说话，目光也从苏茜的身上移开，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不停闪过的暗绿色针叶林。 车窗外的雨势渐渐小了起来，沿途的针叶林被列车透出的光映出诡异的绿光，高速行进的列车把绿光拉长成怪异的形状，从车窗内向外看去，仿佛是一双双眼睛正在打量着车内即将踏上屠龙战场的少年少女。 苏茜默默地看着楚子航的侧脸，虽然还想和他多聊几句，但是她的性格是觉得不想打搅别人，可她还是忍不住对面前这个主动和她搭话的男孩好奇起来。 楚子航，听起来是中国人的名字。 应该和自己一样也是从中国来的吧。 要是和自己是同一个专业就好了。 他在第一次听到龙和混血种故事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惊慌失措呢…… 想着想着她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 “怎么了吗？” 楚子航转过头来问。 “没有。” 苏茜微微摇了摇头。 “但是你的脸有点红。” 楚子航说。 “有吗？” 苏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有一点点发烫， “可能是车厢里太闷了。” “哦。” 楚子航有点疑惑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转过头看向窗外。 苏茜见楚子航没有追问，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她很庆幸面前的男孩子和他一样不太爱说话，但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会有一种很特别的角度上扬，然后脸颊上会出现像是酒窝一样的小褶皱，不明显，可非常地好看，给他原本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带来一点阳光感。 苏茜克制着继续观察楚子航的无聊冲动，开始看向车窗外的针叶林，尽管这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树影让时间变得迅速，但是在体感上却不是这样，列车车轮滚过铁轨结合处的声响被逐渐地拉长，咔哒咔哒的节拍被扩大到了好几秒。 然而这个美好的相遇没有维持很久，伴随着尖锐的汽笛声，CC1000次列车驶出了夜色中的针叶林，原本狭小的视野一下子宽阔起来，远处是闪着零星灯光的矮山，隐约能够看到矮山之上的中世纪城堡群，在淅沥的雨幕之下，仿佛让人觉得回到了几百年前。 楚子航望着车窗外的雨景出神，玻璃上倒映出来的面孔年轻而坚毅，但却有着呆呆的神色，仿佛灵魂在这一刻从躯体中脱离出来，已经游走到了视野里的卡塞尔学院中，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正在车厢的另一头注视着他。 是杜少陵。 他手里拿着刚刚漏给楚子航的表格，本来想着给他送过去，但是看到楚子航正和一个来自中国的女孩坐在一块儿时，却又不自觉地退了回来。 “靠，这么快。” 杜少陵嘟囔着，顺手关上了车厢的门。 第16章 16·卡塞尔的后门·004 列车拖着刹车音缓缓驶入月台，等到车厢门打开，杜少陵才刚走出列车，就看到月台旁有一男一女正对着自己打招呼。 “前辈！” 男生留着蓝黑色的短发，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袖口还考究地绣上了银线；女生留着齐肩的白色短发，皮肤白皙，也穿着和男生一样的西装，只不过是套裙，领口系着暗红色的丝巾，他们背靠着一辆黑色的SUV厢车，车身上印着卡塞尔学院世界树的银色校徽，显然是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叶胜，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杜少陵边走向他俩，边打着招呼。 “我刚好和酒德亚纪回学院述职，诺玛说你和施耐德教授要带个学生回来，但你的车没停在车站这，就让我开学校的SUV来接你们。” 被叫做叶胜的男生笑着挠了挠头，露出洁白的牙齿。 “还酒德亚纪，你不该叫她亚纪酱吗？” 杜少陵一巴掌拍在叶胜的肩膀上，然后对着女孩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 “是不是啊，亚纪。”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被叫做酒德亚纪的女孩红着脸连连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杜少陵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我还在学院那会儿，你们就是已经守夜人论坛千人评选腻腻歪歪榜第一名，别说我都毕业这么久了还没结果。” “叶胜、亚纪，你们和曼斯教授在中国的考察任务结束了吗？” 施耐德慢慢走出车厢说， “是在中国有什么新发现，所以让你们先回学院进行说明吗？已经找校长汇报过了？” “是的，” 叶胜收起嬉笑的表情， “我们已经和昂热校长作出简要的报告，他让我们明天去校董会再作一份更加详细的报告。” “所以你们俩进执行部了？” 杜少陵低声问酒德亚纪。 “嗯啊，现在还是助理执行官。” 酒德亚纪点点头。 “我记得你们俩才毕业吧，那你们……” 杜少陵的表情有点微妙。 “所以他们不是，也不能是男女朋友，” 施耐德替叶胜和酒德亚纪回答了， “倒不如说他们如果是男女朋友，会因为执行部的条款而受到处罚。你也少八卦这些事情，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快点把手上积攒的任务处理完。” “听到了吧，我可不敢违反条款。” 酒德亚纪对着杜少陵吐了吐舌头。 “条款里只说了不能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又没说执行官之间不能谈恋爱。” 杜少陵撇了撇嘴。 “行了，先上车吧。” 叶胜笑着终止了这个话题，指了指杜少陵的身后， “你们带回学院的是这个孩子吗？” 杜少陵顺着叶胜指着的方向看去，楚子航提着行李就站在他的身后，那张脸没什么表情，除了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就是他。” 杜少陵点点头，然后又转过头去问楚子航， “怎么才过来，迷路了？” “有个女生不知道该怎么去学院。” 楚子航完全没有回答杜少陵的问题， “这是正常情况吗？” “正常会有负责的导师来接站，然后坐学院安排的接送车去校区，不过混血种世家的学生会安排管家在月台等候，都是些土大款，不太爱坐学院安排的廉价车。” 杜少陵耸耸肩， “虽然我觉得学院的车也很贵就是了。” “好。” 楚子航点点头，然后准备转头就走。 “你去哪？” 杜少陵被楚子航这个动作一惊，心想这小子什么情况，刚说完话就要走，神神鬼鬼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去告诉她会有人接。” 楚子航淡淡地回答。 “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杜少陵说着，看着施耐德正费劲地坐进车里，叶胜还在帮忙抬着呼吸机， “刚进学院就别想着泡妞了，这会儿人可能已经被她的导师接走了，多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会待在原地傻等。” “不着急，车上还有座位，如果她没被接走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酒德亚纪对着楚子航友好地笑笑，立马拆了杜少陵的台。 楚子航点点头，转身就往月台方向走。 “亚纪，你对新生也太客气了。” 杜少陵看着楚子航的背影对酒德亚纪说。 “你当时接我和叶胜的时候也等了很久，怎么现在没这个耐心了。” 酒德亚纪有点好奇。 “你在执行部待上两年多，完全没有假期也会变成这样。” 杜少陵苦着张脸， “差点都忘了你和叶胜是我客串招生办面试的，感觉自己的记忆都快出现问题了。现在我只想赶紧回学院的教职工宿舍好好睡上一觉，再不让我在床上睡一觉，我可能都要对床过敏了。” “看得出来，” 酒德亚纪点点头， “你的皮肤灰得像是快半截土了。” “人呢？被接走了？” 杜少陵和酒德亚纪才聊没一会儿，就看到楚子航提着行李一个人又回来了。 “走了。” 楚子航点点头。 “我就说肯定会有人接啊，” 杜少陵一脸“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的表情， “没事，错过一次而已，回头学院里还能遇得上，指不定你们还是一个专业的嘞。” 杜少陵说着就要往车上坐，却发现施耐德和他的呼吸机各占一个座位，只能和楚子航挤到最后排的位置坐下。他倒是想坐副驾驶来着，但是碍于面子还是坐在了硬梆梆的后座，毕竟都说男人的副驾驶都是留给女朋友或者老婆，自己坐过去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其实我是不介意坐后排的，” 酒德亚纪看着后视镜里杜少陵打趣道， “要不要和我换个座位，我正好可以和新入学的学弟聊聊天。” “我更喜欢后座，空间更大。” 杜少陵叹息道， “主要我也没恶意占座的恶趣味。” “你在说我？” 施耐德不满地看了杜少陵一眼，杜少陵瞬间就萎了不说话了。 其实他也没说施耐德教授，他只是单纯觉得呼吸机没必要占一个座位，明明放在脚边或者抱在怀里都可以，但叶胜偏不，甚至还贴心地帮呼吸机都系上了安全带。 第17章 17·卡塞尔的后门·005 “所以今年的学生怎么样？” 杜少陵想了想还是打算扯开话题，免得多疑的执行部头子揪着自己的话不放，给自己原本就超负荷的工作量往上再加一点。 “因为要当代课老师所以提前留意起来了？” 叶胜看着后视镜的杜少陵说， “论坛上都传开了，说是精英执行官要回学院教书了。” “我算哪门子的精英执行官，精英社畜还差不多。” 杜少陵对于叶胜的说法颇有微词， “再说代课任命不是才下来么，怎么搞得全校都知道了。” “选课系统需要公示讲师嘛，” 酒德亚纪掩着嘴笑， “而且你得谢谢芬格尔，他在还没公示前就从系统里扒出来你要代授剑道课，已经提前把你在自由一日一战二十个校工部猛男的近身战视频已经挂到论坛首页置顶了，以表示对你剑道水平的认可。你现在可是体育选修课最热门的老师，听说已经一课难求了，甚至连恺撒·加图索都选了你的课。” “可惜最后被人一闷棍放倒。” 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说。 “哪年自由一日的事情。” 杜少陵皱着眉头在回忆， “我怎么完全不记有这回事。” “我和亚纪刚进学校那会儿，那年你大三，蛮可惜的，当时只来得及看到你被敲昏的那一幕，看了芬格尔放出来的视频才知道你是力战到最后才被人整了一闷棍。” 叶胜熟练地转着方向盘，顺便还总结了个词“力战而亡”。 “亡个屁亡，我还好好地坐在这呢。” 杜少陵猛拍自己的大腿，对于自己的后辈口头上就给自己判了死刑相当不满， “所以恺撒·加图索选得我课干嘛，意大利扛把子混血种家族的继承人还需要来选我的体育课？那些土贵族不是都有自己的私教吗？” “你这一年都没怎么回学院，居然知道他？” 叶胜表情有点惊讶。 “我闲着没事干的时候还是会去刷刷守夜人论坛，这家伙去年几乎霸榜一年，论坛里塞满了关于他的八卦新闻。” 杜少陵说， “毕竟开着布加迪来学校的学生，即使在卡塞尔学院这个一脚都能踩到五六个混血种贵族的地方也算是少见，更不要说他去年就张罗着要竞选学生会主席，再加上他是A级，想不注意到都难。” “A级是什么。” 楚子航突然问。 “血统阶级，这件事情还没有和你交代。” 施耐德解释道， “阶级是根据混血种体内龙类血统的纯度来定级的，在以其他要素作为辅助参考，最终形成一个由S到D之间的可视化评分，这就是血统阶级，你的预估等级和恺撒一样是A级，但A级并不是你的最终阶级，你还需要通过3E考试，以及我们给你定制的一些测试，最终的评价会下调甚至上调也说不定。” “A级就已经是天之骄子了，反正我没见过S级的学生。” 杜少陵伸手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 “别把阶级太当回事，看到正在开车的叶胜还有坐他身边的漂亮姐姐没，他们也就只是B级混血种，在学校里已经算是精英了。” “那你呢？” 楚子航问。 “尽管我的执行官头衔是B级，但血统评级是实打实只有C级。” 杜少陵满不在乎地回答， “除了食堂提供的伙食差点，其他也没什么不好的，还不用参加危险的任务。” “但是今年的A级学生可不少，” 叶胜接着说道， “光从中国来得就有两个，如果楚子航的预估等级没错的话，就有三个了。” “你们去面试的？” 杜少陵问。 “嗯，” 酒德亚纪点点头， “两个女孩子，陈墨瞳和苏茜，如果她们选了你的课，记得怜香惜玉一点。” “真少见，往年能出一个A级都算是稀罕事了。” 杜少陵皱着眉头说， “要是明年突然出现个S级的学生我都不意外了。” “你觉得明年会有S级的学生？” 施耐德突然转头看向杜少陵， “从哪里判断出来的。” “猜的。” 杜少陵耸耸肩。 “而且按着混血种血统迭代的情况来看，差不多也该出现一个血统无限趋近50%并且表现稳定的超级混血种了。” “没想到你对这个还有研究。” 叶胜有点意外。 “你要是有经历过混血种在闭塞环境中迭代出一个高危混血种的案件，你也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更加不要说那些混血种家族使用的繁育手段可比偶然发生的案件里更加极端，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不意外。” 杜少陵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实践出真知，小子。” “很有道理。” 施耐德点点头， “有没有考虑写一篇论文。” “可拉倒吧。” 杜少陵连忙拒绝， “任务报告都来不及写，哪里还有时间去写论文。” “我们快到了。” 叶胜熟练地操作方向盘转向，车辆离开了树林公路，转上了蜿蜒的绕山公路，而公路的尽头就是卡塞尔学院的城堡群。 “到了学校还有什么安排，还有用到我的地方吗？” 杜少陵问，他倒也不是什么好心，单纯是想先问清楚，这样方便拒绝，省得临时给自己安排事情不太方便找个理由推脱掉。 “没你什么事了，” 施耐德注意到杜少陵的脸色不太正常， “叶胜和亚纪会带楚子航去分配宿舍，后续关于楚子航的体能测试之类的项目我会安排学院的医疗部来做，你休息一晚先去装备部处理你的事情，等你结束在装备的事情后再来找我。” “那就好。” 杜少陵松了口气，施耐德的点头其实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执行部的人手不太够用，火急火燎地把他召回本部，还以为又有什么事情要交给自己。 “不过那件连环案要尽快。” 施耐德说， “已经三起了，再发展下去会变得非常恶劣，即使结案可能也会变成善后的噩梦，校董会可能会有不小的意见。” “我知道。” 杜少陵啧了一声。 说话之间，SUV的车速渐渐减缓，慢慢驶入欧式建筑风格的校园之中，最终停在其中一栋的门口，是卡塞尔学院教职工宿舍，零星亮着的灯光说明这里住着的人并不多。 “那我就先下车了。” 杜少陵下车前伸手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 “虽然你还不算正式入学，但还是欢迎你加入卡塞尔学院。” 第18章 18·缝鬼入肚·001 洛杉矶东立交桥西侧绿化带旁，停着几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刚好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匆忙拉起的黄色警戒带内外仿佛隔了两个世界。 “这真的是太夸张了。” 是啊，有谁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呢？ 黑人老警官蹲在半开的车厢门边，即使隔着厚厚的口罩，仿佛还是能够嗅到死者生前的恐惧，绝望感一点都没有从现场消散，反而越聚越多。 非常可笑。 杀人现场，竟是一辆本该救死扶伤的医疗救护车。 不知道是因为死者生前有过激烈的挣扎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医疗器械散乱在车中，喷射状的血液弄得全车都是，甚至还有碎肉黏在了车顶。 讽刺的是，救护车心电监护仪的电极贴片正贴在其中一名死者胸口上，她是这趟车的患者，原本心脏所在的位置有着一个血色的空洞，仪表的液晶屏上当然只剩下一条毫无起伏的直线。 腹部的位置有一道可怕的伤口，已经用车上的缝合线歪歪扭扭地随意缝了起来，还不停有着血水再往外渗。 其他三名死者躺在她的身边，还有两名在救护车前的驾驶位，但似乎并不是凶手的主要目标，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伤口，均只有咽喉处有一道外伤，是被人活生生扭断了喉咙。 “凶手是从救护车的后门进入的，杀死了随行的医疗人员之后，再对患者下的手，生生撕开了她的胸口，取出了心脏，驾驶座上的驾驶员觉得不对劲，打开观察窗之后，被直接掐住了喉咙，然后被捏碎了喉骨。” 法医指着车厢内的几个死者说道。 “行进的救护车上吗？” 黑人警官带上手套，查看着车上的垃圾桶。 借着手电筒的光，垃圾桶内的医用棉花映出诡异的暗红色。 “凶手下手的很快，几名死者可能都没来及组织什么反抗，光是扭断喉咙或撕开胸口的疼痛都足够让人昏厥过去了。” 法医关掉手电筒，他还没有检查完现场，甚至不如说是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检查起来，过度血腥的现场让他都忍不住产生了生理不适感。 “这样啊。” 黑人警官轻轻地“啧”了一声。 黄色的警戒带外，交通警察正挥动着红色的指挥棒引导着车流。 现在还是早上的上班高峰，每个在路上的司机都暴躁地按动着车喇叭，仿佛每在这停滞的车阵中待上一秒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车越来越多了。” 黑人警官揉着头痛的太阳穴。 “头儿，基础的照片都拍好了，要不要先把车移走。” 一边的小警察建议。 “附近的监视摄像头有拍到什么吗？” 黑人警官问。 “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只看到很模糊的人影快速离开现场。” “果然。” 黑人警官并没有意外。 “也没有什么目击者，夜间巡逻的警察曾经看到过这辆车，但当时雨下得很大，而且这是辆救护车，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小警察分析道， “那个时间救护车开得还很平稳，死者遇害的时候应该在那个时间之后。” “嗯，大概吧。” “物证采集还要花上很久的时间，再这样下去，可能那些记者……” “先让吊车过来吧。” 黑人警官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他本来就不对监视摄像头抱有太大的希望，要是这样凶狠的犯罪能够轻易地暴露在摄像头之下，那就省事多了。 小警察点点头，伸手对着路边正在待机的拖吊车挥了挥手。 “知道是哪家医院的救护车了吗？” 黑人警官仔细观察着死者被缝合上的肚子。 不规则的伤口，仿佛又是被人硬生生给撕开的。 而缝合的技术更是糟糕透顶，甚至还能看见里面内脏。 “惠提尔长老教会医院。” “距离这边不是很远吗？明明附近就有妇产科医院，需要去这么远吗？” 黑人警官皱着眉头。 不过这种案子大概率有过策划，救护车的行车路线可能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 “我们该怎么向媒体交代。” 法医似乎更加担心社会层面的问题。 “能怎么办，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局长去头疼吧。” 黑人警官不太关心。 “行吧。” 法医看着死者摇了摇头。 在场的警务人员开始四手八脚地帮忙拖吊车把吊钩安装到救护车上，警戒带外交警的哨声也变得急促起来，连绵的车流彻底停滞下来，电视台的采访车都被堵在钢铁洪流之中。 和塞西尔酒店的案件以及更加之前的案件有关联吗？ 这次案件有不太相似的部分，严重程度甚至都不能用血腥来形容，而是野蛮，究竟是什么样的凶手会选择入侵救护车杀害数个人，甚至这辆救护车有可能还在行驶中。 如此反常，到底是为什么呢？ “要不要，通知那个人呢？” 黑人警官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但他还没来得及把烟完整地吐出来，就听到除了拖吊车缓慢转动的电机声外，还有隐约的声响。 “停一下！停一下！” 他赶紧喊停拖吊车的行动。 一旁的小警察刚想问怎么了，但他也突然听到了不太一样的声音。 现场除了吵闹的喇叭声，拖吊车扭动的电机声，还有仿佛是动物低声呜咽的声音，正是从救护车里传出来的。 现场所有警务人员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快拿刀过来！” 黑人警官脸色大变，拉着法医一脚踏进救护车内。 手术刀沿着担架上死者腹部上那不规则的伤口，将丑陋的缝合线慢慢划开，黑人警官和法医在看到腹部内的东西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原本婴儿所在的位置，一小团活物正在那边缓慢地蠕动着。 法医终于忍不住冲出救护车，还没跑出两步就蹲在地上不住地呕吐。 “联系Mr.杜。” 黑人警官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他还是强忍着吐意，慢慢下了救护车。 “好。” 小警察立刻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并没有忙音很久，立刻被接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杜少陵疲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显然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Mr.杜，是我。” 黑人警官一边从小警察手里拿过手机，一边回头看了救护车，忍不住骂出了声， “天杀的杂种。” 那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爬行动物，看起来像是一只蜥蜴，被缝进了死者的腹部之中。 第19章 19·缝鬼入肚·002 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 今天是3E考试的日子，所以这里很繁忙，施耐德坐在大厅的角落里，他一手托着氧气罩，一手扶着身边的呼吸机，看着校园里诺干个摄像头的影响从大厅中央的全息屏幕上闪过。 作为执行部的主管并不负责3E考试的监考工作，那是学院的风纪委员才该考虑的事情。之所以在中央控制室纯粹是不放心学院里不用考试的学生们趁着学院的关注点在3E考试上，溜进装备部偷拿还在实验中的炼金装备。 毕竟往年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学院里的棒小伙和靓小妞们正处于精力旺盛的阶段，不好好盯着点大概率又要捅出什么大篓子来。 “你就不喜欢呆在你的办公室里是吗？” 有人在他的背后说话。 “那里太狭小了，而且都是医疗器械，更像是个病房而不是办公室，让我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施耐德没抬头， “倒是你，不是要去装备部处理案件的物证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要是没有什么大事，我会就这样出现吗？” 杜少陵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正站在他的身边，身上穿得还是皱巴巴的睡衣，脚上蹬着卡通人字拖，铁青的下巴布满了胡渣，一看就是匆忙起床的样子，根本没有时间打理自己。 “说不定你偶尔会想转换下心情，毕竟装备部那群疯子跟你的打扮差不多。” 施耐德看了杜少陵一眼。 “我还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 杜少陵从一侧拉过一把椅子，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开始快速翻看资讯软件上的新闻。 “光靠看新闻可没有办法处理证物。” 施耐德说， “想成为顶级的执行官光靠思考可远远不够。” “我只是尽我所能，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 杜少陵终于停下了滑动屏幕的手，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诺玛”。 “我在，B级执行官杜少陵，有什么帮助您的吗？” 一道沉稳的女音在空间中响了起来。 “检索全美三大商业广播公司旗下所有的新闻台，全美报刊发行量前二十的新闻刊物，以及全美社交媒体的实时发布内容，IP归属地为洛杉矶需要重点关注，时间从7点……不，从4点开始，不需要设定截止时间，实时更新内容以副屏的形式滚动播放。” 杜少陵看了眼手机， “关键词，救护车、死者、剖腹以及……怪物，至少包含其中两个关键词。” “好的，数据量很大，检索需要一点时间，请稍等。” 诺玛回应了一声之后，全息屏幕的一角开始运行抓取程序，无数的内容正在被快速检索，符合杜少陵关键词的内容被迅速地提取出来，起先只有几段文字，紧接着就是并不清晰的照片，然后再是新闻台的特别节目…… “怎么回事？” 施耐德的表情严肃起来。 “刚刚在洛杉矶又发生了一起案件，警局的线人刚刚才通知我。” 从杜少陵干哑的喉咙里挤出几句话，听得人无比难受， “他们一开始没有判断出和之前三起案件有关系，因为作案手法有了不一样的点，而且太血腥了。” 施耐德没接话，他扫视着诺玛检索出来的新闻、视频以及社交媒体上的状态，每一条的内容都说明了一名暴虐的凶犯正在洛杉矶，刚刚杀死了六名死者，其中四名是医护人员，一名待产的孕妇以及她的丈夫，孕妇的心脏和腹中的胎儿均被取走，甚至还把一只蜥蜴缝进了孕妇的体内。 而仅仅只过了一个小时，洛杉矶的警方又接到报警，有一名同为洛杉矶的孕妇被发现死在了自家公寓的浴缸中，同样是心脏和腹中的胎儿被取走，但被缝进体内的不是一只蜥蜴，而是一条蛇，现场还留下了让人难以理解的血色符号。 媒体已经给凶手取了名字。 刨婴人。 “他失控了。” 杜少陵低声说， “我错误估计了案件的严重程度，之前三起案件让我认为凶手犯案有一定的杀人间隔，不会这么密集的犯案。” “这不是你的错，之前的证据你的推理并没有什么问题，” 施耐德缓缓地摇摇头， “他突然改变了原有的行为模式，并且有了很多不明意义的犯罪动作，有没有可能是模仿犯干的。” “不太可能，” 杜少陵黑着张脸， “除非这个模仿犯和原凶手的力量、敏捷甚至思考问题的逻辑都要大致相似，不然很难做到使用几乎相似的手法。” “需要提升任务等级。” 施耐德看着投影里模糊的照片， “你需要助手来帮你处理这件案子，时间要快，这种案件一旦被媒体知晓，保密性会大大减弱，而且你也不知道他下次会往人的肚子里放什么，万一是学院还没有收容的纯血种，更没有办法收场。” “叶胜和酒德亚纪吧。” 杜少陵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 “他们正好在学院，跟我也熟悉，配合起来更加顺手。” “不行，他们有优先级比你高的任务，汇报完要立刻返回中国。” 施耐德拒绝， “曼斯特别交代我不要再给他们安排额外的任务，校董会的汇报完成之后就让他们归队。” “那执行部还剩谁，我需要的是个侦探，而不是战士，” 杜少陵问， “这个人需要有跟我差不多的侦查技巧以及足够的社交能力。据我所知执行部现在都是暴力分子，根本不具备查案的能力，别说在这方面比我优秀的，甚至接近我的都没有。” “目前待命的执行官里确实没有。” 施耐德认同地点点头， “你是很少见具备侦查能力的混血种，如果你在战时年代肯定是个很优秀的侦察兵。” “算了，” 杜少陵起身， “我自己先去洛杉矶，你可以慢慢考虑人选，到时候电话通知我就好，反正大概率很难选出来能和我差不多能力的执行官出来。” “不见得。” 施耐德眯着眼睛说， “执行官中确实没有，但是学生中有，而且比你还优秀。” “谁？” 杜少陵问。 施耐德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说： “这会儿她应该结束考试了，走吧，带你去认识一下。” 第20章 20·缝鬼入肚·003 杜少陵跟着施耐德站在卡塞尔学院的教学楼大门口，一位穿着贴身西装的小老头正站在大门的一侧，目光不停扫视着刚完成3E考试的新生从教室里慢慢离开，他身后是整装待机的医疗团队，严肃得仿佛刚结束的不是学院的考试，而是某场小规模的战役。 “曼施坦因！” 施耐德对着小老头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过来了。” 被叫做曼施坦因的小老头满脸警觉， “是不是恺撒又惹事了？” “没有，” 施耐德摇摇头， “我来找个人。” “执行部的暴力头子带着一个暴力执行官，跟我说要找一个人？” 曼施坦因看着施耐德和杜少陵一脸鄙夷， “我是学院风纪委员会主席，你跑考场这来要来找什么人。” “她。” 施耐德指着一个刚从教室里出来的学生。 是个女孩。 身上穿着卡塞尔学院墨绿色的西装制服，白色过膝袜配着棕色的小皮鞋。 年纪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七八岁上下，身材纤细高挑，一头深红色的长发随意地脑后扎成了一束，头上是一对银灰色的猫耳发饰，精致的小脸即使是再挑剔的家伙也会觉得是个漂亮姑娘。 “诺诺！” 曼施坦因对着女孩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曼施坦因教授。” 被叫做诺诺的女孩嚼着泡泡糖，迈着轻快地步子走了过来。 “介绍一下，” 曼施坦因指了指身边的杜少陵， “这位是执行部的施耐德教授和杜少陵专员，他还是剑道课的代课老师。” “我认识你！” 诺诺指着杜少陵开始笑， “你是在芝加哥火车站凹造型的怪咖！” “啊？” 杜少陵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女孩子是之前火车站路过他和芬格尔还拍了照的红发小姑娘。 “你们认识？” 曼施坦因狐疑地看着杜少陵， “但还是跟你们介绍一下，陈墨瞳，今年刚入学的一年新生，曼斯是她的导师，但由于曼斯目前正在中国执行考察任务，我是陈墨瞳的暂代导师。” “叫我诺诺就好了。” 诺诺笑着对着杜少陵伸出手。 “你好。” 杜少陵有些发愣地和诺诺握了握手，然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施耐德，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施耐德会带他过来认识一名刚刚入学的新生。 “正是因为这个情况我才来找你，” 施耐德说， “执行部需要征召陈墨瞳作为临时专员，协助杜少陵执行一项任务。” “让一个新生作为临时专员，你脑子坏掉了吗？” 曼施坦因愤怒地大声说， “校董会和校长授权了吗？我相信他们还没有脑子坏到到让刚入学的新生作为执行部的专员执行任务。” “我是告知，而不是询问。” 施耐德咳嗽着说， “任务基本没有风险，而且执行部的事情不需要风纪委员会过问。” “好大的官威！施耐德！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汇报给校长。” 曼施坦因被施耐德气得发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校长的电话。 “你们两个先熟悉一下，” 施耐德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根本没有把曼施坦因的行为放在心上，反而转头和杜少陵还有诺诺说话， “三十分钟后会有直升飞机送你们到洛杉矶，不要耽搁任务。” “你的造型很酷诶。” 诺诺似乎也没有把曼施坦因的暴躁状态放在心上，反而对着杜少陵的造型评价起来。 “装备部风格。” 杜少陵无奈地摊了摊手。 曼施坦因手里的电话忙音了几下，很快就接通了，他狠狠地看了施耐德教授一眼，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曼施坦因，3E考试出什么事了吗？” 话筒里的声音低沉儒雅，显然是个地道的欧洲绅士，却用着熟练的中文。 “昂热校长，考试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有特别恶劣的情况，施耐德教授涉嫌绕过您和董事会的监管，私自征召刚入学的陈墨瞳作为临时专员去执行任务，好在被我拦下了。这种行为会让学院的学生处于危险之中，情节非常严重！” 曼施坦因义正言辞， “而且他还说出了执行部的事情不需要风纪委员会来过问，他完全不把风纪委员、校董会，甚至连您都没有放在眼里。” “是嘛？可是执行部一直是这样运作的，曼施坦因你也了解的才对。” 昂热在电话的另一头淡淡地说道。 “可是……” 曼施坦因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陈墨瞳才刚刚入学，根本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是学院的损失，校董会那边对于您的教学方针也会有异议。” “嗯，施耐德，作为执行部的负责人，你应该不介意向我解释下是什么任务需要征召新生作为临时干员吧。” 昂热问。 “杀人取子案。” 施耐德低声说道。 “哦，我看到诺玛抄送给我的新闻了，和我一起开会的校董会诸位也都知道了，听说已经被媒体称为刨婴案了，闹得很大，需要尽快处理，按你的想法去办就好，我没有异议。” 昂热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尽管我认为杜少陵的能力已经可以完全保护好陈墨瞳，但校董会认为需要再征召一名学生和杜少陵一起执行任务，以免发生不可控的意外。” “校董会有人选吗？” 施耐德皱着眉头问。 “加图索的家族代表提议选择恺撒·加图索，理由是他刚刚当选卡塞尔学院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需要一些任务来丰富他的履历。” 昂热爽朗地笑笑， “我觉得是相当不错的人选，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 施耐德看了曼施坦因一眼， “执行部会以最效率的方式处理完这次的任务。” 看着曼施坦因略显吃瘪的表情，杜少陵和诺诺也忍不住对视一眼，他倒没想到校长几乎想也不想就直接支持了施耐德的决策，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曼施坦因有点可怜，因为好像校董会和校长也没有把他这个风纪委员会主席放在眼里。 “我还有话要和一个人说。” 昂热在电话里大声说， “杜少陵在你身边吗？剑道课的课件准备了吗？有没有登录过选课后台看过选了剑道课的学生名单？” “还……还没……” 杜少陵心虚地看了施耐德一眼，老实说他压根把剑道课的时候抛在了脑后，被电话里的消息惊醒之后，就急着找施耐德商量对策，根本没空考虑这件事。 “很高兴你可以加入卡塞尔学院的导师团队，目前学院的在职导师年龄偏大，我很期待你在剑道课上的教学表现，要比上一任导师干得更加出色啊！” 昂热说完就挂了电话。 杜少陵挠了挠头，他还以为校长会特别交代一些任务上的注意点，怎么说的是自己要当剑道课老师的事？他忽然觉得周围有人在看自己，转头一看，诺诺正昂着张小脸吹着泡泡糖，说了一句“我选了你的课噢。” 第21章 21·缝鬼入肚·004 螺旋桨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将红白配色的卡-52直升机带离了地面。 直升机的驾驶员是俄罗斯人，起飞的动作刚猛到让杜少陵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胃里晃悠着的胃酸差点从嘴巴里喷出来，但总算是没有出现这样的惨状，不然他花了三分钟回教职工宿舍换上的西装可能会立刻牺牲，他还没有心态好到在自己还没毕业的后辈面前出丑。 诺诺坐在他的对面，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缓解着耳压，头上带着黑色的棒球帽，之前戴在头上的银猫发饰别在了帽子上，宽大的耳机覆盖在帽上盖住了耳朵，身上的卡塞尔学院制服已经换成T恤和牛仔长裤，鞋子也换成了更加方便行动的运动鞋。 “杜专员，久仰大名，很期待与你的合作，我选了你的课。” 坐在杜少陵身边的年轻人用相当标准的中文说道，金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古希腊雕塑一般的脸带着贵族特有的笑意，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身上穿的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衫，还骚气地解开了两枚纽扣，半露不露地恰好能看到结实的胸膛。 “我也很期待和你的合作，恺撒·加图索，恭喜你成为新一任的学生会主席。” 杜少陵捂着嘴对着被叫做恺撒的金发年轻人点了点头。 “看起来你的身体不太好。” 恺撒耸了耸肩， “带病执行任务未免也太敬业了一点。” “他是没吃早饭，” 诺诺吹了个泡泡说道， “起飞太猛，这会儿胃酸可能都快被晃出来了吧。” “在我从小学习的礼仪中，早餐是相当重要的，不过卡塞尔学院的早餐确实不太对人胃口，可以理解为什么杜先生不太爱吃。” 恺撒有点惋惜地说着，看他的表情仿佛以为杜少陵没吃早餐是因为学院的伙食太糟糕，而不是因为时间太近来不及吃。 “没事，我习惯了。” 杜少陵努力把快涌出喉咙的胃酸给咽了回去。 “这位漂亮的小姐我没有见过，是今年的新生吗？” 恺撒转头对着诺诺伸出了手。 “诺诺，一年级生。” 诺诺有些嫌弃地和恺撒握了握手， “我知道你是恺撒·加图索，现任学生会会长，卡塞尔学院出了名的中二病和大种马，听说你正在学生会里打造你的后宫，高年级的学姐们让我离你远一点。” “可能你对我有些误会，” 恺撒无奈地摊了摊手， “善于社交并不意味着我是种马，我和所有向我表白的女生都保持着良好的社交距离，并没有和她们交往，更何况目前我还是单身，并没有交往对象。” “哇哦，那你很棒噢。” 诺诺瘪了瘪嘴。 “行了，不要和小孩子一样吵架。” 杜少陵扶着额头一阵头疼，他一时有点分不清自己的头疼是因为恺撒和诺诺的拌嘴，还是没吃早餐引发的低血糖，当然还有可能是因为施耐德给他指派了两个学生当临时干员来协助他，而且还是两个问题学生。 杜少陵揉着太阳穴想要缓解下自己身体的不适感，但根本没用，因为脑子里全是诺诺和恺撒的个人信息。 陈墨瞳，来自中国的A级学生，仅凭现在接触下来的这一点时间，杜少陵根本摸不透她是什么性格，姑且看来性格相当张扬，也挺古怪的，和杜少陵一样言灵因为不明的原因并没有觉醒，但是有着与生俱来的侧写能力，按着施耐德刚刚发送给他的学生档案来看，杜少陵认为这份侧写能力更接近于没有完全觉醒的言灵，细致到可以侧写出事件发生时的经过、人物。 而恺撒的就要详细的多，也要好了解得多，作为混血种世家加图索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学生档案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出众的领袖气质但待人绅士，对于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甚至可以称之为自傲，战斗能力更是可以称为优秀，持有言灵·镰鼬这种非常适合战斗的辅助型能力，从履历上来说根本挑不出任何缺点。 构成相当平衡的小队，前提是诺诺和恺撒少一点拌嘴就好了。 “所以我们具体的任务是什么。” 恺撒侧头询问杜少陵， “诺玛只来得及通知我需要去一趟洛杉矶，但很可惜我并不太了解洛杉矶，只知道有一家非常不错的意大利餐馆。” “听说是要查杀人案。” 诺诺露出亮白的牙齿，对着恺撒投出一个漂亮的微笑， “不然怎么轮得到我这位名侦探出任务。” “那我正好可以好好见识下。” 恺撒笑着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有个疑似高危混血种的连环凶犯正在流窜作案，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洛杉矶，” 杜少陵从口袋里翻出手机，调出案件的相关档案递给恺撒， “诺诺会辅助我进行现场的调查，这名凶犯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任何的底细，按照他目前的犯案手法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恺撒你保护好诺诺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不用担心，保护女士的安全是男士应尽的责任。” 恺撒一边快速扫视着手机上的档案一边回答， “所以凶手的目标是怀孕的女士，手法很恶劣，甚至可以说是反人类。” “确实很恶劣，” 杜少陵叹了口气， “所以我需要你们保护好自己，你们还是学生，是学院最为宝贵的未来，我不希望你们俩在任务过程中受到任何的伤害。” “仅从档案上来判断，这名凶手的力量速度都相当惊人，不是一般混血种可以做到的，” 恺撒迅速看完了所有内容，然后把档案拉回最开始的位置，才递给诺诺，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哪怕受伤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谁要你保护了，我练过跆拳道，能保护好自己。” 诺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从表情看得出来恺撒的这句话还是让她很受用， “哇，这些现场照片好恶心。” “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受伤，” 杜少陵挠了挠头， “我可不想在校董会上对着加图索家族的代表解释为什么会加图索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会受伤。” “我是加图索继承人的同时也是一名战士，” 恺撒冰蓝色的眼睛里全无表情， “你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优待，这样会让我觉得杜专员并不将我视为一位地位同等的混血种同僚。” “行了吧，你那破贵族脾气收收。” 诺诺伸手拍了拍恺撒的脑门。 “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 杜少陵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但是谨慎些总是好的，毕竟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的。” 说着他把目光移向直升飞机的窗外，原本才晴朗一些的天空又阴霾了下来，灰色的云层和密歇根湖在视野的尽头连成一片，仿佛巨大的幕布横在那儿。 “我们正从密歇根湖上方经过，距离洛杉矶还有很远的距离，” 杜少陵说， “都说案件侦破的黄金时间是案发后的72小时，一旦超过这个时间，案件侦破的难度立刻会提升好几个维度，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到洛杉矶？” “6个小时左右。” 直升飞机的驾驶员回答， “天气不出现什么问题的话，甚至把飞行时间缩短到5个小时，我有信心。” “希望那个不知底细的凶手还留在洛杉矶，要是下次犯案的位置变了可就头疼了，” 杜少陵轻声说， “至少给我们一点时间追上线索吧。” 第22章 22·缝鬼入肚·005 洛杉矶东立交桥作为城市的交通汇聚点之一，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车辆通过这里，然后再分散到城市的各个角落，仿佛一根由高速行驶的车辆构成动脉，但此时这根动脉却没有任何的血液通过，数量警车停靠在附近的几个路口，充当着路障的作用禁止一切车辆进入。 黑人警官站在立交桥西侧的绿化带旁，眯着眼睛看着天空，脚边散落着好几个烟头，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用拍戏当理由封路媒体不会起疑心吗？” 他身边的小警察问。 “确实会起疑心，但是越奇怪的理由现在反而越正常，而且他们还以影视公司的名义向市政府汇入了几百万美金作为封路费用，你只能希望Mr.杜可以快点结束现场考察，只要控制在晚高峰前结束，应该没有问题。” 黑人警官说。 他并没有穿便服，而是换上了标准的警察制服打扮，甚至套上了执勤时不会穿上的制服外套，肩上的肩章代表了他Major警长的身份。 “能这么快结束就好了。” 小警察低声嘟囔了一声。 他们已经在这边等了快一个多小时，无关人员已经被他们遣散到一公里以外，或者说除了他和黑人警官之外，所有人被勒令要求不得接近这里。 “还有三分钟，既然是Mr.杜，应该会准时。” 黑人警官说， “简单准备下资料吧，这次不是Mr.杜一个人过来，还有他的两个助手，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非常业余。” 小警察从身边的警车里掏出了厚厚一叠的资料放到引擎盖上，车里还放着不少卷宗，这都是与这次案件相关的纸质文件，甚至还有一些警方不对外公布的机密案件档案，这大概是他们能做的全部了，尽可能把可能会用到信息全部准备好。 从远处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顶着猛烈的阳光并看不清楚，但似乎有什么飞行着的猛禽咆哮着接近这里。 “很准时。” 黑人警官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仅仅在几秒之后，红白配色的卡52就突然悬停在他们的头顶之上，在眩目的阳光下仿佛从天国降临人间的炽天使。它以极为迅猛的姿势落地，轮胎直挺挺地落在公路上，还上弹了几下。黑人警官叼上一根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卡52极为刚猛地降落，反转双旋翼带来的风压仿佛要把停在一侧的警车都吹飞。 尽管这种降落方式风险极大，就像一只扑食的鹰隼猛撞向地面，但最终还是稳稳地停在地面，只差一点点就有可能侧翻，甚至连站在一边的黑人警官都会被卷进去。 “真他妈厉害。” 黑人警官对着卡52的驾驶员比了个大拇指。 但凡驾驶员的驾驶技术有点问题，可能明天的头条还得多出好几个人的讣告。 卡52的机舱门打开，黑人警官本该摇着头靠上去，说句： “Mr.杜你总算来了，有没有带火，借我点根烟。” 但最先下来的并不是杜少陵，而是一个金发的年轻人，他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扫视着四周，脸上根本没有猛烈降落后该有的反应。 “Shit，这就是洛杉矶核心地带的立交桥吗？怎么一辆车都没有。” 金发的年轻人说着。 “你没听杜师兄说这片已经以拍摄的名义封路了吗？” 戴着棒球帽的中国女孩，一手压着棒球帽，敏捷地跳下飞机。 “不是说洛杉矶警局是相当优秀的治安部门吗？我还以为会有来组个方阵来欢迎我们莅临查案。” 金发年轻人似乎对眼前这一切相当不满意。 “是不是还得是女警察穿着短裙还欢迎你这个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 中国女孩说。 “这难道不是最为基础的欢迎礼仪吗？” 金发年轻人耸耸肩。 这番对话让黑人警官听得有点懵，好像先下直升飞机的这俩人压根不是来查案的，而是来洛杉矶观光旅游的。而且听起来那个金发年轻人好像还很期待有一队漂亮的女警察，露着大腿组成方阵对他喊“欢迎欢迎”。他以为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洛杉矶的红灯区消费来的吗？ 很快又有一个人缓慢地下了飞机，并看不清脸，因为那人正捂着嘴，然后刚走两步就把头转到一边，对着空气剧烈呕吐起来，声音大到仿佛要把胃都呕出来。 “Mr.杜？” 黑人警官揉了揉眼睛。 “是我是我。” 杜少陵狼狈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然后大跨几步走到黑人警官的面前，伸手握了握他悬在半空中的手。 说实话他的状态非常不好，卡52的驾驶员降落得过于刚猛，差点把他空空如也的胃从嘴巴里晃出来，本来他还在强忍，但是站到地面之后实在是觉得不舒服，没忍住强烈的呕吐欲望吐了几口酸水出来。 “那两位是你的助手吗？看起来……” 黑人警官欲言又止。 “放心，是比我还优秀的家伙。” 杜少陵点了点头，但是铁青的脸色仿佛表达得并不是这个意思。 黑人警官沉默无语，难道杜少陵没听到比他先下直升飞机的俩人说了什么吗？这两位助手怎么看都还是不到二十岁的孩子，明明更像还没有毕业的年轻学生。 杜少陵倒没觉察出面前黑人警官的意思，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带学生执行任务，毕竟在他还是学生的时期里，也会参加卡塞尔学院组织的实习任务，所以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主要还是受不了卡52的降落方式，在自己的后辈面前绷了一路，最后下飞机的时候功亏一篑露了丑态。 “所以现场在哪里。” 杜少陵有气无力地问，他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在那边。” 黑人警官指了指一旁的绿化带。 “行，你们在这等着吧。” 杜少陵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着还在嚼泡泡糖的女孩说， “诺诺，恺撒，跟我去看现场。” “好。” 诺诺嚼着泡泡糖跟着杜少陵的身后。 恺撒把一个黑色的行李包从直升飞机上拖了下来，然后走到黑人警官的身边，抽掉他手里的香烟，把一支雪茄放到黑人警官的手心里。 “试试这个，这个更加提神。” 他那双冰蓝色的双眼流露出特有的风骚神情，然后大力地拍了拍黑人警官的肩膀，跟着诺诺的身后走了，留下黑人警官和小警察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第23章 23·缝鬼入肚·006 看着乱七八糟的现场，杜少陵觉得自己的任务报告可能很难写。 他蹲在距离救护车几步远的位置，一边审视着整个现场一边抽着烟，驱赶着鼻腔里让人忍不住恶心的血腥味。 整个现场都很好地维持在刚被发现的状态，救护车甚至还亮着双跳灯，除了六名死者的遗体，这些被凶犯残害过的躯体并没有被留在犯罪现场，而是被运往了洛杉矶警局的尸检办公室，警务人员将尸体的照片作为代替放在了他们被发现时的位置。 “真是一片狼藉，” 杜少陵看着眼前的现场忍不住叹气，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现场踩成这样，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恺撒双手抱胸，看着地上乱糟糟的鞋印直摇头。 “你看不出来，我也看不出来，” 杜少陵无奈地挠了挠头， “可是诺诺可以看出来，不然施耐德教授也没必要亲自点名诺诺来跟这个案子，她的侧写能力可以通过观察想象在这里发生过什么，这样能力是我没有的。” 他看着诺诺在现场走来走去，嘴里嚼着口香糖，若有所思地在脑中构筑着什么。 “诺诺，情况怎么样？” 杜少陵问。 “好难哦，有点困难，干扰项太多了，” 诺诺歪着头看着救护车周围的痕迹， “我需要好好看下现场，应该可以试着复原出当时的情况。” “时间还来得及，可以慢慢来，我正好也想想可能的情况。” 杜少陵点点头。 “我不太擅长破案。” 恺撒耸了耸肩。 “那你来帮我，不要打扰杜师兄想案子。” 诺诺对着恺撒招了招手， “快点过来，你现在站着的位置会干扰到我的判断。” 恺撒只好走了几步站到诺诺的身边，他倒没想到诺诺的侧写能力在构建场景时能够捕捉到的细节有这么多，当然他也并不介意诺诺使唤他，毕竟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诺诺，这也算他任务的一环。 “你介不介意弄脏你的衣服？” 诺诺微微歪头问恺撒，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不介意。” 恺撒无所谓地摇摇头。 “好，那你现在扮演凶手的角色。” 诺诺踮着脚，伸手拍了拍恺撒的肩膀， “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先趴到救护车的车顶上。” 恺撒点了点头，慢步走到救护车的后门位置，伸手卷起衬衫的袖子，露出了结实的双臂，然后伸手扒住救护车的车顶，借力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快速抬起，然后灵巧地在空中转动手腕带动身子转身，最终稳稳地趴在救护车的车顶上。 “先保持一会儿，凶手应该在车顶待了不短的时间，” 诺诺说， “救护车的车顶有细微的凹陷，不仔细看可能会认为最终车停下时剐蹭到的痕迹，但实际上应该是凶手留下的痕迹，他的力气很大，甚至能在快速行进的救护车上仅靠双手就稳住自己的重心。” 恺撒微微用力，仅靠一双手就在救护车的后门门框上留下了并不明显的指印。 “没错，就是这样，” 诺诺点着头说， “他很确定救护车内有几个人，甚至连他们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现在下车顶，站到救护车后门的车架上，” 诺诺又说， “这里他的动作很轻，基本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所以救护车内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恺撒按着诺诺所说的轻盈地翻下救护车，稳稳地站在车架上。杜少陵蹲在一边看着诺诺和恺撒模拟着犯罪现场的情况，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厉害”。 诺诺的判断极为有条理，各种细节相当到位，仿佛就在现场看着凶手行凶一样。而恺撒配合得相当完美，按着诺诺的指示做出对应的动作，叫他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一丝多余的部分，也没有一点点贵族少爷的脾气，换个别人可能就是重复地“是这样吗”、“你确定吗”，就会显得没有任何默契感。 这么看诺诺和恺撒相性倒意外得高，杜少陵暗想。 “凶手在这个位置又待了一会儿，可能有个十五分钟左右，然后才迅速进入救护车，” 诺诺说， “他用拳头打破了救护车的后门玻璃，拳头的力量非常大，大到反馈回来的力量使得车尾都下沉了一些。” “这样的动作吗？” 恺撒对着空气挥拳，模仿着诺诺描述的力道，力量大到让救护车发出了痛苦的声响。 “是的，他迅速进入到车内，他知道所有人的位置，所以没有任何的犹豫，先伸手掐住了距离最近的医护人员，一瞬间就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是患者的丈夫和另外一名医护人员，他的动作很快，而且都是一击毙命，这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任何的抵抗动作，凶手只用了五秒的时间就杀死了三个人。” 诺诺说。 “五秒。” 恺撒一边伸手一边快速在救护车内移动。 “进入救护车发生的事情很清楚了，凶手就是这么简单地进入到了救护车内，躺在担架上的孕妇因为受到惊吓直接昏厥过去了。” 诺诺说。 “所以孕妇一开始并没有死。” 恺撒点头。 “没错，位于驾驶座的两个人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车厢内的动静，其中一个人打开了观察窗，这也在凶手的预料之内，所以双手各掐住一个人的喉咙，然后直接扭断了他们两个人的脖子。” 诺诺说， “而且凶手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来到了驾驶座的位置，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非常纤瘦，能在几秒钟的时间内钻过观察窗进入到驾驶座上，并且接管了方向盘，一直行驶到现在这个位置才停了下来。” “明白。” 恺撒简短地回答。 “现在凶手回到了担架的旁边，看着担架上的孕妇，然后伸手撕开了她的胸腔和腹腔，不要用这个骚气的表情，你现在是变态杀人犯，凶狠一点。” 诺诺说。 恺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阴沉下来，努力接近着诺诺口中的状态，眼神中露着凶光，模仿着诺诺所说的动作，仿佛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变态杀人犯。 先是胸腔，然后是腹腔，再伸手掏出胎儿。 然后再是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回死者的腹腔中，然后伸手拿起医用的缝合线，一点点地又将腹腔缝了起来。 “我能侧写的部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剩下的我也没办法了。” 诺诺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得出来这样详细的侧写内容，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差不多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很瘦，忍耐力很强，这并不是他的第一次作案，但他确实是第一次将异物缝入人体内，而且他拿走的胎儿的动作非常小心，应该是要做什么，很有可能是炼金实验相关。” “很厉害。” 恺撒从救护车里跳出来，手迅速在身上抹了抹，然后伸手搭住诺诺的肩膀，以防诺诺脑力运转过度而晕倒。 “但感觉很怪，不知道对不对，可能是现场其他痕迹的干扰，” 诺诺皱着眉头， “当时在现场的除了死者和凶手之外，还有其他人，就在杜师兄现在所在的位置，那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凶手撕开最后死者的胸腔和腹腔，甚至目送着凶手最后的离开，整个过程都没有移动，甚至连惊慌的情绪都没有。” “你确定？” 杜少陵挠了挠下巴。 “我不确定，因为现场的脚印太多了，有点干扰到我侧写的过程。” 诺诺摇着头， “所以我才不确定，但是刚刚在复原整个过程的时候，总感觉有个人在这里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给我的感觉仿佛他很熟悉这个凶手。” 杜少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知道了。” “行了，差不多都看完了。” 杜少陵对着诺诺和恺撒招了招手， “相当有参考价值，我想如果顺利的话，可能我们这两天就能解决掉这个案子。” “那就好。” 诺诺深呼吸了一口气，以缓解自己的眩晕感。 “老实说，你的侧写能力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杜少陵伸手捻起脚下的土壤，凑近鼻子闻了闻， “这里确实站过一个除了凶手和警务人员之外的人，这个人的鞋底留下了一点点和这里不太一样的土壤，有海水特有的咸腥气和零星的铁锈味，甚至还有好几种互不关联的味道，这个人近期内可能在洛杉矶的集装箱港口出现过。” “杜师兄你现在的样子好像狗狗哦，几乎不存在的味道你都闻得出来。” 诺诺对着杜少陵吐了吐舌头。 “物证见多了啦，所以才闻得出来，” 杜少陵甩掉手里的土壤， “我没有你这么厉害的侧写能力，所以只能靠笨办法一点点积累线索，如果不是你通过侧写认为这里可能站过一个人，我也基本发现不了。” “但是能闻出土壤的不同很酷诶。” 诺诺说， “好像福尔摩斯一样。” “福尔摩斯是小说人物啦，” 杜少陵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还有点时间，我们可以先到附近的酒店休息一下，恺撒也正好换个衣服，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需要做点准备。” 第24章 24·黄雀在后·001 风很大，还带着点让人不适的眩晕感。 恺撒穿着黑色的作战服，站在四十八楼的天台低着头看着楼下的风景。 从这种连寻常动物都不太敢接近的高度看下去，整个夜晚的洛杉矶变得既宽阔又异常的模糊，即使没有恐高症的普通人就会因为过度恐惧而下意识地后退，毕竟谁也不想经历这种高度的自由落地运动。 恺撒却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只是将衣领拉得更紧一些。 他反而有点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尽管他已经站在洛杉矶的上空，虚度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有什么动静吗？” 恺撒的耳麦中传来了诺诺的声音。 他微微侧头的同时缓缓地弯曲膝盖，将自己的重心放低，免得真的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摔落下去。 “还是没有，” 恺撒闭着眼睛感受着风中传回他耳朵的声响， “汽车的引擎声，行人的脚步声，夜店的音乐声，以及警车的警报声，除了这些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 言灵·镰鼬。 这是恺撒拥有的言灵，可以将作为自己的圆心向外释放大型的领域，并在领域内构筑起复杂的声音通道，进而掌握领域内的一切声音，哪怕再细微的动静都可以被恺撒捕捉到。作为A级混血种，恺撒的血统非常精纯，所能够释放的领域范围也相当大，只不过这个言灵相当惧怕在领域内出现巨大的声响，会对释放着的耳部和脑部结构造成巨大的伤害。 “真好啊，能在楼顶吹风，为什么我只能待在车里。” 诺诺在耳麦中略有怨念地说道。 “我需要开阔一点的环境，这样能够更好地发挥镰鼬的优势。” 恺撒睁开眼，对着耳麦中的诺诺笑笑， “而且我答应杜专员要保护好你，这里太高了，并不安全。” “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诺诺哼了一声， “你要是就这么摔下来我可来不及去救你，对门就是医院，连救护车都用不着叫。” “我在的这幢楼有外置的逃生通道，还有不少空调外机，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在三十秒内从大楼的外侧直接到达楼下。” 恺撒微笑着说道。 “你们俩，我不介意你们继续聊天，但是提醒你们一下，目标就要出医院了。” 杜少陵的声音出现在耳麦里， “恺撒留意下周围的声音，一有情况就告诉我。” “收到。” 恺撒对着楼下优雅地比了个手势，但是月黑风高的，不注意看地话可能连人影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他这下手势是比给谁看的。 耳麦彻底静默了。 恺撒的目光慢慢扫向自己所在大楼的对面，那是洛杉矶一家远离闹市区的私人妇产医院，装修颇为考究的大门中，一个身穿米白色风衣的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垂下的刘海并不看清面孔，但微微隆起的小腹代表着她是一名怀孕有了一段时间的孕妇，可能因为工作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才让她选择这个时间才来医院进行常规的孕期检查。 而最为关键的是，她是独自一人，并没有同行者陪同，简直给那个在洛杉矶到处杀人刨婴凶手提供完美的作案机会。 那名孕妇先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迈步走向停在街边的黑色轿车，步伐并不快，甚至可以称得上很慢，边走还在边回消息，似乎对周围并没有什么警惕。 怎么看都像是预定来接她的人临时有事，准备选择一个人开车回家。 午夜的街道上，安静得有些不像话，道路两侧的其中一个路灯似乎突然发生了什么故障，忽明忽灭地亮着，路边矮树的阴影也随着在不同的灰黑中变化。 孕妇下意识地看着闪烁的路灯一眼，但很快就把目光收回到手中的手机上，似乎对洛杉矶的基建情况见怪不怪。 “恺撒。” 诺诺在耳麦里轻轻喊了恺撒一声。 不对劲。 恺撒闭着眼睛没回话，缓缓地将镰鼬构造的声音领域收窄，把注意力移到正在楼下街道上行走的孕妇周围，试图找出让他觉得异常的声音。 有什么人正在靠近。 恺撒金色的长发往后吹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眼闭得更紧了。 距离越来越近了。 楼下的孕妇慢条斯理地用左手拉开车门，但并没有着急上车，反而相当神经大条地靠着黑色的车身继续发着什么信息，她棕色的长发淹没在漆黑的空气中，唯独亮着的手机屏幕似乎在提醒着她所在的位置，似乎在吸引那个隐匿在不知何处的跟踪者。 空气中隐隐地传来细微的震感，靴子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瘦长的身躯像是夜间觅食的蛇。 恺撒突然睁眼，眼睛眯成一条细线，透过淡蓝色的双眼不断打量着远处的身影。 是个男人。 借着路边暖色灯光的路灯以及月光，他能勉强看到那人一头宛如杂草般的枯黄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扎成一束，双手则隐藏在宽大的风衣之下，正毫无表情地盯着站在车边的孕妇。 “杜专员。” 恺撒低声说道。 “……” 耳麦中并没有杜少陵的声音，只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声。 “还不行动吗？” 紧接着是诺诺小声的问话。 沉默了一会儿，耳麦中才传出杜少陵一声低沉的“不”。 就在杜少陵说话的瞬间。 那个正在靠近的男人的步幅却瞬间快了起来，脚步重踏地面发出了剧烈的声响，仿佛一头正在朴实的猛兽，瞬间缩短着和孕妇的距离。 “现在！” 杜少陵的声音响起的那个瞬间，恺撒已经翻出了天台的边缘，从四十八楼的高空中跃下，稳稳地落在了下方的空调外机上，支撑外机的支架因为跃下的巨大力道发出了痛苦的嘎吱声。但恺撒根本没有理会，紧接着跳下大楼外侧的消防楼梯。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恺撒借着大楼外侧的设备迅速下楼，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就下到接近地面的位置，但是他还是慢了一步，那个风衣男已经距离孕妇不过几步的距离。 可恺撒没有任何着急的意思，在他落地的瞬间，风衣男已经跨步冲向站在车边的孕妇。但是那名孕妇并没有被吓到瘫软在地，反而主动拉近了和风衣男的距离，甚至速度更加快，在风衣男的双手刚伸出风衣的瞬间，她反而先进一步踏入风衣男的近身，没拿手机的左手握掌成锤，重重地锤到了风衣男的手臂上。 掀起的劲风吹飞了孕妇的头发，露出了那张脸原本的样子。 那根本不是孕妇，而是杜少陵。 第25章 25·黄雀在后·002 突进的力量被杜少陵完美地凝聚在这一手锤，手锤所过之处卷起了爆炸般的气流，风衣男的手臂受到冲击，剧烈地发出了撞击金属的沉闷声响，仿佛杜少陵击中的根本不是手臂，而是坚实的铁块。 风衣男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攻城锤击中了一般，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双手有些不受控制向后扭曲，不得不后撤几步地保持平衡。 可杜少陵并不打算给眼前这个男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右手立刻甩掉手里的手机，反手握上提前藏在风衣内的炼金长刀，瞬间拔刀出鞘，口中爆喝一声，跨出几步再一次跟上，跟风衣男的左手碰撞在一起。 无论面前这个男人的手臂是有多么坚硬，但退步卸力的劣势是无法改变的，手臂马上被带离了原有的轨迹，在空中扭曲了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杜少陵手指内侧贴住刀柄，迅速转动刀身，原本反握的刀立刻变成正握，挥刀速度变得更快。风衣男明显没有想到自己会遭遇到如此猛烈的反击，在惊愕之中，运动神经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身体以变扭的姿势向后跳去，只见杜少陵的长刀已经气势汹汹地擦过了他的鼻尖。 那是一柄黑色刀刃的炼金长刀，唐横刀的直刃造型，黑色的刀身带有灰色的奇异雕纹，挥刀带起的风压刺得风衣男睁不开眼。 然而杜少陵手中的长刀继续发动攻击的也没能切中面前男人的脖子，杜少陵的连环攻势，在风衣男诡异地后倒之下也一无所获。 可就在即将落地的同时，风衣男已经在空中翻身以怪异的姿势摆正了身体，左手立刻也从风衣的右侧內口袋中抽出一柄宽刃短刀，借着落地的冲击力一脚重踏，双手握刀迎上了杜少陵。转眼间两人已经对刀十数次，刀刃伴随着激烈的火花数次被反弹开。 对于杜少陵而言，风衣男身上瞬间暴起浓烈的杀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但是他没空理会这种压迫力，而是保持着高速状态挥舞着手中的刀。杜少陵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很清楚，自己必须要跟上面前这个男人的挥刀速度，现在的战斗已经完全变成了挥刀速度的较量。 两个人淹没在飞扬的尘土中，周围的空气似乎是在沸腾，周围的尘土像是反重力一般飞腾到更高的高度，杜少陵和风衣男两个人的身体都如同拉满的弓一般紧绷，每一寸的肌肉都在释放着力量。 双方几乎是同时爆发出了自己最强的力量，原本还在飘扬的灰尘伴随着两人力量碰撞而产生的狂风涌向四周。杜少陵和风衣男都被冲击力逼得后退了几步，然后无声地伫立在原地，他们手中的刀都已经脱手被巨力弹飞到半空中。两柄刀在空中飞起，旋转，然后跌落，最后重重地插进了柏油浇筑的马路中停了下来。 操，这家伙也太他妈能打了，跟自己抗过了一整轮的对刀。 杜少陵忍不住地想，还不停喘着粗气来缓解供氧不足的身体。手指的关节被刚刚的巨力仍震得不住地颤抖，痛觉通过神经元快速而又准确地传达到大脑。 敌我距离五步以上，风衣男微微向后迈出一步，下意识地拉远与杜少陵的距离，但是恺撒已经迅速来到了他背后几步的位置，截断了他的退路。 风衣男也并非安然无恙，他看着自己的右手，虎口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瘆人的鲜血正从伤口慢慢渗出，但他只是相当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轻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又紧紧握紧。 “你，混血种。” 风衣男灰色的双眼盯着杜少陵， “很好。” “很好，好个屁的好。” 杜少陵朝着路边啐了一口，甩了甩有些脱力的手指， “不来个自我介绍吗？连环变态杀手，还是你更喜欢媒体给你起的名字，刨婴人？” “是，我。” 刨婴人阴阴地笑了两声。 “超过临界血限的龙类血统已经开始让你死侍化了吗？” 杜少陵甩掉身上用来伪装的圆形枕头和米白色风衣，露出贴身的黑色作战服，伸出右手握上插入地面的唐刀， “体表已经出现小范围的龙化，甚至连语言功能都退化了，看来也问不出什么像样的信息了，只能先把你的四肢都砍掉了，回头再想办法问话了。” 杜少陵毕竟还是执行部的暴力分子，放出来的狠话都是把人直接削成人棍这种级别。 “是，吗。” 刨婴人扭动脖子，带动脑袋转过了夸张的角度，几乎是横着脑袋看着杜少陵。 “吗吗吗，吗你个头吗，能不能来句连贯点的话，” 杜少陵嘴里骂骂咧咧地扭动手腕，顺畅地挥出一个刀花， “诺诺，配合我和恺撒的动作进行干扰射击，封锁他躲避的动作，这家伙的血统纯度在我们之上，暂时还不知道他的言灵是什么，小心应战。” 杜少陵的话音刚落，三个人同时从三个角度发动攻击。 “好！” 恺撒应声的同时拔出腰间名为狄克维多的猎刀，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脚步重踏地面，几乎是一个呼吸之间已经来到了刨婴人的背后，刀刃以不可思议地由上至下高速斩下，甚至连握刀的手臂都在视觉上产生了形变。 那是杀人的刀，是为了斩杀面前之人而闪电般挥出的必杀一击，刀刃扫过空气发出了细微的音爆声，仿佛有一头狮子在刀刃卷起的气浪中低吼。 这样的一刀，就算面前的是坚硬的铁也会被轻易展开。 同一时间启动的还有杜少陵，重重踏出几步，地面尽是重踏之后的龟裂，右手横持着的唐刀由右至左挥出，黑刃的刀身宛如鬼魅一般，拖拽着模糊的残影重重地撞向刨婴人的腰部，进一步压缩着刨婴人的闪避空间。 紧接着就是远处一辆黑色的厢型车中爆出一声沉闷无比的枪响，诺诺在恺撒和杜少陵启动的瞬间也扣动了手中美产巴雷特M98B的扳机，0.416英寸的装备部特制巴雷特炼金弹头已经锁定了刨婴人的脑袋。 但是。 将要贯穿身体的两道刀光和一枚子弹，却被瘦长的，仿佛没有实质的身体挡住了。 没有金属之间的摩擦声。 传入大脑的是沉重的，三声宛如铁块互相撞击的声响。 比以往听过的，任何的声音都要沉重。 第26章 26·黄雀在后·003 “Shit！” 杜少陵感受着刀身传递过来的触感，强烈的反震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握住手中的唐刀，仿佛自己驾驶着高速的轿车撞上了混凝土浇筑的路桩。 刨婴人根本没有花时间躲开，只是站在原地，硬生生接下了杜少陵和恺撒两记风雷一般的斩击，剧烈的反震迫使两个人各退几步，手中的刀刃发出了尖锐的蜂鸣声，那是两个人的武器都在急震，虽然武器触及刨婴人只是一瞬的事情，但反馈回来的力量依旧两柄使用特殊合金打造的武器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唯一有些奏效的是诺诺击中刨婴人头部的子弹，装备部特质的炼金弹头带着极大的动能撞上了刨婴人的脑袋，这把1600米距离内可以做到无修正命中人体目标的狙击枪所射出的子弹，居然只让目标后仰着退了两步，甚至只有一点点细微的擦伤。 杜少陵正打算继续进攻，但突然感觉周围的环境像是突然停滞了下来。 甚至连空气都不流动了。 咚咚。 咚咚咚。 细微却又无比响亮的怪声。 像极了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 杜少陵相当罕见地紧张起来，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 自己像是落入了什么幻觉之中，可是眼下除了这奇怪的心脏跳动声，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这让杜少陵无法判断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何况这极具节奏的“咚咚咚”声，压得杜少陵有些透不过气来，别说什么迈步了，连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 那奇怪的节奏竟然就这么直接钻了进来，扰乱着杜少陵的心智。 是血统压制。 杜少陵瞬间反应了过来，咬破嘴唇挣脱了血统压制的影响。 刨婴人的瞳孔中突然亮起宛如实质般的金色火焰，下一秒就宛如幽灵一般，连同那双炽热的黄金瞳消失在杜少陵和恺撒的视野中。 “恺撒，让开！” 杜少陵在大吼。 但还是慢了一步，恺撒只来得及将狄克维多横到自己的胸前，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已经传入了他的耳朵。 流淌着青铜色的双拳狠狠地撞向了狄克维多的刀身。 强烈的疼痛感通过神经末梢快速地传递到恺撒的大脑里，剧烈的刺激让他的双腿根本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最终在杜少陵的身边才勉强站稳。 力量依旧透过刀身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恺撒难受地咳了两声，带血的泡沫从他的口腔里迸溅出来。 “诺诺，过来！” 杜少陵立刻伸出左手拎住恺撒的作战服，将他整个人向后甩出战斗区域，同时右手甩刀迎上刨婴人高速挥出的拳头。 飞速挥出的拳头撞上了刀刃，杜少陵立刻侧过刀身将子弹般的拳头引向地面，但强烈的反震依旧让杜少陵的左膝忍不住弯曲，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激荡的气流刺破了他的额头，鲜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流了下来，漫延得整张脸都是。 但他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以身体为轴，挥出左肘，一记肘击重重击打到刨婴人的侧脸上，紧接着又是右脚踢在刨婴人最为脆弱的膝关节上，同时借着反作用力立刻拉开与刨婴人的距离，然后迅速起身，将诺诺和恺撒护在身后。 诺诺几秒前就已经扔下手中的狙击枪，敏捷地从车厢内跳出，迈着急促的步伐赶到了杜少陵的身后，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杜少陵甩过来的恺撒，两人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恺撒沉重地深呼吸了几口，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但是仍由细微的血沫从他的嘴角流出，要不是穿着的作战服中有着装备部特制的缓冲材料，甚至能够正面防住大部分的冲击，不然刚刚那一击就足够让他肋骨骨折，而不是只喷出几口血沫。 “他没事。” 诺诺简单查看了恺撒的情况，抬头对着杜少陵喊道。 杜少陵点了点头，黑色的刀刃微微抬起，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右脚默默地向前移动了一步。 “你，很强。” 刨婴人缓缓地站起身。 刚刚杜少陵对于膝关节攻击确实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甚至让刨婴人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反击。 “怎么，突然有兴趣聊天啊？” 杜少陵朝着脚边吐出一口血水，咧着嘴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我就说你怎么他妈的这么猛，原来你的言灵是青铜御座。” 言灵·青铜御座，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强化自身，骨骼、皮肤和肌肉都会被强化到接近龙类的身体强度，使得肌肉的爆发力和耐久力都有极大的提升，甚至可以在近距离格挡子弹的攻击，这也难怪诺诺射出的炼金子弹都只仅仅造成了细微的擦伤。 “对，的。” 刨婴人露出泛黄的牙齿，诡异地笑了笑。 “操，又要在报告上写好多内容，” 杜少陵左手带着怨气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右手不断调整着唐刀的姿势， “我最烦这种任务的结案报告了，执行官的工作真是他妈的狗屎。” “你，没有。” 刨婴人歪着脑袋，咧嘴笑着。 “没有什么，言灵？那又怎么样。” 杜少陵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右手握紧唐刀，左手摆出了剑指的手势，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念出两个字。 暴血。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杜少陵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零星的金色，原本还充斥着利刃刺破空气的尖锐声响，在这一刻突然完全地安静了下来，两人之间的温度似乎也骤然降低，悬浮在空中的水汽开始凝结，结合着肮脏的细小灰尘变成并不厚实的薄雾。 远处突兀地响起了两声车辆防盗的鸣叫声。 同时，两人也几乎是瞬间踏出了第一步。 高速的行进转眼已经越过十几步的距离，所过之处的尘土像是被无形之风吹散，一直到数米之外才向空中飞卷。 杜少陵在行进的同时，改成双手握刀，刀尖带着凌冽的杀意，直挺挺地朝着刨婴人的胸膛刺去。 刀尖所过之处卷起了爆裂的气流，刀尖带着雾气挺进形成一圈又一圈的螺旋，所带起的劲气吹得杜少陵的头发不断飞舞。 刀尖与拳带着咆哮眨眼间碰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爆炸声。 以杜少陵和刨婴人为中心，像是被点燃的炸药一样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余波不断地向四周传递，恺撒和诺诺被这股余波推出了好远，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路边零散停着的车辆已经被气浪掀飞出去好几米，撞上两侧的建筑才发出沉闷的声响停下来。 第27章 27·黄雀在后·004 杜少陵声势浩大的一刀震得整个街道都晃动起来，暴躁的气流肆虐着整个空旷的空间，甚至连坚实的地面都开始不稳起来。 恺撒眯着眼睛远远地看去，两道黑色的身影交缠在一起，时不时爆出雷鸣般的低吼，宛如两头凶兽在厮杀。 但是刨婴人明显处于下风，虽然杜少陵身上的作战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但是鬼魅般的刀法死死地压制住了刨婴人，每一击都能迫使刨婴人退后一两步。 尽管刨婴人挥舞的拳头声势浩大，可是杜少陵的刀快得超乎人的想象。如果说刨婴人的每一拳宛如奔腾的兽群，那杜少陵的刀就像是一闪即逝的闪电，快得令人发指的出刀让刨婴人反而不由自主的缩手缩脚。 刨婴人的动作开始迟缓了起来，一味地无意义的攻击和消耗了他更多的体力，挥拳的动作也开始不连贯起来，尽管徒手攻击明显就是他惯用的攻击模式，青铜御座的效果也快要逼近失控的边缘，但有着血统压制的他反而气势被压到了谷底。 转眼之间，刨婴人已经退到了路边建筑的墙壁，已无后路可退，靠着墙身体也是一颤一颤，有着青铜御座的他反而在喘着粗气，但还是勉强跟上杜少陵的战斗节奏。可是杜少陵根本没有想要放过刨婴人的意思，手里的唐刀依旧对着刨婴人闪电般地砍去。 唐刀划破空气的速度显然已经超过了声速，巨大的音爆声在短短的挥剑距离里响起，宛如击发子弹的枪膛炸响在耳边。刨婴人虽然挥拳挡住了这一刀，可是从杜少陵刀上传导来的巨力使得自己整个人身体都被砸进了墙壁里。 砖块破碎所产生的尘土弥漫在街道的空旷的空间里，两个人的身影被厚实的尘土掩盖起来，但是依旧可以听到刀刃与拳头的金属碰撞声从尘土中传出来。 “杜师兄！” 诺诺叫出来声，从地上迅速地爬起身来，但是被四散的尘土呛得不停地咳嗽。 挥刀的声音并没有维持太久，整个空间很快再次沉寂下来，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从尘土中传出来。 待尘土散去，刨婴人已经被杜少陵的唐刀硬生生地钉在了墙壁上，胸前已经是一滩诡异的青铜色血液，而背后的墙壁已经布满了龟裂，像是整个人被重重锤在墙壁上。 杜少陵把刀从刨婴人身上拔了下来，朝着慢慢下滑下来的刨婴人啐了一口，然后一脚踩在刨婴人的小腹上，然后对着只能不停喘着粗气的刨婴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唐刀，用尽全力一刀斩下。 但是飞速斩下的唐刀却在刨婴人的面前停住了，锋利的刀刃卡入了他的头颅之中，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杜少陵“啧”了一声，集中全身的力量下压手中的唐刀，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刀始终不能再向下一点点的距离，被死死卡在原地，青铜色的血液不断地从伤口喷溅而出，流满了刨婴人的整张脸。 刨婴人慢慢抬起满是血液的脸，干瘦的脸庞因为满脸的青铜色的血液显得异常恐怖，原本黄金色的双瞳变得更加耀眼，甚至有怪异的雕纹浮现在双瞳之中。 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刨婴人的嘴唇动了动，口中开始不停地痛苦地嚎叫起来，但是声音渐渐响亮起来，最后一声震动得整个街道都晃动起来。 巨吼使得杜少陵的衣角不断飘荡起来，杜少陵脚下的土地开始裂开，龟裂沿着狭长的露面不断地延展。 刨婴人的右手缓缓地举起，一把抓住卡入自己头颅的唐刀，手腕一用力坚韧的炼金唐刀就被折成两截。他举起的右手渐渐放了下来，把刚折下来的断刀拔出头颅，将断刀的一端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渗人的咀嚼声在刨婴人的口腔内响起，金属与牙齿间的摩擦声在这个空旷的夜晚街道里显得分外的恐怖。杜少陵也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后跃几步与正在咀嚼金属的刨婴人保持距离。 但是刨婴人仿佛失去意识一般，只顾把手里的断剑塞进嘴里，根本没有去管杜少陵。 断刀一寸寸地被刨婴人塞进嘴里，然后又吞咽下去，最后一点的刨婴人吃下去之后，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又打了一个饱嗝，像是吃了什么美味的食物一般，头颅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原本干枯的黄色长发也变成了刺眼的金色。 杜少陵看着几步远的刨婴人心中不由地一悸，手里仅存的断刀终于不再迟疑对着刨婴人扬手全力掷出。 几步距离，断刀眨眼间就到了刨婴人的面前。 可是刨婴人没有做什么动作，原本电射而出的断刀被他一口咬住，然后又是同样的动作，将断刀咀嚼着吞下，金色的双眸炽热得仿佛像是实质的金色火焰在燃烧，整头的金发无风却自动地飘舞起来。 周围的尘土开始飘动起来，似乎以刨婴人为圆心挂起一阵风暴，刨婴人深深吸入一口气，然后对着几步远的杜少陵就是一口气喷了出来。 杜少陵看不出气流的流动，却能看到地上的土尘被无形的风吹散，只感觉一股压迫感迎面向着自己冲来。但是杜少陵没有躲避，而是一击掌刀对着刨婴人迎面虚空斩下，掌刀所过之处卷起了爆炸般的气流。 两股气流在杜少陵和刨婴人之间对撞，所爆发出来的声势恐怕连几个街区外都能感觉到。杜少陵感觉自己仿佛是被蛮兽正面撞中，右脚一步后踏重重踩在地上，原本就满是龟裂的地面被这么卸力的一踏立刻深陷了下去。 可是刨婴人尽管失去了意识，但是并不打算给杜少陵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步一步踏着地面朝杜少陵飞速逼近，所踏过的地面留下了一个接一个的脚印。对于刨婴人来说跨越这段不长的距离几乎是呼吸间的事情。 杜少陵还没有完全卸去之前一击侵袭而来的巨力，刨婴人就已经跨进了杜少陵的攻击范围内，对着杜少陵又是一道气流喷出。杜少陵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刨婴人所喷出来的气流已经重重击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不自觉地飞了起来。 刨婴人一把抓住杜少陵的左脚，又把杜少陵重重摔在地上，低身一击简单的直拳重重印在杜少陵的胸膛上。 肋骨断裂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 杜少陵在自己的胸膛接触刨婴人拳头的一瞬间就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胸膛瞬间都塌陷了下去，印出了刨婴人恐怖的拳印。 血如泉涌般喷在刨婴人的脸上和街道的地面上，整个街道俨然变成刨婴人的修罗场。 击中杜少陵胸膛的刨婴人仰头深深吸气，胸口宛如巨大的风箱膨胀起来，然后他低首张嘴一道炽热的气流喷向了不能动弹的杜少陵。 整个街道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地上的碎石都被震离了地面，杜少陵的身躯像是个皮球飞起、跌落又翻滚了几圈才停在了远处。 刨婴人喘着粗气站在原地，金色的双瞳注视着远处一动不动的杜少陵。 第28章 28·黄雀在后·005 杜少陵飞溅的血液粘了半条街。 午夜冷清的洛杉矶街道上，血腥的超乎常理的战斗实际上只上演了十几分钟。 “诺诺！路灯！” 恺撒努力调整着呼吸，同时双脚发力蹬地，整个人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朝着刨婴人的位置飞快地大步奔去，企图将刨婴人的视线带离了杜少陵，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刨婴人动作更快，双脚重踏地面，以诡异的曲线轨迹快速地行进着，转眼已经通过了大半个街道的距离。 恺撒伸手拔出腰间的烟雾弹，金属的罐子落地爆炸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街道顺带着恺撒、诺诺还有杜少陵三个人都被淹没在浓密的烟雾里。 但是恺撒并没有停下步伐，他已经从浓重的烟雾跃出，手上的狄克维多咆哮着从厚重的烟尘跟出，刀刃旋转着迎上了刨婴人挥舞过来的拳头。甚至连恺撒自己都已经无法看清刀刃挥舞的轨迹，因为他挥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刀刃如同扇形一般铺展开来，拳头碰撞着刀刃发出清脆而又剧烈的声响。 街道中充斥着金属剧烈震荡的声音，那是恺撒手中狄克维多长在狂震。他一边极速挥刀一边躲避，引导着刨婴人朝着一旁的矮楼移动着。伴随着恺撒一声怒吼，一脚踩在矮楼边上的混凝土路桩高高跃起，整个人旋转着撞进了跟在紧跟着他移动的刨婴人的怀中。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恺撒的刀柄以不可思议地角度撞上了刨婴人的脸上。 被击中面门的刨婴人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就立刻恢复姿势，正试图继续追击，就听见几声沉重的枪声在远处响起，街道两侧的路灯伴随着玻璃破裂的声音迅速暗下，让他瞬间丢失了恺撒原本的踪迹。 那是诺诺的巴雷特射出的子弹，她瞬间读懂了恺撒的想法，迅速撤回车厢，以几乎没有修正的方式连续射击，快速击碎了街道两侧所有的路灯，最后一枪更是击中了街边的变电箱，迫使整个街区都陷入黑暗之中。 恺撒和诺诺的意图很明显，先拉开刨婴人和杜少陵的距离，寻找机会将受到致命伤的杜少陵带走，更何况恺撒的言灵·镰鼬让他在黑暗的空间中更占据优势，能够更好地捕捉到刨婴人的动作，能够他拖延足够长的时间。 至于击杀，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因为刨婴人的偷袭肺部受伤，一开始就脱离了战斗，以至于被迫全程围观了杜少陵与刨婴人远超常人认知的战斗全过程。 恺撒知道尽管杜少陵没有言灵，血统等级也并不高，但是近身战水平相当高，不然不至于被选为卡塞尔学院的体育课代课老师。 可他没有想到杜少陵居然强悍到这个份上。 能够与持有青铜御座这种高序号言灵的高危混血种仅靠刀技单独对战几分钟以上，甚至一度占据上风，只差一步就可以终结战斗。 但杜少陵终归没有言灵。 这是他和刨婴人无法抹平的血统劣势。 可杜少陵依旧极大地削弱了刨婴人的体力，并且让他暴露出了弱点。 “诺诺，关节。” 恺撒只对着耳麦低声说出几个字，身后立刻响起不间断地枪响，巴雷特的炼金子弹带着强大的动能瞬间撞上了刨婴人的膝关节。 紧接着是肩关节。 肘关节。 踝关节。 髋关节。 诺诺瞬间明白了恺撒的意思，不断地扣动手中巴雷特的扳机。 每一击，都能精准地命中了刨婴人身体的某个关节之上。 每一击，都完美地越过恺撒，给到刨婴人身体的某处初速高达940米每秒的动能冲击，让他没有办法正常地发力进攻。 哪怕刨婴人的骨骼、皮肤和肌肉都经过青铜御座的强化，在经过与杜少陵的白刃战之后也很难再接住不间断的巴雷特子弹后还能不受影响正常移动，更何况是被击中的是人体中最为脆弱的关节。 “啊——” 刨婴人即使正在青铜御座的加强状态下也无法完美防御，何况经过杜少陵的消耗，让他的力量耐力都不在最佳状态，看来最后对于杜少陵的反击也只是他强行催动青铜御座获得短时间的极限强化，但现在处于极限状态后的他已经没有办法正常的思考，根本完全无法招架。 他只有原地挨打的份，本能地胡乱伸手格挡，却没有任何用处。 顷刻间，刨婴人的身形已经被疯狂打弯，被迫弯成了弓形。 “十发，三秒。” 诺诺刚简短地说出几个字，恺撒的攻击动作已经跟上，利刃刺破空气的响声从他的手中响起。 速度之快，几乎无法躲避。 刀未近，但浓烈的杀意已经紧逼刨婴人。 刀刃携带着声响快速前进，恺撒手中的狄克维多撞上了刨婴人的太阳穴。 但恺撒动作未停，扭身之后再度踏步，手中狄克维多反手挑斩，刀刃所向之处卷起了气旋一般的乱流，刀面撞上了刨婴人另一侧的肘关节。 “让。” 诺诺说话的同时扣动扳机，恺撒立刻矮身侧闪，给子弹让出完美的线路。 烧灼的空气中，诺诺高速射出的炼金子弹破空声越来越压抑，也越来越可怕。 腰椎。 胸椎。 颈椎。 喉骨…… 数不清的关节，接连受到乱序的枪击。 刨婴人的喉咙甚至没有办法发出正常的声响，只能发出呜咽的痛苦低吼，流淌在身体表面的青铜色逐渐暗淡下去，显然已经慢慢接近崩溃的边缘。 恺撒只在诺诺射击和换弹的间隙才会扑上堵住刨婴人尝试移动的路线，言灵·镰鼬也以这样的间隙被推至极限，再收回，再推至极限，宛如声纳一般精准地同时捕捉着刨婴人和诺诺双方的动作细节，同时避免自己的脑部结构被巴雷特的巨响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他的攻击重点与诺诺一致，试图给刨婴人身体上的关节造成更大的损伤，最终彻底瘫痪他的行动能力。 “还有三个弹夹。” 恺撒听到诺诺在报剩余的子弹数量。 三十秒。 到赛点了。 第29章 29·黄雀在后·006 诺诺的射出炼金子弹咆哮着冲向刨婴人，炸开。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随之从黑暗中冲出一道尖锐的光。 刀光。 “你最好开始祈祷了。” 狄克维多随着恺撒冰冷的声音重重地砸在刨婴人的右肩上， “祈祷你可以死得快一点。” 言灵镰鼬瞬间被恺撒推至极限，四散的镰鼬在空中高速盘旋，海潮般汹涌的声音构成了立体图像出现在恺撒的脑中，远处诺诺正在快速更换弹夹的声音，刨婴人心脏剧烈的跳动声，甚至再细微的动作，被重叠到一起，仅凭声音他就能感受到一切。 手中的狄克维多反馈给恺撒的震感依旧强烈，高速斩下的刀刃并没有能够完全破开刨婴人的关节， “诺诺！右肩！” 卡入关节中的猎刀被恺撒迅速拔出，言灵镰鼬瞬间收回，紧接着跟上的就是沉闷的枪声，炼金子弹立刻撞上刨婴人的右肩。 这一夹着恺撒全身力道的斩击和诺诺精准射击的攻击，首先碰撞到刨婴人被斩开的肩膀，关节剧烈震荡受到的伤害不说，光是力道就撞得刨婴人整个右肩向后弯曲，几乎要弯到肩关节所能承受的极限，甚至可以听到肌肉与骨头的断裂声。 恺撒再次扭腰，全力挥刀，狄克维多又一次带着他全身的劲力撞上刨婴人的右肩。 瘦长的手臂瞬间被一斩为二，经过青铜御座强化后的右臂，被硬生生地斩飞刨婴人的身体，以极为可怖的弧线跌落的街道一侧。 无可挑剔的配合。 “……” 刨婴人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臂，逻辑一时没办法接受这个现状。 青铜色的血水从断裂的动脉中爆出，他才从迷离的意识中惊醒过来。 但是恺撒的下一击已经跟上，狄克维多再次点上了刨婴人右腰。 刨婴人中了恺撒强力的拦腰斩，身体立刻往另一侧狠狠的摔倒，但他摔倒的瞬间却将狄克维多死死地拽在左手中，高速斩下的刀刃直接没入了满是龟裂的地面中，又溅起无数的烟尘。 “恺撒，快让！” 诺诺大叫，瞄准镜已经锁定刨婴人。 “不用管我！” 恺撒果断放弃已经嵌入地面的狄克维多，迅速后退几步。 听到恺撒的大吼，诺诺立刻扣动扳机，趁着刨婴人还没有爬起，巴雷特的炼金子弹狂落在刨婴人的身上。 啪啪啪啪。 刨婴人身上立刻爆起好几道青铜色的血液，可是一瞬的喘息足够他恢复过来，左手迅速握上插入地面的狄克维多，单手拔出往诺诺的方向全力抛出。 诺诺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以巴雷特厚重的枪身作为武器，悍然一挥，狄克维多的刀身撞上巴雷特的枪身勉强偏移了方向，从她的头顶掠过，穿透厢型车的整个车身，同时巴雷特的金属结构应声瓦解，只剩枪托还留在手上。 异状发生，同时丢失武器的恺撒和诺诺瞬间落入下风。 他们还是低估了刨婴人的战斗本能，在近乎死局之中依旧找到了一丝破绽。 “跑！” 恺撒只来得及对诺诺喊出一个字，一道锐风已经铺面而来，他立刻竖臂格挡，刨婴人已经起身，残存的左臂已经重重锤击过来，捶打的力量几乎让恺撒将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要呕吐出来，以他混血种的体质，加上平时近乎残酷的自主训练，才勉强撑下了这一击。 但巨大的力道还是让他后退出十几步，最后重重撞上街边建筑的墙壁，才最终彻底停下来。 然而如子弹炸膛的挥拳声再次响起。 恺撒全身的肌肉都迅速绷紧，准备奋力抵受刨婴人的这一击，左脚作为重心重踏而出，右脚保持平衡，右拳直挺挺地撞上刨婴人袭来的拳头。 不存在的尘沙扬起，一股强气自恺撒的背脊穿出，破开了他的衣服。 但他并没有像刚刚那样被胡乱震飞，他硬是站住了。 恺撒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刨婴人的拳头震动着传出尖锐的蜂鸣声，几乎撕开了他右手的虎口。 “你……还挺厉害的，” 恺撒的牙根都快咬出血了， “你要是先挂掉……可别怪我没收手啊。” 连续的对拳中，一道锐利的风压吹过恺撒的额头，割出鲜红的伤痕。 那是被他们拳风激起的碎石。 刨婴人洪水般的巨力令恺撒眼前一黑，双臂剧烈酸痛，好几次差点没有跟上刨婴人的动作。 恺撒的膝盖承受着浑身传导过来的力量险些要跪下。 但他没有。 如此来回，刨婴人连续又与恺撒对拳好几次，恺撒每一次接下一击，膝盖距离地面的距离又靠近了一点。 刨婴人仿佛一把大锤，而恺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枚钉子。 铁锤猛烈地捶打，没有任何想要停止的迹象，一次比一次更加蛮横爆裂。 就当恺撒觉得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刨婴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拉远了距离，面对着毫无人气的午夜街道，却如临大敌一般紧张起来，焦灼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冷却到了冰点，身体的感官一下子迟缓了下来。 突然街道的一处响起了轻微的咳嗽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地面上坐了起来，然后吃力地借助着路面缓缓地把下半身支撑起来。 那个身影喘着粗气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红色的液体从口中不断地涌出。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然后对着一旁的地面啐了一口，鲜红的液体被喷在路面上，腥红一片，让人看了就不觉地胆寒。 他撕扯着身上破烂不堪的衬衣随手抛到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之后，朝着刨婴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看身影像是一个单薄的青年，手无寸铁，似乎还受了很重的伤，隔得很远都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 青年拖着踉跄的步伐走到距离刨婴人十几步远的位置才停了下来，然后仰天猛吸了一口气，怒吼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嚎叫声宛如炸雷在刨婴人、恺撒还有诺诺三人的耳边炸响，青年原本干瘪下陷的胸膛像是风箱一样鼓起，悠长的气息没有断绝，声音宛如狂风般在洛杉矶的上空翻滚起来。然后青年低下头，从鼻孔中喷出两条炙热的白雾，瘦削的身体仿佛隐藏着一条巨龙。 第30章 30·摇摇欲坠的逆击·001 “哥。” 女孩侧坐在病床之上，身上穿着蓝白竖纹的宽松病号服，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左手晃着刚刚戴到脖子上的卡通挂坠，一双深棕色的瞳孔正有些气鼓鼓地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杜少陵。 手腕上的住院手环写着她的名字，杜子夏。 “怎么了？夏夏。” 杜少陵抬起充满困意的双眼，把注意力从面前的杂志上移开，面带倦意地对着女孩笑了笑。 “你看起来好像好累哦，都没有在听我说话。” 被叫做夏夏的女孩伸出右手摸在杜少陵的脑袋上，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胳膊。 “对不起，我可能有一点点没有睡好。” 杜少陵伸手将杜子夏病号服的袖子往下拉了拉，以遮住杜子夏白净的皮肤上遍布着的让人心疼的细微针孔，手腕纤细到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杜子夏的手臂上还带着针头，所连接的导管另一头正接在床边的输液架上，透明的药剂正沿着透明的软管慢慢地被气压缓缓推进女孩的血管之中。 “我可是知道的哦。” 杜子夏慢悠悠地晃着一双小脚， “哥是为了我才这么辛苦的，爸妈说我的医疗费都是哥攒出来的嘞。” “知道你还问。” 杜少陵勾了勾杜子夏小巧的鼻子。 “今天你又抽烟了。” 杜子夏皱着眉头看着杜少陵，鼻子轻轻抽动。 “嗯。” 杜少陵无奈地挠了挠头脑，自己这个妹妹的嗅觉简直灵敏得不像话，有时候自己几个小时前才抽过烟都会被发现，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抽烟了啦，医生都说过了，你的身体情况其实并不好，还受过这么多伤，抽烟会影响到你的身体恢复的啦，你也不想老了之后需要坐轮椅吧，我可不会来帮你推的哦，要是真变成这样，那就惨了咧……” 杜少陵看着杜子夏正努力板着脸想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杜子夏原本柔顺的长发揉得乱七八糟的。 “你干什么啦，女孩子的头发可是很宝贵的诶。” 杜子夏瘪着嘴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学大人讲话还太早了。” 杜少陵摇着头。 “我明明已经是大人了。” 杜子夏挺了挺胸，尽管动作很努力，但是胸脯依旧平坦得像是飞机跑道，看着杜少陵多少有点无奈的表情她哼了一声，整张脸埋在头发里，低声嘟囔， “宽松的病号服不太衬我的身材，下次换身衣服再给你看。” “我知道。” 杜少陵伸手拉住杜子夏的手， “等你下次出院，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 杜子夏晃着杜少陵的手，说， “哥，你知道吗？听说听音乐的奶牛会挤出比较多的奶。” “是吗。” 杜少陵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是说听音乐的植物也会长得比较漂亮吗？” 杜子夏又说。 “好像是哦。” 杜少陵“嗯”了一声回答道。 杜子夏转身从病床床头柜上的一堆书中抽出一张硬卡纸，放到杜少陵的手上。 是演唱会的宣传页。 “下个月的二十号，会有我最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哦。” 杜子夏说。 “谁？天野月子？” 杜少陵低头看了一眼宣传页。 “嗯啊，要去日本，机票和演唱会的票钱你出。” 杜子夏对着杜少陵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 杜少陵笑着点头答应。 杜子夏的要求从来都是跳过问号，杜少陵也习惯了。 杜少陵下意识地朝病房中挂着的日历看去。 但是他却看不清日历上的日期，只能隐约看到大量的日期被圈红，密密麻麻，仿佛什么人曾经在上面乱涂乱画过。 什么……情况。 他有点迷糊。 “夏夏，为什么……” 杜少陵刚想转头问杜子夏是怎么回事，却感觉到手中拉住的小手体温骤降，他迅速转过头来，杜子夏看着窗外轻声唱着歌，原本还是黑色的齐腰长发正从发梢处开始褪成银色，并且沿着发丝正缓慢地向上蔓延着。 窗外的景色也变了，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却瞬间被黑云堆积满整个天空，短暂的雷声过后，雨点迅速击打在病房的窗户上，留下血色的水痕。 “哥。” 杜少陵听到杜子夏在喊自己。 “夏夏，你怎么了？” 杜少陵双手握住杜子夏的手，但是极速下降的体温让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哥，你该走了。” 杜子夏缓缓地转过头来，原本双眼所在的位置却是一片漆黑，仅有一点黯淡的黄金色在其中若隐若现地闪着。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走了诶。” 杜少陵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撒谎，你总是喜欢在我面前撒谎。” 杜子夏歪着头看着杜少陵，语气也很平淡。 嗡。 怪异的金属蜂鸣声。 “我今天就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还给你买了不少苹果，削一个给你吃。” 杜少陵放开杜子夏的手，打算伸手从病床边的床头柜上的果篮中拿出一个苹果。 “你还在怪我拿走了你的东西。” 杜子夏看着杜少陵。 “你在说什么？” 杜少陵有点听不懂面前的妹妹在说什么。 “执行官的工作很难受吗？” 杜子夏伸出手摸在杜少陵的脑袋上。 “这个你问我也没用，你知道我其实是个很怕难受的人。” 杜少陵耸耸肩， “问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只是在想，和你关系很近的人如果死在你的面前，会不会很难受。” 杜子夏的头发终于被银色完全染透，眼中原本零星的黄金色忽明忽暗地闪着。 “怪问题。” 杜少陵摇摇头， “当然会难受啊。” 窗外的血雨变得越来越大，原本淅沥的雨势也变成了狂风暴雨，血色的雨点重重击打在窗户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巨响，还伴随着宛如野兽般的低吼，仿佛有两头野兽正在窗外的风雨中搏斗。 “你知道我其实是个很小气的人。” 杜子夏嘟着嘴“哼”了一声，然后静静地把自己的额头贴上杜少陵的额头，冰凉的触感沿着神经末梢迅速传导到杜少陵的大脑中， “所以这次只能还给你几分钟哦。” 第31章 31·摇摇欲坠的逆击·002 狂雷在云层中炸响，一道银线延展着飞速下坠划亮了整个夜幕，沿途的空气骤然膨胀产生了剧烈的震动，仿佛有巨龙在云层中低吼。 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空气诡异地震动起来，似乎有着另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影响着这个空间，由杜少陵为中心不断地向四周扩散，由坚实柏油浇筑而成的道路居然开始微微下陷，空气震动仿佛实质一样将杜少陵压地上，环状的龟裂围绕着杜少陵向远处飞速延展，本应毫无战斗力地杜少陵仿佛释放着无形的压迫。 原本杜少陵那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仿佛有是金色的墨水滴入眼睛，待完全在他的瞳孔中化开，最后一丝的棕色也被深邃的黄金色所淹没，那诡异的空气震动消失了，整个街道寂静得仿佛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 奇异的低吼声从杜少陵的喉结中响起。 像是那街角野狗攻击前的低吠声，仿佛有什么骇人的东西正挣扎着想要控制杜少陵的身体。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刨婴人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杜少陵正艰难地跨出了第一步，身上散发仿佛能凝成实质的压迫力，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地立刻后退直接拉远了杜少陵的距离，一边后退一边将飞溅而起的石块抓在左手中，左臂周围的雨滴开始不自然地震动起来，整个左臂的袖子紧贴着皮肤，仿佛正被高压的空气挤压着。坠落的雨滴还没有来得及碰到左臂就被看不见的力量碾碎成细小的水雾，围绕着左臂呈现出诡异的螺旋。 刨婴人的双瞳收缩，双指微松，自他的指尖响起了沉闷的音爆声，这低沉的声响仿佛割开了周围空间，使得棱角分明石块瞬间加速，直扑杜少陵而去。高速前行的石块宛如一团实质的火焰，又像是由天坠落的流星。 杜少陵腰部微沉，凝视着石块飞速所带起的尾焰，右掌中电茧飞溅，地上的土壤朝着他的右手中迅速聚集着，一柄直刃唐刀居然瞬间在他的手中成型。 可是刀刃刚刚触及石块，杜少陵却感觉自己挥刀像是砍到了空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石块便爆裂开来，碎裂成更细小的石子，无差别地将他笼罩在内。 “哼。” 杜少陵低哼一声，右手中刚刚成型的唐刀立刻下压卷起了暴躁的风压，石子击打在刀刃的表面爆发出金属的悲鸣声，宛如刀刃被子弹击中的震感由刀刃传导至手腕。少数石子透过那并不严密的气流，擦过他的皮肤，甚至嵌入他的体内。 位于他背后的路面被散射的石子穿透，布满了零星的洞眼。 温热的血珠跌落，绽开猩红的血花。 仓促成型的唐刀正在杜少陵的手中缓慢地崩裂。 杜少陵仅剩的贴身背心已经被飞石撕碎，胸膛上已经布满血线。 胸口已经原本已经正在慢慢凝结的伤口再次迸裂，仅剩半件的正黏在伤口上，余下的布料已经在刚才暴起的风压中被碾成齑粉。 左肩微微塌陷布满了鲜血，肩关节已经被细小的石子彻底击穿。 “言灵·阴流，原来你持有不止一种言灵。” 杜少陵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渍，露出个骇人的笑容， “准备好怎么死了吗？” 刨婴人有些吃力地弓腰从地上又捡起一枚石块，费劲地扣在手中，再次遥遥地指向杜少陵，螺旋状的气流再一次覆盖住他的左臂。 因为刨婴人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他能进行的最后一次攻击，已经消失不见的右臂，再加上即将报废的左臂，自己再发出这一击后肯定没有再次攻击的可能性，可是强烈的杀意几乎要将自己淹没，心脏正飞快跳动着将更多的氧量输送到他的大脑让他保持清醒。 “来。吧。” 刨婴人瞳孔收缩，左腕发热。 “你还可以活八十秒。” 杜少陵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左肩，回忆着刚才那枚石子的威力。 “遗。言。” 刨婴人手中的石块轻轻抖动，已经准备完成。 “遗言的话，已经放在执行部的档案里了。” 杜少陵微微歪头，一柄暗灰色的指虎在他右掌飞溅的电茧中快速成型， “倒是你的遗言，准备好了吗？” 嘴巴上依旧毫不饶人。 【六十秒】 雨开始下的越来越大，坠落的雨滴仿佛组成了坚不可摧的水墙，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发出烦人的声响。 刨婴人并没有着急出手，在确保自己的攻击能命中杜少陵之前，他不能仓促出手。庞大的雨幕阻挡了他的视线，也会削减石块行进的威力，他还在等待机会。 整个世界像是陷入了虚幻之中，除去雨声还能听到自己猛烈而又快速的心跳声，强风掠过周遭的建筑发出低沉的悲鸣声，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五十秒】 杜少陵就这么站在雨中，随意地站姿却又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风化了的雕像。肾上腺素正疯狂地从肾上腺中分泌出来，顺着不断扩张而有收紧的血管流经心脏，使得原本便快速收缩的心脏更加暴躁起来，像是有野马藏在他的胸膛之中。 双足之下的路面仿佛承受着远超其承重力的力量，开始微微下陷，环状的龟裂正如同水面上泛起的波澜一般扩散。 松弛的右臂骤然紧绷，右手的五指缓缓扣住已经成型的指虎，慢慢收紧握拳。 【四十五秒】 杜少陵的眼睛，就仿佛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藏匿在里面，眼神，抑或是里面的情绪，什么都看不见。 杜少陵并没有特意躲避刨婴人左臂所指向的路线，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数米开外，严重受伤的身体似乎不足以给他足够的时间躲避来自刨婴人的必杀一击。可是他的感官正在进一步的提升，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黑白灰，雨滴坠落的轨迹变得越来越慢，被拉长了数十倍之长的雨声像是野狗低沉的长吠，时间仿佛开始凝滞下来。 稀少的血液正从他的五官中流出，和雨水混合成鲜红的液体布满了整张秀气的面孔，仿佛除了刨婴人造成的重伤外，还有什么怪物在他的体内肆虐，迫使得他的神经已经承受着远超上限的痛觉，面部的毛细血管再次崩坏，远远看来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他的嘴唇微动，冷漠的脸上透出一丝狰狞，黄金色的双瞳突然亮起。 “四十秒！” 第32章 32·摇摇欲坠的逆击·003 【四十秒】 石块旋转着离手，狠狠地穿透了厚重的雨幕，所过之处带起了螺旋状的尾流。 杜少陵右脚重踏，任那旋转的石块迎向自己，脚下的路面碎成数块被抛离地面。紧接着杜少陵跨出第二步，身体重重地撞过雨幕带起了环状的水汽，手臂高高举起又重重下锤，从正上方砸中飞袭而来的石块。 石块受力碎成齑粉，但是仍有少量石子极速掠过杜少陵的皮肤，身上瞬间有多了数条血线，深入皮肉，甚至还有一枚穿透了他的小腹，前后洞穿，甚至可以看到藏匿其内的脏器。 所幸位置稍偏，没有伤到重要的器官，否则他的整个肾脏都会被爆开。 舍去躲避的想法，完全的猛突猛进，不顾自己的安危，他的右手腕已经挫伤，全凭毅力握紧抬起，脚下的步伐丝毫不乱，每踏一次地面，足下的路面就碎成波纹状的龟裂。 猩红的血液，一直从伤口和五官中喷溅而出。 这是杜少陵成为执行官以来，一直依仗的战斗风格。 不论自己的能力是否发生变化。 甚至自己是否是自己，这一点从未发生过变化。 但是这种风格付出的代价可一点都不便宜，他的身上早就布满了横七竖八，乃至触目惊心的伤口，眼睛早就被猩红所淹没，即使有雨水的洗涮，可是视野之中依旧模糊一片。 他纯粹凭借自己那如同野兽一般的直觉来感受着刨婴人的位置。 敌我距离还有十步！ 杜少陵的喉咙里响起了野狗的低吠声，额前的刘海被雨水和鲜血完全浸透，紧紧地贴住皮肤，脸上露出了野兽一般的诡异笑容。 双足几乎是同时重踏地面，脚下的路面由中央开始几乎是同一时间碎成一堆石块，骇人的裂纹扩散至数米开外，由地面传导回来的力量使得他整个人朝着刨婴人重砸而去。 【三十秒】 现在的刨婴人，已经对所谓的狩猎目标毫无兴趣，因为扑面而来的压迫力让他无所适从，他从未有过如此迫近死亡战斗。 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要看清杜少陵的动向。 对上丝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杜少陵，在阴流所引导的石块落空的那一刹那，他那残存的意识都自知已经没有取胜的可能，唯一的选择就是让处于诡异状态下的杜少陵自己力竭崩溃。 凭借他那敏锐的战斗本能感知到，杜少陵忽然展现出来的异常能力根本没有完全被掌握，攻击距离仍然是他的劣势，只要不被那骇人的攻势命中，那自己仍处于不败的位置。 刨婴人原本以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已经足够让杜少陵失去行动的能力，可是杜少陵甚至不惜硬吃那一击攻击，也要缩短和自己的距离。街道的地形本来就不适合躲避直线攻击，尤其是在彼此的距离并不算长，甚至可以说很近。杜少陵一开始的企图就打算承受原本就要承受攻击，然后迅速迫近自己，不给自己反应的时间。 最终在极限的距离之内重创自己。 太过于接近，刨婴人就没有办法使用出第三次的阴流，何况在这样的距离内，杜少陵肯定不会给自己第三次蓄力的机会。 可是杜少陵凭着落地的势能，落地的瞬间就踏裂了原本就痛苦不已的路面。 石屑乱飞。 爆裂的气流随着杜少陵的落地朝着刨婴人席卷而来，卷起的石屑瞬间将刨婴人淹没。 言灵·青铜御座。 刨婴人立刻后退，同时再一次将青铜御座推至极限，刺激着肌肉狂暴地吸收着身体中的氧气，瞬间释放出大量的乳酸，强烈的酸痛感几乎是同一时间从身体各个角落冲向大脑。 他残存的意志很清楚，接下来就是近身的肉搏战，唯一能够仰仗的只有青铜御座。 【二十秒】 杜少陵近乎在落地的瞬间就调整好了动作，暴涨的杀气几乎要将刨婴人吞没，染血的石块四下飞溅，整个地面呈现出诡异地扭曲，好似波浪般的抖动。他借助双脚一臂卸去坠落的力量，同时借着反馈回来的推力，如同使用四肢爬行的动物一般朝着刨婴人高高跃起。 但是无力下垂的左肩看起来反而像只受了重伤的野狗。 落魄却又凶狠无比。 尽管如此，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如同野兽一般的移动动作使得他的速度变得更快，四肢点地然后再次高高跃起，在空中以奇异的姿势扭曲着自己的身体，杜少陵握住指虎的右手闪电般击出，瞬间点上了刨婴人的额头。 轰。 宛如航炮发射的巨响从拳风中炸响。 指虎在剧烈的冲击中瞬间变成齑粉。 刨婴人险些被这声巨响震晕过去，他的头骨凹陷，左耳耳膜也被震破，青铜色的鲜血顺着耳道缓缓渗出。 巨响在一瞬间止歇，杜少陵巨响中已经掐住刨婴人的脖子顺势下压，右臂传导而来的巨力直接将刨婴人整个人都砸进了地面之中。 路面破碎所产生的尘土弥漫在俩人周遭的空间之中，使得他们身影被厚实的尘土掩盖起来，腾起的尘土仅仅维持了一两秒，很快被浇灌下来的雨幕驱散。刨婴人的脖子已经被杜少陵掐得血管暴起，身下的路面已经布满了龟裂，像是被人用庞大的铁锤将他整个人重重锤在路面上。 【十秒】 杜少陵一脚踏在刨婴人的小腹上，松开擒住刨婴人脖子的右手转而高高扬起，飞溅的电茧中指虎再一次成型，然后握拳成锤，咆哮着下落，重重地锤在刨婴人的胸膛上，肋骨断裂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仅仅只是一拳，刨婴人的一根肋骨已经干净利落地断成几截。 第二拳，刨婴人的左肩胛骨被锤裂。 第三拳，刨婴人的肋骨又断裂了两根。 第四拳…… 第六拳…… 第十拳…… 第十五拳…… 杜少陵以几乎相同的招式猛击刨婴人的胸口，即使是青铜御座也难以抵挡杜少陵如同航炮般射出的拳头，鲜血不断地从刨婴人的口里咳出，他勉强伸出左手想挡住杜少陵不断下落的拳头，但是杜少陵一把抓住刨婴人的左臂，手腕用力一折将整个左臂的臂骨折断，随手将臂骨带青铜色的血液甩飞。 然后轰出最后一拳。 右拳裹挟着雨水形成肉眼可见的十字气浪，瞬间击穿刨婴人的胸膛，触碰到刨婴人身下的地面，强烈的震感由杜少陵为圆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地面立即下陷出一个不规整的圆形深坑，手中握着的指虎在还未接触刨婴人胸口之前就已经被拳风带起的气压碾成粉末。 杜少陵喘着粗气站在原地，刚刚那十数拳仿佛用光他所有的力量，黄金色的瞳色渐渐消退下去，重新被棕色的瞳色所代替。他努力想站直，想将自己的背脊挺起来，可是强烈的眩晕感和失重感冲击着他的脑神经。 终于，他失去了自己双腿感觉，不自觉地双膝跪地，接着是自己的视觉，眼前漆黑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慢慢倒下。 【零秒】 他听到诺诺还有恺撒飞奔到自己的身边，大声叫喊着自己的名字，但渐渐地，连呼喊声都在逐渐消失，意识也像是被浸入浓稠的黑暗中。 “夏夏……” 他呢喃着说出了彻底丢失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 第33章 33·卡塞尔的阴影 圆形的会议厅中，仅有两侧射灯投下来的几束惨白的光。 昂热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鼻子的下方，静静地扫视着狭长的会议方桌两侧的六名老人，老人的脸全落在阴影中，脸上都是一团模糊的黑，只能勉强看出整个头颅的轮廓。 “七年前的格陵兰冰海作战，然后是两天前洛杉矶的A30号作战以及陈墨瞳与恺撒·加图索的首次合作出战，一切都照着原定的计划在进行。” 其中一名穿着军装的老人开口说话，沙哑的声音仿佛年久腐朽的齿轮勉强绞合在一起，发出让人焦躁不安的声响。 “但是需要支付的庞大善后费用实在是计划之外，伯多路。” 穿着西装的老人伸出手，看着军装老人缓缓地轻叩桌面，手上的干枯皮肤像是斑驳的树皮。 “和遭受到致命伤的杜少陵相比，这不算什么大问题，雅各伯。” 被叫做伯多路的老人摇着头。 “这还说不定吧。” 雅各伯停下了轻叩桌面的手指，听起来是不太认同伯多路的话。 “如果派不上用场就直接扔掉，这是一贯的对策，但是杜少陵还有成为扳机的可能性，不能让他这么简单的死掉。” 伯多路缓慢地解释道。 “杜少陵的回收工作已经结束，现在在卡塞尔学院的加护病房中，卡塞尔学院的医疗部计划在今天15点开始进行检查，他的身体正在快速恢复，随着各项身体机能的重新运作，恢复的效率正在慢慢下降，最终会回归到混血种正常的恢复速度。” 穿着白大褂的老人伸手翻了翻面前的资料，确认着杜少陵的情况。 “接触时第一时间的血样数据呢？腓力。” 伯多路问。 “龙族血统数值已经回落至18%，血样没有收到任何的污染，并且第一时间由我安排的人掌握，也没有任何暴露给董事会的风险。” 腓力点了点头，合上面前的资料，惨白干瘪的双手再次缩回阴影之中。 “他的失控情况，在对外报告上修改为原因不明，这件事不需要有太多人知道。” 伯多路点了点头， “没错，现在还想维持龙族的秘密太过困难了，尤其是在A30号作战之后，即使不在洛杉矶的闹市区，也闹得太过张扬了，这会给后续善后带来很大的麻烦。” 老妇人的声音在阴影中响起。 “我同意若望的看法，卡塞尔学院对于武器的可靠性，未免也太过于放纵了。” 雅各伯相当认同名为若望的老妇人的观点， “现代科技水平下，任何风险都会成为暴露龙族秘密的契机，各国的情报部门不像以前那么好对付了，卡塞尔学院的策略需要更加谨慎一些。” “毕竟是对战持有双言灵的高危混血种，这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他们的意图也很明显，想要以此触发杜少陵的觉醒，但他们不知道这也是我们计划的一环。” 伯多路转头看向会议桌对面戴着眼镜的老人， “杜子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根据安排在杜子夏身边的监视人员回报，在杜少陵出现异常失控的同一时间，杜子夏也疑似突发心脏病，并伴随了长时间的意识昏迷，根据从医院获取的信息，其主治医师并没有办法判断详细的病因，可能是因为杜少陵的短时失控所导致的意识共振，或许杜少陵和杜子夏血缘上的联系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怪异。” 戴着眼镜的老人缓缓推了推镜架。 “西蒙，你认为即使相隔数千公里，依旧能仅靠着血缘上的联系达成短暂的觉醒吗？” 坐在他身边老人问道。 “多默，他并不属于黑王一支的血脉，有我们没有掌握的情况也在情理之中。” 西蒙的眼镜上闪过一丝光，左手托着下巴看着他身边名为多默的老人。 “毕竟现存的冰海古卷并没有提及这件事情，白王仍有一支王之血裔幸存，这是获得了死海古卷后，我们就一致达成的共识。” 雅各伯说道。 “冰海古卷上从未提及白王能够与黑王一样，能够制造代表元素权柄的王之血裔，四大元素也已经由四大君王执掌，不存在第五元素能够制造出新的王之血裔。” 多默摇着头，似乎还有疑点让他不太信服。 “死海古卷中的内容能够与冰海古卷在白王存在时期的内容一一对应，至于第五元素，我们还有时间来验证，至少目前而言，白王所遗留的王之血裔是我们两个必要扳机中的一个，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伯多路眯着眼看向多默。 “龙族仅存的叛徒，用来对付龙族再合适不过了。” 雅各伯冷哼了一声。 “以王之血对抗王之血确实是亚伯兰计划一环，但是他能在计划预定的时间前完全恢复吗？” 若望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的语气中充满着质疑。 “有没有完全恢复并不重要，只要在下一次的作战中能够出战就可以。” 昂热淡淡地回应，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距离下一次作战有着足够长的时间让他恢复，楚子航也正在卡塞尔学院进行训练，他保有的印记，会在需要的时候成为替代触发的扳机。” 昂热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按照计划，路明非的明年入学也在前期准备中，不出什么意外，两个扳机都会被我们所控制了。” “毕竟管理卡塞尔学院和教育年轻的混血种是你的职责。” 伯多路看向昂热， “可别让我们失望了，希尔伯特·让·昂热。” “没错，歼灭初代种和黑王只不过是亚伯兰计划的一小部分而已，是达成尼布甲尼撒契约的条件之一。” 雅各伯说着，也缓缓地看向昂热。 “马尔杜克计划，实现这个计划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六名老人所有的目光都慢慢地看向昂热，黄金色的双瞳在阴影中同时亮起，映出了他们的真容，宛如骷髅般瘦削干瘪的脸出现在阴影之中，仿佛一具具从土中爬起来的干尸。 “我明白。” 昂热的黄金瞳中没有任何的表情， “一切都将按照MOSES所定下的剧本进行。” 第34章 34·病房闲话·001 杜少陵晕乎乎地从稠密的黑暗中醒来的时候，阳光正顺着并不干净的窗户玻璃窗斜照进房间，明晃晃地打在他的脸上。 微眯了眯眼睛，杜少陵努力想翻个身避开有些烦人的阳光，却感觉自己的左侧手臂上像是缠着什么东西，怎么也动不了。 稍稍用力也没能把那烦人的东西甩下来，他努力扭着脖子，勉强地歪头看向自己的左臂，身边输液架上的液体正沿着透明的导管，推入自己的静脉之中。而自己的脸上，正带着透明的氧气罩，沉重的呼吸声甚至让耳朵产生了轻微的耳鸣声。 是啊，我受伤了。 杜少陵这么想着，有些费劲地仰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指针还差一个很小的角度就到七点。 斜着头看了眼窗外，阳光像是一抹浓重的油彩，将房内的一切都染得明亮起来。 闭上眼，却是狂风暴雨般的黑色。 · 门被缓缓地推开，年久而缺乏润滑的转轴发出了细微「嘎吱」声。 紧接着就是逐渐靠近的，稍稍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轮子摩擦地面发出的细微声响。 “你醒了。” 传进杜少陵睡意里的，除了问候的语调，还有轻微的咳嗽声。 “老头，你怎么来了。” 杜少陵勉强睁开眼，施耐德那张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依旧是往常一身黑西装的打扮，只是手中提着一份果篮，正慢慢地放到病床边的柜子上。 “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这几天芬格尔、诺诺、恺撒还有楚子航都来探望过你。” 施耐德费劲地病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作为执行部的最高责任人，在被医疗部告知我你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必须过来一趟，毕竟你的上司是我，受伤也有我的责任。” “那您可真是敬业啊。” 杜少陵勉强地张开嘴说话， “恺撒和诺诺呢？他们没有受伤吧。” “诺诺一点伤都没有，现在正在学院里活蹦乱跳，恺撒除了有一点肺部损伤，以及肌肉轻微的摩擦性损伤，并没有什么事情，甚至已经去忙学生会的事情了了。” 施耐德说， “你倒不如多关心下你自己，第二第三肋骨骨折，左肩关节骨折，腹部穿透伤，肺部挤压伤，还有数不清的擦伤、挫伤和骨裂，老实说，太多处的致命伤，如果你要是死了我都不意外。” “但是我还活着。” 杜少陵低声哈哈了两声，但是牵动伤口的痛感又让他的表情立刻忍不住扭曲起来。 “你的愈合的速度很快。” 施耐德看着杜少陵微睁的眼睛， “而且脏器自我修复速度快得可怕，如果不是你的血样中龙族血统浓度并没有什么变化，医疗部的人可能会认为你是受到了龙血的污染，原本预估你可能还需要几天才能够醒过来，甚至变成永久植物人状态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我睡了多久。” 杜少陵问。 “五天。” 施耐德回答。 “已经睡了五天吗，这放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杜少陵歪头看向窗外，但像是又想到什么事情，慢慢将头转回来， “这次受伤不会算在我年假里吧。” “执行部还没有那么不通人情。” 施耐德叹了口气， “你先专注休养和恢复，你在执行部的岗位暂时转为文职，你的外勤岗位我会安排人接替你，不需要担心，待遇和之前一样。” “你过来应该不会只和我来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内容，” 杜少陵努力地摇了下头， “可以直接切入主题，是不是任务报告的事情，这是执行部的流程，执行官手册的内容我背得还是很熟练的。” “任务报告不用你处理，已经由恺撒和诺诺代你完成了，尽管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报告，他们完成得很好，而且因为恺撒的原因，校董会并太过没有难为他们，甚至很多细节都没有过问。” 施耐德说， “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和你的妹妹杜子夏有关。” “夏夏？她怎么了。” 杜少陵挣扎着想要起身， “虽然目前已经没事了，但我认为还是需要告知你一声，” 施耐德伸手将杜少陵按了回去， “杜子夏在五天前突发心脏病，在家中失去意识，但好在你的双亲发现及时，立刻送往医院救治，我刚刚收到的消息，目前已经清醒过来了，医生检查后认为病情并没有加重，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突发心脏病？她近两年的健康情况控制的很好，已经没有出现严重到需要进医院的情况。” 杜少陵皱着眉头， “我可以电话联系她吗？” “你们两个现在需要的都是静养，等你身体状态好一点在联系她吧。” 施耐德摇摇头。 “好吧。” 杜少陵无可奈何地勉强点点头。 “不用太担心，她的主治医生表示或许只是偶发的情况，只是他们联系你的时候，你已经陷入深度的昏迷，执行部的支援还没有到现场，所以是诺诺接的电话，她没有和你的双亲细说你的情况，只以并不严重的交通事故为理由搪塞过去了。” 施耐德看着杜少陵布满伤痕的左臂， “至于在洛杉矶闹出的骚乱，执行部已经派人进行过善后处理了，被你击毙的凶犯也已经被送到医疗部的尸检实验室，由装备部和医疗部共同解剖研究，但关于为什么有混血种持有双言灵，尽管暂时没有结论，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让人来告知你。” “不告诉我也没事。” 杜少陵疲倦地叹了口气， “我并不感兴趣。” “但是他们对你很感兴趣，” 施耐德说。 “我？” 杜少陵咳嗽着问。 “因为你短暂的失控情况，尽管恺撒和诺诺在报告上含糊过去了，最后的定论也是原因不明，但并不详细的说辞让装备部更加感兴趣，他们在煽动医疗部对你进行活体解剖，最后是校长出面才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施耐德说。 “我没丢个肾什么的吧。” 杜少陵干笑了两声。 施耐德没有回话，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侧心电监护仪有规律的轻响和杜少陵低沉的呼吸声。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护士推着装满瓶瓶罐罐的金属推车走进了病房，说着“施耐德教授，探视时间结束了”走到杜少陵的病床边，将挂在输液架上的玻璃瓶换下，把装满药剂的玻璃瓶挂了上去。 “行了，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说着，施耐德缓缓起身。 “我剑道课代课的事情呢？” 杜少陵问。 “还是需要你来代课，” 施耐德点点头， “根据医生最新的诊断结果，再过两个星期，你应该就可以坐着轮椅去教课了。” “刚才还说执行部很有人情味。” 杜少陵无语地翻了翻眼皮， “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差别都没有。” “毕竟暂时没有人来代替你。” 施耐德拖着呼吸机刚走出病房的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着杜少陵伸手指了指果篮。 杜少陵微微转头看向果篮，一盒浅蓝色包装的七星香烟被塞着一堆水果的中间。 “淦……我他妈只抽万宝路啊，臭老头。” 杜少陵疲倦地闭上双眼。 第35章 35·病房闲话·002 “恺撒和诺诺？” 杜少陵被一口烟呛得直咳嗽。 他正坐在轮椅上，靠着病房的窗边，将推窗稍稍推开一条缝，好让烟味稍稍散出去一些，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今天可算是能摘下氧气罩，撤掉各种监护仪器，可以下床适当活动下。 当然范围仅限病房内。 “废话，我亲自置顶的论坛头条。” 靠着病房门的芬格尔一边耸着肩，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着病房外的走廊看了一眼， “靠，你咳嗽声太大了，快扔，那个胖护士又过来了。” 他在帮杜少陵放风。 “Shit，怎么耳朵这么灵。” 杜少陵丢掉了今天的第六根烟，抽完率是百分之零，这一次他好歹坚持抽到了二分之一才碰上了又来巡查的护士，有时候自己才刚把烟叼在嘴里就碰到护士查房，杜少陵没办法，只能一根根地把烟扔出窗外。 “他在干什么。” 胖护士隔着芬格尔朝病房瞟了一眼，杜少陵靠着轮椅的椅背，闭着眼睛，一副正在午睡的样子。 “他在晒太阳，你知道的，久病卧床的人相当怀念阳光。” 芬格尔贱兮兮地回话。 “要是让我知道他在抽烟，有你好看。” 胖护士见没什么异状，撂下句狠话，转头走了。 “哇哦，他抽烟跟我有什么关系，连坐这一手可不好啊，” 芬格尔摊了摊手，无辜得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金毛犬，见胖护士走远了，才转过头对着杜少陵接着说， “五天前的晚上，陈墨瞳开着敞篷车，跟个疯子一样在宿舍区绕圈，大喊有没有人愿意陪她一块儿去芝加哥。恺撒这个疯小子，当场掏出两把沙漠之鹰，边开枪边从三楼跳下去，结果被曼施坦因给当场逮住了，教训了一个晚上，从那儿之后，恺撒就开始疯狂追求陈墨瞳。” “我就说怎么大半夜的，学院里怎么有枪声。” 杜少陵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而且恺撒的攻势相当之猛烈，前天买了九百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摆在陈墨瞳的宿舍楼下，一边是学生会的交响乐队奏乐，另一边是他的芭蕾舞女团伴舞，他对着陈墨瞳大声表白，被诺诺一句有病啊给顶回来了。还有最新消息，他买来九艘退役的飞艇，准备挂上表白的巨幅海报，在学院里飞上一天，但是又被曼施坦因发现了，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理。” 芬格尔说。 “操，真的假的，真是又土又大款。” 杜少陵听了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意大利的地主家傻儿子能不能整点正常的表白方式，搞得这么社死，诺诺能接受才有鬼了吧。” “我觉得倒挺酷的，要我说啊，你们中国人还是太含蓄了。” 芬格尔挠着头。 “这跟我是哪国人有屁的关系。” 杜少陵差点被芬格尔这话气得伤口崩开， “社会性死亡懂吗？你怎么这么关心，是不是又开盘口了。” “淦，这么大的事还不值得开个盘口吗？” 芬格尔猛拍自己的大腿， “恺撒自己还下了一万美元押自己能追到，内部线人告诉我他正准备在论坛下个悬赏，但是暂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还有你挖不出来的消息？” 杜少陵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当然有，我是狗仔，不是先知，请你尊重我的专业能力。” 芬格尔嫌弃地看着杜少陵， “恺撒和陈墨瞳行动轨迹交汇的第一点，是你带队执行洛杉矶的任务，虽然有点不太道德，但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可以透露，盘口的最终获益可以和你五五分。” “你的盘口十个里有九个都是亏的，剩下一个还是勉强不亏，你别是找我来分担债务的吧。” 杜少陵拒绝。 “靠，想从你这个守财奴手里抠出点钱来是真不容易。” 芬格尔叹了口气， “看来你兄弟我债台高筑的份上，给点靠谱的一手消息吧，再这么下去，我快要去学院食堂的后厨垃圾桶捡剩饭吃了。” “我昏迷了整整五天，你觉得我还记得这些事情吗？” 杜少陵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你怎么不直接去问诺诺。” “问我什么？” 诺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病房的门口。 杜少陵嘴一抖，下意识就要把嘴里的烟吐手里，准备往窗外扔。 他转头看去，诺诺正站在病房的门口，一头红发扎成高马尾，手里提着袋零食正晃悠着，一脸好奇在杜少陵和芬格尔之间看来看去。 “别和那个胖护士一样神出鬼没，差点没把我心脏病吓出来。” 杜少陵努力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啊！你抽烟！” 诺诺看到杜少陵嘴里的烟，忍不住叫大声嚷嚷起来。 “哎哟，你真是我的姑奶奶，别把胖护士喊过来了。” 杜少陵飞速把嘴里叼着烟扔出窗外，装成一脸无辜的样子。 “安心啦，她有事出去了，值班处现在没人。” 诺诺一脸阴谋得逞的表情，晃晃悠悠地走进病房，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掏出一袋零食撕开，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 “所以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我和恺撒？” “呃……” 杜少陵看了眼芬格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肯定是芬格尔问的。” 诺诺看了眼芬格尔， “我知道他开了我和恺撒的盘，怎么了，赔率不对劲来找杜师兄支招啊。” “我是那种会操纵盘口的人吗，师妹未免也太小看了我，” 芬格尔大声说着，语气大义凛然仿佛什么豪杰人物， “而且你该叫他杜老师了，再过几天他就该去教你们体育课了。” “我是没闲到去下自己的注，就是不知道一直拖着会不会让盘口流局，听苏茜说如果流盘的话，庄家可能赔的更多。” 诺诺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别。” 芬格尔的豪杰形象还没坚持几秒，瞬间变回狗腿拜倒在诺诺裙下， “师妹，给条活路吧。” “恺撒真的在追求你？” 杜少陵偷偷摸摸地在观察诺诺的表情，芬格尔的那张嘴他一般只信三分，要是信个五分往上，怕不是裤衩子都要赔掉，但恺撒追求诺诺这事他实在是没有头绪，毕竟他们俩刚见面那会儿，拌嘴拌个没完，自己实在是看不出有苗头的意思。 “是的啊，真的。” 诺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略带鄙夷地看着杜少陵一眼， “杜老师，你现在的表情好八卦啊，你该不会也下了吧。” “没有，单纯好奇，” 杜少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一点不确定地问诺诺， “有那么八卦吗？” “有诶。” 诺诺轻微晃着自己的脑袋说着， “但是这事也没准，让他再追会儿呗，太轻松回复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她看向窗外，一艘白色的空艇正拖着巨大的横幅缓缓升空，一个巨大的“LOVE”出现在视野之中，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直到第九艘空艇被放飞到天空中，才组成了一句完整的句子。 诺诺，i love you！恺撒。 想也不用想，这是恺撒的手笔。 “符号还单独占了一格，好丑哦。” 诺诺低声“哼”了一声，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但是杜少陵察觉到诺诺的嘴角闪过一抹微笑。 第36章 36·赫拉克勒斯测验 “早安，杜少陵专员，编号110608C，今天的身体状况感觉如何。” 诺玛的声音伴随着些许的电流声，从杜少陵耳朵内的耳机中响起。 “感觉还不错。” 杜少陵闭着眼，微微低着头，伸手按上自己的喉麦回答道。 “那就好，今天会针对关于剑道课代课以及执行官调岗的任命，将对你展开赫拉克勒斯测验，目的为在洛杉矶A30号作战负伤后，观察你目前身体机能的恢复情况，测试将持续三十分钟，期间可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风险，你明白吗？” 诺玛简单地描述着目前的情况。 “我明白。” 杜少陵点了点头。 “现在请你睁开眼，测试将在三分钟后进行。” 诺玛下达了指令之后，杜少陵缓缓地睁开自己的双眼，视野之中是能见度并不高的一片血红色。 他正身处于一间一百多平方的正方形房间中，挑高的高度足有十几米，血红色的液体填充了约三分之二的空间，周围的墙壁，乃至天花板和地板都是铺着完全相同的白色瓷砖，除了杜少陵右侧的墙壁，使用了高密度的玻璃材质作为墙壁，露出了正在隔壁房间监测他各项身体体征的科研人员。 杜少陵身上穿着贴满感应点的贴身黑色潜水服，右手拿着一柄装满感应器的特制太刀，脸上戴着覆面的水密面罩，狭长的导管从面罩连接到一侧的墙壁上。 他的身体被并没有什么力量的双腿支撑着，稳稳地站立在水下的地面上，周围填充着的血红色液体将他彻底包裹住，他深深地从水肺中吸了一口气，感受从包裹着他的液体中传来的温度。 “杜少陵专员，你目前正身处由装备部研发名为恩奇液体的炼金液体中，有着较低的流动性，并且根据你的目前身体情况，调整了液体密度，能够有效减轻受伤关节和骨骼的受力负担，但是相对的，会使你的动作在一般的液体中受到更大的阻力，测试时还请留意，以免二次受伤。” 诺玛提醒道。 “我知道了。” 杜少陵点了点头，尝试着挥动手中的太刀。 血红色的液体被刀刃短暂地分开，又立刻聚拢到一起，变回血红色的一片，他感受着自己液体给他带来的阻力，浓稠的液体让他还没有痊愈的身体并不能很好地做出动作。 “杜少陵专员，三十秒后测试正式开始，请按照你的战斗习惯，摆出预备动作。” 诺玛的声音再次响起。 “收到。” 杜少陵回复的同时，将自己的重心缓缓放低，双手握上刀柄，将太刀横在自己的面前，摆出了他习惯性的防御动作。 “十五秒后，会从三个角度向你发射特制的白色模拟弹，请尝试击中。” 诺玛在说明着测试的内容。 杜少陵没有回话，而是继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五秒。” 诺玛在杜少陵的耳麦中进行着倒计时。 四秒。 三秒。 两秒。 一秒。 “测试开始。” 在诺玛结束倒计时的瞬间，从周围的墙壁中，射出了三枚白色的模拟弹，分别从三个方向，推开血红色的液体，先后快速接近着杜少陵。 杜少陵几乎是同一时间将手中的太刀挥出，手臂驱动着太刀快速斩下，击中了速度最快的模拟弹，随机回身点上第二枚模拟弹的弹头，然后迅速侧过刀身，第三枚模拟弹撞上了金属的刀身，变向撞上了一侧的墙壁，慢慢沉入水底。 他顶着强大的阻力，依旧靠着挥刀的动作在液体中形成不太明显的连续气泡，这些气泡迅速上浮接近着水面，最终破灭在水面之上。 “非常好，杜少陵专员，接下来是四枚模拟弹，请做好准备。” 诺玛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杜少陵已经回到了防御动作。 四枚模拟弹从不同的角度被投放出来，以不同的速度再次扑向杜少陵。 依旧就是稳健地快速出刀，稳稳击中。 “非常好，杜少陵专员，接下来是五枚模拟弹，请做好准备。” 诺玛机械一般地汇报着进度，然后投放模拟弹。 杜少陵没有回话，他只是机械性地挥刀，再恢复防御动作，然后等待诺玛投放出更多的模拟弹，再机械一般地挥刀击中，转眼已经过去了好几轮，诺玛投放的模拟弹数量变得越来越多，可是杜少陵却如同一开始一样，每次都能够将模拟弹稳稳地击中。 “恭喜你，杜少陵专员，非常完美地击中了所有的模拟弹，第一阶段的测试内容结束，即将进入第二阶段的测试。” 杜少陵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自己的姿势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然后转头看向房间的玻璃墙壁，施耐德和昂热正站在玻璃后静静地看着自己。 · “身体各项指标都在标准值范围内，攻击的力度相较没受伤时留下的数据，下降了约35%，龙族血统比例依旧维持在18%，没有任何的异常。” 看着显示器的工作人员向着施耐德和昂热汇报着杜少陵实时的身体情况。 “看他的出刀动作，很难想象他之前遭受过毁灭般的致命伤。” 施耐德看着在血红色的液体中不断出刀的杜少陵，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全身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骨头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更不用提还有心脏、肺部这些内脏器官，短短两周的时间能够恢复到这个程度，确实让人难以想象。” 昂热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但考虑到混血种的体质，这其实并不奇怪，我们本来就不能算作正常的人类，异常的恢复能力是我们的诅咒之一。” “可是他的恢复速度还是快到会让校董会产生怀疑，” 施耐德摇摇头， “虽然可以用龙族血统短暂提升，导致身体各项机能活性化来解释他的恢复速度，但是校董会应该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借口。” “没有必要向校董会解释太多。” 昂热说， “有恺撒的存在，加图索家族没办法挖掘这次任务的细节，医疗部已经把杜少陵这一次的伤病档案封存好，剩下的部分，我相信可以靠执行部完美地处理好。” “杜少陵剑道课的任命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 施耐德说， “如果他过早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校董会的视野中，可能并不是件好事。” “没有必要，” 昂热看着杜少陵在水中的动作，拒绝了施耐德的建议， “该让杜少陵接触学院里那些年轻的混血种了。” 第37章 37·拜托了，杜少陵老师·001 杜少陵死死地按住轮椅两侧的轮胎，费劲地挪着轮椅，将坐在轮椅之上的自己硬生生地拖上体育馆的一节台阶，累出了一身的汗。 他看着还剩好几节台阶才能到达的体育馆大门，心中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卡塞尔学院的无障碍通道做得相当完美，保证着身体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疾病的老教授以及在实习任务中受伤的学生，可以拖着行动并不怎么方便的身体，随意地通行学院的各个角落，在守夜人论坛上被评价为最有意义的校园基建项目。 可唯独，除了剑道课所在的老体育馆。 杜少陵忘了这件事。 这间始建于八十年前的体育馆，从设计图开始就压根没有考虑过什么无障碍通道的事情，而且年代过于久远也没有空间进行无障碍改造，使得一直保持着建成时的状态，只进行有限的结构补强和现代化电力设备的铺设。 难怪自己准备从病房出发去体育馆上课的时候，负责自己的胖护士询问是否需要陪同，但是杜少陵心想着总算可以从病房出去放风抽烟了，就果断给拒绝了，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为了能好好地抽上一根烟，什么都不顾了。 但是还能怎么办呢，是自己提出一个人去上课，含着泪也要想办法越过这几节台阶，至于下一次来上课……再怎么说也要把芬格尔抓过来专门推自己的轮椅。 “叮铃铃……” 耳边响起了卡塞尔学院急促的上课铃声。 “要坏事。” 杜少陵心里一惊，正准备接着控制轮椅再挪上一节台阶，心里刚想着可别有学生出来看到自己这个丢脸的样子，就听见诺诺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响起。 “杜老师，你怎么还在这呢。” 穿着黑色剑道服的诺诺和苏茜出现在台阶的最顶端，她见杜少陵还没到，就拉着苏茜一起出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刚出体育馆的大门，就看着杜少陵满头大汗努力拖着轮椅上台阶的样子，震惊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飞快地甩下一句“我去找人帮忙”，人就消失不见了，留下苏茜在原地尴尬地看着杜少陵，杜少陵甚至都来不及喊一句“不要”。 “完蛋。” 杜少陵听着诺诺远去的脚步声，双手不由自主地一松，轮椅不受控制，颠簸了几下，滚回了最开始的台阶。 如果要说作为老师有什么丢人的时刻。 可能卡塞尔学院里的教授都有不太相同的体验，毕竟卡塞尔学院近几年的校风相当自由奔放，这帮闹腾的学生三天两头就能整出点什么花活来。 可对于杜少陵来说，就是现在。 “杜老师，你行动不方便早说啊，我可以找人来抬你啊。” 诺诺几乎是在十几秒后回来了，一边对杜少陵说着话，一边招呼着同样身穿着黑色剑道服的恺撒和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把杜少陵连人带轮椅，快速地给抬上体育馆的最后一节台阶，而轮椅上的杜少陵不止一次地想要捂住自己那张绝望的脸。 毕竟对于杜少陵来说，暂时没有什么能够比被学生看到自己尝试一个人拖着轮椅上台阶更加丢人了。 “需不需要我给您购买一架电动轮椅，机动性比您现在用得好得多，平坦路段的时速甚至能飚上二十五码。” 恺撒看着杜少陵坐的轮椅说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加图索家的傻儿子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杜少陵有点想一拳打在恺撒那雕塑一般的完美下巴上。 “说实话，要不是前两天学院邮件通知剑道课正式开课，我还以为剑道课会被取消掉，毕竟听说您在洛杉矶伤得非常重。” 苏茜跟在楚子航的身后小声地说道。 能取消倒好了，我也不想被你们看到这么丢脸的样子。 杜少陵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学院觉得随意取消课程，不太好，更何况我现在的情况已经可以来上课了。” 但嘴上还得稍微像老师一点，杜少陵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恢复过来就好，” 楚子航还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毕竟我去探望您的时候，裹得像是刚出土的木乃伊。” 行了，别说了。 杜少陵被楚子航的话精准破防，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作为老师的威严，可能一开始就没有了。 杜少陵苦着张脸，被楚子航推着进了体育馆的大门，轮椅的车轮“嘎吱”响着沿着并不宽敞的通道进到了位于体育馆别馆的剑道场内。 剑道场内站着二三十个不同年级的学生，清一色穿着黑色的剑道服，手里拎着桂竹片制成的竹刀，看到杜少陵被推进场地内，居然开始同时鼓掌，热闹得仿佛进来的不是教剑道课的代课老师，而是什么学院偶像。 “行了行了。” 杜少陵伸手将学生们的掌声给压了下去，他还没有完全从丢人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总感觉这帮学生在戏弄自己。 楚子航把杜少陵推到合适的位置，就重新站回了清一色的黑色剑道服之中。 “咳咳。” 杜少陵清了清喉咙，深深吐出一口气， “那个，我是本学期剑道课的代课老师杜少陵，叫我杜老师、Mr.杜或者有你们喜欢的称呼都可以，我不是那种特别在意称呼的人，而且我也就比你们大个几岁，大家不用太拘束。” “好的，杜老师。” 恺撒带头鼓掌，剩下的学生也跟着鼓掌，手上的竹刀被震得“哗哗”响。 “在正式开始剑道课之前，大家有什么疑问没有。” 杜少陵扫视着面前年轻的面孔。 “有！” 其中一个女学生举起了手。 “说。” 杜少陵点点头。 “请问老师还是单身吗？” 女学生问。 “请不要对代课老师的私生活提问。” 杜少陵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次破例回答你，我现在还是单身。” “我也有疑问。” 诺诺的手也高高地举了起来。 “诺诺，如果你也要问情感相关的问题，请直接放下手。” 杜少陵看着诺诺一脸雀跃的表情就猜出她想问什么类型的问题，对着诺诺示意让她把手放下。 诺诺“哼”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第38章 38·拜托了，杜少陵老师·002 “看来大家都没有什么问题了，那就正式开始上课。” 杜少陵眯着眼睛看着所有人，见并没有学生举手，从轮椅的侧袋里掏出份文件，翻开到第一页然后开始读了起来， “卡塞尔学院的体育课程为了学生提升身体素质以及任务的作战能力，设立了太极拳、八极拳、武当剑、日本剑道、菲奥雷双手剑，而日本剑道……操，这么绕嘴的课程介绍是谁写的。” 杜少陵飞快地翻着文件，翻到文件最后一页的落款，看到一个卡塞尔学院所有学生都熟悉无比的签名。 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 用的还是风骚的意大利体。 “算了，文职教授写的课程介绍并不关键。” 杜少陵叹了口气，随手就把课程介绍的文件扔到角落里， “老实说，剑道课作为冷兵器课程，核心其实就只有两样东西，活着以及杀死你面对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很复杂的部分。” 他推动轮椅，把自己带到剑道场的墙边，取下一柄竹刀，转过身子继续说道， “我能教你们的东西其实也不多，无非是一些在战斗中的经验之谈，你们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混血种的世家，从小就会接受到家族对于你们的训练，冷兵器、徒手格斗甚至与枪械，可能你们熟悉乃至于擅长的项目，可能论展示，你们能够比我挥舞出更多的花样来。” 杜少陵随意挥舞了下竹刀，将竹刀的前段重重地劈到地面， “但是真正的作战环境，一切所谓的拳法、刀法都是不存在的，最有效的永远都只有最为挥舞了无数遍的，凭借本能出手的简单招式。” 说着，杜少陵又将竹刀抬起，斜斜指向站在最前面的恺撒。 “恺撒，你最习惯的冷兵器是一把名为狄克维多的军用猎刀，总长度五十厘米，刃长三十五厘米，重量在一点五公斤以上，你是平时怎么使用的。” 杜少陵问。 “利用猎刀本身的重量进行力量压制。” 恺撒回答。 “没错，” 杜少陵耸耸肩， “力量就是你的优势，可以带动刀身产生极大的动能，仅靠力量就能进行压制，并且别说军用猎刀了，哪怕是块板砖，在你手里都是很不错的武器。” 说着，他又把竹刀指向楚子航， “楚子航，你以前就有过学习过剑道，假设碰到恺撒这种依靠力量压制的战斗风格，并且力量在你之上，你会怎么做？” “利用技巧制造破绽，然后反击。” 楚子航说。 “很好，” 杜少陵点点头， “在力量不足以和对手匹敌时，技巧可以补助一部分劣势，力量相同的情况下，对于技巧的掌握程度，会成为决胜手，但是仅靠说教，肯定很难让大家理解，今天是第一堂课，我们就先来一节实战课程，本来是该由我来演示的，但是……”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轮椅， “我现在状态还没有好到可以进行实战演示，来两位同学进行实战演示吧，有没有想要表现下的，没有的话，我就要随机抽两名幸运的同学了。” “杜老师，请务必让我来。” 恺撒自告奋勇。 “你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杜少陵看着恺撒的手臂。 “谢谢您的关心，基本痊愈了。” 恺撒走到剑道场的中央，手中的竹刀被他挥舞得“嗡嗡”作响。 “既然你自己都觉得没有问题，那就来吧。” 杜少陵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看下剩下的学生， “还有没有想要报名的。” 然后学生之中短暂地骚乱了一阵，并没有学生站出来，杜少陵挠着头，看来恺撒加图索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再加上天才学生的光环，让大部分学生都自认没办法在他的手上撑上几招。 看来还是得自己上啊。 杜少陵叹着气，刚准备坐在轮椅上和恺撒对上几招，草草结束实战演示的环节，就听见楚子航的声音在学生之中响了起来。 “我来。” 楚子航说。 “你确定？你还是一年级的新生，从没有与混血种有过任何形式的对战经验。” 杜少陵看着楚子航的脸，确认着他的想法。 “我可以。” 楚子航点点头。 “那来吧。” 杜少陵对着楚子航招招手。 楚子航提着竹刀站到了恺撒的对面，对面恺撒皇帝一般的气势，根本没有任何的胆怯，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恺撒的动作，眼神中仿佛藏着一头狮子。 “记住，这只是一场练习，而不是实战，收敛你们的力量，不要把剑道场给拆了，不然善后的费用可能需要从我的工资里扣。”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杜少陵对着恺撒和楚子航说道。 “我尽量。” 恺撒对着杜少陵耸了耸肩。 楚子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除了恺撒和楚子航，剩下的同学请退到墙边，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竹刀先脱手的人被视为失败，现在开始。” 杜少陵手中的竹刀前端点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恺撒·加图索，二年级生。” 恺撒握住手里的竹刀，礼貌地跟楚子航打招呼。 “楚子航，我听说过你，学生会长，你的新闻很多。” 楚子航点点头。 “我会留力，关爱学弟学妹是卡塞尔学院的传统。” “没有必要，全力攻过来。” “也是，如果不全力以赴，也会被看作轻视自己的对手。” “当然，我不希望仅因为我是晚入学的学生而受到轻视。” “那我们开始？” “开始吧。” 两个人的交谈到此为止，双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整个剑道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一根针掉在地上或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杜少陵挠着头看着恺撒和楚子航，觉得这俩人是不是中二病犯了，怎么搞这种大战之前自报家门的电影套路。主要这两个家伙还一脸严肃，可能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非常羞耻的行为。 “快开始啦，上课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 杜少陵叹了口气，用竹刀敲了敲地面，提醒着恺撒和楚子航快点开始。 第39章 祝大家春节快乐，以及一些我想说的 首先祝大家春节快乐。 老实说，我花费心思写下的同人内容能够有这么多书友愿意阅读，是我相当意外的事情，非常抱歉的是，我没有在评论区回答大家的习惯，但是我都有看到，可是我又不太擅长直接在评论区回复大家，所以只能以这样的形式，向正在阅读这本同人的书友简单描述我打算写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由于我目前并非全职写作的状态，生活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所以更新速度非常慢，也非常的不稳定，导致不少的书友阅读起来非常不舒服，催促着我更新速度快一些的。 等春节过后，我的空闲时间会更多一些，更新速度应该会稍微快上一些，还请大家见谅。 换成其他作者，可能会希望追读的人数更多一些，但我并不介意这些事情，如果有人愿意看，那我就会尽量写下去，也感谢很多书友的评论以及支持，所以我非常推崇大家可以等我的字数再多一些，积累到一定程度，再进行阅读。 更何况我写下的内容其实并不算非常优秀，也感谢一直在阅读和支持着这本书的各位书友。 对我这本同人内容提出疑问，或者认为有跟原著有不符、甚至冲突的部分，我也会在后续的内容中，尽量描绘和原著世界观尽量贴合的内容。 那么说回本书的话题。 · 01·这本同人到底女主是谁，或者有哪些？ 这是不少书友都很在意的问题，我的回答是，在她们篇章，她们就是主角，我并没有刻意将某几个原著的女性角色钦点为第一女主的想法。 因为在我的想法之中，并非收为后宫就是女主，而是在她们该有的剧情部分，尽可能让她们都获得该有的剧情高光，龙族是一部群像剧，我也希望尽可能地沿用群像剧的写作手法。 龙族的原作之中，其实很多CP都有着他们该有的剧情走向，尽管江南并没有完全处理好，甚至有吃设定的部分，但是我依旧会尽可能地按照原著，去填补这些内容，给到所有的角色一个尽可能完美，至少是完善的剧情内容。 虽然我可能大概率在龙族原著的内容开始之后，会有一定程度的魔改，但尽可能不超出原有的框架。 我所设立的主角，并非一些其他优秀的同人，是和恺撒、楚子航等主要角色处于同一世代的角色，而是老师、或者说执行部大前辈这样并没有太多的人愿意去写，但是作为二创更有剧情发挥空间的角色。 主角的官方CP我大概率也会选择原创，毕竟原著内容的CP已经相当完善，我觉得或许还是不要干扰到CP的走向比较好一些，把所有女角色都收为后宫并不是我的写下这部同人的初衷。 02·为什么开始有一些乍看之下非常莫名其妙的章节？ 或许已经有书友发现了，我额外增加的世界观填补部分，开始靠近EVA世界观架构，包括引入死海古卷的概念，碇源堂化的昂热，作为触发龙王觉醒扳机的杜少陵和路明非，逐渐NERV化的卡塞尔学院以及正在假设中关于诺诺真实身份的背景。 由于原著中，针对执行部这一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关键性描述并不多的原因，给了我相当多的发挥空间，在我的想法中，卡塞尔学院不该是一所简单的屠龙学院和机构这么简单，而是该有其特有的构成复杂性，昂热的势力，董事会的势力，以及沉在阴谋之下的势力，还有外部路鸣泽的势力等等，原著对于博弈部分的描绘其实并不多，这也是我想要重点去描述的内容。 但是其根本原因，北欧神话体系并不是我最为擅长的神话体系，我更倾向于借助我更习惯的基督教信仰体系，来填补这份内容。 这可能会对部分有着基督教信仰的书友造成不便，但是这是我一开始就在规划之中的内容，如果实在没办法接受，我想，这里还有很多值得您去阅读的与龙族相关的同人内容。 03·这本同人到底想描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简单来说，其实和龙族原著想要描述的内容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 只不过我设定的角色已经早早跨过了男孩的定义，但是社会组混血种之间的恋爱纠葛，或许会意外的有一点意思呢？ 以及我想要更改一些龙族原著我不太愿意看到的死亡，例如叶胜和酒德亚纪、夏弥、绘梨衣这些角色的命运，我会尽可能合理地更改他们在原作中的命运。 包括额外增补关于白王有着剩余王之血裔的设定，是在我看来，黑王创造白王，和取下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夏娃有着极为贴合的巧合，既然黑王在毁灭白王之后，再次创造四位龙王，那么白王甚至提前一步创造了后裔，以王之血对抗王之血，是我几乎想也没想就定下来的内容。 而关于杜少陵和杜子夏，其真实身份，我也可以直接告诉诸位书友，因为并没有什么值得掩盖的。 以太与魂之王，这是我将要给到他们的名字。 04·会不会有骨科情节？ 由于杜子夏其实并没有出场，但是我还是需要提前告知各位。 或许会有骨科的内容，但我个人还没有完全决定好。 作为一个涉猎内容中，有日式动画漫画游戏的爱好的人，老实说，很毁三观的作品有品鉴过一些，但这部分剧情一旦出现，势必会有很大的争议，所以目前还在考虑中。 好在杜子夏的正式出场还有一定的篇幅，应该足够让我考虑完该怎么处理两个人的关系。 · 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有什么意见、想法、甚至针对同人中出现的错误内容，都可以直接评论，我会第一时间看到，并且在后续的内容中体现出来。 就如同一开始所说，在春节这个短暂假期结束之后，我会尽可能地提升我的更新速度，尤为感谢经常会为本部同人留言的各位书友，你们的每一句留言，都是我在并不充裕的时间中，更新这部同人的动力。 祝所有书友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顺顺利利。 第40章 39·拜托了，杜少陵老师·003 几乎杜少陵竹刀敲到剑道场木制地板的瞬间，恺撒重踏几步地面，手中竹刀朝着楚子航飞扑而去，并不锋利的竹刀割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沉闷的刀势仿佛要撕裂面前的空间。 甚至连刀身也因为高速的挥舞发生了扭曲，那是因为竹片构成的竹刀没有办法承受住恺撒的力量，刀身悲鸣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崩坏。 这显然已经不是实战演练所该使用的力量，而是想要杀死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刀法，带着皇帝般不容置疑的威严，即使握着的只是竹刀，都带着要将对面之人斩开的气势。 但楚子航并不讶异，甚至连一丝讶异的表情都没有出现，对于恺撒这位卡塞尔学院的超级名人他当然没有低估，但全身并没有任何动作，几乎是在竹刀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个瞬间，他才动了，手中的竹刀鬼魅般地刺出，刀尖点上了刀身。 两柄竹刀几乎实在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声响，恺撒势大力沉的斩击，被楚子航的一击简单的刺击点偏了原本的攻击轨迹，擦着楚子航的头发掠过，重重砸到地板之上。 楚子航的双瞳凝缩，刺出竹刀飞速回手，摆出了拔刀的姿态，几乎是在呼吸间，完成了准备动作，右手拔刀，一击熟练无比的居合斩电射而出，朝着恺撒的左肩劈去。 恺撒在攻击落空的瞬间回刀，手中的竹刀对着楚子航斜斜削出，打算格挡开楚子航的攻击。 但竹刀刚刚撞上楚子航的攻击，恺撒就觉得一股异样的力量从刀身传递到手腕，仿佛根本没有触碰到实体，下一秒，楚子航的竹刀已经带着凌厉的刀势，出现在了恺撒的另一侧。 居合斩只是佯攻，是为了勾引恺撒回刀防守。 “有意思。” 恺撒右手中的竹刀立刻往前一卷，转动的刀身仿佛螺旋的气旋，立刻搅开了逼近自己的楚子航，但楚子航挥舞而下的斩击仍带着巨力在撞上恺撒手中的竹刀，震得恺撒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甚至险些没有握住手中的竹刀。 脚下的木质地板因为恺撒卸力的一步，放出了“嘎吱”的声响。 楚子航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占据优势的他已经趁着恺撒卸力的一退，迅速绕到了恺撒的身后，手中的竹刀已经高高举起。 他的脚步还未完全落稳，竹刀就已经落下，朝着恺撒门户大开的背后斩去。 不对！ 楚子航忽然皱眉，感受到有一股风朝着自己袭来。 恺撒并没有回头，右手中的竹刀迅速反握，朝着楚子航的胸口凶猛的回刺而去。 速度之快，已经不是能用背后长眼来形容了。 楚子航强行停下自己即将击中恺撒的斩击，被迫回刀防守。 只见恺撒的竹刀刀尖裹挟着巨力点上了他的刀身，用力一刺，两柄竹刀再次应声悲鸣，将楚子航逼退好几步。 “你很厉害。” 楚子航站稳脚步，看着手中竹刀磨损的痕迹。 “那就看看，我和你，谁更强！” 恺撒迅速调整姿态，大跨几步，手中的竹刀进逼楚子航。 竹刀绝非恺撒惯用的武器，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不顺手，但他大开大合的刀势中却有着一股仿佛可以让人窒息的霸道意志。 还未靠近，竹刀带起的风压已经迫近楚子航的面庞。 “来。” 楚子航故意应答，双手握住竹刀，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 “好。” 恺撒重踏地板，手中的竹刀悍然劈出。 竹刀碰撞到一起，两个人脚下的地板立刻被踩出裂痕。 恺撒手中的竹刀以凌厉的刀势撞向楚子航，但一进到楚子航鬼魅般的攻击范围，总会被那忽隐忽现的刺击点开，楚子航一击即走的刀法像是总能找到恺撒攻击中仅有的弱点。 可楚子航的攻击也没有办法完全占到上风，恺撒那不间断的刀势并没有给他多少反击的空间，即使在出于意料的角度击出的一击，恺撒也能迅速截断他的攻击。 原本的实战演示变成了殊死的搏斗，恺撒和楚子航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快到稍一分神可能就跟不上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身影不断地交错，手中的竹刀在一次次的碰撞中扭曲着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 杜少陵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的动作，忍不住皱眉。 恺撒的战斗技巧在自己的预料之内，在卡塞尔学院目前的学生之中，也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存在，他很好的贯彻了自己的优势，用力量去压制自己的对手，在加上相当熟练的战斗技巧和直觉，占据了战斗大部分的主动权。 但是让杜少陵最为意外的是楚子航。 一个一年级新生，此前从未有系统的战斗训练，仅有少年宫剑道课经验的他，在对上恺撒居然也根本没有落到下风，甚至好几次惊险的对攻中反而让恺撒吃了点亏，实在不像是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的超级新人。 “少年宫剑道课原来有这么厉害吗？” 杜少陵挠了挠脑袋， “还是楚子航这孩子天赋惊人，仅靠剑道的入门课就能有这个水平？” 正在杜少陵琢磨着楚子航的情况，就听到恺撒和楚子航之前爆出一声巨响，两个人几乎是在同时挥出了全力的一击。 两个人被彼此的巨力逼退好几步，面对面站着。 “……” 楚子航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握住竹刀的右手因为高强度的对攻，正在轻微的颤抖。 握在手中的竹刀也被巨力折成两半，剩下的半截正躺在他的脚边。 “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你很不错，楚子航。” 恺撒看着楚子航，忍着手臂传导过来的剧痛，看着手中因为牛皮崩裂而散开的竹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看来我的伤并没有完全好透，希望下一次和你对战，我们两个都处于最佳的状态。” “能让你这么看重，真是我的荣幸。” 楚子航看着自己的手腕，冷漠地回应了一句，回忆着恺撒最后一击留给自己的余劲。 “下一次我会彻底击溃你。” 恺撒说着，看向剑道场的大门。 两个人交战不到一分钟，制造出的激烈声响已经惊动整个体育馆，一群正在上别的体育课程的学生和教授都跑了过来，想来瞧瞧是出了什么事。 杜少陵连忙指挥最近的学生快把剑道场的大门关上，但动作依旧慢了一点，对着满地竹刀的残骸，和两个正在进行莫名其妙对话的恺撒和楚子航，在门外瞥到一眼的人群开始发表着充满臆测的评论。 在课上公然械斗？ 刚上任的老师在体罚学生？ 还是…… “让你们实战演示，不是让你们把全体育馆的人都招呼过来！” 杜少陵听着从门外传回来的骚乱，实在是忍不住拍了拍轮椅。 “我只是在全力以赴，既然是战斗，就该有战斗的样子。” 恺撒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呢。” 杜少陵转头看向楚子航。 “是你让我们演示的。”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回答。 “行，看来还是我的问题。” 杜少陵被恺撒和楚子航的这两句话堵得差点一口血吐出了出来，只能绝望的揉着太阳穴，想着怎么自己就不能在病床上多待个几个月呢。 第41章 40·拜托了，杜少陵老师·004 但是绝望归绝望，该上的课还是得上。 杜少陵让恺撒和楚子航把一地狼藉的竹刀碎片好，免得过会儿正式开始剑道练习会有人不慎踩上去受伤，然后就让他们两个人换了两把新的竹刀，回到学生之中站好。 “所以，你们有多少人之前有学习过剑道。” 杜少陵问。 在卡塞尔学院，体育课是全年级都能选的公共课，可以根据学生的想法自由选择符合自己的体育课程，如果想要一直精进自己的战斗技能，一直持续地选体育课的某个课程也完全没有关系。 但除了楚子航，只有几个学生零星地举起手。 “看来大部分在这的都是新手了。” 杜少陵叹了口气，其实他知道剑道课在学生之中的人气一直不太行，要不然剑道课之前的教授也不会一把年纪还闲到隔三差五地跑出去冲浪，要不是芬格尔拱火，可能会选剑道课的学生依旧不会很多，那自己可省力太多了。 “那我就从基础部分开始教吧。” 杜少陵拖着轮椅走到学生的最前面， “我们今天只教一个最基础的动作，上下素振。” 说着，杜少陵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握住了竹刀的刀柄，将竹刀直直地指着前方，再快速抬过头顶，最后快速挥下，停在初始的位置。 “这就是最基础的上下素振，有没有同学指出这个动作的重点在哪里。” 杜少陵将这个动作重复了三遍，然后提问。 “要用力？” 有学生回答。 “什么狗屁回答，当然要用力。” 杜少陵捂脸。 “一手负责发力，另一手负责控制力道，举刀吸气，挥刀呼气，假想对手的中轴线，以直线的轨迹举刀挥刀。” 楚子航说。 “非常好，平时分给你加一分。” 杜少陵点点头， “既然你这么理解这个动作，站到最前面来，给大家展示一下正规的动作，让大家学习一下。” “好的。” 楚子航提着竹刀站到杜少陵的身边，摆出了剑道的自然体架势。 他的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握住竹刀的柄部尾端，左手用小指和无名指握住竹刀的护手下侧刀柄上端，左右手的虎口均和竹刀的刀身保持直线，最后由上向下压紧刀柄，然后右脚踏步，重重地挥出一击上下素振。 “嗯，挺好的。” 杜少陵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目光紧紧盯着楚子航握刀的双手，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 “素振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大家记得使用自己习惯的姿势，今天每个人的目标都是素振两百下，完成后可以直接下课。” 他打发着学生们去练习。 “哎……” 小声的吵闹噪声在学生之中响了起来。 “没做完的要扣平时分！” 杜少陵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 迫于杜少陵唐突的大声，学生们不乐意地各自找了个角落，开始模仿着楚子航的动作开始进行着上下素振的基础练习。 “楚子航，你留一下。” 楚子航正打算也找个地方进行练习，却被杜少陵叫住了。 “有什么事情吗？” 楚子航的表情有一点点困惑。 “你的动作是谁教你的。” 杜少陵问。 “少年宫的剑道老师。” 楚子航回答。 “流派是什么，二天一流？” 杜少陵皱着眉头问。 “不是。” 楚子航摇摇头。 “那你是左撇子？” 杜少陵又问。 “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楚子航说。 “因为素振的时候你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你在依靠你的右手进行发力，左手却在辅助力道的控制，除非你练的是二天一流的二刀术，不然普通的上下素振，基本都是依靠非惯用手发力，惯用手控制力道，不然可能会无法练出手之内。” 杜少陵解释。 “什么是手之内？” 楚子航问。 “啊？我看你能和恺撒打的有来有回，还以为你剑道水平不低嘞。” 杜少陵一脸诧异。 “没有，就一开始在少年宫学过一段时间，后面都是自己乱练的。” 楚子航说。 “嘶……” 杜少陵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楚子航，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我有什么问题吗？” 楚子航眉头微皱。 “没有，倒不如说远超我的想象。” 杜少陵摇摇头， “其实手之内并不是什么很高深的内容，简单来说是依靠你不同的手指作为杠杆，灵活转变持刀形态以及加速发力的一种技巧，你需要修改你素振的姿势，不止上下素振，正击面和左右面的动作都要修改过来。” “好。” 楚子航点点头。 “剑道其实本质是个杠杆的游戏，需要你观察对手的形态来改变自己握刀的状态，日本刀其实算是一种相当平衡的武器，但平衡也意味着平庸，有空可以去旁听下别的冷兵器课程，可能会对你的近战水平有更好的提升。” 杜少陵说， “有什么关于冷兵器或者空手搏斗的问题都可以去医疗部的病房找我，我至少还要待在那边很长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杜老师。” 楚子航点点头，然后离开了杜少陵的身边，找了个空位开始按着杜少陵指导的方式进行素振的练习。 只靠自己能练到这个份上，简直太可怕了。 杜少陵远远地看着楚子航练习素振的动作。 在自己和楚子航这么大的时候，远没有他这样的水平，尤其是在和恺撒对战之中展现出来的战斗嗅觉，对于破绽制造和把握，简直远远超出一般同龄人该有的水平，假如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以及实习任务的经验积累，或许很快就会超过自己也不一定。 施耐德教授，你到底知不知道带了个什么样的学生回学院啊。 想到这，杜少陵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 “又叹气，杜老师，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叹气诶。” 诺诺伸手在杜少陵的面前挥了挥。 “你两百下素振这么快就结束了？” 杜少陵问。 “你都没仔细看其他学生有没有在认真练习，我就说我练完了，你也不知道。” 诺诺在杜少陵的身边坐下， “心思都在怎么教楚子航身上，怎么，在教他你的独门秘籍啊。” “怎么，怕我给他开小灶，然后能痛揍恺撒一顿啊。” 杜少陵耸耸肩。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俩的事情我才不在意嘞。” 诺诺说， “就是你能不能教我两手啊，剑道里不是有那种很灵活的身法吗？” “什么身法，开足继足这种移动方式？” 杜少陵问， “基本功都还没学好，你要学这个干什么？” “逃课啊。” 诺诺笑笑， “不然被曼施坦因教授逮到的话，会被训很久诶，拜托你了，杜少陵老师。” 杜少陵叹了口气没接话，老实说他现在更加头疼了，觉得自己根本压不住这帮会折腾的学生，甚至有点难以想象如果自己教完一整个学期的课，会不会自己的伤还没好，反而会被气出内伤来。 第42章 41·危地马拉的来信·001 “想要收回任命？” 施耐德从满是文件的办公桌上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杜少陵。 “是的，剑道课代课老师的任命。” 杜少陵一脸郑重地点点头。 “我记得半个小时前，你刚结束以老师身份在卡塞尔学院的第一堂剑道课，根据诺玛在选课系统以及守夜人论坛上收集的反馈内容来看，你受到了学生的一致好评，甚至校董会希望你正式成为剑道课教授的声音也不少，毕竟之前的剑道课教授年纪已经不太适合再继续授课。” 施耐德眯着眼睛问， “但你却一个人坐着轮椅跑到执行部的办公室来，想要让我去找昂热校长收回对于你下达的剑道课任命，理由呢？” “我镇不住他们。” 杜少陵苦着张回答。 “恺撒和楚子航的原因吗，我听说了。” 施耐德说， “实战演示制造的动静把在体育馆上课的所有学生都给吸引过去了，确实很有精神，甚至有学生开始要求增加剑道课的名额，或者以旁听生的身份参加剑道课，你猜猜理由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觉得我教得好吧？” 杜少陵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是，是想要近距离观看恺撒和楚子航的互殴，毕竟A级学生之间互殴的情况可不多见，” 施耐德说， “光恺撒一个人就够曼施坦因头疼了，前几天又要多出个陈墨瞳，现在还要加上个楚子航，好像现在都是剑道课的学生吧。” “所以我才说要校长收回任命啊。” 杜少陵绝望地捂住脑袋， “我可没有信心能教好他们。” “闹腾些也没什么不好的，放任学生自由成长是校长现在的教学方针。” 施耐德说， “教务不在我的职责范畴，你去找曼施坦因商量或许会更有效果一些，毕竟他负责学校的风纪管理，用镇不住学生作为借口，他说不定可能会同意帮你转达给校长。” “不太行吧，” 杜少陵挠挠头， “在我还是学生的时候，经常被他逮去训话，他可能现在巴不得让我这个曾经的问题学生去管恺撒楚子航他们。” “你自己知道就好。” 施耐德摇着头，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快点把身体恢复好，这样我也可以早点把你从文职岗调回外勤岗，危地马拉的驻地执行官刚刚联络，在塔胡穆尔科火山疑似发现卡塞尔学院还没有收容的次代种胚胎，这件事情还没有执行官去处理。” “这种机密消息适合跟我说吗？” 杜少陵问。 “尽管你现在被调到文职岗，但情报权限依旧是外勤执行官级别，而且收回任务我和校长讨论之后，倾向于交给你来处理。” 施耐德说。 “我来处理？没搞错吧。” 杜少陵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轮椅， “拜托，我还在坐轮椅呢，要不要对伤兵这么苛刻。” “次代种胚胎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确认，危地马拉的驻地执行官还在进一步收集情报，也有概率是误报，但是我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施耐德把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到杜少陵的面前， “执行部B级以上的执行官行程安排都很紧，除了你之外暂时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而且你现在要开始复健，很快就能恢复你受伤前的身体状态了。”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就安排给我吧。” 杜少陵伸手拿过文件，他看了眼文件的角标，印着一个显眼的红色字母A，然后又把文件推了回去， “老头，你是迷糊了吧，A级任务不在我处理权限范围之内。” “没有搞错，这就是打算分配给你的任务。” 施耐德把另一份文件推到杜少陵面前， “针对你洛杉矶作战的表现，执行部原本打算提升你的执行官评级，但是上交校董讨论的时候会被他们驳回了，理由是你的血统评级只有C级。” “意料之中，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杜少陵摊摊手， “正常的执行官评级都是跟着血统评级走，B级执行官已经是我能升职的极限等级了，执行部想把我升为A级才不对劲吧。” “原本执行官的等级参考的因素很多，现在反而变成唯血统论了。” 施耐德说， “反正危地马拉的事件还在观测中，不用太在意，可能只是虚惊一场，甚至都不需要你出动。” “最好是虚惊一场。” 杜少陵翻了翻眼皮， “至少等我状态再恢复一些吧，回收次代种胚胎可不是什么小事，A级以上的执行官难到一个都腾不出来吗？” “他们现在分散在各地执行特殊的监测任务，同时被分走的还有大量B级C级的执行官，那边事关初代种，没办法临时调人过来。” 施耐德说， “你预计需要复健多久才能恢复到正常水平，如果危地马拉的情报确认属实，可能需要你尽快出动。” “至少半个月才能正常行走吧。” 杜少陵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要恢复之前那种水准，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 “足够了。” 施耐德点点头， “回收次代种胚胎只是走个流程，并没有那么危险，更何况不会让你一个人执行任务，现在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养病，顺便好好上你的剑道课，等执行部的命令。” “行吧，” 杜少陵倒也没办法，毕竟还在吃执行官的这口饭，只能听从施耐德的安排， “说起来，从洛杉矶回收的高位混血种有什么进展没有。” “你不是说你不感兴趣吗？” 施耐德问。 “之前伤成那个样子，当然没有兴趣。” 杜少陵说， “但是我前几天状态好一点之后，意识到那件案子有很多的疑点还没有解决，双言灵的事情另说，他的目的都没有弄清楚，包括当时在洛杉矶东立交桥可能存在的目击者我们甚至都没有找到。” “没必要深究了，已经有定论了，高位混血种出于杀戮意志的影响，针对孕妇的一系列连环作案。” 施耐德说， “恺撒和陈墨瞳报告了最为关键的歼灭战斗部分，剩余的案件部分也由诺玛汇总起来的，一起报告了，双言灵最终被定性为原因不明，校董会也并没有什么异议，相关的视频内容也已经从社交媒体删除，一个可能存在的目击者并不关键。” “就这样？未免也太草率了。” 杜少皱了皱眉头。 “案件结束就没有回溯的必要。” 施耐德淡淡地说， “档案已经被执行部封存，再次启封要走的流程很繁琐，除非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信息，我建议你还是直接忽略比较好。”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杜少陵撇了撇嘴，放弃了进一步追究。 “你该回病房了，医疗部的护士长差不多该带你去复健了。” 施耐德看了眼手表， “接下来我还有执行部的作战会议要参加，也没有空再陪你聊天了。” “那我走了，危地马拉的事情有结论第一时间通知我。” 杜少陵摇着轮椅走了，留下施耐德一个人坐在房间之中，见杜少陵走远了，他才摇着头站起身来，顺手把一份文件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第43章 42·危地马拉的来信·002 施耐德沿着执行部狭长的走廊，慢慢地走到尽头，用磁卡打开了一道足有五厘米厚的自动门，左拐走进了一架老式的拉门电梯中，拉上了爬满铁锈的栅栏门，按下了电梯老旧按钮面板上的一个按钮。 轿厢顶部的绞轮发出一声痛苦的声响，随即将施耐德向下送往地面之下的深处。 裸露的地层在栅栏门外依次扫过。 在施耐德的眼前先后闪过坚实的混泥土地基，黄褐色的岩石层，再是黑色钢板链接而成的墙壁，电梯足足运行了两分多钟，最后停留在一道昏暗的走廊前。 施耐德拖着装着呼吸机和氧气瓶的小车离开电梯，走进了这条仅有红色安全灯照明的长廊，视野并不好，甚至看不起路面，空气中也弥漫着各种医学药剂的味道，但他相当熟车熟路地往前走了几十米，伸手拉开了一扇灰色的门。 房间内亮起的灯光让施耐德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观察室，门口正对的方向是一整面的透明玻璃，昂热正站在那面墙边，看着玻璃墙另一侧的房间。 “你来晚了，他们已经快要结束了。” 昂热没有回头。 “嗯，被杜少陵耽搁了一些时间。” 施耐德点点头站到昂热的身边，一同看向隔壁的房间。 一间标准的解剖室，两侧的钢制桌上摆满了各种在解刨中需要用到的器具，解刨刀、骨锯、肋骨刀、钩锤、肠刀……甚至还有一把柴油驱动的电锯被放在角落里。 而中央的解剖台上，一具干瘪的男性尸体正躺在上面，几名穿着厚实防护服的解刨组成员正围绕着解剖台做着最后的工作。 “危地马拉的事情吗？” 昂热问。 “嗯，还有剑道课的事情，他想让你收回任命，觉得自己镇不住那群学生，毕竟他的本职工作是执行官，不是学院的客座教授。” 施耐德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回答。 “意料之中，毕竟是他的第一堂课，后续就会习惯了。” 昂热点点头， “危地马拉的事情他是什么反应。” “期待是误判。” 施耐德说， “诺玛正在协助危地马拉的驻地执行官正在进行最后的情报核对，由于胚胎位置处于塔胡穆尔科火山内，尽管那是一座死火山，但是想要探明位置依旧非常困难，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来进行确认，整块区域已经以山体不稳定的理由进行了封锁，驻墨西哥的驻地执行官正在前往目标地点准备提供协助。” “嗯，等他们的联络吧，如果判断没有问题，可能是和玛雅文明相关的次代种。” 昂热看着医疗部的成员用解剖刀划开尸体惨白的皮肤。 “这是洛杉矶作战之中死亡的高危混血种吗？” 施耐德皱了皱眉头， “我还以为他已经被封存到冰窖之中。” “冰窖那具是MOSES准备的假货，为了让报告上双言灵的原因不明成立而特别处理的代替品，不然装备部和医疗部忙活这么久也不至于没有结论。” 昂热淡淡地说， “在你面前的才是被杜少陵击毙的高危混血种，持有青铜御座和阴流双言灵的刨婴人，真名刘易斯·阿德尔曼，高加索人种，这是被回收之后，由MOSES指定的医疗部成员进行的第一次正式解刨。” “体格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瘦弱。” 施耐德看着尸体上裸露出来的肌肉组织说， “正常来说持有青铜御座的混血种，肌肉会异常的发达，但他的肌肉表现甚至像是基本不锻炼的普通人类。” “最新的血样报告中，他的龙族血统远远超过了临界值，数值接近70%。” 昂热说， “同时我们从美国国家献血中心的血库中，获得了他在一年前献血时的血液样本，经过检测，那时他的龙族血统比例不足1%。” “数据差这么多，很难想象仅仅一年的时间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施耐德说， “难道他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 “可能。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你再熟悉不过了。” 昂热说着看了施耐德一眼。 “不经意间被龙血污染了吗？” 施耐德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 “但是可能性并不高，你也知道原因的。” 昂仁将视线挪回解剖台的尸体上，房间内的解剖人员正在用骨锯尝试打开头骨， “所以我们还是尽可能考虑他是被人为制造的可能性比较好，虽然非常天方夜谭，但是在理论上是可能行得通的。” “尼伯龙根计划根本还在理论阶段，就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制作出了试作品吗？” 施耐德摇了摇头， “卡塞尔学院的研究团队都止步于此，会有人比我们更加接近尼伯龙根计划的终点吗？这种可能性也太低了。” “但能解释所有的情况，” 昂热否认施耐德的想法， “顺便替我们证明了尼伯龙根计划的可行性。” “所以这一次的解剖是为了找出他持有双言灵的原因，同时逆推他由普通人类变为高危混血种的过程，为推进尼伯龙根计划积累数据资料。” 施耐德终于明白这一次解剖的目的是什么。 “尽管尸体受损严重，但依旧具有相当高的参考价值。” 昂热点着头说道， “虽然让杜少陵意外陷入危险之中是计划外的事情，但是和获得尼伯龙根计划所需的数据相比，这样的损失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以执行官的生命作为赌注还是大了点。” 施耐德说， “而且同行的还有计划内的A级学生，这次是我预判出现了问题，不然不会出现这么大的损失，还好杜少陵在三个月之内预估可以完全恢复，不然影响到下一阶段的任务就很难处理了。” “不用自责，作战出现伤亡是难免的，” 昂热说， “倒不如说这次的损失我们承担得起，你做的很好。” “任务第一，人命靠后……吗？” 施耐德叹了口气， “所以双言灵的原因有结论了吗？” “暂时的结论是混血种的龙族血统达到某个临界的数值，会出现复数言灵的表现。” 昂热说， “你看过恺撒和陈墨瞳提交给执行部的另一份报告吧，杜少陵在歼灭刨婴人的过程中，也疑似出现了复数言灵的情况。” “嗯，徒手造物以及未知的高速。” 施耐德一边看着解剖人员将刨婴人的大脑从颅骨中取出，一边回答。 “仅听描述，徒手造物接近天地为炉的效果，但是似乎与仅能冶炼金属的天地为炉效果并不相同，他能将最为普通的石块泥土作为材料进行分子层面的重组。” 昂热说， “而未知的高速可解释的空间更大了，时零和刹那都能做到，再加上能够破开青铜御座的肉体防御，恐怕他同时还展现了第三种言灵。” “但是杜少陵的情况是个例外。” 施耐德说。 “没错，人造之物和神造之物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昂热眯着眼睛看向解刨室。 刨婴人的大脑被摆在不锈钢制成的托盘之上，已经并不完整了，各种凹陷和伤痕表示着他生前受到了何种巨力的冲击，而在他唯一完整的延髓上，一根暗黑色的细线正缠绕在其上，还在以极小的幅度轻轻颤动着，由细线延伸出来的末梢深深地扎入延髓，乍看之下仿佛树叶的脉络。 解刨人员慢慢地将暗黑色的细线从延髓上取下，放入一旁提前准备好的，填充着炼金药剂的玻璃瓶中，即使脱离了延髓，细线依旧在不断地颤动着，如同有着生命一般。 “那是？” 施耐德皱着眉头。 “不知道。” 昂热的脸色阴沉下来， “但这或许就是人造之物的真相了。” 第44章 43·花与南瓜头·001 杜少陵从文件堆中抬起来头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来。 “工作还和山一样多啊。” 他取下眼镜，揉揉酸胀的眼角，看着面前还是和山一样的文件堆，忍不住叹了口气。 距离洛杉矶作战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时间，他通过复健逐渐从无法行走的伤势恢复，尽管全身的发力还受到些许的影响，但至少可以脱离轮椅去给那群闹腾的学生上剑道课，甚至能在恺撒和楚子航互殴的时候出手干预，免得他们把剑道场给拆了。 现在的杜少陵依旧还是文职，并没有转回外勤岗，眼下他正一个人坐在执行部的档案办公室中，处理着被滞留了许久的文书工作，从几年前的目击者监视报告，再到高危混血种的歼灭任务，还有次代种的收容手续，杂七杂八的书面文件堆在办公桌上，但杜少陵身边堆着的数十个纸箱表示着，桌上的文件只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海量的档案等着杜少陵分类并入库。 “淦，把我调到文职的时候，可没说还有这么多文件还没处理。” 杜少陵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但是还几个小时前泡的茶早已凉透，压根起不到什么提神的作用。 “杜专员，您还在啊。” 门口提着拖把的年轻校工看向档案室内，就见着杜少陵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一座昏黄的台灯照得他脸发黑，憔悴的脸色仿佛一下秒就要昏倒在办公桌上。 “已经几点了。” 杜少陵皱着眉头问。 “已经八点多了，学院礼堂的舞会都要开始了。” 校工看了手腕上的手表，回答道。 “舞会？我怎么不记得往年的这个时候有什么舞会？” 杜少陵挠了挠头，把手里的文件放下。 “万圣节舞会，恺撒在上任学生会主席之后，早早地就在论坛里公开的相关信息，您不会连这事都忘了吧。” 校工耸耸肩。 “我就说这两天怎么学校里多了这么多南瓜头和稻草人的摆设，” 杜少陵疲倦地扭了扭脖子， “算了，今天就加班到这吧，反正这么多文件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完，这里就麻烦你清理了，我先走了，正好也饿了。” 说着杜少陵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档案室外。 “您就穿着这身去啊。” 校工从头到尾看了杜少陵身上的衣服一眼。 “怎么了？我这身有什么问题吗？” 杜少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一件穿到起球的灰色连帽衫，配上宽松的绿色运动裤，脚上夹着双棉拖鞋，虽然穿得相当舒适，但是搁在土大款遍地走的卡塞尔学院，寒酸得像是街边的流浪汉。 “您开心就好。” 校工对着杜少陵笑笑，转身走进档案室开始打扫卫生。 杜少陵则一脸无所谓地穿过执行部的走廊，离开了执行部所在的建筑，走到了宽敞的校园之内，建筑旁的绿植开始泛黄，零星的落叶被风吹着落到了路旁。 “都已经万圣节了啊。”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空气带着特有的凉意被吸进肺中。 已经是深秋了，仿佛洛杉矶作战还是前几天的事情。 杜少陵一边从口袋里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一边慢慢走向学院的食堂，一路上都是穿着奇装异服的学生们，骷髅装、玩偶装、魔女装、日本女高中生……甚至还有把自己打扮成星球大战里的C-3PO机器人的，顶着个黄灿灿的金属脑袋就朝着学院的礼堂狂奔而去。 这哪是万圣节啊，明明就是COSPLAY大会。 路上还有不少学生朝着杜少陵打招呼，杜少陵笑着点头，姑且算是回应，作为刚成为学院老师的他还有点不太适应学生和自己打招呼。 尽管杜少陵觉得自己多少也该适应了，毕竟都已经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了，可是有些不适感总围绕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徘徊。 “危地马拉次代种胚胎的问题吗？” 杜少陵深深吐出一口烟。 老实说，除了那次和施耐德交谈后，后续有关危地马拉次代种胚胎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得到反馈，这多少让他有点不安，毕竟即使是误报多少也该给自己一个回应，免得自己那根神经总是绷在那儿。 难道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吗？ 杜少陵这么想着，推开玻璃大门走进了学院的食堂，大厅两侧的长桌上还有不少正在吃饭的学生，但也都穿着万圣节特有的服装，不仔细看还以为进了什么妖怪的老窝。 “今儿这么早啊，杜专员。” 食堂窗口后的德国厨师操着一口熟练京片子，朝着杜少陵打招呼。 “哈哈哈，听说有万圣节活动，就不加班了。” 杜少陵伸着头看着食堂的大锅里还剩着什么菜。 “您都毕业这么久了还对学院的活动有兴趣呐。” 厨师转身拿起不锈钢的锅勺， “今儿个怎么说，还是老样子吗？” “再来瓶白酒吧，普通点的就行，难得的万圣节，小酌一点。” 杜少陵耸耸肩。 “好嘞，酱猪肘子，番茄意面，再来一份腌黄瓜。” 厨师把菜装进餐盘里，顺手从一侧的橱柜中抽出一个玻璃杯和一瓶迷你装的红星二锅头，一起放到了餐台上，推到杜少陵的面前，然后双手撑着吧台问， “一个人小酌啊，有什么烦心事吗？” “那哪能呢，难得加班时间这么短，不得喝点酒轻松一下。” 杜少陵无奈地笑笑，然后告别厨师，拿着餐盘和酒找到食堂大厅一个僻静的无人角落坐下，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一边拧开二锅头的瓶盖，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俱到自己的嘴边抿了一口。 透明的液体带着酒精一下子冲进空空如也的胃中，让杜少陵不自觉地缩紧脖子深吸一口气，酒精带来的灼热感把身体的疲倦感都冲淡了一些。 “工作后的一杯小酌未免也太棒了。” 杜少陵小声嘟囔着，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腌黄瓜准备往嘴里送。 “哟，这不是二锅头么。” 声音从杜少陵的头顶响了起来。 杜少陵皱着眉头抬起头，一身破破烂烂的披风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而披风的上头则是一个…… 南瓜头？ 第45章 44·花与南瓜头·002 “……” 杜少陵叼着根腌黄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是我啦是我啦！” 南瓜头将他的头取了下来，露出满是胡渣的下巴，大大咧咧地坐在杜少陵的对面，伸出的手拎起一根腌黄瓜就往嘴里放。 “我他妈知道是你，卡塞尔蹭饭王，也他妈就你敢蹭我的下酒菜，芬格尔。” 杜少陵灌了口白酒，一脸嫌弃地对着芬格尔说， “我倒是不介意你蹭我的下酒菜，就是你能不能自备筷子，不要用你的手直接抓，鬼晓得你有没有洗手。” “这不没来得及嘛，等我下啊。” 芬格尔嚼着腌黄瓜，对着杜少陵眨了眨眼，然后转头就一路小跑到食堂的吧台前，熟门熟路地伸手从里面摸出双筷子和一个玻璃杯，又偷偷摸摸地拿了碟花生米，才晃着他手里的南瓜头小跑回来，一屁股坐到杜少陵的面前，把南瓜头放到一边，拿过桌上二锅头给自己满上。 “还是二锅头够劲啊，” 芬格尔闻了闻酒气，然后喝了一大口，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酒嗝。 “你怎么这个打扮？” 杜少陵看着芬格尔放在桌子上的南瓜头问。 “万圣节啊，兄弟。” 芬格尔拍了拍大腿， “你在档案室加班都加傻了吧，万圣节不装成鬼怪怎么行，节日氛围还是要来点的，不然过节都白过了，你这身打扮问题才大了去了。” “你打扮成这样是为了去学生会办的舞会上蹭吃蹭喝去了吧。”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 “我真是太熟悉你了，撅个腚我都知道你想干嘛。” “别提了，舞会上只有冷盘水果，再加一点甜品，压根不管饱，还是你吃的扎实，二锅头配腌黄瓜，绝了，这才是爷们该吃的！” 说着，芬格尔一手拿起一颗花生米扔进自己嘴里，一手对着杜少陵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肯定。 “舞会有什么热闹可看么？” 杜少陵随口问道。 “有啊，恺撒主办的舞会你说会没有热闹可看嘛。” 芬格尔说。 “别又是当众和诺诺表白吧。” 杜少陵一脸不妙。 “那没有，虽然他确实和诺诺跳了第一支舞来着，线人表示诺诺离接受恺撒的表白只差一步，所以恺撒也没有在舞会上搞当众表白这一套。” 芬格尔耸耸肩， “就是今晚恺撒本色出演打扮成恺撒大帝的样子，你猜楚子航扮成什么样了。” “不会扮成历史上刺杀恺撒的卡西乌斯了吧。” 杜少陵撇了撇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没错！卧槽，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芬格尔拍了拍桌子才刚笑两声，结果杜少陵直接一口酒全喷他脸上了。 “谁给他扮成这样的。” 杜少陵咳嗽着，抹了抹自己的嘴角。 “暴殄天物啊，要喝酒就好好喝，别把我的脸当成垃圾桶，” 芬格尔苦着张脸，伸手掏出块手帕擦着自己的脸， “除了苏茜还能有谁，她是诺诺的闺蜜，而且跟楚子航又熟，还都是狮心会的成员，你也知道学生会和狮心会一直都不对付。” “楚子航加入狮心会了？” 杜少陵问。 “前几天的事情，你是有多久没看论坛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芬格尔伸手拍了拍杜少陵的肩膀， “听我的，不要这么热衷工作了，老老实实当个薪水小偷不好吗？再这样下去，你会和时代脱轨的。” “……” 杜少陵被芬格尔这句话堵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楚子航还是因为你才加入的狮心会啊。” 芬格尔从餐盘里夹起根意面嗦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 “他还问我来着，你以前是学院里哪个社团的，我收了他两百美金，才告诉他是狮心会的。” “这你也能收钱？学弟的钱你倒也真下得去手。” 杜少陵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情报费懂吗？卡塞尔学院的情报之王怎么能不收点费用呢？而且你觉得楚子航会缺那两百美元吗？” 芬格尔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这是我的经商头脑，这都不懂，难怪只能在执行部当社畜，一点经济效益都不讲。” “然后呢，他就这么加入狮心会了？” 杜少陵不想和芬格尔在所谓经济效应的话题再纠缠下去。 “加入了啊，毕竟两个人在剑道课上频繁互殴还都是平手，早就成了仅次于恺撒的学院红人了，狮心会可算是捡到宝了，听说都内定成下一代会长了，” 芬格尔摊了摊手， “毕竟前前代会长是你这个暴力分子，你毕业之后狮心会就在和学生会的对抗中彻底落了下风，他们已经连续三年都输了诺顿馆的使用权，明年怎么说都要争口气回来。” “不要把我的学生时代描述跟日本动画里的番长一样。” 杜少陵喝着酒反对， “我可没你嘴里那么夸张。” “拜托，那几年的年自由一日，领着狮心会去找学生会干仗的就是你这个小子，” 芬格尔的筷子指了指杜少陵的脸， “每次被曼施坦因抓取训话的次数还少么，忘了你第一年刚进学校的自由一日，站在你背后的可是刚好同时到学校的本大爷，还有伊……” 芬格尔说到这突然愣住了，表情像是突然凝固了，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过了好几秒，才猛拍了下桌子，仰头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 杜少陵也没有说话，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伸手拍了怕芬格尔的肩膀。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冰冷下来，芬格尔只是一颗一颗地往嘴里扔着花生米，而杜少陵也跟着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腌黄瓜。 “唉。” 杜少陵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曾经有这么一个女孩，就坐在芬格尔的身边，自己也是想今天这样坐在芬格尔的对面，看着他们俩嘻嘻哈哈打闹着。那会儿芬格尔还和这会儿楚子航一样，眼中还藏着狮子，可是这会儿却落魄得像只败犬。 “你现在还是会经常去见她吗……” 杜少陵轻声问。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永远陷在过去的人。” 芬格尔看了杜少陵一眼，然后给自己的杯子满上酒。 “但是谁又不是呢。” 杜少陵摇着头，伸手拿过瓶子给自己的杯子里加满了酒。 第46章 45·花与南瓜头·003 格陵兰冰海作战一直是嵌进杜少陵心中的一根刺。 有太多的谜团被掩盖在那片冰海之中，在进入执行部之后，杜少陵尝试挖掘过一些信息，但是公开的部分仅有曾在格陵兰冰海监听到龙族心跳声以及有过作战这零碎的记录，剩余的部分以杜少陵的B级权限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 他倒是不止一次想要申请调阅格陵兰冰海作战的完整卷宗，但申请的信息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直接驳回，这让杜少陵好奇的心理反而愈发的膨胀。 “所以听说执行部在危地马拉发现了次代种胚胎？” 芬格尔喝了口酒，看向杜少陵。 “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你又黑进学校的系统了？” 杜少陵抬了抬眼皮，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消息还没有完全确认，至少我还没有接到相关的通知，难道任务在服务器中的状态已经不是待确认而是待分派了吗？” “并没有，只是她让我提醒你一下。” 芬格尔晃着手里的酒杯， “只不过在服务器的记录中，有高权限对象在对危地马拉这一任务词条的子目录有过修改的痕迹，历史记录被直接删除没有办法进行逆向查询，只能看到预定的任务分派对象是你。” “嗯……” 杜少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在食堂大厅扫了一眼，然后低声问， “应该没有以我的权限接触不到的内容吧。” “你最好还是不要追问的太多比较好。” 芬格尔伸手将手中的酒杯碰了下杜少陵放在桌子上的酒杯，自然地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只不过危地马拉的驻地执行官一周前和执行部的定期联络内容以S级权限进行乱码加密后被封存，同时任务在执行部内的等级由A级下调为B级，是施耐德教授亲手调整的任务等级，并有昂热校长的授权。” “所以任务分派的对象才依旧是我。” 杜少陵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神偏向一侧， “调整任务等级的理由是什么，校董会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吗？” “没有理由，而且这件任务暂时没有提交给校董会进行讨论。” 芬格尔低声说道， “按照执行部的习惯，回收次代种胚胎的任务至少是A级以上的机密任务，还需要上报校董会进行任务说明，寻求校董会在外的政治以及经济资源进行支援，但没有任何的会议记录表示这件任务已经提交给校董会进行讨论，因为B级任务可以绕过校董会和伦理委员会的审查，直接下派给执行官。” “执行部有不想把任务详情透露给校董会的理由？” 杜少陵皱着眉头， “还是说施耐德教授和昂热校长有危地马拉的任务必须要我出动的理由，除了这两个理由我想不到能够解释特意下调任务等级的原因。” “或许吧。” 芬格尔轻微地点了点头， “但是危地马拉这事不单纯，信息保密程度已经超过了常规的B级任务，很难再从系统中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接下来的事情她可能帮不到你。” “嗯，这件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杜少陵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反正危地马拉的任务还没有正式下来，会是误判也说不准。” “对了，还有一条额外的信息。” 芬格尔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 “你在医疗部档案的医疗记录被删除了一部分，原本我只想偷偷看下你定期的医疗评估，了解下你的恢复情况，可是你深度昏迷的那几天的医疗记录并没有被留下来，她只能查询到日志修改记录，是在医疗部的终端上进行修改的。” “没有留下权限记录？” 杜少陵摸了摸自己的胡渣，轻声问道。 “被删除了，仅留下了一条修改记录。” 芬格尔给了杜少陵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除此之外你的医疗记录细致到像是观察记录，甚至每日的进食量都有着准确到克数，更加不用提用药或者相关的诊断记录了。” “把这种消息透露给我没有关系吗？” 杜少陵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万一被人发现我对自己缺失的医疗记录产生疑问，没有对应查询权限的我会被认定为越权，同时她的可靠性可能会引起学院方的怀疑吧。” “这是我们俩喝酒的时候聊的醉话，而且你也没有笨到拿着自己的医疗记录去问是怎么回事。” 芬格尔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不会觉得一个E级的超级留级生和B级执行官的聊天内容有什么很值得关注的内容吧，再说我们还是同期，只不过是好友之间的闲聊罢了。” “嗯……” 杜少陵的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 “反正谢谢你们的提醒，我会留意的。” “行了，我该走了。” 芬格尔仰头把杯子中的白酒喝干净，然后从兜里摸出几颗糖抛给杜少陵。 “你哪来的糖。” 杜少陵稳稳地接住，然后顺手放到了桌上。 “万圣节舞会上顺来的，恺撒在礼堂里摆了面糖果墙当装饰，我顺手拿了几颗，反正学生会的那群土大款也不会在意，” 芬格尔贱兮兮地回答， “下回放假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几瓶二锅头当作回礼。” “这么想喝自己去趟中国不就不好了。” 杜少陵对着芬格尔嫌弃地摆了摆手， “只能帮你带一瓶，我可不想把我宝贵的行李限额花在给你带酒上。” “真他妈小气，” 芬格尔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南瓜头套到杜少陵的头上， “喝完酒去趟学院礼堂吧，看你整天加班都快加傻了，难得有时间去舞会上跳个舞，说不定还能遇到对你芳心暗许的女学生，都这个年纪了，也没听说你有过什么情感经历。” “我还没有无聊到对女学生出手。” 杜少陵在南瓜头里闷闷地说， “而且我还不想成为论坛里最新的八卦新闻。” “你啊你，真是个完美的社畜，” 芬格尔无奈地摇着头转身， “走了。” “嗯，” 杜少陵点了点穿着的南瓜头，对芬格尔低声说道， “帮我和她问声好。” 芬格尔没有回话，只是摆了摆手，表示听到了，然后推开玻璃门走出了食堂。 第47章 46·花与南瓜头·004 卡塞尔学院的夜色慢慢变得更深了，但是学院礼堂附近的天空却没有暗下来，学生会正在为万圣节举行着盛大的化妆舞会，广场上点燃的篝火照亮了黯淡的天空，使得天上零零散散的繁星也没有那么显眼。 礼堂的门口摆满了充满了万圣节风情的摆设，南瓜头、稻草人甚至说不上名字的怪异装饰，在闪烁的篝火中，奇装异服的学生们在门口进进出出，带起与原本阴郁装饰完全不同的欢乐氛围。 偌大的礼堂之中，悬在拱形屋顶之下的魔球灯投下斑斓的彩色灯光，灯光下是成对拥在一块儿的学生们，随着节奏感强烈的伴奏正在舞动着，时不时还能听到“万圣节快乐”“我喜欢你”之类的话语从音乐声中传出。 “会长，万圣节快乐！” 一个情绪激动，狼人打扮的学生会成员对着恺撒将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 “万圣节快乐！” 簇拥在礼堂最里侧的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应着，同样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接着一同响起哈哈哈的笑声。 恺撒举着手中的酒杯，随即一饮而尽，将目光扫向大厅之中的学生们，几乎差不多数量的男女学生正在舞池的中央舞动着，隐约还能听到他们之间打情骂俏又或是你来我往的吵闹声，这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最喜欢的派对活动了。 在礼堂的一角，摆着好几条实木长桌，铺着白色的桌布，上面摆满了各式的甜品水果，以及价格不菲的酒水，这些完全由在场的学生们自由享用，甚至还有穿着整齐的服务员正在不停将空盘和空瓶换下，然后把摆满甜品和水果的餐盘和新的美酒往桌上摆，完全不管学生们有多么的浪费。 虽然按照一开始的计划，这是只有学生会的成员以及受邀的学生才能够参加的限定化妆舞会，但是不少没有被邀请的学生，依旧偷偷摸摸地溜进了会场，毕竟他们知道按照恺撒的性格，不会在万圣节这种特殊的节日扫兴地将他们排除在外，然后在吃了几口相当甜腻的甜品和美酒之后，就开始找寻能够在舞会上和自己跳上一曲的女孩和男孩。 然后他们却很难成功，毕竟受邀参加舞会的有着混血种世家背景的学生们并不会对血统等级较低的学生们产生兴趣，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些在舞会受邀的A级学生中，所以当恺撒、楚子航、陈墨瞳以及苏茜还有一些A级学生入场的时候都引起了一阵并不小的骚动。 他们是目前学院中血统等级最高的学生，虽然有着传言他们都有着心仪的对象，但是并没有在一起就意味着独身，更何况他们各个都郎才女貌，善于交际的学生们都一拥而上，一个比一个还要热情。 “恺撒会长，还记得我吗？我们曾在某个晚会上见过一面。” “楚子航同学，我们曾经坐在同一节车厢。” “诺诺同学，你什么时候还想去芝加哥吗？请务必叫上我。” “恺撒会长，给我讲讲洛杉矶任务的事情吧。” 等恺撒礼貌地拒绝簇拥上来的女生并从中脱身的时候，有些疲倦地吐了口气，虽然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但是觉得还是有些费神，回头再看的时候，学生们已经三三两两地从簇拥到一块了，已经看不到诺诺的影子。 恺撒不自觉地苦笑一声，他知道诺诺虽然喜欢热闹，但是并没有那么钟意舞会，这会儿可能已经拉着苏茜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就在和学生会的主要成员们喝完酒之后，他看到了杜少陵。 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礼堂的角落里，一手提着南瓜头，一手端着酒杯，注视着舞池中闹腾的学生们。偶尔会有经过的人对他打招呼，但他微笑点头，简单地交流之后，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 礼堂中喧闹的人群，散发着香气的美食以及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仿佛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孤独审视着眼前这一切的观察者。 恺撒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拥挤的礼堂中，偏偏看到了站在角落中的杜少陵，或许他更惊讶的是，杜少陵居然扔下了永远都干不完的工作，来到了万圣节舞会的现场。 “很热闹吧，杜老师。” 恺撒走了过去，将手中的酒杯轻轻触碰下杜少陵的酒杯。 “很热闹。” 杜少陵笑笑，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杜老师，你现在也是学院中人气相当高的老师了，来，我给你介绍学生会的成员，他们其中不少都想选你的课，只不过名额太少，没有在选课系统中抢到。” 恺撒相当热情。 “不用麻烦了。” 杜少陵摇摇头，拒绝了恺撒的邀请， “我只是刚好路过，见里面很热闹，就顺便进来看看，过会儿我就要回去休息了。” “我能理解，毕竟执行官加上学院老师的工作很忙，” 恺撒笑着从路过服务员手中的托盘中拿下两杯酒，把其中的一杯递给杜少陵， “但是偶尔还是应该放松下，我没记错的话，杜老师还只有二十多岁吧，才这个年纪就像学院那些教授一样放弃娱乐活动未免也太可惜了。” “已经二十六岁了。” 杜少陵笑笑， “虽然和学院的教授一比我很年轻，但是和你们这帮年轻人可比不了啦。” “很年轻了，这么年轻就能当学院的老师可不多见。” 恺撒耸耸肩， “我听说有不少女学生都想认识下杜老师，只可惜没有什么认识的渠道。” “只是代课老师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杜少陵轻声地说， “不过要谢谢你帮我在洛杉矶作战的任务报告中隐去了一部分，我不太擅长应付校董会的任务报告会，省了我不少的时间。” “这只是我应该做的，” 恺撒微笑着说， “作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我知道应付他们这些混血种家族的老古董有多么的费劲，更何况每个人身上都有不愿意透露的秘密，诺诺正好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所以就省略掉了。” “诺诺呢？她没有来吗？” 杜少陵问恺撒。 “之前还在这里，不过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能和苏茜找了个地方去喝酒了。” 恺撒摇摇头， “有时候我确实摸不透她在想什么，不过可能就是她身上的这一点让我着迷。” “嗯……” 杜少陵眯着眼睛扫着礼堂，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但是很好地被礼堂中眩目的灯光给遮住了， “虽然我很想回答你或许女孩子的心思就这么让人捉摸不透，但是这个问题大概率轮不到我来回答，医疗部的心理教授可能会比我更有资格来解答你的疑问。” “也是，是我胡乱发问了。” 恺撒笑了两声， “那我就不打扰你的独处时间了，希望你能在舞会上玩得快心。” “非常开心，” 杜少陵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节日氛围了。”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恺撒点了点头，离开杜少陵的身边，重新站到学生会的骨干们身边，有说有笑地再次举杯。 杜少陵目送着恺撒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身边，然后静静地喝完杯中的酒。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的脸色得是有多难看，能让自己的学生来关心自己的私生活。 “果然还是睡眠不够。” 杜少陵甩了甩头，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到一侧的长桌上，准备离开这个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的舞会，回到自己并不舒适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但是下一秒，就有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耳边响起了笑嘻嘻的女声。 “Trick or treat！” 第48章 47·花与南瓜头·005 两股飘渺的香水味细微地飘进杜少陵的鼻腔之中，随着女孩声音响起的同时还有耳饰晃动的轻微响声，只凭这两点，杜少陵几乎就能一瞬间猜到站在他背后的是谁。 “诺诺，苏茜也在你的身边吧。” 杜少陵甚至都没有按下捂住自己双眼的手。 “没劲没劲，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了。” 诺诺“哼”了一声把手放下，拉着苏茜灵巧地转了个圈站到杜少陵的面前。 “老实说，我也想不到学院里除了你，还有谁敢对在职的老师玩这一套。” 杜少陵摇摇头，打量着诺诺和苏茜的装扮， “怎么，今天你们俩变成小巫女了？” 诺诺这会儿正穿着镶着零星亮钻的红黑连衣裙，披着一件棕色的宽大斗篷，头上戴着点缀着银线的黑色女巫尖顶帽，一对纯银的四叶草耳坠晃悠着反射出些许的光亮；而苏茜穿着一身相当考究绣着鹤松纹的和服外套，外套之内是绣着红线的白色和服肌襦袢和红色的绯袴，一头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用红绳束起。 都是相当考究的装扮，仿佛从画面里走出来的动画美少女一样。 “还是中西巫女合璧啊。” 杜少陵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俩是打算把全场的焦点全部夺走吗？” “没有没有，” 苏茜急忙摆摆手， “这是诺诺让我穿上的，本来我连舞会都不打算来。” “楚子航都在你会不来？” 诺诺微微昂头，脸上带着些坏笑看着苏茜， “万圣节舞会就要好好闹腾一下，别学楚子航那样无聊得像个闷葫芦那样，让他换个衣服都能皱着眉头磨叽半天。” “强迫让楚子航打扮成卡西乌斯不太好吧。” 杜少陵先是看了眼苏茜，然后对着诺诺说道。 就算再迟钝也可以看出苏茜的性格必然不会让楚子航大费周章地装扮成卡西乌斯和恺撒唱对台戏，很明显是诺诺在背后出鬼主意，关键是楚子航还真就配合上了。 “看我干什么，我只是出主意的。” 诺诺狡黠地笑笑， “我只是和苏茜提了一嘴恺撒今天要装扮成凯撒大帝，然后顺手把从话剧社借来的衣服塞到她的手里，是苏茜把衣服让楚子航换上的，再说了我们又没有强迫他。” “是的，我们真没有强迫他。” 苏茜和诺诺对视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只是他好像不记得今天晚上有万圣节舞会，所以递给他衣服的时候有点迷糊，但是听说是恺撒办的舞会，很快就换上了。” “你们啊。” 杜少陵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就不能把你们这点心思多花点在课业上。” “我们上课可认真了。” 诺诺嘟了嘟嘴， “除了在你的剑道课会偷懒之外，我可是学院的模范生。” “我在剑道课也没有偷懒，还是有在好好练习的……” 苏茜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被曼施坦因教授天天抓去训话也算是模范生，” 杜少陵翻了个白眼， “按你这么说，那我还是学生那会儿可是超级模范生了，天天被抓去曼施坦因教授的办公室训话。” “杜老师的学生时期也这么闹腾啊。” 苏茜吐了吐舌头， “我还以为杜老师在学生时期就是梳着背头，带着眼镜的老实学生，还是门门课都是A的那种。” “那你是没见过他打架时候的血腥样子。” 诺诺拍了拍杜少陵的肩膀， “那副蛮干的架势哪里是什么好学生，完全就是热血高校里那种打架不要命的不良学生，身上到处在飙血反而更凶狠了诶……” “不要把我描述成神话故事里的嗜血狂战士。” 杜少陵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诺诺夸张的描述，转头问苏茜， “楚子航在哪，他不是也来舞会了吗？” “这会儿应该去剑道馆去练习了吧。” 苏茜扫视了一边礼堂，见确实没有看到楚子航的身影才回答， “他也就来露了个面，毕竟受到了恺撒的邀请函，他觉得不来有点不太礼貌，所以来了下礼堂之后就离开了，他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而且觉得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练练剑道。” 说着，苏茜看了杜少陵一眼， “自从杜老师上次指点过之后，他就开始这样了，练习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了，体育馆的管理人甚至还配了把备用钥匙给他，免得他会偷偷翻窗进剑道场。” “你这个眼神的意思是他在超负荷训练？” 杜少陵一瞬间读懂了苏茜的眼神， “他一般自主训练的时间有多长。” “不知道，但是听说每天都要到一两点才会回宿舍休息。” 苏茜小声地说。 “嗯……” 杜少陵皱着眉头，放下手里的酒杯， “正好我准备离开了，我顺路会去剑道馆看看，如果他在的话，我会和他聊聊训练的问题，虽然经常自主训练时间好事，但是练过头受伤了就得不偿失了。” “这就要走了吗？” 诺诺瞪大了眼睛， “你一个人在这肯定都还没有跳舞吧，苏茜只是太担心楚子航而已，他还不至于不知道自己训练太久会受伤吧。” “不见得，楚子航很犟，我可能还真需要去监督下他。” 杜少陵说，听着礼堂中切换的社交舞音乐，脸也苦了下来， “而且我确实不太会跳舞，虽然学院有德国来的宫廷舞老师，不过非常不幸，我在这种礼仪课上向来只能拿个及格分，实在算不上擅长。” “就跳一曲！没有舞伴我给你现场找一个舞伴！” 说着诺诺就已经冲进舞池中给杜少陵领个舞伴回来，杜少陵刚想喊住诺诺，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是执行部的座机号码，根据尾号判断，不出意外的话是从执行部部长的办公室直接打过来的。 而这个号码只有执行部的负责人施耐德一个人会用。 “替我跟诺诺说声我要走了。” 杜少陵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严肃起来，对着苏茜说了一声，就转身提着手里的南瓜头，推开礼堂的大门走了出去，然后才接通电话。 “施耐德教授。” 杜少陵的脸色并不好看。 “花了二十八秒才接电话，是在学院的舞会上放松吗？” 施耐德沙哑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 “没有，加班完顺便过来看了下学生，这会儿已经准备回去了。” 杜少陵低声说。 “放松完就准备工作吧。” 施耐德咳嗽了几声。 “危地马拉的事情有定论了？” 杜少陵的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 “次代种胚胎的位置已经探明了，需要你第一时间赶过去回收，由危地马拉的驻地执行官配合你，就不给你派其他的执行官和你一起行动了。” 施耐德淡淡地说， “回收装备会提前放到学院的专机上，你只需要收拾简单的行李就好，学院的直升机会直接送你到芝加哥机场，一架派珀PA-44小型飞机已经在跑道等你了，蓝白配色很好找，你们会在孟菲斯和休斯顿分别两次加油，然后直接穿过墨西哥湾到危地马拉，相关的文件执行部正在走美国空管局的加急流程，在你们第二次加油的时候肯定会准备齐全。” “这么着急，现场出什么变故了吗？” 杜少陵一股不安的情绪在脑中出现。 “没有，一切正常。” 施耐德挂断了电话。 这不是摆明了出问题么。 杜少陵黑着张脸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顺手把手里提着的南瓜头扔到路边，广场上的篝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飞舞的火星盘旋着飞向更高的空中。 第49章 48·死火·001 危地马拉圣马科斯中部，一辆老旧的吉普车正沿着泥泞的道路飞快移动着，最终停在了距离塔胡穆尔科火山还有一段距离的道路尽头，原本还勉强看得出形状的泥路到这里就彻底断绝，再往前就是散发着味道的硫磺堆积物和暗灰色的玄武岩，那是这座火山在几千年前曾经喷发过的痕迹。 杜少陵从老旧的吉普车上下来，有些气闷地扯了扯黑色的领带，仰头看向了面前壮丽的山体忍不住低声感叹了一声“卧槽”，然后转身从吉普车的后备箱中拖下一米多高的巨大黑色行李箱。 沉重的行李箱落地立刻发出一声闷响，深深地陷入了松软湿润的泥土之中，溅起的泥水瞬间在杜少陵刚换上的西装上画上了好几个泥点。 “杜少陵专员！你终于来了！” 还没等杜少陵把行李箱从泥地中拖出来，一张印第安人面孔就从远处飞奔而来，一把抱住杜少陵，用着一口熟练的中文热情地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奎帕，从卡塞尔学院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了吧。” 杜少陵松开了提着行李箱的手，回以一个热情的拥抱。 “是啊，你毕业的时候留在了美国的本部，我第二年都被分配回危地马拉当了驻地的执行官。” 奎帕憨厚地笑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他是在杜少陵二年级的时候入学的学生，血统等级不高也是C级，可能是出于都是血统等级相近的缘故，和杜少陵属于关系比较亲密的校友，尽管那会儿奎帕加入的学生会，但并没有影响到他加入到杜少陵和芬格尔的酒局之中，甚至俩人还因为喝得太醉，跑到学院的宿舍楼下大唱情歌，结果被曼施坦因带着校工部的人追了一整个晚上。 “这是你们的传统服饰？我之前只在民俗书籍中见过。” 杜少陵上下打量着奎帕的打扮。 奎帕身上并没有像一般的外勤执行官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而是披着一身宽大的棕色流苏披毯，亚麻材质披毯上还绣着长条的黑白竖纹，头上带着牛仔帽上还插着好几根颜色鲜艳的羽毛，脸上还涂着印第安文化中特有的红色面纹。 “是啊，这边日照比较强，这样能保护皮肤不被晒伤，而且我们即将要去的位置海拔比较高，披毯还有助于我们保暖。” 奎帕拍了拍杜少陵的肩膀， “你穿着这样可不行啊，正好我还多带了一件披毯，过会儿到营地拿给你穿上。” “你是驻地执行官，你说了算。” 杜少陵哈哈一笑，费劲地把行李箱从泥地中拉出来。 “那我们先去目的地，离这边还有点距离，要走不短的山路，” 奎帕说着对着吉普车的司机挥了挥手，示意吉普车可以先走了， “接下来几天我们可能要住在山上，临时的营地已经在那里搭建好了，保证和家一样温软。” “火山口碗型壁上的营地吗？” 杜少陵问。 “没错，因为在其他位置不太适合搭建观察用的临时营地，” 奎帕一边往前走一边和杜少陵解释， “那个位置居高临下，除了常规的监视设备，还有三道固定缆绳，方便我们上下活动，毕竟次代种胚胎的位置是在火山曾经喷发的岩浆通道附近，尽管现在已经是座死火山了，但直接在火山口内搭设营地有点太危险了。” “现在次代种的胚胎是什么状态，还在休眠状态吗？” 杜少陵跟着奎帕的身后问。 “暂时还是，但是其他情况就没办法搞清楚了，这边的设备有限，即使加上墨西哥那边提供的装备，还是花了很久才探明胚胎的位置。” 奎帕摇摇头， “我的家乡工业太薄弱了，如果有点像样的设备可是使用，也不至于拖了这么久才发现次代种胚胎的具体位置。” “没有人手安排过来过来就算了，执行部没有额外调派装备过来吗？” 杜少陵努力地将行李箱往前抬了抬， “是不是因为你联络的间隔时间太长了，导致执行部觉得次代种胚胎还处于很稳定的状态。” “不是我联络的间隔时间太长，而是附近根本没有可供通讯的信号塔。” 奎帕停下脚步，看着山下荒凉的景色，伸出手指着塔胡穆尔科火山的西方， “这里距离墨西哥的边境只有二十公里，中间大片的地区都是只有极少人口的无人区，不是我不愿意联络，而是我每次定期联络都需要从四千多米的主峰下下来，去到圣马科斯的城区附近才有信号。” “所以你才想等位置更加确切一些才进行联络。” 杜少陵叹了口气， “我记得施耐德教授说过诺玛正在辅助你进行探查工作，但实际上这片区域连最基础的通信都做不到，是怎么支援你的。” “墨西哥的驻地执行官带着他们的装备过来之后，诺玛才正式介入调查任务。” 奎帕说着，继续带着杜少陵往山上走， “他们带来的装备之中，有能够搭建临时信号设备的标准通讯模块，这才解决了信号问题，虽然信号断断续续导致诺玛的支援并不是实时在线，但总比没有强。” “其他的基础装备呢？” 杜少陵担心地看了奎帕一眼。 “墨西哥的分部虽然装备也算不上很齐整，但是比我们这边已经好很多了，” 奎帕笑了笑让杜少陵放心， “能带的装备他们全带来了，虽然不少型号都是老式的，但比我这的情况要好很多，毕竟危地马拉的分部因为缺乏物资，连最基础的通讯都搞不定。” “各方面的条件受限，你已经在能做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了，” 杜少陵看着视野中荒凉的土地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在这片地方当驻地执行官，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确实不太容易，毕竟什么都缺，” 奎帕点点头， “但这片土地是我的家乡，回来当个驻地的执行官也是我的愿望，平时除了监听可能与龙类有关的信息频道，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论刺激程度，和你这样专注外勤的执行官肯定比不了。” “驻地执行官也没什么不好的。” 杜少陵摇摇头， “我这样的外勤执行官可是整天对面要命的任务。” “听说你在洛杉矶的任务中受了重伤，怎么执行部还把你派过来。” 奎帕有点好奇地问， “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还想再休养一段时间再进行外勤任务。” 杜少陵仰头看着还有很长的山路，苦笑了一声， “可是不给我休息的时间啊，可能这就是社畜的命吧。” 第50章 49·死火·002 沿着陡峭的小路一路往上，太阳已经贴近西侧的地平线，在视野的尽头形成了一条并不耀眼的金线，昏黄的夕阳照在灰黑山体上的同时，还照在疲倦的登山者身上。 “还有多远。” 杜少陵干咳了两声，顶着强烈的疲倦感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奎帕。他感觉几乎要软倒在地，浑身上下都陷入了无力的虚脱感之中，小腹的位置更是酸痛得像是有火在烧，内脏仿佛都要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撕裂。 已经走了整整三个小时，提着几十公斤重的装备行走在甚至称不上是路的小道上，即使是状态完好的自己都会觉得吃力，更不用说自己这个刚从致命伤中恢复过来的状态。 “这段路确实对于你来说比较辛苦，毕竟你在洛杉矶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 奎帕回头关切地看着杜少陵， “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没有时间了。” 杜少陵摇头， “要是太阳完全落山，对于不熟悉地形的我会走得更加艰难，照明设备并没有在我的随行装备中，所以我们需要更快一点。” 奎帕不出声了，他伸手把杜少陵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顺手还接过杜少陵拖着的行李箱，一边拖着几十公斤重的装备，一边搀着杜少陵往前走。这让杜少陵忍不住地苦笑，心想着明明自己才是过来处理任务的执行官，现在反而需要后辈帮忙才能继续往前走。 “再走半小时，路就会好走很多，即使太阳落山了，也不用担心照明问题。” 奎帕说。 “为什么？” 杜少陵喘着粗气问。 “你到了之后就明白了。” 奎帕迟疑了一下， “和次代种的胚胎有关系，其实拖了这么久才和执行部联络还有其他的原因，它确实还在休眠状态中，但是体表却呈现出隐约的金色亮光，而且亮度在进一步的增加，这几天甚至已经到了仅在临时营地就能靠目视就能确认到的程度，我们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异常情况。” “有这么夸张吗？” 杜少陵皱着眉头。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你就能仅靠肉眼来确认了，非常不对劲，这是我在卡塞尔学院中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情况，本来我想让你亲眼见到之后再告诉你。” “要是这样，可以考虑把这个次代种胚胎安在礼堂的吊灯上。” 杜少陵哈哈一笑，笑声中夹杂着不间断地咳嗽声。 “这并不好笑。” 奎帕看着杜少陵，表情严肃， “诺玛判断次代种的胚胎极有可能是印加文明以及后续的玛雅文明和阿兹特克文明共同信奉的神明图腾，阿兹特克人将其称为魁札尔科亚特尔、而玛雅人称之为库库尔坎，它还有个你更熟悉的名字，羽蛇神。” “嗯，如果真的是羽蛇神的话，就要尽快了。” 杜少陵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只是轻微地咳嗽了两声。 但是奎帕感觉到了，杜少陵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要不是自己托住他，可能连站都站不稳。尽管杜少陵轻描淡写地将洛杉矶任务中所受的伤给带过去了，但恐怕他的伤势远超自己的想象，两个月的修养期可能只让他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出任务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了些，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努力拖着沉重的步伐，在猛烈的光照下拖着装备沿着崎岖的山道向上攀登了三个多小时。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着超人的意志。 奎帕暗想。 极为优秀的身手，冷静的头脑，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出极为优秀的判断，以及搏命一样的战斗勇气，但是唯独缺了在混血种社会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属于他的言灵。 执行部的人手真的已经缺到这种程度，连才缓过气来的伤兵也要派出来了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要说出来。” 杜少陵看了奎帕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问题。 或许这个问题同样困扰自己很久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哪怕是派在读的A级学生过来，也比派这个刚刚恢复过来的执行官要好得多。 “你才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唬人的本事变差了。” 奎帕白了杜少陵一眼， “小心，这里有个洞。” 杜少陵的身子一歪，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幸好被奎帕抓着肩膀将他扶住，恢复了平衡。他不停地大口喘着气，现在这种体力运动还是太难为他了，走了三个多小时的山路，快要到达杜少陵目前的体能极限了。 “执行部给我的任务内容并没有很详细，甚至模糊很多关键性的内容，” 喘着粗气，杜少陵断断续续地说， “甚至推测次代种胚胎是羽蛇神都是你告诉我的，现场到底出了什么情况，让执行部不得不掩盖到书面内容，需要我直接来现场了解。 按照最快的任务处理办法，明明是空投给你们回收装备，由你直接带回卡塞尔学院是最效率的办法。 如果认为你的权限不够，墨西哥的驻地执行官我没记错的话是B级执行官，根据执行部紧急对策预案，驻地执行官享有上调一级临时情报等级的权限，由他代为处理也是可以的，必然是因为现场出现了什么问题，才会由总部直接派我过来。” “这个流程我曾经提过，但是被执行部驳回了。” 奎帕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 “你知道的，我是被校董会特别举荐到卡塞尔学院的，可能是因为我和校董会的联系太深，所以执行部更倾向于使用执行部直属的执行官来进行回收任务，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受到施耐德教授的信任。” “就因为这个？” 杜少陵跟着奎帕迈着步子继续前进， “按理来说，校董会和执行部之间的内斗不应该影响到对于任务的决策情况。” “你的政治嗅觉还是没有长进。” 奎帕摇摇头， “在卡塞尔学院建立起，校董会和执行部之间的内斗就没有停止过，只是因为屠龙这一大方向的目标是统一的，所以才没有撕破脸。” “就算他们还在内斗，但是不该影响到执行官执行任务，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到底是谁来担责。” 杜少陵叹了口气， “可能考虑这些问题确实不是我的长项，跟你不一样，我可能是个非常刻板的人。” 说到这，杜少陵停住了话头，言下之意很明显了，他不太愿意谈论这些不在他考虑范围的事情，自己只是一个执行官，需要负责的对象也只有执行部。 奎帕看了杜少陵一眼，他没想到自己的前辈还是和以前一样，明明在执行部的地位越来越高，可还是不愿多思考任务之外的事情，难怪会被施耐德委以重任。 天色逐渐灰蒙蒙下来，逐渐和暗灰色的山体融为一体，奎帕搀扶着杜少陵，在沉默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继续向上攀登，归巢的飞鸟在他们附近发出烦躁的吵闹声。 “我们快要到了。” 奎帕突然说了一句。 杜少陵勉强抬起头，看向前方，他们已经接近营地所在的位置，正如奎帕所说的那样，碗状的火山口里，正有相当醒目的金色光芒从中投射而出，甚至照亮了脚边的小道。 “还真和你说的一样啊。” 杜少陵勉强直起身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伸手想要从奎帕手里的行李箱拿回来， “把装备给我吧，我不想让在营地的同僚们觉得总部派来了个没什么用的执行官。” 奎帕犹豫了一下，还是默不作声地把手里拖着的行李箱还给了杜少陵，看着他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第51章 50·死火·003 杜少陵站在火山口的侧壁上，低头看下，足有一公里直径的碗状火山口向下凹陷着，并不平缓的火山壁足足向下延伸了两百多米才到乱石堆积的喷射口，光芒宛如实质的火焰般从喷射口中喷射而出，将乱石的影子印在灰黑的火山壁上仿佛群魔乱舞的远古壁画。 “这种程度的亮度，对外解释的借口是什么。” 杜少陵转头看向奎帕， “这个情况不仔细看，还以为岩浆已经顺着岩浆通道上涌到火山口附近了。” “执行地质勘测的大功率探照灯，好在附近没有人居住，而且塔胡穆尔科火山在有人类历史之后就是死火山，从来没有喷发过，这个理由足够让人信服了。” 奎帕跟杜少陵一个姿势低头看着火山口中， “但是亮度和昨天比又有提升了，或许次代种的胚胎在发生我们所不知道的变化，你来得正是时候。” “你确定它还在休眠中？我可不会管这个情况叫做正常，这已经不是一句没有异常可以解释的了。” 杜少陵皱着眉头， “墨西哥分部提供给你的装备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虽然是老式装备，但是没有问题，这点我已经确认过了。或许你可以直接去问他，再往前一点就是我们的临时营地了。” 奎帕说着往前指了指，几座军绿色的帐篷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两台柴油发电机正咆哮着给整个营地供电，穿着作战服的人正在帐篷间走来走去，但人数并不多，杜少陵粗数下来也就不到十个人。 人数太少了，远不是一个次代种胚胎回收现场该有的人数。 杜少陵跟着奎帕走进营地，路过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显然对着这个从总部派过来的执行官相当好奇，搞得杜少陵只能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对着他们点点头，避免他们把自己当成那种相当高冷的特派员。 奎帕最终停在其中最大的一座帐篷前，伸手撩开帐篷的防风篷布，对着杜少陵点点头示意他先进去。 杜少陵皱着眉头，拖着行李箱走进帐篷内。 内部的空间并不大，帐篷顶部挂着一盏并不怎么明亮的野营灯，两侧被放满了各种设备和资料，杂乱的电线随意地从地面上伸出帐篷，连接到营地内的发电机上，中间放着的折叠方桌上也堆满了各种的纸质文件，在那堆文件的后面，坐着一个人，但只露出了半个光头。 “马库斯，杜专员来了。” 后进帐篷的奎帕对着光头打招呼，那个光头才抬起头来。 是个四十多岁的墨西哥人，鼻子上架着一副圆框老花眼镜被他顺手取下，身上穿着短袖的花衬衫，虽然脸上已经开始出现不少的皱纹，但是身材锻炼得极好，双臂强壮到甚至爆出了青筋。 杜少陵已经从执行部的档案中了解这这名支援奎帕的执行官，马库斯·埃尔南德斯，执行部注册的B级执行官，B级血统，在墨西哥任职驻地执行官已经有十多年之久，性格强硬到几乎不近人情，是执行部打在墨西哥的一颗钉子，同时也是和自己相性最差的那种执行官类型。 “你好，我是杜少陵，施耐德教授派过来执行回收任务的特派员。” 杜少陵友善地笑笑，伸出自己空着的右手。 “你就是杜少陵？看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马库斯没有和杜少陵握手的意思，而是眯着眼睛审视着杜少陵。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过唐突了。” 杜少陵耸了耸肩，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没有很尴尬，脸上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然后把手中拖着的装备箱放到一边，在折叠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相当放松地翘着个二郎腿。 “马库斯，他是总部派过来的执行官，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奎帕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小声地对着马库斯说道。 “没事，虽然同是B级执行官，但是他的血统等级比我高，而且在执行部服役的时间也比我长，我该叫他一声前辈才对，” 杜少陵笑着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递到马库斯的面前， “抽烟么？” 看着马库斯摇头的动作，才有点无奈地把烟叼回自己的嘴里，点着之后深吸一口，才接着说道， “老实说我只是个负责运货的快递员，现场很多的情况我都不了解，我能做的就是听你们的建议和安排，然后努力不犯错，可以吗？” “执行部提供的档案中，关于你的任务记录有很多，多到和整个墨西哥驻地分部差不多的任务量，” 马库斯没有回答杜少陵，反而低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一份档案， “算上大四时的实习任务，短短三年左右的时间里，你足足完成了一百零三次任务，其中D级任务六十二次，C级任务二十七次，B级任务十一次还有三次A级任务。” “哇哦，” 杜少陵往前倾了倾身子，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任务履历有这么丰富。” “可是相对的，对你本人的资料却很少。” 马库斯的眼神不太友善， “甚至连你的言灵都没有记录在档案内。” “可能，因为我确实没有言灵？” 杜少陵看着马库斯平静地说道， “看来马库斯先生对于本部来的执行官不太友善，需要这么调查我的资料。” “事关次代种胚胎，” 马库斯合上面前的资料， “原本的A级的次代种胚胎回收任务被降级为B级，还派来一个尚在休养中的B级执行官，在任务正式开始之前我需要确认施耐德这么做的必要。” “我能理解，” 杜少陵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愉快， “那么马库斯先生需要确认到什么程度，我都可以配合，只要不影响到回收任务的正常进行。” “你倒不意外？” 马库斯眯着眼睛。 “为什么要意外？” 杜少陵反问马库斯， “配合更熟悉任务的驻地执行官不是我应该做的吗？至于你的疑问，也符合执行部的条款，在移交现场指挥权之前，驻地执行官有权对特派的执行官进行常规的询问以确保任务正常的进行，我想不到需要反对的理由，毕竟同为执行官，你也知道执行部的档案猫腻很多，你有疑惑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还需要确认的话，我可以提供执行部相关的任命文件。” “不需要了。” 马库斯若有所思地看着杜少陵， “施耐德让你来，必然有他的原因，虽然我不太相信你，但是我相信他，至于执行部的任命文件，你知道我们执行官从来就不当回事。” “那就没事了。” 奎帕拍了拍杜少陵的肩膀， “马库斯只是非常谨慎，他不希望这次的任务出现任何的差错。” “我明白。” 杜少陵把燃尽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那我们可以正式聊聊次代种胚胎的情况了吧，和你了解我的情况不同，我这边收到的关于这次任务的资料可是相当有限。” 第52章 51·死火·004 “作为特派的执行官，你居然连执行部的任务资料都不阅读？” 马库斯猛拍了下桌子，将桌面上如山的资料堆震下来好几叠，奎帕也被马库斯这突如其来的拍桌吓了一跳，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资料堆。 “与其说不阅读，倒不如说压根没什么可读的。” 杜少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伸手打开身边的装备箱，从里面掏出一个棕色的文件袋，将袋内的薄薄几页纸抽了出来，放到马库斯的面前， “这就是我收到的全部资料。” 马库斯伸手拿过杜少陵摆在桌子上的资料，奎帕也伸出头看了几眼，几张资料上的内容并不多，基本都是关于马库斯和奎帕在执行部的个人资料，然后关于任务的部分，只有最后一页，还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只记录了任务地点以及任务目标，甚至连次代种胚胎也只有一句“尚在休眠中”简单到没有任何意义的描述。 “就这么简单？” 马库斯皱着眉头看着杜少陵。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收到的内容只有这一些。” 杜少陵叹了口气， “次代种胚胎的具体身份推测，大致的位置信息，这些都没有在任务资料中出现，在来的路上我曾经联系过施耐德教授，但是他只留下了一句和现场的驻地执行官确认，就没有后续了。” “但是我们确实把所有资料都整合提交给执行部了。” 奎帕皱着眉头看了马库斯一眼， “除非……” “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执行部不想留下具体的书面资料。” 马库斯说， “但这是建立在你没有隐藏其余资料的可能性，非常抱歉，我不能因为这个就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你的判断没有问题，” 杜少陵点点头， “但是出于确保任务的正常进行，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和我说明一下，目前整个任务的情况，包括次代种胚胎目前的情况，以防我真的什么都不了解。” 马库斯和奎帕两个短暂交流了下眼神，然后起身从帐篷角落的文件堆中取出几张照片，放到杜少陵的面前。 照片上的画面算不上清晰，看得出来是在极度狭小的洞窟中拍摄的，光源照射的四周都是暗灰色的石壁，而光源照射的部分也因为过曝显得泛白，但是这不影响杜少陵依旧能看清楚。 处于光源照射处的是一个很像蛇的动物，银灰色的金属外貌，蜷缩着的身子以并不规整的圆形首尾相连在一块，乍看之下很像保存完好的蛇类化石。 但是杜少陵很确信这就是次代种的胚胎，因为蛇头往后一些位置出现了一对类似鸟类的翅膀，粗壮的羽轴向外延伸着展开，纯白的羽毛几乎有它的整个躯体那么长，几枚完全相同的尖刺沿着蛇背向后依次排开。 “羽蛇神，库库尔坎……” 杜少陵低声地说着，反复翻看着手里的几张照片。 “这是从火山喷射口向下五百米左右的位置拍摄的，” 马库斯一边解释一边观察这杜少陵的表情， “只不过五百米只是垂直距离，里面遗留的通道非常复杂，有着大量的绕行距离，实际通过的距离超过了两千米。” “而且通道并不宽敞，最窄的部分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爬行通过。” 奎帕补充道。 “没有考虑向下直接打通一条垂直通道吗？” 杜少陵问。 “我们考虑过，但是大型设配靠人力是运不上来的，” 马库斯摇头， “空投倒是可以做到，我们也向执行部申请了，但是被驳回了，理由是我们向政府备案的内容是地质勘察活动，空投大型的挖掘设备会引起怀疑。” “理由倒也算合理，就是回收起来会麻烦很多。” 杜少陵挠挠头，把手中的照片放下， “所以次代种胚胎现在是什么情况，任务资料上甚至没有说明是怎么发现的。” “三周前，圣马尔科斯的地震局收到塔胡穆尔科镇的联络，内容为塔胡穆尔科火山出现了约里氏三级的震感。” 奎帕说， “但是地震局并没有当回事，毕竟危地马拉处于地质活跃区域，地震并不少见，我也只是例行的监听，直到联络中提到了在感受到震感的同时，听到了心跳声。” “心跳声？” 杜少陵的眉头立刻紧缩， “你确定？” “我确定，他们提到了心跳声，” 奎帕点点头， “后续塔胡穆尔科镇还提交了相关的音频文件，我在拦截了之后，反复听了几遍，确实听到了在吵闹人声之下的轻微心跳声。” 说着，他伸手拿过一台笔记本电脑，点亮屏幕，从一堆资料中找出了当时拦截的音频文件，然后调高了外放的音量。 音频中大部分都是吵杂的西班牙语，杜少陵并听不懂，但可以听得出来录音的设备并不好，可能是相当老式的手机，有着大段大段的电流音和明显的环境音，直到录音播放完毕，他都没有听出什么心跳声。 “我……好像听不出来。” 杜少陵苦着张脸。 “第一次听确实很难发现，但是只要将这段音频做一点最简单的处理，把环境音单独作为一个音轨，尽可能消除不相干的音源，将背景音的音量放大，你再听。” 马库斯把奎帕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挪到自己的面前，点开音频解析软件，将背景音的音轨拖出来，进行了几步的操作，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这一次没有嘈杂的西语和电流声了，只剩下环境音，先是因为感受到震感而急促跑出室内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细微的风声和人的喘息声，然后就响起一声沉闷且极其缓慢的心跳声。 “这是……” 杜少陵皱着眉头。 一声简单的心跳声被拉长了好几秒，在剥离了各种其他声源干扰之后，变得极为明显，这种节奏的心跳声绝非人类或者其他的动物，只有可能是龙类。 “正是因为这个，我当晚就直接去到塔胡穆尔科镇搜集证词，在交叉比对了多份证词，才确认心跳声的方向来自塔胡穆尔科火山，然后在火山口附近进行地图的比对，发现部分地理特征的偏移，才意识到震感的源头是火山口内部。” 奎帕说。 “不对劲，这个情况曾经发生过……” 杜少陵皱着眉头。 “七年前的格陵兰冰海作战，起因同样是诡异的龙类心跳声，虽然具体的作战细节已经被彻底封存，B级权限根本无权查看，但是仅公开的文件部分，和现在的情况有着极多的相似之处。” 马库斯看着杜少陵的脸， “看来对于这次任务，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是我们最先提交给执行部的音频文件，施耐德并没有让你听过。” “嗯，这份音频别说听过，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杜少陵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把你们手头有的资料全拿过来，我要从调查工作的第一天开始看起。” 第53章 52·死火·005 塔胡穆尔科火山口的临时营地彻底安静了下来，除了两台发电机低功率运转时的噪声，只有从其中一座帐篷中传出来的交谈声和资料被快速翻动的声响。 杜少陵一边飞快地阅读着从第一天起的调查日志，一边询问奎帕和马库斯相关的问题，想要尽快搞清楚现在的任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在马库斯先生携带着装备到达现场的时候，你们就立刻进入了岩浆通道并且顺利找到了次代种胚胎所在的位置，那会儿它的颜色还呈现出银灰色，但是因为没有回收设备，在留下影像资料之后就撤回了。” 杜少陵停下翻阅调查日志的手，抬头看向奎帕， “但是在一周之前，你们再次下到同样的位置，它已经由银灰色转变为金黄色，并且有流状物质在表层之下活动，是这样吗？” “是的。” 奎帕点点头， “对于这样的异状我和马库斯没有任何的头绪，决定立刻上报，但是得到回复是原地观察。” “太怪异了。” 杜少陵合上手上的资料， “你们的调查日志完整到没有任何漏洞，但是偏偏作为特派员的我，就没有人把这样的调查日志给我看过，这完全违背了执行部的条款。” “关键是什么样的光才可以穿透这样的岩层，让处于现场的我们直接目视观察到。” 马库斯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这不符合任何我们已知的原理，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就告知了执行部，并且申请装备部和相关教授进行理论支援，但是并没有得到同意。” “羽蛇神在当地的神话体系中是什么样的形象。” 杜少陵挠着下巴问， “我对玛雅神话和阿兹特克神话的体系了解的并不深，只知道他是中美洲地区共同信奉的神话图腾，或许在神话体系中，有能够解答这个异常透光现象的答案。” “羽蛇神的起源已经很难考察，一般认为是起源于奥尔梅克文明。” 奎帕说， “按照最古老的传说，羽蛇神是一位主宰星辰，并且能够带来降雨的丰收神，后期逐渐演化成太阳神、植物神、造物神甚至还有风和运动之神这种形象，实在很难概括。” “毕竟历史上信奉羽蛇神的宗教团体并没有统一的认知，” 马库斯接着补充道， “确切地说，在中美洲不同的区域对于羽蛇神形象都有着不同的认识，并且中美洲并没有像希腊神话、中国神话以及其他神话那样留下足够丰富和完整的神话体系，毕竟羽蛇神作为神话图腾在中美洲盛行的时期，这片大地还处于石器时代。” 帐篷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与羽蛇神相关的玛雅文明尽管已经被纳入常规的龙族谱系学的课程中，但是其属于的中美洲神话体系处于资料非常匮乏的状态，仅存的资料都是关于四大君王时期的内容。 更何况羽蛇神的原始信仰在这片大地盛行之时，居住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人类还没有掌握金属冶炼的技术，以简单的石器过着极为朴素的农耕生活，仅有一些零碎的故事通过耳口相传，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些许并不清晰的痕迹。 “斯克特里波卡……” 从奎帕的口中突兀地冒出一个名字。 “三神之乱？” 马库斯猛抬起头，看向奎帕。 “什么三神之乱？” 杜少陵听得一头雾水。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故事的源头是什么了，只是曾经听家里的长辈说过，” 奎帕挠了挠头， “传闻在羽蛇神库库尔坎统治这片土地的万神时期，有三个邪恶的神明非常嫉妒羽蛇神治下的和平国度，于是密谋颠覆羽蛇神的统治，而主导这个计划的是黑暗之神斯克特里波卡，另外两个神的名字我记不清了。” “另外两个神的名字是战神惠齐洛波契特利和妖神特拉克胡潘，” 马库斯看了奎帕一眼， “这个故事我小时候也听过类似的，但我一直认为这个神话是墨西哥的原住民杜撰出来的，原来同属于中美洲文化圈的危地马拉也有类似的故事。” “然后呢？” 杜少陵问。 “细节我记不清了，但是三个神明颠覆了羽蛇神的统治，将这片土地搞得混乱不堪，羽蛇神在盛怒之下抛弃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让田野荒芜，使树木枯萎，并且乘坐着一艘由海蛇拉着的金色巨船离开了这里。” 奎帕接着说道。 “在我听到的版本中还有更清楚的细节，” 马库斯努力在脑中搜索着相关的记忆， “在离开之前，羽蛇神烧毁了自己的宫殿，埋藏了宝藏，惑乱这片土地的邪恶众神还威胁羽蛇神将他所知道的技术都教给他们，但是羽蛇神拒绝了，同时他还许下了必将会回归这片土地的誓言，然后才前往名为特拉巴兰的神国，那是羽蛇神的父亲所在的国度。” “如果抛开更像是寓言故事的部分，这难道不像白王叛乱时期的故事吗？” 杜少陵皱着眉头。 “你的意思是，或许羽蛇神其实是白王一派的叛军，在叛乱之后被黑王一派镇压，尸体被投入塔胡穆尔科火山进行了封印？” 奎帕问。 “反过来的可能性更大，” 杜少陵揉着酸胀的眼睛， “这里可能是最先响应白王的叛乱地区，他们杀死了代表黑王统治的羽蛇神，然后将尸体投入火山之中，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塔胡穆尔科火山在之后的时间里成为了死火山，岩浆在彻底毁灭羽蛇神的躯体之前就退了岩石圈之下的软流层中，它在千万年的时间中缓慢地恢复力量，直到前段时间取回了第一声心跳。” “次代种能做到和初代种一样的茧化能力吗？” 奎帕看着杜少陵问。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在卡塞尔学院接受的通识课程中并没有提到过这一点，理论上通过茧化再次复活是初代种的特权。” 杜少陵说， “你们在次代种胚胎的位置也没有发现类似因为茧化而产生的丝状物质，执行部给出正在休眠中这个推断或许是准确的，它可能一开始就没有彻底死去。” 第54章 53·死火·006 杜少陵的假设让奎帕和马库斯一时接不上话。 “这样的假设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马库斯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过杜少陵扔在桌子上的烟盒，抽出根烟点上， “那该怎么解释诡异的发光现场，如果搞不清这个问题，回收任务仍有着极高的风险，我不能允许执行官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火山口回收次代种胚胎。” “嗯……” 杜少陵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来头来慢慢地吐出几个字， “不完全的尼伯龙根。” “你的嘴巴里总是能冒出了不得的假设。” 马库斯皱了皱眉头。 尼伯龙根，由龙类建立的独立空间，内部空间呈现出不符合人类认知的物理表现，例如内部异常扩大、空间折叠甚至时间停止，而进入尼伯龙根通常需要某种界面，比如水面、镜面等等。 “但是目前的塔胡穆尔科火山似乎不具备形成尼伯龙根的条件。” 奎帕挠了挠头， “火山口内部也没有呈现出与物理学不相符的表现，更加不用提次代种胚胎目前处于休眠中。” “所以我才说是不完全的尼伯龙根。” 杜少陵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或者说次代种胚胎正在无意识地释放言灵，毕竟羽蛇神在中美洲的信仰中，是有太阳神这一形象的，那么能够使用相关的言灵似乎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言灵·炽日？” 马库斯有点明白杜少陵指的是什么了。 “是的，言灵序号28，炽日，可以在领域内激发火元素，发射出强烈的可见光，使得整个言灵覆盖的区域呈现出太阳的效果。” 杜少陵说， “虽然视觉效果很唬人，但这个言灵并不像炽和君焰那样能产生大量的烈焰，尽管领域内的温度可能会因为光波加热而轻微升高，但是程度也仅到不致命的酷热而已，和现在的情况非常相似。” “倒是可以解释得通。” 马库斯点点头， “为了避免从休眠中苏醒这一过程被打断，本能地释放出言灵，驱赶可能会打扰自己的任何生物。” “这可能是刻在龙类本能中的自我防御反应。” 杜少陵接着说道， “在休眠状态中依旧能对外界产生巨大的震慑力，纯血的龙类所能释放的领域更大，所以我们才能够在远离它位置的火山口之上依旧能观察到。” “如果仅仅是炽日，那我们完全可以顶着强光进行回收工作，” 奎帕说， “毕竟炽日并不具备足够的杀伤力，除了视觉上的遮挡，我们甚至不需要做什么额外的防护。” 杜少陵没有接话，尽管任务的情况他已经大致了解了，但是脑中还有数不清的疑问。 如果仅是这种程度的回收任务，完全没有必要在出发前对自己隐瞒任务的详细情况，或许还有什么关键的部分被自己漏掉了。 这次的回收任务从一开始就透露出一种诡异感，不论是施耐德特意地将任务降级，还是奎帕和马库斯申请的支援被先后驳回，以及施耐德坚持要杜少陵亲自出动来执行任务，也没有增派额外的执行官和自己同行。 时间点还刚好卡在自己还没有完全痊愈的状态。 他有点搞不清楚施耐德到底在计划着什么，这总不是一句因为我是社畜，所以我活该被折腾可以说明白的吧。 “太他妈操蛋了。” 杜少陵不自觉地小声嘟囔了一声。 “什么？” 马库斯眉头锁紧，看着杜少陵。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杜少陵甩了甩脑袋，对着马库斯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你接着说，我在听。” “按照预定的计划，六个小时后，我们会进行回收任务前最后的一次目视调查，目的是确保次代种胚胎没有我们预料之外的变化，这部分会由我和奎帕共同完成，你在临时营地进行后续回收任务的准备。” 马库斯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一边看着杜少陵， “然后二十个小时后，会开始正式的回收任务，奎帕会作为向导和你一起进入火山口内部的岩浆通道中，保险起见，我也会同行，同时临时营地的指挥权会移交给我的同僚，方便将我们的情况第一时间转达给本部，有什么问题吗？” “嗯……六小时后的目视调查，我希望可以同行，” 杜少陵看着桌子上的次代种胚胎照片， “如果在回收任务前，我都没有进入过火山口内部，可能会因为不熟悉地形耽误大量的时间，我不想因为这个延长任务的进度。” “没有问题，原本计划是需要你一同进入火山口内部的，” 马库斯点点头， “但是担心你的伤势没有完全恢复，体力会受到影响，就没有要求你在目视调查中同行，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那就维持原计划不变。” “你确定？” 奎帕回想起杜少陵登山时的状态，忍不住问了一句。 “任务优先，” 杜少陵叹了口气， “比我身体状况更麻烦的是出差还要加班，你也不想因为我不熟悉地形被多闷在火山内部好几个小时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劝你了。” 奎帕苦着张脸，拍了拍杜少陵的肩膀。 “所以现在临时营地的通讯状况能够支持在火山内部和本部实时通讯吗？” 杜少陵问。 “在临时营地还可以，但是火山内部空间做不到。” 马库斯说， “尽管塔胡穆尔科火山是座死火山，但是内部有大量的火山岩存在，磁场会干扰到正常的无线通讯，差不多下到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就会彻底失去信号。” “我知道了，那我在进入火山内部之前，会和施耐德教授联系，简单汇报下目前的情况。” 杜少陵站起身， “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我该去哪里休息？” “走出帐篷左手边第三间帐篷，那里是我们堆放物资补给的专用帐篷，” 马库斯伸出手象征性地指了指位置， “没有床，只有最简单的睡袋，凑合用下。” “有睡袋就不错了，我睡过更糟的地方。” 杜少陵满意地笑笑，然后走出了帐篷。 留下的奎帕和马库斯还坐在折叠桌边，确认杜少陵走远之后，才缓缓地长吁一口气，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文件。 “你刚刚对他也太不友好了，我说了杜少陵是个很好接触的人。” 奎帕耸了耸肩。 “但是我还是想不到施耐德必须派他来的原因。” 马库斯的表情依旧很严肃， “如果他的任务履历没有任何问题，他应该在洛杉矶受了重伤，暂时被调往文职，目前在外勤名单中并没有被激活。” “或许施耐德教授认为他很可靠？” 奎帕无所谓地说道。 “但愿吧。” 马库斯拿起桌子上的次代种胚胎照片，看了一眼，然后塞回文件堆之中。 第55章 54·神自地底而来·001 塔胡穆尔科火山的侧壁之上，几名身穿作战服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确认着固定缆绳的稳固程度，时不时传出固定钉被砸入石壁的敲击声，回荡在这个空旷甚至显得有点荒凉的火山口之上。 并不算平坦的灰黑色火山壁上，在背光处长着暗绿色的苔藓，偶尔还会有几束杂草从岩壁间的缝隙中窜出，也会被火山口上方掠过的气流而被吹得歪歪扭扭。 已经天亮了，但太阳还没有升起，只是先一步而来的阳光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染出了一条黯淡金线，但依旧刺得杜少陵有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他站在火山壁之上，借着逐渐亮起的天空，远远地看着正在整个临时营地，几乎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着目视调查的准备工作，固定缆绳的检查、拍摄装备的调试、照明设备的调整以及干粮和水的数量确认。 除了杜少陵，他右手抓着一瓶已经被撕掉包装的饮用水，左手握着刚拨通施耐德专用的执行部号码，就这么静静站在火山壁上，而他脚边不足几厘米的地方就是几乎垂直的火山壁，偶尔会有小块的石块被吹落下去，在和并不平坦的岩壁碰撞了好几下之后，才跌到最深处。 “你醒的比我想象中的要早。” 施耐德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 “在任务前我一般都不会睡得很踏实，” 杜少陵歪着头用下巴和肩膀夹住手机，伸手拧开饮用水的瓶盖， “关于次代种胚胎的目视调查任务十分钟后正式开始，这通电话是例行联络，汇报目前的任务进度。” “现场进度如怎么样。” 施耐德问。 “有条不紊，” 杜少陵往嘴里灌了口水，然后把手机拿在手里， “有序到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是个明显不需要我到场执行的回收任务，危地马拉分部和墨西哥分部的驻地执行官就能处理好。” “你的任命是我和校长同时决定的。”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但是总不能什么内容都不告诉我，就把我直接赶到现场来吧，我更擅长处理社会层面的混血种问题而不是对付龙类的超级屠龙者。” 杜少陵有点不满， “而且这甚至有违执行部的情报共享条款，执行官有权在接到任务后查阅符合权限等级的任何任务资料。” “没有必要，现场的情况会比资料更直观。” 施耐德说， “你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执行官，对于你情报梳理的能力我有信心。” “好话坏话全给你说完了，” 杜少陵看了眼脚下的火山口， “次代种胚胎的推测我已经知道了，大概率中美洲文化圈共同信奉的神话图腾之一羽蛇神，但是实际情况我没有目视确认过，根据马库斯先生和奎帕的说法，目前还处于休眠中。” “我知道。” 施耐德回答。 “知道不和我说？” 杜少陵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万一出什么岔子，就要变成全世界都知道有龙类存在的情况了。” “那个位置很偏，不在常规的人类生活圈之内，危地马拉当局有更棘手的事情在处理，普通的地质勘测不会他们的注意。” 施耐德没有直接回到杜少陵的问题， “异常的发光现象有得出结论吗？” “只是推测，可能是次代种胚胎在无意识地不间断释放言灵炽日。” 杜少陵看着火山口中的岩浆通道口， “目前现场的环境光开始变强，现在的位置不好判断亮度是否发生变化，只能下到岩浆通道内之后再判断了。” 说着他看向固定缆绳上方的准备地点，奎帕和马库斯已经开始穿戴目视调查所需要的装备，看了眼手表，距离预定的时间只有五分钟不到，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穿戴装备了，在目视调查完成之后，我会再联络。” 说完，杜少陵挂断了电话，便把手机塞回口袋，快步走向奎帕和马库斯所在的位置，他们正在检查身上的辅助绳的情况。 “汇报完了？” 奎帕抬头看了眼杜少陵。 杜少陵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伸手拿过一旁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安全带，熟练地套在自己的胸口和腹部，在简单调整了下带子和卡扣的位置之后，然后将几枚圆环形的金属扣牢牢锁住。 “很熟练，有过登山经验？” 马库斯透着墨镜注视着杜少陵的动作。 “有过绳索速降的经验，只不过不是从火山上，而是纽约的时代广场大厦。” 杜少陵一边说着，一边将主绳穿过身上的圆环扣，再将其中的一头连接到挂在身上用于辅助结绳和解绳的铁锁上把，另一头连接到滑轮之上，熟练地打了个双渔人结，紧接着是辅助绳，以相同的动作连接到安全带和装备上，然后把茶色镜片的护目镜和橙色的安全头盔带上，最后才将放着装备的登山包背到背上。 “下降的顺序你排在最后，我和马库斯先下到岩浆通道口外的地面上，确认下今天的地质情况是否有变化。” 奎帕一手握着速降的滑轮，一手抓着固定缆绳，将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中，双脚蹬在坚实的火山壁上。 “没问题。” 杜少陵点点头，最后确认着身上主绳和辅助绳的连接强度。 “那就下面见。” 奎帕点点头，轻轻松开抓着固定缆绳的手，整个人瞬间下落，在下降了十几米后，调整着滑轮的阻力，避免自己的下落速度过快，双脚时不时蹬在火山壁上稳定着自己面朝的方向，发出了沉闷响声的同时还有细微的石子随着他的动作下落。 全程只花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奎帕就稳稳地站到了地面上，然后抬起头，对着杜少陵比了个OK的手势。 接着是马库斯，显然他的登山和速降经验比奎帕更丰富，动作也更快，几乎每隔二十多米才会通过蹬踩火山壁的形式调整着自己的面向，花费了奎帕一半的时间，就到达了预定的位置。 他仰着头，只是对杜少陵微微点了两下头，然后就转身走向岩浆通道裸露在火山口内的洞口附近，进行进一步深入火山内部的准备工作。 杜少陵抓着固定缆绳，以背对火山壁的姿势，将自己的身体缓缓地移到半空中，不自在地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准备速降。 他调整着手中滑轮的阻力，正准备微微松开抓着固定缆绳的手，却感到双足蹬着的火山壁传来了一阵极为细微的震动。 杜少陵松开抓着滑轮的手，用嘴咬着脱下戴着的手套，把手轻轻地贴上火山壁，想要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异常震动，但是手掌在贴上火山壁上仅仅过了一两秒，震感却又突然消失了，传递回来的只有冰凉的触感。 错觉？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仰头看着头顶着正看着自己速降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脸上都没有感受到这股异常的震动，看着杜少陵将手掌放在火山壁上的动作反而露出一点疑惑。 “杜专员有什么问题吗？”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开口问道。 “你们没有感觉到吗？” 杜少陵瞪大了眼睛。 “感觉到什么？” 几个工作人员互相看了一眼，不太明白杜少陵在说什么。 “快把奎帕和马库斯叫回来。” 杜少陵瞬间被不知名的凉意袭遍全身，迅速抓住固定缆绳将自己挪回火山壁之上，甚至来不及向几个面面相觑的工作人员解释自己感觉到了什么，抢过他们手中的对讲机大吼着“任务中止”，想让正处于火山口之中的奎帕和马库斯赶紧撤回来。 但是已经晚了。 诡异的震感再一次从脚下坚实的岩壁中透出，大量的碎石随着震动滚落下去，发出连续沉闷的声响，岩浆通道口那原本无法辨明亮度的亮光瞬间被放大了好几倍，已经到达无法目视的程度，同时而来的还有剧烈的温度变化，即使远离洞口几百米的火山壁上，都能感受到灼热的热浪从洞口喷溅而出，这远不是言灵炽日可以发出的热量。 沉重的心跳声再次在山壁之间响起，随之而起的还有一声尖锐的龙鸣。 第56章 55·神自地底而来·002 强烈的震感几乎让所有人都站不稳，只能本能地伸手抓住周围的物体，想让自己摇晃的重心稳定下来。 杜少陵一手地拽着固定缆绳，将多余的部分在手臂上缠了好几圈的同时趴到在地，借助缆绳的牵引力将自己死死地钉在地上。 他努力地将头伸出火山壁，想要看清火山口内的情况，但即使带着防光的护目镜，那想要灼瞎双眼的亮光依旧能刺入杜少陵的眼球中，眼前只有一片惨白的巨大光斑，根本看不清奎帕和马库斯的动向。 手中紧紧抓着的对讲机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一阵静默的杂音。 “操。” 杜少陵忍不住骂出声，一边费劲地将对讲机插回自己身上登山服的口袋中，一边闭上眼睛暂时缓解那股强光带来的干涩和刺痛感。 “杜专员！什么情况！” 一个抱着发电机的工作人员大喊。 “我不知道！” 杜少陵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用尽全力抓住固定自己的绳子，避免被强烈的震感掀飞到火山壁之下，脑中飞快地过着各种可能性。 次代种胚胎必然是发生了他们所不知道的变化，言灵炽日被进一步放大，仿佛近如咫尺的太阳，同时而起的震感和热浪代表着次代种胚胎可能正在释放复数的言灵，企图逼退所有打算靠近它的生物。 即使它还没有苏醒，但肯定已经接近苏醒的状态了。 杜少陵回忆着整个临时营地的配置，奎帕在来的路上和他说明过，除去常规的物资补给和观察设备，还有部分的炼金武器以防意外的情况发生，其中还有三枚可以手持发射的火箭推进榴弹，弹头用炼金材料打造，内部灌注了装备部调整过的炼金爆炸物，只要距离足够近，或许可以做到在次代种胚胎完全苏醒之前将它打回休眠状态。 但现在的问题却就是距离，在能够灼伤眼睛的强光下，别说是进行尝试性的进攻行为，连观察到奎帕和马库斯的动向都做不到。 就在杜少陵脑中尽可能思考对策的时候，诡异的震感却突然消失了，他缓缓地睁开自己的眼睛，那宛如太阳般的光亮也消失了，眼中只有被强光灼伤后的暗色光斑。 他尽可能的睁大眼睛，想要趁着这短暂的安静在视野中搜寻着奎帕和马库斯的位置，终于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找到了奎帕，他正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毕竟被跌落下来的石块砸伤，而马库斯趴在不远处的位置，有厚实的登山包护住了自己的头部。 “快！” 杜少陵只来得及喊出这一个字。 奎帕和马库斯听到杜少陵的喊声，扔下装备飞快起身，朝着固定缆绳所在的位置飞奔而来。 杜少陵喘着粗气注视着他们的动作，奎帕和马库斯距离固定缆绳的位置不过十来米，按着混血种的体质本来应该几秒就能到，但是他们的动作却缓慢无比，每抬起一步都艰难无比，在迈出几步之后，他们两个居然齐齐地跪倒在地，喘着粗气，最后连整个身子被不知名的力量压倒在地。 “他们怎么了……” 劫后余生的工作人员发出了疑问。 “……” 杜少陵的脸上只闪过了短暂的疑问，下一秒就爬满了震惊，拔出腰上的短刀割断腰间的主绳和辅助绳，对着所有还活着的工作人员大吼“撤离”。 碗状火山口中央的位置发出了痛苦的积压声，石块被一寸寸地被压成碎屑，然后被看不见的力量碾成齑粉，异常的重力现场正在以火山口中央为圆心，缓慢地向外扩散，奎帕和马库斯被突然增加的重力死死固定在原地，远在火山口都能听到他们关节的碎裂声和痛苦的低吼声。 先是脚踝，再是小腿，紧接着是大腿，然后是躯干。 两个人的身体仿佛是正在被重型的压路机碾压一样，原本饱满的身体被慢慢地碾成片状，最终变得粉碎，血液和内脏没有四散飞溅，而是被强烈的重力场挤压着，顺着地面上人眼根本看不清的缝隙，被重力一点点压进了山体之中，最终连头颅都被死死地压入地面，在一声闷响之后，碎成了一滩脑浆和碎骨的混合物。 最终连由玄武岩和花岗岩都承受不住重力场的压迫，原本粗糙起伏的内部山地被碾成平坦的平地，接着又布满裂纹，最后向内坍塌，原本隐藏在火山内部的岩浆通道被暴露出来，但是这些石质的通道依旧在向下被压缩，仿佛是在被一座巨大无比的冲压机不停地捶打，伴随着岩石间积压的剧烈声响，高度正在逐渐地整体降低。 重力场的扩散并没有到此为止，碗状的火山壁也开始缓慢地下沉，临时营地的帐篷连带着临时信号塔、柴油发电机等所有装备被一瞬间压扁。 原本坚实的岩壁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力，细小的裂纹在表面上出现，在几秒钟内就迅速扩大成向两侧塌陷，掀起的烟尘瞬间向外扩散，将正在迅速撤离的杜少陵他们笼罩在其中，同时露出了火山的内部结构。 待烟尘彻底散去，那剧烈的岩石挤压声也终于停止了。 杜少陵剧烈地喘息着，在烟尘中凭借着昨天登山的零碎记忆，迅速下撤到了距离火山口几百米远的距离，原本还头顶之上三四百米远的火山口已经塌陷到了他的不远处。 回头看去发现重力场的扩散已经停止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临时营地所在的火山顶部直接被强大的重力场削去了五百多米，而原本深藏在火山内部的次代种胚胎终于暴露在他的面前。 那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次代种胚胎正位于火山塌陷后形成的完美圆形的正中央，无形的气流裹挟着灰色的粉尘正在将它缓缓的举起，最终停留在了距离地面约十米左右的位置，背后那对羽翼缓缓地向后舒展，再向前方着合拢，将亮金色的蛇身完全罩在其中，远远望去仿佛是一个近乎没有棱角的椭圆形球体。 羽蛇神接近完全苏醒了。 杜少陵握紧了还在轻微颤动的双手来缓解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目视着由羽毛包裹而成的球体。 羽蛇神似乎也发现了他，球体内响起一声尖锐的龙鸣，一侧的翅膀忽然以一个异常的角度张开，一道高温气流裹着线状的紫色火焰咆哮着从中射出，瞬间撞上杜少陵身边灰黑色的岩壁。 整座山体被直接命中，甚至跳过了液化的过程，而是被突如其来的高温直接汽化，掀起的灼热气浪瞬间将杜少陵吹飞了原本的位置。 短暂地失重感之后，杜少陵感受到了飞速下落的坠落感，视野中的荒凉景象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随着后背落地发出一声闷响，他的后脑带着安全头盔重重地嗑在坚硬的岩石上，在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袭来的同时，意识也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羽蛇神扬起的纯白羽翼也在火焰命中的瞬间收回，恢复成包裹着蛇身的球体状态，螺旋的气流开始将它带往更高的位置，俯视着这片大地。 第57章 56·筹码 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本部。 还只是清晨，学院中那帮闹腾学生还在深眠之中，但是图书馆的二层中央控制室，灯火依旧通明，天花板上由巨型灯柱组成的矩形方阵正永不止歇地投下柔和的白光，使得这个二层中央控制室仿佛永远都处于白昼之中。 施耐德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前，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看着自己面前那张巨大的危地马拉地图，不断有着黄色的细线在地图上划过，那是诺玛标注出来的各国间谍卫星的正在运行轨迹，避免在卡塞尔学院一切与龙类相关的任务暴露在各国政府的面前，这种实时能掌握世界所有卫星轨迹的能力，恐怕换成任何一个有野心的政治家，看到这一幕都会欣喜若狂。 但是施耐德并不这么觉得，甚至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周围数十名专家和情报官正在各自的终端前作着任务开始前的最终信息确认，高速敲击键盘的咔哒声、打印机疯狂运转的电流声、情报官与专家之前的交流声，这些交错在一块的噪音透过施耐德的耳膜精准地传入他的大脑中，使得他因为值班已经一晚上没休息的大脑觉得愈发得疲倦。 施耐德伸手关掉戴在耳朵上的耳麦，他刚刚结束和杜少陵的任务进度通话。 “临时代号N82作战即将开始，执行官已经完成任务前的定期联络，即将开始一阶段目视调查任务。” 一名情报官转头向施耐德报告， “现场的指挥权将在三分钟后转移给马库斯临时指派的现场人员，专用的通话频道已经接入，您是否需要进行通话确认？” “不用了，这项你处理就好，不需要向我汇报。”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这只是一项B级的回收任务，现场执行官的目视反馈更加直观，需要动用诺玛的全部算力进行观测吗？为此我们甚至暂时停止了对其他任务的同步支持，校董会可能会质疑这项任务的真实目的。” 另一名情报官问。 “无所谓，先全力保证这项任务的观测。” 施耐德眯了眯眼睛， “任务的负责人是我，以我的命令为准，一分后开始任务计时，信息专家，让诺玛调取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内会通过任务地点上方的卫星权限，获取实时的卫星镜头信息，并且将我们提前准备好的预制画面按各自的波段反馈各国的情报部，避免他们察觉到异常。” “一百三十七架卫星权限已经获取成功，剩余二百零八架卫星正在侵入中，预计三十秒后将获取全部的卫星权限。” 被施耐德点名的信息专家将卫星的列表投到全息投影屏幕的一角，橙黄色的卫星编号在不停地滚动，有更多的卫星编号实时地被插入滚动的列表之中。 “以塔胡穆尔科火山为圆心，半径五公里，进一步放大地图，配合实际地形渲染等高线地形图，激活奎帕、马库斯、杜少陵以及所有现场的人员体内的纳米芯片，并将他们的位置信息实时显示在地图上。” 施耐德继续下令。 在他面前的危地马拉全息地图被进一步放大，塔胡穆尔科火山的复杂地形以繁杂的环状黑线呈现出来，同时九个红点出现在地图的中央，那是杜少陵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前期准备完毕，可以开始正式的观测。” 负责统筹信息的情报官汇总着信息，向施耐德报告。 “收到。” 施耐德点点头，转身向中央控制室的二楼报告， “可以准备开始了。” 中央控制室的二楼，昂热正手肘放在桌面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鼻子的下方，坐在作战指挥台的后方，双眼注视着全息投影屏幕上的地形图，听到施耐德的声音，才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确定要这么做吗？” 施耐德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 “当然。” 昂热的话语中仿佛不带有任何人类的情绪， “卡塞尔学院正是因此而成立的。” “开始。” 施耐德转身的同时下达了命令。 中央控制室之下的机房瞬间响起风扇鼓动的噪声，所有的冷却风扇对着诺玛的主机群送去了低温气流，数百个卫星镜头的实时画面以数据流的形式疯狂涌入诺玛的服务器之中，在0和1的海洋中，不同解析度的镜头内容被拆解重组再优化，以并不连续的实时画面的形式被叠放到全息投影屏幕之上的地形图中。 杜少陵和其他人员以像素块的姿态和红点重叠到一块儿，奎帕和马库斯正按着预定的计划，先后沿着他们提前架设好的固定缆绳下降到火山口内。 按照预定计划，杜少陵应该紧接着奎帕和马库斯进行下降，但是代表着他的像素点在移出火山壁的几秒后突然停住了，画面上模糊的他正伸出手贴上了火山壁。 “他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情报官发出了疑问。 施耐德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就下一个瞬间，杜少陵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突然返回了火山壁之上，紧接着，整个画面也跟着开始晃动，下一秒眩目的白光就充斥着整个屏幕，根本看不起画面之中发生了什么。原本还发着柔和白光的矩形灯阵，瞬间切换着成了深色的红光，同时响起的还有尖锐的警报声。 “塔胡穆尔科火山出现异常的强光和震动！原因不明！” “与现场指挥官的联络中断！原因不明！” “拦截到危地马拉地震局的信息！圣马科斯感受到强烈震感！” 几名情报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同时大喊着向施耐德汇报。 “诺玛，切换不同轨道的视角。” 施耐德眯着眼睛，对着诺玛下达了命令。 诺玛随即切换了不同轨道的卫星拍摄到的画面，一股强光正从火山口中喷射而出，整个山体正在进行不规则的强烈震动，代表着现场人员的红点和像素块瞬间消失了两个。 “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情报官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忍不住地发问。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施耐德低声地说道。 屏幕上的白光和震动整整持续了三十多秒，最终回归了平静，但是和现场的通讯依旧没有恢复，只能看到现场人员的像素块正在向火山口内部探视。 “诺玛，切回正上方视角。” 施耐德再一次下令，全息屏幕上的画面跳回火山口正上方的视角，地形图也配合着画面调整着角度，在经过刚刚异常的亮光和震动，已经有两名现场人员因为意外跌落而殉职。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结束了吗？” 一名情报官缓缓地问道。 但是就在他的问出口的瞬间，画面再次传来异常的情况，原本还在朝着固定缆绳飞奔而去的奎帕的马库斯瞬间跪倒在地，整个身体以面朝下的形式倒在地上，然后被看不见的力量一寸寸地碾碎，即使是模糊的像素块，也让在场所有的情报官倒吸一口冷气，甚至还有几名情报官因为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刺激，低头大声呕吐起来。 “现场出现高序列言灵反应！” 一名情报官看着自己的终端大声喊道， “是王权，是言灵王权。” 但是已经不需要他的说明了，画面的信息已经足够了，整个火山口正因为不断扩散的重力场开始塌陷，杜少陵和剩余的工作人员开始逃窜，迅速撤离着现有的位置。而以火山口中央为圆心，直径一公里的山体开始整体被下压，内部的结构逐渐暴露出来，直到一道金色的龙影出现在画面之中，重力场的扩散才正式停止。 那道金色的龙影背后的白色像素块突然高速变形，将龙影包裹成椭圆的球体，然后白色的翅膀变形，朝着杜少陵他们逃窜的方向射出了一道紫光，有恢复成球体的状态，一直上升到距离原本位置一千米的高空中，才彻底静默下来。 而原本还存在的几个红点，只剩下代表着杜少陵和其他一名现场人员，九名现场人员只剩他们两个人活了下来。 “重力场波及范围怎么样？” 施耐德问现场的指挥官。 “预估以塔胡穆尔科火山口为圆心，半径一公里出现了异常重力场，暂时没有扩散的现象，目标处于海拔5000米的高空中，暂时没有任何反应。” 现场的情报官汇报。 “提升代号N82作战等级为S级，暂时命名为对羽蛇神作战，从观测任务开始的录像到目标彻底静默的录像以SS级情报权限发送给校董会成员。” 施耐德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冷静地指挥着现场的情报官， “以A级权限，通知洪都拉斯分部、古巴分部、尼加拉瓜分部派出执行官，以各自最快的方式前往任务地点，监测各国情报波段，确认现场情况没有被各国的情报局发现，通知学院的A级学员和校工部让他们做好随时被征召的准备，同时将中央控制室的指挥权移交给昂热校长。” “嗯，我收到指挥权的移交申请了。” 昂热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终端， “卡塞尔学院全员启动一级作战准备，正式任命施耐德为对羽蛇神作战的现场总指挥，通知学院内所有龙族相关研究的终身教授，与诺玛共同预估羽蛇神彻底苏醒的时间。” “那我先去机场做准备了。” 施耐德对着昂热缓缓地鞠了一躬，然后拖着氧气瓶离开了中央控制室。 “知道了，” 昂热看着全息投影屏幕中央的白色球体，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的筹码足够了。” 第58章 57·白日行军 卡塞尔学院，机场跑道。 这座专为小型飞机临时降落的跑道上，却停着一架体形庞大的灰绿色涂装C-17运输机，运输机正在做着起飞前最后的准备，四具普惠公司出产的PW2040涡轮风扇发动机正在以低功耗运行进行着故障排查，身穿作战服的校工部成员们正在不断地将由防水篷布提前包裹好的巨型木箱，从飞机尾端的货舱门推入宽大的货舱内。 施耐德一脸严肃地站在货舱门旁，看着校工部不断地在金属的货桥上上下下，手里时不时拿着几页清单核对着是否有漏掉的货物。 “施耐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曼施坦因气势汹汹出现在跑道的一侧，一边靠近着施耐德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拳头。 “我知道。” 施耐德淡淡地回答，甚至没有看曼施坦因。 “原本B级的收回任务变成了S级的次代种作战任务！” 曼施坦因伸手抓住施耐德的肩膀， “明明执行部在三周前就收到了次代种胚胎的确切报告，你为什么压到今天才开始正式执行这项任务，为此甚至还驳回了现场执行官的支援请求，派出了根本没有在外勤名单上激活的执行官，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好要制造这场灾难！” “没有，是我的判断出现了问题。” 施耐德看了曼施坦因一眼， “作战结束后我亲自会向校董会说明情况。” “你他妈的会预估出错？” 曼施坦因被施耐德气得罕见地彪了粗口， “你是执行部的暴力头子，一开始就知道全部的信息，会判断不出次代种胚胎的回收任务越快越好？” “这次我确实预判错了。” 施耐德摇摇头。 “你到底在想什么！” 曼施坦因被施耐德的这句话气得差点出血，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校工部成员更是火冒三丈， “然后现在你还要在没有经过校董会和风纪委员会审核批准的情况下，要拉走四名还没有毕业的学生和整个校工部，甚至还要动用冰窖中的大量装备，执行部是想干什么，去危地马拉打仗吗！” “时间很急，我没有空跟你解释。” 施耐德不耐烦地抬腕看表， “你有疑问可以直接询问昂热校长本人，他在中央控制室，我只是执行部负责人，由校长授权执行作战任务。” “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曼施坦因气得想要打施耐德一个巴掌。 “无可奉告，这是执行部的决定。” 施耐德对着身边两个路过的校工招了招手， “把曼施坦因带到安全的位置，他再留在这里会影响到现场整备的运转。” “好的。” 两个校工先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才点了点头，伸出粗壮的胳膊架起曼施坦因，直接把他硬生生地从施耐德身边拖走，朝着卡塞尔学院的校区方向走去。 曼施坦因一边被校工架着拖走，一边还在破口大骂，声音大到盖过了飞机涡轮引擎的运转声响，直到他彻底消失在施耐德的视野中，还能听到隐约的骂声传来。 “刚刚是曼施坦因教授吗？” 芬格尔的脑袋从货舱中探了出来。 “你听错了。” 施耐德面无表情地否认。 “是吗？” 芬格尔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跳下货舱， “他们已经把各自需要的装备都固定好了，现在正在等待通知他们具体的任务内容，是准备现在告诉他们任务详细内容，还是等到起飞之后？” “现在吧。” 施耐德看了眼手表，拖着氧气瓶缓缓地通过运输机的货桥，走到C-17运输机的货舱内。 校工部的成员正忙着将固定绳绑上陈列在货舱内的木箱加固好，见到施耐德走入货舱之后齐刷刷地行了标准无比的军礼，然后继续忙着手中的工作。施耐德对着他们微微点头，直接越过他们，走到货舱的最内侧，楚子航、苏茜还有兰斯洛特穿着作战服，正坐在货舱两侧的固定座椅上发呆。 见到施耐德走进，他们一起站了起来。 “坐着吧，马上就要起飞了。” 施耐德对着他们摆了摆手，转头看了芬格尔一眼，示意他也坐到固定座椅上， “你们四个将作为执行部临时干员，这趟任务非常危险，不排除会出现伤亡的可能性，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有这么危险吗？我还以为我们是去观光旅行的。” 芬格尔耸耸肩，从嘴里冒出句烂话。 “芬格尔真的有必要参加这次任务吗？” 兰斯洛特皱了皱眉头， “我记得他只是E级吧，从能力上来说他根本没有参加这次任务的资格。” “他的技术是我们必须的。” 施耐德看了兰斯洛特一眼， “你们这个组合是我亲自挑选的，足以面对任何复杂的任务，不要质疑执行部的判断。” “任务是什么？” 楚子航淡淡地问。 “原定于今日回收的次代种胚胎发生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变化，目前正处于半苏醒的状态，在任务过程中爆发了大范围的言灵，导致负责回收次代种胚胎的小队出现了大规模的伤亡，目前仅有总部派出的特别执行官和一名工作人员的生命体征还能监测到。” 施耐德的声音低沉嘶哑， “而你们的任务是在次代种彻底苏醒之前歼灭它。” 即使是楚子航听到这样的内容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苏茜和兰斯洛特更是彻底沉默，脸上爬满了困惑甚至还有一丝惊慌的表情，而芬格尔却是无所谓地口袋里掏出块口香糖，撕掉包装塞到了嘴里，顺手把包装纸随意地扔到了地上。 “总部派出的执行官是谁？” 楚子航问。 “你们都认识，杜少陵。”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短短的几个字让面前的学生更是面面相觑，苏茜更是直接一愣，前天在学校里万圣节舞会上露面的杜少陵，今天已经被埋进危地马拉的火山之中，甚至连现在是死是活都不太清楚。 “我没记错的话，杜老师因为上一次任务负伤，应该还在休养中吧。” 苏茜低声地问道。 “没错，当时执行部中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把他派去现场了，至于回收任务的细节你们不需要知道，现在的任务内容已经转变为对次代种的歼灭战。” 施耐德顿了顿，然后补充道， “但是他目前没事，至少还能检测到生命体征。” “具体的作战计划呢？” 兰斯洛特问。 “并没有完整的方案，” 即使是强硬如同钢铁一般的施耐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执行部的作战科正在讨论，到危地马拉之后他们会给到我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具体怎么实行还要看现场的计划。” “直接说没有计划不就完了。” 芬格尔挑了挑眉毛，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怎么会把我也给带上了，合着要让我去送死啊。” “次代种预计完全苏醒的时间。” 楚子航没有理会芬格尔的话，接着问。 “诺玛给出的估算时间是27小时48分钟，学院教授们的判断也接近一致，我们在路上还要花费好几个小时，实际给到我们时间不足20个小时。” 施耐德说。 “我明白了。” 楚子航点点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运输机的货舱门开始关闭，机身外四具涡轮风扇发动机的声音正在变大，原本还在固定货舱内货物的校工部成员们也开始前后坐到货舱两侧的固定座椅上。 “剩下的部分，到危地马拉之后再说吧。” 施耐德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径直拖着氧气瓶走进了驾驶舱之中，关上了厚重的机舱门。C-17运输机开始拖着庞大的机身在跑道上滑行，最终在一声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带着几吨重的装备离开了坚实的地面。 第59章 58·战前会议·001 杜少陵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但是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摸到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绷带，自己身下也不是失去意识前坚硬的岩石地面，而是帆布材质的行军床，身上甚至还被盖上了厚实的毛毯。 “杜少陵专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乳胶材质的手指扒开了杜少陵的眼皮，同时刺眼的手电筒光涌进了视野之中。 “谁？” 杜少陵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照一激，挣扎着想要起身。 “我是医疗部随行医生，杜专员，我们之前见过。” 光被移开了，露出一张带着白色口罩的脸， “我还活着吗？” 杜少陵迷迷糊糊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忍不住地扶住了额头，大脑中的脑浆像是被什么东西搅过一样，让他止不住地恶心，下意识地干呕起来。 “还活着，我们在从远离火山口大约一千多米的位置发现你的，当时你正躺在一块火山岩上，处于深度的昏迷状态，” 医生继续检查着杜少陵的各项感官， “你的头部遭受到了剧烈的外力冲击，尽管你戴着登山用的头盔，但还是引起了严重的脑震荡，现在你可能会感到头疼、恶心甚至出现耳鸣和畏光的情况，都是正常反应，不用担心。” “对了，羽蛇神呢！” 杜少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行军床上坐了起来，过快的动作牵动了脑后的伤口，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先不要管其他的事情，你在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医生问。 “呃……” 杜少陵皱着眉头努力在脑中搜索着相关的记忆， “看到羽蛇神喷出一道火焰。” “嗯，看来没有出现逆行性遗忘，” 医生点点头，掏出笔在本子上记录着，然后对着杜少陵伸出手指， “杜专员，能回答这是几根手指吗？” “三根，我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杜少陵一脸困惑地看着医生。 “没有，” 医生摇摇头，顺手在本子上接着记录， “杜专员，首先恭喜你的认知功能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感官上也在标准范围之内，身上除了轻度的挫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可见的受伤痕迹，两个多月前洛杉矶受到的伤也没有变得严重，除了大脑受到严重的脑震荡之外，你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意外。” 杜少陵揉着后脑勺。 “当然，当时发现你的执行官记录上，认为你是从至少50米的高空中坠落，哪怕是混血种从这样的高度自由下落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势，更不用提你之前就有伤在身，” 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一本正经地对杜少陵说， “而且神奇的是，你尽管受到了严重的脑震荡，但是在短时间内就恢复了大部分的脑部功能，如果可以的话，我有点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要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讲这么可怕的话。” 杜少陵下意识地双手护在脑袋上，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现在什么时候了，羽蛇神怎么样了？任务失败我不会被执行部枪决吧。” “羽蛇神目前还处于海拔5000米的高空中，暂时没有变化，至于会不会枪决你，我还没有收到这样的通知，” 医生看了看手表， “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施耐德正在和执行官们开作战会议，并且通知我，如果你能够醒过来的话，在确认没有大问题之后，就直接去作战室报道。” “作战室？我不在危地马拉吗？” 杜少陵没太听懂这句话。 “不，我们就在危地马拉，” 医生起身把记录病情的本子揣进衣服口袋里，对着杜少陵歪了歪头， “与其由我来解释，倒不如自己亲眼看看怎么样？校工部正在搭建临时的营地。” 说着，医生撩开帐篷的防水篷布离开了。 杜少陵在行军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努力回忆着自己醒来前的画面，自己应该是被羽蛇神射出的那道火焰带起的气浪给吹下火山了，可是听医生的意思，自己运气好到没有直接跌下山，而是摔到了一个落差只有五十多米的平台上才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严重的脑震荡才昏迷到了现在。 揉着还在发昏的脑袋，杜少陵慢悠悠地下了床，尽管医生说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浑身的酸痛让他扶着帐篷的铝合金支撑架才勉强站了起来，原地喘了好几秒，才伸手撩开篷布，眯着眼睛朝外面看去。 但是外面的景象让他忍不住瞪大了眼。 几架大功率的工程用镝灯在闪烁几下后亮起，将杜少陵眼前的景象照得宛如白昼。 形色匆匆的校工们不断地从他的帐篷前经过，手里提着或是推着模块化的装备部件，军绿色的帐篷在视野中不断被快速地支起，黑色的电缆如同粗壮的黑蛇连接着各个帐篷，最终汇聚到不远处正摆放整齐的柴油发电机矩阵中。 一座十多米高的信号塔正在远处被缓缓架起，红色的信号灯缓慢地闪着，在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中显得尤其显眼，数量黄黑配色的工程机械正在将挖起周围的沙石泥土，填入被围绕营地周围用于构筑防爆墙的聚丙烯袋中。 甚至还有两辆M1A2坦克正在营地周围警戒中，粗壮的炮管斜斜地指着半空中；几架无人机被放飞到半空中，红绿色的指示交替闪烁着，在营地的上空中盘旋着。 这哪是临时营地，压根就是戒备森严军事基地！ 杜少陵跌跌撞撞地走出帐篷，顺着坦克炮管指着的方向仰着头看去，白色的椭圆形球体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羽蛇神正悬浮在塔胡穆尔科火山上方一千米左右的位置，它周围的云层被异常的气流搅动着形成了怪异的螺旋，远远看去，仿佛一只眼睛俯视着这片大地。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回忆起奎帕和马库斯被异常重力场碾碎的画面，胃中突然一阵搅动，忍不住扶着帐篷大声呕吐起来，但好几个小时没有进食的他，只能呕出酸涩的胃液。 “杜专员，你没事吧。” 路过的一个校工急忙扔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扶住杜少陵的肩膀。 “我没事，” 杜少陵抬起头，双眼因为剧烈的呕吐，布满了血丝。 “你是不是再休息下比较好？” 校工说。 “没有这个时间了，” 杜少陵狼狈地用手擦了擦嘴角，一边看着天空中那个纯白的球体，一边从牙齿间挤出一句话， “作战室的帐篷在哪里。” 第60章 59·战前会议·002 军绿色的人字顶帐篷中，入口的篷布上挂着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执行部临时作战对策室”几个大字。 杜少陵撩开篷布走进帐篷中的时候，施耐德正和目前在场的部门负责人都挤在一张黑色的折叠桌边，楚子航、苏茜还有兰斯洛特并没有在作战室内参与作战讨论，只有芬格尔坐在帐篷靠角落的位置，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显示屏，噼里啪啦地敲着手中的键盘，嘴里叼着的烟都快烧到烟屁股了都没有意识到。 施耐德看到杜少陵顶着一头绷带走进帐篷的时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就把注意力回到折叠桌的资料上。 “目标现在正处于海拔5403米的位置，距离塔胡穆尔科火山上方高度968米，如果诺玛的推断时间没有问题，它将在20小时34分钟后彻底苏醒。” 情报部的负责人看着手中的资料说道。 “目标之所以处于这样的位置，是为了绝对安全的苏醒，能够被远古的人类冠以神名，绝不是普通的次代种，需要我们认真对待，位于总部的作战科因为目前的信息过于异常，根本制定不出像样的作战计划，只能靠身处现场的我们了。” 施耐德眯着眼睛看着桌上的资料， “现在，请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汇报各自掌握的情况。” “目前言灵·王权的效果并没有消失，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推测目标是以这种方式自动消灭进入到它范围内的敌人，目前的重力场是以次代种为圆心，半径约为2公里的球形领域，暂时没有收到重力场范围扩散的报告。” 校工部的负责人说道。 “这么看，是没有办法进行近距离的战斗了。” 施耐德皱了皱眉头， “现在重力场的强度如何？” “平均数值维持在78倍地球重力，” 情报部的负责人看了下手中的资料， “不过因为言灵·王权的负担极大，目标的精神力量不足以维持稳定的言灵效果，领域内的重力正在以秒为单位，不断地发生变化，导致内部的重力场其实并不稳定，尽管可以投射感应器进入领域内，但是只能测到那几秒之内的数值。” “而且根据诺玛的推算，如果现有武器如果想要贯穿那样的重力场，并且造成有效的杀伤，至少需要与5架F-1火箭发动机绑定同时发动，才能把装备部制作的炼金弹头送到它的面前，” 装备部的负责人说， “但是如果言灵·王权强度突然变高，那么重力场内的重力变得更大，恐怕会直接因为推力不足坠落，到时候炼金弹头内的高爆炸药会连同发动机的燃料把半径十公里范围内一切都夷为平地，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营地，更不用提目标根本不止这一种攻击手段。” “日本分部那边的辉夜姬也给出了基本相同的结论，” 芬格尔扔掉手上的烟头，看着屏幕说道， “而且日本分部正打算连同韩国分部和印度分部进行提议，建议将现场所有的执行官绑上高爆炸药，以自杀式攻击的方式从高空突入重力场内，在被重力场碾碎或是龙炎击中之前，尽可能地接近目标，通过让执行官的自爆来击伤或者消灭目标。” “让我们神风特攻？这群日本人还真敢说啊。” 施耐德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如果要进行无意义的自杀式攻击，就只能说明我们已经玩完了。” “但是目前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很好的计划，而且目标已经接近苏醒，诺玛所给的时间也不过是个预估数值，实际给到我们的时间可能远远少于20个小时。” 情报部的另一名负责人说道。 “即使我们只在目标重力场的周边徘徊，它也会射出接近7000摄氏度的线状龙炎进行攻击，线状龙炎的有效攻击半径足足有五公里，为了确认这点，我们还损失俩架观测用的小型侦察机以及四名优秀的机组人员。” 校工部的第二负责人接着补充道。 “现场装备部的人手和现有的装备模块倒是可以组装起理论有效的武器，但是实际是否奏效还需要进行测试，但是我们没有这个时间。” 装备部的负责人紧接着说道。 在场各部门的负责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着坏消息，听得施耐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 “情况未免也太坏了。” 施耐德揉着太阳穴说道。 “岂止是太坏了，这根本就是来送死啊。” 装备部的负责人下了判断。 “那直接放弃怎么样？反正也没有办法了。” 芬格尔耸了耸肩。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直接放弃了，但是在彻底没有办法之前，我们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施耐德低头看着桌面上的资料，然后突然抬头看向杜少陵， “杜专员，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被施耐德点名的杜少陵皱了皱眉头，挠着被绷带缠住的脑袋，陷入了沉思。他倒不是不想考虑对应的作战计划，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大脑让他没有办法很好集中注意力，光是跟上各部门的汇报节奏就花费了全部的精力。 “你是不是太勉强伤员了。” 医疗部的负责人皱了皱眉头， “他才从严重的脑震荡中恢复过来，能够恢复正常的认知判断都能算是医学奇迹了，居然还要他参与这么复杂的作战会议。” 作战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作为回收任务中仅存的现场人员之一，杜少陵的想法至关重要，但是他目前的状态实在是难以进行复杂的作战思考，而同样生还的另一名现场人员，至今都还在抢救之中，根本没有办法提供任何有效的信息。 “我们还是考虑下日本分部的建议。” 情报部的负责人忍不住出声， “虽然不能让执行官携带高爆炸药直接进入言灵王权的效果范围之内，但是使用小型的无人航空器携带高爆炸药进入怎么样？” “不行，先不说把航空器投入重力场内的瞬间就会瞬间失去动力，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靠近目标范围之内，可能在到底指定位置就会被目标直接击落。” 校工部的负责人摇摇头， “而且现有的无人航空器没办法在这么高的位置进行作战，就算使用运输机进行高空投放也做不到。” “放屁，不就从高空往下扔吗！有什么做不到的。” 装备部的负责人嚷嚷起来。 “整天闷在研究室里的书呆子知道个屁！” 校工部的负责人忍不住拍桌。 不同部门之间又开始无休止的争吵，逐渐从正常的讨论变成互喷唾沫的谩骂，甚至上升到了互相推搡的肢体冲突，直到一直沉默着的杜少陵突然出声。 “施耐德教授，我需要核实一项信息，” 杜少陵看向施耐德，皱着眉头问道， “A级学生苏茜，她持有的言灵是否是序列号82的剑御。” “……” 现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杜少陵，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困惑，都不太理解杜少陵这会儿问一个临时执行官的言灵做什么，难道仅凭一个言灵剑御到可以直接扭转到目前极为不利的局面吗？ “没错，是剑御。” 施耐德回答。 “嗯……” 得到了确认答案的杜少陵点了点头，接着转头看向情报部的负责人， “我没记错的话，情报部那边应该有美国陆军研究实验室的秘密资料吧。” “有倒是有，但是这个和现在的情况有关系吗？” 情报部的负责人忍不住地挠挠头。 “嗯，” 杜少陵又重新低下头去，一边思考着，一边低声说， “或许，我们还真有一个可以行得通的办法。” 第61章 60·上帝之杖·001 “你的计划还真是有够异想天开的，杜少陵执行官。” 施耐德看着十来架米-26直升机挂吊着数个巨大的金属部件正悬停在半空中，周围的大量的工程机械正在清理着中央的地形，在地面上挖出一个巨大的梯形深坑，校工部正在将大量的混凝土和速凝剂被灌入钢筋交叉构成的网格之中，灰色的混凝土地基正在快速地成型，并且按照临时绘制的设计图为金属部件的组装搭建留出了特殊设计的圆弧形凹槽。 “什么异想天开，这可是我们在仅剩的时间之内，最有可能实施并且成功的计划。” 杜少陵一边说，一边看着不间断的卡车将挖出的沙石泥土运出现场，大量电缆被提前安置到深坑的边缘，方便在混凝土地基彻底完成之后，能够第一时间接入电力进行后续的组装步骤。 “天基作战以及上帝之杖计划，将钨棒作为弹药进行投射，完全依赖动能来撞击目标来产生破坏力，为此你甚至还提议强行征用的美军尚在测试中的秘密武器，用于模拟低轨道卫星投放初速的超高功率电磁投射装置，” 施耐德翻着手上的资料， “由于现代的物理手段没办法解决钨棒接近理论极速时，在电磁投射装置的加速轨道内失控导致重心偏移的问题，所以才需要持有言灵剑御的苏茜来进行稳定钨棒的高精度操作，通过言灵来修正钨棒的重心，确保投出时能按照计算后的轨迹击中目标。” “让这个计划实现的人还是你，而且正式作战中钨棒会被替换为装备部用炼金技术特制的高密度金属棒，以造成更大的杀伤效果。” 杜少陵说着，有点好奇地看向施耐德， “说服昂热校长和校董会倒还好，你是怎么说服美军的人并且拿到实验机型的，我没记错的话，它应该在美军51区的秘密实验室中。” “花了不少只能使用一次的关系，” 施耐德看了杜少陵一眼， “顺便还欠下了装备部不少的人情。” “应该说只有装备部那群疯子，才能理解美军那群疯子么……” 杜少陵抬起头看着视距范围之内的白色圆球， “尽管是我提出这样的计划，但是抛开了苏茜实际上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实际履历，她和楚子航还有兰斯洛特都不同，对于正要执行的作战计划并没有任何的实感，这是仅存在于纸面之上理想作战。” “毕竟她在收到卡塞尔学院的入学邀请之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这种超出常规的作战任务从来都没有在她的脑中出现过。” 施耐德因为现场溅起的大量粉尘咳嗽了两声。 “或许这才是天基作战最困难的部分，” 杜少陵侧头看向越升越高的太阳， “但现在只能我们选择相信她了。” · 楚子航掀开篷布走进帐篷中，苏茜和兰斯洛特正在里面等他。 这是他们临时执行官休息的专用帐篷，里面并没有什么复杂的陈设，只有三张并不怎么舒适的行军床和简单的洗漱用具，地面上摆着两盏没有打开的野营灯，一边简易的餐桌上放着早餐，属于苏茜的那一份并没有被吃完，甚至连动都没怎么动过。 苏茜并没有什么胃口，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模的屠龙任务，她坐在行军床上，十指交叉扣在一起，正在因为紧张而忍不住轻微地颤抖。 “刚刚施耐德教授来电话，转达了预定今天二十二点开始的天基作战计划，” 楚子航把手机放回作战服的内袋中，对着苏茜和兰斯洛特说， “楚子航、兰斯洛特和苏茜三名临时执行官，将在两小时后的十点，在临时营地的西侧防御入口集合，十点二十分出发，在十一点零五分抵达第一作战地点战术准备室，并且在来新的命令之前在战术准备室中待命。” 楚子航淡淡将施耐德的电话内容转达给苏茜和兰斯洛特，语调淡漠得像是没什么感情的机器人。 “就这样？” 兰斯洛特皱了皱眉头， “这样的时间表未免也太过含糊了，还是说施耐德教授觉得作战内容并不值得向临时执行官透露。” “应该不是，施耐德教授说在正式开始前会说明作战内容，现在作战地点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并没有告知具体内容的必要。” 楚子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餐桌上被剩下的早餐， “苏茜，不吃一点早餐吗？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可能没有什么进食的时间。” “我没什么胃口。” 苏茜低着头，散下的头发遮住了那张白皙的脸，但是十指相扣的双手握得更紧了，关节因为过度的用力开始发白，再不敏感的人都能看出苏茜现在非常紧张，甚至有些恐惧。 “我可以向施耐德教授申请延后出发的时间，” 楚子航拿着餐桌上的早餐，在苏茜对面的行军床上坐下， “这样还能有时间让你调整下自己的状态。” “毕竟第一次执行这种规模的歼灭作战，老实说我不仅非常害怕，也非常激动，S级任务的作战经验可非常少见，即使是家族中的长辈可能都没有这样的经历。” 兰斯洛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楚子航，你不害怕吗？” 苏茜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楚子航，眼角甚至还有哭过的泪痕。 “很怕。” 楚子航点点头，但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压根没有什么说服力，语调也是淡淡的，和往常的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对待女士能不能温柔一点，别总是硬梆梆的。” 兰斯洛特站到苏茜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抚苏茜并不稳定的情绪，然后看着楚子航的脸忍不住吐槽， “你这个表情可根本看不出害怕。” “因为害怕并没有什么用。” 楚子航把手中的早餐递到苏茜的面前， “有人曾经告诉过我，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很害怕，可是怕是没有用的，既然看到了，就不要错过机会。” 苏茜看到楚子航的脸上少见得流露出了些许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的，带着一丝忧伤的表情，告诉着她这个如同刀刃一般锐利的男孩也有着柔软的一面。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擦干眼角的泪痕，然后伸手接过楚子航手中的早餐，把一块干涩的土司面包塞进自己的嘴里。 第62章 61·上帝之杖·002 几架高功率探照灯从塔胡穆尔科火山四周亮起，在微调了角度之后，数道柱状的白色光束从地面射出，透过稀薄的云层，直挺挺地照向悬浮在火山口之上的羽蛇神。 “目标与三十分钟前的观测结果对比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目前距离诺玛估测的苏醒时间还有六小时三十二分钟。” 施耐德靠在一辆装甲车边，头顶上是不断呼啸而过的小型侦察机，耳中的耳麦不停地传来各个部门的进度情况。 “校工部第六小组正在安装四号远程输电设备组，安装完成后将前往B54号地点架设下一组远程输电设备。” “A21地面电力变压器出现异常指数，请相关负责人尽管排查问题。” “圣马科斯火电站中转线路架设完成，正在进行输电测试，预计正式输电时间延后五分钟。” “临时储电群设置完成，辅助放电系统以群组编号开始确认连接情况，进度表无延迟。” “终端变压设备正在进行开启关闭测试，一切正常。” 驱动高功率电磁投射装置的电力仅依靠临时营地的柴油发电机组根本没有办法实现，校工部和装备部协同作业，正在架设远距离输电设备组，将投射装置连入距离最近的圣马科斯火力发电厂的发电网络中。 “圣马斯克火电站将在两小时后关闭城市供电网络，以实现对我们满负载供电，三十万兆瓦的双机组会同时运行，以保证在远距离输电的电力损耗后，仍能保障电磁投射装置全功率运转。” 情报部的负责人放下手机看向施耐德， “校工部预计在二十点前能够完成所有的电网铺设，给装备部的低功耗测试留出一个小时的核验时间。” “中控程序已经在最后的验算阶段，在确认没有问题后会并入诺玛的主程序。” 芬格尔趴在装甲车的车顶，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勉强地仰起头，看向正在被几架吊机缓缓放入地基凹槽中的电磁投射装置。 那是一架巨大的T型装置，黑色的转换炮轨刚好卡入地基的宽大凹槽之中，接近一百米长的主炮轨被几组液压柱方阵慢慢抬起，斜斜指向羽蛇神所在的方向，杂乱的黑色电缆被包裹着航天隔热材，一直延伸到临时指挥部中的主机群上。 处于装置斜后方的圆盘型装置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那是电磁投射装置的单极飞轮，被包裹在外形相当粗犷的陶瓷材料之中，在完成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就会连接到炮轨上。 “这就是高功率电磁投射装置吗？” 芬格尔看了忍不住地摇头， “外形未免也太丑了，装备部的审美还是这么差劲。” “装备部尽可能修正了它在设计上的漏洞，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改造完成。” 施耐德眯着眼睛看着巨大的电磁投射装置， “虽然外形是难看了点，但是在设计上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作战之后还能否继续使用就有待商榷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靠这个玩意了。” 芬格尔看着施耐德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那三个孩子，”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希望杜少陵和他们说明任务内容的时候能够一切顺利吧。” · 杜少陵站在有钢制脚手架搭建的临时平台上，远远地看着电磁投射装置组装完成，工程机械携带着剩余的装备工具撤出了现场，仅剩下装弹用的工程吊车在原地静默待命。 “我现在代替施耐德教授，向你们传达本次作战中各自的任务。”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目光一一扫过苏茜、楚子航还有兰斯洛特， “苏茜负责稳定电磁投射装置中的金属棒，并且进行射击，楚子航和兰斯洛特负责防御，确保在苏茜释放言灵剑御和射击时，不会有任何攻击干扰到她。” “不能由我或者楚子航来射击吗？” 兰斯洛特问。 “不可以，保持金属棒在强电磁场中的稳定性需要极高的精度，即使苏茜同时负责维持和射击这两部分，她也更清楚金属棒的重心状态，比你或者楚子航来辅助射击具备更高的成功率。” 杜少陵拒绝兰斯洛特的提案，然后转头看向苏茜， “苏茜，你听好了，动能武器受地球的磁场和重力影响，即使具备极高的初速也不会直线射出，而且由电磁方式的投射会损失一定的初速，我们还需要借助目标周围的重力场加强破坏力，所以射入重力场的角度至关重要，诺玛会辅助你校正这些误差，要以精准地攻击到目标的头部或者躯干这些有效命中部分。” “可是目标被包裹在圆球之中，我不知道哪里是有效命中部分。” 苏茜低声说道。 “不用担心，目标会在攻击状态展开包裹着的翅膀，在足够猛烈的外部攻击下，它会趋于本能进行反击，我们推测在进行过饱和攻击时，它的翅膀会变形幅度会变得更大，到时候就能目视到头部或者躯干的位置。” 杜少陵说， “主炮轨高度、电磁场强度以及相关的部分，诺玛会代替你进行输入设备之中，你只需要尽全力释放言灵剑御，保证金属棒在主炮轨中的稳定性，然后按下射击按钮就可以了。” “不能让诺玛远程控制射击吗？” 苏茜问。 “不能，芬格尔只来得写完协调诺玛和现场所有设备的中控算法，协调现场所有的设配、同步分析重力场的情况调整电磁强度等等这些需要动用诺玛的全部算力，而且增加具体射击流程需要调用额外的模块，时间上来不及，射击部分只能由你来操作了。” 杜少陵摇摇头， “电磁投射装置只有一架，因为时间太紧，并没有配备高机动的移动装置，这意味着对目标的狙击点只有这一处，你必须待在这处狙击点直到作战完成。” “即使遭受到攻击也不可以吗？” 苏茜问。 “是的，这就是楚子航还有兰斯洛特在这里的目的，他们会确保你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杜少陵说， “校工部已经尽可能在所有角度配备了由航空耐热材制成的多重防御墙，以防御线状龙炎的直击，但现在不要考虑自己可能会遭受到攻击的情况，你只需要想一击命中目标就好。” “我和兰斯洛特只需要保护好苏茜就行了吧。” 楚子航看着杜少陵，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的，兰斯洛特持有言灵炽，习惯在高温环境中作战，虽然施耐德教授并没有向我透露你的言灵，但是说明过你对于高温有一定的耐受性，” 杜少陵回答， “现场会给你们配备小型的防御盾，用来抵挡龙炎的余波或是溅射的龙炎，保护好苏茜，不要让她受到干扰。” “我知道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周围零散的光源中忽明忽暗。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该去换装备部针对这趟任务特制的作战服了。” 杜少陵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对着三个人一脸郑重地说道， “祝你们好运，作战的成败就交给你们了。” 第63章 62·上帝之杖·003 由绿色集装箱临时搭建的战术准备室中，仅用灰白色的帘布当作隔断当成作战服的更衣间，天花板上歪歪扭扭地挂着的几根LED日光灯灯管和裸露的电线连接到一块儿，正照下柔和的灯光。 苏茜一个人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贴身内衣，脚边放着红黑色的覆面盔和厚重的隔热作战服，呆呆地看着挂在天花板上的灯管出神。 老实说这一体式作战服难看得吓人，乍看一下仿佛是几块布料随意缝合到一块，勉强做成了件作战服的模样，关节部分用着黑色的弹性防火材料包裹着，已经尽可能保证着穿上之后的灵活性。 “真的要穿这么难看的作战服吗？” 兰斯洛特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穿衣服时候才会有的布料摩擦声响， “装备部就不能把作战服的样式稍微优化一下吗？” “是有点丑。” 紧接着是楚子航淡淡地跟着吐槽了一句。 苏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楚子航瘦长的影子被柔和灯光投在灰白的幕布上，换下的衣服正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是吧，这也太难看了，虽然是赶制的，但也不能一点设计感都没有吧。” 兰斯洛特的后半段话明显变得模糊起来，他正在把隔热的覆面盔戴到头上，传进苏茜耳中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更何况预算有这么吃紧么，还需要把战术准备室临时隔成两间，当作我们的临时更衣室，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也太勉强苏茜了，好歹是个女孩子，连个专用的更衣室都没有。” “嗯。” 楚子航模模糊糊地低声敷衍地回了一句。 “不过这作战服的灵活性倒还行，没看起来那么笨重，” 兰斯洛特的影子在帘布背后轻微跳了几下，又挥了几下拳，简单测试了下作战服的灵活性，就伸手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 “该去狙击点确认现场情况了，距离作战正式开始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我们得先确认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位置，以免作战开始的时候出现什么问题。” “嗯，你先去，我再确认下作战服。” 楚子航的影子点了点头。 “尽快，我们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兰斯洛特的影子耸了耸肩，然后就消失在灰白色的幕布上，紧接着就响起一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厚重的作战靴底踩在沙土上的声音渐渐远去，就只剩下苏茜和楚子航两个人待在作战准备室中。 作战准备室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之中，只能听到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楚子航并没有说话，只是依着墙壁站着。 苏茜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将头埋入了膝盖之中，双手环抱着自己的白皙修长的小腿，黑发如瀑布般垂下。她没由来地突然想起在前往卡塞尔学院的火车上第一次见到楚子航的时候，那会儿楚子航也就这么静静地在自己的对面，只不过那会儿的他们俩之间没有隔着这层帘布。 她承认楚子航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那张轮廓分明脸庞没有任何的表情，看别人的时候眼睛里永远都是弥漫着不会散去的雾气，对一切好像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而在进入学校之后，和楚子航上一样的课，吃着一样的食堂餐，参加着一样的活动，也加入了狮心会，在别人看起来看起来自己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苏茜自己知道，她和楚子航在心理上的距离从来没有缩短过，甚至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楚子航的心中原来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这让苏茜突然陷入莫名沮丧的情绪之中。 她是喜欢楚子航的，尽管可能楚子航那个木头脑袋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 记得出发前，校工部的人敲开她的寝室门，通知她要和楚子航一块儿出任务，室友诺诺还轻轻戳着她的腰，笑着小声说这是大好的机会哦，但是她没想到这次的任务会是这么困难的任务，这让她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苏茜有一点点羡慕诺诺，诺诺很能表达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喜欢不喜欢，讨厌不讨厌，什么都能好好地说出来，但自己却做不到这样，她的性格让她更擅长去倾听别人说什么，而不是主动说什么，包括喜欢楚子航这件事情。 原本她想着总有一天自己会对楚子航亲自说出口的，现在只要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就好。其他的暂时都不用去考虑。 可是这次的作战真的很危险，她没想过剑道课的杜少陵老师在这趟任务中居然没办法亲自出战，她无数次地听诺诺描述过洛杉矶作战中，杜少陵是多么夸张地几乎靠着自己一个人歼灭了目标，可是哪怕是杜少陵老师、施耐德教授还有这么多情报部、校工部和装备部的人都在现场，最后却需要自己这个刚刚进入卡塞尔学院的一年级生去处理最困难的部分。 她知道自己没有准备好对面这样的任务，但是更担心地是害楚子航受伤，甚至…… “我，可能会死在这吧。” 苏茜自言自语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坐在帘布另一边的楚子航没有立即接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如同往常的楚子航一样。 苏茜微微摇着头，将头埋得更紧了。 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只是在将要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又下意识地把“我喜欢你”这句话又缩了回去，更何况马上就要去执行作战了，脑子里想的确是想要跟喜欢的男孩表达的心意，要是被楚子航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自己恋爱脑上头了。 “你不会死的。” 楚子航突然说道。 苏茜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变快，在火车上与楚子航相遇的情景一瞬间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觉得既紧张又害怕。 楚子航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安全感，透过帘布传入了她的耳朵之中。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第64章 63·上帝之杖·004 狙击点一公里外的临时指挥室，杜少陵踩灭了还没抽完烟的烟，撩开篷布走进了并不宽敞的帐篷之中，里面是忙忙碌碌的各部门负责人，一边核对着各自终端前的信息，一边正在和施耐德进行着作战前最后的进度汇报。 “电网架设全部完成，刚刚进行完最后的最终变压器群的测试，一切情况正常。” 校工部的负责人看着自己的终端报告， “所有地对空战斗系统已经部署完毕，诺玛已经接管相关的权限，正在测试系统的延迟级别，将在十分钟后测试完毕。” “我们哪来的这么多的地对空战斗系统。” 杜少陵看着校工部的终端皱了皱眉头。 “校董会向军火商采购的，他们也不是坐在办公椅上的吉祥物，需要的时候他们会尽全力支持，只是临时采购的武器系统在协同上存在一定的问题，诺玛和芬格尔正在解决，但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佯攻系统并不需要那么高的精准度。” 施耐德淡淡地说， “三个孩子的状态怎么样，应该没有什么异常吧。” “反应都在预料之中，他们会自己处理好的。” 杜少陵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临时指挥室的桌子后，看着终端上的狙击点监控画面，不太顺畅地叹了口气， “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没用而已。” “你不是个会自我否定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想。” 施耐德看了杜少陵一眼。 “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坐在后方的指挥室中，但又亲手把三个压根没有什么作战经验的孩子送到了屠龙的前线。” 杜少陵自嘲般地低笑了一声， “不觉得我们这帮大人太卑鄙了吗？自己躲在后方，选择让孩子去送死。” “这是他们在进入卡塞尔学院，并成为我们一员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下的命运，” 施耐德咳嗽着， “在你还是学生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执行部的同僚也曾经在你的面前死去，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送孩子上前线这种事情，我可能一辈子都习惯不了。” 杜少陵一边看着屏幕上不同角度的狙击点实时画面，一边回答施耐德。 画面上，苏茜正坐在简陋的操作台之中，按着身边装备部研究人员的指示，正在熟悉电磁投射装置的操作；而楚子航和兰斯洛特在检查着周围防御墙的情况，设想着如果线状龙炎突破了防御墙，该以什么样的移动方式才能实现最快的拦截，以保护没办法随意移动的苏茜。 三个人的表情都相当专注，一遍遍地模拟可能发生的情况，认真到杜少陵都不太忍心去看，谁能想到自己只能旁观这三个孩子去执行危险度极高的作战，而自己除了坐在指挥所中发布指令，做不到任何有用的事情。 “他们需要这样的经历，在作战完成之后，他们会成为真正的屠龙者。” 施耐德也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为了实现屠龙的目标，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哪怕只是个婴儿，如果能够提升作战成功的概率，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送上战场。” “所以我才和您这样的人合不来，” 杜少陵摇摇头， “我可没有您这样的觉悟，我还没有高尚到把拯救全人类当成毕生的目标。可以的话能不能别把我调回外勤岗了，这种情况的任务再来几回，我可能也要上执行部的纪念墙了，我还不想在这个年纪就要思考自己的墓志铭会是什么。” “这次只是意外。” 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说。 “和七年前一样的意外？你觉得我会信么。” 杜少陵瞥了施耐德一眼。 “你不需要这样试探我，我知道你一直对七年前的冰海作战有着很大的疑问，毕竟你最好的朋友之一就牺牲在那次作战之中。” 施耐德说， “但是知道某些事情的真相恐怕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回头把所有的权限申请邮件都撤回吧，全部堆在邮箱里处理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我这哪是试探，是直接询问。” 杜少陵自讨没趣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终端， “只是作战前的闲聊而已，您别太放在心上，我还没有蠢到对执行部的负责人发难，只是希望卡塞尔学院的上层能对我们这群底层的执行官诚实一点，别让我们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为了些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去送死。” “所以最后的准备怎么样了？” 施耐德向身边的情报部负责人，选择无视杜少陵说的话。 “诺玛已经彻底接管了系统，正在模拟作战可能发生的结果，第二十一号变电设备组出现过载情况，校工部的人正在抢修，预计五分钟后能恢复正常。” 情报部负责人适时地接过话题， “电磁投射装置的最终测试已经完成，装备部正在撤出作战地点，转移到最近的三号临时防御所，目前部分成员已经和医疗部合流，已经进入静默待机状态，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通知校工部的侦查机动组返回临时营地，联系留守本部的情报部成员，在作战正式开始后，监测各国的情报动向，做好情报拦截的准备，避免被他们察觉的这里的异常。” 施耐德低声下着命令。 “恐怕这次的善后工作会很麻烦，” 情报部的负责人面露苦色， “这么大规模的临时作战计划，很难保证作战的信息不会外泄，我们还在周围部署了大量的地对空作战系统，哪怕只是佯攻都会让人觉得危地马拉可能又开始闹武装军变了，可能会产生极大的外交影响，到时候甚至会有大量的调查团前来调查，善后的成本会变得非常高。” “尽可能处理吧，哪怕造成极大的外交影响也要避免龙族的信息暴露，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施耐德看着画面中正在狙击点待机的楚子航、苏茜还有兰斯洛特， “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了。” 第65章 64·天基作战·001 塔胡穆尔科火山彻底沉入夜色之中，仅有的几束探照灯遥遥地照着包裹着羽蛇神的白色球体，重峦叠嶂的山脉在地上显出宛如王座般的黯淡投影，仿佛正在迎接万年之前曾统治这片的神明再度归来。 “现在是危地马拉时间，二十二点整。” 诺玛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的瞬间，终端上的倒计时跳转为了零秒。 “到时间了。” 情报部负责人歪着头看了施耐德和杜少陵一眼，脸上映着屏幕上的绿光，对着他们轻声说道。 “苏茜，谢谢你能够坐上电磁投射装置的操作台，接下来的作战就交给你了，” 杜少陵按下了耳麦上的通话开关，低声和正在狙击点的三人通话， “楚子航，兰斯洛特，保护好苏茜是你们在狙击点的唯一任务，佯攻系统会尽可能地为你们吸引火力，但不排除目标会意识到我们的意图，时刻保持警惕。” “收到。” 耳麦中响起三名孩子声音的同时，杜少陵对着施耐德点了头，轻声说着“他们准备好了”，然后结束了狙击点的临时通话。 “天基作战正式开始，电磁投射装置进入发射准备，开始第一阶段连接。” 施耐德沙哑的声音瞬间透过联络系统传达给了所有战斗人员。 “收到。” 校工部的负责人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入指令，同时向施耐德汇报着进度， “校工部进行一阶段以及二阶段变电系统转换，所有变电控制器由低功率转为满功率状态，圣马科斯所有的发电站正维持权力运转，距满载上限还有8%，目前电力供给系统运转正常。” 如果这会儿有美军的侦察机飞越圣马科斯行省的上空，可以看到整个行省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仅有几条临时架起的紧急输电线路，地面橙黄的指示灯带练成延绵数十公里的长线，连接着圣马科斯所有的发电站，沿途的临时变电站散着火花将能够供给给整个行省的电力都送往塔胡穆尔科火山，汇聚到狙击点五公里之外的执行部的临时电力管理系统之中。 “电压稳定，电场周期性频率维持在60赫兹。” 情报部的负责人一边说着一边操作着面前的终端。 终端的显示屏之上，大量的数据图正在画面上滚动，这是实时的电力监测系统，诺玛正在准确地将现在的电力情报显示在所有负责人的面前。 “进行第二阶段连接。” 施耐德接着下令。 “收到，进行第二阶段连接。” 校工部负责人重复了一遍施耐德的指令，同时按下键盘上的回车键， “所有电力导向狙击点第二增设变电所，将电力传输的电压维持到极限状态，所有冷却系统进行全功率输出模式运转，保证第二增设变电所的稳定状态。” 距离狙击点两公里外的第二增设变电所瞬间响起狂风的声响，现在一百多台冷却风扇在同一时间开始转动，以极高的风速吹散着在变电所中积攒的热量，确保变电所不会因为极限输送电力产生的高温导致变电设备的熔毁。 “第二阶段连接完成，电压幅度没有变化。” 情报部负责人确认着终端上的度数，向施耐德汇报。 “开始第三阶段连接。” 施耐德专注地看着面前终端，沙哑的命令声在全频道传开。 “收到，第三阶段连接。” 校工部负责人确认命令的同时再一次按下回车键。 狙击点的临时储电所开始高速运转，以粗壮电缆连接在一起的储能集装箱在同一时间开启，大量的电力高速流入储能集装箱的高压电气仓之中，焦躁的电流声在这些储能集装箱之间响起。 “第三阶段连接完成。” 情报部负责人转头看向施耐德。 “收到。” 施耐德点了点头，按下耳麦的通话键， “诺玛，准备地对空战斗系统，三十秒后正式启动，计算攻击角度，以十秒为间隔进行饱和式攻击。” “收到。” 诺玛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将施耐德眼前的电网系统画面切换成了地对空战斗系统的分布图，数十个红点围绕着塔胡穆尔科火山组成了严密的圆形，画面上的参数在不停地滚动，进行着地对空战斗系统最后数据输入。 几乎是在几个呼吸之后，临时指挥所外突然响起猛烈的响声，数十枚火箭弹从提前安置好的12管远程火箭炮中射出，带起的尾焰瞬间点亮了天空。这些122毫米火箭弹咆哮着以诺玛提前计算好的角度撞入羽蛇神的重力场之中，几乎是在几秒间就前后触碰到了羽蛇神的白色羽翼，巨大的火球在塔胡穆尔科火山的上方炸裂开来，卷起的烟尘足足向外推了好几公里才平静下来。 紧接着又响起震耳欲聋的发射声，数十枚火箭弹再次从火箭炮的炮管中挣扎着射出，朝着目标直扑而去，但是这一次还没等它们接近，包裹着羽蛇神的白色球体中就传出异常尖锐的鸣叫声，白色的翅膀高速变形，从中射出紫色的现状龙炎，整个球体开始转动，带着现状龙炎以极快的速度横扫了整片天空，将正在高速接近它的火箭弹一一击中，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火箭弹的爆炸在空旷的上空炸响。 羽蛇神的进攻并没有就此停止，白色的翅膀在转动中再次变形，双翅向前展开，终于露出了原本藏在其中的蛇头，它的眼睛依旧闭着，但是依旧可以看到金色的光芒从眼睑和眼眶的缝隙中露出。那张遍布着尖锐牙齿的蛇口张开，紫色的火焰在口中汇聚，经过几秒钟的快速蓄力，一道相较之前更加粗壮的现状龙炎朝着攻击它的地对空战斗系统飞去。 藏于夜幕之中的地对空战斗系统在被龙炎接触到瞬间，就开始因为高温熔解崩坏，两三秒之后才产生剧烈的爆炸，地面立刻被炸出了一个半径一百多米的圆形深坑。 “第九和第十地对空战斗系统消失。” 情报部负责人面前的战斗系统分布图瞬间消失了两个红点。 “目标开始反击了，通知高射部队进行火力补充，不要让它有喘息的时间。” 施耐德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终端， “同时进行第四阶段连接，启动电磁投射装置，通知狙击点作战人员进入最终作战状态。” 第66章 65·天基作战·002 不间断地弹药倾泻进了羽蛇神用言灵王权构成的重力场之中，那对白色的翅膀不断地变形防御着如同暴雨般密集的攻击，同时加强了言灵王权的效果，越来越多的火箭弹和炮弹在接触到羽蛇神之前就偏移了弹道撞向了周围的山体，爆发出猛烈的火光，即使偶尔有能够突进到羽蛇神周围的范围，爆炸的伤害也会被翅膀完美地防御下，根本没办法突破防御。 “第二第三地对空战斗系统消失。” “第七高射部队受到攻击。” “第十七地对空战斗系统开始攻击。” “第八炮击阵地消失。” 诺玛冰冷的播报音不断地在临时指挥室中响起，屏幕上的地对空战斗系统分布图上的红点正在一个一个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校工部人员操作的人工战斗阵地，佯攻作战仅仅过去了一分多钟，原本布置的佯攻系统已经被削减了三分之一。 但是佯攻作战还在继续，只要还能运作的地对空战斗系统和人工阵地，依旧在持续地朝着重力场内投去弹药，试图将羽蛇神的头部以及躯干部分继续暴露在视野之中。 “电磁投射装置装置，磁场正在加强中，单极飞轮稳定在三万六千转。” 情报部负责人看着终端实时汇报着， “输电设配开始出现输电损失，电压下降了0.17%。” “26号二级变电装置出现熔断情况，切断该变电装置的输电回路，快把备用的变电装置拿去更换！” 校工部负责人对着耳麦大吼。 “电压的下降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储能集装箱群进行临时增压中，辅助放电系统已经启动，已经确保电压不会继续下降。” 装备部负责人的手指在键盘上连续敲击，启动了备用系统。 “第四阶段连接，一切正常。” 情报部负责人确认着最终情况，转头对着施耐德和杜少陵点了点头。 “电磁投射装置最终状态确认，解放最终加速炮轨，进入射击准备状态。” 杜少陵按下了电磁投射装置的最终安全装置的接触按钮。 “投射单元开始进行最终参数输入，修正地球磁场和重力误差，根据目标重力场情况进行角度校正，射击角度上调正0.043°。” 诺玛的声音在杜少陵的耳麦中快速地传出，汇报着目前的参数调整情报， “射击准心正在根据卫星以及投入重力场内的实时感应器进行自动调整，三秒后调整完毕，三，二，一，调整完毕。” “最终阶段连接启动。” 施耐德看着屏幕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收到，最终阶段连接启动。” 校工部负责人按下了输电系统的最后按钮。 “所有电力导入中电磁投射装置中，单极飞轮转速上升中，四万，五万，七万，到达理论值十万两千转。” “电磁投射装置最终调整完成。” 装备部看着终端上的画面大声汇报， “磁场稳定，十三秒后会加速到理论极速，现场作战人员正在稳定金属棒的重心，没有异常。” “十。” 诺玛在强烈的炮火声中开始进行发射的倒计时。 “八。” “七。” 诺玛没有感情的倒计时回荡在临时指挥室的上空，而再往上就是被炮火映照成断断续续白昼的天空。 · 苏茜坐在电磁投射装置的操作台中，周围由航空材料支撑的简易舱体将她包裹中，一手扶在用于能够感受到主炮轨中金属棒重心的弹性面板上，一手扣住宛如扳机一般的发射装置，随时准备在金属棒加速完成后就扣下发射。 耳中是不断传来的猛烈爆炸声，还有诺玛正在倒计时的声音，但是她没有空去管那些几乎快要震破她耳膜的巨响，正在全力释放着言灵剑御，努力稳定着金属棒在主炮轨中的重心。 狭小的舱体内只有她一个人在，仅有头顶上一盏红色的应急灯提供昏暗的照明，因为赶工的缘故舱体甚至都没有预留出观察窗，苏茜甚至没都没办法观察到外面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这让她本来就相当紧绷的情绪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本该专注于作战的大脑不自觉地在诺玛的倒计时中开始胡思乱想。 楚子航和兰斯洛特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是不是正在警惕着目标的动作，准备随时保护自己呢？ 自己明明没有自信能够完成金属棒的稳定操作。 也没有像楚子航和兰斯洛特那样的觉悟。 明明是涉及歼灭龙族，保护所有人的作战，自己为什么却没有一点实质的感觉呢？ “五。” 诺玛的倒计时再次在苏茜的耳中响起，将苏茜胡思乱想的思绪拉了回来。 “三。” 处于防御所中的作战人员们忍不住纷纷看向断断续续亮起的门口，爆炸引起的震荡波正在不断地将头顶上的砂石粉尘震落到地面。 “二。” 狙击点的楚子航的兰斯洛特看着羽蛇神所在的方向，不断射出的现状龙炎落在狙击点周围的佯攻地点，在爆发出巨响的同时还有不断地热浪朝着他们涌来，即使隔着耐高温的作战服，他们俩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 电磁投射装置的巨大单极飞轮正在高速地运转，在由陶瓷构成的外壳内正发出巨大的“嗡嗡”声，甚至连地面都随着这样的声音产生轻微的震动。 “一。” 杜少陵和施耐德看着终端上羽蛇神的画面，越来越多的佯攻位置被羽蛇神击毁，仅剩的佯攻系统已经开始逐渐做不到饱和式的攻击，但是羽蛇神依旧在射出紫色的线状龙炎，不断地扫过周围的地面。 “发射。” 诺玛的倒计时结束的同时，苏茜扣下了发射装置的扳机，金属棒瞬间脱离了电磁投射装置和言灵剑御控制，爆发了一声巨大的音爆声，接近一吨的金属棒以诺玛计算过的轨迹，用着接近二十马赫朝着羽蛇神直扑而去，几乎在是在两秒内就越过了狙击点和羽蛇神之间接近十公里的距离，贯穿进了重力场之中。 第67章 66·天基作战·003 强大的重力场拉扯着从羽蛇神斜上方射入的巨大金属棒，因为防御佯攻系统的火箭弹和炮弹，进一步提升效果的言灵王权反而成为了金属棒进一步加速的手段，前端先受到重力的影响，以诡异的弧线调转方向，在羽蛇神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瞬间，就先一步撞上了它正在变形的巨大羽翼，然后直接命中了羽蛇神的躯干。 尖锐的前端直接贯穿了羽蛇神的躯干之后，金属棒才在重力场的影响下，以几乎垂直的姿态砸入塔胡穆尔科火山的山体之中，直到在山体之中依旧前进了两三公里才彻底停止。 而塔胡穆尔科火山的山体因为强烈的动能冲击，大量的裂痕出现在山体的表面，甚至向着地面漫延，在岩石崩坏的巨响中，整座山居然开始快速的塌陷，足足向下崩塌了一千多米才逐渐减缓内陷的速度。 巨大的撞击声在十几秒后才传回杜少陵和施耐德所在的临时指挥室，金属棒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就引发了极大的震感，甚至让杜少陵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稳住重心。 攻击的余波整整地持续了三十多秒，地面像是波浪一般开始抖动，紧随着就是一声凄惨无比的龙鸣，羽蛇神残破的身体从高空开始垂落，喷散的血液在空中画出一道近乎于黑红色的长线。 “通知地面观察组，准备前往目标地点进行目视观测。” 施耐德扭头对着校工部的人说道。 “成功了吗？” 情报部负责人看着诺玛通过卫星传回来的模糊画面喃喃着，画面上的羽蛇神已经坠入崩塌的山体之中，白色的翅膀扭曲着蜷缩在一块，丑陋得像是随意揉在一起的白色破布。 “被一吨重的金属棒以及二十马赫的速度直击，哪怕龙类的躯体再怎么夸张也撑不住吧。” 校工部负责人撇了撇嘴。 杜少陵盯着终端上的画面，羽蛇神躺在画面的中央，即使画质非常差，但可以看得出它的状态非常不好，大量的血液从贯穿的伤口中喷溅出来，将那对羽翼几乎要染成红黑色，可是它藏于眼睑之下黄金色的光芒却依旧没有消散。 “不对，目标周围区域的重力读数依旧异常。” 装备部负责人一脸凝重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 “言灵王权的效果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领域的范围变小了。” 杜少陵眉头紧锁，在盯着画面看了好几秒之后，原本画面中央的羽蛇神突然颤动了一下，躯干上的贯穿伤开始高速地恢复，诡异的气流带着砂石开始围绕羽蛇神旋转，将躺在深坑之中的羽蛇神向上托起，那双闭合的眼睑突然睁开，黄金色的瞳孔发出火焰般的光亮。 已经血液被染成黑红色的翅膀随意地扑动几下，卷起的狂风瞬间吹散原本积攒在天空中的厚云，异常诡异的曲调随着羽蛇神的再次升空出现在所有人的耳朵之中，其中夹杂的尖锐龙鸣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 “言灵王权的领域正在恢复，诺玛反馈目标的生命体征正在逐渐加强。” 装备部负责人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着，向着施耐德汇报着现在的情况。 “怎么可能！它明明击中它了！” 校工部负责人猛地拍了下桌子，堆在桌上烟灰缸中的烟头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给震了出来。 “难道是过穿导致伤害不足？” 情报部负责人呆呆地看着画面中的羽蛇神。 “现在没空考虑这些了！让狙击点做好准备！装弹吊车准备二次装弹，不要浪费时间！” 杜少陵按着耳麦朝着现场附近的后勤人员大声地下着命令。 “不行，目标出现高热量反应，龙炎要来了！” 装备部负责人朝着施耐德大喊。 “现场人员准备接受冲击。” 施耐德的声音出现在全频道的同时，天空中的羽蛇神停止了上升的动作，就这么悬浮在塔胡穆尔科火山上几百米的位置，它那双黄金色的双瞳已经捕捉到了狙击点的位置，那双被染成黑红色的翅膀由后转而向前，笼在正在发出紫色光芒的蛇口之前，宛如投射炮弹的炮架，遥遥地指向狙击点的位置。 龙炎逐渐在口腔中形成的同时，不间断的龙鸣声持续地发出，有节律的声响仿佛正在为自己准备重回这片大地而奏响的圣歌。 而这宛如圣歌的龙鸣声在几秒后就淹没在狂躁的爆炸声中，紫色的线状龙炎如同激光一般瞬间撞上狙击点前当成掩体的山体上，原本几公里长的山体在高温中瞬间燃起红光，并且在极端的高温中瞬间熔化，掀起的热浪朝着四面八方涌去，无形的气流卷起了砂石形成了有形的热风，以极快地速度扩散到了几公里之外。 坐在狙击点之中的苏茜只感觉一阵热风瞬间撞上了简陋的操作舱，即使是耐高温的航空材料都没办法抵挡热浪渗入，狂躁的热风更是直接将她晃下座位，头重重地磕到了坚实舱体上，强烈的痛感险些让她直接昏厥过去。 但是热浪还在扩散，甚至连处于后方的临时指挥室也不能幸免，一吨多重的装甲指挥车直接被掀飞侧翻，连带着里面的人员直接撞上了被由钢材交叉构成的临时指挥室，而临时指挥室在遭受到撞击的同时，上层的防水篷布也被瞬间吹飞，钢材在高温中逐渐软化弯曲，发出痛苦的扭曲声发生着形变。 这股热浪逐渐向外扩散出十几公里才彻底消散，发出这一击的羽蛇神静静地审视着被火光淹没的狙击点，仿佛正在确认自己的攻击方向是否正确，但从狙击点附近腾起的浓烟遮蔽住了它的视野，让它一时判断不了是否彻底毁灭了那个能够对它造成伤害的设施。 于是它煽动着翅膀卷起更强的气流，飞往更高的高空之中，想要从更加开阔的视野之中，试图越过那团正燃着冲天火焰的山体，再一次攻击那个能够对它造成伤害的人造设施。 第68章 67·天基作战·004 施耐德吃力地仰起头看着跌落在自己眼前的显示终端，甚至顾不上起身，沙哑又痛苦地发出声音，低声问着身边的校工部负责人。 “电力系统怎么样？” “还可以使用，马上可以进行再次送电，刚刚的攻击应该不足以毁坏所有的供电设备。” 校工部负责人喘着粗气，勉强看向自己面前的终端回答。 “电磁投射装置呢？” 施耐德接着问。 “还在，主炮轨正在冷却中，但是还不知道能不能够继续使用。” 装备部负责人一边揉着刚刚被砸伤的额头，一边回答道， “装弹用的工程吊车处于侧翻状态，目前正在确认是否需要备用的工程吊车直接进入狙击点。” “没时间确认了，备用吊车直接进场！” 杜少陵痛苦地扭了扭脖子，按下耳麦，直接接通了和狙击点的通讯， “苏茜、楚子航、兰斯洛特，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 楚子航和兰斯洛特喘着粗气的声音出现频道之中，但是唯独没有传回苏茜的回答声，仅有低声的抽泣声在频道中响起，诺玛实时地将临时指挥室中的中央屏幕切换到了电磁投射装置操作舱内的画面。 在昏暗的操作舱中，用于由航空材料制成的耐高温墙壁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表面上出现了大量黑色的焦痕，还有不少的墙体被吹飞，使得内部的空间被裸露出了一部分，而苏茜整个人卷缩在操作舱的一角，双臂环抱着紧紧抓住自己的肩膀，脸被深深地埋入了双臂之间，整个人正因为极大的恐惧不断地在颤抖。 低沉的抽泣声让整个临时指挥室都安静下来，面对一个正在因为恐惧而抽泣的女孩，他们甚至都不忍心开口继续要求这个女孩坐会操作台进行作战。 “要不要更换……” 情报部负责人皱着眉头看向施耐德和杜少陵。 “通知兰斯洛特进入操作舱，将苏茜转移出操作舱，后续操作由兰斯洛特进行，电磁投射装置降低初速避免出现重心偏移的情况。” 施耐德摇了摇头，转头向杜少陵下达了指令。 “不需要，她并没有主动要求退出作战，” 杜少陵用力地咬着嘴唇，看着屏幕中的苏茜正在颤抖地勉强站起身，慢慢地伸手抓住了操作台，试图爬回到座椅之上，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相信她。” 施耐德一言不发地看着画面中的苏茜，她的手慢慢地扶上弹性材料制成的操作面板之上，另一只手缓缓地扶上了扳机，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能无可奈何地说： “安抚她的工作的就交给你了。” “好。” 杜少陵一边点了头，一边又按下了耳麦上的通话按钮， “苏茜，可以听得到我说话吗？” “嗯……” 苏茜带着哭腔的声音出现在杜少陵的耳朵中。 “现在，我们会再一次把所有的电力投入到电磁投射装置中，” 杜少陵尽可能温柔的语调低声说道， “现在作战中所有的人，校工部、情报部、装备部还有指挥人员都在为歼灭羽蛇神而努力着，我们会把所有的力量都交给你，你要相信楚子航和兰斯洛特会保护好你的，也要相信我们会让电磁投射装置准备完毕，所有的希望都会汇聚到你的手中。” “我知道了。” 屏幕中的苏茜点了点头。 “作战继续。” 施耐德在听到苏茜的话之后，立刻切断了和狙击点的通话，艰难地拉着指挥台站了起来，转头继续和各部门确认着现在的情况。 “目标上升到作战初的位置，言灵王权产生的重力场再次恢复作战前状态。” “备用装弹吊车装弹完毕，主炮轨冷却至安全值，狙击点作业人员正在撤离。” “约三分之二输电系统正常运行，正在保持最高输出效率，校工部正在尽可能修复受损的变电设备。” “佯攻系统再启动，目前正在进行牵制攻击！” 各部门的负责人几乎是在同时将反馈回来的信息汇报给施耐德。 “发射参数正在重新校对输入，十秒后将完成，磁场模块出现误差，需要作战人员自行判断发射时机。” 诺玛的声音出现在频道中，对着苏茜，以及所有人报告目前电磁投射装置的现状。 “单极飞轮转速上升中，距离理论极限还有3000转，2000转，1000转，即将到达理论极限值，金属棒在主炮轨中无异常……” 装备部负责人汇报到一半，突然大声惊呼起来， “不好！目标再次出现高热量反应！” · 悬在空中的羽蛇神的蛇口再次张开，无视着根本没办法对它造成伤害的佯攻，红黑色的翅膀缓缓地向前伸出指向彻底暴露出来的狙击点，紫色的龙炎在深邃的口腔中再一次汇聚，在龙炎的最外端泛起了圆弧状的光晕，远看过去仿佛像是神话故事中天使头顶的光环。 在火焰在积蓄的同时又响起宛如圣歌一般的龙鸣声，在几秒的鸣叫声之后，紫色的线状龙炎泛着十字的光芒再次射向狙击点，龙炎所过之处被带起圆盘状的乱流向四周扩散，直接撞向了狙击点的防御墙，能够承受上千度高温的防御墙瞬间熔毁，卷起的气流将部署在其他位置的防御墙连同在墙后准备的兰斯洛特一并吹飞，直挺挺地撞向黑色的电磁投射装置。 苏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依旧没有松开扶在弹性面板上的手，仍然在尽全力释放着言灵剑御，稳定着在主炮轨中的金属棒。 可是过了一两秒，龙炎依旧没有击中她，她能感受到的只有狂暴的热浪，她努力睁开眼，一道瘦削的身体正站在她的斜上方几十米的位置，一面并不大的防御盾牌握在那道身影的手中。 是楚子航。 他的双瞳燃起了耀眼的黄金色，更加狂暴的火焰正在缠绕在他的身上，这些火焰正在不断地膨胀交汇再膨胀，最终同样汇聚成了柱状的火焰和线状龙炎碰撞在一起，瞬间暴起了几股灼热的乱流朝着他的身后飞散。 第69章 68·天基作战·005 两股火焰绞合在一块形成了高达十数米高的火墙，飞溅的火蛇围绕着楚子航手中的防御盾泛起了圆弧状的气场，楚子航的覆面盔在高温中被高速熔解，连同从他脸上滴落的汗水又被迅速汽化，白色的蒸汽在热浪中不断的翻滚涌到更高的位置，最终汇入四散的乱流之中。 浮于空中的羽蛇神在持续喷射龙炎的同时再次发出龙鸣声，尖锐的叫声在持续了几秒之后戛然而止。 原本纤细的线状龙炎瞬间扩大，连同十公里开外的临时指挥所都能感受到这股抗拒着所有生物的力量，非同寻常的压迫感一瞬间扑向了所有人，强烈的麻痹感正在侵蚀所有人的精神，连同身上的肌肉都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 那是本能的警告，身上的龙类血统正在回应这股来自纯血种龙类的狂暴意志。 塔胡穆尔科火山连绵的群山中，一座与线状龙炎距离足有一两公里的黑色岩石山峰，突然像水面一样溅起巨大的浪花碎裂了。泛起的大量碎石仍凭着龙炎吹起的热流，在黑色的夜幕中掀起了仿佛能够遮蔽天空的巨浪，从原本的位置飞跃到漆黑的岩石大地上。深藏在山谷之间的巨大岩石，在火焰与龙炎的对撞之中，仿佛恐惧一般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楚子航周围腾起的火焰几乎要被羽蛇神突然加强的龙炎压倒，手中的防御盾发出痛苦的声响正在一点点随着齑粉，但是他依旧强撑着自己的双膝，右手掌心朝着龙炎袭来的方向努力张开。 他的上半身就像是一根巨大的火把，卷起强风剧烈的燃烧着，明明就没有能够持续燃烧的空气之中，发出了低沉的爆炸声，原本黯淡下去的黄金瞳再一次亮起，宛如实质的金色火焰在楚子航的双瞳中燃起，周围的空气一反常态地开始激烈波动，嫉妒狂暴的火焰从空气中钻出，正面迎向了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龙炎。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苏茜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楚子航，口中不断低喃声被淹没在两股火焰相撞的巨响声中。她浑身颤抖地努力通过言灵剑御感受着主炮轨中的金属棒，四散而来的热风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握住扳机的手也在近乎绝望地发抖。 ·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这就是纯血的龙类彻底觉醒的样子吗？” 校工部负责人呆呆地看着终端上的画面。 “现在是管这个的时候吗！” 杜少陵几乎暴怒地一把拎住装备部负责人的衣领，朝着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喊， “电磁投射装置到底还要多久！” “至少还要三十秒飞轮才能到达极限值！” 装备部负责人焦急地扭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终端。 “只能靠楚子航了，现在只能希望他能够撑住这三十秒了。” 施耐德紧锁眉头看着屏幕上模糊的画面，严重的高温所带起得热浪使得整个画面都扭曲起来，原本就断断续续地实时画面变得更加扭曲怪异起来。 · 楚子航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让他的肺部产生了强烈的灼烧感，整个大脑甚至做不到正常的思考，只能依靠着本能不断地释放着自己的言灵。 言灵·君焰，这是他拥有的言灵，以最为简单，也最为粗暴地方式，点燃周围环境中的火元素，形成高温高热的火焰和冲击波，在没有很好的办法防御线状龙炎的情况下，他只能想到以这种方式使用言灵对轰羽蛇神的龙炎，以确保苏茜能够正常操作电磁投射装置。 而君焰确实也如同他所想，承受住了羽蛇神射来的线状龙炎，但尽管如此，线状龙炎与君焰相撞产生的冲击波不断地在两股火焰之间回弹，促使着暴躁的火焰在他的面前不断伸展着，像花一样绽放开来。 自己到底已经坚持多久了。 脚下由混泥土浇筑而成的地基仿佛黄油一样开始软化熔解，带着明显的波纹向着四周扩散，双脚就像是踏入泥潭之中逐渐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 不知何时，周围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刚刚还在的火焰燃烧的声音，热浪吹过的声音，电磁投射装置单机飞轮疯狂转动的声音都消失了，耳中突然安静得令人难以置信，是自己的听觉出现问题了吗？ 但是他却又能听到自己胸膛中的心跳声。 扑通。 扑通。 扑通。 自己的心脏就像是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有规律的律动着，但是这心跳声却又不像是为了驱动体内血液在流动，而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律动，身体之中仿佛正有什么力量想要苏醒过来。 他努力抬起疲倦地眼皮，看着眼中那一片巨大的光斑，用力握紧了正因为高温而不断颤抖的左手，在无法顺畅思考的大脑中，不由自主地默念出了两个字。 暴血。 全身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停滞了下来，但又立刻开始狂暴的流动，带着身体中仅剩的氧气迅速冲入身体的各处，连同着某种诡异的意志撑开他的每一根血管，渗透进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肉，一瞬间上涌的疼痛感和厌恶感让楚子航感到反胃。 “啊……” 楚子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燥热而且沉重，但是有股说不出的力量从他身体深处涌出，那是一种让他感到奇妙却又毛骨悚然的感觉，那原本在他脑中消失的声音也在一瞬间回来了，火焰爆裂的声响混着着气浪滚动的声音一下子透过他的耳膜传导进了他的大脑之中，同时涌向他大脑的还有一股抑制不住，仿佛想要毁灭一切的杀意。 随着一声轰鸣，那股由君焰触发正在萎靡的火焰突然发生了奇怪的震动，周围的空气瞬间涌向楚子航，然后立刻膨胀，火焰像是波浪一样从他的四周激荡开来，狂乱的火焰硬生生地挤开了羽蛇神的线状龙炎，将即将命中自己的那抹紫光向后逼退了好几米。 第70章 69·天基作战·006 随着热浪之间互相倾碾发出的刺耳挤压声，火焰与龙炎的对轰还没有停止。 涌向苏茜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她抬头看向楚子航，那个瘦削的身影逐渐又站了起来，双瞳中透出的黄金色光芒也正好回头看向了她。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黄金色的双瞳空洞得不带有任何的感性，楚子航只是微微对着苏茜点了点头，然后又将头转了回去，对着龙炎张开的右掌突然握紧，暴躁的气流伴随着火焰又将线状龙炎推回去了好几米，恰好维持在了一个能让四散的热流避开电磁投射装置的位置。 苏茜觉得楚子航有些不对劲，但是很快又将这个想法甩到脑后，集中精神控制着主炮轨中的金属棒，强烈的磁场受到高温的影响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耳麦中断断续续都传来杜少陵还有装备部负责人的声音，但是信号处于被严重干扰的状态，她只能零散地听到电磁投射装置还有十几秒才能加速到极速状态。 在楚子航释放出的火焰的影响下，线状的龙炎暂时被往回退了一点距离，但是楚子航不可能一直坚持下去，在他力竭的那个瞬间会直接将自己连同电磁投射装置一起被高温的龙炎瞬间蒸发。 唯一的胜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苏茜不知道楚子航到底还能支撑多久，但是他那个状态明显不是正常的状态，瞬间爆发的火焰代表着楚子航肯定做了什么自己不了解的事情。 尽管苏茜知道楚子航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杜少陵下达的命令，可是她依旧很感谢楚子航尽全力地保护自己，为了能够彻底歼灭羽蛇神保留了最后一丝的可能性。即使现在，苏茜的脑中依旧承受着让人难以接受的压力，大脑之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在极端的高温中即使再怎么努力克制自己要专注于眼前的作战，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着保护着自己的楚子航。 据说在童话故事中，总会有英雄帅气的王子来保护公主。 这一次，也该轮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公主通过魔法来拯救身陷险境的王子了。 苏茜深吸了几口灼热的空气，闭上了双眼，试图更加敏锐地捕捉主炮轨那正在不断变动着重心的金属棒。 无形的磁场线在她的脑中逐渐绘制出来，金属棒在单极飞轮制造出来的电磁场中正在细微地颤动着，密密麻麻的磁场线围绕着圆柱形的表面不断地窜入窜出，甚至她还能感受到在陶瓷材料封闭起来的单机飞轮正在一点点地靠近极限回转。 · “电压还在下降，我们已经抢修不过来了！” 校工部负责人对着杜少陵大声说道。 “十秒！” 装备部负责人的手指不断地在键盘上敲过。 杜少陵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越过装备部负责人的脑袋看了一眼终端上的读数，然后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终端。画面上的苏茜眉头紧锁，头上不断地渗出都大的汗珠，明显这样使用言灵剑御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极限。即使如此，她还是怀着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想法，努力维持着言灵剑御的效果。 “五！” 从羽蛇神口中射出的线状龙炎渐渐暗淡下去，开始有耀眼的紫色转变为橙红色，羽蛇神也快接近持续喷射龙炎的极限，只是它依旧维持着极高的言灵王权的效果，佯攻系统投出的火箭弹和炮弹依旧会在即将攻击到它时，产生异常的偏移情况。 “三！” 楚子航释放的火焰也渐渐疲软下来，裹挟着高温的热浪将他的头发吹得向后乱飞，浑身肌肉正在猛烈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有可能晕倒在地，可唯独他那双黄金色的眼睛仍亮着，似乎永远不会熄灭一般。 “一！” 苏茜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双眼突然张开，握住扳机的手扣下了扳机，正在主炮轨中加速的金属棒瞬间被强大的电磁力驱动着朝着天空中射出。 · “作战人员提前发射了!” 装备部负责人大声惊呼着。 “什么！” 听到装备部负责人的惊呼，所有人都直接跑出了临时指挥室，仰起头看向羽蛇神所在的高空。 即使仅用目测，所有人都能意识到金属棒移动的速度明显不如首次的发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金属棒用着低于首次发射的初速瞬间冲散了那面由火焰与龙炎构成的火墙，卷起的气浪朝着四周画出数个有形的白色圆形，再一次贯穿进了王权言灵构成的重力场中。 “射偏了吗？” 校工部负责人绝望地闭上眼。 同样是前端先穿入重力场，但是这一次因为较慢的初速使得弧线明显偏高，甚至来得及让羽蛇神回收展开的双翅防御在躯干的位置，可是金属棒并没有撞上那对黑红色的双翅，转而以更加垂直的角度再一次加速，向着羽蛇神的头部撞去。 “不对，她瞄准的是目标的头部。” 装备部负责人看着高速下坠的金属棒突然大声地说道。 在这个没有参考物的高空中，金属棒在惯性的作用下，整个贯穿进了羽蛇神的头部之中，裹挟言灵王权赋予的重力将羽蛇神向地面扎去，几乎在一个呼吸间，就带着羽蛇神重重地坠入进山体之中，从山体中升起的尘烟和扩散开来的冲击波。 轰隆！ 巨大的声响连同凄惨的龙鸣声在几十秒后才传到杜少陵他们所在的位置，紧接着大量的血液宛如喷泉一般从羽蛇神和金属棒坠落产生的深坑中涌出。 · 在金属棒被投射出去的瞬间，苏茜就离开了操作舱，用尽全力踉跄着向着楚子航跑去，那道瘦削的身影在她的视野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终于摔倒在地上。 “楚子航！” 苏茜狼狈地连跑带爬来到楚子航的身边，伸手想要抱住楚子航，但是强烈的高温透过她的作战服传到了她的皮肤上，让她不自觉地松了松手。 但是她依旧咬着牙搂住楚子航，一边努力地将楚子航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作战服撕开，一边带着哭腔大声地喊着楚子航的名字。 “嗯……” 意识陷入恍惚的楚子航勉强睁开眼，看到苏茜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脸上遍布着黑乎乎的泪痕，缠着着烧焦物的灰色泪痕滴到了他的脸上。 “我没事……” 楚子航咳嗽着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 苏茜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搂着楚子航的动作更紧了，把自己的脸埋在楚子航的肩膀上止不住地抽泣。 “你没事吧。” 楚子航虚弱地问。 苏茜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楚子航疲倦地朝着羽蛇神原本悬浮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遍布着星辰的夜空，零散的黑云在数万米的高空中。 “结束了。” 他喃喃着，又闭上了眼睛。 而火急火燎赶来的医疗小队，看着在火光之中相拥的少年少女，默默地停下了焦急的脚步，然后按下了耳麦上的通话键，低声向施耐德汇报到： “任务完成，楚子航、苏茜，存活。” 第71章 70·零和博弈·001 杜少陵叼着根烟，远远地看着几架工程吊机将表面裹着防水篷布的羽蛇神从塔胡穆尔科火山的深坑中慢慢吊起，红黑色的血液依旧从层层裹住的篷布缝隙中零散地渗透出来。 校工部的人正忙着在周围的岩壁上安装着雷管，准备通过定向爆破将作战后形成的深坑给物理掩埋起来，各处的佯攻地点和临时营地也在有条不紊地拆除中，实在带不走的部分也只能选择就地掩埋，然后一把大火直接烧掉。 预定的计划是打算制造危地马拉的武装叛变造成了山林火灾，虽然塔胡穆尔科火山附近的植被实在说不上丰富，但是好在危地马拉的政治局势向来混乱，理由倒也算说得过去，反正至少龙类的信息没有泄露出去。 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和情报部不愧是信息封锁的专家，再加上早就渗入各国情报机构的混血种卧底，这种规模的作战任务居然没有走漏一点风声，哪怕是专门处理社会层面混血种问题的杜少陵也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卡塞尔学院的情报工作真的是夸张到离谱。 现场善后的工作已经被彻底扔给了杜少陵，连同被留下的还有卡塞尔学院的知名混子芬格尔，这会儿俩人正一块蹲在岩壁上抽烟，监督着羽蛇神的尸体被工程吊机吊起，等待着尸体被安置到提前准备好的货运卡车上，然后等到作战现场打扫完毕，就能撤回学院了。 施耐德带着受伤的楚子航、苏茜还有兰斯洛特已经提前一步先返回学院，作战结束并不意味着任务结束，后续还有冗长复杂的校董会报告流程在等着他。 作为执行部的负责人，如此兴师动众的屠龙行动居然是临时计划的，杜少陵都可以想象到那些校董们拍着桌子斥责着执行部的办事不利，恐怕原本走流程的任务报告最后可演变成针对执行部的声讨会也说不定。 毕竟原本只是相对简单的普通任务，一下子变成了S级的屠龙任务，还顺带烧掉了好几亿美金的作战经费，哪怕是再不把钱当回事的校董们也会觉得肉痛，顺带可能还要迁怒到自己这个权限并不高的执行官身上。 “头疼啊。” 杜少陵吐出个烟圈，伸手抓了抓发痒的下巴。 “是头疼啊……” 芬格尔也跟着说了一句，手还在不停地按着手机键盘。 “你头疼什么？” 杜少陵看了芬格尔一眼。 “哎，你说是标题是取楚子航英雄救美巧取苏茜芳心，还是苏茜芳心暗许助楚子航歼灭次代种，感觉怎么取都不够吸引人呢？” 芬格尔眉头紧锁，仿佛正在准备发表什么惊天新闻。 “啊？你在写什么鬼东西。” 杜少陵侧过头看着芬格尔的手机屏幕。 狭小的手机屏幕上挤着一长串的文字，即使顶着强烈的反光，杜少陵也能依稀读出楚子航，苏茜，兰斯洛特还有恋爱关系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行文风格像极了八卦杂志的内容，就差配上几张偷拍的照片和一个加粗加大字体的标题，不然可以直接给美国周刊或者周刊文春这种知名的八卦杂志拿去刊登。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都从哪听来的。” 杜少陵只看了几行芬格尔正在编辑的内容就忍不住连连摇头，指着手机屏上的内容对着芬格尔接连吐槽， “而且有兰斯洛特什么事啊，他被热浪掀飞出去好几十米，最后的时间压根不在狙击点，你怎么还把他捏造成第三者了，你这家伙还真是嫌乐子不够大啊。” “怎么了，我都是听最先赶到狙击点的医疗小组说的。” 芬格尔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人畜无害的表情，反而对杜少陵的这个反应感到不可思议。 “我怎么记得医疗组只说了苏茜抱着楚子航是为了让他的意识保持清醒，能不能别就开头第一句是真的，后面全靠自己编。” 杜少陵露出鄙夷的目光看向芬格尔，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芬格尔这副顶级狗仔装无辜的表情，就差朝着地上吐一口唾沫来表达自己的鄙视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按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可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 芬格尔对着杜少陵得意地笑笑，但是笑容怎么看都让杜少陵觉得很猥琐。 “能不能别把我算进去，” 杜少陵无语到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看这样的内容。” “那是你，你是谁？杜少陵，全卡塞尔学院最假正经的人，你这种性格的人在卡塞尔学院才是异类好不好。” 芬格尔挑了挑眉毛，然后贱兮兮地用手肘碰了碰杜少陵的胳膊， “还在学院的时候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满脑子只有替妹妹攒医药费这一个想法，通话记录里数量最多的是你妹妹的电话号码，对学院里同龄的女生没什么兴趣，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妹控啊。” “是不是善后工作让你无聊到开始想挖我身上的八卦了。” 杜少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了， “怎么在你嘴里关心自己的妹妹反而变成一件很怪的事情了，你有这么闲工夫还不如想想要不要把这次作战写成新闻了。” “我倒是想啊。” 芬格尔伸了个懒腰，看着校工们正在运货卡车上绑着固定绳， “但是施耐德教授让我对这次作战的所有细节都缄口不谈，否则就要扣光我的实习分，不让我毕业，你也知道那个家伙是做得出来这种操蛋事情的。” “但是你不是写了楚子航和苏茜的八卦新闻么？” 杜少陵眯了眯眼睛，看着校工部的人拉着纤细的引爆线从岩壁上慢慢地撤下来，退到了一块当成掩体的巨石之后。 “边角料当然没问题啦，又不涉及作战的核心部分，” 芬格尔耸了耸肩， “不过副校长建议我们不要趟这趟浑水，说是这趟浑水又脏又臭，让施耐德教授和校长去处理就行了，免得惹得一身骚回来。” “怎么样都好，别让我去校董会进行任务报告就行。” 杜少陵一边对着芬格尔说着，一边拿起对讲机对着另一头的校工部说道， “引爆倒计时，现场作业人员远离爆炸位置，善后工作的收尾阶段了，不要出现计划外的伤亡。” “可惜了，但是你大概率出现在传唤名单之上了。” 芬格尔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少陵一眼， “毕竟你是回收任务的实际执行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操。” 杜少陵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他说话的同时，对面的岩壁升腾起一阵烟尘，巨响紧随其后，整面厚重的岩壁倾倒进了因为作战而产生的深坑之中，将一切的痕迹都埋入了几百米厚的由火山岩和玄武岩构成的岩石层之下。 第72章 71·零和博弈·002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一楼。 这座几乎由书架构成的二层小楼，一张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正摆在一楼的正中央，柔和的阳光顺着中央天井的巨大天窗投到会议桌上。 施耐德坐在会议桌的最远端，一边整理面前的文件，一边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这是一次闭门会议，参加只有校董会的成员，人数并不多，算上昂热只有七个人，都是卡塞尔学院建立之初，就出资维持卡塞尔学院正常运转的密党元老家族的代表人。 正是由坐在会议桌边的这七个人构成了卡塞尔学院的最高权力机构。 “既然人到齐了，就开始吧。” 昂热左手撑着下巴，翻看着摆在他面前的资料，这样的资料在所有的校董面前都摆了一份，记录了这次作战的详细经过。 “在作战报告之前，不是应该说明一下为什么一项简单的回收任务变成了S级的屠龙任务吗？” 加图索家族的代表人弗罗斯特·加图索轻轻叩着会议桌问道。 “嗯，这个我可以回答你。” 昂热对着弗罗斯特礼貌地笑笑， “按照流程，执行部的A级以及以上的任务都需要校董会进行审核，至少需要四名以上的校董同意才能够进入任务分派的流程，但是目前校董们更为关注的是初代种的监测任务，所以这件回收任务一直都在拖延审核中，迫不得已才临时修改为B级，分派给了目前空闲的执行官前往执行。” “你的意思是因为校董会才导致了回收任务变成了屠龙任务吗。” 弗罗斯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昂热。 “当然不是，我只是阐述事实。” 昂热摇摇头， “目前任务分配的流程确实有些老旧和繁琐了，这也是这次闭门会议要商谈的点之一，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优化执行部目前的任务分派流程，避免这次的情况再一次出现。” “希尔伯特·让·昂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卡塞尔学院可不是你的私人军队！” 弗罗斯特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快， “这是卡塞尔学院建立之初就确定下来的流程，你要因为一次任务的缘故就要更改这个已经存在一百多年的规则吗？” “不符合时代的事务就应该被淘汰掉。” 昂热淡淡地说道， “我相信身为加图索家族的代表人，应该不会不理解这句话吧。” 施耐德听着弗罗斯特和昂热之间的对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实说他宁愿多处理几分任务报告，也不愿意坐在会议桌边听着密党成员之间关于卡塞尔学院的争论。 这样的争论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弗罗斯特作为加图索在校董会的代表人，实在不是个很有人缘的校董，因为他太过于维护加图索家族的利益，还会和昂热不断地争夺学院的控制权。 但这个还不是最要命的，加图索家族作为校董会中出资最多的家族，弗罗斯特经常会以各种理由来反复审核学院的花销，其中就包含执行部的行动预算，这让本来就人手不太充足的执行部更加捉襟见肘。 在施耐德或者卡塞尔学院其他人的眼中，弗罗斯特更接近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而不是一个合格的屠龙者。 “这些问题留到施耐德教授在汇报完任务情报再谈论吧。”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打断了弗罗斯特和昂热之间的争论，转头看向了会议桌远端的施耐德。 那是洛朗家族的现任族长伊丽莎白·洛朗，那张宛如希腊雕塑一般的精致的脸庞上带着黑色的面纱，透过那朦胧的面纱，可以看到她脸上化着欧洲贵妇的状，身上穿着昂贵的定制套裙，披着一件裘皮的坎肩，怎么看都像是面容姣好的普通贵族姑娘，但是她的眼神却老成得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 “老实说，任务报告已经详细到不需要描述。” 一个皮肤苍白的老人合上了面前的资料，坐在椅子上仿佛一面饱经风雨的石灰岩墓碑，唯独他那双苍老的手在阳光中反射着微弱的闪光，细看过去，老人的皮肤表面竟然像是爬行动物的皮肤一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鳞片。 但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他那双眼睛。 居然是血色的黄金瞳。 他是嗜龙血家族的继承人贝奥武夫。 作为密党成立时就存在的老人，是跟昂热是同时代的人，只是在卡塞尔学院建立之后，就只作为长老留在校董会的内部。 “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昂仁说着看了弗罗斯特一眼，然后对着施耐德点了点头，示意施耐德开始进行正式的任务汇报。 “代号N82号作战，后正式命名为天基作战，是为了歼灭处于危地马拉的羽蛇神而进行的屠龙作战，前后出动了校工部的全部成员以及情报部和装备部的部分成员前往危地马拉执行作战……” 施耐德叹了口气，开始照着资料上写得内容开始进行冗长的任务过程说明。 从中央控制室发现羽蛇神的异状开始到描述到临时征召人员，再到前往现场回收了负伤的杜少陵，然后再到制定歼灭计划，最后再到顺利歼灭了羽蛇神。 施耐德口干舌燥地足足不间断地说明了半个多小时才将所有的内容大致描述完毕，在座的校董和昂热就这么在施耐德宛如牧师布道一般沉闷的描述声中，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听着施耐德就这么干巴巴地把资料上的内容全部复读了一边。 “所以，提出天基作战的是那个叫做杜少陵的执行官？” 弗罗斯特皱着眉头看了眼资料，抬起头问施耐德， “作为回收任务的特派执行官以及天基作战的计划提出者，为什么他没有来参加这个闭门会议。” “他还在危地马拉执行后续的善后工作，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返回学院。” 施耐德咳嗽了几声回答道， “而且他还只是B级执行官，没有权限参加这么高级别的会议。” 第73章 72·零和博弈·003 “可是在之前，杜少陵才带队完成了在洛杉矶的作战任务，” 弗罗斯特不停地翻看着资料， “他不是因为受了伤被暂时调往文职，并没有在外勤名单中激活吗？为什么会选择他去执行这项回收任务。” “当时执行部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在没有激活的情况下将，他作为特派执行官前往危地马拉执行任务。” 施耐德淡淡地说， “他的任务履历很丰富，尽管身体状况不在最佳状态，但经验足以应对各种复杂的情况，只不过这次发生了次代种意外苏醒的情况。” “看得出来施耐德教授很信任杜少陵。” 弗罗斯特看了眼杜少陵的档案，面无表情地看着施耐德， “即使处于休养中的状态，也会被分派的外勤任务，在您手下当执行官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杜少陵确实是一名很出色的执行官。” 施耐德听得出弗罗斯特阴阳怪气的语调，但是明面上又不能发作，只能相当无奈地点了点头。 “但是对执行官的负担太重了一点，” 伊丽莎白摇摇头， “虽然目前执行部的人手相当紧缺，但也不能因此让他们超负荷的工作，这样会影响到任务执行时的状态，现在是关键时期，任何执行官的损失都是我们承担不起的。” “年轻人还不至于被这点压力就压倒。” 贝奥武夫低声哼了一声， “卡塞尔学院现在的教学方针过于温柔了，我们需要的是军人，而不是社交名流。” “贝奥武夫，现在已经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了，现在的年轻人需要用更合适的办法引导出他们的潜力，一味地堆积压力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昂热并没有把贝奥武夫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对着那个枯槁的老人笑笑。 “在学院里大搞舞会也算是引导他们的潜力？未免也太过放纵了。” 贝奥武夫说。 “谁说的准呢？我们也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军事化的教育方式，但是实际效果并不好，” 昂热没有正面回答贝奥武夫的问题， “更何况我们现在的重点是天基作战的任务细节，而不是讨论卡塞尔学院的教育方针，希望诸位不要偏离了这次的会议主旨。” “仅从资料上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是一趟相当紧急的次代种歼灭任务。” 伊丽莎白合上了资料， “我并没有什么疑问。” “经过执行部润色的资料当然看不出什么异常，” 弗罗斯特看了昂热一眼， “毕竟羽蛇神的尸体还在运回学院的途中，关键的作战人员也没有出席这次的会议，羽蛇神苏醒的原因推断等等，这份报告缺失了太过的关键性细节，难道又要用原因不明这个理由糊弄过去吗？”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确实原因不明。” 施耐德点了点头。 “不要把校董会当成傻子！” 弗罗斯特猛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个理由执行部已经用过无数次了，刚刚结束的天基作战、洛杉矶作战，时间再久远一些的冰海作战，每次都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你们执行部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什么都没有谋划，确实是原因不明。” 施耐德轻声咳嗽着， “如果校董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去执行部调取相关的档案，执行部全体很乐意配合进行调查，只是干如果扰到执行部的正常运转，可能会让更多不可控的事件发生。” “这才是这次闭门会议的真正目的吧，” 弗罗斯特瞬间收起暴怒的情绪，一脸平静地坐回椅子上，仿佛刚刚发怒的动作只是表演而已， “看来执行部对于目前的任务流程已经积攒了相当多的不满，好一句干扰到执行部的正常运转会让更多不可控的事件发生，这句话更多的是你的意思吧，昂热校长。” 说着，弗罗斯特眯着眼睛看向面无表情的昂热。 整个会议桌瞬间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之中，其余几名校董互相看了几眼，对于弗罗斯特的判断，其实他们都猜测到了。整个天基作战几乎是脱离校董会的情况下进行的，唯一参与的部分只有执行部向校董会申请的地对空战斗系统的采购经费，仿佛对于执行部来说，校董会只是个提供经费的钱袋子而已，压根不需要校董会实际介入作战任务。 贝奥武夫作为秘党长老本身就是执行部的前身“行动队”的负责人，而洛朗家族的族长伊丽莎白·洛朗自从上位之后就是昂热的坚定支持者，对于昂热的决策都保持着不会过问的状态，其余几名校董也明白自己压根干扰不到卡塞尔学院的运营。 但是加图索家族则完全不同。 加图索家族作为卡塞尔学院捐助金额最高的校董，每年都会提供最多的经费让整个学院正常运转，实际就是为了借助学院的教育体系培养出更加亲近加图索家族的年轻混血种，保证整个加图索家族一直处于混血种社会的顶层地位，甚至可以使用人事任免这一手段确保加图索家族控制的意大利执行部机构能够吸纳最为优秀的混血种人才。 昂热也没有着急说话，只是静静地扫视着在座的校董，伸手拿起面前的陶瓷杯喝了一口茶，才淡淡地说道： “这只是执行部的建议，但是我认为执行部确实需要有能够进行独立判断的权限，而不是将所有的判断交给事务本来就很繁忙的校董会。” “这是在夺权。” 弗罗斯特冷冷地说道， “这意味着执行部将彻底脱离校董会的监管，能够独立进行所有任务的审核和执行，我们已经下放了A级以下任务的审核权限，这样的权限对于执行部来说已经足够了。” “对于加图索家族来说，这确实是很大的让步了，但是对于目前的执行部来说，还不够。” 昂热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弗罗斯特， “刚刚结束的天基作战已经证明了，独立运转的执行部可以串联起其他部门，能在极为有限的时间内处理S级的屠龙任务，这都是在校董会没办法第一时间响应的状态下完成的。” 第74章 73·零和博弈·004 “一次作战的成功并不意味着这样的临时做法就是正确的，不要用这样的理由来混淆概念。” 弗罗斯特对于昂热的说法并不认可， “作为加图索家族的代表人，我必须拒绝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我在重申一遍，卡塞尔学院不是培养私军的地方。” “但这就是闭门会议的意义所在了，” 伊丽莎白淡淡地说道， “我相信昂热校长应该不会一味想要削减校董会的权利，必定是想要促成双赢的局面，所以才没有选择在英灵殿会议厅进行公开会议，而是选择在校长办公室举行这一次闭门会议。” “当然。” 昂热对着伊丽莎白点了点头， “毕竟卡塞尔学院能够稳定运转这么多年，都是建立在各位校董每年稳定捐助的基础之上，校董会当然有权干涉学院事务，甚至引荐年轻的混血种进入学院学习，但是……” 昂热的话风突然一转， “执行部是个例外，现有的权利架构已经影响到其运转的情况，他们根本不像是个要面对高危混血种和纯血种龙类的作战部门，而像是专门向校董会进行汇报说明的文职部门，需要改变这种不合理的情况了。” “嗯，这一点我同意昂热。” 贝奥武夫微微点了点头， “执行部目前处理的文书工作确实占比过高了，哪怕是在秘党时期，行动队作为执行部的前身，更多的也只是负责歼灭死侍、龙类以及高危混血种，目前的执行部远没有秘党时期的行动队纯粹了。” 贝奥武夫作为秘党“行动队”的最后一人队长，对于整顿目前这个在他看来相当疲软的执行部是相当有必要的，否则也不会对卡塞尔学院现在自由奔放的校风相当嗤之以鼻。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需要给执行部无底线地放权。” 弗罗斯特说， “仅靠执行部自治，势必会造成执行部的权利过大，风纪委员会的主人曼施坦因不止一次地上报施耐德存在为了执行部的任务强行征召还只是学员的年轻混血种，这样的越权问题校董会甚至不追究，还要给予执行部更大的权利吗？” “并非越权，只是时间过于紧急，所以来不及向校董会报备。” 施耐德淡淡地解释道， “针对不同的任务，执行部有自己的选人考虑，毕竟我们才是第一线，比仅仅阅读报告的各位校董们更加熟悉情况。” “你也听到了，第一线的作战人员是这么考虑的。” 昂热对着弗罗斯特笑笑，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觉得执行部现行的流程有问题，而是所有第一线的作战人员都这么认为，他们可不想因为校董会的命令延迟而导致任务出现问题。” “嗯，一线作战人员的意见确实具备参考价值。” 伊丽莎白顺着昂热的话接着说道， “但是这并非是一句执行部以后就不需要向校董会负责了可以解决的，彻底让校董会失去执行部的监管权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我们需要更加实际的方案。” 伊丽莎白的话很有说服力，尽管是偏向昂热的说辞，但是并没有彻底放弃校董会在卡塞尔学院的利益，毕竟各个家族并不是平白无故捐助卡塞尔学院的，虽然大家都有屠龙这个统一的目标，但是具体的利益分配也是各个家族都需要考虑的实际问题。 “对于加图索家族来说，维持目前的结构不变就是最好的方案。” 弗罗斯特拒绝了伊丽莎白的提议， “随意改变现在有的权利架构有着太大的风险，我并不认为执行部在彻底脱离校董会的监管之后还能正常运转。” “确实，维持现在情况不变是很好的办法，但是恐怕昂热校长并不会同意。” 伊丽莎白面前的黑纱轻轻晃了晃， “但是弗罗斯特先生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执行部确实是以暴力驱动的作战部门，如果缺乏校董会的管理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没错，至少需要有校董会的人能够参与到执行部的管理之中。” 弗罗斯特点点头， “不然放任这样的暴力机构自治，肯定会在某一天出现没办法收场的情况，保证执行部的运转不出错误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那我们在校董会内部选举一位校董去成为执行部的最终负责人不就可以了。” 伊丽莎白漫不经心地提出了一个方案， “这样既不是能够避免执行部的彻底失控，也能够满足弗罗斯特先生提出的至少需要有校董会成员参与到执行部管理的想法吗？我才正式加入校董会没有多久，可能提出的方案会过于异想天开了，就是不知道各位校董觉得这样的解决方案怎么样呢？” 伊丽莎白的建议确实是相当中肯的建议，并非彻底释放执行部的权限，而是让某位校董直接负责执行部的所有权限，尽可能减少执行部向校董会审核报告的流程。 可是弗罗斯特却不这么想，他明确地感受到了洛朗家这位年轻的族长是顺着自己的话才提出了这么一个看起来相当公平的建议，将监管执行部的权利集中到某一位校董身上，但这不就是在给昂热全权负责执行部找了个相当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明明彻底站队昂热，但是却在表面上想把这一碗水端平，这个才接手洛朗家没多久的小姑娘一点都不简单。 “我猜，伊丽莎白小姐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了吧。” 弗罗斯特沉吟了片刻，眯着眼睛缓缓地问道。 “我还考虑。” 伊丽莎白那张冷冰冰的脸在黑纱后摇了摇， “只是要考虑到这位校董要对执行部足够熟悉，对待任务要足够理性，还要对待龙类这个我们共同的敌人足够冷酷无情，能够想到的人选也就一位了吧。” 说着，伊丽莎白看向面无表情的昂热，然后接着说道， “我提议校董会将执行部的监管权全部转移给希尔伯特·让·昂热校长。” 第75章 74·零和博弈·005 伊丽莎白以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建议，然后有些疲倦地喝了口茶。彻底将执行部的监管权交给昂热，确保执行部能够以高效的方式进行运转，这样直白但又没办法反驳的建议出现在所有校董面前的时候，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思量着。 “这可真是一个完美的任命。” 弗罗斯特出声说道，但是动作却是微微摇头。 面对弗罗斯特的反应，伊丽莎白淡淡地问： “不知道弗罗斯特先生有没有什么更合适的建议。” “你的建议都是建立在一个假设上，那就是执行部只是一个针对高位混血种和龙类的特种作战部门，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论，执行部早就成为了仅次于校董会，在卡塞尔学院内拥有最高权限的部门。” 说着，弗罗斯特抽出资料中的几页文件拍在桌子上，继续说道， “仅看天基作战的记录，在确认次代种苏醒的一个小时内，施耐德教授作为执行部负责人以S级紧急任务作为理由，绕过了校董会的监管，获得了校工部的完整指挥权，并且还征调了装备部、情报部、信息部的部分任职员工作为作战的后勤保障人员，甚至还直接征调卡塞尔学院内正在接受课程培训的四名年轻学员作为临时执行官，这些都超出了执行部原本拥有的权限。” “作为执行部的负责人，我还是那句话，为了尽快实施对羽蛇神的作战任务，时间紧急，来不及上报。” 施耐德说，口气既不像承认，也不像反驳，只是针对弗罗斯特提出的疑问，很就事论事地表达着自己的苦衷。 “时间紧急，来不及上报，这是执行部的负责人第二次说出这个原因。” 弗罗斯特把手中的资料翻得哗哗响， “不可否认，天基作战确实是相当紧迫的作战，在并不宽裕的时间内，能够顺利歼灭羽蛇神，付出了并不高的伤亡比，的确证明了执行部的能力，但是不能否认执行部依旧存在越权行为。” “这是弗罗斯特先生今天第三次提及执行部存在越权行为了。” 昂热正手肘放在会议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鼻子的下方，静静地看着弗罗斯特， “不知道弗罗斯特先生反复提及这件事情，和我们正在目前商讨的会议主题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弗罗斯特冷冷地说， “不要忘记了，会议的主题并非是讨论要委任某位校董负责全权监管执行部，而是解决执行部目前存在的流程问题，作为加图索家族在校董会的代表人，那我也必须提出我的建议，目前的执行部更需要的是进行职能重组，精简目前的部门架构，从根本上解决执行部目前的问题。” “我没记错的话，弗罗斯特先生之前的想法应该是维持目前的架构。” 伊丽莎白在黑纱后笑了笑， “现在居然提出了这么激进的主张，前后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难不成您不相信昂热校长能够处理好执行部的问题吗？” “这和我是否相信昂热校长没有关系，昂热校长当然是值得尊敬的屠龙者。” 弗罗斯特说， “只是解决卡塞尔学院目前存在的问题，是校董会的职责所在，怎么能把所有的问题都丢给昂热校长来解决呢？” “我倒是不排斥这样的问题，作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我很乐意解决这些问题。” 昂热淡淡地说。 “但是弗罗斯特先生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毕竟身为校董会的成员，保持卡塞尔学院的正常运作是我们校董会所有人的职责。” 伊丽莎白点点头， “就是不知道弗罗斯特先生认为该怎么整顿执行部，是直接将现有的执行部原地解散重新建立新的执行部，还是通过人事任命更换主要的负责人呢？” “我可没这么说需要做的这么彻底。” 弗罗斯特皱了皱眉头。 “看来弗罗斯特的想法已经会比我提出的想法更加优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分享给在座的校董们呢？” 伊丽莎白问。 眼看伊丽莎白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弗罗斯特感觉一股无名之火冲上自己的脑袋，但偏偏又不能发作，毕竟自己的发言只是为了拖延昂热想要主导执行部的行为，保持现有的局面不变，可是这个年轻的姑娘硬是抓着自己的话不放，铁了心想要在这一次的会议上促成这件事情。 “伊丽莎白小姐，执行部改革并不是能在短时间完成的。” 弗罗斯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现在正处于初代种侦查任务的关键时期，我的倾向是针对执行部进行缓慢地改革，尽量不要干扰到执行部目前正在进行的任务。” “弗罗斯特先生考虑的确实比我更加远，” 伊丽莎白说， “目前初代种侦查任务确实是校董会最关心的头等大事，但是哪怕缓慢的改革也会对执行部造成不小的影响，负责人的交接，职能部门的权限更换，或许为此导致更麻烦的事端也说不定。” “我依旧认为改革是必须的，现在的时期虽然关键，但是放任执行部不管，在关键的时间节点出现问题才是校董会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弗罗斯特轻轻地叩着桌面。 “秘党什么时候成了商人吵架的地方。” 贝奥武夫看着在不断争论的伊丽莎白和弗罗斯特甩出了一句话，然后闭上了那双血色的黄金瞳，作为铁血派的屠龙者，实在不太愿意在听两位混血种世家的大家长继续争论。 一瞬间，会议桌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看来暂时达不成统一的意见了，” 昂热沉默了一会儿出口说道，被手遮住的脸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施耐德教授，接下来的内容是校董会内部的决策讨论，不太适合校董会以外的人员在场，你可以先行离席了。” 施耐德咳嗽着起身，对着昂热点了点头，拖着氧气瓶打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然后将门慢慢合上了。 第76章 75·人事任免·001 卡塞尔学院，机场跑道。 运送羽蛇神尸体的运输机终于抵达了卡塞尔学院，杜少陵跳下飞机的时候，发现在跑道两侧几乎站满了人，身上都穿着全封闭的防护服，脚上穿着胶靴，带着透明的防护目镜，甚至背后还背着便携式的氧气筒给他们嘴巴上的呼吸器供氧，完全就是一群刚从生化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变态科学家。 “杜少陵专员，你们可总算回来了。” 这群人之中有人热情地朝着杜少陵打招呼，但是看到杜少陵穿着一身脏兮兮的作战服，又有些嫌弃地把手给收了回去。 “卡尔？” 杜少陵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才发现这家伙是装备部的副部长卡尔，偶尔会给他提供装备和技术上的支持，姑且算是在装备部里脑回路最正常的家伙了，还能够正常地交流几句，不像装备部的其他成员，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压根交流不能。 “卧槽，什么情况？装备部全员出动啊。” 芬格尔跟着跳下飞机，也被眼前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卡塞尔学院装备部，全程炼金术与科学工程应用研究所，明明作为技术支援部门，虽然会进行次代种收容研究以及支援执行部行动装备等等职能，但更多的情况是整个部门却整天在捣鼓威力巨大的爆炸物，把手枪改造成航炮都是稀松平常的操作，往往执行部需要装备部提供相关设配装备的时候，他们也更习惯提供高威力的炸弹，而不是其他什么更正常的武器。 “接收个次代种尸体有必要全员出动吗？” 杜少陵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正打算直接登上运输机的装备部成员，这些装备部的成员手里都提着奇奇怪怪的工具，猎刀、斧头都是小玩意了，甚至不少家伙手中还提着柴油驱动的炼金电锯，这副架势完全不是来接受次代种尸体的，反而更像是要把整个运输机都拆了带走。 “你们不知道吗？装备部只能接受部分的次代种尸体，” 卡尔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杜少陵和芬格尔， “所以我们全员出动，先把有最价值的部分带回瓦特阿尔海姆，剩下会转交给昂热校长分配给在校董会之中的混血种世家，校长还特意关照让我们动静别太大，所以只能带着这些手持装备来处理了。” “羽蛇神的尸体不是要直接送入冰窖吗？” 杜少陵摸出自己手机翻着邮件记录，明明自己收到的命令将次代种尸体转交给装备部的成员运送进冰窖之中，并没有新的邮件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 “不可能啊，瓦特阿尔海姆在凌晨五点收到了接收文件。” 卡尔从防护服的口袋里掏出个PDA，调出印着昂热校长签名的文件，把屏幕展示给杜少陵看，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次代种尸体的分配明细，装备部可以取走百分之五十用作研究和武器装备的开发，剩余的百分之三十会按比例分配给校董会背后的各个混血种世家，最后的百分之二十才会被送入冰窖之中保存。 “为什么，我……” 杜少陵眯着眼睛看向卡尔手中PDA的屏幕，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执行官权限可能在这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内被下调甚至取消了，不然这么重要的文件为什么自己会没有收到。 “你被革职了？” 芬格尔挠了挠乱糟糟地头发，压低了声音跟杜少陵说道， “不然怎么解释你会没有收到这份文件，可能因为回收任务的失败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所以施耐德教授把你给推出去了。” “不至于吧，难道回收任务不是因为调度问题才出的岔子吗？”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努力地脑中思考眼前这个情况的可能性。 “不用这么小声，我都听到了，杜少陵专员并没被革职，至少他的名字目前还在执行部公开的名单中还待得好好的。” 卡尔把PDA塞回自己的口袋中， “只不过听说校董会要对执行部目前的架构做出人员调整，可能杜少陵专员正好是在被调整的那一批名单之中，所以相对敏感的文件内容就没有通知到。” “可是这项任务还没有彻底结束吧，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校董会汇报任务情况，按着执行部的条款也不会这么着急就把我权限先下调了吧。” 杜少陵被卡尔这一通话搞得有点糊迷， “而且装备部怎么知道校董会要调整执行部架构这件事情的，你们不是根本不管装备部之外的事情吗？” 按着杜少陵对装备部的了解，这群炸弹狂人压根不会去了解除了装备部之外的行政命令，更加不用说执行部人事变动这种和装备部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了。 “这事啊，我们今天凌晨试验新型高爆炸药的时候，正好需要和中央控制室协调一下，毕竟我们预估威力可能会让整个学院出现数秒的强烈的震感，刚好听到曼施坦因在背景里说总算能整顿下施耐德那群暴力分子了。” 卡尔耸了耸肩， “就顺便去中央控制室翻了下最新的行政文件，发现执行部即将进行人事变动的文件，但是具体的我们也没看，毕竟我们也不在乎，只要不干扰到我们的实验就行了。” “喂喂……” 杜少陵揉了揉太阳穴， “你这话和没说基本没有区别啊，而且还是没解释为什么羽蛇神的尸体要分给校董会中的混血种世家啊。” “毕竟是执行部的事，跟我们瓦特阿尔海姆又有什么关系。” 卡尔摊了摊手，从口袋里摸出两把炼金技术制成的手术刀，对着正在运输机里忙着拆解次代种尸体的装备部成员高声喊道， “动作快一点！记得把最有价值的部分优先带走！不要留给那群不懂技术的土贵族们！免得他们暴殄天物！给他们留点龙鳞和龙血就够了！” 说着，就也举着手术刀冲进了运输机之中，留下了杜少陵和芬格尔两个人一头雾水地互相对视着。 第77章 76·人事任免·002 与此同时的校长办公室，昂热正站在橡木的书架边，手中举着一杯红茶，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从在摆放在书架内的书上一一扫过，这些书封大多都因为年代的久远产生了褶皱和微卷，散着腐旧的味道。 施耐德坐在办公桌的另一端，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上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他的喉管进入到胃部，却让他忍不住连续的咳嗽起来，声音大到在书架之间形成了回声，仿佛有无数个人在跟着他一块儿咳嗽。 “还是不太习惯喝茶？” 昂热转过头来，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看着因为咳嗽脸涨得通红的施耐德。 “与其说习不习惯，倒不如说我还能不能喝茶了。” 施耐德深吸了几口气，将茶杯放回到桌面上。 “这个时间，杜少陵应该已经回到学院了，装备部已经全员出动去拆解羽蛇神的尸体了，有他们在，应该不用太担心加图索家族能够获取到太有价值的部分。” 昂热淡淡地说道， “作为接受执行部的全部监管权，这样的代价还是可以接受的。” “包括杜少陵的调职吗？” 施耐德看了昂热一眼， “如果需要将有能力的执行官带离他适合的领域，我不知道这样的代价还能不能算得上划算。” “没有关系，反正杜少陵并非一定要待在执行部才能发挥作用。” 昂热摇了摇头， “或者换一个环境，对他来说可能还算是一件好事。” “将杜少陵调离执行部的本部，部分羽蛇神的尸体，放弃意大利分部的人事管辖权，并且允许校董能够绕过校长对执行部下达特别任务作为交换，才获取执行部本部完整的监管权和指挥权，加图索家族需要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 施耐德叹了口气。 “无所谓，毕竟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恺撒铺路，和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 昂热说， “恺撒毕竟是加图索家族未来的接班人，按加图索家族的人时常挂在嘴巴上的话来说，恺撒是能够带领家族走向辉煌的男人。” “这样一来，意大利分部就和日本分部一样，彻底脱离本部的掌握，弗罗斯特肯定会将意大利分部的关键岗位都换上忠于加图索家族的人，对于本部来说，未知的风险太高了。” 施耐德说。 “根据情报部的反馈，他们也在进行和尼伯龙根计划极为相似的实验，羽蛇神的尸体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相当迫切的重要材料。” “至少校董会的大目标是一致的，就是彻底消灭龙类，在这场屠龙的战争结束没有彻底结束之前，利益分配并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这点你倒不用过于担心。” 昂热说， “尼伯龙根计划才正要进入实验阶段，加图索家族所拥有的研究团队确实相当不错，但是和本部的研究团队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些，应该不会赶在我们前面就能完成实验。” “但是如果加图索家族追求的是不完美的实验体，那就不需要向尼伯龙根计划那样要尽可能去除可能出现的负面反应。” 施耐德说， “我们是不是也要加快实验的进度，既然在刨婴人身上获得了相关的实验数据，或许MOSES会同意尽快进行临床试验。” “MOSES不过是一群落后于时代的尸体罢了。” 昂热淡淡地说道， “他们将冰海古卷和死海古卷奉为经典，却联想不到白王后裔的必然是和四大君王一样是双生子的关系，还死板地认为白王的王之血裔必然是和四大君王不一样的，理由仅仅是因为缺乏对应的元素，不足以促成双生的关系。” “或许他们的看法并没有问题，毕竟确实没有新的元素来创造新的王之血脉了。” 施耐德说。 “当然有，只不过这个元素已经被现代科学给彻底否定了，认为这是个并不存在的元素。” 昂热看向中央天井的巨大天窗， “其实亚里士多德早就提出了这个概念，这个概念在不同的时代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终于因为无法证实这个元素的存在而被所有人忽视了，但实际上，我们不是早就合成了这样的物质吗？” “你的意思是……” 施耐德沉默了片刻，才从说出两个字， “以太？” “精神元素的物质化，第五元素、金银的原料、红药液、点金石，关于这种物质的称号多到没办法统计。” 昂热点了点头， “而我们最熟悉的名字就是贤者之石，这种主要由精神元素构成的物质，对于龙类来说也是剧毒的物质，如果白王的能力如同冰海古卷以及死海古卷中描述的那样，那么能够凝聚精神元素成为实体并且铸成武器也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这或许才是白王叛乱的真正原因，因为他掌握了能够威胁到整个龙类的技术。” “但是白王的王之血裔能够做到一样的能力吗？” 施耐德皱了皱眉头， “杜少陵表现出来的特质并不像是具备白王的王之血脉样子，尽管在洛杉矶作战中短暂地觉醒了，但是所表现出来的言灵并没有与精神元素有关。” “所以关键点在于他的妹妹，杜子夏。杜少陵所拥有的部分，在我们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下来，必然是代表着力的王之血，只要控制好拥有着权的王之血的杜子夏，在最为合适的时候，引发他的觉醒进行战斗，那么杜少陵就能够成为我们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之一。” 昂热说， “但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们需要确保杜子夏明年能够顺利进入卡塞尔学院。” “所以这次要把杜少陵调回中国分部吗？” 施耐德问。 “正好他不是说很久没有放假了吗？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好好休息吧，也正好让他和杜子夏好好生活一段时间，以免在长期的高压工作下，出现我们控制不了的风险。” 昂热淡淡地说道，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杜子夏和路明非了，安排他回国吧，该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第78章 77·人事任免·003 万圣节之后的卡塞尔学院，出了两件大事。 其一当然是和楚子航、苏茜还有兰斯洛特这三个卡塞尔学院当红名人有关，一篇名为“惊爆！狮心会新生代三人组在作战中的爱恨情仇”的帖子在天基作战结束的一天后被挂上了守夜人论坛的首页。 这个匿名的编辑者描述了天基作战之中，楚子航和兰斯洛特是如何为了苏茜拼尽全力地阻挡着完全苏醒的次代种的龙炎攻击，在呼啸而来的龙炎之中，楚子航和兰斯洛特一边阻挡着龙炎，一边为了得到苏茜的芳心而大打出手。 最终宛如烟火一般的漫天龙炎中，楚子航经历了苦战击败了兰斯洛特，并且成功向苏茜表达了爱意，而苏茜也在楚子航的帮助之下干掉了次代种，在大战结束之后，两个人热情地拥抱在了一起，并且许下了相伴一生的承诺。 通篇的内容狗屁不通，充满了逻辑性的错误，与其说是八卦帖，不如说是狗血到极致的爱情剧，情节离奇得像是三流剧作家才能写得出来的狗血剧本，实在是让人怀疑编辑者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才写出来了这篇帖子。 但是又不得不说这篇帖子的编辑者实在是太懂卡塞尔学院里这群年轻混血种的八卦之心了，先是起了个极具噱头的标题，在狗血的剧情之中又混入了看起来还蛮像样的作战内容，使得这篇帖子在刚刚发布的五分钟之后立即就冲上了论坛热门第一的位置，整个论坛和狂欢一样，几乎每一秒都有新的留言出现在帖子的评论区。 “我他妈站的是楚苏，不服地来体育馆单挑！” “怎么了，我就是要站的是兰苏不可以吗！有种报出寝室号！” “就没人和我一样站的是楚兰吗……” “不是，我到底是为什么点击这篇帖子的，作战内容呢……” 毕竟楚子航作为能和恺撒掰掰手腕的超级新人，再加上话题度拉满的A级学生苏茜和兰斯洛特，哪怕帖子的内容是三个人在作战中因为物资紧张，为了最后一口面包分给谁都能有一样的效果。 成分复杂的留言内容在帖子的讨论区里乱战成一片，有CP党之间掐架的，也有单推人黯然流泪的，当然还有大量的乐子人在疯狂地拱火，生怕这篇帖子的内容还不够夸张过火。 直到一个名叫“村雨”的ID出现在帖子的留言区之中，只简简单单地回复了两个字。 假的。 留言区只短暂地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又炸开了，因为“村雨”这个ID的拥有者正是这篇帖子的男主角之一，楚子航。 紧接着是苏茜的ID也出现在留言区之中，她倒不像楚子航那样只回复了两个字，但也只是委婉地回了一句说这篇帖子的大部分内容都是瞎编的，根本没有这种事情。 但是这样的说明压根止不住卡塞尔学院这群热爱吃瓜的年轻混血种，好奇心反而被点燃了，仅仅靠着楚子航和苏茜两句简短的留言内容又开始发散，生编出来的剧情已经跑到十年后楚子航和苏茜两个人怀里个抱着一个孩子回卡塞尔学院故地重游了。 而一个名为“格陵兰阴影”的ID所发布的留言内容被飞快地淹没在高速增长的留言内容之中，文字内容倒也不长，只有“芬格尔，实习分扣光”这几个字，但是热衷吃瓜的学生们压根没有留意到，依旧在留言区战得不亦乐乎。 杜少陵看着不断刷新的留言内容忍不住地叹气，直接关闭了这篇帖子的页面，心想着芬格尔也实在是太狠了，为了赚眼球真的什么内容都敢瞎编，恐怕这几天的学院是太平不了了，先是恺撒追求诺诺，再是楚子航、苏茜和兰斯洛特之间压根不存在的三角恋，恐怕得有新的素材包入校，才有可能让芬格尔和新闻部调转生造八卦的枪口。 但也因为狮心会三人组的三角恋过于离奇，导致原本另一件大事并没有被顶上守夜人论坛的首页。 那就是身为剑道课代课老师的杜少陵，在这周的剑道课之后，将要提前结束代课工作。这种事情在卡塞尔学院相当少见，一般来说，即使是代课老师，也要在完成一整个学期的授课之后，才会离开教学岗位。毕竟中途更换老师对于学生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会影响到正常的教学秩序，但是这事偏偏出现在杜少陵的身上。 至于更换老师的说明，明面上的原因是因为杜少陵因为执行任务的原因需要长期离校，自然也没办法留在卡塞尔学院内进行教学工作。 深层次的原因么…… 杜少陵点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图标，看着施耐德发过来的最新邮件。 内容相当精简，仅仅告知了杜少陵将会从执行部的文职被调往中国分部，担任驻地执行官的工作，由于没有具体的任务会分配给他，将会暂时处于未被激活的静默状态。 相应的，执行官等级也从原本的B级下调到了与杜少陵血统等级一样的C级，不再享有B级的情报权限。 但是这些杜少陵都不在意，老实说他想这一天都快想疯了，在总部担任外勤执行官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每天都想着从危险的外勤执行官岗位调到相对安全而且空闲的驻地执行官岗位上，这回施耐德终于满足了他的需求，甚至还贴心地把之前欠的带薪假都给批了。 薪资待遇也只比外勤岗位稍稍低了一些，这也在杜少陵的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毕竟犯不着和危险的高危混血种和纯血种玩命，也不用带那群让他头疼的学生了。 “爽诶！” 杜少陵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猛灌了一口。 原本他还担心因为收回任务的失败，自己可能要被校董会传唤作冗长的任务汇报，还有可能要面对校董会无休止的追问，结果非但没有，他还被告知只需要在返回中国之前，和施耐德进行一次短暂的谈话即可，这才是最让杜少陵出乎意料的事情。 毕竟施耐德教授是自己的老上司，下属被正式调职之前来一场相当客套的谈话，来彰显下执行部还是有那么一点人情味的，这么想倒也解释得通。 “终于要回去了啊，上次见夏夏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杜少陵看着贴着屏幕边上的大头照，照片里的女孩一手扶着罩在脸上的氧气罩，一手对着镜头比了个yeah的手势，一头很久没有打理的黑色长发披在脑后，脸色虽然苍白得吓人但依旧掩不住那灿烂的笑容。 第79章 78·最后一课·001 卡塞尔学院的老体育馆，杜少陵上最后一节课的这天，体育馆的大门口挂着好几道的横幅，每一节台阶上还摆着一人高的花篮，像是要准备迎接什么领导来莅临视察。 偏左的横幅写着“愿杜少陵老师在任务中一切顺利，授课之情永不相忘”，这是狮心会的手笔，直白到杜少陵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不过是相当稀松平常的岗位变动，被狮心会这么一润色，自己好像是要去执行什么相当要命的任务，可能这么一走可能永远都回不了卡塞尔学院了。 但狮心会挂起来的横幅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恺撒所带领的学生会阵容，不仅仅像是较劲一样地挂上了两条横幅，甚至还把学生会的交响乐队给拉了过来，杜少陵只是简单扫了一眼横幅的内容，差点没把他给直接送走。 “杜少陵老师，愿您一路顺风。” 这是学生会的手笔，咋看之下确实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条横幅的下方挂着的那条稍小的横幅，上面用英文写着一行字，看的杜少陵后背直冒汗。 “We will miss you.” 这分明是美国悼念会上最常用的句子，和上一条横幅组合在一块，压根不像是为杜少陵最后一课该准备的内容，反而是杜少陵已经归西了，学生会正在全体悼念这位恩师。 交响乐队见杜少陵到了体育馆的门口，演奏得更加卖力气来，演奏的偏偏还是柴科夫斯基悲怆交响曲的第四乐章，悲壮得好像杜少陵已经变成黑白照片挂在墙上，自己也压根不是去给学生们上剑道课，而是准备去给自己去吊唁。 “行了，别演奏了！” 杜少陵实在受不了这个曲调，对着交响乐队挥了挥拳头示意他们停下。但是乐手们已经彻底陷入了悲伤的旋律之中，对于杜少陵的大吼大叫压根不理不顾，依旧在卖力地演奏。 在这个初见寒意的11月，每个乐手的脸上因为沉浸地演奏甚至还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杜少陵绝望捂着脑袋，推开体育馆的大门，穿过了并不宽敞的通道，在逐渐远去的交响乐声中，黑着脸推开了剑道场的门。 剑道场中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所有学生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剑道场中，见杜少陵走入剑道场之中，才齐刷刷地对着杜少陵鞠了一躬，然后响起了不间断的掌声。 杜少陵没有伸手让学生们停下，反而怪异地朝着剑道场的墙上看去，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 “杜老师，您这是在干什么，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诺诺看着杜少陵莫名其妙地举动问。 “我在找墙上是不是有的我遗照……哦，原来没有啊。” 杜少陵伸着脑袋，目光围绕着剑道场的墙壁看了一整圈，确认了没有黑白的照片被挂到墙上，才故作放心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杜老师，这些横幅和花篮是为了您给我们上的最后一课特别准备的，很可惜舞蹈团因为时间冲突没办法到场，就是不知道您是否觉得满意，时间太紧，没办法弄得更加隆重一点。” 恺撒对着杜少陵笑笑，还顺便甩了甩他那一头金色的长发，表情自信得像是刚刚干完了了不得的大事。 “我可真是太满意了，弄成这样，你们未免太费心了。” 杜少陵强憋出一个笑容，对着所有的学生点了点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杜老师去世了。” 楚子航淡淡地说道，这个冷面吐槽王似乎相当不待见学生会的布置。 “难道不是狮心会太过懈怠了吗？” 恺撒看向楚子航，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露出一个遗憾的微笑。 “至少我们不会把欢送会变成追悼会。” 楚子航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恺撒一眼。 两个人没有继续将对话继续下去，但是手中的竹刀已经都慢慢地握紧，周围的学生一下子散开，给恺撒和楚子航露出了足够的空间，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仿佛已经知道下一秒这两个人就要扑向对方，开始新一轮的，友好的，剑道交流。 诺诺和苏茜也随着人流一下子退到墙壁附近，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才一起对着杜少陵无奈地耸了耸肩，用眼神表示着这两个男孩就和完全没有长大一样，一天不互相较劲可能都会浑身不自在。 两个人都在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恺撒握着竹刀的手开始慢慢用力，竹刀的刀柄因为逐渐增加的握持力开始小声地嘎嘎作响；而楚子航也由原本反手握刀的姿势，转为正手握刀，竹刀的刀尖正有节奏地轻轻点着地板，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行了，这是我教你们的最后一堂课了，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 杜少陵无奈地扶着额头，喊停这场可能随时爆发的剑道交流， “我可不想我最后一堂课，是在两个学生的互殴中结束。” “我当然不想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打扰到杜老师的心情，只是可能有人并不太愿意。” 恺撒的脸上露出相当可惜的表情，握着竹刀的手压根没松，反而握得更加紧了。 “嗯，有人确实不太愿意。”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说道，手中竹刀轻点地面的动作也压根没停。 “看来你们俩都不太服气……” 杜少陵有些无奈地挠着头，走到墙壁边取两把竹刀，分握在左右手中，对着空气随意挥舞了两下，把竹刀挥舞得嗡嗡作响，迈着缓慢的步子站到楚子航和恺撒的中间， “老实说，我一直很困扰最后一堂课该教你们点什么，毕竟你们都是素质出众的学生，更不用说在场的还有可以称之为天才的A级学生，很多内容只需要少许的说明就能够全部理解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两柄竹刀分别指向恺撒和楚子航， “但是直到刚刚我才意识到，可能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交给你们，如果不能掌握这样东西，可能会对你们的执行官生涯有着重要的影响。” 杜少陵一边说，一边摆出了防守的架势，淡淡地说道， “给你们三分钟时间，只要击落我手中的任意一柄竹刀，就给在场所有的学生加上二十分平时分，现在开始。” 第80章 79·最后一课·002 在说完这些话后，杜少陵觉得自己酷毙了。 这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部名叫《龙樱》的日剧，其中的老师在故事的结局因为教学目标没有达成，被迫离开了所执教的特别升学班，而在临走之前，对着那些最初是问题学生但最后却发生改变的学生们说道。 “结果怎么样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努力学习的过程。 你们获得比榜上有名更宝贵的东西。 就算我那这种话来安慰你们，对你们的人生也不会起到任何的帮助。 你们这群笨蛋，好好反省自己，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 试想一下，恺撒和楚子航没有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击落自己手中的竹刀，自己再以老师的姿态指点他们，说着例如“你们的水平还太菜啦！好好反省自己到底有没有为了屠龙而献出一切”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是不是更加帅了。 自己简直就成了活在影视剧中那种热血教师的样子，对于最后一堂课的来说，未免也太过完美了。 就在这几秒间，大量在动画、漫画、影视剧和电影中的经典教师形象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麻辣教师里的鬼冢英吉。 极道鲜师中的山口久美子。 龙樱里的樱木建二。 女王的教室里的阿久津真矢…… 杜少陵感觉自己的浑身都热血上涌，下一秒就准备在三分钟之内确保自己的竹刀不被击落，然后好好教育一下整天忙着掐架的恺撒和楚子航，在最后的课上表现一下自己灼热的教师之魂。 可是杜少陵想得虽然很美好，可是等了足足有三十多秒，恺撒和楚子航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压根没有攻过来的想法。 杜少陵一头雾水，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恺撒和楚子航。 恺撒皱着眉头，尽管脸上保持着尴尬的微笑，但神色复杂地看着热血上头的杜少陵，一副有点不太明白杜少陵在说什么的样子；楚子航倒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而且明显也听懂了杜少陵在说什么，只是手中的竹刀却点在地上，压根没有和杜少陵对上几招的想法。 整个剑道场陷入了能让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原本还相当崇敬的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尴尬的、莫名其妙的，更多的目光已经在怀疑杜少陵目前的精神状态，不然为什么杜少陵会在剑道课上突然莫名其妙地情绪高涨起来，变成了影视剧中才有的热血教师的形象。 明明之前的剑道课上，基本能偷懒就偷懒，教完一个动作就让所有人自主训练去了。 “呃……” 在这样的目光之中，杜少陵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耳根都发烫了。 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反应，原本他脑中的设想是自己话音刚落，恺撒和楚子航就从两侧同时攻向自己，刚开始他们两个人肯定没有办法互相配合，甚至还会干扰到彼此的进攻路线，而杜少陵在游刃有余地在两个人的攻击中来回闪避，让他们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楚子航或者恺撒开始配合另一个人开始进攻。 这样就让两个人明白了团队合作的重要性，在愈发流畅的配合之中，两个人宛如心灵互通的挚友，一步步地压制这杜少陵，但是最后杜少陵认真了起来，在两个人凌厉的攻势之中应对有余，甚至还能够反制他们俩的配合。 最终在终场哨一般的倒计时中结束了这场教学演示，看着累倒在地的两个人，意味深长地说着“团队合作才是你们最大的武器，要好好记住互相配合的感觉”诸如此类的相当具备教育意义的话语，恺撒和楚子航这对互相较近的宿敌友好地将手握在了一起，高呼友谊万岁，然后在两侧观看的学生再响起如同雷鸣一般热烈的掌声，而自己只给他们留下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成为了他们在卡塞尔学院这几年中印象最深的老师。 然后全剧终。 这是杜少陵的脑中在短短的三十多秒中闪过的所有场景镜头。 但是他在说出这些话之前却没有想过，影视剧中的套路压根没办法用到现实之中，强行热血的结果就是加倍的尴尬。 “嗯……” 杜少陵默默地放下了举着的竹刀，咬着嘴唇努力平复自己尴尬的表情。 “报告杜老师！请问，三分钟谁来计时？” 诺诺不合时宜地大声问道，仿佛看出了杜少陵想要直接找个洞钻进去的心情，还要努力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在添上一把火。 “这……” 杜少陵感觉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 他之前只想着扮酷，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自己双手都拿着竹刀，好像确实没办法把顺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进行计时，如果现在再拜托在场的学生来计时的话，怎么想都有点尴尬和狼狈，尤其是自己的狠话都已经放出去这么久了。 “杜老师，您说的你们，是指恺撒和楚子航，还是我们所有人？” 接着是苏茜发问，尽管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但嘴角的笑意明显都快绷不住了。 “什么意思……” 杜少陵感觉到自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就是您刚刚说的，是特指恺撒和楚子航两个人一块儿上，看能不能击落您手中的竹刀，还是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一块儿上，群殴你一个人，毕竟您只说了你们，并没有说具体的名字。” 诺诺和苏茜对视了一眼，然后补充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少陵头上冷汗直冒，他倒是没想到这会儿诺诺和苏茜还在琢磨自己刚刚那段话里的语病，甚至还被曲解成自己要接受所有在场学生的群殴。 “噢！您是这个意思啊！” 恺撒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杜少陵的意思，对着杜少陵点了点，脸上尴尬的微笑终于又变回了风骚的微笑，重新握紧了手中的竹刀， “您想要和我切磋一下的话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绕弯子，平时分虽然也很重要，但是能和您切磋是我的荣幸。” “嗯，可以直白一点。” 楚子航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 “只不过还是先和我一个人切磋比较好，如果和别人一起和您进行切磋的话，可能会干扰到我的节奏。” 恺撒耸了耸肩，看了楚子航一眼。 “一个人就好，和别人共同交流，我会控制不好力量。”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你们赢了。” 杜少陵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被恺撒和楚子航的话给彻底击沉，这俩小子压根就没有协作的想法，而自己手中的竹刀终于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地。 看到杜少陵手中的竹刀落地，剑道场中的学生们彼此对视了几眼，一齐鼓掌，欢呼着他们敬爱的杜少陵老师在最后一堂课上给他们全员加上了二十分平时分，这简直是他们见过的最慷慨的代课老师了。 而杜少陵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作为教师的威严，直到最后一课都没有能够顺利拿回来。 第81章 80·执行部夜谈 透明的药片收纳盒之中，不同的分格之中放着颜色大小各不相同的药片和胶囊，旁边的玻璃水壶中，装着灰棕色药液，正散着浓重的中药味。 执行部的部长办公室里，面积并不大的空间中，角落里堆满了代办的文件，只留出了一条能供一人通行的小路，被踩出黑色鞋印的零散文件躺在这条小道的中央。 “听说最后一堂课上的够呛？” 施耐德喝了一口水，努力咽下喉咙中的药片，看着目光呆滞的杜少陵， “给所有学生都加了二十分的平时分？确实像是你能干的出来的手笔。” “嗯，” 杜少陵点了点头， “就当给他们的离职礼物了，毕竟这一次的调职可能会很少回学院了。” “只是被调离本部而已，又不是不当执行官了，还是偶尔会回学院进行汇报工作的。” 施耐德伸手拿过玻璃水壶，往杯子倒了一些药液， “你知道学院普及中文的原因是什么，中国分部作为规模最大的几个执行部分部之一，目前一直在支持曼斯负责的侦查小队，他们的进展很快，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进一步的收获，到时候可能还是需要你去支援他们。” “叶胜和亚纪不是在曼斯的小队里吗？” 杜少陵摇着头， “他们很可靠，应该不需要我的支援。” “看情况，如果情况紧急还是需要你出动，毕竟事关初代种，所有能够动员的执行官都会第一时间被派往现场，按你的履历丰富程度，肯定是逃不掉的。” 施耐德说， “不过也有可能进展得很顺利，你只需要维持在静默的状态就好，毕竟你的年假加上伤病特批的假期足足有三个月，其间不会有什么事情打扰到你，足够你闲到想要去执行任务了。” “不见得吧……” 杜少陵说， “我巴不得没有任务找上我，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窝在家里刷刷剧不好吗？” “至少你还是执行官，这次的调职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校董会的闭门会议中，商讨了部分执行官的人事调动，其中就有你，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倾向于把你留在本部的。” 施耐德说， “以后我会找机会想办法把你调回本部，至少把你调到任务数量更多一些的分部，避免出现没有合适的任务分派给你的情况。” “能不能别再我快要回国前讲这么恐怖的话。” 杜少陵挠挠头， “调回中国分部挺好的，没有任务分配给我就更好了。” “看得出你这段时间确实是累了，满脑子只有休息了。” 施耐德咳嗽了几声，拿起杯子喝了口药， “但是不要太过放松了，一有情况可能就会通知你，时刻让自己保持着警惕的状态，不要因为调往分部就彻底懈怠了。” “知道了，日常的训练我还是会保持的。” 杜少陵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一次的谈话不会只说这个吧，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要先回去收拾行李了，我买的是明天一早的飞机票。” “当然不是，因为校长特别嘱咐还有件事情要交给你。” 施耐德摇摇头，打开文件柜的抽屉，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杜少陵的面前， “这件事情很重要，是特殊命令，只对你一个人下达，除了你、我还有校长之外，在卡塞尔学院范围之内不会有地四个人知道这件事情，这份文件你在这里阅读完成之后我们就会彻底销毁。” “这么夸张。”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伸手拿过文件，看一眼在用回形针别在第一页的照片，很明显的偷拍照。照片上是个男孩，背景是在中国国内比较常见的居民楼，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色T恤，一头黑色的短发，刘海刚刚超过额头，眼角微微下垂，算是个还算清秀的男孩。 “他是……” 杜少陵问。 “路明非。” 施耐德指了指文件上的一栏，上面印着这个男孩的名字。 “除了是我的老乡这一点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杜少陵快速地读完了资料上的内容，有些狐疑地看了施耐德一眼， “是要我把他干掉吗？” 资料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连像样的生平都没有，杜少陵挠着头又把资料看了一遍，上面甚至连路明非的血缘关系都没有记录，只是提及了他住在叔叔婶婶家以及一些爱好以及性格推测，难道是待处理的高危混血种？ “当然不是干掉，你又不是杀手，为什么会认为我和校长会在你的休假时间里，分配给你一个暗杀任务。” 施耐德叹了口气， “你只需要定期回报下他的行动轨迹以及发生了什么事就好，或者说成接近他更合适一些，我们需要你去摸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去接近一个普通人？” 杜少陵有点莫名其妙， “执行部已经闲到这种程度了吗？” “这是校长的意思，你不需要去解读校长的想法，相对的，执行部会在你原有的待遇上额外提供一份任务预算，这对你来说并没有坏处，就当是在休假期间分配给你一项特殊任务来调剂你无聊的日常生活吧。” 施耐德见杜少陵已经阅读完了文件，伸手把文件拿了回来，顺手塞进一边的碎纸机之中， “这项任务只需要定期通过邮件汇报就好，并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任务。” “你确定？” 杜少陵看着碎纸机吐出来的纸屑。 “当然，我和校长还没有无情到想要搅乱你在休假中的安排。” 施耐德说。 “好吧。” 杜少陵无奈地挠了挠下巴，还是接受了任务，毕竟多一份收入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个名叫路明非的男孩在资料上的住址，距离自己在国内的住所非常近，倒不如说昂热和施耐德可能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把这个不是任务的任务交给自己。 “要交代给你的事情就这么多了，最后祝你一路顺风。” 施耐德对着杜少陵疲倦抬了抬下巴，示意杜少陵可以走了。 “嗯，那我就先走了，教授您也保重好身体吧。” 杜少陵起身，看了眼桌子上的药片，小声说了句“再见”，就推开了办公室的玻璃门离开了。 施耐德看着杜少陵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零碎的脚步声也最终沉入寂静之中，他从文件柜的抽屉中拿出另一份文件，同样用回形针夹着一张照片，只不过照片上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正对着镜头比了个Yeah的手势，而名字那一栏，写着个与杜少陵姓氏相同的名字。 杜子夏。 施耐德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那张照片，然后将这份文件也送入了碎纸机之中，看着它慢慢地变成一团碎屑。 第82章 81·尾声·归乡 伊利诺伊州·奥尔黑国际机场。 杜少陵右手拖着小型的拉杆箱走在狭长的登机廊桥之中，左手顺手把登机牌塞入西装的口袋中，然后把夹在脖子上的手机拿到手中，接着和手机另一头的人接着通话。 “到家肯定也要晚上了……什么？晚饭？不用等我啊，你们吃就好了。” 杜少陵说着往前瞥了一眼，再往前几步就是空客A340的机舱门，两名身穿蓝白空姐服的金发空姐正微笑着看着行色匆匆的乘客不断地从她们的面前经过，不断地在点头说着“Welcome”接待着乘客进入飞机。 “但是夏夏说要等你回来吃，毕竟很久没有一块吃饭了。” 电话另一头是中年女人的声音，仿佛在抱怨着什么。 “哪有这么夸张，我又不是只回来这么几天，以后就待在家里了，你这么告诉夏夏就好。” 杜少陵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有点头疼地用手机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 “你下岗了？” 电话里“啊”了一声，大惊小怪地问道。 “没有，说了只是被调职了，真没失业，而且现在谁还用下岗这次词啊，老妈你未免也太old school了。” 杜少陵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乘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自己果然是亲儿子，在自己老妈的嘴里就压根讨不到一点好的，对于自己久违而且难得的长假，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没用的笨儿子是不是失业了。 “行了，我要上飞机了，先不说了。” 说完这句话杜少陵就挂了手机，拖着拉杆箱继续往前走，免得自己那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又要老生常谈地叮嘱要在路上小心，别忘记吃饭什么之类的。 但是杜少陵刚刚跨过机舱门，其中一位金发空姐伸手拦下了他，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微微歪了歪头在确认杜少陵的身份。 “Mr.Doo？” “Yeah？” 被突然拦下杜少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回应了一句。 “杜先生，您的座位在这边。” 在确认了杜少陵的身份之后，空姐突然切回了并不太熟练的中文，笑着把手指向了通往头等舱的机舱通道，示意杜少陵往另外一边走。 “但是我买的是经济舱……吧？” 杜少陵一脸莫名其妙地把刚刚塞进口袋的登机牌拿了出来看了一眼，自己的的确确买的是经济舱没错，位置还不太好是靠着机舱口的位置，顺便还给拦下自己的空姐看了看。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有人替您升级到了头等舱。” 空姐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太多。 杜少陵皱着眉头只能把登机牌再一次塞回口袋之中，拖着拉杆箱走过了并不长的通道，站到了头等舱的门口。 门口站着位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一头棕色的长发考究地梳成了背头，耳朵上还带着耳机，透明的线顺着脖子一直延展到了腰上的对讲机，对于杜少陵的出现并没有意外，反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让开了被他堵住的头等舱入口，然后就没有任何动作了。 实在是太过异常了。 杜少陵拄着拉杆箱停了几秒，才摇着头，撩开头等舱的红色帘布走了进去。 头等舱里几乎没有乘客，只有一位头上戴着小巧礼帽的年轻女孩背对着自己坐在其中一个沙发椅上，身上穿着制作考究的黑色掐腰套裙，一件裘皮的坎肩被她放在一边，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气，手中翻着一本绿皮封面的口袋书。 尽管背对着杜少陵，但女孩却像是感觉到了杜少陵走入头等舱，合上手中的口袋书，轻轻放到一边，淡淡地说道， “杜少陵先生，我等你很久了。” “请问您是……” 杜少陵站在原地，右手警惕地死死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并没有想要找个地方坐下的想法，突如其来的好意让他觉得有点不太妙。 “用不着这么警惕，我没有恶意。” 女孩转过头来，对着杜少陵友善地笑了笑。 出人意料是个相当年轻的外国女孩，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隐约能够看出面纱后那张极为精致的白皙脸庞，但是眉宇间的神情却成熟得像是三十多岁的女性。 “我们认识吗？” 杜少陵坐到了比较远的座位上，手依旧没有松开行李箱的拉杆，以防什么突发情况的发生。 “你应该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 女孩摇了摇头，像是报菜名一样描述这杜少陵的履历， “杜少陵，卡塞尔学院05级毕业生，执行部B级执行官，但现在被降为C级，并且被调往中国分部担任驻地执行官，现在你正准备回国去度过执行部终于补给你的年假。” “我不知道校董会对于一个执行官能够了解到这种程度，伊丽莎白·洛朗小姐。” 杜少陵皱着眉头在稍远的沙发椅上坐下，将手中原本拖着的拉杆箱移到一侧。 “你见过我？我才接替父亲在校董会的位置不久，并没有参与过你的任务报告会。” 伊丽莎白有点好奇，透过面纱打量着杜少陵。 “不，我并没有见过您，只是……” 杜少陵顿了顿，委婉地说道， “我和您的父亲在校董会的报告会议上见过几面，他时常会带着一本绿色封皮的口袋书，就和您刚刚手中拿着的一样。” “噢……原来如此。” 伊丽莎白看了眼放在一边的口袋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可以省掉自我介绍的环节了，毕竟我的时间并不怎么充裕。” “不知道您有什么指示。” 杜少陵有点局促，老实说他更多的时候是在校董会上面对着一群面无表情的校董进行任务汇报，从来没有过眼下这种和某位校董独处的情况，更不用说这位是洛朗家刚刚上任的族长，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特地头等舱里等自己，难不成只是为了和自己聊几句吗？ “不用紧张，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昂热校长和施耐德教授极为倚重的执行官是什么样的。” 伊丽莎白淡淡地说道。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杜少陵尴尬地挠了挠头。 “不用太局促，我过会儿就会走，我在这里等你只是想了解两件事。” 伊丽莎白说， “第一件是关于天基作战的，报告中并没有提及羽蛇神为何会突然从休眠状态中苏醒过来，但是洛朗家的幕僚们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外部原因刺激到了羽蛇神，或许是在场执行官的攻击性举动，又或者是……” 伊丽莎白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在观察着杜少陵的反应，但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杜少陵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反应，说明他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内幕。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杜少陵摇了摇头。 “嗯，没有关系，我只是一时兴起想要了解一下，我知道执行部的规定，第15章第5条，参与作战的人不允许向外透露作战细节，作战完成后，所有相关内容会被封入档案，若出现情报外泄的情况，将追究相关执行官的责任。所以你不愿意透露我也可能够理解。” 伊丽莎白漫不经心都说， “尽管昂热校长也表明过，羽蛇神的苏醒原因不明，作为昂热校长这一侧的支持者，我不会去过分追究作战的细节是不是有问题，但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掌握一部分内容，以免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会陷入被动之中。” “虽然我想给您一个答案，但我确实不知道。” 杜少陵咬着嘴唇，想从脑海中翻出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但翻来覆去也找不到能够解释羽蛇神突然苏醒的解释。 “我知道了。”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毕竟你还是执行部的执行官，受限于相关的保密协议，不管你是确实不知道，或者出于某些原因希望校董会不知道内幕，是我过于好奇了，这个问题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谢谢您的理解。” 杜少陵感觉自己的背脊上在不断地冒汗，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女孩，冷淡的话语中却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最后一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伊丽莎白眯了眯眼睛， “就是想简单了解下，杜少陵先生在回国之后，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倒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打算，就是先好好休一个假，然后再等执行部的具体命令，当然没有具体的任务就更好了，可能让我休息得更久一点。” 杜少陵坦白着自己的打算，包括自己希望可以不要有任务找上门的想法。 “所以当一辈子的驻地执行官也没有关系吗？” 伊丽莎白问。 “我觉的挺好的，关键挺轻松的，离家还很近，可以多陪陪父母和妹妹。” 杜少陵点点头。 “这样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可能是我的问题过于含糊了，非常抱歉，让我换一个问法。” 伊丽莎白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杜少陵的眼睛，淡淡地问道， “不知道杜少陵先生有没有兴趣脱离执行部，来为洛朗家族工作呢？” “我……没有听错吧？” 杜少陵一惊。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邀请，是否要接受取决于你，可以等你的假期过完之后再给我答复，我并不着急。” 伊丽莎白缓缓地站起身，将一边的口袋书拿到手里，接着补充道， “当然你要是不太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有能力的人可以在合适的地方继续发挥他的能力，尽管我是昂热校长的支持者，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为了家族的存续付出努力，如果你能够加入我们，我和家族中的其他人会非常欢迎你的。” “我不太理解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杜少陵有些受宠若惊地问道，毕竟洛朗家族在混血种世界中，是仅次于加图索家族的混血种世家，为这样的家族效力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让手里多几枚筹码，而且我相信如果你想加入洛朗家，昂热校长应该不至于会拒绝你的要求。” 伊丽莎白对着杜少陵笑了笑， “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在我离开后，飞机就会起飞了，非常抱歉耽误你回国的行程了，为了表示歉意，我已经提前包下了整个头等舱，还请好好放松。”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门口站着的西装男撩开了红色帘布，伊丽莎白踩着细跟的高跟鞋慢步走了出去，只留下杜少陵一个人浑身不适地坐在头等舱之中。 · 与杜少陵相隔千里的中国，一个瘦削的女孩正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出神，她身上穿着单薄的条纹睡衣，一头漆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地炸成一束，脖子上带着卡通挂坠，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并不舒适的窗台上，双眼中零星的黄金色正在忽明忽暗地亮着。 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她眼中的黄金色突然消失了，原本呆呆的表情也一瞬间变成一副开心的表情，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推门的是个中年女性，身上穿着围裙，手中拿着刚刚挂断的电话，看着女孩的动作忍不住地皱了一眼，大声说道： “杜子夏！怎么又坐到窗台上去了，你的病才刚好点。” “没事啦，妈，就是坐了一下下，学习学累了想要透透气嘛。” 被叫做杜子夏的女孩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傻傻地笑了笑。 “你哥让我告诉你，他差不多明天晚上会回家，但是来不及回来吃晚饭了。” 杜妈妈摇了摇手里的电话，对杜子夏说道。 “哎——明明难得回一趟家。” 杜子夏嘟着嘴哼了一声。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杜妈妈叹了口气， “他让我告诉你，这一次他的工作被调回国内了，以后就待家里了。” “好耶！” 杜子夏咧嘴笑着，光着脚在地板上跳了好几下，原本握在手中的笔也被她甩得老远。 “行了行了，别跳了，稍微在看下书可以睡觉了，虽然是高三了，不用搞得这么辛苦。” 杜妈妈看了眼在书桌上翻开的教材和作业， “要不要给你热杯牛奶，喝完就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医院做检查。” “不用了，我把这点作业完成就去睡觉。” 杜子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把杜妈妈往门外推， “你和老爸早点去睡觉吧，一天天的，所有精力全花在我身上了。” “我知道了，哎哟，小祖宗，我自己走，你小点力气。” 杜妈妈一边被杜子夏推着走出了房间，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刚想回过头再说杜子夏几句，却只听到一句“妈，晚安！”和短暂又急促的关门声，再转过头去，面前只有一扇被关得严严实实老旧木门，只能摇着头离开了。 杜子夏听着杜妈妈的脚步声渐渐小了下去，踩着缓慢的步子走到窗户边，一手扶着冰冷的窗户玻璃抬头看着夜幕中被藏在云层后的月亮，用只有自己才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喃喃道： “这一次的时间还是11月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挂坠，双眼中再一次亮起黄金色的光芒，一滴泪水从眼角沿着脸庞慢慢地下滑，又快速地跌落到地板上。 “真想早点见到你啊，哥哥。” 【Part·1·Fin，To be continued.】 【We (no) need a new loop.】 第83章 82·衰小孩·001 冬日的猛兽，比哪一年都来的要猛烈。 即使是位处南方的城市，寒冷的天气也正没完没了地持续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巨大的冰柜之中。水泥地散发着惊人的寒气，还有发疯一般的冷风总会想尽办法钻进窗户的缝隙之中。可即使外面天寒地冻，家边的小公园里总是不乏一把年纪的老头老太起来晨练，即使天气冷得让人受不了，但是那种热情似乎像是能够浇灭这股在零度上下徘徊的寒气，时不时太极拳或是广场舞的广播声也会乘着寒风从窗缝间飘进来。 杜少陵哆嗦着从被窝里钻出来，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打着哈欠光脚踩在地上，但是很快又被脚底传来的凉意给逼回了温暖的被窝之中，费劲地歪着头看了眼床头的闹钟顺便瞧了眼窗外，还只有六点多钟，窗外也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黑色路灯还在顽强地发散着昏黄的灯光。 “啧，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杜少陵嘟囔着拉过被子罩住脑袋。 回国已经差不多半个多月，刚开始的那几天像是每天都睡不饱一样，每天都能睡上十几个小时，被自己那个老妈嫌弃说家里像是多了只猫，每天就饭点的时候能够见到。 面对杜妈妈的嫌弃，杜少陵倒也没吭声，毕竟自己也知道这个生活习惯实在不太正常，被啰嗦几句也是正常情况。可是过完那几天猫科动物一样的报复性睡眠之后，整个人又开始逐渐回到睡不太踏实的状态，偶尔还会被小区外驶过的车声惊醒。 杜少陵只能把这个归结到是因为外勤执行官这个时时刻刻让自己神经紧绷的工作上，哪怕现在转到了驻地执行官，也压根没有什么任务分配给自己，但他总感觉自己的手机下一秒就会响起来，不是施耐德教授告诉自己该出任务了就是诺玛那个没什么起伏的女音通知自己该交报表了。 真实要命。 就在杜少陵蒙着脑袋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的房间门被缓缓地推开，年久而缺乏润滑的转轴发出了细微「嘎吱」声。 紧接着就是逐渐靠近的，稍稍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哥，该起来吃早饭了。” 传进耳朵里的，除了有些俏皮的语调，还有冬日特有的冷气。 “让我再睡会儿……” 杜少陵把自己蜷得更加紧了，在被窝里含糊地回了一句。 “昨天还说要送我去学校嘞，今天就忘记了！” 杜子夏说着就坐到床边，伸手拉开杜少陵的被子，一双冰冷的小手直接钻进被子摸在杜少陵的头上，不断揉着那乱糟糟的头发，试图使用低温攻击把杜少陵从被窝里拉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 杜少陵甩着脑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在床上直接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整个人被杜子夏冰得不自觉地哆嗦一两下。 “那你快点噢，我先去吃早饭了。” 杜子夏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表情，伸手拍了拍杜少陵还是很昏昏沉沉的脑袋，然后欢脱得像是小鹿一样一蹦一跳地走出房间，顺手还重重地带上了房门，门痛苦得发出一声重响，震得杜少陵的脑袋有些发晕。 杜少陵半闭着眼睛，听着杜子夏的脚步声从自己的门口离开，然后又一头栽倒在床上，可是还没来得及把眼睛闭上，就听见自己老妈的声音从远在另一侧的厨房，隔着门在自己的耳中炸响。 “还在睡！都几点了还在睡！知不知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起床吃早饭，吃完就开车送夏夏去学校上课！不要因为放假就这么放纵自己！都这个时间了！你这个年纪！你这个阶段！你睡得着觉！” “知道了！起来了！” 杜少陵无奈地睁开眼，高声回了一句，又看了眼窗外。 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道自己老妈是哪只眼睛看到太阳了，而且杜少陵也实在是佩服老妈的嗓门，自己的房间明明是在屋子最偏僻的一角，可从她喉咙里出来的声音总是毫无死角地让自己听见。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老房子的隔音太差。 这套三居室的房子位于市区的边缘，自己也早已想不起爸妈是什么时候购下这套房子的，只记得从自己记事的时候就已经住在这了。 但是说是从记事起，自己儿时的记忆也是从杜子夏出生的时候才隐约有一点印象，再往前的记忆在脑子里也和浆糊一样只有模模糊糊的片段，根本想不起来具体的事情，唯独这套老房子特有的气味确实是自己记忆中的气味，不然杜少陵可能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 但这套房子终归还是太老了。 杜少陵倒也不是没有动过给家里再买一套房子的想法。 毕竟成为执行官之后，执行部提供的待遇还是相当可观的，除去给杜子夏攒下的医疗费和送进仕兰中学的学费，自己这两年多快三年的时间里还是攒下了不少钱，偶尔会和自己爸妈探讨过这个问题，可是父母皱着眉头考虑了半天，觉得并没有什么换房子的必要。 杜子夏听了更是摇头说着不要，觉得还是住在这里最习惯，还扯出一个随意更换生活环境可能对自己的病情并不好的搞怪理由，搞得杜少陵只能放弃，然后就看着自己银行卡的余额慢慢地上涨，也不知道该怎么花。 偶尔想起这些，多少都让杜少陵产生了“家里人未免对自己的生活环境也太不讲究了吧”的念头。 算了，还是先起床吧。 杜少陵甩了甩脑袋，半睁着眼睛，脚在地上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找到拖鞋，拖着踉跄的步子走到角落的衣柜前，脱下了身上皱巴巴的睡衣，从衣柜里摸出一件印着米老鼠的黑色兜帽衫套在身上，然后又从一旁的衣服中翻出一条皱巴巴的牛仔穿到身上。 将乱糟糟的头发向后抓了抓，但却有嫌麻烦似得草草地揉了揉，看着衣柜上斑驳镜面中的自己忍不住地耸了耸肩。 “真没点人样。” 不自觉地，自我厌恶般地低声说了一句。 · 杜少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一路走进了厨房，见到杜子夏和自己的老妈正忙着把刚刚煮完的白粥还有榨菜皮蛋端到桌子上。 杜子夏已经换上了仕兰中学厚实的冬季校服，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高马尾，一对卡通的发卡别在额头上将长长的刘海撩起。 自己的老爹正坐在椅子上，带着老花眼镜看着刚从报箱里拿回来的晨报，一会儿摇着头嘟囔着今年的房价又开始涨了，过一会儿又叹气说今年高考报名人数再创新高，高考这一关不好过哦。 “是夏夏高考，又不是老爸你高考。” 杜少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这个老爹真的是心怀天下事，每天早上都这个样子，搞得像是哪个部门的领导人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一人高考，全家紧张，” 杜妈妈对杜少陵这个敷衍的态度有点不太满意， “再说你那个时候又没高考，直接拿着奖学金去美国念大学了，当然不知道高考有多紧张。隔壁王大妈的女儿知道吧，去年参加的高考，因为试卷太难当场就在考场里哭出来了。” “至于么，又不是一考定终身，少听那群邻居妖言惑众。” 杜爸爸放下手中的报纸，往嘴里塞了一口白粥。 杜子夏问是什么意思，杜爸爸就只说，“就那个意思呗。” “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紧张一点，搞得全家好像就我和夏夏两个人为了高考忙的焦头烂额，” 杜妈妈皱了皱眉头，然后转头看下杜少陵， “少陵，你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有没有认识的学校给问问，我在想如果夏夏高考成绩不太理想，就送到国外的学校去，你听隔壁老李的儿子正在准备雅思托福什么的，要准备出国去留学，说是自己的生活费也要自己挣，听着就厉害，和你当时出国的情况一样！” “还出国留学呢，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杜子夏撇了撇嘴巴，往嘴里塞了口皮蛋， “更何况出国留学都是在餐馆打工，你没听哥以前打电话的时候说吗？不是洗盘子就是冲马桶，明明就是廉价劳动力，有什么好得瑟的。” “怎么说话呢。” 杜妈妈有点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那叫勤工俭学，你们俩这小兔崽子真是舒服的生活过惯了，不晓得赚钱有多么辛苦。” 杜少陵刚想争辩句自己明明有工作，而且已经赚钱了啊，为什么要把自己也带上，但是被他老妈像是要杀人的目光盯着，只能畏畏缩缩地往嘴里扒了几口白粥。 其实他觉得自己的老爹说得挺对的，又不是一考定终身，杜爸爸作为高中都没上全的人，这会儿也老老实实地守着一间五金铺子，再加上杜少陵自己的工资，不是照样供着杜子夏的医疗费和学费，还能过得有滋有味的。 但老实说，现在自己这个情况，实在不像是有工作的样子，每天就窝在家里无所事事，更不用提自己前几天告诉爸妈自己要放足足三个月的假，自己爸妈的脸色还是相当复杂。 杜爸爸握着酒杯，杜妈妈握着碗，毕竟他们从来没听过哪个单位能够放假这么久的，怎么看都是自己这个笨儿子因为在国外混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回国，就差他们摔杯为号把这个情况坐实了，好歹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可是中间克制情绪的过程吓得杜少陵差点把面前的碗也一起吃下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夏夏长得这么好看，实在不行就是去当明星，不是一样能赚钱，” 杜爸爸边喝粥边含含糊糊地说道，一副不太担心的样子， “大学生算什么，这个社会上这么多不需要学历的工作。” “你啊你，明星那个浑水也要女儿去趟，你也不问问孩子到底想要什么，” 杜妈妈一脸嫌弃，转头摸了摸杜子夏的脑袋， “夏夏，你别听你爸的，好好高考，上个好大学比什么都强，少陵，你也问问你那群国外朋友，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夏夏也出国去留学。” 杜少陵“嗯”了一声就当作是答了话，但心里却摇着头，心想老妈你知不知道我那群朋友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都是群和龙类打交道的变态疯子啊。 但是杜少陵知道杜子夏的成绩怎么样，其实远没有到需要自己去关心的程度，自己这个妹妹简直是个读书的天才，每门功课都能在年级排到前列，更不用提仕兰中学是出了名的升学学校，自己那点执行官工资有一部分都拿去教高昂的学费了，就是为了杜子夏能上一个好大学。 就是自己的老妈怎么都不放心，尤其是几个月前杜子夏突然的病发，急得是以为学习压力太大才导致犯病了，所以才动了想要让杜子夏绕过高考，去国外留学的想法，毕竟杜少陵这个笨儿子都能出国留学，没理由成绩更加优秀的杜子夏反而去不了。 “我记得你读的是卡塞尔学院吧？” 杜妈妈看着杜少陵， “今年他们对国内招不招生，你不是说你和学校的领导还挺熟的吗？” 杜少陵只是点了点头，但没说话。 学校的领导当然熟了，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每天巴不得二十四小时压榨自己让自己去干活，甚至被高危混血中打成重伤还要让自己去上课；校董也有认识的，一边拐弯抹角地问机密作战的细节，还想挖角自己去她那儿上班呢？ 其实凭借自己在卡塞尔学院的关系，找所还算像样的外国院校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他更担心杜子夏的身体情况，毕竟国外不比国内，万一出点什么情况，周围甚至可能都没有人能够第一时间帮上忙，这是杜少陵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但杜少陵可没敢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说出来，默默地把这些话都拌着白粥一口口地咽进肚子里。 第84章 83·衰小孩·002 早餐过后，杜少陵嘴上叼着根还没点着的烟，拿起门口鞋柜上的车钥匙，顺手推开了家里那扇已经开始生锈的老旧铁门，但还没来得及跨出门就被一阵寒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冷得杜少陵差点就要直接骂出声。 但是他还没来记得骂出声，脸上就没蒙上了一条毛绒绒的围巾，顺便还把他嘴里刚叼上的烟也拿走了。 杜子夏垫着小脚，绕到杜少陵的面前，一脸不开心地把香烟揉成一团扔到门边的纸篓里，把围巾绕着绕着杜少陵的脖子转了好几圈，然后打了个结把围巾固定好，把杜少陵的脖子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之后才松了手。 “说了多少次不要抽烟了，非要搞坏身体你才开心。” 杜子夏板着张小脸，脑后束起的高马尾也气得一颤一颤的。 “我只是叼着，又没点着……” 杜少陵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看着杜子夏那张气鼓鼓的脸摆出了个抱歉的表情，但是又贱兮兮地伸手弹了下杜子夏的脑门。 “要死啊，别弹我脑门，最近天气这么冷，就穿着这么点真不怕冻死自己。” 杜子夏说着给了杜少陵的胸口软乎乎的一拳，然后探出头对着屋内喊， “我和哥出门了啊。” “好嘞，路上注意安全。” 杜妈妈的回答连同洗刷碗筷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而杜爸爸还是坐在客厅里的椅子上看着报纸，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一齐回了一声“好”，前后脚跨出了屋门，顺手把门给关上了。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杜子夏和杜少陵下楼的脚步声，已经不知道从哪户人家里传出来的狗叫声，楼外的天色已经逐渐亮堂起来，阳光携着寒风吹进楼道里，就这么洒在杜少陵的身上。 他就这么看着杜子夏在自己前面一蹦一蹦地下着楼，耳中是杜子夏小声哼着的歌声，没由来地想起了初中的时候带着杜子夏一块儿出门去医院的时候。 那会儿杜子夏的身体情况相当差，基本都是医院和家里两头跑，但自己的父母忙着赚钱好支付杜子夏的医药费，根本没时间照顾两个孩子，更不用说带着杜子夏按时去医院了，只能由着杜少陵这个半大小子牵着年纪更小的杜子夏，两个小孩就这么坐着公交车，横穿整个城市去到另一头的医院。 次数多到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认识自己了，每次见自己拉着杜子夏熟门熟路地挂号进诊室，然后扒着药房那个高高的柜子拿药，会笑着揉揉杜少陵的脑袋说这孩子真懂事。 邻居的大爷大妈都说杜少陵从小就是乖孩子，知道带着自己的妹妹去医院，也从来不闹事，并且常常用杜少陵的例子埋汰自己家那些个闹腾的小孩。 “你看看人家杜少陵，这么小就知道照顾生病的妹妹，你们呢！” 虽然这种话除了在表示杜少陵是个乖孩子外，还拐弯抹角地暗示杜子夏的身体很差，但是至少听起来还是那么回事，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谁听了都嫌烦，导致小区的小孩都不爱和杜少陵玩。 其实杜少陵从来不觉得自己小时候是个乖孩子，听自己爸妈的话确实没错，照顾杜子夏也没错，但是他更多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个被人随意摆来摆去的人偶，爸妈说什么就做什么，妹妹想要干什么就陪着干什么，从来没有自发想要做什么事情。 偶尔会有独处的时间，杜少陵也是瘫在床上发呆，看着自己床边那扇老旧的窗户外的街景，看着日升日落，不自觉地想一天就这么开始了或是又结束了。 杜少陵有时会想翻翻家里的相簿，回忆一下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可相簿中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家中有了杜子夏之后的照片，再往前的记忆和不存在一样，杜少陵死活都想不起来在杜子夏出生之前自己是什么样的，只是偶尔会从脑中闪过一些画面的碎片，才勉强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在这个住了很多年的老旧楼道中跑上跑下。 事实上自己的父母也从来不提杜子夏出生之前的事情，这让杜少陵不止一次产生了自己的生活是从杜子夏出生之后才开始的错觉。 好在长大之后，杜少陵能够顺利把这些事情归结到单纯是因为距离现在的时间太久远了，导致记忆出现了问题，以至于根本想不起那会儿事情的细节是什么，最后也就释然了。 为了妹妹而活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自己从小就对别人没什么兴趣，和谁都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哪怕是自己的爸妈，也生不出任何的亲近感，只有莫名其妙的畏惧感，长大之后更是会礼貌性地保持在恰当的距离感。 唯独除了杜子夏，那股藏匿在血脉之中的亲近感是抹除不掉的，杜少陵每当看到杜子夏那张天真无邪的白净脸庞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妹妹，是自己的最重要的人，这是他怎么样都无法回避的感情。 在外人看来，这家人简直是模范家庭的典范了，儿子懂事，出国留学，女儿活泼，成绩优秀，父母也好好地两个小孩拉扯长大，家庭氛围和谐得不行，似乎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既然别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那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深究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得出现了问题。 杜少陵从口袋里摸出块口香糖，撕掉包装扔进嘴里，晃着手里的车钥匙和杜子夏一路下了楼，刚准备钻进斜斜停在小区通道边的浅黄色江南奥拓之中，就听到头顶上自己家的窗户被推开了，接着就是自己的老妈像是扩音器一样的嗓门。 “少陵，送完夏夏，去菜场买点菜，一斤五花肉、半斤基围虾，再买点葱姜蒜，记得砍价！听到了没？” “知道了。” 杜少陵敷衍地对着楼上挥了挥手，然后用车钥匙打开车门，直接坐了驾驶座上。 这辆二手奥拓是杜少陵寄回自己第一年的奖学金后才买的，自己那个抠门老妈本着车能开就行，拽着老爸去二手车市淘了一圈，花了几千块钱就把这辆当时是经典款的奥拓开回了家。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九成九新的奥拓，也硬生生被折腾成接近报废的老爷车，不到800CC排量的老旧引擎每次启动都和拖拉机一样还要咯痰好几下才能点着，车内的空调也约等于失灵，再加上这薄薄的车皮，杜少陵甚至感觉自己是坐在冰柜里开车一样。 杜少陵等着杜子夏在副驾驶上坐好，然后转着僵硬的方向盘，慢慢地驶出小区，汇入了逐渐繁忙起来的车流之中。 · “哥，下午放学你来接我吗？” 杜子夏无聊地看着窗外，手在不停地玩着车窗的升降开关。 “需要我来吗？” 杜少陵嚼着口香糖，熟练地单手操作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降下车窗，把嘴里嚼着的口香糖吐到窗外。 仕兰中学是市里出了名的贵族学校，每次放学，校门口都停着一长串的豪车，路过的人可能跟好奇这边是在办什么车展而不是接孩子，家里这辆奥拓停在那儿实在是过于出挑，仿佛一堆世界纯血种的名犬中塞进去一只血统复杂的串串，还是品相不太行的那种。 杜少陵倒不介意去接一趟，前提是自己这个正值青春的妹妹同意，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女该有着相当敏感且奇特的心理状态，要是别人放学坐上的是宝马奔驰迈巴赫，而自己只能坐上一辆二手奥拓，可能会引发不得了的自卑感，最后演变为严重的心理问题也不奇怪。 “需要啊，你不会以为我对自己家的车有意见吧。” 杜子夏对着后视镜中的杜少陵翻了个白眼， “还能不能对你的妹妹有点信心了，车就不就是四个轮子再贴上一个标，不会以为几个土大款随便闲扯几句就能击破我那么厚实的AT立场吧。” “什么AT立场。” 杜少陵听得一头雾水，自己这个妹妹嘴巴里冒出来的名词他就没怎么听懂过。 自己的妹妹因为身体的缘故，除了医院和学校之外，基本就窝在家里，每天不是在看动画，就是在看漫画，是杜少陵不太熟悉的领域。 “是EVA啦。” 杜子夏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哥，你这么落伍小心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噢。” “我应该还不需要你来担心我的感情问题吧。” 杜少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是哦，毕竟自称是你兄弟的家伙偷偷给我发短信问你是不是妹控噢。” 杜子夏淡淡地说了一句。 “什么玩意？” 杜少陵被杜子夏这句话吓的差点没稳住正踩着油门的脚，这句话从谁的嘴巴讲出来自己多多少少都能反驳一句“你有病吧”，但是偏偏从自己的妹妹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奇怪无比，仿佛像是在说“哥，你不会是个变态吧”的感觉。 到底哪一路神仙有闲到这种程度还专门找到自己妹妹的手机号码，杜少陵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某一个嫌疑人，毕竟这家伙最近闲的没事可做，想把自己当成素材包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名字芬格尔·冯·弗林斯来着，你是真的有这么一号朋友吗？” 杜子夏说， “他自称是你大学最好的朋友来着，还欢迎我报考卡塞尔学院，我记得你在美国念的大学是自主招生，不是只会对他们感兴趣的学生进行面试吗？” 杜少陵满脸尴尬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脸色难看到像是吃坏了了肚子，哪怕施耐德分配给自己再难处理的任务，自己的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过。 卡塞尔学院确实只对他们感兴趣的学生进行面试，剩下的都是混血种世家的孩子。杜少陵甚至怀疑混血种世家的孩子可能从出生起就知道龙类和这个世界的真相，毕竟和他同期进入学院的同学大部分都对龙类的现状见怪不怪，甚至还有把驱逐甚至歼灭龙族当成自己终生目标的，这些都和杜少陵没有关系，毕竟自己进入卡塞尔学院只是为了攒妹妹的医疗费。 但是杜子夏不同，她到现在为止都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如果可以的话，杜少陵希望自己的妹妹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真相，这个真相对于知道的人来说负担都太重了，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名为执行部的漩涡，实在不想自己的妹妹再一脚踏进去。 “哥，你错过路口了。” 杜子夏突然说了一句。 杜少陵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胡思乱想错过了原本该拐弯的十字路口，只能继续往前开，好在下一个路口并不远，正好还跳着左转的信号灯，奥拓狭窄的车身扭过过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回了前往仕兰中学的路。 “没事哦，时间还来得及。” 杜子夏无所谓地说道，双眼却不断地打量着杜少陵。 “你看我干什么。” 杜少陵被这个好奇的目光盯得有点不太自在。 “我只是在想妹控这个词对你到底杀伤力有多大，” 杜子夏狡黠地笑了笑，脑袋开心地晃悠起来。 “芬格尔到底是怎么……” 杜少陵一边转弯，一边想扯开话题。 “到学校了，停在这个位置就行了，下午放学记得来接我。” 杜子夏利刃一般斩断了杜少陵的话题。 语气冷淡得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杜少陵只能踩下刹车，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了低沉的声响，奥拓减速靠到了路边。这里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路，前面都被缓慢前行的豪车给堵死了，要不是杜子夏提前说了一声，自己这辆破奥拓可能就要陷入车流中没办法掉头了。 “那我去学校咯。” 杜子夏伸手打开车门，脸上又换回了那张笑盈盈的表情。 “噢……好。” 杜少陵还没从自己妹妹那切换自如的情绪中缓过来，就看着自己的妹妹背着书包，往前小跑了几步，和三三两两从豪车上下来的同学打着招呼。 他有点傻眼，第一次见自己的妹妹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只是还没来得及让他摇着头感叹青春期女生的情绪真是变化无常，就看到一个男孩低着头，一路踢着石子从杜少陵开着的这辆二手奥拓车边经过。那个男生穿着仕兰中学的校服，头怂怂地垂着，仿佛外界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第85章 84·衰小孩·003 乍看之下只是普普通通的男孩，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手里提着狭长的灰褐色布袋，看形状里面放的像是剑道用的练习竹刀，一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刘海稍长恰好遮住了他的眼睛，身高一米七多一些的样子，低垂的头让杜少陵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感觉这个男孩身上有股说不清的衰气。 但是从他身边路过的同学明显没有感受男孩身上那股衰气，反而像是看到什么学院偶像一样和他不断地打着招呼，终于将男孩那张原本沉在阴影中的脸露了出来，但是表情确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带着略显尴尬的笑容，一脸不太适应地回应着别人。 这让杜少陵看清了那个男孩的脸，原本正在口袋里摸索着烟盒的手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相当清秀的脸，面颊上有着因为寒气而出现的潮红，他的眼角微微下垂使得他的脸上始终带着一股淡淡的丧气，可眼眸中偏偏透着仿佛遗世独立的哀伤和困惑，两股矛盾的气质就这么揉在一块儿出现在他的脸上。 如果放在平时，这样偶尔路过的男孩杜少陵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怎么看都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高中男生，手中提着竹刀或许证明他是个热衷于剑道的运动男孩，但如今这样有着些许阴郁气质的男孩并不少见。 只是这张脸，杜少陵在半个多月前，刚在执行部办公室中的一份文件中见过。 杜少陵皱着眉头关掉了引擎，钻出了奥拓，顺手合上了车门，习惯性地从口袋中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一边靠着车门将烟点着，一边相当自然地朝着校门的方向看去，在旁人看来杜少陵不过是个目送自己家孩子进入校门的普通家长。 只不过杜少陵虽然表面上旁若无人地抽着烟，但他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扫向那个男孩瘦削的背影，顺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然后从裤袋中把手机摸了出来，点亮屏幕，打开了手机的记事本界面，摸摸地在键盘上敲下了几个字。 6点46分，上学。 在敲完这几个字之后，杜少陵顺手把手机塞回了口袋中，再往校门口看去的时候，原本要跨进校门的杜子夏偏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没由来地突然转头看向了杜少陵，远远地瞧见杜少陵叼着烟正站在车边，有些懊恼的冲着他挥了挥拳头。 虽然瞧不见细致的表情，但是杜少陵依旧能够感觉到自己妹妹的有些发怒的情绪，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然后把烟扔到地面上踩灭。 只是这个恰好的回头让杜子夏和那个男孩打了个照面，两个人互相微微点头，交流了几句，仿佛相当的熟识，然后就在响起的预备铃之中，前后脚跨过校门走进了校园里，很快就消失在了杜少陵的视野里。 杜少陵深深地吐了口气，重新坐进奥拓之中，刚刚想要发动汽车，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中再一次摸出手机，将自己随手打下的那行字往下移动了一行，然后在记事簿的最顶端快速地打出了一个名字。 路明非。 · 在杜少陵假期开始的半个多月后，杜妈妈突然奇怪地发现自己这个懒散的笨儿子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变得莫名其妙地勤快起来。 原本的杜少陵巴不得每天都在床上赖上一整天，清醒的时间不是窝在沙发上看一天的电视，就是像条咸鱼一样不断地刷着手机，除了吃饭的时间压根不肯挪窝。 但是从送杜子夏上学那天开始，杜少陵每天六点多就会起床负责接送杜子夏上学放学，白天的时候也基本不在家里待着，而是背着他那个用了十几年的单肩挎包出门，甚至还把成箱成箱的资料往自己的屋子里搬，俨然一副在忙活什么很重要事情的样子。 偶尔趁着杜少陵不在，杜妈妈也会溜进杜少陵的房间中，但是狭小的房间之中堆满和鬼画符一样的手写文件，压根看不出杜少陵到底在写些什么东西，资料更是被压在一堆重物的下面，压根看不到到底是些什么资料。 杜妈妈不止一次地小声和杜爸爸嘀咕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吧，毕竟在家工作在她看来还是有点难以理解的事情。可杜爸爸倒是相当豁达，显摆着说自己儿子大概率是在SOHO，并且表示自己的儿子果然是年轻人有想法，这么快就赶上这波新风口了。 “搜猴，搜什么猴。” 杜妈妈完全没听懂杜爸爸说的是什么。 但是杜爸爸回答支支吾吾，就说是在家工作，但是具体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嘴里反复念叨着这是新兴行业，指不定自己的儿子以后要乘着这波机会变成知名企业家嘞。 但杜少陵其实并没有在进行SOHO，也不想自己老爹说的那样想要成为企业家，他只是在借着送杜子夏的理由，默默记录着路明非的日常行程，好完成施耐德和昂热交给他的假期任务。 原本杜少陵倒也没想这么快就开始这项任务，毕竟自己还在假期，能摸一天鱼就摸一天鱼，只是在送杜子夏上学那天恰好遇到了路明非，第一眼看上去他只是个单纯内向甚至有点丧气的男生，按照杜少陵的经验，这种性格的孩子一般在学校中会被边缘化，不被欺负都算是不错了。 但是周围同学对待他的反应偏偏又像是把他当成了社交中心，原本杜少陵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以是一连几天的观察，他发现事实上路明非在学校中似乎相当受欢迎，甚至已经到了校园当红炸子鸡的程度，杜少陵更是感觉有不少女学生都对路明非投去相当有好感的目光。 为了搞清楚路明非在学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少陵还特意在某天晚上潜入了仕兰中学的教务处，翻出了路明非的档案和过往考试的成绩。快速翻看了一边才知道路明非之所以和杜子夏这么熟悉，完全是因为他是自己妹妹的同学，而且从以往的考试成绩来看，路明非的成绩也能够排进年级的前十名。校内举办过的活动也一个都没有拉下，是校内文学社的副社长，甚至还有过校内文艺汇演上台表演剑道的经历。仅从档案上来看，路明非分明是个相当擅长社交的优秀学生，学期末的老师评语给得也是清一色的好评。 这就让杜少陵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这和他的判断完全违背，只能归结为自己的经验出了问题，或许仕兰中学就是这么一所包容又友善的学校，像路明非这样内向的孩子也被大家好好地对待着。 只是路明非那个对于他人友善对待反而不太适应的表情，让杜少陵多多少少有点在意，因为实在不像是因为性格内向才表现成这个样子，反而像是突然被扔进陌生环境才会有的精神状态。 “总不会是穿越来的吧，所以周围的一切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杜少陵的脑子里没由来地冒出这么个念头出来，但是很快又甩了甩脑袋，自嘲地笑自己肯定是电视剧看多了，然后把这个离谱的想法扔到了一边。 · “谁？前几天的那个男生？” 杜子夏从饭桌上抬起头来，嘴里正嚼着五花肉。 “就那个背着黑色双肩包，手里拿着竹刀，看起来丧丧的，不是在校门口和你打招呼来着。” 杜少陵喝了口汤，漫不经心地问道。 “噢，你说路明非啊，是我同学啊，怎么了。” 杜子夏一脸困惑的表情，毕竟自己的老哥从来不过问自己在学校的生活，这突如其来的的一问让她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没有，就是好奇。” 杜少陵含含糊糊地说道， “毕竟从来没听说你在学校有什么朋友。” “是吗？我没跟你说过吗？” 杜子夏皱了皱眉头，开始扳着自己的手指算自己的好友圈， “陈雯雯、苏晓樯、柳淼淼、路明非，赵孟华和徐岩岩徐淼淼那对双胞胎跟班不太熟，至于其他的同学关系也都还过得去吧。不对啊，干嘛突然要调查我的朋友圈，老哥你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杜子夏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挥拳就要给自己老哥的脑门来上一拳。 “你哥这个笨脑子有个鬼的企图，过几天不是要开期末的家长会了吗？我和你爸都没时间，就让你哥替我们去一趟，可能想稍微熟悉下你的朋友，免得别人家长过来打招呼都不认识。” 杜妈妈伸手拍在杜子夏的脑门上。 “这事早说啊，我还以为老哥要查我私生活，看我有没有早恋嘞。” 杜子夏嘟着嘴，一脸吃疼地揉着被自己老妈拍痛的脑门。 “什么？你早恋了！” 杜少陵被杜子夏这句话惊得五雷轰顶。 “话能不能别听一半，你看我像是早恋的样子么，整天忙着学习，周末还要去医院，哪有时间给我早恋。” 杜子夏对着自己哥哥那震惊的表情翻了个白眼， “能不能别大惊小怪的，再说了，这年头早恋还算是个事吗？你提的路明非，人家屁股后面跟着一大堆女生呢，按你说法，路明非是不是算后宫成群了。” “你确定，就他那个衰样？” 杜少陵脑回想着路明非那张略显丧气的脸，原本还只是感觉那些女生的目光看起来像是喜欢路明非的样子，现在杜子夏直接把自己这个猜测给直接坐实了。 “很奇怪嘛，路明非虽然丧是丧了点，但是长得还可以啊。” 杜子夏嫌弃地看了杜少陵一眼，开始描述路明非在学校的光荣事迹， “而且人家学习好，会剑道，还是文学社副社长，现在更是荣升此獠当诛榜第一名，自从楚子航之后，他是第二个能够享受到这个待遇的男生。不过老哥你别担心，路明非不是我喜欢的款，我还是喜欢稍微成熟一点的，比如黎明、梁朝伟那样的。哦，顺便告诉你，楚子航是上一届的学生，帅是挺帅的，可惜也不是我的菜，而且都已经毕业了。” “什么此獠当诛榜，武林排行榜？” 杜少陵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心想楚子航的高中原来还有这么一面？自己这个妹妹要是知道这个高一届的学长这会儿已经进入卡塞尔学院，正在过歼灭龙类的第二人生，还和学院里另一派的学生会老大整天在剑道课上械斗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不过想到楚子航那张冰冷冷的脸倒确实蛮像武侠小说里那种冷面大侠的形象，平时也是酷酷的不会多说一句废话，能动手绝不动嘴皮子，可是路明非……杜少陵想来想去只能塞进武林怪咖榜里。 “差不多吧，毕竟我也是听赵孟华他们偷偷说的，毕竟他喜欢陈雯雯，全班都知道，所以对路明非恨之入骨，但是偏偏拿他没有办法，谁叫路明非比他更牛逼呢，也就只能背后悄悄说路明非的坏话。” 杜子夏看了杜少陵一眼， “不过路明非最近是有些奇怪倒是真的，感觉整天魂不守舍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说，可能最近想改变形象，改走阴郁帅哥的那个路子吧，但是谁知道呢。” “路明非的婶婶我倒是在家长会上见过几回，倒是挺和善的，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倒不奇怪。就是他的父母我确实是一次都没见过，听他婶婶说，好像是一直在国外很忙，就把路明非寄养在她家，不过他们两家的关系很好，倒也无所谓，路明非也跟亲儿子一样养着。” 杜妈妈顺口接了一句。 “嗯……这样啊……” 杜少陵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从杜子夏的话里听得出来，路明非在学校里有口皆碑，牛逼到成了仕兰中学全体男生的公敌，只是最近有点情况，整个人像是变了一样突然变得阴郁丧气起来，所以才导致杜少陵觉得从路明非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点违和感。 路明非毫无疑问肯定是混血种，不然施耐德和昂热也没必要让自己花时间去做路明非的调查，只是这个看起来有点衰的男孩，自己暂时还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地方，仅凭学校里的风光经历和前后的性格反差，应该也不值得昂热校长这么关注。 看来需要实际接触一下路明非才能够搞明白了。 杜少陵默默地咽下了一口饭。 第86章 85·衰小孩·004 绿皮报刊亭的老旧卷帘门半开着，这扇浅蓝色的铝合金卷帘门早已看不清原本样貌，涂着油漆的表面在常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早就变得斑驳不堪，表面鼓起大小不一的疙瘩，成片的油漆连同着锈迹掉落在地上。 “将！” 带着老花镜的大爷哈哈一笑，将手里的棋子拍在棋盘上，一车一炮两枚红色的棋子形成了两路截杀之势，将对面的黑将死死地钉在原地。 “牛啊，大爷，要不要再来一局？” 杜少陵嘴里叼着烟，也跟着佩服地笑了两声，顺手从烟盒里抽出了根软中华递给面前的大爷，干脆地认了输。 这是他今天输的第三局，战绩是零胜三负，这局他倒是坚持得稍微久了一些，和大爷硬是斗到了残局，不过最终还是输了，面前这个大爷在棋盘上实在是鸡贼得很，故意卖了个破绽勾引杜少陵上钩，然后一步步蚕食着他手里的棋子，即使杜少陵再怎么防守，最后他手中的黑将还是不可避免地逼上了死路。 “小伙子棋下得不怎么样，棋瘾还挺大，那就再来一局。” 大爷笑着伸手拍了拍杜少陵的肩膀，点上代表着胜利的那根软中华，舒坦地吐出一口烟，一边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有点好奇地打量了杜少陵几眼， “不过小伙子你不用上班吗？连着好几天都窝在这我下棋了。” “我在调研，研究附近几个小区住户的报刊杂志订阅情况，听说您这熟客还挺多，我可得好好在您这多待几天，了解下您这的销量怎么样。” 杜少陵一边回答一边抖了抖香烟的烟灰，无意识地扫向不远处的一幢居民楼。 他身上穿着灰色的商务西装，头发打量得油光发亮，脸上带着市侩的笑容，脚边还放着他刚买回来的假皮包和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怎么看都像是外出跑业务的混子销售。 最近这段时间他分别把自己的身份变为出版社销售、食品供货商、家庭教师穿梭在路明非的生活轨迹中，甚至还客串了一把水管工修理了小区里那个老旧的排水管道，但实际下来，不说是基本没有收获，也能说是每一次都铩羽而归。 路明非每天的生活轨迹固定得不像话，基本都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周末能在附近的小网吧泡上一天，偶尔也会替家里出来跑跑腿，但是也基本都是附近的小卖部或是菜市场，很少见有主动出门很远的地方。而路明非这个学习成绩，压根用不着请家教，甚至给别的孩子当家教都绰绰有余。 原本杜少陵考虑以剑道老师的身份混进少年宫的剑道班，但是在调查过之后，这个小子已经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有去上过剑道课了。带班的剑道老师还相当惋惜，直说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材，上一个让他这么惋惜的还是一个叫楚子航的学生。 楚子航谜一样的剑道水平让杜少陵一直都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剑道老师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所以借着切磋的名义和自称二天一流的剑道老师过了过招，结果发现这个剑道老师的水平实在是稀松平常，如果自己稍稍发力可能三招之内就能撂倒，完全不像能够教出楚子航那种怪物的水平。 但是楚子航毕竟是个混血种，学习能力相较一般人而言确实要快上很多，对于剑道领悟极快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不知道路明非这个小孩的水平厉害到什么程度，如果剑道老师没有过于吹嘘自己的教学水平，恐怕也是个了不得的怪物。 但失去了剑道课这个最为合适的场景，实在是让杜少陵犯了愁，路明非的生活轨迹真的是单调到没压根什么文娱活动能让自己有空间去慢慢接近他，直到昨天自己挂在居民楼外墙，打着旧小区美化的名义在粉刷外墙的时候，看到了路明非在眼前的这个报刊亭一边翻着游戏杂志，一边和报刊亭的大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所以最近游戏杂志卖得怎么样，我看这个小区还是有不少小孩的。” 杜少陵伸手把烟头在地上摁灭，漫不经心地问道。 “别提了，这一片的小孩，不是初中就是高中，家里的家长压根不让买。” 大爷摇着头“唉”了一声， “原本有个小孩倒是常来，买本小说绘还会顺带买本最新一期的家用电脑与游戏，只是最近也不太买了，就蹲在报刊亭边翻了翻就扔回摊上，嘴里还是嘟囔着越来越不好看了，然后提着本小说绘就走了。” “是嘛，家里管得这么严。” 杜少陵瞟了大爷一眼，估摸着这估计是在说路明非，但是表面上佯装吃惊地又点上一根烟，顺手把棋子在棋盘上摆好。 “这年头报刊亭已经赚不到什么钱了，要不是年纪大了，不然还是想和你这样的小年轻一样，出门去跑跑业务哦。” 大爷无奈地苦笑了下，伸手拿着棋子往前拱了一步。 “各有各的好，跑业务可累咯。” 杜少陵无端地想起在执行部当外勤执行官那会儿，每天都在飞机上飞来飞去，压根就没个空闲的时候，任务目标偏偏又都难缠得很，实在算不上是个好差事。 “小伙子你不行啊，年轻轻，怎么一点干劲都没有。” 大爷看着面前毫无干劲的年轻人惋惜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生意这么差，大爷你没有考虑过转手这间报刊亭吗？都这个年纪了，在家里享享清福不是更好。” 杜少陵眯着眼睛，随口问道。 “哎，哪有人要这么间报刊亭哦，小伙子你的经济头脑不太行啊，有这个钱去别的地方弄个什么别的店铺不是能赚的多。” 大爷听着杜少陵的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看得出来如果经济条件允许，这位守了一辈子报刊亭的大爷还是想换个行当做做。 “那不见得哦，这个地段其实蛮好的。” 杜少陵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说道， “要不是您已经在这边开这家报刊亭，不然我有点也要在这个位置开这么间小铺子，每天喝喝茶睡睡午觉也挺好的。” “小伙子，你的话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啊。” 大爷的眉头微皱，尽管大概猜到了杜少陵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在装糊涂，毕竟这个念头的年轻人都争先恐后地往大城市跑，就想着当白领做生意，哪有想在这个年纪就守着这么一间小小的报刊亭。 “我的意思是，如果大爷您觉得看报刊亭太累了，不如把这个报刊亭转让给我怎么样？正好我没什么上进心，只想每天躺着看看报。” 杜少陵对着大爷憨憨地笑了笑，伸手把自己面前的黑将往前推了推。 · 不得不说大爷着实是个实在人。 原本杜少陵琢磨着毕竟这是断了别人营生的路子，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答应，哪怕面前这个大爷加价自己都认了。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和杜少陵下了几天棋之后，已经下出感情了，大爷在确认过杜少陵确实有接手这家报刊亭的意愿之后，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当然或许可能因为杜少陵提供的转让价格，已经到了让大爷难以拒绝的地步，毕竟这个年头愿意出这么一大笔钱去买一间破旧报刊亭的冤大头也也实属少见，以至于转让手续完成之后，大爷就再也没有在报刊亭出现过，生怕杜少陵拉着他大哭后悔，要把报刊亭再转让回去。 只是大爷可能没考虑过，之所以杜少陵能够在转账的时候眉头都没动一下，因为他花的压根不是自己的钱，而是执行部的行动预算。 既然都不是自己的钱，那杜少陵还有什么心疼的理由。 · 报刊亭在被转让的第三天就正常开门了，小区里的住户们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看报摊的大爷突然换成了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手里捧着一堆他们之前见都没有见过的游戏杂志在往书架上摆，什么掌机王、电子游戏软件、大众软件，甚至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漫画杂志也被堆在一边，怎么看都像是专门来祸害小区里这些正处于关键时期的学生的。 整个小区立刻闻之色变，立马勒令自家小孩远离这个来者不善的报刊亭，免得被这个看起来就像是街头混子的年轻人祸害。 但是耐不住这些杂志漫画的杀伤里实在太大，而且杜少陵也完全不在意这些孩子是不是真得要买，每次都会特意额外拆出几本新杂志扔在柜台上，专供这些孩子随意翻看，翻到封面卷起来都没事，甚至还会门口摆上几个板凳，方便前来翻阅杂志的孩子有个地方能坐。如此体贴的服务惊得这群孩子直呼杜少陵简直是个神人。 只不过每次小区那些家长从报刊亭前路过，看到杜少陵笑嘻嘻地招呼的时候，都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拿杜少陵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总不能举报一家报刊亭正在卖杂志吧。 当然杜少陵这样的善举也吸引到了路明非，只不过他从来不和其他孩子一块儿出现，只是会一个人溜达到报刊亭，翻翻杜少陵摆出来的杂志，并不怎么爱说话，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这个突然代替报刊亭大爷出现的人还是有一点戒备心。 路明非倒确实和大爷说的一样，会定期来买小说绘，偶尔也会买上一本最小说，但是在买之前却从来不会翻下杜少陵摆出来的样刊。他更感兴趣的是杜少陵摆出来的其他杂志，家用电脑与游戏更是一期不拉，偶尔评价真是到位，摆明了是个游戏高玩。 以及这家伙是真的喜欢朝比奈实玖琉。 杜少陵偶尔也会无聊地翻翻动画杂志，留意着路明非关注的内容是什么，方便闲聊的时候能够抛出话题，正好看到动画杂志上提到了《凉宫春日的忧郁》第二期制作决定，四月份就会正式放送。 而路明非的目光在印着朝比奈实玖琉的那张彩页上停了很久，所以杜少陵合理推测路明非相当喜欢凉宫春日这部动画，然后转头就找路子订了几本台版的小说版放在报刊亭里，以表示哥哥我也很喜欢凉宫春日哦。 这多少算是拉近了一点和路明非的距离。 看到杜少陵正把全新还没拆掉塑封的凉宫春日台版小说摆上书架的时候，杜少陵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路明非投来惊讶的目光。 这是认同杜少陵品味的目光，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小子第一次把自己视为了同道中人，而不是一个开着破旧报刊亭的无聊大人。 “要看么。” 杜少陵看着路明非灼热的目光，无所谓地拆开一本放到柜台上。 “可以吗？” 路明非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杜少陵明明开得是报刊亭，而不是图书馆，街上那些租书店里随便租本小说还要两三块钱呢，而杜少陵像是完全不在乎一样，随意就拆开一本新书让人随便翻。 “书是让人看的，不是么？” 杜少陵耸了耸肩，然后转过身把剩下的书接着摆上架子。 路明非就这么坐在杜少陵摆在报刊亭外的凳子上，一边翻着凉宫春日的小说，一边和杜少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听说凉宫春日过段时间就要出动画了嘞。” 杜少陵随意地说了一句。 “老板，你也看动画？” 路明非看着手里的小说。 “当然啊，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在这里摆一台电脑，再牵一根网线，方便网上出资源的时候能直接看，你觉得怎么样？” 杜少陵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倒是没想过看报摊还能这么舒服，搞得我都想给你看报摊了。” 路明非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那是闲的，没有想好自己要干什么才搞了这么一家报刊亭，看报摊可赚不着钱。” 杜少陵摇着头笑了笑， “听别的学生说你成绩挺好的，怎么也会有这样的念头，怎么，学习压力太大了？” 路明非没啃声，只是缩了缩脖子，仿佛对这个话题相当抗拒。 杜少陵见状也没接着说话，伸手拿下凉宫春日后续的几本单行本小说，默默地撕掉了包装，摆到柜面上。 第87章 86·衰小孩·005 桌上的烟灰缸里堆着的烟头已经多到掉了出来，烟灰被弹得满地都是，屋子里烟雾缭绕得像是不知道被谁扔进了一颗烟雾弹。 原本不断敲击着键盘的杜少陵终于也感到呛鼻子，皱着眉头房间的窗户推开一条缝，对着透进来的凉风抖了抖脑袋，继续编辑着屏幕上的内容。 屏幕上是执行部专用的任务报告系统，标题名为“路明非监视日志”，内容被分割成了数个表格，日期从杜少陵第一次遇见路明非开始，以周为单位向后不断延续着，重点的内容被红线标出，文字密密麻麻全挤在黑色细框的表格之中，直到杜少陵目前正在编辑的部分，一侧的日期栏被填入了今天的日期。 四月二十六号。 对路明非的监视任务已经整整持续了十八周，收集的信息已经丰富到让杜少陵判断没有再继续跟进的必要，远在美国执行部本部的施耐德也认同杜少陵的看法，让杜少陵在完成最后的监视日志并且汇总成完整的档案之后就可以停止这项任务。 杜少陵叼着烟将路明非这周的行程填入表格之中，无非每天固定上学放学的时间，周末泡在网吧的时间，以及泡在报刊亭白嫖杂志的时间，和之前的十七周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唯一有区别的是，这一周路明非被他叔叔带着外出了一趟，去了市中心的心理诊所看了一趟心理医生。 原本杜少陵以为是路明非学习压力太大，可能导致出现了一些心理问题。但是再一次潜入学校，比对了仕兰中学最近几次全年级大考的成绩，发现路明非的成绩依旧相当稳定地停在年级前十名上下的位置。 家庭情况也相当稳定，负责照顾他的叔叔婶婶对待他一如既往的好，也没从小区其他住户的口中有听到路明非的家庭出现了什么问题。 乍看之下，杜少陵完全想不到路明非需要去拜访心理医生的理由。 只是自己在日常以报刊亭老板的身份和路明非接触的过程中，发现这个男孩确实有着相当忧郁不安的一面。这样的情绪最明显的时刻，出现在杜少陵把凉宫春日的第四卷单行本借给路明非的那会儿。 为此杜少陵还特地好好研究了下凉宫春日第四卷到底写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想要借此挖掘路明非一直都不愿意透露的真实想法。 其实这本名为“凉宫春日的消失”的小说，内容并不复杂，描述的是主角原有的世界线遭到了修改，身边的朋友都产生了和主角原本认知并不相同的变化，最后在主角的调查和努力之下，最将世界线扳回了原本的样貌。 是个相当科幻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但是文笔很好，只是在杜少陵在反复阅读了几遍之后，有点没太明白这个故事为什么对于路明非的触动会这么大。 本着既然都是在监视了，那么所有的医疗记录自己最好也都要拿到手的想法，杜少陵不得不直接潜入了路明非去过的那家心理诊所，翻出了关于路明非的诊疗记录，并且复制了一份带了回来，以免在仓促潜入的环境之中会漏掉什么细节。 杜少陵揉着酸痛的脖子，伸手把原本放在桌子一角的复印件拿在手里。 这份关于路明非的诊疗记录他已经看了两三遍，内容实在是有些过于超出杜少陵的预期，甚至有些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 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对话治疗中，心理医生先是了解了下路明非的一些近况，包含了学业、家庭和恋爱等方面相当普通的内容。毕竟在心理医生看来，路明非这个年纪的男孩，大多都是对这几项内容存在着一些青春期特有的心理状况，只要稍微梳理下心理状态就好。 只不过路明非的学习成绩优秀，家庭相当和睦，感情方面也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心理医生也有点吃不准到底是什么问题，就让路明非对自己敞开了聊，聊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内容都可以。 结果路明非开口提问的第一句话就把心理医生给问懵了。 “人的记忆是真实的吗？” 心理医生还特意在路明非的这个问题上划了好几个红圈，笔记潦草到足以证明这个小孩对他的强烈冲击。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后，看得出来心理医生必然是沉默了一会儿，纸面上还留着他思考时随意画下的几条交错在一块的直线。 接下来的内容就是路明非相当冗长的自述。 在路明非的描述中，他脑中存在着另一个记忆，在那一段记忆中，自己压根不是什么好学生，也不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没有人喜欢自己，成绩只能算是勉强过得去，也根本不会剑道，更没有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表演过。 尽管在那段记忆中，确实自己也是和叔叔婶婶住在一块儿，也有个路鸣泽的堂弟，但是他们待自己实在说不上好，老是指挥自己做这做那的，自己也只能老老实实照做。可是现在他们对自己又非常好，堂弟跟自己的感情也不错，还经常会一起打游戏。 在他的记忆中，他喜欢过一个叫陈雯雯的女生，在学校里确实也有这么一个女孩子，但是和记忆中不同的是，这个女孩压根不喜欢自己，喜欢的是另一个叫赵孟华的男生。可是现实中却是很多女生都喜欢自己，其中就有陈雯雯，这反而加重了自己的恐慌感，搞得自己现在很怕去学校。 而自己的常去的那件报刊亭，自己总觉得是个年纪挺大的大爷在那儿一直看报摊，根本不是现在这个可以随意让自己白看杂志的年轻老板，仿佛自己像是凉宫春日小说中写得那样，突然进入到了另一条时间线之中，原本自己熟悉的一切突然都变得陌生起来，只不过有些变化不大，有些却跟换了个人一样。 只不过心理医生在询问这样的情况大概是在什么时间出现的时候，路明非表示自己也说不准，只是最近变得尤为严重，大量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记忆突然一点点地出现在自己的脑子中，就像是会自我繁殖一样，实在把他折腾得够呛。 最后路明非还相当丧气地问了心理医生一句，自己不会是精神病吧。 心理医生倒没有直接下判断，只是安慰着路明非不会不会，说也有可能是因为曼德拉效应，导致路明非的记忆出现了和现实生活不相符的情况，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只不过他依旧在诊疗记录的末尾补上了患者可能因为未知压力，出现了妄想症的临床表现这一句。 · 在阅读完这份诊疗记录之后，杜少陵的第一反应是路明非可能有经历过灵视，或许是什么地方意外接触到了龙文，才导致他的脑中出现了完全和现实相反的记忆。 可是反复回顾路明非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似乎并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路明非常去的网吧或是其他地点，杜少陵也因为需要监视路明非的原因，也频繁地到访过，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判断为是路明非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这些场景可能只是他零碎的梦，可是他描述的那些内容，细节丰富到像是就在那样的场景中生活过一样，实在不像是做梦或是胡编乱造的。路明非这个男孩在杜少陵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不太像是会随意捏造谎言的人，倒不如说他目前那个怂怂的性格，面对离谱的情况，宁愿闭口不谈的可能性更加高。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 杜少陵咬着快要燃尽的烟头，双眼注释着窗外。 屏幕上的内容几乎都整理完成，唯独剩下路明非或许经历过灵视，又或是存在妄想症等心理疾病，这最后一条需要自己下判断的内容。 这一小段内容被杜少陵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反复重复了这样的动作好几遍，实在是拿不准该怎么描述。 当然杜少陵可以完全不提这个内容，毕竟卡塞尔学院中的混血种们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太对劲的地方，比如恺撒那个极端自信的性格，又或是楚子航问他三句话可能只能回三个字的习惯，相比之下，路明非觉得自己脑中出现了和现实完全相反记忆的情况倒也不能算是特别离奇。 窗外已经是深夜，整片城市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唯独远处的CBD区还亮着零星的灯火，偶尔会有汽车从小区外的道路驶过，引擎的声音也会很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就在杜少陵考虑着该如何描述着路明非情况的时候，自己背后的房门却突兀地发出一声声响，然后被缓缓推开了。 杜少陵立刻最小化自己桌面上的页面，一边把燃尽的烟头扔出窗外，一边点开了用于伪装的视频网站，装出一副自己因为睡不着开始刷视频网站的样子。 背后的脚步声很轻，杜少陵再熟悉不过了，是自己妹妹杜子夏的脚步。 “怎么了，睡不着吗？” 杜少陵漫不经心地边问边转头，看到杜子夏穿着卡通睡衣，脚上穿着皮卡丘的毛毛鞋，手里拿着杯热牛奶，一脸好奇地看着杜少陵的电脑屏幕。 “我还要问你嘞，这么晚都不睡觉，烟都要从门缝飘出来了。” 杜子夏有点嫌弃把手放在自己的鼻子前扇了扇，看着一桌子的烟头忍不住摇了摇头，顺手把牛奶放到桌子上，拿过放在角落的垃圾桶，把桌面上的烟头和垃圾都扔了进去，一边扔还在一边小声地埋怨，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家里抽烟，窗户也不开，难闻死了。” “哪有，不是开了一条缝嘛。” 杜少陵小声地反驳着。 “开一条缝也算开窗啊，老是这么强词夺理。” 杜子夏伸手敲了敲杜少陵的脑袋，然后把窗户开到最大。还只是早春，风中还带着寒气，吹得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拉紧了自己的睡衣。 “关小点吧，最近还是挺冷的。” 杜少陵伸手把老旧的铝合金窗又往回拉了拉，然后回头问杜子夏， “大晚上不睡觉，跑我房间来干什么。” “要是不看你房间灯还亮着，我才不稀罕进来。” 杜子夏双手握着杯子在杜少陵的床上坐下。 “看也看过了，要不要去睡觉？” 杜少陵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想哄自己的妹妹去睡觉，毕竟自己还在处理路明非的监视报告，要是被自己妹妹发现了，指不定以为自己是什么变态。 “不要。” 杜子夏摇头拒绝，然后低头喝了一口牛奶。 “做噩梦了？”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伸手摸了摸杜子夏的脑袋。 “嗯。” 杜子夏小声地应了一声，一双小脚不安分地晃着， “所以我就起床来你的房间，看看你怎么样了。” “那个梦？” 杜少陵从电脑椅上起身，走到杜子夏的面前蹲下，双手握住杜子夏握着杯子的手，轻声问道， “是不是又梦到我死掉的梦了？” 杜子夏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杜少陵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会反复做一个梦，梦见杜少陵死在她的身边，只不过每次死掉的理由都不太一样，有时候是被剑戳穿，有时候是被人活生生打死，有时候又是被一枪爆头，每次的死法都不太一样，死亡的场景也并不相同。杜子夏说自己不管在梦里做什么，都没办法办法阻止杜少陵死掉，只能向后延迟一点杜少陵的死亡时间。这让杜少陵有些担心自己在杜子夏的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自己在现实中又不是什么招人恨的恶棍，怎么在自己妹妹的梦里，总有人琢磨着要干掉自己。 “所以你看我房间灯亮着，就来确认下我是不是还活着？” 杜少陵有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在杜子夏的面前小跳了几下，然后摆出个并不好笑的鬼脸， “你看我，是不是活得好好的。” “噗。” 杜子夏被杜少陵的举动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差点把刚喝进去的牛奶都吐了出来，看起来心情稍微好上一些。 “牛奶喝完了就会房间睡觉吧。” 杜少陵对着杜子夏笑笑，揉着她乱糟糟的头发。 “那你也要早点睡觉，都这个时间了。” 杜子夏小口地把杯子中的牛奶喝完了，起身拿着空杯子离开了房间，慢慢地把杜少陵房间的房门给关上了，然后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杜少陵听着杜子夏房间门一开一关的声音，无奈地摇着头重新坐回了电脑椅上，点开了刚刚被自己缩小的页面，看着那段关于路明非记忆的内容，想着可能是指和自己妹妹一样，因为梦太真实了所以跟现实生活搞混了，默默地整段内容都删除了，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第88章 87·伊利诺伊州的来信·001 早起就听见小区对面的工地正在打桩，明明是休息日，但高锰钢锤头被高高抬起，又快速下落重击在地面上，发出的巨大声响搞得方圆一公里内的小区都不得安生。 杜少陵咬着烟站在阳台上，一脸火气地看着工地上正在运行的打桩机，眼袋肿得像是条水泡金鱼。 他才刚刚睡下三个多小时，为了尽快完成路明非的监视报告，他硬是抽了一包多的香烟外加三罐红牛来保证自己的工作状态，以至于躺上床之后大脑还告诉自己压根不困，在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勉强入睡。 可是刚睡着一个多小时，自己就直接被这个近在咫尺的打桩声给惊醒，才走出房门就看到自己的妹妹背着书包像是逃难一样地飞速离开了家，跑去图书馆自习了；自己的爸妈则是一早就见不到踪迹，只在饭桌上留下张今天有工作要出门的纸条，顺便还贴心给杜少陵留了一杯豆浆和半根油条。 家中唯独剩下杜少陵这个暂时休假的无业游民享受着能把人脑袋震裂开的打桩声。 他翻着白眼把烟摁灭在阳台的花盆里，将手中那杯早就凉透的豆浆直接灌下肚，恨不得跟执行部部申请装备空投，好把这架扰人清梦的打桩机给拆成废铁。 好在觉得休息日打桩未免太不道德的人不止杜少陵一个，周围小区的大爷大妈已经开始提着扫帚拖把齐刷刷地围在了工地入口，跃跃欲试地正要闯入工地，想要好好修理一下工地的负责人。 杜少陵就这么站在阳台上，嘴里叼着油条看着戴着黄色安全头盔的工地负责人和怨声载道的居民推搡在一块，终于在一个多小时之后，那架打桩机才停了下来。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杜少陵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打桩机停了自己的太阳穴还是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哪怕再躺回床上也压根睡不着了。 “他妈的……” 杜少陵绝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难得的休息日全被这个打桩机给毁了。 但是自己不睡觉的话，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自己昨天才刚把暂时歇业的纸张贴在在报刊亭的卷帘门上，毕竟对路明非的监视任务彻底结束，再继续维持着那间报刊亭的意义并不大。 那些家长见杜少陵决定暂时休业，像是见到了什么活菩萨一样，纷纷向杜少陵表示感谢，并且表示还要订下一年份的报纸来感谢。毕竟杜少陵给关闭报刊亭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是为了让附近小区的应届生安心复习要准备停业到暑假开始，免得自己突然消失引起别人的怀疑。 倒是路明非在自己彻底歇业前还来了一趟，看样子还有点舍不得的，毕竟要是杜少陵的报刊亭要是暂时关了，他就少了能够白翻杂志漫画小说的去处。 杜少陵倒也豁达，指着报刊亭里的书让路明非自己挑，拿多少都行，感动得这个小子直呼自己以后就是他的大哥，然后就直接搬走了整套的凉宫春日小说和其他几套漫画，以及最新的一期家用电脑与游戏。 这会儿要是自己又突然在出现在报刊亭里，怕不是就把所有人的感动都给毁了，那些家长怕不是要直接冲着自己的扔臭鸡蛋才能够解气。 杜少陵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走回屋内，想着既然无事可做，索性就在沙发上瘫上一整天，看看电视打发下时间得了。 可屁股刚坐到沙发上，杜少陵就听到家里的座机就响了起来，一边嘴里嘟囔着今天怎么回事，一边又不情愿地起身接起电话，还没来得问是哪位，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 “请问是杜子夏小姐的家吗？” 电话的另一头问。 “是，但是她本人现在不在家，我是她哥哥，请问你是？” 杜少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我是附近这几个小区的邮递员，这边有一份你妹妹的挂号信需要签收，我现在在你们小区的传达室，如果杜子夏不在的话，请问你作为她的哥哥方便代为签收吗？” 话筒另一头的声音解释道。 “杜子夏的挂号信？从哪来的。” 杜少陵拿着电话座机，尽可能拉长电话线，透过客厅的窗户朝小区门口的传达室看去。 他确实看到有个穿着绿色邮递员服饰的人正站在传达室的窗户边，半身身子伸进了窗户之中，正在用传达室的固定电话联系着什么人，装着邮政包的摩托车停在他的身边。 “是从美国寄来的，美国的伊利诺伊州。” 话筒里的声音回答道。 · 杜少陵蹬着双人字拖，手里晃着钥匙慢悠悠地下了楼。 这封莫名其妙的挂号信让杜少陵产生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因为杜子夏并没有出国留学的想法，所以压根没有填写过出国留学的申请资料，连雅思托福都懒得去考，一门心思就想在国内念完大学。 杜妈妈确认自己女儿确实没有想要出国留学的念头，也暂时放弃了让杜子夏也和杜少陵一样出国去念大学的想法。毕竟杜子夏的学习成绩向来不错，只要高考发挥正常，上个不错的大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家里从那儿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要让杜子夏出国留学的事情，再加上杜子夏最近的身体状态不错，医生也表示目前杜子夏的身体情况应付高考问题不大，所以犯不着弃考出国，留在国内完成学业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当然杜妈妈可惜还是觉得有点可惜的，要是一门出两个海归还是相当长脸的事情，只是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在把这个当成理由。当然医生还有别的顾虑，只是说了句国外的医疗资源分配不太均匀，杜子夏要是在国外突然发病可能并受不到最快的救治。 这套说辞可是在是把杜妈妈给吓了一跳，直说要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国外出了事可是在是难以接受。杜少陵听了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洛杉矶作战的时候自己受了重伤，诺诺编了个车祸的理由想要瞒混过去，结果也没见自己这个老妈担心到要立刻飞到美国来看自己。 不过杜少陵倒也并不在意自己父母给自己的关心是不是有点太少了，毕竟自己再怎么样还是好好地活着，与其担心自己，还不如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那个身体并不好的妹妹身上，。 只是杜子夏都没有申请过国外的学校，怎么莫名其妙来了份美国的挂号信，自己家里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土著，除了自己，别说出国了，基本连本市的范围都很少出去。 而且偏偏还是从伊利诺伊州寄来的，难道是卡塞尔学院的招生办寄的？ 他妈的，杜子夏这个身体情况压根就不适合卡塞尔学院好不好！ 杜少陵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气势汹汹地朝着传达室慢步走去。 原本等在传达室门口的邮递员还有点不耐烦，看到杜少陵慢悠悠地走过来还想埋怨下这个签收人未免走得也太慢了，但是看到杜少陵脸上那股想要吃人的表情以及黑乎乎的眼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杜子夏的哥哥？” 邮递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是我，给我吧。” 说着杜少陵从口袋里摸出支笔，在邮递员颤颤巍巍递过来的签收单上草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邮递员把信封和一个并不大的包裹交到杜少陵的手里，立刻骑上摩托车跑了，一秒都不想在这个看起来就很吓人的家伙面前再待一秒钟。 杜少陵皱了皱眉，掂了掂信封和包裹。信封很薄，估摸着里面只有一张纸，信封上确实盖着美国伊利诺伊州的邮戳；而另一个说是包裹，其实也只是往信封里塞了个硬梆梆的物件，从触感来判断，杜少陵觉得里面放着的应该是个手机。 几乎没有犹豫，杜少陵就撕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张相当考究的复印纸。 至于上面的内容，他在熟悉不过了： 亲爱的杜子夏小姐： 感谢您愿意阅读这封由卡塞尔学院寄给您的信件。 首先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有广泛的学术交流。 您目前在读的仕兰中学认为您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并认为如果因为身体原因放弃出国留学是件相当遗憾的事情，所以向我们提供了您的个人资料，经过细致评估，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在此向您发出邀请。 请您在收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联系我校的古德里安教授，他正在中国进行一次学术访问，将会安排对您的面试。 如有任何疑问，也请联系古德里安教授，我会协助他为您提供服务。我是卡塞尔学院的学院秘书诺玛劳恩斯，非常高兴认识您。 这封信件或许略显唐突，还请您谅解。 您诚挚的， 诺玛。 杜少陵叹了一口气，把信塞回信封之中，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封信的内容杜少陵见过很多次了，一封很标准的卡塞尔入学邀请，自己在几年前也收到过一封几乎相同的信件，只不过那会儿用得还是教授手写的邀请信件，而不是现在这样从打印机里打印出来的标准化信件。 杜少陵把信件夹在自己的腋下，撕开了另一个信封，从里面掏出一支纯黑的诺基亚N96手机。咬着嘴唇思考了了一会儿，杜少陵摁下电源键把手机开了机，手机的电量还剩余一半以上，名片夹中只有一个联系人。 古德里安教授。 在自己不太妙的预感彻底坐实之后，杜少陵皱着眉头开始往回走，手不停地操作着手机键盘，想要看看手机中还有什么别的信息，但是除了有古德里安的联系方式之外，并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只是为什么呢？ 自己就是卡塞尔学院的毕业生，家中的情况学院方按理来说应该再熟悉不过了，杜子夏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哪怕进入卡塞尔学院学习也没办法回避她并没有一线作战能力的事实。 可即使如此，学院依旧对杜子夏发出了邀请，而且事先并没有和自己联系过，是认为自己会支持杜子夏进入卡塞尔学院吗？ 杜少陵一步步踏着楼梯往家走，目光停留在古德里安的名字上。 古德里安教授杜少陵并不太熟，只见过几面，但自己从来没有选过这个教授的课程，只知道目前是芬格尔的责任导师，职称是副教授，印象中是个花白头发的魁梧老头，跟自己实在是没什么交情，大概率是问不是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要不把这封信件直接扔了得了。 杜少陵一边考虑着该怎么处理这份信件，一边推开家门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脸犹豫地看着摆在茶几边上的垃圾桶。 可是传达室的大爷知道杜子夏来了封挂号信，这么仓促处理反而像是在遮掩着什么事情，爸妈倒还好糊弄，可自己那个聪明妹妹肯定会刨根问底。 杜少陵从茶几上的烟盒中抽出根烟，思考了片刻按下了手机上的拨号键，听筒中响过一声短促的呼叫音之后，就被立刻接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古德里安有些沙哑，但情绪却相当高涨的声音。 “喂，是杜子夏吗？我是……” 手机另一头的古德里安有点掩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仿佛打电话过去的不是杜少陵，而是彩票中心，正要通知他中了五百万。 “好久不见，古德里安教授，我是杜少陵。” 杜少陵拿过打火机，点着自己的烟，低声地说道。 “杜少陵？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不对啊，我找的应该是杜子夏啊。” 话筒中传来了资料被翻动的声音。 “杜子夏是我的妹妹，古德里安教授。” 听到古德里安有些秀逗的反应，杜少陵被无语得呛了口烟， “如果您正在看信息部提供给您的学生档案，建议您翻到档案的第二页或者第三页，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两页之中会有详细的家庭构成内容，你就可以找我的名字和简略的资料。” 第89章 88·伊利诺伊州的来信·002 “噢，是你啊，杜少陵专员。” 古德里安的声音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似乎没有意料到最先拨通这个电话的是杜少陵，本来自己准备的台词是应付对龙类与混血种压根不知情的杜子夏和她的父母的，突然出现了个自己没有意料到的对象让他有些慌张，更不用说杜少陵还是执行部的执行官，对于卡塞尔学院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压根不用自己来说明。 但他还是再挣扎着想要发表自己精心设计过的台词，小声地问杜少陵： “你的父母和妹妹在……” “您不用这么小声，他们目前都不在家，这封信是我签收的。” 杜少陵晃着手里的信件， “您是负责这次招生的导师吗？目前在什么位置，已经到我们城市了吗？随行的招生人员是谁，只有学院的学生还是有执行官同行？这次打算用什么样的模式去接触准备招募的学生？如果对象拒绝的话有什么预案？” “是到中国了……但我还……” 面对杜少陵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古德里安明显有点不太适应，毕竟杜少陵参与过好几次的招生任务，对于卡塞尔学院的招生流程可能比他这个在学院中比较边缘的教授还要熟悉情况。 “行不行啊，还是我来吧。” 电话里传出话筒被抢走的声音，然后传出了女孩轻快的语调， “杜老师，是我是我。” “诺诺？” 杜少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诺诺的声音， “你是这一次随行的学生吗？” “是的呀，毕竟能加实习分呢。” 诺诺在电话那头开心地笑了两声， “古德里安教授听说你还在执行长期任务，以为你并不在国内的家里，所以只准备了应付你妹妹还有你爸爸妈妈的台词，既然是你接电话是不是能省了很多事情，让你妹妹直接接受入学邀请就好啦。” “不行吧，校长说要让杜子夏和其他人一样走流程入学，跳过面试不太好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古德里安在一边碎碎念。 “谁？这次招生的对象不止一个？”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 “对哦，资料上写路明非和你妹妹还是同班同学，你可能正好也认识，要不两个人一起处理完得了。” 诺诺一边翻着资料，一边回答。 “这个信息不用和他透露啊。” 古德里安在电话的另一头小声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俩顺利入学不就行了，这样还能节约时间。” 杜少陵听到诺诺再和古德里安小声地商量。 路明非的监视报告才刚刚上交不过几个小时，古德里安和诺诺就已经到了国内，只能说明路明非一开始就是卡塞尔学院的招生目标，自己的监视任务根本不是为了确认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是尽可能掌握路明非所有的信息，方便古德里安能够顺利地开始招生工作，避免出现应该对路明非的现状掌握不足而导致招生失败的情况。 那杜子夏呢？只是因为自己是卡塞尔学院的毕业生，认为杜子夏也具备相似的潜力，所以对她开展尝试性的招生工作吗？ “夏夏的预估评级是什么，C级吗？” 杜少陵问。 “不是哦，资料上写着A级。” 诺诺翻着资料随口答道。 “这个不用和他透露啊。” 古德里安绝望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通话之中。 “A级？你确定？” 杜少陵惊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烟。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明明只是个C级血统的混血种，但自己的妹妹却是能够称之为天才的A级混血种。不过回想起来好像也不奇怪，毕竟除了因为先天性的心脏病没法剧烈运动之外，杜子夏的学习天赋都是顶级，学校的功课也好，乐器也好，甚至其他一些技能的学习速度都要远远地超过自己，不然自己的老妈也不会整天叫自己笨儿子，毕竟自己和杜子夏一比，确实是个学力孱弱的傻子。 “确定啊，资料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呢。” 诺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你也知道学院不可能放任血统推断为A级的学生脱离卡塞尔学院的掌控，让杜子夏直接同意入学怎么样，这样对古德里安教授也好，毕竟他没什么招生经验，要是杜子夏拒绝入学，可能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终生教授岗位也要泡汤了嘞。” “但是混血种不一定都要进入卡塞尔学院学习，之前也有A级血统的学生拒绝了入学邀请。”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 “而且我不认为夏夏符合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她的身体状态注定没办法执行实习任务，甚至学院的体能课程都有可能让她犯病。” “我不太建议你这么做，不要尝试替你的妹妹做决定。” 古德里安从诺诺的手中抢回手机， “学院对你妹妹相当重视，任何一个A级学生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宝贵资源，那些A级血统却拒绝入学的例子只出现在混血种世家之中，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有能力教育好自己家族的年轻混血种，你的想法并不适用在杜子夏身上。你是执行官，应该懂我们在面对什么，不要因为私人的情绪影响你的判断。” “这两句话是施耐德教授告诉你的吧。” 杜少陵眉头紧锁。 他所了解的古德里安教授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芬格尔曾经在杜少陵的面前评价过他自己的责任导师，说是个有些秀逗的老头，不可能说出“你是执行官”这种起手式的话术。这套明显是施耐德才有可能说得出来的，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说辞。 “被发现嘞。” 诺诺在背景中小声地说了一句。 “但是你总不能不让你妹妹知道吧，来卡塞尔学院又没什么不好的。” 古德里安被杜少陵拆穿之后一下子泄了气，他不知道为什么杜少陵这么抵触让杜子夏进入卡塞尔学院， “你也知道医疗部的水平，杜子夏的身体状况构不成任何问题……” “我知道。” 杜少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他当然知道卡塞尔学院的医疗部是什么水平，自己在洛杉矶作战之后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还是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所以？” 古德里安的语调突然高了起来。 “这封入学邀请我会让夏夏看的，如果她想参加面试的话，我不会反对。” 杜少陵把燃尽的烟头在茶几上的烟灰缸中摁灭， “但是不要指望我会建议她进入卡塞尔学院，我依旧认为夏夏不适合卡塞尔学院。” 虽然不太认同那套看起来冠冕堂皇的说辞，但是自己直接替杜子夏做决定确实不是件好事，更何况自己妹妹也没有出国留学的想法，或许会直接拒绝面试也说不定，自己的担心甚至有可能是多余的。 “这样就好，至少让她参加过面试之后再做决定。” 古德里安对杜少陵松了松口风的态度喜出望外， “后天我们会在丽晶酒店安排面试，不需要准备什么，只是走个……” 电话那头的话还没说完，杜少陵就直接挂了电话。 他知道所谓的面试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卡塞尔学院会尽可能地开出让学生没办法拒绝的条件，高额的奖学金也好，承诺的精英化教育也好，只不过是为了送混血种上屠龙的战场而已。 · 吃晚饭的时候，杜少陵才不太情愿地把卡塞尔学院寄过来的信拿给家里人看。 “卡塞尔学院，不就是你在国外念的学校吗？” 杜妈妈把那张复印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听说陈雯雯他们也收到面试邀请了。” 杜子夏嘴里嚼着饭，瞥了一眼自己老妈手里拿着的信， “听赵孟华说是个名校，好多哈佛的教授都去教书了，苏晓樯、陈雯雯他们倒是有填国外学校的申请表，但是我没填过啊，他们怎么寄到我们这的，好奇怪哦。” “你和校领导说的？” 杜妈妈问杜少陵，表情有点意外。 “哪有，信上不是写了么，说是从夏夏学校给推荐过去的。” 杜少陵无奈地说道，虽然他知道这个理由肯定是编的，但只能顺着这个理由说， “收到信的时候我打电话问过了，说是觉得夏夏挺不错，如果有兴趣可以后天去面试，但是我也说了夏夏的情况不太适合出国留学。” “可是直接拒绝是不是不太好。” 杜爸爸也凑过头去看着杜妈妈手中的信，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本来我们是已经不考虑出国留学的事情，但是这送上门来的机会，夏夏，你看要不要……” “不要。” 杜子夏果断拒绝了。 “确实没什么必要。” 杜少陵见自己妹妹对于出国留学是这个反应，直接喜出望外，但是表面的情绪管理还是要做到位，不能直接笑出来。 “连面试都不想去？” 杜妈妈试探性地问句。 “主要我都不想出国，干嘛要去面试，万一面试过了反而麻烦嘞。” 杜子夏看了自己的老妈一眼，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妈，你不会又突然想要我出国吧。” “说是名校，其实也没那么好，我觉的夏夏还是在国内念大学比较好。” 杜少陵补充了一句。 “你少说两句，你是不是不想让你妹妹好。” 杜妈妈嫌弃地白了杜少陵一眼。 杜少陵被自己老妈这句话堵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自己就是为了杜子夏好才不想让她去卡塞尔学院，结果自己老妈被理解成不想让妹妹获得更好的机会，但是这种委屈偏偏杜少陵又不能拿卡塞尔学院到底是所什么学校去反驳。 “但是吧，我有点不太想和老哥读同一所大学诶，感觉会被学校的老师特别关照，我不喜欢。” 杜子夏摇头。 “只是面试，又不是真的要去国外留学。” 杜妈妈说。 “是不是我面试通过，就会说都面试合格了，不去国外留学太浪费了？” 杜子夏拿起桌子上的饮料喝了一口， “老妈，我真是太了解了，都看穿你之后想说什么了。之前医生还说国外医院的医疗资源分配得不太行，都把你唬回去了，怎么这会儿又想着让我出国了啊。” “毕竟还是海归比较威风。” 杜爸爸很懂自己老婆的想法，生活条件好起来之后，杜妈妈就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富足了，但是毕竟这个年纪了，能拿来比较的内容就不太多了，两个小孩都送出国就太长脸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机会太好了，就这么拒绝有点可惜。” 杜妈妈有点恋恋不舍手中这张复印纸，毕竟代表着自己女儿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 “行啦，我去就是了。” 杜子夏有点受不了自己老妈这个表情， “但是说好哦，我不想出国，你看老哥出国几年都瘦成什么样了，我才不想去国外找罪受。” “没必要啊……” 杜少陵顶着自己老妈的目光嘟囔了一句。 “安心啦，老哥，老妈觉得有必要就行了。” 杜子夏凑近杜少陵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 “面试嘛，糊弄下就行了，总不可能即使回答的文不对题也会想要我入学吧，到时候老妈就没有借口了。” “……” 杜少陵听了自己妹妹的悄悄话有点哭笑不得，因为不管自己的妹妹回答什么，古德里安教授可能都会高呼这是完美答案，欢迎你入学卡塞尔学院之类。不过杜子夏不想出国的想法还是让杜少陵安了心，自己对妹妹的判断并没有出错。现在只需要面试通过之后，想办法让杜子夏继续维持这样的想法，毕竟为了招揽混血种，卡塞尔学院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还不快点吃饭。” 杜妈妈的心情明显大好，把卡塞尔学院寄过来的信像是宝贝一样放到了一边，开始往杜子夏的碗里夹菜，催着兄妹俩人赶紧吃饭。 “夏夏让我送她去面试，正好我也去学院的领导打个招呼。” 杜少陵随口编出个瞎话，对着自己的妹妹眨了眨眼睛，而杜子夏瘪着嘴对着自己的哥哥缩了缩脖子，然后开始闷头吃饭。 第90章 89·卡塞尔之门·001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杜少陵知道丽晶酒店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店，属于晶华国际下属的全球性顶级酒店品牌。之前因为经常出外勤的缘故，他是老旅行客了，美国洛杉矶那家他也是住过一回，只不过那家酒店是二星级，除了床倒是挺软的，前台服务员长得还挺好看的，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了。 但这家却是实打实的五星级，大厅挑高挂着巨大的玻璃挂灯，大理石的地板被擦到反光，自己和杜子夏才刚刚进门，就有穿着灰色职业套裙和十厘米高跟鞋的服务员迎上来问，是不是参加卡塞尔学院面试的同学，然后就要领着杜子夏往行政楼层走。 杜少陵原本想一块儿跟着上楼，但是被服务员笑着委婉拒绝，说家长只需要在大堂等待同学面试完就好，不需要一起去面试的场地。 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也就想着只是陪着杜子夏来一趟，顺便看看这趟负责招生工作的，除了古德里安和诺诺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执行官也被派过来了，得知不能陪同，就知趣地退到大堂的休息区，看着杜子夏跟着服务员进了电梯。 只是杜少陵才刚在大堂一角的沙发上坐下，就感受到周围好几个人的目光都瞥了自己一眼，他眯着眼睛稍微打量了下，零散坐在大堂休息区的那些人，不少耳朵中都塞着耳机，仿佛像是警匪片中才能见着的监视人员。 “……” 杜少陵沉默着没说话，看了一眼杜子夏刚刚进入的电梯，电梯门楣上的楼层指示屏停在了这家酒店的十八层，这座酒店不过二十层，卡塞尔学院面试的位置在酒店的行政管理层，估计是已经提前打点好了酒店直接将十八层附近几层都直接包场了。 大厅中里不出意外有不少卡塞尔学院的执行官，为了防止面试出现什么干扰，提前部署在这附近，这不过这些执行官都眼生得很，并没有杜少陵认识的人。 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作了。 杜少陵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先生，需要茶水吗？” 面带笑意的服务员靠近了杜少陵。 “有什么推荐吗？” 杜少陵笑着回话，视线越过服务员的肩膀，漫不经心地看着在休息区的其他客人，有些看得出来是学生家长，明显这一趟用来打掩护的孩子都是富家孩子，身上的衣服都相当考究，身上的首饰看得出来是牌子货。 “西湖龙井怎么样，酒店刚好到了一些四月初的新茶。” 服务员给杜少陵展示了下手中的菜单，脸上还是礼貌性的笑容。 “可以啊，这里能抽烟吗？” 杜少陵从口袋里摸出烟，问服务员。 “当然，这里是吸烟区，您随意。” 服务员对着杜少陵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只不过转身的时候杜少陵看到了服务员的腰间隐隐约约别着什么硬物，看起来不太像是对讲机，反而像是一把体积并不大的袖珍手枪。 太夸张了啦。 杜少陵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上，他刚舒坦地吐出个烟圈，就看到路明非一边看着手中的信件，一边探头探脑地走进酒店的大厅。 只是路明非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下周围的环境，刚刚还在为杜少陵服务的服务员就快步迎来了上去，小声地交流了几句，就领着路明非走进了电梯。周围那些伪装成普通客人的执行官的目光几乎是在路明非刚走进大厅的时候，就都不自觉地锁在路明非的身上。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普普通通聊着天的状态，但是杜少陵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突然警戒起来的状态，仿佛走进来的不是普通的男孩，而是将要苏醒的纯血种龙类。 杜少陵小声地“啧”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在桌上的烟灰缸中弹了弹烟灰。 · 杜子夏被领到十八楼的会议厅的时候，就看到会议厅外摆着17把椅子，还看到了不少自己的熟人，陈雯雯、苏晓樯、柳淼淼还有赵孟华都在，还有几个隔壁班的同学，在学校打过照面，但是不太叫得出他们的名字，也有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人，看样子应该是其他学校的学生。 “看来我不是最后一个，好险，路上老哥的车熄火了，修了一个多小时才修好，还以为我要迟到了。” 杜子夏笑着把倒数第二把椅子上的表格和铅笔拿在手里，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下，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陈雯雯。 “你也收到面试邀请了吗？” 陈雯雯倒是有点意外，毕竟杜子夏在学校从来都没有提过出国留学的事情，甚至她身上就穿着仕兰中学的运动校服，看起来压根不像是准备来面试的。 “是啊，我妈一定要我来。” 杜子夏快速地填完手里的表格，伸出头看了大家一眼，然后有点不自在地吐了吐舌头，小声地对着陈雯雯说道， “你们都穿得这么正式啊，早知道我就换身衣服了。” 会议厅外的情况有点紧绷，所有人显然都想在面试官中留下好印象，身上穿得都是相当正式的服装，赵孟华和苏晓樯还在小声地反复排练着精心准备过英语发言，一副有备而来的架势。 就连平时对于穿着相当随性的陈雯雯今天也细心地搭配了套衣服，卡其色的格子套裙，一双白色的小腿袜和黑色的乐福鞋，脖子上还系着白色的领巾，头上还戴上了平时不会在学校戴上的珍珠贝发卡，整个人气质端庄得像是英伦古典剧里才能见到的贵族小姐。 杜子夏还没得及夸陈雯雯今天穿得真好看，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身从走廊的尽头传过来，所有人都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脚步声给吸引了注意力，齐刷刷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就看见路明非灰头土脸地朝这边快步走来，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他的目光，有点怂怂地挥了挥手里的信件，表示他也是来面试的，然后就在最后一把椅子上坐下。 “原来你也来面试啊，还好你来得晚嘞，不然我就是最后一个了。” 杜子夏对于路明非这个状态见怪不怪，还很好汉地猛拍了下他的肩膀。 “昨天玩游戏玩得太晚了，差点没起来。” 路明非挠着头，叹了口气。 “无所谓，反正还没轮到我们。” 杜子夏晃着自己修长的双腿，无聊地看着天花板，一副根本没把面试当回事的表情。 “那就好，我还以为面试已经结束了。” 路明非一边填着手里的表格，一边和杜子夏搭话。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也很重，明显不像是睡够的样子。 会议厅外落座的学生，几乎都各个神采奕奕，作着面试前最后的准备，巴不得把自己最精神的一面展现给面试官。 唯独除了最末尾的两个人。 路明非在填完表格之后，开始无所事事地打量着排在他前面的同学，目光扫到陈雯雯身上停了下来，小声地称赞了句“穿得真好看”。 陈雯雯听到路明非的话有点害羞，面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那个……你们能不能不要隔着我打情骂俏。” 杜子夏有点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头，看到陈雯雯脸红的表情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路明非吐槽。 “哪有！” 路明非被杜子夏这句话惊得瞬间音量拔高，红着脸解释， “我和陈雯雯又没……” “路明非，别出声，考官在里面。” 陈雯雯伸出手，在自己的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会议室的大门，轻声说道。 “你准备好了没？” 路明非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出句废话，话语间表达出来的态度反而像是就想听陈雯雯说话而已。 “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应该要更高冷一点才对？怎么现在废话这么多。” 杜子夏冷不丁地又吐槽一句，还没有给陈雯雯回答的机会，就直接转移了话题。 “是吗？” 路明非一脸迷糊，好像杜子夏口中的路明非压根不是他现在这样。 “好像最近你是有一点不太对劲，以前你不会跟我这样说话。” 陈雯雯小心翼翼地看了路明非一眼，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似乎对这样的路明非也有点陌生，但是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当然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哪里好了，看起来傻乎乎的……” 杜子夏摇着头叹了口气。 路明非刚想在辩解两句，就听见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装，剪裁得体，领口绣着银色的细边，翻着手中的名单，淡淡地问道：“柳淼淼到了吗？” 被叫到名字的柳淼淼立刻站了起来，声音有点颤抖地回了一声“到！” “不用这么紧张，我是这次的面试官叶胜，请跟我来。” 叶胜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柳淼淼回头看了剩下的十七个人一眼，然后强撑精神，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会议室。叶胜等柳淼淼走进会议室之后，对着在场正在等待面试的学生们微笑了下，然后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 大门关上的瞬间，在考场外的十七个人扭头互相对视了几眼，似乎没有意料到面试官这么年轻，这反而让他们紧张起来。 “长得还蛮帅的，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杜子夏耸了耸肩膀，扭头对陈雯雯小声说。 “是吗？我怎么觉得他晒得好黑啊。” 路明非跟了一句。 “你们俩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陈雯雯有点羡慕地看着杜子夏和路明非，毕竟所有人现在都紧张得到死，唯独这两个人面试姗姗来迟不说，好像压根没把面试太当回事，这种轻松的心态她实在是学不来。 “我可能只是来凑人头的。” 路明非扭动肩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哥就是卡塞尔学院毕业的，听他说这个学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学院那帮教授都难缠的要死。” 杜子夏随口说出句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话。 “你哥哥吗……” 陈雯雯小声地确认。 “不可能，你上学坐的都是……” 赵孟华看了看杜子夏，本来想说杜子夏上学坐的都是破奥拓，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哥哥，但是被杜子夏想要杀人的目光把剩下的话给硬生生咽了下去，没敢说出口。 “反正他当年就是直招的，老师直接来的家里。” 杜子夏“哼”了一声，对于赵孟华这个态度她早就见怪不怪，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但实际上比谁都要势利，这让杜子夏极为不爽，以至于在学校她一直跟赵孟华不太对付。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声，卡塞尔学院能从网上查到的信息相当有限，他们只了解这是所哈佛教授都争着要去的精英院校，可是没想到杜子夏的哥哥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哪怕放在仕兰中学，杜子夏的成绩也算是第一梯队的，而且平时也没见她有多用功学习，那他哥哥能被卡塞尔学院直招得牛逼成啥样啊。 “你哥当年是怎么被直招的？” 陈雯雯有点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那会儿我才多大啊，早就记不清了，就记得有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带着两个保镖来了。” 杜子夏愁眉苦脸地在脑海中挖着当时的记忆， “然后过段时间，他就直接出国了，每年还会往家里寄钱，说是学院发的奖学金。” “你哥不会是出国去做非法生意了吧。” 路明非贱兮兮地说了一句。 “说不定哦，他那几年只回来过几趟，好像也没提过让我们全家出国去见见他，顺便去美国转上一圈好好玩玩。” 杜子夏恍然大悟地猛拍大腿，一脸担心地嘟囔着， “坏事，不会是我哥在国外被通缉了所以才逃回国了吧？” 只是杜子夏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她才刚说出口，坐在一楼大堂的杜少陵猛地打了个喷嚏，难受到鼻子都喷了出来。他深吸了口气，对着周围坐着的客人有些抱歉地点了点头，然后有点困惑地吸了吸鼻子，心想自己也没感冒啊，怎么突然打喷嚏了，是不是有人在偷偷说自己的坏话啊？ 第91章 90·卡塞尔之门·002 杜少陵当然不知道自己妹妹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在国外干了什么坏事才回了国，还相当舒坦地坐在酒店大堂的真皮椅子上，嘴里叼烟，无聊地用手机刷着守夜人论坛。 不过论坛里也没什么值得细品的，芬格尔带领的新闻部也消停了不少，恐怕是因为快要到卡塞尔学院的考试季了，所有人都在忙着对付学院安排的考试或是实习任务，八卦新闻的产量也少了很多。 楚子航倒是还是稳坐论坛头条新闻的位置，似乎在杜少陵被调离执行部的总部之后，施耐德很喜欢派自己这个同门师弟以实习的名义外出执行任务，明明还只是大一的学生，却三天两头就往外跑，人几乎都不在学校里待着，搞得热爱吃瓜的学生都在猜施耐德教授是不是在把楚子航当成执行部新一代扛把子在培养。 只不过热议最多的还是楚子航那双眼睛，在危地马拉的作战结束之后，就有细心的吃瓜学生发现楚子航眼睛的颜色出现了变化，隐隐开始有从而黑色往金色转变的趋势，而随着外出执行任务的次数越来越多，最近楚子航的双瞳彻底变成了灼目的黄金色，仿佛有实质般的金色火焰在其中燃烧。 甚至还有好事的学生贴上了楚子航从入学到现在的近照，那双黑色的眼瞳几乎是一步步地从黑色，变成了浅棕色，再变成了现在的金色，至于会出现这样变化的原因，发帖的学生也不得而知，只是草草下了个判断说是楚子航是学院难得一见的超A级学生，学院对其开设了秘密的培训课程，导致楚子航的眼睛出现了不可逆的变化。 但是这个结论得到了其他学生一致的群嘲，毕竟学校别说有功夫开设秘密的课程了，连在学校中授课的教授，都隔三差五就会离开学校去开会或是执行任务，哪有空给楚子航开小灶，还不如说自然变异来得可能性更高点。 杜少陵摇着头心想现在学生的脑洞真是大，学院要是有这样的课程，肯定巴不得给所有学生都上上强度，还用得着这么掩人耳目么，然后接着往下翻论坛的帖子。 本该是学校中另一名话题人物的恺撒最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新闻，除了诺诺接受了恺撒的追求正式成了他的女朋友之外，并没有其他消息，只不过有狗仔爆料在学生会内部会议上，恺撒发表重要讲话，准备联合狮心会在下一次的自由之日上整一波大活，但是细节不方便透露，以免被曼施坦因提前发现导致计划流产。 作为过来人，杜少陵想也没想就猜到这帮学生肯定是琢磨着想要潜入冰窖，看看能不能偷摸地捞点炼金装备出来，在自由一日上好好狂欢一下。 只是杜少陵目前也没有在本部任职，这帮学生闹得再大也和他没关系，再说了，曼施坦因每年防这群学生就跟防贼一样，怕的就是这群学生闹得无法无天，根本不会给他们任何的机会。自己当年还是学生的时候又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只是最后落得个被二十个校工围捕的下场，还被芬格尔全程录了下来。 终于杜少陵翻守夜人论坛的帖子也翻腻了，扭了扭脖子看了眼大堂的时钟，杜子夏跟着服务员上楼已经有十来分钟，估摸着这会儿差不多也要轮到她面试了。 “可别信了学院那帮人的话啊。” 杜少陵嘟囔着，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 · 十八楼的行政楼，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先出来的是叶胜，朝着门内礼貌地比了个手势之后，柳淼淼才带着失望甚至有点震惊的表情慢慢走了出来，尽管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但是那股无法驱散的失望情绪已经印在了她的脸上。 杜子夏小声地“哇哦”了一声，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柳淼淼进去甚至不到十分钟就直接败下阵来，甚至不想回头跟叶胜礼貌性地点点头，而是拿着放在座位上的书包，扭头直接走了。 “苏晓樯。” 叶胜似乎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微笑着叫出了下一个名字。 苏晓樯站起来的动作比柳淼淼还要快，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自觉地眨巴了两下，然后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慢慢走进了会议室。 这副像是要上刑场的架势让路明非没绷住自己脸上的笑容，直接“哈”地笑出声，杜子夏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的笑容也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只是勉强没和路明非一样直接笑出声。 “感觉面试很难，你有没有信心。” 陈雯雯在杜子夏的耳边问了一句。 “没有，我哥说过这个学校挺奇怪的，面试的时候可能压根不问什么正经问题。” 杜子夏随口说道， “我觉得苏晓樯可能撑不过五分钟哦。”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会议室的门果然被推开了，苏晓樯甚至等不及叶胜给她开门，直接迈着比刚刚更加僵硬的步伐出来了，拿着自己放在座位上的小包，甩下句“什么破学院”就直接走人。 叶胜目送着苏晓樯快步离开的背影，微笑着叫了赵孟华的名字，把赵孟华带进了会议室内。 “真的只有五分钟诶。” 路明非伸头看了眼杜子夏手腕上的手表，一脸好奇的表情地问杜子夏， “你觉得赵孟华能撑多久？” “他啊，估计三分钟吧。” 杜子夏耸了耸肩。 果然不到三分钟，会议室的门又被打开了，叶胜扶着赵孟华的肩膀走了出来，将他送回了座位上。赵孟华的神情茫然，更多是还是不可置信，号称高三口语第一的他还得来及表现自己的实力就直接被面试官斩于马下。 “杜子夏。” 叶胜站回会议室的门口，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名单说道，然后笑着对杜子夏招了招手。 “在哦。” 杜子夏一脸轻松地站了起来，对着陈雯雯眨了眨眼睛，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进会议室。 叶胜在杜子夏走进会议室之后就关了门，然后先一步走到了会议桌边坐下，对着杜子夏指了指面前的位置，示意她坐到他们面前的椅子上。 会议室空荡荡的，明明是可以坐下几十个人的大型会议桌，除了刚刚坐下的叶胜之外，只有一个笑得很甜美的女孩，穿着和叶胜极为相似的制服，只不过是套裙，领口系着白色的蕾丝领巾。 “你好，我是酒德亚纪，也是这一次的面试官。” 叫做酒德亚纪的女孩站起身来，对着杜子夏鞠了鞠躬。 “你好啊。” 杜子夏跟着微微鞠躬，然后乖巧地在椅子上坐下，一脸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两位面试官，表情轻松得反而不太像是来面试的。 对于杜子夏这样的反应，酒德亚纪似乎有点意外地看了叶胜一眼，然后对杜子夏友善地笑了笑，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感觉你一点也不紧张。” 叶胜打开了放在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看着杜子夏。 “可能是因为有人让我从小就保持冷静吧，毕竟情绪激动对我的病情不太好。” 杜子夏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你哥哥吗？” 酒德亚纪有点好奇地问。 “是啊，他巴不得把任何有可能影响到我情绪的事情都处理掉，免得我因为过激而导致犯病。” 杜子夏把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掌托着下巴看着叶胜和酒德亚纪， “你们应该认识我哥吧，看表情好像还挺熟悉他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想？” 叶胜问。 “因为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啊，正常来说也应该先问他们才对，但是你们问的却是我哥哥，说明你们应该不止认识这么简单，当初是他给你们面试的？还是说在学院里的关系很好？” 杜子夏耸了耸肩，反而把问题送了回去。 “你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敏锐。” 叶胜和酒德亚纪互相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更加惊讶了。 杜少陵确实跟他们的关系很不错，当时招募他们俩人的时候派出的也确实是杜少陵。杜少陵的妹妹在这捕捉信息这点方面似乎比杜少陵还要厉害，只靠着这点只言片语就猜出了他们俩和杜少陵的关系。 “这一次是这样的吗……” 杜子夏没有理会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夸奖，反而低声喃喃了一句。 “在说什么吗？” 酒德亚纪往前倾了倾身子，想要听清杜子夏在低声说什么。 “没有哦，我只是觉得姐姐长得好好看。” 杜子夏抬起头来，露出个灿烂无比的微笑。 “那我们正式开始吧。” 叶胜低头看了眼笔记本。 杜子夏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正，虽然没想着好好面试，但是样子活还是要做一下的。 “你相信外星人么？” 酒德亚纪轻轻柔柔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杜子夏先是一愣，原本还很灿烂的笑容突然阴沉下来，像是有点惋惜地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对着叶胜和酒德亚纪淡淡地说道： “这可不行哦。” “不行？什么不行？” 叶胜被杜子夏的回答弄得有些糊涂。 “哥哥交给你们的监视报告难道没有看吗？现在的路明非不需要这样的问题，老老实实问请介绍一下自己或者为什么要申请我们学校这种问题就好了。” 杜子夏神色淡淡的，相当可惜“唉”了一声， “这个问题是哥哥用来试探普通人的，古德里安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这几个问题呢，难不成以为这样的问题反而更能让路明非接受吗？” “不对，叶胜，她有点……” 酒德亚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的手枪，但是叶胜比她的动作还要快，整个人已经翻过会议桌朝着杜子夏飞扑过去，把刚刚还握着钢笔当成了武器，准备刺向杜子夏的太阳穴。 只是下一秒，两个人预备的攻击动作却瞬间停了下来，叶胜绕过会议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酒德亚纪也将自己即将摸上手枪的右手给收了回来，面带微笑地看着杜子夏。 杜子夏低着头，有些地难受地咳嗽了两声，再到抬起头的时候，原本浅栗色的眼瞳已经被黄金色所占据。 “太蠢了，每次都需要这个时间点花这么多力气，古德里安就不能换一组问题吗？” 杜子夏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眼会议室的天花板，除了装饰用的彩带之外，并没有看到类似摄像头的设备，然后才低声问酒德亚纪， “这次面试的过程会有录音吗？” “没有。” 酒德亚纪说。 “那比上一次要好，可以少花点力气。” 杜子夏又低头咳嗽了两声，有少量红黑色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出，眼中的黄金色也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着， “我的时间不多，就直接切入主题了，夔门计划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 “夔门计划预定在六月正式启动，目前确认目标位于长江流域的中、上游交接处附近，现在曼斯教授带着侦查组进一步缩小目标区域。” 酒德亚纪非常认真地回答，仿佛正在做什么会议的报告。 “比前两次的时间都要靠前，过度修改了路明非的信息导致夔门计划反而提前了吗？” 杜子夏咬着嘴唇，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但是这样可以提前让哥哥参与到夔门计划之中，避免路明非和诺诺参与到后续的青铜计划之中，这样路明非第一次觉醒的时间可以后延很久，我也能腾出不少时间去接触BJ的那位。” 杜子夏有些难受地深呼吸了一下，转头问叶胜， “摩尼亚赫号目前在什么位置，改装的进展怎么样，已经满足夔门计划执行的要求了吗？” “摩尼亚赫号目前停靠在三峡大坝上游的茅坪港中，已经接近改造完成，目前正在进行最后整备工作，在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后将暂时静默待机，等待夔门计划正式启动。” 叶胜翻着面前用于记录面试情况的笔记本，对着空白的一页，念出了夔门计划的细节。 第92章 91·卡塞尔之门·003 夔门计划，探明初代种之一的青铜与火之王所铸造的青铜城位置而制定的计划，卡塞尔学院花费了巨量的资源投入到全球的侦查行动中，执行部的足迹遍布了五大洲，数支小队同时执行侦查任务，只为了寻找那座传说中由龙王诺顿亲手浇筑的青铜城。 “这一次还是没能把他留在北欧的那片冰原上。” 杜子夏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计划她已经听过了数遍，尽管都有细微不同的变化，但是计划的总体方向依旧没有变化，由曼斯·龙德施泰带领的执行部小队，还是将这座存在与神话中的青铜城可能出现的范围缩小到了三峡附近。 “所以，这一次还是由你和酒德亚纪执行下潜任务吗？” 杜子夏静静地听完了叶胜念完了完整的计划内容，低着声问道。 “是的。” 叶胜淡淡地回答道。 “即使计划时间提前了，依旧没能更改你们的命运吗……” 杜子夏眼中的黄金色变得更加黯淡了，看着叶胜和酒德亚纪忍不住摇了摇头， “如果还是这样，哥哥会不开心的，执行部还有比你们更优秀的深潜组合吗？” “据我所知，没有。” 酒德亚纪对着空无一物的位置笑了笑。 叶胜和酒德亚纪，这个二人组保持着执行部水下协同作业次数的最高纪录，是卡塞尔学院的同班同学，毕业后同期进入执行部，五年的潜水搭档，在水下能有仅用眼神就读出彼此的想法。 这样的履历，在执行部确实没有能够比得上的深潜组合，在执行官这种高死亡率的工作中，再如何稳定的双人组合往往也会在某次任务中被不可抗力拆散或是双双阵亡，这是每个执行官或许都逃不过的命运。 杜子夏有点惋惜得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次或许能够出现代替叶胜和酒德亚纪的深潜组合，结果依旧没有，那么只能改变自己哥哥加入夔门计划的时间点，看看能不能有一丝转机了。 不然的话，又要变回那个局面了。 深深地一口气，杜子夏勉强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叶胜和酒德亚纪的身后，双手的食指分别指向两个人的太阳穴，把头凑近他们之间，眼中的黄金色开始飘忽不定地闪着，并且轻声地说道： “我们会原地待机，等待第一救援组，在备用氧气瓶到位并且更换完毕后，再协同救援组一起进入探索。” 轻柔的语调顺着叶胜和酒德亚纪的耳道，转化为指令进入了他们的大脑之中，在潜意识之中深深地打上了这句话语的烙印。在听到叶胜和酒德亚纪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之后，杜子夏才有些放心地点了点头，默默地回到了自己原本该坐着的位置上，掏出口袋中的手帕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恢复了面试时灿烂的笑容，黄金色的双瞳重新回归到浅栗色，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酒德亚纪和叶胜的表情一瞬间疑惑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礼貌的笑容，对着杜子夏点了点头，然后礼貌地说道： “你相信外星人吗？” “相信啊。” 杜子夏小声地咳嗽了两声，对着两个人笑了笑。 “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酒德亚纪一边关切地问着，一边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起身走到杜子夏的面前，拧开瓶盖递到杜子夏的手里。 “谢谢。” 杜子夏感谢地点了点头，默默地喝了口水。 “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等你状态好一些再进行面试，时间还很充裕，不用着急。” 叶胜对着杜子夏友善地笑笑， “或者说，我们还是聊会儿天更好？我们知道不少关于你哥哥在学校里的糗事，有没有兴趣？” “不用啦，他在家里就够糗了。” 杜子夏嘿嘿地笑了声，接着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酒德亚纪拍了拍杜子夏的后背，看着叶胜摇了摇头。 叶胜见状，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也站起身走到了杜子夏的面前，然后俯下了身，轻声说道： “那我们直接跳过面试环节吧，老实说这次面试对你来说并不是必要的，因为你哥哥也是卡塞尔学院的毕业生，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你的相关资料。学院在评估了你的材料之后，认为你可以直接进入卡塞尔学院，当然需要你本人同意，我们才能方便进行接下来的手续。” “哇哦，是不是太特权了，我还以为卡塞尔学院会严谨一点嘞。” 杜子夏挤出个笑容。 这个笑容看的叶胜和酒德亚纪有点心软，自己熟人的妹妹在面试的时候发病是他们没有考虑过的事情，他们再一次觉得可能要和古德里安教授重新商量下关于杜子夏的评估，这样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进入卡塞尔学院学习。 “当然，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或者直接拒绝也没有关系。” 酒德亚纪的语调中有股姐姐般的亲切，努力想要让杜子夏的情绪平复下来。 “说实话，我还是挺想去卡塞尔学院的。” 杜子夏深呼吸了一口，原本急促的咳嗽终于稍微消停了一点。 “那……” 叶胜和酒德亚纪互相对视了一眼，如果杜子夏确认想要进入卡塞尔学院，那么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只需要完成路明非的面试，后续告诉他面试结果并邀请加入卡塞尔学院，这次的招生就圆满结束了。 对于杜子夏这个反应他们没有很意外，毕竟是杜少陵的妹妹，对于卡塞尔学院有好奇心也是正常的，虽然身体状态不太好，但是其他方面实在是过于优秀，肯定会有教授争先恐后想要成为他的责任导师，毕业后不成为执行官，留在学院当个研究员也是件好事。 “但，我还是选择不去了。” 杜子夏一字一顿地说道。 “为什么？” 叶胜的表情有点意外。 “因为我想考BJ外国语大学，读两年大学之后，然后再当交换生去日本。” 杜子夏很认真地解释道，有些抱歉地看了叶胜和酒德亚纪一眼，然后有些胆怯地缩了缩脖子， “虽然卡塞尔学院也挺好的，但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只能选择不去了。” 这番话讲得极为认真，看表情杜子夏确实已经好好考虑过了自己以后的学习生活，谁也不能影响她决定自己的生活该是什么的。如果换成别的小孩，听到这种消息恐怕会欢呼雀跃，想也不想会选择去卡塞尔学院。 叶胜本来还想再说两句，但是杜子夏的语言中仿佛有一股不容反驳的力量，原本关于奖学金之类的优待项目也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能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你决定好了？” 酒德亚纪轻声地问， “进入卡塞尔学院的机会非常难得，如果放弃的话，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杜子夏没说话，但是表情和刚刚比已经舒坦多了，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并没哟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 叶胜和酒德亚纪沉默着回到了座位上，翻开笔记本上开始记录着这次面试的情况，然后对着杜子夏点了点头，有点惋惜地说道：“那，感谢你对卡塞尔学院的兴趣。” “好。” 杜子夏站了起来，礼貌对着叶胜和酒德亚纪鞠了个躬。 “我送你出去。” 叶胜起身。 杜子夏在里面待了十多分钟，最后还是一脸不太舒服地走了出来。 陈雯雯正在和路明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着杜子夏带着苍白的脸色走出来，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跑了几步到了杜子夏身边，伸手扶住了杜子夏。 “怎么了，面试有这么难吗？” 陈雯雯小声地问。 “没有，里面太闷了，身体有点不太舒服。” 杜子夏低声回答。 陈雯雯有些担心地看着杜子夏，刚想扶着杜子夏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就听见叶胜在叫自己的名字。 “没事，你去面试吧，我坐会儿就好了。” 杜子夏对着陈雯雯眨了眨眼睛，然后挣脱陈雯雯扶着自己的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小声地“哇哦”了一声。 陈雯雯忧郁了下，然后跟着叶胜走进了会议室。 “怎么样怎么样？” 路明非凑上来问。 “你要听吗？” 杜子夏看了眼会议室的门，对着路明非悄悄地招了招手，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听完杜子夏的悄悄话，路明非瞬间愣了愣，随后脸上就出现了复杂的表情，倒不是因为题目有多难，而是因为也……太奇葩了。 “你没骗我吧，问的真是这种问题吗？” 路明非苦着张脸。 “我骗你干嘛，不信你就等陈雯雯出了之后，你再问她。” 杜子夏努力地舒坦着自己的呼吸，看着一脸震惊的路明非有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路明非挠挠头，倒不是不相信杜子夏告诉他的题目，只不过国外的学校是会问“你相信外星人吗”“你相信超能力吗”这种问题的吗？更何况这两个相当秀逗的问题之后偏偏又跟了个“你觉得人类生存的基础是唯心的，精神和灵魂的，还是唯物的，物质和肉体的”这种极为不搭的唯心唯物辩证问题。 这个学院的面试官怕不是脑子坏掉了吧？为什么题目和题目之间的深度会相差得那么大？ 路明非皱着眉头，思索着如果轮到自己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至少也得比其他人撑得时间更加久一点。 “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吧，千万别放弃。” 杜子夏叹着气站了起来，顺手友好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你要回去了？” 路明非一愣，他脑子里还是杜子夏偷偷告诉他的面试题目。 “不回去难道还在这傻坐着吗？” 杜子夏对着路明非挥了挥手，但刚走出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对着路明非说， “替我谢谢陈雯雯，谢谢她刚刚扶住我。” “噢，好。” 路明非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把头低下去思考起来。 杜子夏看着路明非陷入思考的表情“唉”了一声，然后越过他的座位，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电梯前，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 杜少陵无聊地在电梯前等着，杜子夏面试的时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久，反而有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情绪爬上了自己的心头。 电梯来来回回上下了好几趟，但就是不见杜子夏坐着电梯下来，就在杜少陵感觉自己实在有点等不及，想要上楼去看看的时候，就见着自己妹妹正带着苍白的脸色从电梯里慢慢走出来。 “怎么了？” 杜少陵大跨几步扶住了杜子夏的肩膀，皱着眉头开始打量着自己妹妹的情况，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呼吸也有点急促，刚出电梯的时候甚至还在小声地咳嗽。 “会议室太闷了，他们没开换气扇。” 杜子夏吐了吐舌头，小声地抱怨着。 “需要去趟医院吗？” 这句话与其说是疑问句，不如说是陈述句，杜少陵也压根不管路人的目光，伸手就直接把杜子夏直接扛在肩上，撒腿就火急火燎地往停车场跑。 “神经病啊！放我下来！丢不丢人！” 杜子夏不停地拍着杜少陵的脑袋，见杜少陵没反应，更是有点绝望地用手把脸遮住，嘴里还在大声囔囔着， “就是有点胸闷，不用去医院。” “你确定？” 杜少陵跑到停车场停车的位置才把杜子夏放了下来，左右探头反复确认着杜子夏现在的情况，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就准备直接送去医院。 “真没事。” 杜子夏拉开车门坐进了车的后排。 “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稍微做个检查看看？你的医生正好今天在坐专家门诊来着。” 杜少陵一脸紧张地坐进车里，偷偷摸摸通过后视镜地观察着杜子夏的反应。 “别老是这样反应过度，都说了没事了，快点回家啦，面个试快累死我了。” 杜子夏伸出脚踢了踢驾驶座的椅背，然后整个人疲倦地横躺在后座上。 “行吧，你说了算。” 杜少陵拿杜子夏有点没办法，有时候这丫头实在是倔得过分，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奥拓难受地从尾气管里喷出两口黑烟，然后就启动慢慢地拐出了停车场，杜少陵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中，刚想问杜子夏回家前要不要再去哪里转转，就看到自己的妹妹已经累到直接在后座上睡着了，甚至还响起了细微的磨牙声。 第93章 92·卡塞尔之门·004 深夜，丽晶酒店。 酒德亚纪和叶胜坐在偌大的会议室之中，还在翻阅着手中的那些档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诺诺那个丫头呢？一天都没见到，她是不是忘了她也是这场面试的考官？” 叶胜喝了口咖啡，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可能去哪里去玩了吧，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你总不能用执行部那一套说辞来拴住她。” 酒德亚纪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倒不如说她是来玩的更加恰当一点，我们还是学生那会儿差不多也是她那样吧。” “情况怎么样了？” 叶胜和酒德亚纪刚聊两句，会议室的大门就被推开了，有人提着黑色的手提箱急匆匆地走进房间， “我坐的红眼航班，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 是个瘦高的老人，鼻梁上架着副银色细边的眼睛，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像是很久没搭理过，西装也是皱巴巴的仿佛买来之后就没有熨烫过，脸上带着些许的疲倦，但更多的是因为兴奋而显现出来的急躁。 “古德里安教授，您来得正好，” 叶胜拿着档案起身， “今天一共有十八名学生参加了……” “这些信息不用和我说，我只关心路明非和杜子夏的情况，告诉我，他们倆的情况怎么样。” 古德里安挥着手打断了叶胜的话，脸上的急躁更加明显了，这个德国老头操这一口流利的中文，语调正得把脸遮上就是妥妥的中国人。 叶胜对古德里安这样的反应见怪不怪，摇着头先是翻到了路明非的面试记录，然后说道： “路明非花了十分钟回答完了问题。” “看起来他的状态不错，最强的学生永远都是这么游刃有余。” 古德里安点着头忍不住伸了个大拇指。 “第一题，他相信外星人，因为按着概率学来计算，认为应该会有恰好和地球极为相似的环境，而且……他看过很多关于UFO和外星人的阴谋论，并且认为美国总统可能就是蜥蜴人……” 叶胜摇着头苦笑。 “非常精准的答案！对于当代社会的剖析相当不错！” 古德里安边听边称赞， “不愧是路明非，我都要被他这个答案感动了。” “您确定？” 叶胜有些迟疑地又看了一眼面试记录， “第二题的话，他觉得是有超能力的，理由是奇人挑战的电视节目，并且认为琢磨一项技艺足够久，就能够称之为超能力……” “这个答案我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古德里安大声地“哇哦”了一声，再一次称赞起路明非的回答。 “您确定这是题目的答案？我没记错的话，这些题目杜少陵用来测试混血种相关案件的目击者的，好像并没有……” 酒德亚纪和叶胜对视了一眼，小声地问道。 “我知道没有标准答案，但是我们可以解读出很多的内容！” 古德里安说， “第一题，他相信外星人，不仅如此，还认为美国总统是蜥蜴人，说明他的龙族基因让他潜意识地认为龙类曾经统治了这片土地，并且混血种影响了历时千年之久，确实掌握了能够影响社会的权利！这道题目就是用来测试他是否觉察到这个世界的真相。第二题，琢磨技艺确实能让人做到哪些原本或许做不到的事情，顶尖的厨师能够将豆腐切成头发丝一般的粗细，这在常人看来也是近乎于神迹的刀工，对于龙类和混血种来说，言灵同样是需要自我修炼之后才能变得更加熟练，回答的没有任何问题，第三题他是怎么说的？” “不知道……” 酒德亚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路明非说不知道，他觉得这唯物唯心个问题被争论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论，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是怎么样的。” “这个答案远远地超乎了我的想象。” 古德里安摇着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路明非是S级学生，恐怕我会怀疑他提前知道了试题的答案。” “古德里安教授，您这个包庇的态度太明显了。” 叶胜有些难办地抓了抓头。 “有嘛？” 古德里安有些不自在地耸了耸肩， “但是他答得确实挺好的，毕竟这个问题争论了上千年都没有定论，路明非这个答案已经非常不错了。”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直接安排路明非入学不就好了，好像并没有面试的必要。” 叶胜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知道路明非被学院认定为S级，但是说实话，只从面试的表现来看，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是不是学院的评级出现点问题了。” “没有出现问题，我亲自确认过，回头通知路明非面试通过就好，几十年了，终于又出现了一个S级的学生，校长在出现前就告诉我务必让路明非通过面试，足以证明校长对他非常关注。” 古德里安点点头，接着问道， “杜子夏的情况怎么样，校长对于她也非常关注。” “她……” 叶胜和酒德亚纪面面相觑， “杜子夏的话，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孩子，虽然在面试的过程中身体不适，表现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只不过她对我们学院并不怎么感兴趣。” “为什么！是我们提出的条件不够好吗？” 古德里安急得跳了起来， “是杜少陵专员进考场影响到她的面试了吗？” “并没有，面试的时候杜少陵正在大堂里喝茶，” 叶胜无奈地苦笑， “大堂的执行官一直在监视他的举动，就是担心他会干扰面试的正常进行。” “不行！这场面试是为了路明非和杜子夏两个人办的，如果少了杜子夏，校长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古德里安翻着自己身上的口袋，想要找自己的手机， “我要和杜少陵谈谈，肯定是他让杜子夏放弃进入学院的机会。” “您这个反应肯定会让杜少陵更加反对的，” 叶胜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和施耐德教授说一声，他是杜少陵还在学院时的责任导师，说不定会比您说话更有用一点。” · 深夜，时针刚过十二点，房间中寂静得只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被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在木板上来回跳动发出烦人的声响，杜少陵被硬生生地从睡梦中被拖了出来，眯着眼睛在柜子上一阵乱摸，才把手机抓到手里。 “谁他妈……” 杜少陵刚想抱怨几句，却听到手机中传来了熟悉的咳嗽声。 “是我。”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应该只有一件事吧。” 杜少陵勉强着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又看了眼窗外深得发黑的天空，叹了口气说道， “夏夏入学的事情？” “那就不用我多说了，让杜子夏接受卡塞尔学院的入学邀请。” 施耐德用冰冷的语调说出了杜少陵最不想听到的话。 “为什么？” 杜少陵拿过扔在床头柜上的烟盒，打开之后发现烟已经抽完了，只能无奈地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了书桌边，坐到电脑椅上，开始在桌子上翻找还残留着香烟的烟盒。 “杜少陵，这不是建议。” 施耐德说。 “理由。” 杜少陵终于在一包的皱巴巴的烟盒中找到一根烟，顺手抽出来叼在嘴里。对于施耐德冷冰冰的语调，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太愉快。 “我认为杜子夏在学院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 施耐德解释道。 “她的身体不太合适卡塞尔学院的课程，而且她本人没有去卡塞尔学院的想法，我相信负责招生的古德里安教授已经告知您了。” 杜少陵相当恼火。 “这个我们能够处理，你只需要让杜子夏进入卡塞尔学院，我再重申一边，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施耐德仿佛没有听见杜少陵的话，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根本没有留给杜少陵再次询问理由的机会。 杜少陵就坐在黑暗之中，燃着的烟头忽明忽暗地亮着，紧缩眉头思考着施耐德的用意，原本还充满睡意的大脑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 在杜子夏明确拒绝了学院的入学邀请之后，为了让她改变想法选择进入卡塞尔学院，甚至开始对身为执行官的自己施压，甚至不惜让施耐德亲自打电话来告知。 就算A级的年轻混血种再怎么重要，这未免也太异常了，从洛杉矶作战开始，施耐德就有很多情报都对自己遮遮掩掩的，刨婴人的信息也好，天基作战也好，似乎执行部有意地将情报绕开自己，本来想着自己也就是个处理任务的执行官，被规避一些情报也算是合理的。 只是这一次偏偏和杜子夏有关，但依旧没有告知自己必须要让她加入卡塞尔学院的理由，反而用命令想要尝试让自己改变杜子夏的选择。 杜子夏拒绝了卡塞尔学院的邀请才让杜少陵松了一口气，但是施耐德突如其来的命令，又像是一盆凉水直接浇在自己的头上。 “这可不行。” 杜少陵嘟囔着翻着手机的通讯录。 眼下的局面已经很明确了，如果不干些什么，最后肯定是落得个自己被迫要逼自己的妹妹加入卡塞尔学院，需要想个办法让自己的妹妹回避掉这个选择。 可是该找谁帮忙呢？ 芬格尔吗？ 他自己都在留级的边缘来回试探，目前肯定没有空帮自己，再说了，他还是个学生，肯定影响不了学院想要招收杜子夏的想法。 昂热校长？ 也不行，招生名单肯定是校长定下的，施耐德教授可能也是按照昂热校长的意思来催促甚至命令自己改变杜子夏的选择。 曼施坦因？ 想到这，杜少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学生时期惹了这么多的事，当了执行官之后也在他的面前直接拉走过学生，恐怕这会儿不会帮自己。 杜少陵思前想后，在学校范围内就是找不出一个能够帮助自己打开眼前这个局面的人，毕竟卡塞尔学院内的所有人几乎都会无条件支持校长的招生计划。 那么校外呢…… 杜少陵下滑的通讯录停留在伊丽莎白·洛朗的名字上，手指迟迟按不下通话键。 伊丽莎白·洛朗在杜少陵回国那天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表示如果未来有一天想换个环境工作可以联系她，相对的，洛朗家族也会解决自己遇到的问题。 可问题在于，伊丽莎白·洛朗是坚定的校长支持者，自己却想要让她去改变昂热校长的想法是不是过于天真了。 而且自己一旦想要让伊丽莎白帮助自己，恐怕也是自己脱离执行部，转头加入洛朗家族的时候了，到时候迎接自己的事情恐怕不见得会比执行部的任务好处理得多。 杜少陵犹豫着，丝毫没有意识到烟甚至都已经抽到烟屁股了，脑中杂七杂八的想法快要把他淹没了，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卡塞尔学院执意要自己的妹妹入学呢？只因为她是A级吗？ · “不管了，先问问再说。” 迟疑了很久，杜少陵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中只响过了两下提示音就直接被接通了。 “您好，杜少陵先生，我等你的电话很久了。” 电话另一头是杜少陵从未听过的声音，并不是伊丽莎白接的电话，反而是个相当苍老的老妇人接起了电话。 “您是……” 杜少陵低声问道。 “我是洛朗小姐的管家，她告诉我您肯定会联系她，让我时刻关注这个号码的来电，我很想将您的电话立刻转接给她，只不过她现在正在和客人开会，恐怕您需要稍等一下。” 洛朗家的管家礼貌地解释道，听起来像是相当礼貌的托词。 “那……那我改天再联系。” 杜少陵有些泄气，看来伊丽莎白正忙着什么事情，可能没有空来接听自己的电话，不过想想也是，作为洛朗家的大家长，肯定没有空来管自己这个小小执行官的困扰。 “抱歉，您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 管家有些抱歉地笑笑， “稍等的意思是，由于洛朗小姐目前所在的会议厅里并没有设置无线电话，所以侍从正在拿无线座机前往会议厅，还请您耐心等待下，毕竟事关您的妹妹，不是吗？” 第94章 93·格勒诺布尔密约·001 法国中北部的格勒诺布尔，这座三面环山的城市位于法国阿尔卑斯城市带走廊的中心，距离伊泽尔河北岸山丘上的巴士底堡几百米远的静谧庄园中，一座建于十九世纪，哥特风格的城堡，连同着斑驳的石墙上爬满的灰绿色植被正在沉入昏暗的夜色之中。 伊丽莎白·洛朗有些疲倦地朝会议厅的窗外看去，昏黄的煤油路灯在庄园中亮起，勾勒出两条细线连接着紧闭的庄园铸铁大门，道路两侧的人形雕像在黯淡的光线中像是要挣扎着从阴影中挣脱而出的怪物。 “洛朗小姐，有您的电话。” 仆从轻轻地推开门，手中拿着跳着红色信号灯的无线座机，轻声说道。 “杜少陵吗？” 伊丽莎白拿起来坐上的红茶，淡淡地问道。 “是的，和您猜测的一样，是因为他妹妹杜子夏的事情。” 仆从低着头回答。 “嗯……” 慢慢地喝下一口红茶，伊丽莎白对着圆形会议桌另一侧的人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才对着仆从微微点头说道， “给我吧。” 仆从把无线座机交到了伊丽莎白的手中，迅速离开了会议厅，并且合上了那扇厚重的原木大门。 “杜少陵先生，我就猜你差不多要联系我了。” 伊丽莎白对着电话另一头的杜少陵无声地笑了笑， “你那边应该已经是深夜了吧，这么着急联系我是不是有什么很急迫的事情需要我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电话另一头的杜少陵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道： “洛朗小姐，您似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我会因为夏夏的事情找您？” 语气听得出来有些怒意，但相当克制，保持着伊丽莎白以往印象中杜少陵一贯的礼貌与拘束，即使已经远离外勤执行官的岗位很久，但似乎并没有忘记和人打交道的本事。 “自然，虽然校董会不会干扰卡塞尔学院的招生计划，但姑且还会收到每年预备招入学院的年轻混血种名单，只不过令妹出现在名单上是我近一个月才知道的事情，毕竟需要我来亲自处理的事务很多，并没有第一时间拜读学院寄过来的新一届名单。” 伊丽莎白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意地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 “你是很优秀的执行官，学院对于令妹感兴趣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不过你既然亲自打电话联系我，说明你并不想让令妹进入卡塞尔学院，或者说令妹本人的意愿也是拒绝这份邀请是吗？” “学院招收夏夏有什么企图？” 杜少陵问。 “能有什么企图，自然是认同杜子夏的能力了，毕竟这场面对龙类的战争中，每一个有资质的混血种都相当重要，不是吗？” 伊丽莎白说， “还是说学院的招生人员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有些不太恰当的事情，导致学院对令妹有什么另外的企图吗？” “……” 杜少陵在电话中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了句“没有”。 “原来在执行官的眼中，执行部的负责人直接联系，以命令的形式强迫目标入学并不是什么可疑的行为吗？” 伊丽莎白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那我可能并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你，或许让令妹直接加入卡塞尔学院是个更好的选择。” “你监视我？” 杜少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愕。 “当然没有，我只是听到个不算消息的消息，说是古德里安教授联系了施耐德教授，内容是杜子夏的招生工作并不太顺利，剩下的部分就很好推测了。” 伊丽莎白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杜少陵先生，让我们直接进入主题怎么样？用你们中国人的古话来说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既然选择电话联系我，也是说明对我的信任，而洛朗家对于信任家族的人，也会回敬相同甚至更多的信任，这是洛朗这一姓氏能够延续至今并且越来越强大的秘诀。” “……” 杜少陵在电话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我希望您能帮助我，让昂热校长收回招收杜子夏进入卡塞尔学院的行政命令。” “对洛朗家来说，这有什么好处吗？” 伊丽莎白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应该知道，洛朗家一直都是昂热校长的支持者，这是我父亲还在世时就和昂热校长达成的约定，自从我成为洛朗家的家主后，还没有破坏过这个约定，至少目前还没有值得事情值得我破坏这个约定。” “我现在只是个驻地执行官，您需要我做的事情恐怕……” 杜少陵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是我需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能为洛朗家做什么，杜少陵先生。” 伊丽莎白用清冷的语调纠正着杜少陵的说法， “看来你或是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让我帮助你，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对话就到此为止吧，再往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等一等！” 杜少陵在电话中喊了出来，随后又压低声音， “洛朗小姐，并不是我不愿意接受您的邀请，只是目前我还是执行部注册过的驻地执行官，直接脱离执行部加入洛朗家，恐怕会让您在校董会的声誉受到不小的影响，毕竟在卡塞尔学院看来是执行官倒戈选择了混血种家族，毕竟……” “毕竟昂热校长在努力淡化混血种家族在卡塞尔学院本部的影响，是吗？” 伊丽莎白淡淡地说道， “这并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我需要的只是你的承诺，更何况，我并没有说过让你现在就脱离执行部的话，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杜少陵先生。” “……” 杜少陵并没有接话。 “你的沉默，我就当你接受洛朗家的邀请了，” 伊丽莎白的手指轻轻叩着会议桌， “令妹的事情我会去处理，这是我的承诺，相对的，你现在除了有执行官的身份之外，还是洛朗家的事务员，相信我，洛朗家给予你的待遇会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说到这，伊丽莎白稍微顿了顿，用轻柔地语调接着说道， “至少我们会把你当作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件随意派往任何地点的工具，这是洛朗家和执行部最大的区别。” “哪怕让我暂时当间谍？” 杜少陵有点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让你直接脱离执行部，只是现在还不可以。”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有一个我很感兴趣的计划正要开始，我需要有人能够告诉我一手的情报，而不是像危地马拉的羽蛇神事件那样，只能得到一份执行部美化过的报告。或许父亲在世时并不关注这些事情，可是我并不一样，作为洛朗家的现任家主，我不能允许自己的家族在沉默中走进后混血种时代。” “或许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杜少陵苦笑着说道。 “但是不知道会让自己落入被动。” 伊丽莎白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轻声说道， “令妹的事情，你可以当做洛朗家对你的善意，关于邀请你加入洛朗家族的其他细节，欢迎你来法国细谈。” “谢谢您的善意……看来我不答应都不行了。” 杜少陵的语调有点低沉。 “很好，我接下还有会议要进行，希望你的做个好梦。” 伊丽莎白礼貌地笑了笑，挂断了电话，轻轻地将无线座机放在会议桌上，有些抱歉地对着会议桌另一侧的人笑了笑。 会议桌的对侧坐着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看年纪和伊丽莎白差不多大，身上穿着灰色的职业套裙，内衬搭着极具品味的白衬衫，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睛，一头染成栗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 “看来一切都正如你的猜测，我是该恭喜你又收获了一名忠实的手下吗？” 女孩对着伊丽莎白友好地笑笑， “不过这样的通话内容是我该听到的吗？昂热校长最坚定的支持者，正在偷偷地挖卡塞尔学院的墙角，说出去可能都没有人会相信吧？” “毕竟我们是盟友，这样的电话应该不需要回避你吧。” 伊丽莎白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让杜少陵加入洛朗家族，也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难道不是吗？苏恩曦小姐。” “说的没错，我们不能让卡塞尔学院同时保有两个扳机，对我们太不利了。” 叫做苏恩曦的女孩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静静地喝下一口红茶，那双正穿着高跟鞋的脚正相当放松地轻轻晃着。 “回到我们的正题吧。” 伊丽莎白翻着面前的资料， “如果你的推断没错，危地马拉事件完全是由昂热校长、弗拉梅尔副校长以及施耐德教授三人设计的，最终目的是完全掌控执行部，将校董会彻底推出核心的权力圈，但我不太理解昂热校长为什么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毕竟作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对执行部已经有足够的影响力，似乎不太需要这样的计划。” “不，他需要。” 苏恩曦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你也知道加图索家族在卡塞尔学院中培植了太多的势力，对于昂热来说，完整地掌握执行部才能更好地实现屠龙这一目标，校董会和混血种世家已经成了亚伯兰计划的绊脚石，他需要将你们清除出去，才能用更加极端的手段来实现这一计划。我知道对这样的解释存在疑虑，毕竟洛朗家是昂热校长的支持者，我能够理解。” “支持昂热校长的屠龙目的，和支持昂热校长所有的决策是两件不同的事情。” 伊丽莎白摇着头回答道， “想必父亲在世也不会同意这么激进的计划。” “但这些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苏恩曦指着文件上的一行字说道， “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将楚子航和苏茜编入对羽蛇神作战的名单当中，他必然是考虑到了执行部会将并不完全的天基武器作为最终的作战手段，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人员安排，杜少陵只不过恰好提出了和他预想一样的作战计划。” “这项计划由施耐德教授提出不是更好吗？或者让执行部的作战科提出这样的计划也比较合理。” 伊丽莎白皱了皱眉头， “让现场作战人员去考虑作战计划太过可疑了，执行部不可能这样放任作战失控，这是昂热校长从来都不乐意见到的情况。” “毕竟天基作战目前还是理论中的作战计划，在美国多次执行任务的杜少陵完全可能考虑到这样的计划，毕竟他需要这个作战尽可能地由执行部来完成，也包括计划的提出也是，这样才能以执行部具备完整决策能力来向校董会证明以及施压。” 苏恩曦淡淡地说道， “而你恰好地完成了这项任务，这也在昂热的计划范围之内，你不会以为赋予校董会能够绕过校长对执行部下达特殊任务就能将他隔离在某些情报之外了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这是一条自相矛盾的条款，不过是表面上维持着不和混血种家族彻底撕破脸的局面。”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这一计划的最终结局促成了即将开始的夔门计划，混血种家族没有办法插入眼线获取到最新的情况，我被彻底隔绝在初代种的详细情报之外，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你依旧安插进了一枚钉子，不是吗？” 苏恩曦笑笑， “能够收买一名龙王，这可是其他混血种家族都不一定能够办到的事情，你应该很庆幸才对，一枚关键的筹码足够你逆转眼下的局面了。” “即是机会，也有可能是家族彻底覆灭的前兆。” 伊丽莎白看着桌上的档案，那是杜少陵的详细档案，这份档案原本自己之前接触到的执行部档案要详细多了，甚至还包括了杜少陵在洛杉矶作战时的图像资料，那个灼目的黄金瞳，哪怕只是照片都有着极强压迫力。 她摩挲着档案中的照片，轻轻念出了他真正的名字， “以太与魂之王，基利斯督。” 第95章 上架感言 大家好，我是这本同人的作者曼城茶座。 这本书终于也到了上架的时间了，编辑的通知比较突然，我也没有什么准备，并没有提前存稿，只能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阅读，只能往后尽可能多更新一些了。 如大家所知，我并非全职的作者，所以更新一直很慢，每天维持4000的更新量已经是我的极限，即使上架，恐怕我的更新量依旧会暂时维持在这个字数，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受限于更新量，我依旧建议大家攒着看。 最后，再一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96章 94·格勒诺布尔密约·002 “恐怕梵蒂冈的教皇听到你现在说的话可能会欣喜若狂吧。” 苏恩曦耸了耸肩， “毕竟他们信奉上帝以及你口中的基利斯督可是他们花了一辈子都想证明其存在的人，雅威之子，受育者弥赛亚，谁能想到欺骗人类对抗尼德霍格的白王居然会有一对亲近人类的后代，因此还被钉在十字架上以证明白王不会欺骗世人。” “但是昂热校长并没有直接杀掉他们，也许他早就知道了杜少陵的真实身份，才将他当作对抗龙类的最强武器之一，毕竟他自始至终都站在人类的这一侧。” 伊丽莎白松开摩挲着照片的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开始有点后悔这么轻易答应杜少陵的要求了，虽然他站在我们这一边，但毕竟他依旧是龙类，是混血种的敌人，或许在屠龙战争结束后，昂仁也会亲手杀死他，为此可能会导致洛朗家的覆灭。” “加图索家族可比你果断多了，他们为了制造新一代的君王，可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苏恩曦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所谓的屠龙战争不过是昂热的一厢情愿，混血种社会从一开始就不是铁板一块，日本分部、意大利分部、中国的陈氏家族，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理解我在说什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洛朗小姐。” 苏恩曦说着轻叩了下桌面，接续说道， “屠龙战争之后必然会是权力的洗牌，作为仅次于加图索家族以及日本那群疯子的第三势力，和我们合作或许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作为你们的盟友，我似乎都没有见过你的老板。” 伊丽莎白淡淡地说道， “看来你的老板似乎不太信任洛朗家。” “当然没有，他只是不太习惯抛头露面而已，这些事务都是由我出面处理。” 苏恩曦有些抱歉地笑笑， “其他人也不太适合出席这样的场合，或许你哪天想偷偷放松去舞厅蹦迪的话，可以遇到我的同事，毕竟她是个行动派，不太会处理文书工作。” “还是谈谈交易吧，这才是我们这次谈话最为重要的内容。” 伊丽莎白将面前的文件推到一边， “在杜少陵打电话来之前，我们聊到哪了，我没记错的话，似乎你是需要我为你提供卡塞尔学院的冰窖设计图？” “当然，这是我亲自上门拜访的目的，我们老板需要这一份设计图。” 苏恩曦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卡塞尔学院建立至今，冰窖一直都处于未完工的状态，扩建的面积甚至超过了地面上的卡塞尔学院，设计图前后经历过好几次的大改，目前冰窖的全貌恐怕连装备部的负责人都不一定完全清楚，更不用提昂热校长肯定会有不少没有出现在设计图上的实际改动，这样一份可靠性很低的设计图，值得你花费这么多情报来换取吗？” 伊丽莎白问。 “防患于未然，或许某一天就会用的上了。” 苏恩曦说。 “或许是入侵卡塞尔学院？冰窖之中有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伊丽莎白端起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一些茶水。 “暂时没有，但是以后或许有。” 苏恩曦模棱两可都回答道。 “让我猜猜，夔门计划？” 伊丽莎白若有所色地喝了口茶，用清冷的语气抛出一个猜测。 “你的直觉每一次都会让我吃惊，” 苏恩曦这么说着，但是脸上却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 “毕竟执行部或许会在夔门计划中发现一些很了不得的东西，我们可不想错过，毕竟女孩都是很八卦的，他们越想藏起来，我就越想知道藏着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吗？” “或许吧，可能也有女孩并没有那么八卦。” 伊丽莎白说。 “再否认也掩盖不了人的天性，桌上这些资料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洛朗小姐。” 苏恩曦摊了摊手， “确认到的情报当然会与你共享，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当然不可能让你平白无故为我们提供冰窖的设计图，别看我老板整天不出门，但他还是知道有些东西，需要交换出去以获得更大的回报。” “这点我同意，东西是死的，但人是灵活的，抱着陈旧的教条，可能没办法在新时代好好地活下去。” 伊丽莎白笑着点点头， “只不过我没记错的话，情报共享是我们附加的条款，我真正需要的东西，你们已经找到了吗？” “唉，你需要的东西可相当难找啊。” 苏恩曦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过好在我的同事是个相当有能力的行动派，其中一件已经搜集完成，这会儿她可能正在埃塞俄比亚的某间地窖之中寻找第二样的东西吧。” “那就好，我正好也需要一点时间去比对历代的冰窖设计图，确保设计图交给你的时候不会出现太多的问题。” 伊丽莎白点点头。 “但是冒昧地问一下，这两件东西在我们看来已经完全没办法继续使用了，哪怕最厉害的炼金术士都没有办法复原，或许你在做一笔亏本生意也说不定。” 苏恩曦好奇地往前倾了倾身子。 “没关系，可能他们只是没有出现在正确的人的手中，所以在历史中渐渐失去了应有的能力，毕竟在其他人看来，这两件或许只是文物。” 伊丽莎白说。 “我可不会管这两样东西叫做文物，” 苏恩曦叹了口气， “命运之矛朗基努斯之枪和犹太教圣物约柜，一件是能够杀死龙类的武器，而另一件是存放着龙文石板的黄金柜。朗基努斯之枪我倒还能理解，毕竟是曾经杀死过基利斯督的武器，你是为了避免杜少陵未来某天突然的失控而准备的，可是约柜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任何意义吧。” “或许是这样没错，毕竟约柜内可能只存放着白王当初跟人类所订下的契约，约定在战胜黑王之后，赐予人类应有的自由，只不过白王的叛乱最终还是失败了，这份契约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伊丽莎白看向窗外， “但还有另一种说法，白王在约柜内留下了人类可以对抗黑王的武器，这样武器足以让人类以孱弱的身躯与纯血的龙类进行战斗，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推测错了，毕竟谁也没有见过约柜中究竟藏着的是什么，或许内部空无一物也说不定。” “希望里面至少还留着几块石屑吧，不然可能会认为我们私藏了你需要的东西，产生这样的误会可不好。” 苏恩曦无奈地笑笑。 “没有关系，哪怕约柜内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我也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伊丽莎白微微歪头， “但是请务必在潜入冰窖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不要拆毁太多的建筑和设备，毕竟修缮的费用都是校董会出的，我可不想再面对天价的账单，我还没有富裕到可以将钱这样花出去。” “你可真是会开玩笑，如果你还不算富裕的话，那可能就没几个人算是富裕了。” 苏恩曦耸了耸肩， “当然我会提醒她注意一点的，毕竟我们也不想闹得太大。” “但是有一点我很在意，你们的行动似乎都是围绕路明非展开的。” 伊丽莎白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头， “昂热校长更是将他评为近几十年都没有出现的S级血统，这个男孩的关注度似乎比杜少陵还要高，他和你们老板是什么关系？”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这个恐怕没有办法和你透露。” 苏恩曦亚摇头， “具体情况，老板也没有跟我们透露太多，这些内容没有得到老板的同意，我不能向你透露，如果你要执意追究的话，恐怕我们的合作关系也要到此为止了。” “一时好奇而已。” 伊丽莎白看了苏恩曦一眼， “既然如此我也不方便追问了，是我过于唐突了。” “并没有，毕竟是S级的混血种，你有随意想象的自由，就和往后我们不太会过问杜少陵的事情一样，盟友之间或许还是保持着一丝神秘感比较好。” 苏恩曦说， “只不过正如洛朗小姐对路明非很好奇一样，我也有一件事情很好奇，就是不知道洛朗小姐会不会介意。” “我怎么帮助杜少陵这件事吗？” 伊丽莎白淡淡地说道。 “是的，” 苏恩曦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 “就我们收到的情报来看，恐怕昂热不会这么轻易放杜少陵离开他的控制，毕竟他在十几年前就在昂热的计划之中了，或许你答应他的速度太快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杜少陵加入洛朗家。” 伊丽莎白说， “作为昂热校长最坚定的支持者，替他暂时照顾这么一个被其他混血种家族盯上的执行官，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可是昂热或许更喜欢把所有棋子都拽在手里也说不定，” 苏恩曦眯了眯眼睛， “这样的举动可能会加剧昂热对你的怀疑，毕竟你父亲当初的飞机失事，还有诸多疑点，甚至有不少可以追溯到昂热的身上，或许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这间宅邸的地下室正在处理这件事情，可能还需要花上一点时间，毕竟我好不容易才摆平那些难缠的长辈，直到现在才能腾出手来处理这件事情。” 伊丽莎白的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洛朗家的上一代家主，伊丽莎白的父亲，死于一场相当离奇的空难之中，虽然对外的解释是飞机失事导致的意外死亡。 伊丽莎白为此放弃了在皇家美术学院的学业，回到家族中继承父亲给她留下的家业。但自己的年纪成了家族中长辈阻拦自己接管家族业务的理由，使得她不得不成为了自己以往最讨厌的那种人，以雷霆的手段处理掉了家族中并不太和谐的声音，为此还耽搁了第一时间追查父亲的真实死因。 只不过随着她完整地掌控了整个家族，现在终于有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了，也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整个家族的未来计划了。 “虽然有不少证据指向了昂热校长，但是更多的证据指向的是加图索家族，只是还缺乏最为关键的证据，暂时没有办法确认是谁策划的。” 伊丽莎白抬头看向天花板， “这场飞机失事带走的不仅仅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父亲信赖的家族成员，导致我手中并没有什么信赖的人可以使用，不然我不会这么急切地邀请杜少陵加入洛朗家族。” “或许我可以出一些力？当然是我个人帮忙，girl helps girl嘛。” 苏恩曦说。 “谢谢，但是不需要，这件事情是洛朗家内部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 伊丽莎白笑着拒绝了， “我不想把私人关系介入到家族的事物中，更何况你是重要的合作伙伴，或许你邀请我去参加姐妹趴我会更加乐意一些。” “可惜了，我的同事要么整天在外面跑，要么压根不爱说话，跟她们开姐妹趴一点乐趣都没有。” 苏恩曦无奈地叹了口气。 “时间差不多了，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剩下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在餐桌上继续进行？刚好酒庄送来了新的红酒，不嫌弃的话可以品尝一下。” 伊丽莎白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整理了下裙角，对着苏恩曦笑了笑，礼貌地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同时已经有仆人慢慢拉开了会议室的大门，仿佛已经等待伊丽莎白和苏恩曦散会很久了。 “酒就算了，我最近在戒酒，恐怕没这个口福了。” 苏恩曦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有些疲倦地扭了扭肩膀。 “是吗？那太可惜了。” 伊丽莎白惋惜地摇了摇头， “罗曼尼·康帝酒庄听说我今天有客人，特意送过来了几瓶。” “……” 苏恩曦有些难办地挠了挠头，对着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说道， “要不，还是稍微品尝一点？” 伊丽莎白捂着嘴笑了一下，然后领着苏恩曦走出会议厅，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那些原本应该是机密的文件就这么被扔在会议桌上，任由仆人关上了大门把它们彻底隔绝在了空旷的会议厅之中。 第97章 95·临时招募 房间中的老式风扇正送着并不算凉爽的风，白色的扇叶在常年累月的使用中已经开始变得呈现出老旧的灰色，杜少陵就这么躺在木地板上，头下枕着从报刊亭带回来的杂志，双眼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距离联系伊丽莎白·洛朗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可是依旧没有得到杜子夏已经不用去卡塞尔学院的回复，即使自己这边主动联系，接电话的也是洛朗家的管家，笑着表示洛朗小姐不在宅邸之中，至于自己要求的事情正在处理中，还请耐心等待。 和洛朗家那边的反应相反，施耐德则是会定时联系自己，内容和第一通电话大同小异，无非是催促杜少陵让杜子夏接受卡塞尔学院的邀请，起初的几天还会电话联系，直到后面只是每隔几个小时的邮件通知，甚至连自己的父母也收到了学院教授的联系，说是卡塞尔学院欢迎杜子夏的入学，哪怕委婉拒绝了都没用，最后往往还是会留下一句“希望你们好好考虑下杜子夏的未来，进入卡塞尔学院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过几天我们会再次跟您确认”。 这哪是让人入学，催债还差不多。 “好烦。” 杜少陵嘟囔着翻了个身，脸贴在并不怎么凉快的地板上，逐渐升高的气温搞得他整个人毛毛躁躁起来，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自己是不是要替执行部完成个难度相当高的任务，他们才肯放弃让自己的妹妹入学。 “老哥，我出门咯。” 杜子夏的脑袋从虚掩的房间门后探了出来。 “这么热的天还要去图书馆，难得的周末不该在家待着么。” 杜少陵翻了翻眼皮，努力向后仰着头看向杜子夏，在看到自己妹妹手中提着个装满教科书的帆布包，露出了有些许不太乐意的表情。 “拜托，我是应考生，为什么去图书馆自习反而要被你念啊。” 杜子夏有点嫌弃地对着自己不上进的老哥“哼”了一声，然后砰的一声，气势汹汹地关上了房门。 杜少陵就这么听着自己妹妹的脚步在房门外渐渐地小声下去，紧接着是家中那扇老旧铁门开启又关闭的声响，家中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杜少陵一个人懒散地躺在房间的地板上，跟着缓慢转动的风扇不断地滚来滚去。 在处理完路明非的监视任务之后，自己就彻底闲了下来，执行部也没有给自己派新的任务，本来杜少陵以为即使自己被调往了中国分部，或许任务量也不会少下来，毕竟中国分部打着做餐饮业的噱头，不断地将驻地执行官派往全国各地，方便第一手就能获取到有关混血种的情报。 老实说，杜少陵对务实的中国分部更有好感一点，毕竟是在扎扎实实地做着情报工作，不像美国的本部，全是满脑子“塔塔开”的暴力疯子，自己毕业的第一意向也是到中国分部工作，哪怕守着间餐饮店当个情报的中转人，自己也非常乐意。 只不过中国分部的领导层一直没有联系过自己，甚至都没有派出过执行官来接触过自己，这让杜少陵有点困惑，难道自己的履历还是不够吸引人吗？本以为中国分部的领导听说自己这个本部的执行官转调到分部，会高举着大红花欢迎新同志加入大家庭呢。 “好怪啊。” 杜少陵趴在地上，眼睛瞟了眼自己扔在一边的手机。 今天的手机意外得安静，往常这会儿应该有施耐德的邮件发过来，催促自己尽快处理杜子夏的入学邀请。虽然这段时间杜少陵已经学会无视施耐德发过来的邮件，使用一个拖字诀给伊丽莎白留出足够的时间去处理这件事，可是已经足足有十多个小时没有新的催促邮件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了。 但是杜少陵又猜不准是因为伊丽莎白做到了跟自己承诺的内容，还是施耐德教授实在是腻了每天都要给自己发催促邮件的动作，但不管是哪样，至少自己今天可以清净一天了。 杜少陵慢慢地闭上眼睛，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要不在睡会儿。 只是这个念头才刚刚在脑中出现，就听见自己家中的铁门被人敲响了，而且像是有强迫症一下，每敲五下，就要停顿个两三秒。 “送快递的？” 杜少陵闭着自己的眼睛想着，并没有起身去开门的打算。 只是敲门声还在不断地响起，吵得杜少陵实在是没办法忽略，只能勉强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挠着有些发痒的脖子，一边朝着门口走去，嘴里埋怨地高呼了几声“来了来了”，示意家里有人，可以不用再敲了。 门口的敲门声在杜少陵的埋怨声中停了下来，杜少陵有点无奈地打开门，看到一男一女正站在门口，身上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唯一的区别只在于男人穿着西装长裤，女人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裙。两个人手上都拖着黑色的拉杆箱，上面印着代表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 “怎么是你们？” 杜少陵皱着眉头看着两个人的脸，有点无奈地说道。 “好久不见，前辈。” 其中的男人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 杜少陵拎着个热水壶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另一只手拿着两个杯子，在沙发对面的板凳上坐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从一侧的篮子中抽出两个便宜的绿茶茶包扔进杯子里，开始往杯子加热水。 叶胜和酒德亚纪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家中的陈设，黑色的拉杆箱就被他们放在脚边，看起来是正准备出任务的样子。 “比我想象中的要整洁一点，我还以为你家里会堆满杂物，而且压根没人收拾。” 叶胜耸了耸肩，把刚倒入热水的杯子拿在手里，轻轻地吹了吹。 “毕竟从来没见过前辈收拾过房间，那间宿舍乱到都没地方下脚。” 酒德亚纪跟着小声吐槽了一句。 “拜托，我在总部那会儿整天出差，哪有空收拾房间。现在既然有空了，当然会帮忙收拾家里的垃圾，不然我妈意见可大了，每天都会说家里养了条咸鱼，连动都懒得动。” 杜少陵翻了个白眼，伸手在依旧好奇地在看来看去的两个人面前挥了挥，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今天过来是什么事，不会还是想让夏夏进卡塞尔学院吧。” 语气相当不友善，毕竟这些天被这件事情折磨得够呛，晚上甚至都睡不好，情绪又不能在自己妹妹这个应考生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又会被自己的老妈敲着脑袋说自己会干扰到夏夏的心态。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边微微摇头，一边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原本我们的计划是需要待到你的妹妹接受卡塞尔学院的邀请为止，但是有情况需要我们直接离开。” “所以夏夏的入学邀请作废了吧？” 杜少陵皱着眉头问。 “或许吧，古德里安教授收到消息，暂时停止了对杜子夏的招生工作，去俄罗斯了，听说那边新发现了一个入学候选人，需要他出面进行面试，所以留下我和亚纪在这边待机，诺诺也先一步回学校了，毕竟她的主要招募目标不是杜子夏，而是另一个学生。” “路明非？” 杜少陵回想起诺诺当时在电话中提过一嘴路明非也是这次的招生对象。 “对，路明非答应的很果断，所以诺诺就没有继续留在中国的理由了，本来古德里安教授考虑让诺诺接触下你的妹妹，看看你妹妹的口风能不能松动一些，但是昨天突然收到昂热校长的通知，说是暂停对杜子夏的邀请，所以她就直接回国了。” 叶胜点点头解释道。 “那就好。” 杜少陵松了口气，看来洛朗家的大小姐说到做到，既然承诺帮自己摆平这件事，就真的摆平了这件事。只是松了一口气之后，他的表情并没有直接轻松下来，毕竟自己同样也承诺了这件事情摆平之后，就要加入洛朗家，虽然暂时没说需要干什么，恐怕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只希望自己未来的老板是个心善的主吧。 “前辈，听到这个消息，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酒德亚纪偷偷地观察着杜少陵的表情。 “嗯……” 杜少陵沉吟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难道告诉自己的后辈，以后自己可能就不在执行部待了，要转投混血种家族的怀抱了？ “我知道你花了很多力气，你妹妹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叶胜摇摇头， “面试的时候差点犯病，搞得我和亚纪相当紧张，万一你妹妹出了什么事，你可能会直接冲上楼跟我们玩命吧。” “所以我们不是和古德里安教授表示过杜子夏的情况不太适合进入卡塞尔学院吗？” 酒德亚纪对着叶胜小声说了一句。 “但是学院最开始的反应不是依旧想要招收夏夏进入学院吗？” 杜少陵看了两个人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你们两个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如果知道可能也没办法和你说明。” 叶胜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过好在学院暂时放弃了让杜子夏入学这一想法，不然我和亚纪都觉得有点对不起前辈，毕竟面试官是我们，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能第一个就会找上我们。” “或许吧……” 杜少陵没有否认叶胜的说法，这反而叶胜和酒德亚纪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反应这么冷淡的杜少陵，之前的印象一贯都是很会社交的状态，待人也相当和善，不会摆什么执行部精英的架子。 这样的反应足够说明杜子夏在杜少陵的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恐怕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也说不定。 “既然不是夏夏的事情，那你们今天过来的目的是……” 杜少陵有点困惑地问。 “噢，这个啊。” 叶胜拉开身边的拉杆箱，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摆到了茶几上，文件夹上并没有任何的标志，只在一角写了个小小的字母A。 “什么意思？” 杜少陵并主动没有伸手去拿这份文件，反而从茶几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 “这是我和亚纪正在执行的任务内容。” 叶胜见杜少陵没兴趣打开，只能伸手把文件翻到第一页，然后调整了方向方便杜少陵观看。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俩应该是在执行初代种的侦查任务吧。” 杜少陵把烟点着，朝着天花板吐出一团灰色的烟雾， “这样的内容应该不太方便让我看到吧，是不是收起来比较好，不然施耐德可能会认为你们有泄露情报的嫌疑。” “不，这就是施耐德教授让我过来的原因。” 叶胜拿起文件举到杜少陵的面前， “施耐德教授想让你提前介入这次的侦查的计划，曼斯教授也同意施耐德教授的看法，认为目前我们缺少人手，需要有经验的执行官加入计划，确保计划的正常进行。” “什么意思。” 杜少陵将头歪向另一侧，努力不去看这份文件， “别想着这种话就能骗我去执行什么了不得的任务啊，我现在是驻地执行官，半年前才刚刚被降为C级，理论上我压根没有参与这种任务的权限，中国分部应该还有很多有能力的执行官吧，根本不需要我上场。” “但这是你妹妹不去学院的条件，接下来的时间都需要你跟随曼斯教授负责的侦查队伍，确保侦查任务完成。” 叶胜叹了口气。 “既然这么不想让杜子夏进入卡塞尔学院，就作好所有任务都需要他来参加的准备。” 酒德亚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不是我说的，是施耐德教授这么说的，我是觉得这样的话有点过分了，但是施耐德教授执意让我这样转述给你听……” 杜少陵有些无奈地抬起头深深地抽了一口烟，眼神瞥了叶胜一眼，有点无奈地说道： “既然是条件，好像我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吧，这个条件应该不会有什么附加条款，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会克扣我的任务经费吧。” “没有，这只是施耐德教授放的狠话，其实只需要你全程参与这次的任务，并没有他说的这么夸张。毕竟本来施耐德教授跟前辈你承诺过，除非任务急迫到需要你参加，不然你可以一直保持静默状态。” 叶胜挠了挠头发，把文件重新放到茶几上，对着酒德亚纪挤了挤眼睛，似乎是在暗示她说的有点太过夸张了，但是酒德亚纪有点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这是施耐德教授的命令，自己也没有办法。 “所以任务很紧急吗？执行部并没有选择用电话通知，而是让你们直接上门找我，是碰到什么很棘手的部分了吗？” 杜少陵看了眼两个人的小动作，然后低头看向文件的第一页，并没有详细的内容，只有一个大大的红色字母A以及计划的代号。 夔门计划。 第98章 96·龙潜深渊之时·001 深夜，一艘灰黑色的拖船正在长江上游湍急的水势中摇晃着，连绵的细雨下落着编织出能见度并不高的雨幕，将船舷上的舷号也染得模糊一片。 这是长江三峡在这个季节常见的雨势，往年的五月和六月都是主要的汛期，西南雨带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形成，成片的黑云积压在空中朝着峡壁之间翻滚的江水中注入着雨水，使得原本就湍急的水势变得更加凶猛起来，连带着江水之上的摩尼亚赫号也颤抖起来。 “这种天气还要进行水下侦查未免也太拼了。” 杜少陵叼着烟看着不断砸向舷窗的雨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伸手抖了抖叼在自己嘴上的烟头，继续努力地穿着厚实的潜水服。 这种表面尼龙材质的湿式潜水服一个人穿上实在是有点困难，两层尼龙中央填充着发泡橡胶材料，为了尽可能的贴身导致穿戴的时候极为难受，皮肤不断地摩擦着摩擦系数很高的尼龙表面，迫使着杜少陵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免得留下在潜水服和皮肤之间留下空腔，导致入水后自己的动作受到影响。 “前辈，怎么样了。” 叶胜那张小麦色的脸从门口探出头来，看了正在和潜水服较劲的杜少陵一眼。 “差不多了，你和亚纪准备得怎么样了？” 杜少陵勉强将手伸向背后的气密拉链，费劲地收着小腹。 “再过几分钟就要下水了，亚纪正在甲板上等我。” 叶胜走到杜少陵的背后，伸手将气密拉链拉上，拍了两下确认着是否拉好，然后顺手把杜少陵嘴里的烟拿走，在一边的一次性水杯中摁灭，摇了摇头说道， “前辈，装备室禁烟，要抽的话可以上甲板抽。” “你在开什么玩笑，外面在下这么大的雨，上甲板能抽个屁的烟。” 杜少陵翻了个白眼，弯腰拿起放在一边的氧气，确认了下氧气瓶上的压力表。 “曼斯教授让你装备穿戴完去驾驶室见下他，毕竟你水下的任务经验并不多，可能要跟你交代点注意事项，我就先去甲板做最后的准备了。” 叶胜说着拍了下杜少陵的肩膀，离开了狭小的装备室，踩着钢制的楼梯上了甲板。 杜少陵摇着头，将脖子上的卡通挂坠塞进潜水服之中，把暂时用不上的装备用固定带固定在地板和墙上上，然后把氧气瓶和其他设备一起提在手中，摇着头一边嘟囔着明明前几天还像一条咸鱼一样瘫在家里，今天就要登船开始执行水下任务，一边慢慢地走出装备室，顺手关上那扇厚重的钢制门。 · 夔门计划。 这个杜少陵原本都不知道代号的初代种侦查任务，却被叶胜和酒德亚纪突然告知，执行部已经将自己安排进了任务小队的名单之中，并且将会作为后备支援组来支持这对卡塞尔学院最优秀的深潜组合来进行水下任务，可能还需要在叶胜和酒德亚纪休息的时间里，接替他们下水继续侦查水下的情况。 毕竟现在还没有完全探明青铜与火之王诺顿铸造的青铜城，现在只是缩小到了三峡中上游附近的水域，还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去侦查具体的位置。 虽然杜少陵多少也执行过几次水下任务，但并没有进行过如此规模的水下侦查任务，往常更多的是将潜水作为隐秘潜入手段的一种。 其实叶胜和酒德亚纪给自己看的计划上并没有太多的关键信息，卡塞尔学院的教授们从历史文献中推测诺顿在白帝城附近的流域铸造了一座青铜城，并在青铜城中进行了茧化，所以需要找到这座青铜城，将青铜与火之王彻底扼杀在茧中。 可是未免也太含糊了。 杜少陵看到计划的一瞬间就觉得这个代号为夔门的计划相当不靠谱，认为这种性质的侦查任务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从只言片语的文献资料中就花大力气去侦查初代种可能的宫殿位置，即使找到了危险性也极高，或许会直接唤醒本来正在休眠或是茧化的初代种也说不定，到时候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灾害也有可能。 只是叶胜和酒德亚纪对曼斯教授的计划相当信任，杜少陵也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模糊，即使发现了青铜城的具体位置又如何，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直接进入吗？ 只是自己这些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杜少陵就忍不住惊讶地晃了晃脑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对执行部的方案有着莫名其妙的抵触心理。原本那个只想着听从执行部安排的自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于整个卡塞尔学院愈发怀疑的自己。 · 杜少陵一步步地登上了钢制楼梯，推开了驾驶室的钢制门。 江上的雨势逐渐大了起来，急促的狂风开始裹挟着雨水重击到驾驶室窗户的强化玻璃上，发出了低沉的敲击声，整个江面上已经看不见其他船只，只有这艘名为“摩尼亚赫”号拖船依旧在不断起伏的水面上摇晃着，挂在穿透的氙灯在急躁的雨幕中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曼斯·龙德施泰特站在驾驶室正前方的窗户后，即使在不断摇晃的船身中依旧稳稳地站立着，看着雨水不断地击打着窗户，嘴里还叼着跟雪茄，默默地看着甲板上的叶胜和酒德亚纪在其他执行部成员的帮助下，作着潜水前的最后准备。 “要不要暂停正在准备的水下作业，曼斯教授。” 杜少陵皱着眉头看着被雨水晕开的玻璃窗，窗外的景象变得扭曲而又模糊， “这种天气执行水下任务不能算是个好决定，或许延后计划，避开汛期进行作业比较好，不然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额外风险。” “现在我的身份是摩尼亚赫号的船长，不是学院的教授，请叫我船长。” 曼斯看了杜少陵一眼，接着看向甲板， “杜少陵，你应该知道执行官是需要在各种极端条件下执行任务，这样的汛期才是我们最好的掩护，这会儿不会有人来干扰我们，如果为了避开汛期执行计划，可能要再拖上好几个月，你也应该知道长江的汛期从五月开始，要到十月中旬才会结束。” 曼斯说着，从嘴里吐出一口雪茄烟，听着后舱传来的婴儿啼哭声，有点无奈地转头看向驾驶室中的其他人， “谁去看看我们的宝贝有怎么了，才安静几分钟，你们就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孩子吗？” “曼斯教授，目前在场的执行部成员都没有结婚，你总不能指望我们这群未婚人士知道该怎么照顾婴儿吧。” 杜少陵背后的女孩抬头看了曼斯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看着面前的屏幕，她大概二十三岁左右，一头黑发，稍深的眼窝中藏着一双大圆眼，高挑的眉骨上带着道纤长的眉毛，相当典型的拉丁美人长相，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潜水服，即使外面套了件执行部专门定制的作战服，也很难遮挡那纤细曼妙的身躯。 “我再说一遍，不要叫我教授，要叫我船长。” 曼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叼着的雪茄也跟着抖了抖， “所有人不要离开自己的岗位，既然现在只有我一个已婚人士，那只能由我去看下我们重要的宝贝怎么了。塞尔玛，在叶胜和亚纪入水后留意他们两个人的各项生命体征，出现异常就立刻收线。” “知道。” 拉丁女孩塞尔玛抬起头说道，看了无所事事的杜少陵一眼后，又立刻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 “教授，收到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的消息，认为雨势还会变得更大，还会伴随八级左右的江面强风，并且不排除会有短时的雷暴。” 二副摘下无线电的耳机，对着曼斯说道， “他们建议我们最好尽快靠岸躲避暴雨，甚至可以选择弃船，他们正在调派救援直升机，如果有需要可以第一时间赶过来带我们撤离。” “回复他们说我们的吃水足够抵抗这样的短时暴雨，目前船体相当稳定，不需要他们的救援，如果他们执意要求我们弃船，就回复说船上有病人，不能弃船，并且船上有经验丰富的船员，不用他们担心，我们能够处理。” 曼斯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夜空， “你们也大可放心，这艘摩尼亚赫号经过了装备部的改造，并不是普通的拖船，更像艘驱逐舰，这样的暴雨还不足以对我们造成任何影响。” 只是话说到这，曼斯又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嘟囔了句， “只不过这鬼天气让人想起格陵兰的那片冰海，每次靠近这些东西总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曼斯摇着头，去往后舱，驾驶舱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带着雨水不断撞击甲板和玻璃的声音，在场的成员都在卡塞尔学院经过严格的训练，都在全身关注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操作熟练像是演练了无数遍。 杜少陵皱着眉头，看着曼斯离开驾驶室，有点无奈地挠了挠头，心想不是找自己过来有事，怎么什么也没跟自己交代就走了。 “教授找你没别的事，只是交代下你的拍档是我，毕竟这样的任务启用完全没配合过的组合有点说不过去，” 塞尔玛抬起头看了杜少陵一眼，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潜水服， “其他就没什么说的了，毕竟你也有水下任务的经验，只是我们的合作次数很有限，所以曼斯教授认为提前知会一声比较好。” “岂止是有限，只在墨西哥湾合作过一次吧，那会儿你还在墨西哥分部。” 杜少陵站到塞尔玛的身边，眯着眼睛看了眼塞尔玛的监视屏幕，在屏幕的一侧是心跳监控窗口，两枚有节律的绿色光电正在跳动着，那是代表着这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心率，哪怕在这样的暴雨中依旧在正常跳动着。 “也就那一次而已，所以我们才是后备支援组……” 塞尔玛低声地说道，双眼依旧专注地看着屏幕， “只是我没想到你也被编进这次的队伍了，原本听到你被调职了，还以为你会就这么直接淡出执行部，提前进入养老阶段了。” “我也想啊，可是施耐德教授不让……” 杜少陵歪头看向窗外，江面上的雨势越来越猛烈了，黑云中吐出银线般的闪电，从天空中点向江面，瞬间划亮了整个天空，但又立刻回到墨一般黏稠的黑暗之中。 “或许想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吧，就和我父亲一样。” 塞尔玛轻声说道，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语气有点不太愉快。 “你父亲怎么了……” 杜少陵皱眉。 “危地马拉的羽蛇神作战，在佯攻作战被龙炎击中了。” 塞尔玛看了杜少陵一眼， “他原本因为年龄和旧伤的原因，已经远离了作战的第一线了，但是知道现场人手不太充裕后还是上了第一线，在佯攻作战中，他在现场指挥校工部操作的人工战斗阵地，然后被龙炎击中了……” 塞尔玛的语气只有一些轻微的起伏，似乎已经对这场半年前结束的作战已经释然了，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一丝悲伤。 杜少陵静静地听完了塞尔玛的话，沉默了很久，才勉强挤出个“抱歉”，毕竟对羽蛇神作战完全是因为自己收容次代种胚胎的任务失败才引发的，这让杜少陵有点不太好受，总感觉塞尔玛的父亲是因自己而死。 “你为什么要道歉，跟你没有关系。” 塞尔玛微微摇了摇头， “死在对抗龙类的战斗中，他可能还会很开心吧，毕竟这是他一辈子的理想，而且他或许觉得作为执行官，在屠龙的战争死去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是么……” 杜少陵习惯性地把手伸向自己的口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着的是潜水服，烟盒连同打火机都扔在换下来的衣服里了，只能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甲板上的叶胜和酒德亚纪完成了潜水前的最后准备动作。 两个人头上戴着敷面的潜水面罩，面对着翻滚的江水，侧向翻滚着身体离开了甲板，进入了宛如深渊一般的黑暗之中。 第99章 97·龙潜深渊之时·002 射灯投出一条黯淡的光带在能见度并不高的江水里缓慢地移动着，两道身影正在这深水中缓缓下降，即使在湍急的水流中这两道身影依旧维持着相当稳定的姿势，逐渐靠近着灰暗的江底。 叶胜和酒德亚纪，这对卡塞尔学院最优秀的潜水组合，足以面对任何复杂的水下情况，只要简单的对视就能理解对方的想法，这样的默契让他们度过了无数的困境，更何况为了这次的计划他们模拟了无数次，连一向严谨的曼斯教授都认为他们不会有任何失败的可能性，甚至没有考虑过一开始就将备用的支援组也投入进去，加快侦查青铜城的位置。 “把前辈就这么拖进来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他才刚结束休假没多久，就参与到难度这么高的任务中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叶胜轻声地说道， “杜子夏的素质很优秀，虽然身体状况是制约她成为优秀执行官的原因，但是成为卡塞尔学院的研究员也没有不好的，前辈到底介意的是什么？” “前辈和我们不一样，他从来不把屠龙作为自己需要完成的目标，或许他觉得学院在没有和他说明之前，就直接强制要求杜子夏入学的要求有点过分吧。” 酒德亚纪说， “他很优秀但没有言灵，以至于学院对她的妹妹抱有了更高的期待，这样理解或许你更加能够接受一些。” “但是你没有感觉前辈好像开始对执行部产生不太信任的情绪了吗？” 叶胜微微摇了摇头，努力平衡着自己在水中的姿势， “这样的反应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施耐德教授不太欢迎对命令持反对意见的人，前辈又处理了很多相当敏感的任务，再这样下去可能会被执行部直接处决也说不定。” “前辈的近身技巧恐怕是件很头疼的事情吧，只不过那是斩首者该考虑的事情……” 酒德亚纪在潜水面罩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或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毕竟他这两年参与的任务量比我们都大，积累的心理压力也不小吧。” 叶胜和酒德亚纪除了有着一条连接着摩尼亚赫号的，具备多种用途的复合缆绳之外，彼此还有一条只连接着他们两个人的单独信号线，能让他们在几十米的水下依旧紧紧地联系在一块儿。 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杜少陵有着特殊的意义，是将他们引进卡塞尔学院的人。虽然杜少陵时常会开他们俩的玩笑，认为他们俩早就该成为情侣了，可叶胜和酒德亚纪一直把杜少陵当成优秀执行官的榜样，对于任务没有任何的怨言，什么类型的任务都愿意执行。 只是杜少陵口中常说的，他们该成为情侣这件事情，自从从叶胜和酒德亚纪成为潜水搭档之后就不可能了。 水下任务想来是最复杂，也是最危险的任务种类之一，仅靠着尼龙和发泡橡胶构成的潜水服要在水下抵抗着相当于六七个大气压的水压，仅能靠信号线和水面上的支援人员联系，会导致人不自觉地开始紧张，如果在任务中还掺杂进了其他的情绪，会导致大脑不自觉地胡思乱想，最终可能会促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执行部对需要进行水下任务的执行官组合有着严格的要求，禁止在任务中掺杂男女情感只是其一，甚至不允许兄妹组合或者亲子组合进行水下作业，唯一一次例外是格陵兰作战，结果导致了执行部在那次作战中几乎全军覆没，相关的任务记录被直接以最高权限封闭，不允许权限S级以下的执行官查看。 他们慢慢地下降到了水底，这里距离水面五十米以上，已经感受不到刚入水时那股狂暴的水流，缓速流动的水层和江面上那股正在肆虐的风暴彻底区别开来。三峡水库建成的时候，迁移了接近一百二十万的人口，这些居民生活的痕迹都淹没在了峭壁之间的江水之中，叶胜落脚的地方原本是一片平坦的山地，沉在江底的石块因为这几年水流的冲刷变得圆润，导致他难以下脚，只能从脚蹼中探出用于固定的钢爪，在河床上将自己的身子稳定住，伸手在沉积的泥沙中不断地探索着。 这些浑浊的泥沙中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物件，叶胜在里面翻找了很久也没有什么收获，只找到一些已经腐蚀严重的生活物件，或许是人口迁移时留下的生活物品，只是有些看不清这些物件的原貌是什么了。 两道身影就这么在河床上摸索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叶胜才从泥沙中摸出一件陶器的碎片，展示给正漂浮在自己身边的酒德亚纪看。 “看起来像是战国时期的物件，或许是水瓮之类东西的残片，可能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是巴蜀文化还没有被秦国灭亡之前的东西了，不知道是不是和白帝城相关的遗物，只能说看起来有些相似。” 亚纪从叶胜手中接过那块陶片，端详了几眼，然后又借着射灯投出来的昏黄光带看着四周，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是计划中的预定位置吗？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氧气的剩余量并不足以让我们继续这样摸索着侦查了，还要继续探索吗？” “是下水前确认过的位置，目视确实没办法发现可以被我们称之为城的痕迹。” 叶胜说着按住自己的喉麦，轻声说道， “诺玛，我接下来需要使用声纳设备，将实时渲染的影像投射在我们的面罩上。” “明白，声纳扫描即将进行，会以实时的图像投影，请留意。” 远在美国伊利诺伊州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回应道，下一秒红绿色调为主的等高线地形图就以投影的形式闪烁着出现在两个人的面罩之上，摩尼亚赫号上安装的声纳设备正不断地朝着江底发射着超声波，构筑出这一片江域的详细地形。 “虽然能见度很低，但是地形图现实我们的东北和东南的位置都是山体，如果史料中记载的山龙与水龙交汇的理论没有错，水面上的白底山和水下赤甲山会形成门型的结构，再加上草堂河，这片区域在水库建成时还是一片丰沃的谷底，很有可能是真白帝城的位置，但是不知道城的入口在什么位置。” “如果有，也早就被泥沙覆盖了，不管是什么都很难抵过时间和江水的冲击，” 酒德亚纪看了叶胜一眼，轻声说道， “节省点时间，下一次可能很难有这样的暴雨替我们掩护，前辈和塞尔玛并不具备我们这样的侦查手段。” “嗯，我知道的。” 叶胜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需要一个固定点，就拜托你了。” 酒德亚纪轻笑了一声，快速地游到叶胜的背后，从脚蹼中弹出钢爪和叶胜一样将自己的身子固定到了岩石上，嘴里小声嘀咕着“我一直以来都是你的固定点啊”，然后双手穿过叶胜的腋下紧紧地抱住了叶胜的胸膛。 这是他们一向以来的默契，叶胜使用言灵的时候会变得如同冬眠中的蛇一般被陷入短时的硬直状态，虽然在接近河床位置的水流并不湍急，但依旧可能出现被缓速流动的水流带走的情况，也有可能在无意识间被缆绳缠住导致窒息，所以叶胜每一次这样使用言灵的时候，酒德亚纪都会这样帮助叶胜固定住身子。 叶胜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酒德亚纪抱住自己的胳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种那些正在躁动的，如同蛇一般的生物电流开始游出自己的大脑，开始向四周分散开来。 言灵·真空之蛇。 这是叶胜的言灵，能够将脑海深处类似闪光的蛇释放出去，作为信使帮助自己探查周围的环境，这些蛇其实是对电信号高度敏感的体现，通过这些宛如蛇一般的生物电信号，能够感知周围电场的变化而让言灵的持有者更好地探查周围的环境。 在低电阻的环境中，类似水下这种环境，可以使这个言灵能够探查的范围进一步地扩大，以叶胜为圆心，周围五公里足有的区域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微弱的生物电信号连接着叶胜的意识，穿过厚实的泥沙钻入水底的每个缝隙之中，朝着无法探明的深处继续前进着，叶胜眯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金色的瞳孔之中，无数的可视化的生物电信号正在他的眼前不断的交汇又延展，最终形成了一幅比声纳所绘制的画面更加细致的地形图，并且这幅地形图还在不断的扩大着。 酒德亚纪轻轻地抚摸下叶胜的侧脸，能够感受到叶胜的体温正在不断地下降，心跳也逐渐降低到一个极限值，在手中射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叶胜的脸色正在变得灰白起来，只有那双黄金色的双瞳正在亮着令人有些害怕的微光。 “我在你的身边，不用担心。” 酒德亚纪轻声地说道，搂抱的动作变得更加用力，想让叶胜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虽然叶胜在两人的关系中一直是主导的位置，但是使用了言灵的叶胜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自己的保护。 · “教授，水下传来了不太规律的震动，可能约有里氏五级左右的水下地震要发生。” 三副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屏，朝着后舱大声地喊道， “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再次建议我们立刻靠岸，并且表示救援直升机在待机中，需要的话可以立刻派过来。” “回复他们，我们会视江面的情况进行避难，让他们不用担心，能拖一点时间就拖一点时间。” 曼斯听到三副的声音，又火急火燎地赶回了驾驶室，走到了塞尔玛的身边，看着屏幕上的生命体征监测，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头， “叶胜正在使用言灵侦查水下的环境，我们需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教授，考虑下撤回叶胜和亚纪，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太适合在进行水下作业了。” 杜少陵右手扶在塞尔玛的操作台上，表情严肃地看着窗外正不断起伏的江水， “我们还有时间，完全可以等几天天气正常之后才进行任务，犯不着用叶胜和亚纪的性命去进行这样无目的的探索。” “没有关系，深度五十米之下的水层相当稳定，不会像江面上这样危险，目前只是有些不太规律的震动，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并没有通知我们，可能只是少量的巨型落石掉入水中，不代表真的有地震发生。” 曼斯看了驾驶室的窗外，然后又看回屏幕，低声喃喃道， “又是这样的感觉……我感觉叶胜和亚纪他们已经很靠近了……只需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只要一点时间就好。” 杜少陵看着曼斯的反应摇了摇头，拎着自己的氧气瓶和装备站起身，走到驾驶室和甲板之间的门，准备打开那扇厚实的钢制门出到甲板上。 “杜少陵专员，你在干什么。” 二副抬起头看着杜少陵的动作问道。 “准备下水，我不想拿我后辈的生命作为赌注，去侦查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青铜城。” 杜少陵提了提手中的装备，回头看了身后的曼斯一眼， “我认为水下可能有异常情况发生，所以申请提前进行下水的准备，有什么问题吗，船长？” “你是后备支援组，现在应该待机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二副争辩道。 “没有关系，让他去吧，他说的没错，我们需要做一点提前的准备，不能等意外发生了才想办法去弥补。” 曼斯对着被杜少陵气得满脸通红的二副摇了摇头。 “真要有什么意外就晚了，没什么经验的外行人看着就行了。塞尔玛，跟我一起去准备，叶胜和酒德亚纪的生命体征监测交给其他人就行了。” 杜少陵打开了钢制门，对着还在看着屏幕的塞尔玛说了一句，就走出了驾驶室，任由暴躁的风带着雨水涌进驾驶室之内。 “嗯，我知道了。” 塞尔玛让开显示器之前的位置，脱掉了身上披着的作战服，拿起提前放置在一边的装备，对着曼斯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就“就拜托教授代替我观测了”，然后就跟着杜少陵的脚步走出了驾驶室，重重地合上了那扇门。 第100章 98·龙潜深渊之时·003 杜少陵透过覆面的潜水面罩看着汹涌的江水，他已经背上了水下作业用的装备，显眼的黄色氧气瓶正固定在他的背后，备用的两个氧气瓶和黑色的装备箱用固定带绑在了一起，碳钢手铐分别铐在他左手的手腕和装备箱的金属把手上，用一根多股不锈钢细线拧成的钢索连接着，以防湍流的江水将箱子冲走。 “对曼斯教授的口气是不是稍微差了点？” 塞尔玛检查着身上的装备，通过两人之间的信号线轻声地说道。 “或许吧……” 杜少陵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调整着腰间装备带上钩抓枪的位置， “只是在我看来，最好的计划是联系通航管理局封锁周围的水域，用更多的人力去进行水下作业，而不是这样仅靠叶胜和亚纪两个人在几十米之下的河床上摸索，任务小组里不是有陈家的人参与吗？以他们的能力应该可以做到这片区域在主汛期的短时断航，没有必要在这种天气强迫执行官去冒险。” “你说的是陈家的少奶奶？” 塞尔玛看了杜少陵一眼，然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或许只是陈家派来监督我们是不是在好好干活吧，虽然学院在努力淡化混血种世家的影响力，但是事实上卡塞尔学院依旧需要这群混血种家族的资源。” “真是偷懒的办法……” 杜少陵嘟囔了一句，用力握了握抓在手中装备箱的把手。 “你和在墨西哥湾的状态变化很大，以往的你只会抱怨工作量真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会开始质疑执行部的命令。” 塞尔玛直起身子，甩了甩脑后的长发，去下手腕上的发绳，开始固定自己的头发，以免自己这头乌黑的长发在水下会给自己造成困扰， “因为刚刚聊了我父亲的事情，所以责任感和信念感一下子涌上来，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后辈？” “我没那么高尚，只是不想这种事情在自己的面前再出现一次了。” 杜少陵苦涩地笑了笑，脑中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幕发生在塔胡穆尔科火山的惨剧，两名同僚这么在自己的面前被碾成了碎骨和血沫，那股无力感自己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江面上的雨势变得更大了，雨点几乎是横着涌向正站在甲板上的两个人，不断有落石和植被从峭壁上被风吹落，在风中以扭曲的弧线落入阴沉的江水之中。船身晃动的幅度和几分钟前比更加大了，江面上翻滚的波浪连同雨水不间断地撞向船舷，碎成灰白色的泡沫后又在暴躁的水流中被再次卷起，然后再一次发出低沉的咆哮声撞向船舷。 “情况有点不太妙，航道管理局的判断应该没有问题，这样的天气情况太过恶劣了。” 杜少陵仰头看向两侧的峭壁，双脚稳稳地站在甲板上，笔挺的背脊没有因为肆虐的狂风暴雨而产生丝毫的弯曲，稳定得如同一尊雕塑， “根本不需要地震，这样的暴雨只要再持续一段时间，就可能引发严重的山体滑坡，会把他们两个人彻底掩埋在泥沙之中。” “你不相信曼斯教授的判断？” 塞尔玛右手紧紧抓着身边拖船的栏杆，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姿势，以免被偶尔撞上甲板的江浪卷进江水之中。 “这样不要命的计划我见过太多了，我只能希望他的判断是对的。” 杜少陵脸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按下脖子上的喉麦， “叶胜，亚纪，水下的情况怎么样，我和塞尔玛已经做好下水的准备，你们的氧气存量应该不足以继续任务，准备上浮进行任务的交接。” · 酒德亚纪维持着搂抱住叶胜的姿势已经十来分钟，叶胜仍如同休眠中的蛇一样，保持着僵硬物理的姿势，从两人单独的信号线中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仍然保持着最低限度的频率，正在尽可能地自己言灵释放到最大值，探索着周围的环境。 “叶胜，亚纪，水下的情况怎么样？” 杜少陵的声音在他们的耳中出现，正在询问目前的任务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并且提醒他们的氧气存量不足，尽快上浮改由杜少陵和塞尔玛下潜进行探索。 “一切正常……” 酒德亚纪刚低声地回复杜少陵了一句，怀中的叶胜突然猛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的黄金色瞬间黯淡了下去，心跳和呼吸的频率正在快速地恢复到正常状态，体温也正在逐渐上升。 蛇一般的生物电流正在回到叶胜的意识深处，仅有一两条依旧在不断地朝着河床的深处前进着，并且活跃性相较水中更加强烈，只有进入到导电性更加优秀的金属中才会产生这样的现象。 “怎么样，有结果了？” 酒德亚纪轻声问道。 “在河床往下大约五十米到六十米左右的位置，我感受有大量金属的存在，蛇在到达那里之后更加活跃了，只有铜之类的金属才有这么优秀的导电性。” “可是我们的时间不够了，前辈提醒我们该上浮了，氧气的剩余量不足以支持我们打穿这么厚的地层。” 酒德亚纪依旧维持着背后搂抱住叶胜的姿势，低声地判断道。 “氧气应该足够我在进行一次侦查，亚纪……” 叶胜本想拒绝酒德亚纪的建议，想要再一次使用言灵尽可能地判断水下的金属区域到底有多大，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频道中的另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叶胜，亚纪，准备上浮。” 曼斯的声音也出现在频道中， “水下有不太寻常的震动，可能会有里氏五级左右的水下地震，任务位置的情况很危险。” “明白，暂时放弃。” 叶胜摸上喉麦低声回答道，可是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了。 包裹着自己的水体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两个人立足的岩石开始止不住地摇晃，想要将叶胜和亚纪彻底甩离出去。 原本沉积在河床的泥沙被摇晃的底层搅动着腾起，将这片原本就灰暗的水域染得更加浑浊，被流水的侵蚀的石块在这样的震感中被碾成细粉，随着震动向上涌往流速更快的水层，最终形成江潮翻滚着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该死！地震开始了！未免来得也太快了！” 摩尼亚赫号的驾驶室中，曼斯努力在摇晃的船身中保持着自己的稳定，看着声纳反馈回来的图像忍不住地破口大骂了一句，对着大副高声喊道， “收线！快把他们拉回来！” 船位的电动卷扬机在曼斯的命令中立即启动，电机带动绞盘将连接着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复合缆绳迅速回收，试图将两名身处于水下的执行官立即拽离危险的位置，但是电机驱动的绞盘运转了几圈，坚韧的复合缆绳被拉得绷直，摩擦着船身发出毛骨悚然的声响，紧接着就发出一声琴弦崩坏的声音。 这能够穿透风雨的声响让所有人脸色大变，本该起到救援作用的复合缆绳却突然断裂了，空转的电机发着恼人的声响，带着绞盘上那节断线飞快旋转着。 “塞尔玛！” 杜少陵听到缆绳断裂的声音，只是在风浪中朝着自己身边的女搭档大喊一声，整个人直接跳入了翻涌的江面之中，瞬间消失在那片不断欺负的黑暗之中。 塞尔玛深深地吸了口气，顶着风浪也跟着杜少陵直接跃离了甲板，直接扎入了因水下地震正不断翻滚着的江水中，风暴裹挟着江水她瞬间淹没。 “太危险了！现在水下情况很不稳定！” 塞尔玛几乎是要被暴躁的水流卷走，这些江水几乎是在撞击她的身躯，让她甚至没有办法好好地喘气，只能近乎嘶吼地通过和杜少陵连接着的单独信号线在大喊。 周围都是浑浊的水体，射灯的光往前只进行了一两米就被阻挡下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深度，甚至没办法通过目视确认杜少陵所在的位置，只能感受到腰上那根与杜少陵链接的信号线正在传来巨力，正在将她一步步地朝着三峡的更深处拽去。 几秒后，有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腰，并且从正面阻挡了冲击而来的水流，原本的压力消失了很多，这让塞尔玛终于能够在面罩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以免过快地消耗着背后气瓶中宝贵的氧气。 杜少陵的脸终于出现在了塞尔玛的面前，射灯幽暗的光照下，他那张严肃的脸显得更加阴沉，右手紧紧地搂住塞尔玛纤细的腰上，提着防水箱的左手正遮挡在她的脑袋上，防止砸入水中的落石击中她的脑袋。 “怎么样，稍微习惯一些没有。” 杜少陵凑近了塞尔玛的脸，观察着自己这位搭档的反应。 “谢谢，现在好多了。” 塞尔玛微微点了点头，继续稳定着自己呼吸的频率，状态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左手依旧紧紧地抓着杜少陵抱住自己的右手。 “再往下会水的流速会慢一些，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杜少陵“嗯”了一声说道，以面对面的姿势搂着塞尔玛的腰朝着更深的位置快速游去，尽可能减轻自己搭档的负担，保存足够的体力用在叶胜和酒德亚纪的搜救上。 “这算不算违抗命令？毕竟曼斯教授还没有下令让我们救援。” 塞尔玛近距离地看着杜少陵，忍不住摇了摇头。 “让他自己头疼去吧。” 杜少陵淡淡地说了一句，脚蹼摆动的速度变得更快了，带着两个人朝着原定的目标位置移动着， “缆绳断了意味着叶胜和亚纪彻底失去了固定自己的方式，在这样的水况中可能会被暗流直接卷走，我们早一点时间出动，就意味着他们获救的概率更高。” “这和祈祷他们从悬崖上跳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挂住差不多。” 塞尔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眼下这个灰暗的环境中严重缺乏参照物，暗流卷走就可能意味着会撞到两侧的峭壁，被高速的激流带着撞上岩石，和驾驶着卡车高速撞向混凝土构成的石墩没有区别。 “有点不太对劲。” 杜少陵摆动脚蹼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松开抱着塞尔玛的右手，皱着眉头伸出了手，感受着江水流动的方向。 两个人就这么漂浮在水中，两盏射灯扫视着周围的水流。灰黑色的泥沙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下方不断地涌去，不同位置的流速使得在这远离江面的河床之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而且还在逐渐地扩大，仿佛一头正不断长大的野兽正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地震将河床破坏出了一个缺口，他们有可能是被卷进地下暗河里了，这下麻烦了。” 杜少陵摇了摇头，将自己和塞尔玛的位置向上移动一些，以免被卷入到漩涡之中。 “缆绳的长度可能不太允许我们这么深入救援了，甚至有可能和他们一样因为漩涡的吸力而导致缆绳断裂。” 塞尔玛看了杜少陵一眼，问道， “先回摩尼亚赫号，还是继续尝试在深入观察下情况？” “我再往深处看下是什么情况，你上浮一些位置以免被漩涡的吸力扯入，同时让曼斯教授向中国分部申请S级的救援，这样的情况仅靠摩尼亚赫号是处理不了的。” 杜少陵说着就要解开身上和塞尔玛连接的信号线，准备自己一个人再往深处游一段距离，确认叶胜和酒德亚纪是否真的被卷进了地下暗河之中。 “不用，我和你一起去，这种情况放任你一个人去查看情况，和让你送死没有区别。” 塞尔玛按住了杜少陵正准备解开信号线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就不要逞强了，我是你的潜水搭档。” “……” 杜少陵沉默了几秒，对着塞尔玛低声说了句“好”，从腰间的装备带上取下钩抓枪，准备在周围再找一个固定点，就算出现连接着摩尼亚赫号的缆绳也断裂的情况，还能有办法能够离开这浑浊的水下。 可是还没等杜少陵将钩爪射入一侧的山壁之中，忽然感受到异常的吸力从下方的位置传来，仿佛有人正紧紧地拽着自己的双脚不断地拖入漩涡之中。 围绕着漩涡中心的河床再一次向内坍塌，从椭圆形的洞窟向外扩张成狭长的地裂，数以万吨的江水裹着杜少陵和塞尔玛朝着地裂的方向疯狂地涌去。杜少陵立即扔掉了手中的钩抓枪，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塞尔玛紧紧地搂在怀中。 巨大的力量几乎让塞尔玛差点昏厥过去，她只能本能地抓住杜少陵，将自己死死固定在杜少陵的身上，缆绳在迅速地被延长，六十米、七十米、八十米……缆绳终于在一百米的位置被彻底绷直，晃动了两下并没有被突然停下而产生巨力而导致直接断裂，并且将两人从无限的下坠感中解放了出来。 第101章 99·龙潜深渊之时·004 摩尼亚赫号的驾驶舱中只有暴雨拂过玻璃而产生的巨响。 曼斯绝望地双手捂住脑袋，手指插入自己有些稀疏的头发之中，不断地挠着自己的头皮，强烈的痛感都没能让他停下这样焦躁的动作。 通话频道中只有杂乱的电流声，那根本该保护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复合缆绳，同时也是连接着摩尼亚赫号的信号线，是两个人能够与他们联系的唯一手段。 而杜少陵和塞尔玛在听到缆绳断裂的瞬间就跳入了水中，根本没等曼斯下令就直接开始了救援行动，虽然目前连接着他们的缆绳并没有断裂，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回来，能听到同样只有聒噪的电流音。 “该死！” 曼斯猛锤面前固定在地板上的钢制桌，震得桌面上的屏幕也跟着晃动了两下。 正如杜少陵所说的那样，自己本该更加谨慎地对待这一次的任务，尤其这样企图接近初代种的造物，但是长江三峡这一水域自从西汉末期之后就没有类似龙类活动的记载，长达两千多年的空白期让曼斯认为这次侦查的目标，被记载在后汉书上的白帝城早就成了一座死城，或者当初铸造这座城的主人也早就陷入了深度的休眠之中。 在主汛期会使大坝的蓄水轻松地超过135公尺，如此巨大的水压会迫使岩石中的断裂面发生润滑，使得岩石和地壳内原有地应力的平衡状态发生变化，能够在天然地震较少的区域诱发相当强烈的地震。大坝的蓄水库建设至今，已经改变了库区周围山体和底层的复杂压力差，有不少地质报告显示库区周围的地下结构出现了变化，这一次的水下地震是他本该预判到的情况。 又或者，那座死城的主人并没有真正的陷入休眠之中，毕竟是初代种，未知的部分远超过自己已知的部分…… 虽然他向来很乐观，但是叶胜和酒德亚纪这两名让他骄傲的学生可能正处于极端的危险环境中，彻底失去他们了也说不定，杜少陵和塞尔玛的救援或许是只是徒劳的努力，甚至有可能也一同陷入危险之中，自己还要不要再增派人手进行探索救援…… 可如果和八年前一样…… 曼斯尽可能地全力思考着，在脑中回溯着与眼下情况相似的作战任务。这让他不自觉地想到了八年前的格陵兰作战，在任务的执行人出现意外后，执行部也派出了救援组潜入了任务位置，可是结果却是所有的救援人员都被留在了那片冰海之中。仿佛每当卡塞尔学院想要开启那扇与龙类相关的大门，总是不可避免地会生命因此消失，像是被献祭了一样。 可越思考却让他却绝望，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面对初代种时的无力感，这是他以往处理过的作战任务完全无法比较的。 “万物是藉着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藉着他造的。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低声的祈祷出现在了扩音器之中。 曼斯颤抖着看向屏幕，那是后备支援组的频道，塞尔玛正在低声用拉丁语祈祷着什么。 “新约·约翰福音第一章第一节，眼前的情况过于异常导致她不得不依靠信仰来接受这一切，曼斯教授。我是杜少陵，塞尔玛除了收到些惊吓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 杜少陵在频道中淡淡地说道， “我们刚刚通过一道地裂，目前正处于地下巨大空腔的正上方，目前水体相对稳定，叶胜和亚纪或许也在这片空腔之中，我申请暂时解开复合缆绳进行救援任务，只不过……” 杜少陵的声音顿了顿，才继续低声说道， “我们下方的空间出现了一座疑似东汉时期城池的建筑……” “你说的是……” 曼斯的声音不受控地有些颤抖。 “是的，前辈没有看错，这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宫殿，我只能感受到寂静、永恒以及死亡……这里是叶胜，我和亚纪都存活着，正在通过蛇与你们进行联络，听到请回复……” 叶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驾驶舱的扩音器之中。 这是言灵·真空之蛇的特殊用法，以生物电模拟交流电的电信号，在摩尼亚赫号的无线电频道中转换为了失真的话语。 “你和亚纪在原地不要动，杜少陵和塞尔玛也进入了你们所在的地下空腔之中，他们携带着备用的氧气瓶！” 曼斯对着耳机上的话筒高声吼道， “杜少陵，叶胜和亚纪还活着，他们就在你所在的区域中，现在允许你和塞尔玛解开复合缆绳先和他们会合！” “当然，如果你见到我正看到的景象，恐怕也不会随意乱动的，教授。” 叶胜低声地说道。 · 在远低于杜少陵和塞尔玛的深水之中，叶胜和酒德亚纪就这么漂浮在一面巨大的青铜墙壁之前。这扇巨大的墙壁朝着四周延展着，两人所在位置根本看不见这堵墙壁的尽头，周围的水体被这青铜墙壁染出了怪异的幽绿色，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青铜空间之中。 地震已经停止了，原本被晃动地到处乱涌的泥沙开始渐渐下沉，原本浑浊的视线终于变得稍稍清晰一些。 这面青铜墙之上遍布着他们无法解读的象形文字和诡异的青铜浮雕，只能模糊地看出狰狞的人脸和龙类的躯体交汇在一起，人面兽身的怪物在不断地举起的屠刀斩断躯干，巨大的黑龙盘踞在顶端张开遮日的双翅，正在描绘着不被世人了解的真实历史，代表着龙类曾统治过这片大地。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青铜城……” 酒德亚纪看着面前这扇青铜墙壁，通过和叶胜连接着的信号线，低声地说道。 “如果不是这场水下地震，或许我们根本到达不了这里，” 叶胜顺着酒德亚纪视线的方向，也看向青铜墙壁， “如果冰海古卷中描述的没有错误，他曾在北欧的那片冰原上也铸造了这样的一座城市，只是同样没入了地表之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只是被我们发现，不知道是我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水下地震导致地下的壳层发生了变化，原本保持稳定的地下空腔因为周围山体的积压，出现了细微的地裂，在三峡中翻滚着的江水向下施加了难以估计的压强，进一步将则个细微的地裂撕扯开来，导致大量的江水被灌入空腔之中，叶胜和酒德亚纪顺着水流而下，被迫来到这堵青铜墙壁之前。 “应该是我们的不幸吧。” 酒德亚纪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规模的青铜城，真不知道龙类是怎么办到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施耐德教授有过一个推测，认为龙类将山体之中凿出城池的模样，再将高温从山顶灌入……这样的猜想在我们现在看来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只不过我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能够铸造出这样规模的建筑。” 叶胜缓慢地晃动着手中的射灯，那抹黯淡的光带在青铜墙壁上缓慢地移动着。 “我甚至没有办法在脑中想象出这样的场景。” 酒德亚纪低声说道， “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空无一物还是……” “那可能需要我们进去才知道了，或许他正在里面沉睡也说不定。” 叶胜的表情有些跃跃欲试，仿佛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进入这座已经被尘封千年的青铜城之中。 “不行，在和救援组会和之后，先返回摩尼亚赫号上进行作战会议。” 曼斯反对叶胜的建议， “暴雨还在加强，水库的蓄水量还在提升，或许会再一次引发水下地震也说不定，你们缺乏应有的装备，实在不适合再继续侦查。” “教授，你会在即将接触到真相来时候选择回头吗？如果后续的水下地震将这条地裂彻底掩埋，我们可能再也没办法回来了。蛇正在告诉我里面存在着什么，它很害怕，但确实又被那样东西给吸引住了，我……” 叶胜的话突然停住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不自觉地缩紧，有些机械地通过那些在自己和摩尼亚赫号来回游动的蛇和曼斯说道， “我们会原地待机，等待后备支援组，在备用氧气瓶到位并且更换完毕后，再协同支援组一起进入探索。” 略显机械的语调在失真的传递中并没有让曼斯意识到有什么异常，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用低沉的语调说道：“如果能让蛇害怕的，只有初代种的造物或者是初代种本身了，或许诺顿正在这座青铜城中休眠……” 曼斯有些头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你的建议没有问题，等待杜少陵和塞尔玛与你们会和，他们有携带部分水下作业用的装备，稍后我给你们投放新的复合缆绳和额外的物资，但是切记不要逗留太久，支援组携带的备用氧气瓶只足够你们在水下活动两个小时，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的救援直升机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会耽误一些时间，到达我们目前的位置可能要花上两个小时，到时候水下作业必须停止。” “收到，只是……” 叶胜晃了晃脑袋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完全没有意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只是看着面前的青铜墙壁叹了口气， “和前辈汇合后，我们会先尝试找到这座青铜城的门在哪里，仅靠目视没办法确认入口在哪里。” “不要着急，我会带着他去找你们。” 曼斯低声说道，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舱，原本婴儿的哭啼声已经消失了，耳边只剩下船体在风暴中艰难支撑着的悲鸣声。 · 杜少陵和塞尔玛不断地靠近着这座青铜铸成的城池，在青铜铸成的墙壁上不断地寻找着叶胜和酒德亚纪的身影。两人在身影在墙面上仿佛两只正在缓慢移动的蚂蚁，在向下无限延展的青铜墙壁上甚至生出了自己根本没有移动的错觉。 “视野太差了。” 杜少陵在面罩中闷闷地说道。 “青铜城的大小远超我们的想象，裸露出来的墙面可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塞尔玛漂浮在杜少陵的身边，不断扫视着周围的情况，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我们和叶胜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空腔之中，历经千年的地壳运动可能将青铜城的周围划出了不同大小的空间，他们完全有可能在这面墙壁的另一侧。” “有这个可能性，虽然不知道叶胜用什么办法接入了摩尼亚赫号的通讯频道中，至少确认了他们目前还是存活状态。” 杜少陵看着眼前的青铜墙壁摇了摇头，只停留了片刻，就继续朝着深处游去， “但我们为了先找到他们，解开了复合缆绳，暂时没办法通过摩尼亚赫号确认他们所在的位置，希望他们没有被暗流卷得太远吧。” “有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只能希望没有离我们太远。” 塞尔玛轻轻摆动着脚蹼，跟着杜少陵扎入更深的水层之中。 两盏射灯所投出的光带在幽绿的水体之中显得更加瘦弱，仅靠目视在这样的环境中确认自己的位置还是太过困难了，原本低沉的心跳声在这样静谧的空间中变得格外清晰，让原本就有些不安的杜少陵更加心烦起来。 这堵的青铜墙壁仿佛带着某种难以明说的感觉，正在一步步地侵蚀他的意识，让他没有办法好好地思考，而随着自己的位置正在不断地深入这个看不见底的空间，这样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但这股感觉即不是龙类血统带来的压迫感，也不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嗜血的杀戮意志，反而是一种莫名其妙被注视的感觉和诡异的熟悉感，仿佛自己曾经漫步在这座青铜构成的城池之中。 可自己分明没有见过这样宏伟的龙类建筑，更不用提进入过了。 只是这样的感觉始终笼在自己的心头，使得自己被迫停止了下游的动作，悬浮在这堵墙壁之前，在脑中搜寻与之相关的记忆，想要逆推自己产生这样感觉的原因是什么。 “怎么了？” 塞尔玛见杜少陵突然停下，轻声问道。 “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杜少陵皱着眉头，仰头看着这堵青铜墙壁的尽头。 塞尔玛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停在杜少陵的身边，保持着伸手就能拉到他的位置，以免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冲散两个人。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我们。” 杜少陵喃喃道。 第102章 100·龙潜深渊之时·005 “看着我们？” 塞尔玛有些困惑地看了眼四周，周围只有幽绿色的水体，连活物的影子都没有，根本找不到杜少陵那种感觉的来源。 “只是一种感觉，自从我们进入这里之后就有了，只是越靠下的位置越明显。” 杜少陵显然也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对着这堵看不清边界的青铜墙壁摇了摇头，继续摆动脚蹼向深处潜去，同时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想要在幽绿的水中目视确认叶胜和酒德亚纪的位置。 “会不会这座青铜城中还有纯血的龙类存在？” 塞尔玛跟在杜少陵的身旁，轻声问道。 “或许吧，龙类即使在休眠中，也会本能地向外释放言灵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和羽蛇神一样，那我们恐怕在找到叶胜和亚纪之后需要尽快撤离，贸然进入龙类的造物会非常危险，不然很有可能会演变成和危地马拉一样的情况。” 杜少陵说道， “更何况我们手中的资料很有限，最好的办法还是标记现在的位置，等到主汛期结束后，制定一份更加周密的计划，再逐步进入这座城市之中。” “在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到之前，我还以为白帝城只不过是一个传说。” 塞尔玛说着，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很多真实存在的事物或许都是以这样的传说流传下来的，龙类和人类的历史一直纠缠在一起，只不过因为过于异想天开才被归结为神话传说。” 杜少陵叹了口气。 “只是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会为之震撼，你很难想象龙类曾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青铜与火之王，诞生于黑王的初代种，最后只留下了这么一座青铜的宫殿，或许他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沉睡了千年之久，只等有人将他从休眠中重新唤醒。” “龙类的繁衍一直是个谜团，无性繁殖这种事情真的能在这么复杂的生物个体上做到吗？” 塞尔玛说。 “至少从现有的资料来看，龙类基本还是遵循着有性繁殖这个规律，只不过应该不适用在初代种身上……我看到两道不太明显的光带，很像是射灯发出来的光，或许是叶胜和亚纪。” 杜少陵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两道孱弱的光带正在青铜墙壁上不断地来回游走，似乎正在打量着这座已经被荒废千年的青铜古城，想要找到进入的办法。只不过这样的努力完全是徒劳，这堵墙壁虽然遍布着图案和文字，但是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仿佛铸造的目的就是将人类拒之门外。 “前辈？塞尔玛？” 杜少陵的耳边突然响起叶胜的声音，原本还在摸索着墙壁的光带突然上移，照向了自己和塞尔玛所在的位置。塞尔玛也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杜少陵，频道中确确实实地出现了叶胜的声音，但是那道光带距离两人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自己也根本没有和叶胜联系的手段。 “我在用真空之蛇和你们通话。” 两道光带渐渐地靠近杜少陵和塞尔玛，叶胜和酒德亚纪的身影逐渐在两个人的视野之中清晰起来。 “你就是用这个办法和摩尼亚赫号通话的？” 杜少陵问。 “是的，这是真空之蛇的特殊用法。” 叶胜和酒德亚纪慢慢靠近到杜少陵和塞尔玛的身边，点了点头。 不同的言灵有着不同特殊的用法，卡塞尔学院致力于开发每种言灵的潜能，不过这和没有持有言灵的杜少陵没有关系，毕竟他也没有言灵去开发，只是偶尔会阅读下学院内的最新报告，方便在任务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判断出目标的言灵是什么。 “那就换上氧气瓶准备返回摩尼亚赫号吧，虽然暂时没有地震了，但是这个环境我们不太熟悉，在准备完全后再来侦查，而起你们的氧气存量应该不够再深入探索了。” 杜少陵伸手解开绑着后备氧气瓶的固定带，然后绕到叶胜和酒德亚纪的身后。 “不，我们需要留在这边继续探索，教授也认同了我们的想法。” 叶胜在杜少陵更换完自己的氧气瓶之后，有些兴奋地说道。 “你确定？现在什么情况不知道吗？我们可能要面对完全未知的初代种造物，可能存在极大的风险。”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开始更换酒德亚纪伸手的氧气瓶，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叶胜一眼， “更何况这堵鬼墙壁连条缝都没有，与其毫无办法地在这里瞎摸索，这会儿我们更应该回到摩尼亚赫号上进行商议。” 说着，杜少陵拍了拍酒德亚纪的肩膀，示意氧气瓶已经更换完毕。杜少陵的动作很熟练，几乎只花了十几秒就将两个人的氧气瓶全部更换完毕，而废弃的氧气瓶被他抛入了更深的水层中。 “并不是毫无办法，曼斯教授说会带着他下来。” 叶胜说着看了酒德亚纪一眼，接着对杜少陵说道， “亚纪认为你应该跟我们一起进去，这会儿直接折返太可惜了，这是我们距离初代种最近的一次。” “我现在的任务是带你们回去，而不是想办法进入这个青铜城，直接进入初代种的造物中太危险了，你甚至不知道里面存在什么。” 杜少陵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现在很兴奋，这对于卡塞尔学院来说是个重大的发现，但是为此我们更应该要谨慎，自从进入这个空间以来，我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我们不应该在这里逗留太久的时间。” “或许叶胜的想法是对的，” 塞尔玛看向青铜墙壁，低声地说道， “我们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充裕，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也在寻找着这座青铜古城，虽然进入很危险，但是值得尝试。” “亚纪认为我们可以等教授下来之后再决定。” 叶胜看了亚纪一眼，转述着他搭档的建议，毕竟这会儿只有叶胜能够依靠言灵在水下和杜少陵还有塞尔玛交流。 “真是服了你们了。” 杜少陵摇着头叹了口气， “所以曼斯教授会带什么东西下来，难道我们有现在就能打开这座古城的办法？还是说卡塞尔学院藏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武器？” “教授平时将他成为钥匙，你应该知道的，摩尼亚赫号上还有一个不太寻常的乘客。” 塞尔玛低声说道。 · 曼斯快步地走进后舱之中，拿起桌上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曼斯，看来夔门计划有进展了。” 电话中传来了昂热的声音。 “是的，校长，叶胜和亚纪进入了水下地震而产生的底层裂缝，目前他们在一个水下空腔中，发现了一座青铜铸造而成的城池，他们判断是西汉时期的建筑，和后汉书中记载的白帝城对的上。” 曼斯说， “杜少陵和塞尔玛作为支援组也进入了同一个水下空腔中，反馈的目视情况和叶胜一致，不存在因为潜水症而出现的误报情况。” “毕竟学院的研究组为此努力了很久，” 电话另一头的昂热淡淡地说道， “应该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所铸造的城市。” “叶胜和亚纪提议立刻进行探索，我也是同样的建议，尽管我们遇到了极端的暴雨天气，但是没有时间让我们等待了。” 曼斯低声说道， “这样的地裂很容易被同样在探索这片区域的其他人觉察到，我们需要先一步进行探查。而且叶胜感觉到青铜城中有什么，只是暂时不知道是什么。” “我知道，有一支中国的民间考古组织正在附近进行水下墓葬的考古工作，背后的资金流有些许的问题，有混血种家族的痕迹，诺玛正在处理相关的情报，但是能够查到的信息并不多。尽快吧，既然发现了就要尽快被我们所掌握，以免增加额外的风险。” 昂热说， “只不过我建议让杜少陵和塞尔玛撤回摩尼亚赫号，他们是后备支援组，既然确认了叶胜和亚纪的完全就没有必要再留在那里了。避免将两组人同时投入使用，以免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我们没有办法处理。” “但是叶胜希望支援组一起进行侦查，人多一些或许不是坏处。” 曼斯有些难办地抓了抓头发。 “我只是建议，你才是现场的指挥官，如果水下的执行人员觉得有必要，我不会反对。” 昂热淡淡地说道， “确保青铜城内的情况，如果发现类似龙类的活物，第一选择是直接捕获，如果捕获困难就直接处死，装备部给你们配备了足够的武器，有必要的话可以选择直接炸毁整个青铜城。” “但是我需要你的授权，因为暂时没有找到进入青铜陈的办法，所以需要用到他。” 曼斯说。 “这是他唯一存在的意义，不然我不会让陈家的负责人带着他和你一起行动。” 昂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曼斯放下卫星电话，转身看向身边的婴儿保育箱，将手伸出到箱中，轻轻地逗着那个正静静躺在其中的婴儿。 这很明显是个早产儿，头大到显现出一种比例不协调的感觉，皮肤嫩薄到显现出细微的红色，头部的毛发不仅少而且相当短，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曼斯，黑色的双瞳中有着零星的金色正在其中闪烁。刚刚颠簸的船身让这个婴儿止不住地哭闹，只是水下地震开始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坐在保育箱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眉目间透露出些许疲倦的神色，虽然身上和其他执行部的成员一样穿着相似的作战服，但是从夔门计划后就一直静静地坐在这，哪怕婴儿怎么哭闹都没有任何反应，根本不像是个负责照顾婴儿的专员。 而她身上带着的首饰更是说明了她在这边的身份不一般，反而像是在确保自己的财产不被他人染指。 “小宝贝，看来你也感觉到了什么呢？” 曼斯口中低喃着，打开保育箱将这个瘦小的婴儿慢慢抱在手中。 “这是我们唯一的钥匙，使用起来请务必小心，请记住他是陈家的孩子，而不是卡塞尔学院的财产。” 女人淡淡地说道，看着曼斯抱着婴儿的动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看起来你也只是把他当成陈家的财产而已，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曼斯无视着女人的表情，只是逗着怀中的婴儿， “就这一点而言，执行部和你们陈家半斤八两，有用嘴说的功夫，不如做点什么，多摆出一点母亲该有的样子来，卡塞尔学院还没有闲到需要替陈家管孩子。” “你是在说这个孩子还是陈墨瞳？” 女人“哼”了一声，语气冷漠地说道， “我们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来评价，更何况就算我摆出母亲的样子，她也不见得会把我当成母亲来看。” “我不想在任务中和你争论为人父母该是什么样子，我没这个时间，也没有想过管你们家的那些事情，” 曼斯抱着婴儿，静静地看着女人， “虽然你不是她的生母，但是她的继母，偶尔还是需要关心她一下，而不是等着她来主动接近你。” “你要说的只有这么多吗？那我还是建议你专注眼前的任务，而不是对着我说教，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在卡塞尔学院的家长会上和你好好聊这个问题，而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说着，女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搬弄着脖子上的项链， “钥匙能够离开保育箱的时间并不长，你最好还是快点进行接下来的任务比较好，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相信昂热校长也会很难办吧” “真是伶牙俐齿，这一点倒是和诺诺一模一样。” 曼斯·龙德施泰特是陈墨瞳的导师，原本作为执行部的外勤人员之一，和杜少陵一样虽然偶尔会有代课的需要，但通常并不担任学生的责任导师。叶胜和酒德亚纪也不是他的学生，而是执行部的下属，对他们只有任务上的指导经验。 只是诺诺是个意外，是在面试的时候主动要求成为自己的学生。 一般导师面试学生的时候都有执行官陪同，自己恰好处于任务间隙的空闲时间，就陪同曼施坦因一起面试了诺诺。曼斯还记得那天诺诺穿着相当普通的短裙和T恤，头上带着棒球帽，一脸无所谓地坐在他和曼施坦因的面前，脸上带着微笑。 对于诺诺的要求，曼斯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在执行部的时间远超过在教育岗上的时间，并没有空闲的时候来担任导师一职。更何况他也不认为这个富裕家庭出生的女孩可以跟得上自己严厉的教学节奏，而且自己的手上沾过血，歼灭同样是混血种的同类，这让其他学生更加敬而远之。 但是面前的女孩只是笑，说自己无所谓，只是闻到了曼斯身上的血腥味，这点和自己很像。 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反而让曼斯接受了诺诺的请求，成为了她在卡塞尔学院的导师，只不过至今都没有好好给她上过什么像样的课程。 曼斯摇着头离开了后舱，来到了位于甲板之下的装备舱中，执行部的成员已经准备好了给他的潜水装备，被加长的复合缆绳被拿到船位，接到了电动卷扬机的绞盘上。 “也许，今晚我们会有了不得的收获，希望一切顺利吧。” 他看着舷窗外不断卷起的黑浪，淡淡地说道。 第103章 101·血与青铜城·001 杜少陵解开铐在自己手腕上的碳钢手铐，有待不太舒适地活动了两下后，才把黑色的防水箱打开，取出几件装备抛给塞尔玛，然后将剩下的装备往腰带上挂，除了常规的铲子、切割器这种装备，还有两把APS水下突击步枪、两把炼金太刀以及好几枚特制的F-1防御手雷。 “前辈，你这是带了个军火库下来吗？” 叶胜皱着眉头看着杜少陵身上有些夸张的装备。 “因为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还是准备充足些比较好。” 杜少陵闷闷地说了句，然后把其中一把步枪抛给叶胜，同时还有好几个弹匣，都装满了装备部特制的水下炼金弹， “你和亚纪应该只带了常规装备，武器也有一把SSP-1水下手枪和防身用的潜水刀，不太安全。” 说着他又把身上的一把太刀抛给酒德亚纪，对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我比较擅长近身战，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保持阵型A，由我在最前面，叶胜在最后，将两位女生保护在中间的位置。” “未免太谨慎了。” 叶胜无奈地摇摇头，一边把步枪背在背上，一边感受着自己潜入了青铜城内的那条蛇。它正在焦躁地在青铜城中游来游去，下意识地远离着什么，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距离它越来越近。 “曼斯教授是不是也太慢了。” 杜少陵埋怨着调整着身上装备的位置，方便在出现情况时能够第一时间拿到。 只是这句话刚出口，一道昏黄的光柱自他们的头顶投下，一道臃肿的身影正在缓缓地下降，手里提着好几根加长的复合缆绳朝着他们靠近。 是曼斯，这会儿他正穿着重型的干式潜水服，一手扶在胸前的位置，一手握着复合缆绳和装备箱，渐渐下到和杜少陵差不多的位置，敲着强化玻璃支撑的头盔面罩。 杜少陵这才发现曼斯的胸前还有一个用强化玻璃制成的密封囊，通过氧气管与曼斯身上的潜水服相连，中间正躺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幽绿的环境，即使在这样的水压之下，也根本没有哭闹。 几个人接上曼斯带下来的复合缆绳，总算是恢复了通讯。 “这是……”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发现这个小小的婴儿正对着自己笑，一双眼睛正闪着浅浅的金色。 “能够打开这扇门的钥匙，陈家少奶奶的养子。” 曼斯低头看了眼婴儿，抬起头对着杜少陵说道， “看来他很喜欢你，他一般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的龙类血统很高，只会对特定的人群表达出亲近的情绪。” “不要讲这种怪话，我没什么特殊的……” 杜少陵吐出几个泡泡，有些嫌弃地摆了摆手。 “教授，你该好好锻炼身体了。” 叶胜拍了拍曼斯臃肿的潜水服，伸出头对着婴儿笑了笑，只是婴儿依旧盯着杜少陵，嘴角挂着笑容，对于叶胜的招呼毫无反应。这让叶胜有些无奈，只能转头对着杜少陵吐槽道， “看不出来前辈这么讨孩子的欢心，有没有考虑哪天结婚生孩子之后当个全职奶爸？” “行了，不要闲扯了，该干活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虽然换上了备用氧气瓶，但是活动极限只有两个小时。” 曼斯对着叶胜摆了摆手，示意几个人走远一点， “我要开门了，你们做好准备的同时警戒周围的异常情况。” 叶胜有些无奈地拉着亚纪游到稍远的继续，塞尔玛则是一早就退到了一边，似乎知道曼斯打算要干什么，而正当杜少陵也准备退到安全的距离，却被曼斯教授拦了下来。 “你协助我开门，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曼斯说着，示意杜少陵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将自己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吟唱起古老生涩的词句，起伏的语调仿佛正在演唱着圣歌，又像是野兽低声的咆哮。 怪异的词句透过水体钻入所有人的大脑中，随之而起的是有节律的震感，以曼斯为圆心的水体开始旋转起来，一步步地被看不见的立场向外挤压，形成了一片无水的真空区域。 言灵·无尘之地，或者又该叫做离垢净土。 持有这个言灵的混血种，可以形成一个以自己为圆心的领域，领域的表面是高速流动的空气流，用于来自领域之外的攻击，甚至在高处降落时还能提供一定的缓冲，将这片水体隔绝开来是相当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领域彻底形成之后，曼斯缓缓地打开了氧气瓶的压力阀，原本被压缩在瓶中的氧气迅速充盈了整个领域之中，然后他缓缓地打开自己的面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处于领域之外的叶胜他们惊讶地发现曼斯和杜少陵两个人脚下根本没有任何立足点，就这么站在了空气之中。 杜少陵摇着头也摘下自己的潜水面罩，仰头看向面前这堵雄伟的青铜墙壁。 曼斯伸出手轻轻拂过青铜墙壁的表面，这座彻底由青铜构成的墙壁之上爬满了满绿色的铜锈，在这个只有空气的领域之中开始逐渐剥落，露出了原本的浅金色，这代表着面前这堵青铜墙壁有着极高的纯度，只有着少量的其他金属元素。 而杜少陵这才看出墙壁上镌刻着的图案，一张惊恐扭曲的巨脸出现在了墙壁之上，而这张脸的上方是不断下坠的火焰，在远处是正在被火焰浸染的城市，凡是染上这天降火焰的人类都变成了形态各异的长柱。 “上帝之惩，硫磺大火……” 杜少陵低喃着，伸手触碰着青铜墙壁， “耶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耶和华那里，降与所多玛和蛾摩拉，把那些城和全平原，并城里所有的居民，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原来是真的。” 这是圣经旧约创世纪之中的内容，当时的人类将这种不可理解的力量称之为上帝降下的神罚，除了灭世大洪水之外，还以火雨毁灭过人类，而被这种火雨侵染过的人类会变成失去生命力的盐柱，警示所有妄图违抗神迹的人类。 “学院里的研究者认为所多玛和蛾摩拉这两座城市不是虚构的，近几年在死海的附近发现过好几座青铜时代的古城，或许这些城市都被毁于龙类的内战之中。” 曼斯说， “青铜与火之王，掌握火元素的君主，这样的灭世场景确实只有他能做到吧。” 曼斯说着摇了摇头，让杜少陵用特制的攀岩钉将自己固定在青铜墙壁之上，而自己则打开了那个透明的密封囊，将婴儿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轻吻婴儿的额头，低声说道：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小宝贝。” 除了水体剐蹭领域表面告诉气流的噪音，只有杜少陵正在将不断固定攀岩钉的捶打声，而这个脑袋硕大的婴儿慢慢地被曼斯用言灵支撑着站了起来，就这么站在了空气之中。 怎么看都是个相当普通的早产儿，身上穿着印着米老鼠的婴儿服，嘴里甚至还叼着奶嘴不放，可是表情却如同活了数十年的老僧一般，有着仿佛正在朝圣一般的肃穆感，极高的龙类血统不自觉地释放出威压，除了正忙着敲钉子的杜少陵，所有人都保持着绝对的沉默，甚至连呼吸都慢下去了一些。 婴儿看着墙壁上那张扭曲的脸，在空中缓慢地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青铜墙壁。 那双手根本不像是婴儿该有的样子，和细嫩完全不沾边，反而是褶皱得宛如苍老干枯的树皮一般。 婴儿看着这幅画足足十几秒，然后就蹒跚地步伐走到杜少陵的身边，伸出小小的右手，牵住了杜少陵刚刚停下的手指。 “怎么了？” 杜少陵轻声问着，然后转头看了曼斯一眼，但曼斯只是点点头，示意杜少陵跟着婴儿的动作。 婴儿对着杜少陵露出一个微笑，牵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触碰到了墙壁上那张痛苦面孔的右眼之上，而婴儿的自己左手则伸出食指点在了左眼之上。 杜少陵感觉自己的手指传来一阵痛感，指尖被锋利的青铜墙壁给划破了，婴儿的手指几乎也实在同时被划破，血自眼眶向下流去，仿佛有两道血泪正从那张巨脸的眼中流出，甚至乍一眼看上去，那张扭曲的脸在有血液漫过之后，表情开始变得安详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救赎。 原本叼在婴儿口中的奶嘴滑落下来，被卷入了无尘之地构筑出的气流中，嘴中开始吟唱其如同唱诗班一样的圣歌，双眼的黄金瞳变得更加的灼目，宛如自天界而来的天使。 那张扭曲的青铜人脸在这样的圣歌之中不断以双眼吸食着杜少陵和婴儿的血液，原本微闭的双眼开始逐渐敞开，杜少陵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痛感，而婴儿却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双目漠然地看着那张青铜人脸。 他松开握住杜少陵手指的右手，缓缓地伸出两指上方的空间，摆出了和耶稣一般一手伸二指指天，一手触摸带有荆棘圣心的姿势。 曼斯见状直接将婴儿抱了回来，阻止了这个像是要触发神迹的动作，然后取出止血绷带不停地缠在婴儿瘦小的手指上，轻声地说道：“小宝贝，足够了，你做得太棒了。” 杜少陵在曼斯将婴儿抱回的瞬间也收回了手指，惊愕地看着自己不断渗出鲜血的手指。 所有的血液都顺着青铜人脸那双空洞的双瞳被吸入墙壁之中，片刻之后，那双空洞的双眼彻底张开，表情也有痛苦转变为了安详，又转变为了怪异的狂喜，那双干裂的嘴唇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青铜墙壁的另一侧传出怪异的敲击声，听起来像是老旧齿轮勉强绞合在一块的声响，同时响起的还有金属被溶毁的声音。那张青铜人脸开始从嘴部开始向内塌陷，整个变化的过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仿佛从中心位置被未知的力量吞噬，最终变成了一个五边形的漆黑洞口。 洞口并不大，恰好能够让杜少陵他们携带着氧气瓶通过。 “太怪异了，这是在邀请我们还是想要锁死我们？” 叶胜惊讶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谁知道呢，暂时应该没有问题吧，只是按照以往的时间来推算，小宝贝估计只能给我们争取两小时左右的时间。” 曼斯伸出手在漆黑的洞口中试探了一下，并没有发生手臂给尖利的青铜墙壁截断的情况。 “这是什么，龙类真正的炼金技艺吗？” 亚纪问道。 “不知道，从复原的古籍上来看，可能是一种将灵魂封入金属物件的技艺，只是具体的技艺早就失传了，金属和灵魂的融合，这恐怕只有龙王才能够做到。” 曼斯摇了摇头， “小宝贝的血液能够短时间的控制炼金物件，只不过这次还加上了杜少陵的血液，或许是对杜少陵产生亲近感，能够进一步延长控制的时间，但是还是以两个小时作为实际的时间，时间一到你们必须脱离，否则墙壁可能会恢复原状。” “这未免也太模糊了。” 杜少陵往手上缠着止血绷带，重新将潜水面罩戴回脸上， “我们正要进入一个未知的初代种造物中，这样模糊的计划和时间只会让我们陷入到不可预料的风险之中！” “那就抓紧时间吧。” 曼斯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入密封囊之中， “在我戴上潜水头盔之后，就会立刻解除言灵的效果，这里会被重新灌满水，你们就可以直接进入了。” 婴儿在回到密封囊之后，才从宛如殉道者一样的神态中回来，眼中的黄金瞳瞬间黯淡下去，又变回了那个宛如早产儿一般的状态，捂着割破的小手开始哭闹起来。 “好了，小宝贝，难为你了。” 曼斯有些无奈地敲了敲密封囊的玻璃外壳。 “他到底是什么，畸形儿还是什么？”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杜少陵皱着眉头看着密封囊中的婴儿，回想刚刚手指被青铜墙壁划破的感觉，忍不住在面罩中干呕了一声。 “他永远都没办法长大，恐怕是他所持有的能力所导致的吧，血统诅咒在他的身上极为明显。” 曼斯摇了摇头，在频道中说道， “记住，你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能是龙王诺顿茧化形成的休眠卵，也有可能是他的龙骨，不管哪样都是对我们极为重要的物件，如果没办法回收，就彻底销毁。” 曼斯说着看向杜少陵腰间的F-1防御手雷，从潜水服的工具袋中摸出一个盒子交到杜少陵的手中， “这是装备部特制的，比你腰上的手雷威力要大，使用的时候至少要离开五十米，不然水下的冲击波足够你们受的了。” “炼金核弹？” 叶胜在杜少陵接过盒子的时候开了个玩笑，想要缓解下现场有点紧张的气氛，毕竟在曼斯解开言灵的效果之后，就要正式开始青铜城的探索任务。 “装备部就不能制作一些正常点的东西吗？” 杜少陵摇着头将铁盒放入了腰间挂着的装备袋中。 “毕竟他们把爆炸作为最高的艺术，听他们说这是目前的集大成之作，炸起来相当带劲，只不过鉴于你们正处于水下环境，只能说使用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 曼斯说着，将自己的潜水头盔扣好，对着处于领域之外的叶胜他们竖了个祝好运的手势，然后解开了言灵·无尘之地的效果。 水体迫不及待地挤入了言灵形成的空腔之中，杜少陵几乎是被高速的水体正面击中，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起来，而原本就在气泡之外的叶胜他们也被突如其来的暗流向外推了一两米，可曼斯似乎早就预料到有这样的情况，双脚蹬在青铜墙壁上稍稍用力，借着卷起的暗流进入了水中，同时打开了便携的助推设备，带着气泡形成的尾浪迅速离开了。 第104章 102·血与青铜城·002 四个人看着曼斯离去所带起的尾浪最终也消散在幽绿的水体之中，环境又回到了死寂之中，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叶胜。” 酒德亚纪没由来地感觉到一股寒意穿透厚实的潜水服钻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不自觉地低声叫出了叶胜的名字。 “没事，我在。” 叶胜握住了酒德亚纪微微颤抖的手，透过面罩对着她笑了笑。 “唉。” 杜少陵看着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动作叹了口气，伸手抓住漆黑洞口的边缘，朝里面打量了几眼，回过头说道， “该进去了，以阵型A的顺序依次穿过墙壁，不要轻易分开，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随意分开可能会有危险。” “明白。” 三人低声回应着。 虽然夔门计划的实际执行人是叶胜和酒德亚纪这对两人组，杜少陵的任务经验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多的，对于他的判断其他人没有什么意见，自然地将他当成了这个临时小组的主导者。 “在我确认情况后你们再进来。” 杜少陵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率先钻入了漆黑的洞口之中，在这个缺乏光照的环境中，他的身影几乎在进入洞口的瞬间就淹没在漆黑里，只能听到氧气瓶磕碰到青铜墙壁发出的细微声响。 这堵青铜构成的墙壁厚得惊人，很快连细微的磕碰声都消失了。 “杜少陵？” 塞尔玛尝试呼叫杜少陵，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频道中只传来了一阵杂音，仿佛杜少陵所有的部分都被这面看不到边际的墙壁阻断了。 “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酒德亚纪小声地问。 “不至于，他很谨慎，或许只是在为我们探路，尽可能地将所有的危险排除掉。” 塞尔玛摇摇头，正打算在呼叫一次杜少陵，却听到频道中的传来一阵尖锐的噪声，然后才听到杜少陵的声音淡定地出现在频道里。 “洞口的直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小，手没办法过度弯曲按到喉麦，你们通过的时候注意姿势，不要和我一样。” 杜少陵有些埋怨地回复道，他还喘着粗气，仿佛刚从什么狭小的空间里钻出来，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按着阵型A的顺序依次进来，目测我正在这座青铜宫殿的某个分殿之中，这里空间比我们在外面判断得还要大。” 杜少陵描述着自己目视到的情况转述给还在墙壁之外的三人，这终于让三个人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塞尔玛率先钻入了漆黑的洞口之中，紧接着是酒德亚纪，最后才是叶胜。他们宛如只能爬行的昆虫幼虫一般，在狭小的通道中缓慢地前进。 缓慢地在通道中移动了足足三十多秒，他们终于从那个漆黑到能让人窒息的通道中爬了出来，此时杜少陵正漂浮在一根青铜柱边，APS水下突击步枪握在他的手中，正在警戒着周围的情况，见到所有人顺利地通过了通道，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侧头继续看着更远处的位置。 他们正处于一座类似望楼的建筑之中，周围是由青铜构成能够向上攀登的阶梯，紧贴着墙壁一直向上盘旋到一百多米高的楼顶，水并没有完全淹没他们所在的空间，气压与水压形成了悬于他们头顶的空腔。 十几米高的门边正伫立着两座巨大的青铜雕像，一座持着八面汉剑，一座持着环首刀，身上是鱼鳞状青铜片编成的甲胄，乍看之下像是两汉时期的披甲士兵，只不过头部却是狰狞的蛇头，正齐齐地注视着门外。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离谱。” 杜少陵仰头看了眼高耸的门楣， “看起来像是战国至西汉时期的建筑风格，可是那会儿可造不出这么夸张的青铜城市，应该是那个被曼斯叫做诺顿的初代种铸造的没错了。” “向前推进吧，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不到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或许还没怎么探索就需要被迫回头了。” 塞尔玛说着跟在杜少陵的身后，调整着头戴式的摄像头。 杜少陵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水下步枪，朝着青铜城的深处开始游去，他们离开了高耸的望楼，进入了幽绿的甬道之中，两侧是由青铜一体灌注而成的墙壁，数不清的青铜雕像陈列在甬道的两边。 “简直和空间站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叶胜在队伍的队尾警戒着周围的情况，一路每隔一段距离就扔下提前准备好的荧光棒，避免在这座偌大的青铜城市之中迷失了方向。 “这里的空间异常的大，不出意外的话，这是青铜城最外层的城墙，由望楼和甬道连接在一起。” 杜少陵皱了皱眉头，步枪上的战术手电不断扫视着前方。 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水中前进了几百米，可是依旧没有见到尽头，仿佛身处于无限延长的甬道之中，所见的景象大差不差，只有甬道、望楼以及那些面目可憎的青铜雕像。明明是初代种的造物，但是却没有什么抵御入侵者的设施，一路畅通地欢迎着自外界而来的拜访者。 “离蛇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叶胜在队尾说道，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逐渐让他放心下来，面上也带着轻松的表情，指挥着酒德亚纪将一路所见的内容都拍摄下来。 “未免也太大了，让我感觉这里的空间甚至都扭曲了。” 杜少陵摇着头吐槽道，跟着叶胜所指的方向拐进了另一个甬道之中。 这种青铜城市已经沉入了地下千年之久，尽管水体和空气的压力差使得在甬道和望楼的上端形成了空腔，但是空气中仅存的氧气都被用着这些青铜墙壁和物件的缓慢氧化，没办法支撑杜少陵他们在水下活动更长的时间。 直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见到什么有意义的物件，使得他们无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甚至无法推测这种城市的用途是什么，初代种的宫殿？还是他们的坟墓呢？ 在穿过一长段甬道之后，杜少陵他们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他们终于进入了一间空间更大的宫殿之中。这个宫殿被水彻底淹没，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了一根巨大的青铜巨柱，在几架射灯所投出的光带中，泛起诡异的反光。 “我靠……” 杜少陵看着这根粗壮的青铜巨柱低声惊呼道。 这根怪异的青铜巨柱就这么矗立在这个巨型宫殿的正中央，最上端沉在阴影之中，使得他们无法看清这根青铜巨柱的全貌，而且巨柱的截面并非是常见的圆形，而是相当规整的方形，看起来也不像是一次铸造成型的，而是有巨量的青铜方块拼接而成。 构成青铜巨柱的青铜方块大小不一，边缘还有类似齿轮的突起，表面上还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却能够严丝合缝地组合到一块儿。 “这是什么，龙类祭祀用的青铜器吗？” 塞尔玛的目光上下扫视着眼前的青铜巨柱。 这根青铜巨柱并看不出什么具体的用处，只不过在青铜器盛行的年代，人类并没有将大型器皿一体成型的能力，只能通过分铸法在模具中制作主体上需要的应附件，待所有部件铸造完成后，再将附件嵌入主体之中。一般只用大型的祭祀用具才会采用这样的铸造方式，毕竟这样的工程极为费时费力，若是用来铸造普通的生活用具无疑太过不划算了。 “在我们这样的人类看来他们就是神本身，神会有祭祀的需求吗？” 杜少陵低声说道，凑近青铜巨柱，看着咬合在一块的青铜方块，皱着眉头说道， “看起来不像是嵌入法，也不像是铸接法，这些青铜方块单纯就是靠着锯齿之间的咬合力被组合到一块。” “我去上面的部分看看。” 叶胜说着摆动脚蹼朝着更远的方向游去，身上射灯投出的光带渐渐地变成一条细线，最后成为一个光点停留在远处的空间之中。 “有什么发现吗？” 酒德亚纪在频道中轻声问道。 “感觉看到了放大的机械表盘，整面墙壁都是大大小小的青铜齿轮。” 叶胜在频道中回答，很快就回来了，朝着三个人比划着自己看到了什么，那是以一面巨大的墙壁，墙壁上嵌入了数不清的青铜牙盘，彼此都紧紧地咬合在一起，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一件用什么特殊用途的机械。 “某种炼金机械吗……” 塞尔玛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着。 “想不到初代种对机关还有研究，这里或许就是这座青铜城的控制中心，我们尽可能不要随意触碰这里的东西，你的蛇指向的位置就是这里吗？” 杜少陵说着看向叶胜。 “还要再往里一些，距离不远了，我能够感受到。” 叶胜指了指眼前这片幽绿水体的深处， “曼斯教授认为蛇指向的位置是这座青铜城中最重要的物件，或许是初代种的遗骸或者是他们因为深度休眠而结成的茧。” “那我们一起行动吧。” 杜少陵点了点头。 “你们留在这里拍照和采样吧，我去找蛇的位置，你们留意我的生命数据，如果出现问题直接撤离，不需要来救援我，有限保证任务的进行。” 叶胜摸着手中的水下步枪摇了摇头。 “太危险了，我不能允许你一个人行动。” 杜少陵摇着头拒绝了叶胜的提案。 “你保护好亚纪和塞尔玛，我去去就回，不会花太久的时间。” 叶胜说着就直接一个翻身游进了黑暗之中。 杜少陵啧了一声，转头和塞尔玛说一句“你留在这里和亚纪一起拍照采样”，就跟着叶胜游向了这座青铜城的深处。 但是叶胜前进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明明只比杜少陵快了几秒钟，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缩短和叶胜之间的距离，无论怎么在频道中呼叫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杜少陵只能跟着复合缆绳在水中勉强跟住叶胜的方向。 杜少陵就这么高速地穿行在无限延伸的甬道之中，叶胜在经过一座望楼之后，突然拐向右侧消失在杜少陵的视野之中。等到杜少陵到达同样的位置，直接跟丢了叶胜的背影，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四方开门的望楼里。 “什么情况。” 杜少陵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歪头看了眼氧气瓶的残余氧气量，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复合缆绳。可是原本该固定复合缆绳的位置却只摸到一截被利刃截断的断线，连带着和塞尔玛之间的信号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砍断了。 他再次看向刚刚叶胜刚刚消失的位置，本该出现的复合缆绳已经消失不见，朝着自己和叶胜过来的甬道看去，那抹在幽绿水体之中异常显眼的黄色缆绳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让杜少陵根本没有办法辨明自己到底是从哪个方向而来。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自背脊而起，让杜少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坏事。 他努力将自己稳定在水中，安装在水下步枪上的射灯来回扫视着周围的情况，在尽可能地回忆自己一路上的特征，好找到回去的甬道，可是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甬道设计几乎就是想将外来者迷失在这片青铜城之中。 难道自己一开始跟着的就不是叶胜的身影？ 杜少陵咬着嘴唇，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在原地等待救援的话太被动了，距离自己在水下的活动极限还有一个多小时，哪怕氧气没有用完，自己也有可能会被彻底关在这座青铜城之中。 更怪异地感觉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将自己一步步引入这座青铜城的最深处，难道本该休眠的初代种和危地马拉的次代种一样，正在无意识地释放着某种言灵，还是说这间青铜城就是个超大型的尼伯龙根？ “操，真是倒了大霉了。” 杜少陵努力将大脑中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朝着叶胜身影消失的方向慢慢地游去。其他方向的甬道都是非常相似的陈设，唯独这条甬道有点不同，两侧并没有陈列巨大的青铜雕像，而且能够看到甬道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巨大青铜门。 第105章 103·血与青铜城·003 青铜门之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由十个巨大的同心圆构成，三个圆位于左门中央，三个圆位于右门中央，以等间距由上自下排列着，剩下的四个同心圆处于两扇门合起来之后的中央，刚好被分割成了平均的两半。 怪异字符构成的直线将这些同心圆连接在一起，杜少陵粗略地数了一下门上的直线，居然足足有二十二条之多。而在这个巨大图案的左下角，镌刻着两个单独的小同心圆，游离在这张巨大图案之外。 “这是……卡巴拉生命之树？” 杜少陵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青铜门上图案所代表的含义。 卡巴拉生命之树，犹太教中才会使用的神秘符号，根据圣经旧约中的记载，生命之树位于伊甸园的中央，描述着所谓由凡人成为神的途径，同时还隐藏着神从无中创造世界的方式。 这个古老的符号最初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巴比伦时期，如果杜少陵没有记错的话，卡巴拉生命之树这一图形最早被人类发现是在巴比伦的遗迹之中。 “这是逆向提升人类灵性的生命树，在入口与出口各有魔鬼与天使看守，乃代表要进入生命树重返永生，先要战胜心魔的引诱，去到最后还要作出最后的突破，拥有胜过天神或是天使的力量才能成功。” 杜少陵回忆着自己曾经阅读过的关于卡巴拉生命之树的文献，口中低声念叨着， “卡巴拉生命之树难道不是是天车之书、创造之书和光之书中记载的那些神学内容，而是在描述混血种死侍化的过程吗？” 这三本是希伯来文的秘本，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中这三本书的影印本，而真正的手抄本被封进了冰窖之中，根本不允许学生借阅，哪怕是教授想要研究原始内容也需要校长的亲笔签名，还只能够在密封的书库中阅读，不能带出冰窖。 杜少陵慢慢移动着靠近那条刚好能让自己的通过的门缝，透过狭小的空隙观察着这扇青铜门后的情况，射灯照出的光带勉强只能看出里面是一座空荡荡的宫殿。内部的空间并不大，几根青铜柱子就占据了不少的空间，为宫殿的尽头摆着两座巨大的青铜王座，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而一道瘦小的黑影正歪歪地靠坐在稍小的青铜王座之上。 “那是……人？” 杜少陵瞪大了眼睛。 分明是相当昏暗的环境，但是他确实能够分辨地出那是个人影，而且还是个相当清秀的少年，赤裸着身体就这么斜斜坐在青铜上，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只有十五六岁，一双空洞的眼睛正呆呆地注视着这座宫殿昏暗的地板，零星的金色出现在他的眼眶之中，身形瘦削到像是只有一层皮肤贴在骨架之上，皮肤是近乎于透明的灰白，甚至能看到皮肤之下黑红色的血管。 他就这么坐在水中，没有任何的呼吸设备，枯槁的身躯像是存在了千年之久的干尸。 “哥……哥……？” 少年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杜少陵，飘忽不定的声音在宫殿中响起，但是这句话出口之后，他又慢慢地将头垂了下去，干枯的右手紧紧地抓住青铜王座的扶手，努力想要让自己的身子挺直一些， “不……是你……怎么是你……” 杜少陵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扣动手中水下步枪的扳机，扁平的水下弹头从枪口挣扎地射出，精准地朝着少年的头部撞去。 面前这个少年明显不是正常人类，带给杜少陵的压迫感让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坐在青铜王座之上的必然是曼斯之前所说的初代种，虽然并不是以龙类的形态出现，但是那股诡异的气质让杜少陵瞬间确认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 但是这些子弹在距离少年的很近距离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拦了，原本高速行进的弹头瞬间停滞，停下的瞬间带起显眼的波纹朝着四周扩散而去，然后缓缓沉入水中。 “操。” 杜少陵口中咒骂了一声，一边继续射击一边快速摆动脚蹼想要后退，只是一股异常的推力自他的背后而来，直接将他推入了青铜门之中，强烈的灼烧感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踝，强烈的痛感让他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仍由这股怪异的力量将他扯入宫殿里。 周围的墙壁响起齿轮绞合转动和宛如淬火一般低沉的声响，那扇原本虚掩的青铜大门开始慢慢紧闭，几秒之后，幽绿的水体被彻底隔绝在青铜大门之外，杜少陵身上的射灯闪烁几下之后完全黯淡下去，只剩下少年眼中那零星的金色幽幽地漂浮在王座之上。 · 酒德亚纪和塞尔玛在那间有着青铜巨柱的大型宫殿中正在进行着调查和拍照，假设青铜城的建筑符合战国至西汉时期的建筑风格，那么她们所在的宫殿应该就是整座青铜城的正厅，只是除了这根巨大的方形青铜柱，并没有看到其他的物件，只能解释为原本的物件都在千年之中劣化成了碎屑。 “完全由青铜铸造而成的宫殿，如果建成的时间符合我们的推断，距今足足有两千年之久。” 酒德亚纪对着塞尔玛说道。 “未免也太过疯狂了，考古人员也会觉得疑惑吧，毕竟按照人类的工具演化史，这是完全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塞尔玛摇了摇头。 毕竟距今两千年的巴蜀之地，周围还只是木制结构，土墙夯实的低矮建筑，却突然出现这么一座雄伟的宫殿，换成是谁都会觉得这是神明降下的神迹，只是他们或许不会想到铸造这座城市的是位残暴的龙类君王。 酒德亚纪和塞尔玛尽可能使用手中的摄影设备，想要尽可能地记录下她们在青铜城中见到的一切，突如其来的地震反而让她们更加接近龙类的秘史，眼前这一切都是她们之前从未知晓的，必须抓紧时间将能够带回去的全部带回去。 “那是……” 酒德亚纪看向宫殿的顶部，那是一个圆弧状的穹顶，灰绿色的青铜穹顶之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一个向四周延展着树枝的巨树，构成它的线条都是她们没办法解读的字符。 “龙文吗？” 塞尔玛也看向那面穹顶，忽然反应过来那些字符是什么。龙文是一种象形文字，越复杂的字形意味着越复杂的意义，而卡塞尔学院目前掌握的文字都是龙文中最为简单的单个字符，并非是龙文最初的模样。 而眼下的这副巨上的龙文或许就是龙文本该有的模样，这对于卡塞尔学院来说极为重要，会对龙类的研究提供更为精准的帮助。 只是目前这个穹顶过于巨大，无奈之下酒德亚纪和塞尔玛只能分头行动，将这幅巨树分割成好几块区域，两人分工拍摄下不同区域的图像，在将图像数据传输至摩尼亚赫号，再通过卫星同步给远在美国的诺玛。 “我们正在将数据传输给诺玛，你们尽可能地将正面穹顶都拍摄下来。” 频道中曼斯的声音相当惊喜，他也是龙类的研究者之一，能够明白这样的一手资料对于研究龙类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目前卡塞尔学院所掌握的龙文资料，大多都从与龙类相关的器皿上拓印下来的，那些龙文的意义都不完整，给研究者逆向推断龙文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复杂的花纹不断地进入酒德亚纪和塞尔玛手中相机的显示屏中，这些龙文让她们两个人联想起了曾在灵视中所见到的画面，只是不同的区域让她们两个人产生了不一样的错觉，有些看起来像是怪异的人脸，有些又像是复杂的几何图形，还有些甚至让她们两个人产生了巨树的树枝正在缓慢地随着流动的感觉。 “亚纪，我们的氧气量不多了。” 塞尔玛摇了摇脑袋，逐渐减少的氧气量和复杂的龙文让她产生了些许的晕眩感，两个人合作很快就将正面穹顶拍摄完毕。 “我们继续在这里待机吗？没剩多少氧气了。” 酒德亚纪也觉得自己产生了心悸感，自己稍稍降低了背后氧气瓶的出气量，看了眼杜少陵和叶胜消失的方向，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回来。 空旷的空间让两名女生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小队的频道中只有滋啦响着的电流音，根本没有杜少陵或是叶胜回应的声音。虽然叶胜说过如果出现什么情况就直接撤退，但是现在连杜少陵都不在，或许两个人遇上了什么大麻烦？ “要不要撤退？总感觉现在的情况有点奇怪，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回应呼叫。” 塞尔玛小声地说着。 “是啊，我们可以再采点样，回去可以分析下成分，顺便再等前辈一下。” 酒德亚纪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雕像， “我们可以试着把那件东西带回去，看这座雕像的风格，有点像是中国和欧洲风格的融合，对研究或许有帮助。” “我们带不了太多的东西，先看看值不值得带回去吧。” 塞尔玛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两个女人牵着手，慢慢地朝着雕像游过去。这座青铜城里到处都是雕像，到达宫殿之前的甬道都矗立着巨大的雕像，射灯那昏暗的灯光照着反射出让人害怕的绿光。只不过这个雕像和其他的并不相同，高度只有三十厘米左右，被放置在一个方形高台的中央，看起来更像是什么机关的操纵杆，最上端雕刻着一张孩童般的脸。 “我们还是不要碰的比较好。” 塞尔玛仔细地看了几眼，摇着头对着酒德亚纪说道， “或许是刚刚看到的那些齿轮的操作杆，总感觉要是拿走会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或许只是龙类的某种图腾，应该不会有事，我来拿下来，你们帮我警戒周围的情况。” 酒德亚纪却持有不同的意见，伸出手准备取下这个小型的雕像。 塞尔玛皱了皱眉头，见酒德亚纪的态度相当执着，就没有出声反对，只是在酒德亚纪提起雕像之前又看了眼上端那个孩童一般的脸，这让塞尔玛的预感越来越坏，心悸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不行，亚纪。” 塞尔玛直接伸手抓住了酒德亚纪的肩膀，将酒德亚纪的脸猛地转向自己，但是面罩中的脸惊得塞尔玛差点叫出来声音来。 酒德亚纪的双眼无神，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表情空洞得像是被什么操控了，双手本能在水中乱抓，看动作似乎正在努力地想要把那个怪异的青铜雕像拔起来。 “塞尔玛，叶胜说了要把它拔出来，为什么要阻拦我？” 酒德亚纪的口中喃喃道，下意识地直接拔出杜少陵给他的太刀，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了塞尔玛的潜水服，在塞尔玛的胳膊上抹开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染红了自己周围的水域。 “亚纪！你在说什么！这里根本没有叶胜！” 塞尔玛捂住自己的胳膊，立刻摆动脚蹼后退，大声地在频道中叫喊着酒德亚纪。可是酒德亚纪的脑袋歪着看着正在远离自己的塞尔玛，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嘴里说了“是啊，塞尔玛正在船上和我通话，这根本不是塞尔玛”，再次将太刀刺向塞尔玛。 酒德亚纪的水下经验比塞尔玛丰富太多，摆动脚蹼迅速接近着塞尔玛，手中的太刀眼看就要直接穿透塞尔玛的胸口。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忽然塞尔玛的身边窜出，手中的APS水下突击步枪格挡开了酒德亚纪刺过来的太刀，一手抓住她的脖子，手中的步枪枪托重击在酒德亚纪的潜水面罩上。酒德亚纪下意识地回退，想要避开影子的继续攻击，但是却被这道影子紧紧地搂住了。 “叶胜！开枪！” 酒德亚纪有些疯狂地朝着空无一处的地方大喊。 塞尔玛和抱住酒德亚纪的影子被这突然起来的一喊都愣住了，互相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问道：“对谁开枪？” 第106章 104·血与青铜城·004 这下轮到酒德亚纪愣住了，影子发出了叶胜的声音，作为合作了这么久的搭档，她绝对不会听错。 她曾经在一次潜水训练中，因为氧气瓶在水下出现了故障，在即将窒息的前一刻，是因为听到了叶胜的声音才勉强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她疑惑地看向搂住自己的影子，在昏暗的射灯光中，看到那正是叶胜的脸。 “那刚刚的是谁？” 酒德亚纪恐惧地看向另一侧，那里除了幽绿的水体之外什么都没有。在她的记忆中，分明叶胜刚刚就在那个位置，让自己拿起那个怪异的青铜雕像，塞尔玛却相当反常地想要阻止甚至要攻击自己，这让她认为塞尔玛可能出现了问题，这才拔出杜少陵给自己的太刀进行反击。 “我刚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们两个人游到这里，在频道中呼叫你们也没有反应。” 叶胜手中的APS水下突击步枪在周围来回扫视着，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就一直在旁边监视着你们，直到看到你想要转动这个拉杆。” “拉杆？什么拉杆？” 酒德亚纪问，但是只看了那个青铜雕像一眼，就立刻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雕像，而是什么机关的启动拉杆，小型的青铜方块和齿轮在被镶嵌在平台之中。如果不是塞尔玛阻止了自己，可能就会启动什么相当危险的机关。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复合缆绳，断口整齐明显是被自己用太刀砍断了，这让她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不但想要启动这座青铜城的机关，还差点杀死自己的队友，险些惹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没事了，我会回来了，我应该听前辈的意见，所有人一块儿的行动，是我错了。” 叶胜紧紧地搂住酒德亚纪，右手扶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语调轻柔地安慰酒德亚纪，想要尽可能地让面前的女孩子冷静下来。 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怎么着调，但是在关键的时候相当的稳健靠谱，能够给身边的人带来极强的安全感，尤其是作为酒德亚纪的搭档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在将酒德亚纪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之后，他就松开怀抱着酒德亚纪的双手，将一个圆鼓鼓的防水包拉近到自己的身边，对着塞尔玛和酒德亚纪展示他找到的东西。 那是个椭圆形的卵状物，看起来像是个形状怪异的罐子，罐口并没有盖子，内部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东西。而表面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无数暗金色的金属线如同蚕丝一样缠绕在卵状物的表面。在这一百多米的水下，所有的青铜器都蒙着一层灰绿的铜锈，可叶胜找到的这件金属器却在昏暗的射灯下反射出眩目的光。 这件卵状物的体积相当大，将最大规格的防水包都撑满了，要不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即使是在水中也很难移动，更不用说带回到摩尼亚赫号上。 “蛇带你找到的就是这个东西？” 亚纪问。 “看起来像是个蚕茧……” 塞尔玛打量着防水包中的物体。 “我估计这应该是个骨殖瓶，只不过原本封装的盖子已经消失不见，里面的东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是龙王曾在其中休眠过，在两千年里也已经苏醒过，或许早就离开了这里。” 叶胜摇着头笑了笑， “我的蛇这么畏惧一件空的器皿，恐怕这个东西不止我所理解的这么简单，所以我想着直接将它带走比较好。” 毕竟这是他们首次这么接近一座初代种的造物，叶胜第一反应就是将能够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叶胜的归队之后两个女孩都放心不少，也从刚刚的幻觉之中彻底恢复过来，不安的情绪也被压下去不少。 “还好你回来的及时，这个机关总给我很不好的感觉。” 酒德亚纪轻声说道， “这座青铜城总给我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当然不对劲了，这可是初代种的造物，我现在只希望钥匙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够。” 叶胜将防水包的拉链拉上，然后将看起来像是骨殖瓶的卵状物背在身上，然后有些困惑地看了四周一眼，问道， “前辈呢？他去哪里了？” “他不是去追你了吗？你们没有遇上吗？” 酒德亚纪和塞尔玛对视了一眼，有些困惑地问叶胜，她们两个人明明看着叶胜和杜少陵前后脚游向同一个方向，在水下的移动速度并不快，按理来说他们两个人应该很快就会遇上，可眼下只有叶胜一个人带着骨殖瓶回来了。 “直接呼叫他并没有反应，我联系下摩尼亚赫号。” 塞尔玛皱着眉头按着喉麦，在频道中呼叫着摩尼亚赫号上的曼斯，但是回应她只是死一般的寂静，她立刻摸向腰间的复合缆绳，果然和酒德亚纪的情况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也断掉了。 这时四面八方传来了令人不安的金属摩擦声和淬火一般的声响，仿佛有什么机关正在缓缓的启动，原本安静的水体开始缓缓地流动，细微的震感正透过包裹着他们的水体传递到每个人的身上，墙壁上积累了千年的铜锈正在被这股震感快速地剥落。 塞尔玛吃惊地发现原本低着头的青铜雕塑开始缓缓抬头，手中的武器也由原本斜指地面的姿势改为指向天空，狰狞的蛇头高高抬起，仿佛正在朝拜着什么。 低沉的钟声回荡在他们的耳中，这座沉浸在水中的青铜城市，就算有什么类似时钟的装置，也应该没办法发生，但是这缓慢的、震耳的钟声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并非所有人的错觉。 “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 叶胜立刻摆动脚蹼，拉上酒德亚纪和塞尔玛朝着来时的甬道快速地游去， “钥匙的时间可能快要到极限了，我们必须离开。” 叶胜一边向前高速地游动，一阵剧烈的疼痛朝着他的大脑涌去。这是他为了警戒周围的环境而放出的蛇，可这些蛇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正在不断想要回到叶胜的意识深处，正在提醒着他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他们。 这是叶胜从未经历过的情况，从本质上来说，这些蛇都是他能够控制的电信号，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不受他控制的举动，但是因为某种巨大直击他潜意识的恐惧，正在逼迫他不断地回收着这些漂浮在外的蛇，蛇群在他的意识深处正焦躁地游动着，迫使着叶胜尽快远离这座青铜城市。 “摩尼亚赫号！曼斯教授！整座城市运转起来了！他妈的……” 叶胜急躁地呼叫着处于水面之上的摩尼亚赫号，但是回应他的一样只有无声的死寂。他立刻摸向自己腰间的复合缆绳，和酒德亚纪、塞尔玛一样，他的缆绳也断掉了，而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万幸他们在一路上通过荧光棒标记着路线，不然在这样的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前辈可能陷入了什么麻烦里了……” 叶胜尽全力摆动着脚蹼，拉着酒德亚纪和塞尔玛朝着他们进入的洞口高速游动着。 “前辈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扔下他吗？” 酒德亚纪尽可能跟上叶胜游动的速度，大声地问道。 “没有时间了，就算前辈能够听到我们说话，肯定也是让我们快走！” 叶胜摇着头，甬道中的水流正在逐渐地加快，正在将他们三个人以更快地速度朝着入口带去。 “不行！我们不能扔下他！” 塞尔玛想要挣脱叶胜抓住自己的手，回头去找杜少陵。 “塞尔玛！我们回到摩尼亚赫号上就还有机会！如果前辈能够听到我们说话，肯定会让我们立刻离开！” 叶胜紧紧地拉住塞尔玛的手。 三个人被水流冲着快速地通过着不断延长地甬道，在一分多钟内就回到了他们进入时的那座望楼，耳边那倒低缓的钟声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仿佛正在告诉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那道漆黑的洞口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关闭上。 酒德亚纪和塞尔玛先后钻入了洞口之中，原先还是只是轻微的震感正在逐渐变得强烈起来，在巨大的恐惧之中驱赶着她们只能尽全力地朝着青铜城市逃去，高压的环境使得他们肾上腺素正在不断地被肾上腺制造出来，使得她们的心跳加速，花费了远比进入时更少的时间就钻出了那道漆黑的通道，回到了青铜城之外。 叶胜快速地取下背后的骨殖瓶推入通道之中，只回头看了一眼，就急促地钻入了通道之中，那道漆黑的通道正在不断地缩小，他只能尽全力推着装着骨殖瓶的防水包向前移动。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肩胛骨正摩擦着粗糙的青铜表面，逐渐急促的钟声让他浑身的血液流速加快，每一秒都格外地漫长，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浑身的骨骼正在咯咯作响。 “至少……至少要将这个骨殖瓶让她们带走。” 他这样想着，奋力地将防水包将前一推，终于将骨殖瓶推出狭小的洞口之中，这让他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动作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不断收紧的通道几乎将他卡在了原地，让他能在漆黑的通道之中等待自己的最后一刻。 但是这样就组够了，酒德亚纪和塞尔玛都顺利地出去了。 叶胜缓缓地闭上了，准备接受自己最后的命运，但是下一秒就有两只纤细的手拉住了自己前伸的手，正在尽全力地将自己一点点地挪出通道。 是酒德亚纪和塞尔玛。 两侧的肩胛骨摩擦着青铜墙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叶胜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朝着外面移动着，终于自己的肩胛骨挣脱了狭小的通道，伴随着强烈的拉扯感，整个人被酒德亚纪和塞尔玛拉出了通道之中。 那个痛苦的青铜人脸随着叶胜的离开，才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中紧紧地关闭了，恢复到了最开始见到时的状态。三个人在幽绿的水中剧烈地喘着粗气，周围的震感正在逐渐退去，那个由叶胜奋力带出的骨殖瓶正紧紧地抓在塞尔玛的手中。 叶胜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两侧肩胛骨的痛感瞬间钻进他的大脑之中，厚实的潜水服早就被磨坏，露出了血肉模糊的皮下组织，最后将骨殖瓶推出来的动作使得他几乎脱力，这会儿根本没办法稳定在水中的动作，不自觉地朝着更深的水中落去。 酒德亚纪立刻抓住了脱力的叶胜，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和叶胜之前将她从幻觉中唤醒的动作一模一样。 她脑中乱糟糟的，想起他们俩入校的时候，叶胜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男孩，刚从中国飞到美国，因为飞机的班次很近，所以接学生的教授就顺带一块儿接上了。两个人还刚好都是杜少陵负责招入了学校的，之间聊着天就一块坐着CC1000到了卡塞尔学院。 叶胜的游泳成绩是同届学生中最好的，二年级的时候还成了学院帆船队的主力队员，在和芝加哥大学的比赛中还赢回了奖杯，当时就是学院中的风云人物。那会儿的酒德亚纪还是个不怎么擅长游泳的笨鸭子，每次叶胜陪着自己训练的时候，自己明明还在入水前的热身运动中，这家伙已经游完了一整个来回，双臂扒着泳池的边缘，看着正在做热身动作的酒德亚纪有些贱贱地摇摇头，说着是不是“是不是日本人的腿比较短所以不擅长游泳啊”之类很欠扁的话。 “没事了，没事了……” 叶胜喃喃地伸出手，努力地抚摸着酒德亚纪的脑袋。 “我知道。” 酒德亚纪将头埋在叶胜的脖子上，眼角滑下大颗的眼泪， “笨蛋，笨蛋，笨蛋，你明明知道我还有话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如果你就这么……” “我知道……” 叶胜虚弱地挤出个微笑，伸手徒劳地酒德亚纪的潜水面罩上抹了抹，打断了酒德亚纪的话，紧紧地抱住了酒德亚纪修长的身体， “我也爱你……” 塞尔玛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对逃离危险之后，正在互表爱意的男孩女孩，忍不住地摇了摇头，幸好连接着摩尼亚赫号的复合缆绳已经全部断裂，不然这样的话语可能会被执行部发现，会遭受惩罚也说不定。 她看向面前这座重新归于平静的青铜城，巨大的不安感从心底涌起。 原本叶胜在通道之中被卡得死死的，根本不存在将他挪出来的可能性，只是她感受到通道刚刚有着一瞬间的外扩，将叶胜卡住的肩胛骨释放了出来，这才让自己和酒德亚纪能够将叶胜顺利地拉出来。 而响起的钟声更像是催促他们快点离开，甚至在彻底关闭青铜城之前给他们留了足够的时间，如果是初代种感受到了他们的侵入，为什么不直接关闭通道将他们封锁在青铜城之中，是杜少陵做了什么延缓了通道关闭的时间吗？ “杜少陵……你到底干了什么……” 塞尔玛握紧了手中的防水包，低声喃喃道。 第107章 105·血与青铜城·005 漆黑的宫殿之中，零星的金色如同萤火一般漂浮着。 杜少陵单膝跪在坚实的青铜地面之上，用水下步枪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强烈的灼烧感正沿着脚踝向上，不断侵蚀着他的全身。水温正在逐渐地升高，连带着背后的氧气瓶也在一起升温，灼热的氧气沿着导管送入面罩之中，再通过气管吸入了自己的肺中，像是有一团火正在自己的胸口中燃烧。 “你应该早就死了……我亲眼看着你的心脏被那把枪贯穿……” 那名少年依旧静静地坐在青铜王座之上，看着陷入痛苦之中的杜少陵并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 杜少陵沉默着没说话，努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氧气瓶之中的剩余气量并不多，既然确认了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初代种，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干掉，才有可能保证叶胜、酒德亚纪还有塞尔玛能够顺利地离开这座青铜城。 可是面前这个少年也太奇怪了，如果想要杀掉作为人类的自己，几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做到，但却对着自己说着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听语气仿佛很久之前就认识自己。 “还有人……是你带他们进来的吗？” 少年抬头看向虚无的黑暗之中，手指轻叩着青铜王座的扶手，然后垂下头轻声说道， “基利斯督……你还是这样……自诩为人之子……明明我们的同类都死于人类的武器之下，即使这样你还是要保护他们吗？” “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杜少陵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手慢慢地扶上腰间装备袋中的铁盒。这是他唯一的胜算，如果曼斯描述的内容属实，那么这颗由装备部特制的炸弹足够将自己所在的宫殿整个掀飞，即使是初代种恐怕也不能在这样的爆炸中幸存下来。 但问题在于距离，龙类的躯体坚韧到常规的武器几乎无法造成杀伤，必须要接近到足够距离引爆，才有可能将自己唯一的底牌最大化利用。 杜少陵能够感觉自己那股灼烧感彻底摧毁了自己的跟腱，正在将自己的肌肉一点点地撕碎、碳化，双腿已经没办法正常活动，唯一的移动方式只剩下一个。 自己勉强可以在水下闭气两到三分钟，如果打开氧气瓶的压力阀，可以产生足够的推力让自己尽可能地靠近面前的少年，只要靠近一点点距离，引爆炸弹击伤甚至击杀这个家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你甚至不记得自己原本的名字了吗？” 少年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口中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 “你早就该消失在时间之中……是玛利亚吗？是她……只能是她，除了奥丁之外，只有她能在时间流中逆行……但是为什么呢？对啊，我想起来了，她是想拯救你，想要救赎你……就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少年有些踉跄地从青铜王座之上站了起来，迈着摇晃地步子走下了台阶，慢慢地靠近着杜少陵。 明明是在水下，但是杜少陵却能听到少年那沉重的步子，落在青铜地面上的每一步都带着清晰的波纹，就这么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一步步地前进着。 他打算靠近自己，还是想要干什么？ 不对，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杜少陵只知道少年距离自己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 只要再往前几步，自己就能引爆炸弹，给予面前的少年足够的杀伤，现在只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至于自己的安危杜少陵已经没有空去考虑了，杀死面前的初代种，让叶胜他们能够安全的离开青铜城，光是这样的理由就足够充分了。 但是少年踏出的每一步都裹挟着巨量的热量，甚至能看到水在接触到少年的身体瞬间被汽化成浅白色的蒸汽，那双黯淡的黄金瞳一下子变得如果火焰一般燃烧起来，耀眼的金色几乎要将杜少陵的眼睛灼瞎。 杜少陵不自觉地低下头去，手缓慢地打开了铁盒，摸上了放置在其中的炸弹。炸弹的构造和F-1防御手雷差别并不大，体形要稍稍大上一些，原本的破片衬层必然被填充进了炼金特制的金属弹片，足够撕开龙类躯体的防御，并且配备了延时的水下引信，给了使用者足够的逃离时间。 只不过逃离时间对于现在的杜少陵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少年目前并没有什么防御的意识，那么只要自己出其不意的话…… 就是现在。 杜少陵手指轻松地挑开了炸弹的拉环，在心中默默地倒数了三秒，突然朝着少年投掷而去。 炸弹向前运动了两秒，爆裂出一颗仿佛太阳坠落般的光球。 冲击波以圆形的形式在水中迅速过来，同时带出的还有密集的金属弹片，剧烈摇晃着整座青铜宫殿。炸弹确实如曼斯所说的那样，释放出了相当于十几枚手雷同时爆炸的威力，正常生物是不可能在这样的爆炸中全身而退的。 杜少陵第一时间就被冲击波轰飞，身体如同残破的风筝向后飞出了十几米，撞在了坚实的青铜门之上，细小的弹片贯穿了自己的身体，让他忍不住一口血直接喷在自己的潜水面罩之上，眼前瞬间变成血红色的一片。 他在几乎要吞没自己的疼痛感中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努力扯掉自己脸上的潜水面罩，挣扎着想要自己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几秒钟确认那个初代种少年被炸弹击杀，或是造成了有效的击伤。 在过去的几场作战之中，杜少陵学会了不能过于乐观地判断作战局势，受到严重损伤的龙类会有专注于自我修复的倾向，哪怕不能彻底击杀面前的初代种，但这样的爆炸足够提醒叶胜他们，让小队中剩下的三个人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杜少陵咬着牙，努力抬起头看向爆炸的方向，想要在一片浑浊之中确认到初代种的状态。 “不……” 他刚想撕扯着喉咙大喊，却被涌入喉咙的江水将话咽了回去。 那名少年就这么站在水中，随意地挥着手将因爆炸而起的碎屑挥散。 完全无效？ 不对，少年身上逐渐渗血的血孔证明着炸弹的攻击是有效的。 虽然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是靠着坚韧的身体仍旧站在原地，身上腾起的灼热气浪尽可能削减了炸弹的杀伤力，导致炸弹造成的伤害远远低于杜少陵的预期，甚至丝毫没有影响到少年的动作。 少年再一次迈步，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杜少陵而来，灵活得仿佛刚刚爆炸根本不存在，更棘手的是，杜少陵现在根本没有反击的手段，大量的失血和缺氧导致他面前一片黑暗，只能听到少年身上的热气和江水接触时发出“嘶嘶嘶”声响。 下一秒杜少陵就感觉一只瘦削干枯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将自己缓缓从地上举起，死死地抵在青铜门上。 “我只想要哥哥，为什么你不明白……” 杜少陵听到少年的嘴中喃喃低语道， “你也好，玛利亚也好，耶梦加得也好，芬里尔也好……一个个都是这样……我根本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哥哥陪在我身边……为什么都想要杀死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少年手上的力量逐渐增大，皮肤上所带着的高温让本就在勉强闭气的杜少陵难受得不断地吐出几个泡泡，高温的江水顺着气管进入到肺部之中。杜少陵挣扎着胡乱挥舞着双手，却被少年硬生生抓住胳膊，同时响起的还有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声音。 缺氧的恐慌感让杜少陵的大脑和身体感受到无法抹消的痛感，自己胸腔中的心脏正在猛烈地跳动着，他的意识逐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如同鼓声一样的心跳声朝着他的意识深处扑去。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杜少陵胸膛之中的心脏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停止，反而变得愈发的猛烈，一下下地撞击着肋骨，仿佛想要挣扎着从身体窜出来。整个宫殿中的江水都随着一声声的心跳声发出了有规律的震动，杜少陵身上破破烂烂的潜水服在这样的震动中一点点被看不见的力量一点点的撕碎。 少年下意识地松开了掐住杜少陵的手，在水中迅速后退，拉远了和杜少陵之间的距离，同时身上腾起了更高的热量，围绕着他的液体都发出了类似水被烧开的咕噜声。 原本戴在杜少陵脖子上的卡通吊坠被一点点地碾碎外壳，露出了这条吊坠原本的模样，是一个银色的六角形符号，上面雕刻着的细微花纹正在缓慢地溶解在幽绿色的水中，随着吊坠的溶解，杜少陵缓缓的在水中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正远离自己的少年，眼中燃起了比眼前少年更加灼目的黄金瞳。 “所罗门封印，大卫之星……原来你被她封印了！难怪……难怪你不认识我！” 少年看着那个符号欢喜地大叫起来，身上的骨骼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后背的皮肤被一点点地撕裂，原本贴在背后的膜翼猛地张开，带出的血肉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江水。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杜少陵口中发出了明显不属于他的声音，那是一个低沉而又沙哑的女音，难听得宛如生锈的齿轮勉强绞合在一起，对着面前少年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这个时候还在茧中，那你就会被带回卡塞尔学院，你的哥哥诺顿就会几个月后去找你，这样你就能重现见到你的哥哥，康斯坦丁。” “我可以重新回到茧之中！我想要见到我的哥哥！” 康斯坦丁欢呼雀跃得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背后的膜翼兴奋地扇动着。 “先把那些不属于这里的人赶出去……” 杜少陵缓缓地抬起被康斯坦丁拧断的手臂，原本还漂浮在周围的血液迅速倒灌会了血管之中，断裂的肌肉缠绕着骨骼正在重新连接起来，皮肤沿着伤口高速愈合。扎入身体之中的炼金弹片正在一点点地被排出，带着锯齿的碎片不断地跌落到水中。 脚下传来了齿轮转动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淬火一般的声响，控制着整个青铜城的机关被杜少陵启动了，同时缓慢的钟声在整个空间回荡着。 “五分钟……对他们来说应该足够了……幸好这一次有哥哥的血……” 杜少陵喃喃着重新看向康斯坦丁，试着活动了下刚刚愈合的手臂，低声问道， “你记得你哥哥这一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这个问题让康斯坦丁低下了头，那张小脸爬满了困惑，正在努力思考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时候离开这座青铜城的，但是思考了好一会儿，只是稍微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只能一直在这里等哥哥，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杜少陵沉默着没有说话，感受着这座青铜城之中的一切，他能够感觉到叶胜他们正在匆忙地从甬道逃离，已经很接近最开始进入青铜城的通道了。 “这样哥哥应该就能接受了吧。” 杜少陵低声地喃喃道，然后看着康斯坦丁摇了摇头， “不管再来多少次，你和你哥哥永远都是这样……如果再见你哥哥一面，你会因此再一次死于人类的手中，这样你也愿意吗？ “人类……？” 康斯坦丁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杜少陵所说的话让他根本听不懂，在他看来人类不过是一群远远低于自己的生物，根本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杜少陵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对着空无一物的宫殿伸出了手，青铜齿轮绞合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一瞬，然后才继续运转着，直到宫殿的深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控制着整座青铜城的机关才彻底安静下来。 “既然无关者都退场了，那我们该聊聊正事了。” 杜少陵缓缓地收回了伸出的手，一双黄金瞳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康斯坦丁，轻声地问道， “七宗罪，你哥哥这一次藏在什么地方了。” 第108章 106·归来者们·001 曼斯焦急地站在摩尼亚赫号的驾驶室之中，屏幕上的生命体征监视窗口都只剩下一条绿色的直线。 “先是酒德亚纪和塞尔玛，再是杜少陵，最后是叶胜，位于船位的船员确认缆绳已经全部断裂，下潜小队目前没有回应。” 三副看着面前的屏幕朝着曼斯大声喊道。 “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派出的救援船和直升机就要到了，他们在不断地通过无线电呼叫我们，确认摩尼亚赫号目前的状态。” 二副单手扶着耳机，转头看向正焦躁不安的曼斯。 “他们失联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分钟，我们需要考虑他们全员阵亡的可能性，船长，现在如果不撤退，会让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意识到水下发生的情况。” 大副对着曼斯摇了摇头，表情阴沉地说道。 “我们还有时间！叶胜能够通过蛇和我们联络，草草撤退会导致计划的全盘失败，昂热校长肯定不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 曼斯咬着牙拒绝了大副的提议。 大副见曼斯这么坚决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指挥所有人待在自己的岗位上，时时刻刻监视着水下的情况，尽可能将所有的数据保存下来，以免在任务被迫结束的追责会上被人认为是因为摩尼亚赫号的船员懈怠才导致任务的失败。 昂热相当看重这一次的任务，作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他不允许有纯血种的龙类不在学院的掌控之中，即使无法掌控也要当场击杀，以免闹出更大的问题，这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 “船长！声纳侦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开进入青铜城的地下裂缝！” 大副朝着曼斯喊道， “一个……两个……三个……声纳传回来三道反应！他们回来了！” 曼斯踉跄着冲出驾驶室，几乎要被猛烈的暴风卷入江水之中，勉强抓住栏杆才让自己的身子固定住。他的脸色由绝望转为稍稍有了一些希望，就这么倚着栏杆站在甲板上之上，盯着翻滚的江面口中忍不住地喃喃自语。 “快一点。快一点，至少回来一个，让我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曼斯的脸色在暴雨中变得惨白，眼角被暴雨袭击不断地抽搐。 “船长！” 大副从驾驶室中追了出来，抓着栏杆站到了曼斯的身边。 “现在风暴还是没有转弱，他们需要在数不清的暗流之中找到摩尼亚赫号的位置，他们的氧气瓶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 曼斯在风暴中朝着大副吼道。 “打开船首和船尾的探照灯，调整角度照入水中，至少给这些孩子一点能够找到我们的办法！” 狂风拂过加班发出难听的低吼声，两架高功率的探照灯被启动，将灯光朝着黑压压的江面之下投去，即使是这样高功率的探照灯也没有办法在浑浊的江水之中深入太多的距离，只能徒劳将光带在江水中摆动着，就为了增加一点点从青铜城撤出的下潜人员能够生还的希望。 “船长，这可能是无用功，脱离缆绳的保护他们甚至游不出水面。” 大副低声说道。 曼斯死死地盯着不断起伏的江面，沉默了好几秒，才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耳边是直升飞机正在穿透雨幕的声音，远处还有一条正在不断移动的光带，救援船距离他们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电联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我们接受救援，准备撤离。” 他绝望地下达了命令，准备返回驾驶室，但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有什么东西撞上船舷的声音，下意识地打开了手电筒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照去，悬挂救生艇的那侧船舷，从湍急的江水之中钻出了一个漆黑的人头，随即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正在努力地抓住船舷。 “塞尔玛！” 曼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作为摩尼亚赫号的后备支援组，这个总喜欢和自己拌嘴的拉美女孩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在汹涌的江水之中来到了船舷边，还正在吃力地将一个巨大的防水包努力地往甲板上推。 “大副！快叫人来帮忙！” 曼斯着急地朝着塞尔玛伸出手，朝着愣住了大副大骂道， “你是疯掉了吗？快点上来！别管那个东西了！” 塞尔玛在潜水面罩之中的嘴正在大口地喘着气，根本没有理会曼斯伸出来的手，而是竭尽全力将那个巨大的防水包推到了甲板上之上，这才对着曼斯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试图往甲板上爬的意思，反而甩掉了脸上碍事的潜水面罩。 “教授！快叫医疗组！快！” 塞尔玛沙哑地朝着曼斯喊道，然后又一头扎入了江水之中，黑色的长发瞬间淹没在不断翻滚的江水中，上浮的气泡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曼斯着急伸出的手彻底抓了个空。 “塞尔玛！” 曼斯急躁地怒吼道，用力扯开衣服的纽扣，就想要直接跳入水中。 “医疗组！快！他们回来了！” 大副死死地抱住曼斯，朝着驾驶室的方向怒吼。 气氛低沉的摩尼亚赫号一下子躁动起来，数不清的脚步朝着加班方向跑来。无数绑着缆绳的救生圈被扔如江中，企图为正在全力回来的下潜小组增加一点生还的几率。医疗组的成员一手抱着医疗包，一手抓着栏杆，目光死死地盯着塞尔玛刚刚下沉的位置。 江面之下再一次传来了异常的晃动，又一次的水地震来了，所有在甲板上的人差点被这突来起来的震动晃到，都死死地抓着能够稳定自己的东西，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江面。 “发生什么事了！” 大副一手抓住自己的帽子，大声地问道。 “不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曼斯手里死死地拽住塞尔玛拼命推上甲板的防水包。 “塞尔玛回来了！” 甲板上的人群中爆出一声惊呼。 曼斯的手电筒在江面上扫来扫去，终于看到塞尔玛终于重新浮出了水面，同时上浮的还有酒德亚纪，两名女孩的肩膀上各搭着一只血淋淋的手，努力地将叶胜的头伸出江面，正吃力地靠近着摩尼亚赫号。 酒德亚纪，曼斯最钟意的学生，这个总是闪耀着母性光辉的日本女孩正努力地拖着叶胜返回摩尼亚赫号，在这样的江水中超过了自己的体能极限，同时还将受伤的下潜搭档给给带了回来。 穿戴好救生衣的船员纷纷跳入江水之中，努力朝着生还的三人靠近而去，将塞尔玛、酒德亚纪还有叶胜在翻滚的江水中带了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曼斯口中喃喃着，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失去了力气，直接跪在了湿滑的甲板之上。 · 氙灯把船后翻涌白沫的水面照得雪亮，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的救援船正通过数道缆绳连接着摩尼亚赫号，将这艘拖船努力带向更加安全的位置。 摩尼亚赫号的后舱中，酒德亚纪和塞尔玛两个女生身上裹着厚实的毛毯，缩在船舱的固定床上，手中捂着杯热腾腾的茶水，身体仍在不断地颤抖。从水下的青铜城返回摩尼亚赫号上花费了她们太多的体力，更不用提还带着双臂受伤的叶胜，在浮出水面之后她们就几乎脱力，被救援回甲板上之后她们连站都站不起来，是被船员们硬生生地抬回了后舱。 相比只是脱力的两个女生，叶胜受的伤明显要重得多，两侧的肩胛骨遭受到了严重的骨折，肩膀到手臂的皮肤被全部撕毁，水下浸泡了千年的铜锈深入了肌肉之中，同时伴随的还有大量的出血，尽管已经经过了应急的处理，但是目前他还在因为高烧沉睡中。 那个从青铜城里带出来的骨殖瓶已经从防水包中取出，被扔在了后舱的一角，曼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将视线转回了酒德亚纪和塞尔玛身上。 “杜少陵他……” 曼斯的话欲言又止。 塞尔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不太愿意谈起这件事情。 杜少陵并没有跟随他们一起出来，甚至连他在青铜城中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在跟随着叶胜离开之后，就消失在青铜城之中，在最后撤离的时间都没有出现。 “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很重要，谢谢你们，现在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曼斯叹了口气起身，伸手拍了拍酒德亚纪的肩膀，离开了后舱，顺手关上了酒德亚纪和塞尔玛所在的舱门。 大副正在门口等曼斯出来，见曼斯将舱门关上，才低声说道： “目前叶胜的状态还算稳定，失血加失温，医疗组的人说如果再晚上一些时间可能就没办法回来了。” “还有一名执行官在水下的青铜城之中，我们需要想办法将他带回来，至少将他的尸体带回来。” 曼斯黑着张脸，朝着驾驶室的方向慢慢走去， “而且塞尔玛她们骨殖瓶是空的，我们不知道原本该在里面的东西去了哪里，校长知道之后可能并不会满意我们这一次的行动。” “只损失一名执行官已经是很小的代价了。” 大副摇了摇头跟在曼斯的身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狭小的走廊之中，舷窗之外的风浪渐渐小了下去，这场纠缠了一整个晚上的暴雨终于快要过去了。 “杜少陵对于施耐德教授和昂热校长很重要，虽然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一个空的骨殖瓶能够比得上的。” 曼斯推开了驾驶室的门， “我们需要再组织一次水下行动，水下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 “但是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正在带我们去最近的港口，光是应付他们就足够麻烦了，还有一支水下考古队正在附近，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大副叹了口气， “而且叶胜这个伤势短期之内是没有办法恢复的，及时要申请总部的援助，派过来的可能是更加没有经验的学员，等到他们磨合完成，叶胜和亚纪也可以再一次执行任务了，没有必要节省这一点时间。” 曼斯没有接话，站在驾驶室的窗前，看着窗外逐渐平静下来的江面，从驾驶台上的雪茄盒中抽出一根新的雪茄点燃，狠狠地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 “船长，昂热校长发来信息，询问目前夔门计划的进度，该怎么回应。” 二副摘下耳机，侧过头问曼斯。 “如实回应，包括下潜小队回收了空的骨殖瓶以及杜少陵专员没有安全撤离，目前仍在青铜城之中，但是不要说明他已经阵亡。” 曼斯沉默了几秒后回答道。 “他的氧气在十分钟之前就应该彻底耗尽了，船长。” 大副有点不理解曼斯的意思， “杜少陵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不能因为塞尔玛和亚纪没有确认到杜少陵的踪迹就认为他目前还活着。” “青铜城中有不少没有被水淹没的区域，如果推算极限情况，他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曼斯抽了一口雪茄，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详细的情况就用亚纪和塞尔玛目前不太适合接受问话，用没有办法得知青铜城中的具体情况糊弄过去，然后向学院申请更多的重型设备和人手支援，我有预感从骨殖瓶逃出来的东西还在青铜城之中。” “或许空的骨殖瓶只代表这座青铜城只是一座死城。” 大副摇了摇头，不太赞同曼斯的看法， “为了带回一具执行官的尸体，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 “或许并不是一具尸体，杜少陵在洛杉矶作战中受伤之后我去看过一次，那会儿他还在昏迷之中，整个人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曼斯轻声说道，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命大得跟……” 话说到这，曼斯突然停了下来，塞尔玛的直觉让他想到一个离谱到极点的想法，能够解释昂热校长和施耐德教授这么看重杜少陵的理由…… 看着仍沉在黑暗之中的江面，他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109章 107·归来者们·002 “当时说好的情况可不是这样的。” 女孩嘴里嚼着泡泡糖，有点恼怒地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拿起了望远镜。远处是昏暗的低云，灰黑色的拖船正连接在一艘体格宽大的救援船之上，沿着黑压压的三峡水道缓慢地前行着。 她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式雨衣，里面是没有标记的黑色作战服，腰间插着一把半米长的近身刀，相当不耐烦地整理着在雨中湿透的刘海。尽管雨势渐渐小了下来，但这依旧是有些徒劳的动作，雨水早就顺着衣服间的缝隙之中，潮湿得让她不断地扯着自己的衣领。 身后的几辆越野车边，几个和女孩相似装束的作战人员正在有序地将装备搬上车，而女孩手中的手机还像是个老妈子一样在喋喋不休，中间还夹杂着膨化食品被塞入嘴中的声响： “你确定没看错？只有三个人和一个空罐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他们那边的计划没有问题，带上的应该是装着龙王胚胎的骨殖瓶，按照老板的推算，骨殖瓶中的龙王远没有到该苏醒的时候，不然这一片区域早就该被盐化了……” 女孩可以想象到电话另一头的那个女孩正一边手里抓着薯片，一边懒散地看着电脑屏幕，努力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但她并没有接话，注意力又回到那艘正慢慢离开的拖船上，远处的云层再一次吞吐出零星的闪电。 银色的闪电。 “确认过了，生还者是两个女生和一名男生，那个人并没有上来。” 同伴站到女孩的背后，看了眼黑压压的三峡水道，轻声说道， “装备都搬上车了，我们现在就撤离吗？” “知道了，这下可难办了……” 女孩有些嫌烦地将头上雨衣的帽子摘下，露出了那张艳丽的侧脸，即使刘海有些狼狈地贴在她的额头之上，但没有人会否认这个女孩是个美人，还是个万里挑一的超级美人。超过一米七五的身高完全就是个美艳的模特，紧身的作战服将那紧致的身躯勾勒出来，样貌和酒德亚纪极为相似，但是更加明艳一些。 “薯片妞，有个不好的消息，被洛朗家看中的那个家伙被留在青铜城里，上浮的三个人中没有他。” 女孩甩了甩脑后的高马尾，将望远镜塞到自己的同伴手中，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开心，单手插在腰上，朝着电话另一头的女孩说道， “要是被洛朗家的大小姐知道我们把她心心念念的超级打手搞丢了，可能会中止和我们的合作关系吧，需要把陈家和加图索家资助的那支考古团队吸引过来吗？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还能把那个家伙的尸体带回来。” “洛朗家的大小姐只是让我们盯着点卡塞尔学院的行动，并没有要我们直接介入，而且老板可没说要我们把骨殖瓶抢回来，只是需要让他们发现而已。” 电话那头的女孩无所谓地说着， “目前的情况还没有完全脱离老板的计划，现在离路明非进入卡塞尔学院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只需要保证大小姐的玩具在这次任务之后送到她的手中就好，剩下的卡塞尔学院会帮我们处理好，这种事情，他们比我们急得多。” “这是徒增我的工作量，有这功夫我直接把枪扔进去不就好了，何必还要等卡塞尔学院的人来救他，还能名正言顺地直接把他带到法国去。” 女孩把手机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伸手打开放在自己身边的长方形铁盒。 铁盒之上雕刻着繁杂的花纹，在黑漆漆的夜晚之中依旧透露出点点的银光，仿佛是有液体在花纹之下流动着。一截漆黑的枪头躺在红褐色的棉布之上，金色的十字架镶嵌在枪头正中央的位置，螺纹状全金属的黑色枪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延长着，这根本不是死物，而是一件有着自我意识的炼金活物。 “用不着着急，那个家伙可没那么容易死，实在担心的话，去问问你的亲妹妹怎么样，酒德麻衣？” 电话另一头的女孩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现在麻烦的事情在于我们丢了原本该在骨殖瓶中龙王的踪迹，这是替路明非准备的，这打乱了我们后续某些部分的部署，不出意外的话，卡塞尔学院可能还会再进行一次侦查任务，你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整，能够节约一点往返的时间。” “在外面风吹雨打的是我！苏恩曦！” 酒德麻衣朝着手机破口大骂，装着钢板的作战靴把脚下的石块踩得啪啪作响，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外勤任务会让我花更多的钱把皮肤修补回来，你这个完全不出门的宅女，我真想把你这个懒女人丢到深山里面感受下大自然的力量！” “还是免了，我还没离开法国呢，洛朗家的大小姐服务相当周到，接触大自然的工作还是交给你吧。” 电话那头的苏恩曦咯咯咯地笑了几声。 “操！苏恩曦！你给我记着，等我回去非把你的屁股揍开花。” 酒德麻衣撩起自己湿漉漉的刘海，重重地手关上了铁盒， “刚从埃塞尔比亚回来就把我赶到这来，下次能不能让三无妞来，她肯定不会抱怨你这样的计划。” “那可不行，老板可宝贝她了，而且她还在做进卡塞尔学院的准备，可没时间来三峡执行任务。” 苏恩曦往嘴里塞了一口薯片，淡淡地说道， “放宽心啦，骨殖瓶是空的，卡塞尔学院肯定不会放任离奇消失的初代种在三峡里乱窜，陈家明面上作为中国分部最大的话事人，不会在这种时候下绊子的，毕竟他们连钥匙都借给卡塞尔学院用了。” “杜子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按照之前在洛杉矶的观察到的情况，杜少陵处于觉醒状态时，杜子夏势必要陷入昏迷状态。” 酒德麻衣拎起铁盒开始往越野车的方向走。 “暂时处于睡眠状态中，现在还是晚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苏恩曦说道， “你只能祈祷龙王之间能够相安无事吧，不然他们要是全力互殴的话，以青铜城为圆心，周围十公里的范围都有可能被盐化，虽然我们无所谓，但是卡塞尔学院收尾起来可就麻烦了，到时候龙类的秘密就不得不暴露在人类社会的面前。” “把龙类的叛徒和最接近黑王的子嗣关进同一个笼子里，你倒是真是有信心，行了，我要回最近的住处了，先挂了。” 酒德麻衣摇了摇头，坐上了越野车之中，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关上了车门。 · 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本部。 曼施坦因手里提着一叠文件，急匆匆地推开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却吃惊地发现了除了昂热之外，施耐德正坐在办公桌的一侧，正不断地翻阅着桌子上的资料。 昂热正背对着办公桌，手里拿着一杯红茶，静静地看着书架上那些陈旧的书籍，听到曼施坦因的脚步声之后，才转过身来坐回了那张相当舒适的真皮椅之上，对着曼施坦因点了点头。 “抱歉，我来晚了，刚刚还在监考。” 曼斯坦因将手中的文件随意地放在办公桌上，拿起茶杯往喉咙里灌了一口红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问道， “又出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 “夔门计划出了一点岔子，虽然带回来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们损失了一名执行官，目前生死不明。” 施耐德把正在看的文件推到曼施坦因的面前， “剩下的一名执行官陷入深度昏迷之中，还有两名执行官因为体能到达了极限，目前暂时没有办法再进行任务，所以曼斯希望本部派出人手和装备进行增援。校长认为有增援的必要，这件事情已经在走执行部的流程了。” “你们既然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曼施坦因一脸狐疑地看了施耐德一眼，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文件。 “曼斯已经携带了部分执行部的主力，这种情况还要支援说明情况很严重，他们带回来的是一件骨殖瓶，但是里面是空的，本该在里面休眠的初代种不翼而飞，排除有人先我一步的可能性，我认为可能有初代种在青铜城内苏醒了。” 昂热淡淡地说道。 “目前执行部的主力有一部分在曼斯的队伍中，剩下的分成两队，一队在北欧的冰原之上寻找另一座青铜城，另一队在南极的艾尔布斯湾附近，都不是能够立刻响应的状态……” 施耐德接着说道。 “所以又要征召学生前往执行任务，你们找我准没好事。” 曼施坦因摇了摇头，继续阅读着面前的资料，眉头忍不住突然皱了起来，看了施耐德和昂热一眼，低声说道， “损失的执行官是杜少陵？” “没错，是他，目前他携带的氧气早就耗尽，虽然曼斯认为他仍有生还的可能性，但是可能性并不大。” 昂热点点头，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过最关键的是初代种，我需要组建一支足够有能力击杀初代种的下潜小队，陈家那边已经同意配合，会尽可能地封锁附近水域的航道，避免青铜城被迫暴露给相关机构。” “这段时间是长江的主汛期，还有连续的暴雨，目前江面的情况非常糟糕，根本不适合通航，这样的理由足够让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愿意封锁航道。” 施耐德说， “只是目前水下青铜城的情况依旧不明朗，这次的任务主要目的是确认青铜城内以及初代种的情况，方便后续作战计划的制定，为此我们需要四名在游泳课上表现优秀的学生，临时编入曼斯的小队之中。” 说着，施耐德将一份名单递给曼施坦因。 “恺撒·加图索、陈墨瞳、苏茜……楚子航？” 曼施坦因看着这么名单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施耐德，问道， “我没记错执行部应该禁止下潜人员之间有特殊的感情吧，先不提恺撒和诺诺已经是情侣了，苏茜喜欢楚子航你这个老油条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我知道。”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所以下潜的组合是恺撒和苏茜组队，陈墨瞳和楚子航搭档，这样能够完美回避这个情况。” “时间没办法再等了吗？据我所知目前三峡根本没有龙类被目击的报告，仅凭一个空的骨殖瓶就将学生当做执行官派出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曼施坦因看着昂热说道， “让没有经过磨合的学生去执行水下任务，无疑是让他们去送死，虽然我不知道格陵兰作战的具体情况，但是从事后的表现来看，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作战的失败吗？” 昂热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曼施坦因。 办公室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曼施坦因率先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拿着文件急匆匆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杜少陵被留在青铜城中其实不算是最差的情况。” 施耐德听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之后，才低声说道。 “但是监视人员回报，杜子夏目前的状态很稳定，没有出现和洛杉矶作战一样的情况，双生龙王，如果一人出事，另一个人势必会感受到，只能说明杜少陵身上出现了什么我们没有掌握的情况。” 昂热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校长办公室中央天井的巨大天窗， “而洛朗家偏偏在这时候想要拉拢杜少陵，只能说明杜少陵和杜子夏的情报已经被他们掌握了，通知监视杜子夏的监视人员，如果出现什么异状，可以考虑直接击杀，虽然杜少陵是一把很好用的工具，但是扳机被别人抢走是我们更加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曼斯该怎么处理，他似乎意识到杜少陵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他的结论应该是杜少陵已经死亡才对。”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如果他确实发现了杜少陵的真实身份的话，让斩首者做好准备吧……” 昂热有些疲倦都闭上了眼睛。 第110章 108·归来者们·003 叶胜勉强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灰蒙蒙的黑，一切都像是沉入黑暗之中，一道明亮的光带挂在墙壁之上，仿佛神话故事中那道天堂之门，只是他并不信教，自然也不相信所谓的天堂或是极乐世界。 酒德亚纪的脸出现在床边的沙发椅上，白皙的脸蛋在微弱的光中，脸上带着疲倦的睡意，双眼微闭沉沉地睡着了，这让叶胜突然晃了晃神，努力地直起身子，想要凑近端详那张连，他闻见了酒德亚纪身上那股湿冷的潮气，带着江水特有的浑浊感。 “让她睡会儿吧，她已经守了你十几个小时了，从青铜城里撤回来就没有休息过，这会儿才刚刚睡着。” 沙哑的声音从背光的阴影处响了起来。 “教授？” 叶胜眼中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他正躺在一间酒店的套房中，阳关被隔绝在厚实的棕色窗帘之外，只有少许的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照进房内，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了一条光带，床边放着台心率监视器，屏幕上的绿线正有节律地跳动着。 “是亚纪和塞尔玛勉强将你带了回来。” 曼斯低声说道，仿佛看出了叶胜的困惑。 “我怎么了……” 叶胜尝试活动肩膀，但是强烈的痛感随着自己的动作朝着大脑深处扎去。自己的肩膀到手臂的部分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但是仍有止不住的鲜红渗了出来。他只记得自己勉强将装着骨殖瓶的放水包努力推了出来，自己被死死地卡在通道之中，如果不是酒德亚纪和塞尔玛极力将自己拉出来，恐怕自己早就被压成一滩碎肉了。 “你的肩胛骨伤得很重，伤到了不少的神经，更麻烦的是那些有着千年历史的铜锈钻入了你的肌肉组织之中，医疗部的人尽可能地帮你处理了，还打了破伤风针，但是不能保证能够完全恢复，至少那些受损严重的肌肉组织很难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了。” 曼斯的右手支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叶胜， “现在我们在巫山县的酒店里，你已经昏迷了三十多个小时，都是亚纪在照顾你。” “前辈他……” 叶胜轻声问。 “并没有出来，几乎可以判定他已经阵亡了，” 曼斯摇了摇头， “你已经很幸运了，能够从诺顿铸造的青铜城中逃出来，不要苦着张脸了，免得亚纪醒来之后还要担心。” 叶胜努力地抽动了下嘴角，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下，把仰着的脑袋重新躺回枕头上。 “笑得真难看……” 曼斯跟着苦笑，吐槽道， “虽然有些勉强你了，但是我在这里的原因肯定不是来和你拉家常，还有些事情需要跟你确认。” 叶胜费劲地点了点头，他脑中的记忆还是有些模糊，只记得被酒德亚纪和塞尔玛从通道里拉出来之后，就被酒德亚纪紧紧抱住，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自己就因为强烈的疼痛感和几乎用尽的体力昏厥了过去，剩下的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根据亚纪和塞尔玛说明的内容，下潜小队在到达青铜城的主殿之后，你脱离了队伍去搜寻蛇发现的异常物品，那个空着的骨殖瓶，杜少陵紧随着出发，留下了两名女生在原地拍摄记录主殿的内容。” 曼斯说， “但是杜少陵在出发之后，直到你们撤出青铜城，都没有再次相遇，甚至连他的痕迹都没有发现，是吗？” 叶胜微微点头，轻声说：“是这样的没错。” 虽然酒德亚纪和塞尔玛都说杜少陵跟在自己的身后出发，但是叶胜很确认自己在路程中并没有任何人跟在自己的身后，返程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杜少陵的复合缆绳或者其他和杜少陵有关的痕迹。 “我推测杜少陵或许和亚纪、塞尔玛一样，在青铜城中受到了龙文的影响，从而产生了灵视，出现了一些异常的行为进而导致失踪。” 曼斯说， “只不过你成功阻止了亚纪企图启动什么的行为，而杜少陵出发时并没有人在他的身边，恐怕青铜城的关闭和他也有关系。” “不太对……” 叶胜有些勉强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有点疲倦，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哪里不太对？” 曼斯问。 “前辈的离开方向应该跟我一样……” 叶胜有气无力地说道。 “因为离开的方向一样，如果他受到影响，你应该也会受到影响，但是事实证明你是唯一一个在青铜城中基本没有收到龙文影响的执行官，是这个意思吗？” 曼斯若有所思地问道。 叶胜依旧闭着眼睛，只是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杜少陵不是正常人呢？” 曼斯看了叶胜一眼，淡淡地说道。 “什么意思？” 叶胜有些困惑地睁开眼，看了眼表情严肃的曼斯。 “学院并不认为杜少陵已经死亡，我们接下来的任务除了需要找个本该在骨殖瓶中的初代种之外，还有一个任务是需要将杜少陵从青铜城里带出来。” 曼斯轻声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昂热校长和施耐德教授出于什么考虑才会认为杜少陵或许没有死亡，但是他们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说明杜少陵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并不知道，作为他的后辈，你和亚纪几乎是被他带着进入卡塞尔学院的，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我不了解的吗？” 叶胜沉默着没有接话，脑中回忆着和杜少陵相处时的场景。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杜少陵怎么看都是个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的前辈，偶尔也会因为学院的考试而头疼得去图书馆通宵复习，虽然在近身战的水平上很夸张，但是没有言灵制约着他成为更加优秀的执行官。挂在嘴上最多的也是“加班就是狗屎”这句话，但是每次任务下来，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去执行任务，除了嘴巴碎了点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教授，如果疯狂加班也算的话，那前辈确实挺不正常的。” 叶胜看着天花板，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或许吧，他的任务履历确实多到不正常，” 曼斯从口袋里摸出跟雪茄叼在嘴里， “但是我说的是更加不正常的地方，比如他的龙类血统会不会远超能够称之为混血种的范畴，所以即使被困在水下十几个小时，昂热校长依旧会认为他没有死亡。” “你说前辈是纯血种的龙类吗？” 叶胜低声说道，嘴角忍不住地抽动了两下。 曼斯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把雪茄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只是这么猜测，并不一定对。” “不可能，如果前辈是纯血种的龙类，不可能放任他进入卡塞尔学院，而是会选择直接将他物理消灭。” 叶胜又闭上了眼睛，他不认为自己这个多疑的执行部上司的想法是对的。卡塞尔学院一直对龙类是零容忍的态度，如果确认杜少陵是纯血种的龙类，第一反应不是直接控制起来，也会是直接杀死，没有任何理由让他进入卡塞尔学院，更不用说还将他吸纳进执行部成为能够接触不少高等级机密的执行官。 “杜少陵执行完洛杉矶作战之后，你有去看望过他吗？” 曼斯问。 “没有，以不适合探望的理由被拒绝了。” 叶胜说。 “我猜也是，我也只是勉强见了他一面，还是在施耐德教授还有昂热校长在场的情况下，才被允许在玻璃外看了他几眼。” 曼斯慢慢地吐出一口烟， “那会儿的他和个死人没什么两样，病历长到几张A4纸都打印不完，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我甚至认为过几天他的照片就会被挂到执行部的纪念墙上。” 曼斯停顿了下，摇着头接着说道， “但是他不仅挺过来了，还在短时间内就恢复了行动能力，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高速的恢复能力，施耐德或许并没有将全部的伤势告知他，以至于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运气好活了下来。” “不可能吧，我没记错他很快就去代授剑道课了，如果伤得这么重，学院还怎么允许他去代课。” 叶胜说。 “我很确定我没有看错，那样的伤势我不会记错，全身超过百分之八十的骨头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和骨裂，更不用说暴露在外的组织了。” 曼斯说着就闭上了眼睛，不自觉地干呕了一声，仿佛只是单纯回忆起那样的场景就让他忍不住犯恶心， “这种伤势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死了，就算勉强能够抢救回来，也和个废人没有任何区别了。他如果不是纯血种的龙类，我只能猜测卡塞尔学院目前正在秘密研究的尼伯龙根项目，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性。” “教授，这些东西是不是不该透露给我。” 叶胜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相当陌生，明显不是他这种级别的执行官可以接触的。 “嗯……连我都不太清楚详细的情况，我只知道和强化混血种的血统有关。” 曼斯轻声说道， “由副校长在主导，具体内容只会向昂热校长报告，在学院的档案库内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像样的文件资料，只有这么一个项目代号，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项目的真实目的，虽然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这样能够解释得通学院无论如何也要收回杜少陵。” “教授，你少看点科幻电影吧……” 叶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的这位上司脑洞还能再大一点吗？先是认为自己的前辈可能不是正常人，而是纯血种的龙类；再是觉得杜少陵可能是卡塞尔学院某项秘密实验的实验体，所以学院才想要不计代价回收。 他努力地侧过头去，看了眼正抱着膝盖，卷缩在那张狭小沙发椅之上的酒德亚纪。这个日本女孩还在沉睡着，长长的睫毛搭在一块儿，胸口正在细微地起伏着，根本没有听到坐在阴影中的曼斯正在讲着什么了不得的话题。 “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但全是猜测，并没有证据支撑。” 曼斯有些沮丧挠了挠脑袋。 “这样的猜测太惊人了，教授，这样的言论可别让别人听到了。” 叶胜不得不提醒曼斯。 “但是能够说得通……” 曼斯又强调了一遍，与其说是强行解释，不如说是自己安慰。这是他的习惯，总是想要合理化自己接触到一切事物，哪怕仅仅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多少也能让他自己好受一些。毕竟他整天面对的都是这些东西，不这么做的话可能哪天就会彻底疯掉。 “可能只有教授你这么认为吧。” 叶胜觉得自己有些困意，但是曼斯依旧在和自己说话，只能强撑着精神继续回话，毕竟自己如果就这么睡着，未免也太不礼貌了。 曼斯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医疗部的医生提着医疗箱走进房间里，看了眼已经清醒过来的叶胜，快步走到床边，先是看了眼心率监视仪，再看了眼包裹在叶胜身上的绷带。 “你什么时候醒的……” 酒德亚纪在医生这样的动作之中醒了过来，看了眼叶胜，迷迷糊糊地问道。 “刚刚……” 叶胜对着酒德亚纪笑了笑，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摸摸酒德亚纪的脑袋，却被医生直接给按了回去，痛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我怎么睡着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吗？” 酒德亚纪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正在匆忙灭掉手中雪茄的曼斯。 “一些任务的细节，你也知道的，这是执行部的流程。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吧。医生会告知你目前具体的情况，配合医生好好休息。” 曼斯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正在从医疗箱中取出新纱布的医生点了点头。 “是吗？我怎么总感觉刚刚你们一直在聊天，科幻电影什么的……” 酒德亚纪皱了皱眉头，看了叶胜一眼。 叶胜犹豫了一瞬间，默默地对着还是迷迷糊糊的酒德亚纪摇了摇头。 看到叶胜这样的表情，酒德亚纪有些狐疑地看了正在给叶胜更换纱布的医生一眼，然后又看了曼斯一眼，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说道： “难道是我和叶胜……” “这次就不算你们违反执行部规定了，但是你们回学院之后记得提交报告，你们知道混血种之间的婚姻要接受审核的……” 曼斯摇着头说道，声音明显温和了许多，还带着一丝长辈特有的关怀，转身离开了。 第111章 109·神托之炎·001 降落在巫山女神峰机场之上的卡塞尔学院C-17运输机，将印着世界树标识的大型货物卸下。恺撒和诺诺肩并肩提着行李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眼前除了临时浇筑的跑道之外，只有一整片的荒地，远处是用集装箱搭建起来的临时工房。 “这也能算是机场？” 恺撒震惊地吹了一声口哨，虽然脚下的飞机跑道是由货真价实的沥青混凝土浇筑而成，不过其他本该存在的机场建筑设备一概没有，实在是有些颠覆他对机场的印象。 “当地的机场集团才刚把选址地点申报上去，别说动工了，连审批都还没下来，学院只不过是临时借用下场地，快点走啦，这么大个子堵在这里干嘛！” 诺诺用手肘捅了下恺撒的腰眼，催促着恺撒快点往前走。 “那是什么？” 恺撒停下脚步，看着几根包裹在防水布之中的狭长装备，正在被拖车缓缓地拉出货舱，被一同拉出的还有另一件圆盘状的装置，被几架吊车搞搞吊起，安置在一辆运输卡车的凹粱式车架上。 看正在负责搬运的校工部成员的严肃且慎重表情，显然不是对付龙类的常规武器，更像是某种导弹武器，还是相当危险的那种。 “暴风鱼雷，装备部的改进版本。” 施耐德踉踉跄跄地从飞机上下来，淡淡地解释道， “基于前苏联的设计图制作出来的，尾部的发动机和头部的战斗部都经过了炼金化改造，为了有可能会发生的对龙类作战而准备的，圆盘状的装置是鱼雷的转轮发射器。” “电磁投射装置呢？” 楚子航依着飞机舱门问道，他背后背着着黑色的网球包，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看了正在装卸的暴风雨雷皱了皱眉头。 “那是迫不得已才使用的战略武器，危地马拉还好，中国方面是不允许我们携带这种级别的武器入境的，哪怕陈家再怎么努力都不行。” 施耐德摇了摇头， “而且电磁投射装置布置起来太明显也太过浪费时间了，初代种的智力水平远比次代种要高，暴风雨雷使用起来会比定点射的装备更加隐蔽。” “明明是要干掉初代种，却没办法使用威力更大的武器？” 站在楚子航身边的苏茜问。 “两次作战的目标不一样，羽蛇神是因为没办法在近距离作战，被迫需要进行远距离作战，才使用了尚在实验中的武器。” 施耐德说，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确认青铜城内目前的情况，此任务将杜少陵带回卡塞尔学院，作战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简单来说就是一无所知，甚至连杜老师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恺撒耸了耸肩， “虽然我不介意面对这样的挑战，但是当初在进行侦查计划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这种可能性考虑进入，或许杜老师就可以借助这些武器直接处理掉这一次的任务，根本轮不到我们出场。” 施耐德没有接话，只是看了恺撒一眼，然后拖着氧气瓶慢慢地走向停在一边的黑色越野车边，一个身穿船长服的中年男人正在那边等着施耐德。那是曼斯·龙德施泰特，这一次任务的实际负责人，同时也是诺诺的导师，正在等待和施耐德交代相关的任务细节。 “怎么感觉每次出事都有杜老师。” 诺诺对着正在看着自己的曼斯吐了吐舌头，转头对恺撒小声吐槽道， “杜老师不会是什么吊诡的厄运体质吧，所以施耐德教授才这么喜欢把他派出去执行任务，毕竟总能把龙类或者高危混血种引出来。” “也没什么不好的，执行官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卡塞尔学院的屠龙战争，死在战场上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恺撒潇洒地把一头金色的长发向后抓了抓，提着行李包朝着接他们的越野车走去， “但是我们至少需要把他的尸体带回去，让他沉睡在水下的青铜城之中，未免也太对不起他的牺牲了。” “……” 楚子航听到恺撒这样的说辞，微微摇了摇头。 “还没有确认杜老师的死亡，我们就这样判他死刑是不是太早了。” 苏茜看了眼楚子航的表情，低声地反驳道。 “如果任务资料上没写错，到现在为止，他至少已经在水下待了接近二十个小时，正常人可没办法在没有氧气的环境下活这么久。” 诺诺嚼着口香糖，手里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该面对现实了，叶胜也在这趟任务里受了重伤，亚纪估计这会儿并不好受，按她那个性格，说不准会把所有事情都怪罪到自己头上，要是我们再哪壶不开提哪壶，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校长和施耐德教授都认为他没死。” 楚子航淡淡地说道，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阐述什么事实。 “哪怕他没死，那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也必须死了。这种情况还能活下来，对他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恺撒头也没回，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仿佛认为杜少陵倘若要是现在还活着，还不如直接死了。 他们身后的C-17运输机轻摇着巨大的机翼，让机身掉头来到刚刚在机场跑道上降落的位置后，两侧引擎为了起飞而以最大输出功率正发出着轰鸣声。卸载装备的校工部成员在确认所有暴风鱼雷被装上运输卡车上之后，就匆匆地离开机场跑道，带着这些足够杀伤初代种的武器装备朝着集合港口赶去。 · “我？” 在摩尼亚赫号停靠的船坞之中，酒德亚纪皱着眉头问道。 负责整备工作的船员们正忙着在船舷两侧加装用于安装标准化部件，方便在暴风鱼雷的转轮发射器到位之后，能够第一时间进行安装工作。各种重型工具轰隆隆作响，原本只是用于临时停靠船舶的船坞，宛如大型工厂的车间一样发出恼人的噪音。 从美国伊利诺伊州飞出的卡塞尔学院专机到达的消息已经传递到给他们了，这架宛如驱逐舰一样的拖船也因此提前进入了战备装备，使得原本的整备计划不得不进行了更改，所有人正在为夔门计划二次执行而忙碌着。 酒德亚纪有些费解地摘下调整水下装备用的作业手套，将喝到一半的牛奶放到一边的矮桌之上。 “是的，你需要当那群孩子的临时指挥官。” 叶胜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正在轮椅上，双臂没有力气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是跟之前的状态比起来已经好上很多。只是轮椅后侧插着一根银色的不锈钢支架，上面挂着一袋黄色的药液，正沿着导管不断地输进叶胜的身体之中，证明着他还是个没办法随意活动的病号。 “虽然你暂时没办法执行下潜任务，但我可以和塞尔玛组成临时搭档，她的水下作业经验远比那群孩子要丰富。” 酒德亚纪有些困惑， “既然都是临时的下潜组合，挑选有经验的执行官不才是最好的选择吗？你确定这是那个谨慎的曼斯教授给我下达的命令？” “你的想法我已经和曼斯教授说过了，但是他的态度很强硬，不允许你和塞尔玛再入水执行任务。” 叶胜叹了口气。 酒德亚纪的想法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作为合作了这么久的搭档，在曼斯和自己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知道酒德亚纪肯定会有不同的意见。只是基于自己以往的经验，让曼斯改变想法实在是太过于困难，作为执行官是没有立场去质疑负责人提供的详细计划。结果就是执行部都是一群只会听命任务的暴力疯子，根本不会去质疑计划的可行性，哪怕为此牺牲也不会后悔。 虽然以前的自己也会觉得无所谓，但是杜少陵的意外牺牲让他不自觉地也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来，如果不是杜少陵在复合缆绳断裂的第一时间就下水来找自己，自己也不一定说出四个人一起潜入青铜城的提案，或许现在正被困在青铜城之中的人就是自己和亚纪。 根据曼斯的说法，尽管酒德亚纪和塞尔玛因为上一次的下潜任务花费了太多的体力，但是因为在青铜城中受到了龙文的影响而产生了诡异的灵视，险些导致任务彻底的失败，而且没办法保证深层次的精神没有受到某些灵视的污染，所以才会选择学员组下潜执行任务。 至少只要告诫恺撒、楚子航他们青铜城中影响精神的龙文，可以一定程度避免酒德亚纪和塞尔玛的情况再一次发生。 但是叶胜同样思考着，是不是杜少陵正如曼斯所说，有什么情况不太适合让自己和酒德亚纪了解，所以才更换了下潜的人选，以免将什么绝密的消息暴露给自己。 “好的，如果是曼斯教授要求的话，我知道了。” 酒德亚纪观察着叶胜有些复杂的表情，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叶胜有些话并没有说出口，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叶胜肯定在告诉自己之前，已经和曼斯教授讨论过让自己和塞尔玛作为组合下潜的可能性了。 “如果我没有受伤就好了……” 叶胜对着酒德亚纪笑了笑， “让那群孩子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这原本就是我和你的任务，结果因为我的意外受伤导致学院不得不派没怎么训练过的孩子过来。” “没有这回事，你已经很努力了。” 酒德亚纪在叶胜的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扶在叶胜那对缠着绷带的胳膊上，想要将自己的体温透过厚实的布料传递到叶胜的皮肤上。 正当叶胜还想说些什么时候，摩尼亚赫号还在运转的警报系统突然发出宛如地鸣的响声，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迫使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继续进行手上的准备工作，还是该找个避难设施进行避难。 “发生了什么情况！” 叶胜努力伸直脖子，朝着驾驶舱方向大声喊道。 “留守在青铜城附近进行监视的执行官发来紧急联络。” 大副从甲板上探出头来，面色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通紧急联络的内容，原本作为负责人的曼斯教授正在巫山女神峰机场，目前在场职位最高的是之前作为任务执行人的叶胜和酒德亚纪。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酒德亚纪立刻绕到叶胜的轮椅后，急匆匆通过跳板登上了摩尼亚赫号，进入了只有大副和二副留守的驾驶室之中。 “让其他角度的监视人员将视频资料发过来。” 当叶胜和酒德亚纪进入驾驶室的时候，二副正在按大副的指示联系着其他留守的监视人员，并且将最先发过来的紧急联络投到了屏幕之上。 “怎么了，进入青铜城的地裂被民间人士发现了吗？” 叶胜皱着眉头问。 “并不是，民间人士已经被隔绝在青铜城所在的区域之外，并没有进入的可能性。” 大副有些震惊地摇了摇头，指了指现场执行官发回的视频内容，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这样的情况，或许你自己看会比我解释更加直观。” 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画面，叶胜和酒德亚纪都蹙起了眉头，画面上只有一座相当普通的山峰，现场的天气并不怎么好，天空中还飘着零零散散的细雨，使得整个视频并不怎么清晰。 “看位置像是青铜城上方的山体……” 酒德亚纪小声地说道。 “嗯……” 叶胜点了点头，附近的区域他们勘测了无数遍，具体的地形都记录在了他们的大脑之中，有可能比本地人还要熟悉。 视频的进度条还在不断地向前推进着，原本还是灰色的山体却突然变得泛白，在厚实的岩层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而下一秒整个山头突然燃烧起来，本该没有任何引燃物，而且还在是在潮湿雨水中的山峰却凭空迸发出耀眼的火焰。 第112章 110·神托之炎·002 酒德亚纪和叶胜有些不敢想象地眨了眨眼睛，倒放着现场执行官发过来的视频，再一次看着那道诡异燃起的火焰。 沐浴着从漆黑的云溪中散落下来的阳光，在山峰之上燃起的白色火焰显得更外的白皙耀眼，火焰上方隐隐能看到圆环状的光圈，仿佛就像是在教堂中能够见到神圣的宗教画。 那道火焰就这么凭空出现，一点点地将整座山峰渐渐地染白，尽管看起来是这样，但是初代种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吗？现场的执行官在火焰燃起之前甚至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周围只有江水在三峡水道中翻滚的声响。 “有没有可能是初代种苏醒了。” 酒德亚纪看了叶胜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即使不是这样，或许也是初代种马上就要苏醒的征兆了。我没记错的话，危地马拉的公开记录中，记录过纯血种龙类在苏醒前会趋于本能地释放某些言灵驱赶周围的生物，确保自己在即将苏醒的过程中不会受到攻击。” 叶胜深深地吸了一口，转头问大副， “这段视频有发给曼斯教授吗？” “教授持有的终端连接着摩尼亚赫号的警报系统，在警报响起的第一时间已经通过邮件转发给他了。” 大副的脸上还是有些掩盖不住的惊慌失措。 叶胜点了点头，看着屏幕上被定格的画面，怪异的白色火焰出现在覆盖在青铜城的山体之上，让人想起了危地马拉的羽蛇神时间，同样是处于休眠状态的纯血种龙类，只是这次是级别更高的初代种，那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仅仅是一格定帧的画面都透着能够影响人心的力量。 屏幕右下角闪着不断跳动的邮件图标，越来越多的现场执行官将所处位置的视频资料发了过来，他们身处的位置都各不相同，有些正在连绵的三峡之中，有些是附近县城的临时驻点，拍摄的角度并不一致，但是山峰之上的那道白色火焰却依旧显眼。 “火焰的高度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高，甚至还在不断增长。” 二副不断地确认着发送视频的现场执行官的位置，对着叶胜和酒德亚纪摇了摇头， “社交网络上已经有一般民众发现了这个异常情况，目前已经吸引到了相关部分的关注，消息快要封锁不下去了。” 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信息扩散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更加不用说一架装载着暴风鱼雷的C-17运输机刚刚降落三峡附近的机场选址之上，敏锐的各国情报部门或许正在跟进相关的情报。 “曼斯教授正在返回船坞，同行的还有施耐德教授和那几名要参与任务的学员。” 大副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叶胜和酒德亚纪说道。 “联系美国本部，通知诺玛尽可能地封锁与三峡白色火焰相关的任何信息，文字、图片以及视频，尽可能地去消除现场情况在社交媒体的影响。” 叶胜不自觉地看了正不断跳出弹框的屏幕一眼，对着二副说道， “电联陈家的负责人，告诉他们龙类的情报正在泄露，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资源，尽可能将这个情况阻断在源头。” “诺玛已经在处理了，但是根本处理不过来。” 二副急躁地回复道，额头上正不断地冒着汗珠，手指在键盘之上疯狂地敲击着， “陈家的负责人暂时没有任何回应，但是意大利分部的负责人正在联系学院本部，想要确认现场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 “加索图家族的人吗？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源。” 叶胜感觉自己头疼欲裂， “通知目前在船坞内的整备人员加快手上的工作，计划再一次被推前了。偏偏这个时候教授不在，学院的增援时间未免也来得太凑巧了。” 最糟糕的局面并不是初代种比预估的时间更早觉醒，而是龙类的信息被迫暴露给普通社会，这是混血种设计极力避免的事情。倘若这个时候被人类社会知晓龙类的情报，势必会意识到混血种掩盖真相的行为，最后必然会演变成普通人类同时对抗混血种以及纯血种的威胁，而眼下这样的情况正在发生着。 强烈的不安感正在迅速侵占叶胜的内心。 · 几辆越野车正在泥泞的道路上飞驰着，朝着摩尼亚赫号所在的船坞高速行进着，即使路况相当恶劣也没有任何减速的想法。坐在最末尾越野车中的曼斯和施耐德表情严肃地看着手机屏幕中的画面沉默不语，不安感在车内似乎都凝成了实质。 “昂热校长对此会是什么看法。” 曼斯皱着眉头问道。 “催促我们尽快处理，除此之外肯定没有任何看法，龙类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是卡塞尔学院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施耐德咳嗽了两声，在摇晃的车身中艰难地说道， “摩尼亚赫号目前的整备情况怎么样了，我们的时间不多，白色火焰在夜晚会变得更加得显眼，到时候我们或许会不得不面对除了我们之外的武装力量。” “接近尾声了，叶胜和酒德亚纪目前在船坞中，正在催促整备人员尽快完成搭载暴风鱼雷的前置工作。” 曼斯说， “预计在一个小时内就可以完成所有准备工作，但是二副发过来了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的通知，所有船舶不得离开港口。” “陈家已经尽可能地去拦截情报了，但是目击报告太多了。” 施耐德摇了摇头， “现在对我们的情况相当不利，即使能够顺利歼灭初代种，可信息的外泄已经不可避免，昂热校长可能会因此大发雷霆。” “既然选择掩盖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 曼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严格上来说，龙类的秘密本来就不可能永远掩盖下来，纯血种所持有的言灵能够造成的毁灭性实在是太大，危地马拉的情况就足够糟糕了，但好歹还是在无人区。” “但这一次是在三峡……” 施耐德沙哑地说着，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在人口稠密的区域进行歼灭作战难度还是太高了，高威力的杀伤性武器不能使用另说，但是情报封锁的工作就不好做。” “要放弃吗？” 曼斯看了施耐德一眼。 “怎么可能，消灭龙类是卡塞尔学院存在的意义，至于社会影响，交给董事会的人去头疼吧。” 施耐德疲倦地靠在了车椅的靠背上， “我们不是政治家，也不是野心家，执行部只是负责具体的作战部分，考虑怎么消灭龙类才是我们需要优先考虑的内容。” “叶胜和亚纪反馈，已经有德、英、法、意等等分部正在询问现场的情况，他们甚至来不及数还没来得及回答的联络是属于哪些分部的。” 曼斯使劲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有可能日本、韩国分部已经派出了执行官正在朝这边赶，方便获取一手的情报以确认该怎么进行后续的善后。” “学院肯定正在忙着分析白色火焰属于哪种言灵，根本没有空管这些事情。首要目标依旧是歼灭龙类，其次才是将龙类和混血种的秘密掩盖好，如果初代种没有按照计划被收回或是歼灭才是最糟糕的结局。” 施耐德看着手机上的画面淡淡地说道。 · 楚子航眯着眼睛，双目无神地看着车窗之外，颠簸的车身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依旧稳稳地坐在车椅上，手中紧紧地抓着网球包的黑色背带。正在副驾驶座无聊地刷着守夜人论坛，口中时不时地哇哦一声，在摇晃的座椅上乐呵得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恺撒坐在后排座椅的另一边，以双手抱胸的动作正闭着眼睛在休息，一头金色的长发随着起伏的车身不断地晃着。苏茜只能很可怜地坐在两个男孩子中间，紧紧地将自己的背包抱在怀里，无聊地透过越野车的挡风玻璃看着正前方。 “唉……” 苏茜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坐在楚子航和恺撒的中间实在是件不好受的事情，这两个男孩上车之后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她甚至感觉自己是挤在两头狮子中间，气氛紧张到下一秒这两头狮子就要扑到一起搏斗起来。 就当苏茜快要受不了这样气氛的时候，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从恺撒的衣服口袋中响了起来。 恺撒睁开眼，伸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号码，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表情又恢复正常，对着身边的苏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另一头是急促的意大利语，苏茜并听不懂，只能隐约听到急促的语速之中带着某种焦躁，似乎正在和恺撒说明着什么事情。 而恺撒的表情也由一开始放松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用着意大利语确认了一下，然后蹙着眉头将电话挂断，把手机放回口袋之中。 “很严重的事情？” 诺诺看着后视镜中的恺撒，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恺撒这种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明显是家族又在和他确认着什么事情，这种嫌麻烦的表情诺诺见过不止一次了。 “嗯，很严重。” 恺撒又了恢复双手抱胸，双目微闭的姿势。 “噢，看来你不太想说。” 诺诺耸了耸肩，手指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还是没有停。 “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或许教授他们很快就会告诉我们了。” 恺撒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虽然语调相当轻松，但是紧蹙的眉头证明了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并不怎么让人安心。 “神神秘秘的，你不说我就自己去问。” 诺诺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翻到手机的通讯录开始找电话号码。 “不用问了。” 楚子航淡淡地说道，原本无神的双眼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那双黄金色的双瞳死死地盯着车外的某个方向。 苏茜顺着楚子航的目光朝着车外看去，窗外是重峦叠嶂的山峰，墨绿色的植被攀在灰黑色的山体之上。他们乘坐的越野车正在离开盘旋的狭小山道，汇入了更加宽敞的道路之上，使得他们的视野一下子变得更加开阔。从他们的位置能够看到连绵的黑云正朝着天空的尽头延展着。 “那是……” 然而本该相当普通的自然风光，苏茜却看到一道白色的火焰从山峰群之中冒出，直直地插入黑云之中，像是一把刺入云层的尖刀。 “那是青铜城的方向，应该不是我的幻觉。” 楚子航说。 没错，这是只要抬头张望，应该就能用肉眼观察的异状。 只是根据施耐德之前交代给他们的任务计划，青铜城目前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他们要做的是接替叶胜和酒德亚纪潜入三峡的深处，再一次进入青铜与火之王铸造的青铜城之中，确认其内部的情况以及将杜少陵从青铜城里带出来。 “我们距离青铜城还有几十公里吧。” 诺诺拿着手机朝着白色火焰拍了张照片，然后在屏幕上放大，仔细研究着眼前这能够称得上神迹的景象，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够看到，实际的火焰到底有多高？” “至少有几百米吧……” 苏茜小声地回答道， “这种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太妙。” “它还在增长，刚刚我听到的内容是能够在二十公里左右的位置能够确认到，才过了十几秒，就已经扩散到这里都能够看到了。” 恺撒睁开眼，看着那道白色火焰说道。 那道火焰突然闪烁了一下，稍稍回缩了一段距离，然后又在下一个瞬间猛然亮起，一口气推开了大范围的云层。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坐在车上的几个人突然听到了逐渐衰减的爆炸声，火焰的方向正好冒出一团巨大的伞妆云，云层的表面还同时炸开，朝着天空窜起一道燃烧更加猛烈的火焰。 第113章 111·神托之炎·003 光看从山峰之上腾起的白色火焰就能知道，那灰黑色的山体之中正发生着了不得的异变，在长江水道两侧竖立了千年之久的沉积岩或许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在青铜城地裂的上方，坚实的山体正像指尖般地缓慢伸入地裂之中，而像是指甲的部分朝着反方向的山区分开了一道纵向的断层，从中隐隐约约露出了纯白色的盐柱。 三峡群山之下的多个板块接触点崩裂崩塌，白色的火焰正在不断蒸发着倒灌而入的江水，将所经过的一切都染成黯淡的白色。 在山体之下一百多米的深水之中，整座青铜城仿佛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青铜齿轮绞动的声响和逐渐响亮的淬火声汇聚到一块儿。 杜少陵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不断晃动的青铜地板之上，双瞳的黄金色变得愈发得显眼，周围的江水正在不断地被围绕着他高速旋转的气流排出几米开外，他背后那对散着柔和光芒的羽翼正在逐渐消失，一点点地碎成碎屑跌落到地板之上。 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是个正在不断改变的形态早已失去人类外形的一团血肉，那团血肉之下的青铜地板正在不间断的高温熔解又迅速被江水冷却，变成了扭曲又怪异的金属深坑，飘散出来黑红色的血液围绕着血肉形成了数道红黑的光带组成了棱形光环，形成了完全由龙血构成的护盾。 那团血肉尚未完全停止活动，在青铜地板上蠕动着想要靠近杜少陵，一双膜翼挣扎着从血肉中钻出。 “为什么！” 血肉之中传出了愤怒的咆哮声，周围的水体沉重地震动了一下。 “……” 杜少陵沉默着没有说话，松开的手掌瞬间握紧，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 一张人脸出现在扭曲的血肉之中，正在努力地将自己重新变为人形，周围的水体像是被推挤开来似得，浑浊的水体默默地卷起轮廓状的水纹。血肉之中传来了强烈的震动，他们所处的宫殿之中出现了不同于龙类心跳声的咚咚声，而声响的间隔正在逐渐缩短，最后变成了昆虫振翅一边的嗡嗡声响，在青铜宫殿中彻底响彻开来。 “是你说的，只要将七宗罪给你，你就会带我去找哥哥！” 是血肉中挣扎钻出的膜翼，正在以极快的频率扇动着。 “是的。” 杜少陵的声音逐渐从怪异沙哑的女音变回原本的语调，黑色头发被暴躁的空气搅动得胡乱飞舞。他的右手手掌被划出了一条血线，黑红色的血液正在从伤口中渗出，滴落的血液落到地上却发出了宛如强酸腐蚀物体的滋啦声。他面无表情地甩了甩右手，仿佛正在流血的伤口根本不是自己的，眯了眯眼睛对着那团血肉说道， “但是我从来没说过要带活着的你去见你哥哥，康斯坦丁。” “你又一次骗我！” 血肉中爆发出骨节摩擦的闷响，康斯坦丁瘦小的身体再一次缓缓出现在杜少陵的视野之中，两根纤细的手臂正支撑着地板，那张沾满黑红色血液的小脸扭曲着。 “我哥哥或许不会骗你，但是我会。” 杜少陵用力地握了握右手，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我只需要你回到茧化的状态，为什么还要努力修复自己的身体呢？只要你变回茧化的状态，就能见到你的哥哥了，这样对谁都好。” “不要……我不要……” 康斯坦丁挣扎着摇了摇头，背后那对膜翼扇动的速度变得更快了，暴躁地不断拍击着青铜地板，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你的命运就是作为祭品将你的哥哥变为真正的青铜与火之王，” 杜少陵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眼放在脚边的青灰色箱子， “继续沉睡下去或许可以避开你和哥哥的宿命，不要在坚持下去了，我只是不想让七宗罪被卡塞尔学院拿走，一切的开端都是这套由诺顿铸成的刀剑，它会成为斩杀你哥哥的凶器。” “不可能，那是哥哥用来杀死你们的武器！没有人能够将他们完全拔出来。” 康斯坦丁猛锤着地面，朝着杜少陵嘶吼着。 “我们是由母亲制造出来的，在你哥哥铸造这套刀剑的时候，母亲已经被投入了冰海的深渊之中，我们的存在你的哥哥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这套刀剑并不能杀死我们。” 杜少陵幽幽地说道， “她死前将我们藏在基伯昆兰的封印地之中是她对我们做过唯一展现过母性的事情，但是她留下我们的目的是让我们能够将她从冰海铜柱的封印之中解救出来，并且将你们这群黑王之子彻底杀死。” “我不懂……为什么……明明我只想见到我哥哥……” 康斯坦丁说。 “这就是我们的悲哀，双生的龙王，拥有的只有王座之上的彼此，如果你这样在卡塞尔学院的面前出现，他们会彻底将你消灭，你的哥哥会因此向人类复仇，会不断重演几千年前的轮回。” 杜少陵身上按下脚边青灰色箱子的按钮，箱子由青铜材质铸成，表面上雕刻着复杂铭文的箱子之中传来一阵机械转动的声响，片状的青铜甲片缓慢地排列着，最终在一声清脆的机关跳动声中，从中弹出了七个刀柄，刀柄外形各不相同，而刀身仍然藏匿在箱身之中， “不愧是诺顿的造物，精巧到让人惊叹。” 他一边说着，一边扶上其中一个刀柄，缓缓将那柄刀从箱身中拔出，刀刃不过半米长，想起来像是日本的胁差，刀柄之上缠着灰色的鲛皮，刀身正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高速颤动着。杜少陵将右手伤口渗出的血液滴在刀身之上，黑红色的血液还没来得及触及到刀身就被不可见的力量高速弹开。 “不要碰它，你这个龙类的叛徒。” 康斯坦丁挣扎着将自己从血肉中拔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站在青铜地面之上。 “你就是不肯放弃，是吗？想想也是，如果换成是我，肯定也会像不顾一切地去找哥哥吧。” 杜少陵将那柄胁差插回箱身之中，看着摇摇欲坠的康斯坦丁，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说着按下了青铜箱上的按钮，刀柄迅速缩回了箱子之中，却突然感觉一股强烈的恶寒感像是警告一般地窜上脊背，让他不自觉地朝着青铜城那高耸的穹顶看去。 “你……这座青铜城……”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康斯坦丁，舒展的眉头一下子蹙紧。 “你没有想错哦，这是哥哥的最高杰作……” 康斯坦丁歪着脖子，凄惨地笑了笑， “白帝城，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城，而是言灵的触发器，一开始这座城市就不是我和哥哥坟墓，而是防止人类违反约定而铸造而成的炼金武器。” “不可能，言灵是龙类精神的延展，一个死物凭什么能够模仿龙类使用言灵。” 杜少陵的眼角正在不断抽动着。 “当然有啊，在这座青铜城之中休眠的可不止我……” 康斯坦丁看着杜少陵震惊的神情，忍不住噗嗤地笑了起来。 “公孙述……死侍也能当作触发言灵的载体吗……” 杜少陵死死地盯着康斯坦丁， “诺顿为白帝城编入的言灵是什么？难道白帝城沉入三峡之中是因为他之前使用过一次这座青铜城的言灵机关？” “已经启动了咯……烛龙。” 康斯坦丁指了指高耸的穹顶。 青铜城之中开始响起宛如钟鸣一样的声响，周围墙壁开始发光，暗红色的光纹开始出现在杜少陵所站的地面之上，并且亮度正在逐渐地增强，在钟鸣之中还有龙文的吟唱声穿插在其中。 言灵烛龙，毁灭了所多玛和蛾摩拉的高危言灵，能够将周围环境中的火元素全部引燃，能够焚烧一座城市或者直接烧干一条河流，目前青铜城所在的位置，甚至能够引爆地层之下的岩浆，而沾染到烛龙的所有物体都会不可逆被改变分子结构被迫盐化成盐柱。 “解除的办法。” 杜少陵几乎是第一时间按下青铜箱的按钮，刀柄应声弹出，将其中一柄太刀样式的炼金刀刃拔出，斜斜地指向康斯坦丁。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把我杀掉吧。” 康斯坦丁对着杜少陵笑笑， “不过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击败我吗，刚刚只是有些大意被你偷袭了，现在的话，即使你使用七宗罪或许也没办法立刻将我杀掉吧。” “我不行，但是他可以。” 杜少陵眼中的黄金色瞬间黯淡了下去，头不自觉地垂了下去，但是那张连立刻又抬了起来，双眼恢复了棕黑色，只有一些零散的黄金色漂浮在其中。 · 在升起伞妆云的天空之上，被炸开的云层迅速聚集起来，所形成的的漩涡云层之中还闪着银色的闪电。 “这是什么情况！青铜城中又发生了什么吗？” 曼斯将自己的脑袋探出车窗，在逐渐大起来的雨势之中，努力睁开眼，确认着青铜城的方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施耐德也只是死死地盯着从山峰之上不断增长的白色火焰。 云层唤来的新的云层，卷起来狂暴的风，硕大的雨滴不断地砸在车顶之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学院的记录中有这样的情况吗？会不会是初代种正在释放言灵？” 曼斯直捣现在情况的核心，现在他们不得不判断初代种已经彻底苏醒，并且打算使用什么高危的言灵。 “我不知道。” 施耐德摇着头。 “这是什么意思！你参加过格陵兰作战，应该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情况！” 曼斯看着施耐德，朝着他大喊。 “高危言灵并不是随便可以见到的，而且并不止一种，学院中并没有这种言灵的记载，但既然青铜城中的初代种可能是诺顿，那有可能是烛龙。” 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或许我们该打电话问问昂热校长，他对于这方面的研究比我更深，可能能够得出更加具体的答案。”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如果是灭世级别的言灵，我们需要尽可能撤离周围的所有人，现在已经不是考虑如何掩盖龙类情报的时候了。” 曼斯似乎生气了，但是那张扭曲的脸似乎很难明确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这并不是我们的任务，如果初代种正在释放言灵，我们只能尽快接近青铜城的位置，尝试在言灵彻底完成之后击杀初代种。” 施耐德毫不在乎地说道，根本没有考虑曼斯的建议， “初代种或许只是趋于本能在释放言灵，尽管他们有着很高的智慧，但是在刚苏醒的时间更像是没有睡醒的野兽。” 曼斯被施耐德这样的说辞给憋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怒地敲了敲车窗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想要解决这次的任务，这样发泄情绪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帮助。初代种的所有情报都是从古老的典籍中提取出来的，现在的卡塞尔学院并没有真正对付过古老的初代种，这是我们本该预料到的情况。” “……” 曼斯当然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正是在为歼灭初代种而尽可能做着所有努力，但施耐德的这番话让曼斯有种被泼了冷水的感觉。正因为有敌人的存在，才不论怎么样都要战斗下去，眼下的情况不论好坏都是事实，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况未免也太过棘手了。 “所以我们到底该怎么办，现在从本部携带过来的装备已经不能应对这样的情况了，我们甚至没办法能够接近进入青铜城的地裂。” 曼斯着急地抓了抓头发， “作为任务的主导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总不能让那群孩子顶着这样的情况去送死吧。” “为什么不……” 施耐德淡淡地问道， “他们正是因为这个任务才来到这里的，如果现在放弃了才是最坏的结局。” 第114章 112·神托之炎·004 听见无数飞鸟振翅的声响，让杜少陵从漆黑的意识中惊醒，等回过神来时，发现眼前却是亮着幽光的青铜宫殿，而自己正站在青灰色的青铜地板之上。 这里是青铜城。 “我怎么了……” 周围的空间持续着异常的膨胀，围绕在自己周围的江水正在咕噜咕噜发出宛如水被烧开一样的声响，并且温度还在随之升高，尽管原因不明，但是杜少陵能够感觉到青铜材质的地板之下有着不明的热源被不断地加热着整个青铜城，从看不见的缝隙值周正在有微弱的气体喷出。 而脑海之中却有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出现，零碎不连续的画面正在一点点地挤进大脑深处，展示着自己失去意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那个自称为康斯坦丁的瘦削少年以装有一套名为“七宗罪”刀剑的青铜箱作为筹码，换取让自己带他去见名为诺顿的哥哥的承诺。 但是自己拿到青铜箱之后，却莫名其妙地划开了手掌，黑红色的血液异常地由液态转别为固态，最终变成了一把前尖后宽的无柄刀刃，而记忆中的自己却用这把刀刃刺入了康斯坦丁的身体之中，从自己伤口流出的血液仿佛带着剧毒和强烈的腐蚀性，将康斯坦丁的人形毁去变成一团不断蠕动的血肉。 “是梦吗……” 杜少陵刚想张口说话，但是浑浊的江水却倒灌入自己的喉咙之中，可自己却没有任何得不适感，这才发现自己脱离了潜水装置，就这么站在水中，灌满液体的双肺正在不断地从江水中汲取着并不富裕的氧气。 不只是这样，自己的面前还站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少年，看模样正是记忆中被自己的血液腐蚀成血肉的康斯坦丁。他差点因此乱了手脚，但是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炼金太刀，正斜斜地指着康斯坦丁。 仔细一看，在这座青铜城之中，名为白帝城的巨大青铜宫殿之上，无数暗红色的龙文正沿着墙壁不断地爬向更高的地方，最终汇聚到高大且宽阔的穹顶之上，整座青铜城市仿佛都在响应着什么，发出刺耳的淬火生和齿轮绞动的声音。 杜少陵感觉自己一阵头痛欲裂，细碎的记忆正在逐渐拼装成完整连续的信息，甚至还能听见杜子夏的声音在自己的脑中响起，可是那股声音却带着自己完全陌生的冷漠和疏远感，而自己受这样声音的影响，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挣扎着从自己的内心中觉醒。 绝望。 混乱。 孤独。 以及想要毁灭一切的杀意。 这是杜少陵现在能够感受到的一切，自从自己的意识从虚无之中被解放出来，自己的行动就这么被这股声音给决定了，他只能顺着这股令自己疯狂的焦躁而行动。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杜少陵左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脑袋，指甲深深地扣进了头皮之中，想要用疼痛的理智压过从潜意识之中涌出的杀意。 眼前的康斯坦丁并没与回答杜少陵的问题，或者说根本没办法回应他，这个瘦削的少年明显还在努力地维持着自己人类的姿态，但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龙鳞正一点点地沿着布满黑红色血肉的皮肤，从脚踝开始缓慢地向上爬行着，将那双原本是人类的双足正在变作带有尖锐指甲的龙爪，背后那对黑色的膜翼变得更加庞大，仿佛在相应着某种意志正在不断地颤动着。 杜少陵感受不断朝着自己涌来的压迫感和危机感，但是掺杂在其中的还有令自己无法控制的亢奋感，或者该说是快感，让他感到刺激的感觉正在渐渐超过不安感。 康斯坦丁正在缓缓解除脆弱的人类姿态，不在受到人形束缚而溢出的人类本性，最终双手变成了爪子一样的形态，双臂不自觉地触及到地面，以宛如野兽一般的四足姿势站立在原地，取而代之的只有遥远而古老的杀戮本能，并想要用这股力量绞死正站在他面前的敌人。 杜少陵浑身的肌肉紧张得近乎颤栗，光是站在康斯坦丁的面前就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血液流速正在加快，以几乎狂暴的方式将杀意灌入了每一道肌肉纤维之中，手中那柄炼金太刀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刀刃在杀意和杀意之间狂震。 “……” 杜少陵不得不应战，匆忙灌入大脑之中的记忆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本能地觉得只要杀死面前这个名为康斯坦丁的初代种，就能将解除自己这个怪异而又混乱的状态，而且眼下青铜城明显正在进行什么了不得变化，耳中的那个声音正在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杀死康斯坦丁就能够终止这一切。 康斯坦丁用四只脚暴躁地踢着青铜地板瞬间启动，朝着杜少陵疾驰而来，在充斥着江水的青铜城之中，奔跑的动作变成跳跃，每次落地，锋利的龙爪就会在青铜的地面之上绽开凶恶的爪印。在这个灌满江水的青铜城之中，浮力正在抵消着重力，不过尽管如此，那宛如跳跃一般的脚步声却依旧沉重到每一下都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响。 杜少陵的双膝微弯，将自己的重心降低，双手握上刀柄，摆出了自己习惯性的防御动作，只不过当他将手中的炼金太刀举起的时候，自己的身影也显眼地倒映在眼前的刀刃表面上。 自己脸上的皮肤正在一点点地剥落，露出了皮肤之下的组织，密集的银色鳞片正在一点点地从鲜红的血肉中钻出，就和面前正扑向自己的康斯坦丁一样。 · 曼斯急匆匆地冲进摩尼亚赫号所在的船坞之中，校工部的成员正在将巨大的转轮发射器安装在船舷两侧的预留位置中，电火花夹杂着气枪和钻头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瞬间到达他本就烦躁的大脑之中。 “叶胜和亚纪呢！” 他朝着摩尼亚赫号大喊，声音大到甚至瞬间盖过了嘈杂的噪音。 “他们在驾驶室！” 正在监督现场整备工作的三副朝着曼斯大声说道。 曼斯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急匆匆地跨过地面胡乱摆放着的电缆和工具，迈着焦躁的步子通过跳板上到了摩尼亚赫号的甲板之上，甚至来不及和一路上的船员们打招呼，直接推开厚重的钢制门走到了驾驶室之中。 叶胜和酒德亚纪正在一遍遍地看着不同位置发过来的现场视频，一边询问着正在和其他执行官联系的大副和二副，脸上已经急躁地挂满了汗珠，但依旧在努力在曼斯到达之前处理着不断汇入摩尼亚赫号的各种情报。 “现在情况怎么样，距离目标位置最近的执行官在什么位置。” 曼斯进入驾驶室就大声地问道。 “距离目标位置最近的执行官暂时没有应答，” 大副微微将耳机挪开一条缝，对着曼斯说道， “上一次回应的时候，他距离目标位置只有五百米的距离，正是他发来的第一份视频资料。” “Shit！” 曼斯气得猛捶驾驶室的操作台，直接在钢制的一体式桌子上锤出了一个浅坑。 “目前陈家正在和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协调，尝试获得进入目标位置的许可，但是进展并不顺利，我们可能需要直接暴力突入。” 二副对着火冒三丈的曼斯继续说明着目前的情况， “只是目前的区域足足有五公里，为了赶时间我们或许没办法将用于发射暴风鱼雷的转轮发射器进行遮挡，可能会被直接拦截也说不定。” 摩尼亚赫号本身就不是一艘单纯的拖船，装备部对其进行了现代化改造，内部的设备堪比一艘驱逐舰，现在更是配置了挂载型的鱼雷武器，这么显眼肯定会被相关部门发现，或许要面对的可能就不止正在释放言灵的初代种，还有全副武装的部队。 “怎么办，以情报交换的形式获取某些部分的通航权吗？” 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的叶胜问曼斯， “听说附近驻地的正规部队正在靠近这里，他们认为有外国势力正在三峡附近进行恐怖袭击，学院正在以美国政府的身份通过联合国组织向中国的上层政府进行沟通，看看能不能以灾害救助为理由，申请摩尼亚赫号以救援船的形式进入封锁区域。” “不行，这样绕弯子的理由会耽误我们的时间。” 曼斯摇了摇头，皱着眉头思考着对策。 “暴风鱼雷的转轮发射器已经安装完成，现在正在进行可靠性测试，预计需要一点时间，毕竟安装的太匆忙了，可能会有我们没办法控制的故障。” 三副顶着张满是机油的黑脸走进驾驶室之中，手里还提着把工程用的气枪。 “不用测试了，准备出航。” 施耐德沙哑的声音在驾驶室的门口响起，这个满脸疲倦的男人正吃力地依着钢制门框，淡淡地对着驾驶室内的所有人说着，然后转头和正在甲板上待机的恺撒、楚子航等人点了点头。 四名紧急调派过来的学员，提着自己携带的装备，快步走进驾驶室之中，甚至来不及跟正坐在屏幕前忙碌的叶胜和酒德亚纪打招呼，就驾车熟路地推开驾驶室的另一扇钢制门，去到了位于后舱的装备室之中。 “那我……” 酒德亚纪来回看了曼斯和施耐德几眼，然后迅速起身离开了驾驶室。 “最新报告，有小规模的部队正在目标地点往西三公里出集结，还有东侧的山峰对面盆地之中也集结了。” 二副有些无奈地对着曼斯说道， “现场的执行官回报，南侧也有机动部队正在往那边赶。” “不需要管，他们目前水道封锁的船只并不够，以摩尼亚赫号的吨位足够直接冲过去，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施耐德吃力地走进驾驶室，在一把固定椅上坐下，低声咳嗽了几声， “我们现在没办法判断初代种正在使用的言灵的范围有多大，一旦灭世级别的高危言灵彻底释放出来，到时候或许周围十几公里内的一切都会被移为平地，到时候我们甚至连在这些事情上磨嘴皮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施耐德看了曼斯一眼，摇了摇头说道， “但这是我的建议，我只是运送装备的随行负责人，你才是作战实际的负责人，你来决定。” 曼斯沉默着不说话，部队集结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卡塞尔学院的行动理应避开这些情况，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曼斯去考虑这样的事情。 目前那道白色火焰正在不断地拔高，即使相隔几十公里远的船坞都已经能够通过目视看到，那股不安感正跨过重峦的三峡群山传到这里，那正是高危言灵的特征之一，混血种能够本能地感受到那股自己不可违抗的力量。 青铜陈附近有着正在不断集结的机动部队，青铜城内还有至今不明生死的杜少陵，更要命的是初代种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选择苏醒过来。为了不暴露卡塞尔学院的存在，最好的决策就是等待初代种的言灵爆发出来，迫使附近的武装力量撤到危险距离之外，然而明明知道了初代种正在使用高危言灵宣告着自己强有力的复活，让曼斯不得不认同施耐德的计划，这是他们别无选择的屠龙宿命。 曼斯嘎吱嘎吱地发出咬牙切齿的声响，这是别无选择的愤怒。 “通知所有作战人员上船，终止转轮发射器的测试流程，” 他猛拍操作台的桌面，对着大副下达命令， “联系陈家的负责人，让他们尽快获得长江三峡通关管理局的同意书，不然我们会选择直接突破封锁岗哨，到时候的后果是他们来承担！” “收到，升起船锚，启动引擎。” 大副回应着曼斯的命令，说话的同时摩尼亚赫号的两根锚链正在快速地被电动卷扬机快速地收起，厚重的锁链摩擦着绞盘发出巨大的声响，位于船身之中由重质油驱动的燃气机组在几声沉重的咆哮声中启动。 第115章 113·圣裁 银色的刀刃与漆黑的龙爪撞击到一块，卷起了浑浊的江水，爆发出剧烈而又可怖的声响，让杜少陵感觉自己像是被海啸正面击中。 浑浊的江水在狂暴的冲击下裹挟着巨力朝着四面八方涌去，撞上监视的青铜墙壁和地板之上瞬间分解成大量的细微气泡，让整座青铜宫殿之内变得雪白一片。 杜少陵甚至看不见自己的手，只能继续挥刀切开身前的江水，如同风一般吹开气泡时漆黑的龙影已经再一次靠近自己，那双黑色的膜翼卷着江水中白色的气泡，在即将再一次撞上杜少陵手中那把太刀的时候，却诡异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然而，下一秒自己的双膝却传来了撞击到坚实物体的抵抗感。 康斯坦丁尖锐的龙爪捕捉到了杜少陵的动作，将杜少陵连同着江水一起掀飞到半空中，索性有着江水作为缓冲极大地缓解了康斯坦丁的力量，但不知为何，杜少陵觉得康斯坦丁的动作看起来已经远远超出生物所能做到的极限。 是使用了什么言灵吗？ 刹那还是时间零？ 在杜少陵被击飞的瞬间，他的脑中正在疯狂地分解着康斯坦丁将自己击飞的动作，整个人难以描述的速度瞬间撞到青铜宫殿的墙壁之上，激起了的冲击波在水中如同环状的波纹朝着周围扩散。 巨大的声响与震动透过骨骼传入体内，让杜少陵忍不住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液，这样的动静在衰减之后继续在宫殿的墙壁之间不断地反射着，在填满江水的青铜城内部不断地引起回音。 杜少陵用力地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每当自己认为对言灵有足够了解的时候，龙类总会出现这样让人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的言灵使用方式，自己的眼睛不能捕捉到康斯坦丁的动作，只能看到水中数道因为康斯坦丁异常移动而留下的尾流。 使用这样的移动方式只有可能是康斯坦丁不想让自己判断出他到底使用的是什么言灵，刹那和时间零第都对于身体有着极高的负担，即使康斯坦丁现在转变为了龙类的形态，刚从血肉中恢复的状态肯定不能长时间的使用，现在的高速移动只为了接下来的一击可以命中直接击杀自己。 杜少陵将太刀插入宫殿的墙壁之中，刀刃仿佛刺入豆腐一般轻易地穿透了青铜材质的墙壁，将杜少陵整个人固定在墙上，摆出了短跑运动员的起跑姿势，原本只闪着零星黄金色光点的双瞳瞬间如果黄金的太阳一般灼目。 身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损伤，杜少陵感觉到狂暴的血液正在自己的血管中疯狂流动，肌肉和骨骼的强度正在一点点地增高，虽然视觉还跟不上康斯坦丁的动作，但是自己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能将感受到周围细微的震动，意识逐渐开始能够配合身体做出自己原本做不到的动作，就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始终地推着自己的背部，虽然还称不上完全得心应手，但是足够应付康斯坦丁即将到来的攻击。 有如花纹般的尾流正在青铜宫殿中一路延伸，并仿佛开花似得不断展开。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杜少陵缓缓地闭上眼睛，以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说着， “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么形象仿佛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侍奉它，因为我伊邪那美你的神，是忌邪的神。” 就在杜少陵低声吟唱的过程中，康斯坦丁仿佛觉察到了什么，移动的速度变得更加快，在不断的移动中一点点累积着足够的动能，想要将杜少陵连同着他背后的墙壁一块儿撞烂，那张勉强维持着人脸模样的脸庞之上没有任何表情，僵硬得如同石头一般。 “凡恨我的，我必追讨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凡敬我、守我诫命的，我必想他们发仁慈，直到千代。” 随着杜少陵口中的祷词，原本只存在脸上的细白银鳞正在沿着脖子脖子不断地扩散，握住刀柄的手正在一点点地龙化，指甲正在一点点地变尖变长，直接刺入杜少陵的骨肉之中，但是他仿佛没有感受到一样，一头黑色的头发正在从发梢的部分快开始变白，他能够感受到人类该有的情感正在自己的身体中飞速地消失， “我将解开负罪的人类之姿，以不在受到束缚的天使之姿，为所有带罪之物献上最终的神罚，以圣裁之名将所有原罪消灭于绝罚枪之下。” 杜少陵紧闭的瞬间睁开，黄金色的双瞳之中出现了血色的六芒星，插入青铜墙壁之中的太刀震动得更加强烈了，在那冗长的祷词完成的瞬间被拔出，同时开始出现龙化的双足重踏墙面，带着层层扩散的冲击波朝着正在朝自己高速袭来的康斯坦丁重重地电射而出。 勉强维持着极高速度的康斯坦丁先是触碰到了尖锐的刀尖，金属之间的摩擦声自刀刃而起朝着青铜城的每个角落传去。 晚于康斯坦丁启动的杜少陵却硬生生地将高速移动的康斯坦丁截停，刀刃直接穿透了那双坚不可摧的龙爪，撕裂了自血肉之中重组的龙类躯体，死死地卡住躯体之中的骨骼，将那具瘦弱的龙躯瞬间带离原本的轨迹，在水中爆发出了一声宛如航炮炸响的巨响，从刀刃传导而来的巨力将康斯坦丁直接砸向了青铜构成的地板。 被太刀刺中的康斯坦丁尚未完全停止动作，不过身上插着刀刃的身体就像是停不下来一样，保持着同样的高速从高空中跌落，撞击的目标由杜少陵更改为了青铜宫殿的地面。 康斯坦丁在空中摇摇晃晃地想要改变方向，想要设法从刀刃裹挟的力量中挣扎出来，但因为受伤而变得迟钝的躯体根本没有办法抵抗杜少陵口中那奇怪吟唱而引发出来的巨力。 康斯坦丁就以怪异的姿势拖拽着尾流坠落，并在浑浊的江水之中以更加鲜艳的尾流直接砸入了坚实的地板之中，直接消失在杜少陵的视野之中，只留下了因为剧烈震动而掀起的水浪之中。 但是杜少陵的脸上丝毫没有攻击得手的放松，松开右手的手掌，右掌中电茧飞溅，周围用于构筑青铜城的金属正在飞快地粉碎成齑粉，同时一柄灰绿色的长枪正在他的掌中飞快成型。 灰绿色的枪头之上有着十字架一般的凹陷，螺纹状的枪杆正在快速地变长，仿佛有着自我意识一般延展着，这明显不是人类能够使用的武器，尖锐的螺纹形状只会割伤人类的手掌。而杜少陵却像是无所谓一般，待到长枪在高速中形成的瞬间，右手直接握紧，死死地抓住了枪杆。 金属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掌，黑红色的血液再一次从伤口中流出，但是血液却没有稀释在浑浊的江水之中，反而是异常地沿着枪杆的螺纹状表面一点点地吸入金属之中，灰绿色的枪杆正在一点点地转变黑红色。 就在长枪形成的同时，康斯坦丁握着那把刺入他身体之中的太刀，从浑浊不可视的江水之中窜了出来，和杜少陵之间的距离瞬间消失，沾着黑红色血液的刀刃猛烈地斩在杜少陵那柄刚刚成型的长枪之上。 轰！ 枪与刀猛烈撞击，杜少陵只能感觉手中的长枪被高速行进的卡车直接命中，枪杆随着袭来的力量被直接压弯下去。 同时青铜宫殿之中的江水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朝着四面八字再一次涌去，激起的暗流撞回又形成新的暗流，不过青铜墙壁已经抵挡不住这样反复冲击形成的暗流，痛苦地发出低沉的吼叫声，一点点地变形最终断裂成好几截直接倒塌。 杜少陵用长枪费力挑开康斯坦丁看向自己的太刀，用尽全力贯穿着了康斯坦丁用来阻挡自己攻击的黑色膜翼，狠狠地刺向康斯坦丁的胸口并且贯穿到背部，推着那具正在不断飙血的身躯往青铜城的穹顶冲去。 “啊啊啊啊啊啊！” 康斯坦丁在杜少陵的攻击之中愤怒地嚎叫着，龙化的双爪松开握着的刀柄，死死地抓住贯穿自己的长枪。 可是高速的长枪带着康斯坦丁正在往更高的位置前进着，江水形成螺旋出现在枪尖，刺在康斯坦丁体内那剧烈心跳声的中央。这条由杜少陵控制着的螺旋之枪像是吞下了某种巨大的物体一样正在不断变得更大，康斯坦丁的每一下挣扎只会让杜少陵手中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大，让围绕在两个人周围的水纹螺旋变得更大。 尽管康斯坦丁想要逃离，但是杜少陵空着的左手死死地抓住康斯坦丁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的黑色膜翼不放。 膨胀到极限的水纹螺旋瞬间撞向青铜城那高耸的穹顶，突然像是失去重心的陀螺一样变得摇摆不定，在猛烈的金属撞击声之后，穿透了坚实而厚重的青铜穹顶，继续撞入灰黑色的岩石山体之中。 “原罪没有尽头，死亡将会成为救赎一切的存在。” 杜少陵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 即使康斯坦丁现在活着，却被杜少陵的手中的长枪穿透，被迫两个人成为穿越山体的盾牌，等到贯穿那漆黑的山体，重新感受到光线的之后，康斯坦丁的四肢已经宛如没有骨头的残肢一般。 原本伫立了千万年的山体在杜少陵和康斯坦丁的离开之后，岩石之间积压着发出剧烈的声响，一点点地朝着四面八方倾倒倾倒下去。杜少陵眼中的黄金色和血色的六芒星越发地显眼，借助周围胡乱崩落的岩石改变前进的方向，带着被长枪刺穿的康斯坦丁朝着地面猛砸而去。 杜少陵背后的肌肉正在一点点地撕裂，黑红色的血液在高速地坠落中四下飞溅，但在飞溅之后又诡异的回到背后的位置，逐渐汇聚成一条条血线，血线交叉构筑在一块，变成了纯粹由血液构成的翅膀，并且在形成的过程中还在不断地扇动着，为杜少陵和康斯坦丁高速下坠在进一步的加速。 “以绝罚的方式，用王之血解开罪之轮回的测试，世界将会在天罚之剑之下重塑。” 杜少陵吟咏着，周围的空气仿佛像是在响应他一般，空气之中隐隐地传入圣洁的圣歌，他那胡乱飞舞的银白色头发之上有白色的光正在汇聚，渐渐地由光点组成光线，最终汇聚成白色的光带，就像是神话之中天使才有的光环。 在将康斯坦丁无力飘荡的手臂当成缰绳车主之后，杜少陵就站在不断坠落的康斯坦丁身上，无法挣脱的康斯坦丁就这么被杜少陵踩着加速落下，如同陨石一般坠落在三峡河道西北方的外侧。 西北方的山体之中轰的一声掀起巨大的飞尘，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颤动，无数的地裂朝着周围快速延伸着，高耸的峡壁在这股震动之中飞快地崩坏，散落的石块连同着从天空中浇下来的雨幕全部灌入了汹涌的三峡水道之中。 磅礴的雨势很快将四散的烟尘浇落，杜少陵那瘦削还带着些弯曲的身形出现在地面之上，围绕在他周围的山体正在一点点的破碎坍塌，原本岩壁被阻断视线的江道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不得了的怪物，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黄金瞳朝着江道的尽头看去，一艘体形庞大的拖船正远远地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靠近着，尖锐的汽笛声正在急促地鸣叫着，那艘船之后还跟着好几艘体型更小的船只，闪着红光的警示灯同时还有着高频的警报声。 杜少陵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正在靠近自己的船只，松开握住长枪的手，将单手抓着的，从康斯坦丁身上撕扯下来的断臂，改用双手握住之后，就像是拧毛巾似得将其轻松捏碎。 请假 今天有事，无法更新。 第116章 114·人之子，龙之子·001 那是一道银灰色的人影，就这么站立在岩壁倒塌的废墟之中，被砸向地面的雨幕阻挡着，让摩尼亚赫号上的执行部成员们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这怎么看都想不是资料中诺顿该有的样子。” 曼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看着脸色同样凝重的施耐德。 瘦削的人影身边遍布着银色的龙鳞，对于曼斯来说，诺顿作为青铜与火之王是与黑王尼德霍格最为接近的子嗣。但是望远镜中那个银色的样子，明显与资料中的描述并不相似，背后还有着一对由血液构成，几何形状的线状龙翼，这怎么看都是诺顿之外的其他龙王，而且毫无疑问是卡塞尔学院从未发现的龙王。 “毕竟是初代种，有我们不了解的情况也很正常，倒不如说那家伙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龙王，银色的龙鳞和龙血构成的双翼，这是我们从来没有掌握到的情报。” 叶胜眯着眼睛努力看向山体倒塌的方向，虽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初代种，尽管距离还很远，不过那股压迫感依旧能被感受到，是青铜城内那些初代种造物完全不能相比的，围绕在那道身影的雨幕正在不自觉地弯曲，仿佛他身边的重力场都被扭曲了，出现在头部的光环正在一点点地逐渐变亮，配上那把插入地面的长枪就像是神话中被上帝派来执行神罚的战斗天使。 “他钻出山体的时候枪上还有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四足的野兽，但是背部有着黑色的膜翼，有没有可能是两个龙王在青铜城里打起来了。” 二副拿着望远镜还在观测着山体崩坏处的情况。 “无所谓，只要是龙类就是我们的敌人，通知下潜小组更换装备，原本的水下作战更改为陆地作战，摩尼亚赫号减速前进，前面的山体还在不断地塌陷，全速前进可能会有危险。” 曼斯有些头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对着站在船舵前的大副招了招手，继续下达着命令， “让苏茜和诺诺使用A-21号装备箱，里面是装备部改进过的反器材狙击步枪，C级以下执行部成员转移到后面的航管局船只，强迫他们掉头，接下来的内容不能让他们看到，如果不配合可以使用暴力手段，同时监视各个机动部队的执行官随时反馈动向，我们需要在他们到达之前结束这一切。” “收到，减速。” 大副点着头回应着曼斯的命令，船身中的燃气机组瞬间喷出几股黑色的浓烟，降低着输出功率，带着臃肿的船身一点点地在汹涌的江面上爬行着。 “要来了。” 一直沉默着的施耐德突然说话，尽管表情依旧慎重，但是嘴角却异常地闪过一抹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的微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掠过船舱的狂风就像是是还害怕被听到似的，在这个瞬间戛然而止。 出于断垣残壁之中的，远处那道银色的人影充斥着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散发着拒绝着人类靠近的立场，这导致摩尼亚赫号上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身上的肌肉正在一点点地被麻痹，就算双臂受伤的叶胜也直接难受地缩起身子。 非比寻常的压迫感正在朝着他们狂袭而来。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曼斯强忍着来自本能的恐惧，扭曲着脸看向前方。 那道银色人影所站立的为止突然像是水面般地迸起如同波浪一样的烟尘。 原本被砸入地面之中的黑色龙影痛苦地嚎叫着，以扭动着身体以野兽一般的姿势挣脱了长枪的压制，用嘴死死地咬住那道银色的人影，以极高的速度撞向周围正摇摇欲坠的山壁，原本勉强平衡着没有坍塌如果巨人一般的山壁受到这股剧烈的震动，就像是颤栗似的发出稳稳鸣响，然后痛苦得迅速坍塌。 龙影撕咬着人影再一次从倾倒的山壁中跃出，而那道人影以人类才拥有的格斗动作回应着龙影的攻击，炽热的火焰、暴躁的气流、一闪而过的闪电交叉出现在他们的动作之间，不断有着黑色或是银色的龙鳞伴随着高速的动作被剥离飞散，黑红色的血液飞溅地到处都是。 看到交战中的影子，曼斯当下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不然怎么会看到完全超乎自己认知的画面，不同类型的言灵几乎是毫无阻碍地随手释放出来，只能认为视野中的两道诡异的身影都是纯血种的龙类。 这两个都是毫无疑问的初代种龙王，这是很自然的推测，曼斯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得出眼前这个难以预料的场面。 黑色龙影的体形明显要比银色人影要大上很多，而且黑色的龙影还在不断地变大，黑色的龙鳞被破坏的同时还在不断地增殖，尽管被破坏的双臂依旧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乱晃着，但是明显它愈发地能够适应自己的身体。 只是他的动作依旧被瘦削的银色人影压制着，所造成的伤害反而使得银色人影的动作越来越快，身上的电茧飞溅，不断有武器在他的手中成型，被毁坏之后又继续制造，周围的岩石、土壤甚至植物都成了他制作武器的材料，虽然收效甚微，但继续在一点点地尝试剥夺着黑色龙影的行动能力。 “那个……那个银色的家伙……看起来有点像杜少陵。” 大副语调中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转过头看着同样震惊的曼斯和叶胜。 “不可能！” 叶胜不敢想象这样的可能性， “他明明应该死在青铜城之中了……” 曼斯忍着没话说，抽搐着嘴角看了面无表情的施耐德一眼，如果那个银色的人影就是杜少陵的话，说明之前卡塞尔学院的一切决策都有了解释，而昂热和施耐德这么怨恨龙类的混血种，怎么可能考虑会使用龙王来对付龙王。 但让他陷入混乱的情况是那道银色的人影，虽然皮肤上覆盖着密密麻麻地银色龙鳞，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并不是杜少陵之前所拥有的发色，但是那娴熟的近战动作和敏锐到极致的作战本能，分明就是那个他所知道的杜少陵才拥有的，更不要说战斗中下意识用手肘回防的小动作不止一次地出现这场超出正常认知的战斗之中。 眼前的现状比当时自己的猜测还要夸张，卡塞尔学院居然真的在使用纯血种的龙王作为歼灭其他龙王的战术兵器。原本自己没有根据的猜测只是为了强行解释昂热校长和施耐德的命令好让自己能够接受一些，但是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 自己明明是执行部资历相当深的一线负责人，这种等级的情报居然都没办法知道，卡塞尔学院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的秘密。 曼斯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全身血液燃烧起来的愤怒瞬间将他吞没，他不受控制地拎住施耐德的衣领。 “怎么了。” 施耐德脸上依旧是没什么特别表情，一双眼睛无所谓地眯着。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曼斯拎住施耐德衣领的手在不断地颤抖，另一只手指着银色人影的方向，尽管失去了人类该有的样子，但是他确信那就是杜少陵。 “船长！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 二副急急忙忙地将曼斯从施耐德的身边拉开，但是愤怒的曼斯依旧在对着施耐德不断地挥舞着拳头。 “别给我开玩笑了！施耐德！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我是不知道的！” 不断上涌的火气让曼斯觉得自己一阵止不住地眩晕。 “并没有。” 施耐德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对着拉住曼斯的二副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 “曼斯教授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以执行部负责人的身份认为曼斯教授无法继续指挥本次作战，发出废除他现场指挥官的权限并且即时生效，夔门计划后续作战由我来接管，把他暂时监禁到摩尼亚赫号的禁闭室。” “你他妈……！” 在曼斯的怒吼之下，二副迫不得已地将他带离了驾驶室。 留在驾驶室之中的其他人瞬间沉默了，眼前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正在和黑色初代种交战的银色人影大概率就是杜少陵没错了。叶胜因为曼斯的话有些动摇，但是受限于执行官的身份被迫忍住并没有提出异议，只能仍由二副架着曼斯离开。 就结果而言，与其说杜少陵为什么突然成为了龙王，倒不如正如曼斯之前和他推测的那样，施耐德教授和昂热校长是有意将他编入了夔门计划的队伍之中，尽管一开始并没有让他进入青铜城的打算，但是在自己的意见之下，才导致杜少陵进入并且一度被困在了青铜城之中。 叶胜眼中的杜少陵，虽然偶尔会觉得自己前辈的近战水平是有点夸张，但是从来没有考虑他有点不太正常的可能性，更别说是潜伏在卡塞尔学院的龙王了。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的时候了。” 施耐德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脖子，看了眼驾驶舱中脸色复杂的众人， “既然有东西替我们牵制住了初代种，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白色火焰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衰退或者消失？” “并……并没有……” 如梦初醒的三副突然反应了过来，看了面前的屏幕，对着施耐德说道， “目前还是维持着杜……那两个初代种交战前的状态。” “不用顾虑，他是杜少陵也好，不是杜少陵也好，至少在替我们牵扯着初代种的攻击，更改原定的人员配置，楚子航和恺撒组成佯攻组，将两个初代种引入长江之中，苏茜和陈墨瞳组成支援组，负责牵制支援任务，船上装配的暴风雨雷足够对她们造成杀伤。” 施耐德用没有任何欺负的语调说道， “摩尼亚赫号只留最低限度的人员，剩余执行官处理所有的目击者，正在外围坚实的执行官对机动部队进行最大限度的干扰，延缓机动部队行进的速度。” “处理的意思是……” 大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你不理解吗？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遍。” 施耐德看了一眼大副，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 “不需要有顾虑，这是在尽量降低龙类情报在社会层面的影响力，这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为了屠龙战争的最终胜利，这点代价根本不值一提。最终都是为了将龙类的情报与普通社会隔离，这样的信息暴露出去反而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但是……” 大副还想争辩一句，但是被施耐德打断了。 “不要质疑卡塞尔学院的命令，在你成为执行官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手上要沾满同类的鲜血！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在作战结束后在向我询问，不要在这个时间做没有任何意义的提问。” 施耐德猛拍操作台的桌面，气不太顺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转头看向叶胜， “你去尽可能安抚曼斯的情绪，你受了重伤就不要待在驾驶室了，作战正式执行的时候没有人有空余来照顾你。” 叶胜看着施耐德正在快速地下达着命令，只回复了一声“知道了”，就默默地推着自己的轮椅离开了驾驶室。原本在摩尼亚赫号待命的执行部成员们忙碌地从他的身边经过，配备着完整的装备，准备去执行施耐德的灭口任务。 这些执行部成员的脸上没有一丝任何的犹豫，这对于叶胜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仿佛为了赢得这场屠龙战争的胜利，将仅剩的人性也全部丢掉了。但他又知道，这对于执行官来说是必须的，所有的情感和想法都必须为屠龙这一目标让路，即使是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一点点情报的泄漏都是不可挽回的。 可是眼下的局面，明显不是仅靠消灭所有目击证人就可以解决的，为了掩盖龙类的秘密，究竟要做到哪一步呢？ “叶胜！” 酒德亚纪慌慌张张地从装备室里出来，一把扶住在船舱中摇摇晃晃的叶胜，伸手摸着那张没有任何血色的脸。 “那群孩子怎么样了。” 叶胜对着酒德亚纪无力地笑笑。 “原本的下潜任务被改为陆上作战了，他们已经更换完装备，准备出动了。” 酒德亚纪低声地回答道， “不需要我做他们的水下执行官了，最新的任务是让我在后舱待命，出什么问题了，除了我们之外，所有执行官都在更换作战装备。” “没什么。” 叶胜绝望地看着舷窗之外，沙哑地说道， “另一场战争要开始了。” 第117章 115·人之子，龙之子·002 三峡的河道遭受到攻击而破坏，白色火焰正在一点点地侵蚀周围的地面。 在青铜城之上的地面中，两道影子依旧在缠斗在一起，那个银色人影的动作越来越快，死死地压制着逐渐从伤势中恢复过来的黑色龙影，但这依旧没有能够中止那个不知名的言灵发动，反而随着时间推进，言灵即将被触发的征兆越来越明显。 同时整个地区的通讯也在受到了核心作战地区正在不间断释放的言灵的干扰，通话中夹杂着大量刺耳的杂音，使得使用频道的所有人不得以都在大声地吼叫。 脚下的碎石传递着中心位置巨大的震动。 依照着任务命令的诺诺和苏茜正在遍布碎石的山道之中行进着，甚至来不及确认恺撒和楚子航目前的位置在哪。耳机中的另一头是摩尼亚赫号传来的催促命令，其中还夹杂着观测人员对于作战现场急促而又短暂的回报，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依照着命令的诺诺和苏茜正在朝着预定的狙击点快速移动着，周围的地形因为龙王之间的战斗变得难以辨认，时不时落下的碎石更加延缓着时间并不充裕的作战。 “呼叫支援组，尽快到达预定的战斗地点，3分钟后，佯攻组将开始第一阶段佯攻。” 频道中施耐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传递着命令，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紧迫的局势而产生动摇，按照着事前设想的计划对着所有人发布者命令。 “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诺诺背着枪箱看了眼还有些距离的狙击点，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边躲避着落石一边在频道中说道， “道路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达到时间会比预想多花上一两分钟。” 频道中并没有传来施耐德的回应，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根本不打算理会诺诺和苏茜目前的情况，似乎默认支援组的两个女孩能够在预定的时间内到达。 “摩尼亚赫号，收到请回复。” 诺诺和苏茜继续向前快速推进着，朝着喉麦明确地说道， “周围的地形被破坏，实际到达时间会晚一百二十秒左右。” “只能晚三十秒。” 施耐德的声音在频道中出现，对于目前的情况只给了远低于女孩们预期的时间。 诺诺忍不住“啧”了一声，关掉了喉麦看着眼前的地形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本该发挥作用的地形图在这个时候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周围一两公里的地形被战斗波及早就不是她们脑中原有的样子，只能自己想办法尽快到达预定位置了。 “时间太紧张了，或许只能期望恺撒和楚子航能够我们争取一点时间了。” 诺诺对着跟在她身后的苏茜说道，背着十几公斤重的装备在山道上移动着， “回头再和他们道歉吧，如果有需要的话。” “比起这件事情，他们说两个正在交战的龙王中有一个杜老师。” 苏茜在行进间对着诺诺说道，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这个计划的目标……” “先不要考虑这个，” 诺诺还没等苏茜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就算那是杜老师，也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杜老师了，我们能做的只有支援恺撒和楚子航尽可能地完成作战计划，灭世级别的言灵正在发动，没有闲工夫去管计划的细节了。” “嗯……这么说也没有问题。” 苏茜的声音中明显有着动摇。 “退一万步说，卡塞尔学院的目标就是消灭龙类……” 诺诺安抚着苏茜， “而且这个消息还没有完全确认，说不定只是现场施耐德教授他们的误判，毕竟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两名女孩吃力地疾驰在遍布碎石的山道之上，已经能够看清作战区域的情况了。原本该是瑰丽群山的地形已经被完全破坏，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不断掀起巨量的烟尘但又很快被磅礴的雨势剿灭，只能看到两道高速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支援组，你们还有九十秒的时间。” 频道中施耐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冰冷的语调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 “还有一点点距离，刚好是规定时间。” 诺诺在奔跑地间隙看了眼手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可能在到达狙击点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进入战斗状态。 “但是这样的战斗真的是我们能够插手的吗？” 苏茜看着作战地点千疮百孔的地面轻生说道。 · 楚子航静静地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双目微闭，仅靠着耳朵感受着掩体之后那个让人不适的战斗，脑中一遍遍地过着施耐德的预定计划。由于混血种和初代种之间力量的差距，几乎不存在自己硬接那种级别力量的可能性，那令人绝望的高速动作，需要支援组来为自己提供足够的掩护才有可能躲避攻击。 首要的目的是佯攻，将初代种引入江中，再使用唯一有可能造成杀伤的暴风鱼雷进行攻击。只是如果一切顺利，暴风鱼雷的攻击产生的冲击波肯定也会对自己和恺撒造成一定的伤害。 施耐德教授定下的计划是歼灭龙王的作战，并没有考虑到现场作战人员的安危，为了能够让作战成功不得以定下这种近似于自残的方案，但是楚子航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毕竟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初代种，已经不是考虑安全的时候了。 而且就算那个银色人影真的是杜少陵，姑且不论他是不是在为了阻止言灵的成形，既然他现在被认定为龙王，那便毫无疑问对于卡塞尔学院来说就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 假如不能在将其控制或者歼灭，无法估计接下来会因此付出多大的牺牲。 尽管自己是这么考虑的，但是同为佯攻组的另一个人呢？ 那个出生于混血种最显赫家族的男人是怎么想的呢？ · 恺撒面无表情地依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调整着手中那两把经过改装的沙漠之鹰，观察着作战地面中央的那两道龙影，时不时地看一眼楚子航所在的掩体。 为了将初代种从现在所在的位置吸引到预定的作战地点，施耐德特意将作战分成两个阶段。第二阶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将初代种引入预定的河道之中，尽可能地将其限制在原地保证暴风鱼雷可以集中。 但是问题出在第一阶段。 自己或者楚子航必须确认银色人影的认知情况，包括对人类是否存在敌意，以及能否针对他们的作战做出对应的配合。 这计划明显到几乎明牌了，自己和楚子航压根不是来佯攻的，只是来向杜少陵来下达命令的，施耐德这位执行部的负责人，仿佛认定了处于龙化状态的杜少陵依旧会配合他们的计划，试图让一头龙王携带着他的同类去同归于尽。 恺撒看着那道不断移动的人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在频道中说道， “所以呢？如果那个家伙真的是杜老师，你认为自己能够完整地将计划执行下去吗？” “……” 频道中沉默了一会儿，楚子航才淡淡地说道， “事到如今这件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吗？” “果然和你一点都合不来。” 恺撒有点意料之中地笑了一声，他知道楚子航近乎一台完美的执行机器，只要是执行部的命令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但是他本来以为楚子航会在面对曾经教授过自己的老师时，多多少少表面出一点犹豫的情绪，可是非但没有，反而理智得有些可怕。 “他们很危险，不专心的话会被干掉的。” 楚子航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在频道中淡淡地说道。 “用不着你来说。” 虽然嘴上这么说，然而比起眼下自己的处境，恺撒明显更加在意正处于战斗中的杜少陵，施耐德教授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杜少陵真实身份的呢？或者说昂热校长或许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眼前这个黑色的初代种在刚出现的状态明显是受到了致命伤，仅存的前肢现像勉强缝在衣服上的破布一样，看起来就像是个随时都有坏掉的玩偶，但是在和杜少陵不断交战的过程之中，却由自我崩坏的情况转变为急速再生身体缺损部位的状态。 虽然杜少陵依旧能够造成有效的杀伤，但是掀起的烟尘之中观测到初代种的再生让恺撒始终觉得不太对劲，虽然龙类有着远超混血种的恢复能力，但那明显不是所谓的自我再生，反而像是只有躯体的外层龙鳞在不断重新构筑，并没有修复内部的构造。 “难道？” 恺撒想到这，才猛然觉察到一件事情，抬起头看向那倒依旧在群山之上延展的白色火焰。据他所知，灭世级别的言灵都需要极长的时间吟唱和冥想，按照杜少陵和初代种表现出来的战斗节奏，明显初代种没有这个时间去进行这种级别的吟唱。 但是白色火焰根本没有结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个言灵的触发者另有其人，正在和杜少陵交战的初代种只是在拖延杜少陵的时间？ 就在恺撒被这种想法驱使着的时候，地面之上的初代种突然传出一声尖锐而凄惨的龙鸣，高频的声音让恺撒忍不住地产生了毛骨悚然的不适感，朝着声音所在的位置看去时，那道黑色的龙影再一次被杜少陵手中临时塑成的武器死死地钉在地面上。 那些不断恢复的龙鳞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住杜少陵不间断的攻击，龙鳞之下的血肉终于暴露出来，那甚至称不上生物该有的肌肉组织，只是一滩随意堆在一起的烂肉。那个黑色的初代种的四肢被杜少陵彻底破坏，无力地躺在地面之上，一双黄金色的双瞳死死地盯着踩在自己身上的杜少陵。 “康斯坦丁，关闭青铜城的言灵……” 恺撒听到银色人影低声说道，虽然距离有些远听得并不清晰，但是他很确认这就是杜少陵的声音。 “这是不可能的，没办法关闭了，我终究还是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基利斯督……” 那个被称呼为康斯坦丁的初代种发出一声微弱的轻笑，头颅勉强地仰了起来，一对残破的膜翼拍击着地面上的碎石， “准备迎接烛龙吧，这样的景象千年之前你可是见过一次，毕竟那可是你庇护的城市，自认为是人之子的龙类叛徒。” 杜少陵沉默着没有回话，直接将手中的利刃贯穿进康斯坦丁的口中，然后抬起头看向那道还在增长的白色火焰。 被破坏了口腔的康斯坦丁只是在地上无声地笑着，仿佛像是个终于捣蛋成功的坏孩子，还能勉强扇动的残破膜翼不断地扇动着。 “回报现在的情况，作战倒计时二十秒。” 施耐德在频道中淡淡地说道。 “我们到底狙击点了……但是看起来作战似乎已经不需要了？” 诺诺的声音出现在频道之中，远处的山峰之上闪过两个光点，那是诺诺和苏茜持有的高倍率瞄准镜所发出来的一闪而过的光。 “康斯坦丁疑似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佯攻作战无法执行。” 恺撒按下喉麦回答道。 频道中的施耐德沉默了几秒，说道：“作战暂时停止，各单位原地待命。” · 作战地点彻底安静下来，频道中收到的内容也变得敷衍，不过也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望远镜中能看到作战地点中的景象，确实正如恺撒所说的那样，只剩下那道银色的人影还站立在原地。 施耐德本来判断即使是龙王之间的战斗，恐怕也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就能结束，哪怕只要干扰到灭世级言灵的释放就算成功了第一步，但是在其中一头初代种被击败之后，言灵并没有随之停止。 “该怎么办，现在不是乱战的状态了。” 大副有些焦躁地小幅度拍着操作台的船舵，看着面无表情的施耐德。 “向昂热校长请示。” 施耐德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现在再追究细节也无济于事，只能重整态势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变成愈发棘手的局面。 第118章 116·人之子，龙之子·003 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本部。 位于学院西南角的那座灰褐色的钟楼沉闷地响起一声钟声，这座巴洛克风格钟楼的黄铜时针在低沉的齿轮绞合中艰难地走过一格，高耸塔楼的尖顶之上那个十字架风格的风向标感受着拂过的微风轻轻摆动着。 “龙王基利斯督，银鳞的龙王，终于在对战真正的龙王时展开了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钟楼下方的狭小阁楼之中，昂热一口气喝完了酒杯中的马提尼，看着屏幕上那道模糊的银色人影淡淡地说道， “以白王血脉降临的龙王，同时以人之子与龙之子的身份在人类社会传播虚伪的信仰，施展着远超人类认知的神迹，最终却以殉道者的身份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他和卡塞尔学院副校长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对坐着喝着杯中的酒，感受着从绘着宗教画的彩绘玻璃中投下来的光，屏幕中是遍布银色龙鳞的杜少陵，手中握持着一把螺旋枪杆的长枪。 “你明明知道除了龙类的四大君王之外，还有一对流淌着白王血脉的双生子，为什么选择放过了他们。” 昂热在杯中缓慢地加着橙红色的酒液，看着无聊地翻看着杂志的弗拉梅尔， “1941年你曾经随着陈纳德一同前往中国，在长安发现了被日本混血种掘开的阿罗本墓，这个被逐出教会被视作异端者的传教士，在离开之前将装有基利斯督和玛利亚的裹尸布带离了君士坦丁堡。” “这么久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 弗拉梅尔耸了耸肩。 “阿罗本属于聂斯脱利派，他们认为基利斯督的神人两性是分开的，正式因此才会受到当时环境的抨击，被驱逐出了正统的教会，导致被迫携带着所谓的圣遗物来到中国。” 昂热淡淡地说道， “或许当时的日本混血种在白王留下来的某些东西中知道了并不完整的内容，才会出现在中国，寻找埋葬着基利斯督和玛利亚遗骨的阿罗本墓，可惜你赶到的时候那些混血种已经死于从裹尸布中复活的基利斯督之手，但是力量不完全的基利斯督在杀死那些混血种之后就再一次处于休眠状态，你本可以直接抹除掉他的。” “毕竟那会儿死海古卷被没有被发现，我们并不知道白王还留有子嗣。” 弗拉梅尔放下手中的杂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但是在我们发现死海古卷之后，才意识到基利斯督是白王叛乱计划的延伸，哪怕自己失败也可以煽动人类的力量继续歼灭黑王以及四大君王，最后在将她作为唯一的王迎回。他们是唯一亲近人类的龙王，同样是我们仅有的底牌之一，仅靠混血种是没办法做到彻底消灭龙类这件事情的。” “既是龙类之子，也是人类之子，但他毕竟还是旧时代的神，在接下来的世界中并没有他该有的容身之地。” 昂热眯着眼睛看着屏幕， “新时代的十字架已经替他准备好了，只需要他完成了应该做的事情，就该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中了。” “我知道你想彻底地毁灭龙族，而不是不断地封印他们。” 弗拉梅尔叹了口气，看着昂热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你确实是个出色的战略家，但不是合格的政治家，混血种世家和那几个老家伙或许并不太乐意看到这种情况，他们需要的是维持自己在混血种社会的上层地位，屠龙是用来保持自己具备话语权的手段而已。” “或许我只是厌倦了他们扯皮而已。” 昂热轻声说道， “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已经活了太久了，早就不属于这个时代了，曾经的战友都已经死在这场看起来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战争之中。按理来说，我们早该躺进为自己准备的棺木之中，可是我们现在还在看着亚伯兰计划在慢慢推进着。”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太不中用了，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人能够保证亚伯兰计划能够正常的推进，用龙王对抗龙王，也就你和那几个老家伙能够想出来。但是杜少陵这把利刃或许已经用不久了，随着一次次的觉醒，他的记忆会越来越清晰。虽然他是基利斯督，为了人类能够去死的龙王，但是这样的欺骗或许会让他反应过来人类并不值得信任。” 弗拉梅尔伸手从杂志堆中抽出一本咋杂志， “为此你还准备了路明非，那个孩子值得你这么看好么？” “他和杜少陵一样，是必要的两把扳机之一，杜少陵负责斩断除了自己之外的龙王，而他是为了杀死黑王尼德霍格和杜少陵这个最后的龙王，彻底终结龙类的历史。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我们在最后的时间里唯一能够做到的。” 昂热缓缓地说道。 “或许恺撒和楚子航来当这把最后的刀都比他要合适，新时代的人皇和奥丁印记的持有者，陈家和加图索家族正在谋划着什么，日本分部也有他们的打算，至于原本最低调的洛朗家也开始考虑招揽杜少陵，以最后的龙王最为自己的底牌。” 弗拉梅尔耸了耸肩， “所有混血种的命运因为屠龙战争联系到一块，最后也因为这场战争的结束而瞬间被命运这把剪刀剪断。预言中人类历史终结之日，黑王尼德霍格必将回来的意思或许是，混血种哪怕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中取胜，最终也踏上自我毁灭的不归之路。” “那就是他们该考虑的事情，我考虑的永远都只用终结龙类历史这一件事情。” 昂热晃着酒杯中的酒，淡淡地说着。 “甚至你憎恨自己身上流淌的龙类之血，” 弗拉梅尔叹了口气， “尼布甲尼撒契约，让人类回归本源的契约，龙类的力量对你来说既是恩赐也是诅咒，你和那几个老家伙一样渴望回归人类的原初。混血种的诞生充满了肮脏和不堪，但是你知道马尔杜克计划是很难行得通的，以龙王的力量创造一个没有龙类的世界？你以为自己是神吗？” “龙类为什么会以近乎神迹的方式不断复活，为什么我们能做的永远都只有暂时地封印他们，却没办法彻底杀死他们？” 昂热看了眼弗拉梅尔， “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没有人比你更加接近真相，可是你却从来不愿意告诉我。” “但是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弗拉梅尔漫不经心地笑笑。 “只是研究组一些零碎的研究成果而已，其中还参杂了大量的猜测。” 昂热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初代种尽管表现出远超人类的力量，还有近乎于神迹的言灵，但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依旧是生物，那么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没有办法彻底规避的事情，只是他们的细胞有着接近永生的活性，端粒酶始终处于活跃的状态，所以我们才没有办法真正杀死他们，因为他们在复苏之时都会将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躯体封存起来，形成所谓的茧。茧之中有着他们完整的基因序列以及实质化的精神元素，其中包含了他们的记忆。” “……” 弗拉梅尔静静地听着昂热说着有关龙族的一切，手中的杂志卷成了圆筒，不断地轻轻地拍着椅子。 “如果龙王被人杀死，那么被封存的那部分身体会经历漫长的时间再一次孵化为新的龙王。” 昂热见弗拉梅尔没有打断，继续淡淡地说着， “至于为什么同时期不会存在两名完全相同的龙王，研究员认为龙类和人类一样，有着相似的潜意识网络，被封存的部分躯体同样具备与本体正是依靠这一点连接着，只有明确本体的死亡，茧才会启动孵化程序，这就是初代种能够复活的真相。” “看来你和你的研究小组真是研究出些了不得的内容，” 弗拉梅尔听完昂热冗长的叙述，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 “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这样的秘密被你掌握了，看起来龙类要有麻烦了。” “其实一切的秘密都藏在了神话之中，” 昂热说， “埃及神话和希腊神话有着不死鸟的相关传说，不死鸟会采集各种有着香味的树枝和草叶，并将之叠起来之后引火自焚，最后留下来的灰烬之中会出现重生的幼鸟。这和初代种构筑自己的茧是多么的相似，他们的死后重生并不是毫无代价的，既然如此，我们只需要在他们还来没有来得及构筑自己用于重生的茧，那么就有办法彻底杀死他们。” “叶胜和酒德亚纪他们回收的骨殖瓶是空的，那或许就是康斯坦丁还没有来得及构筑的茧，杜少陵如果彻底杀死他，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复活了。” 弗拉梅尔说。 “还不可以，在那里杀死他并没有办法达成我们的目的，我需要的是诺顿的龙骨，而不是他的。” 昂热说， “达成尼布甲尼撒契约需要的是代表着权的龙王龙骨。” “那个八十年前从骨殖瓶中逃出，在罗布泊沙漠坠落的初代种，以失忆的状态漂洋过海来到了美国，目前自我认知依旧是人类，基因中的龙类记忆还没有觉醒，也没有制作用于复活的茧。” 弗拉梅尔耸了耸肩， “你做了和我当初一样的选择，并没有趁着初代种还没有觉醒而抹除掉他，你想将他的弟弟作为诱饵，以最为极端的方式来激怒他。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或许会因此报复所有人类，只是想要他的龙骨，直接将他抹除或许能够达到相似的效果。” “还不行，他现在的骨头还远远达不到我想要的状态。” 昂热摇了摇头。 “所以你才想点燃他的怒火，逼迫他觉醒，将他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你这是在拿所有人来当赌注。” 弗拉梅尔无奈地笑笑。 “想要终结龙类的历史需要他的龙骨，而且如果想要杀死他，就只能将龙类逼上绝境，他们的思考方式和人类很相似，在暴怒之下他们会抛弃一切和我们战斗到底，更何况康斯坦丁是为路明非准备的，现在还不到杀死他的时候。” 昂热轻声说道。 “你这是在玩火。” 弗拉梅尔说， “而且眼下有更加难处理的部分，杜少陵是压制住了康斯坦丁，但是问题在于言灵烛龙依旧没有解除，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会被盐化成生命禁区。现在看来诺顿将整个青铜城都作为了触发言灵的机关，以康斯坦丁的血、公孙述的精神以及自己远超人类认知的炼金术，铸造了这座只为了毁灭而存在的白帝城，我们没有能够中止烛龙释放的办法，现在让他们撤退还来得及。” “龙类的炼金术确实是人类穷极一生都没有办法达到的，哪怕是你也不行。” 昂热凝视这屏幕上的银色人影， “以暴露龙类的信息作为回收康斯坦丁和杜少陵的代价，似乎有点太大了，但是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就当给陈家一点麻烦吧，这是他们的地盘，这些问题理应由他们来处理。” “冲击航管局的关卡，灭口关键目击者，再加上数十平方公里因为烛龙而成为人类无法进入的生命禁区，我可不会将这个称之为小麻烦。” 弗拉梅尔摊了摊手， “但既然你都已经考虑好了，就该向他们下达命令了，施耐德还在等，作为你的传话筒，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下次可以让他就留在中央控制室里，他那个身体状况已经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 “他有着足够的觉悟，杀死龙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补剂，正是依靠着这个念头他才能在那样的痛苦之中坚持下来，毕竟并不是所有人在被龙血污染之后还能活下来的。” 昂热边说着边拿起桌子上电话的话筒，拨通了摩尼亚赫号上的卫星电话， “施耐德，是我，不需要想办法处理言灵了，执行备用计划，将杜少陵和初代种带回学校。” 第119章 117·人之子，龙之子·004 吹过黑灰色峡谷之中的风里，夹带着复数正在接近的喷射引擎声。 听到带着特有紧迫感的噪音，留给卡塞尔学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是当地的军用机……” 施耐德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卫星电话，眼前的局面实在是有点无法控制了，尽管康斯坦丁已经被杜少陵压制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目前还没有办法判断杜少陵还保有多少人类应有的理智状态，贸然靠近一头接近觉醒的初代种，感觉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不过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有些自我厌恶地摇了摇头，施耐德轻声地叹了口气。 “昂热校长的安排是……” 大副偷偷观察着施耐德的表情，尽可能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回收那个疑似杜少陵的初代种和目前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初代种，言灵的问题昂热校长也没办法处理，弗拉梅尔副校长也是相同的意见，需要我们执行备用计划，仅回收两头初代种，然后尽快撤离作战地点。”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通知所有执行官准备执行撤退程序，处理任务的执行官确认目标全部死亡并且销毁相关视频音频文件之后立刻撤离，外围正在延缓机动部队的执行官延迟到作战现场确认回收初代种之后再撤离，这份命令立刻生效。” 当施耐德大略讲述玩目前所需要执行的命令之后，大副只是低声地确认了一句，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整个摩尼亚赫号的驾驶室之内都陷入极度压抑的情绪之中，放弃对即将释放的灭世级言灵的处理，虽然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如说，真的就放任龙类的秘密暴露出来吗？ 这意味着普通的人类社会会意识到隐藏在历史之中的秘密。 然而这一次的作战注定不可能是安静的计划，杜少陵和康斯坦丁之间的作战已经造成了局部性的巨大震灾，对于地形突如其来的改变势必会让各国的情报部门都陷入混乱之中，作为对于龙类基本不知情的人类社会，哪怕是为了平息舆论都需要进行最为彻底的调查，只不过得出的最后结论是什么样这就是施耐德无法判断的了。 “接下来的各种行动可能都会因此受限吧。” 位于摩尼亚赫号驾驶室内的执行部成员们，在执行施耐德命令的同时，毫无例外地如此揣想着。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车马牛很慢的时代了，龙类的秘密本来就不可能一直掩盖下去。” 施耐德仿佛看出了大副的疑惑，只是摇着头低声说着， “所以我们才需要尽快地终结这场战。” 卡塞尔学院实质上从来没有想过能够永远将龙类的秘密掩盖下去，只是尽可能地延缓人类知道真相的时间。随着地球上的无人区越来越少，卫星轨道上的侦查卫星越来越多，龙类的秘密被暴露出来是迟早的事情，当不具备言灵的普通人聚集到一块儿，开始针对越来越异常的世界产生不信任感的时候，当部分人因为混血种这个异常的存在而开始高举新一轮战争的旗帜的时候，那么混血种将不得不面对龙类以外的敌人，到时候彻底歼灭龙类的计划会变得更加难以实现。 不过，尽管那道高耸的白色火焰象征着地球上另一股人类所不知道的力量开始逐渐苏醒，但是社会消化这一情报还需要足够的时间，这依旧留给了卡塞尔学院足够的时间。 “摩尼亚赫号只有一套B类型的封印装置，能够同时将两头初代种都处理好嘛？” 三副正在屏幕上清点着现有地装备，对着施耐德问道。 “那我们只能希望杜少陵能够乖一点了。”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 划破大气的声音，来自挂载着航空照相机和测试雷达的两家空军侦察机。 在高低剧烈起伏的山峡上方一边让引擎轰鸣声回荡着一边绕行，不过在绕行了几圈之后，就迅速爬升到更高的位置，观测着因杜少陵和康斯坦丁交战而变得破烂不堪的区域。 轰—— 侦察机在简单的观测之后突然掉头，朝着东北方向迅速撤离。 “那个方向是……” 恺撒警惕地在岩石后观察着空中正在撤离的侦察机。 他想起来在作战开始之前施耐德曾经说到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周围正在有机动部队集结，是这边的动静太大，导致机动部队正在提前向这里靠近吧。 “机动部队应该正在往这边赶。” 楚子航没有起伏的声音在频道中出现，那双黄金色的双瞳就这样半眯着眼看着侦察机撤离的远方。 在于楚子航和恺撒中间的杜少陵还是维持着仰头观察着白色火焰的姿势，似乎对突然拜访又突然消失的侦察机并没有什么兴趣，爬满银鳞的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那双面前维持着人类形状的双臂就这么随意地垂在身体的两侧。 “施耐德教授的命令是把杜老师和初代种都带回去。” 频道中的苏茜低声说道。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但问题是……” 诺诺的声音接着出现在频道之中， “杜老师这个样子根本看不出半点人类该有的样子，万一向我们攻击怎么办，那样的攻击可不是恺撒和楚子航能够接下来的。”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需要先确认杜少陵目前的状态才行。 而杜少陵虽然只是随意地站着，看似充满了破绽，但是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杜少陵的近身战几乎刻入了本能，什么样的状态之下都能够发动意料之外的攻击，而且现在还处于高度龙化的状态，龙类的杀戮本能或许会让他下意识对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生物发动攻击。 “针对龙类的封印装置，摩尼亚赫号准备需要多久。” 恺撒在频道中低声地问道。 “五分钟。” 施耐德的声音没有感情地在频道中出现。 “言灵。” 楚子航只简短地说了两个字。 “不好推算，但是灭世级别的言灵需要准备的时间很久，假设在杜少陵和初代种开始交战就已经启动了，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施耐德转达着昂热和弗拉梅尔得出来的结论， “尽快回收，尽快撤离，留给我们的时间很少，如果神话中那些由言灵而导致的灾害并没有夸大，我们至少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撤离到五公里以外的区域，节省时间。” “说起来很简单……” 诺诺嘴里嘟囔着，瞄准镜中的画面一直停留在杜少陵的身上，那道瘦削的身影依旧是无声地伫立着，看得出来龙化的程度正在一点点地加重，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白色火焰。 “杜老师会不会在想怎么终结这个言灵？” 苏茜在频道中问道。 “哪怕他是龙王也没有办法吧。” 恺撒有些无可奈何地说着，然后就听到他缓缓地岩石后站起来的声音。 诺诺的瞄准镜立刻向恺撒的方向看去，她看到恺撒正提着手中那把名为狄克维多的黑刃猎刀在岩石后慢慢站了起来，潇洒的身影像是武侠剧中才的准备去提刀赴死的刀客。 · 那道连接着天空的白色火焰，又会带来怎么样的惨状。 康斯坦丁刚刚说过，他曾经使用过一次这样的言灵，附着着硫磺的大火从天而降毁灭了城市，那是自己记忆中曾经待过的城市，所多玛和蛾摩拉。 那么这一次自己还是没能够阻止这一切，会不会如果自己再早一些回想起这些，能够改变这样的结局？ “杜老师，好久不见？” 一头金发的男孩从远处的岩石之后站了起来，那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扎成了马尾，身上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身上的枪带之中装着两把银色的沙漠之鹰，一柄黑刃的猎刀刀尖向下斜斜地指着地面。 “……” 杜少陵一副根本想不起来的茫然模样，那双映着血色六芒星的黄金瞳微眯着，脑中一下子灌入了太多的记忆，导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这个站在自己面前一脸自信的男孩是谁。 “看来不记得了啊……” 对方似乎有些意料之中地回答道， “卡塞尔学院二年级生，恺撒·加图索，曾经是你的学生。” “这么没有防备地走出掩体，真不愧是你。” 一个黑色头发的男生从另一侧的掩体之后走了出来，腰间挂着把黑色刀鞘的太刀，右手稳稳地握在刀柄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少陵， “楚子航，曾经也是你的学生。” “恺撒……楚子航……？” 杜少陵修长的脖子歪了歪，完全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波澜，但是下个瞬间就痛苦地捂着脑袋开始低声嚎叫起来，口中喃喃着， “不对……我是基利斯督……不……杜少陵是谁……” “他怎么了！” 苏茜在频道中问道。 “看起来像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可能龙化导致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恺撒身上的肌肉慢慢绷紧，虽然原本也没有指望杜少陵能够想起些什么，因为但是按照既定的作战他必须这么做，施耐德的计划可能压根没办法奏效。 “看起来他更加暴躁了，你们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诺诺对于恺撒和楚子航表示怀疑， “能确认他还保留着多少作为人类的意识吗？慢着，情况有点不太对劲，他在进入应战姿态，你们两个人没办法压制他的，尽可能地拖住他，别让他进入洛杉矶那个时候的暴走状态！” “已经晚了啦……” 恺撒无奈地在频道之中苦笑了下。 如果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那么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拖住杜少陵，假如施耐德准备的封印装置能够奏效，或许还能勉强挽回现有的局面。 处于恺撒和楚子航之间的杜少陵开始变得越来越暴躁，周围的碎石正在一点点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推离，开始发出宛如地鸣一般的心跳声。 “恺撒。” 楚子航只来得喊出一声，右脚重踏地面拔刀出手，整个人猛然加速冲向杜少陵，刀刃瞬间跨过不短的距离，就这么直接点上了杜少陵那遍布银鳞的脖子，但传入楚子航耳中却是沉重的钢铁碰撞在一块的巨响。 声响虽大，却没有造成任何冲击，杜少陵几乎是硬吃了楚子航的一道刺击，覆盖在皮肤之上的银鳞一瞬间柔软地像是非牛顿流体，将刀刃所带的巨大动能全部如数吸收，让楚子航感觉自己仿佛刺在空处。 楚子航一击不成立刻后退，远处的矮山之上立刻响起两声沉闷的枪响，两枚炼金子弹一前一后瞬间点上杜少陵的脑袋，炼金子弹所携带的动能将杜少陵整个人摔倒在地，在地上撞出了坑。 跟上来的恺撒收刀入鞘，拔出枪套之内的沙漠之鹰迅速扣动扳机，一枪指头，一枪指胸，瞬间清空了弹匣之中的子弹，分别落向杜少陵的头部和心脏。 杜少陵来不及起身，下意识地护住脑袋和胸口，但是楚子航的攻击在恺撒清空弹匣之后立刻接上，右手中的刀由刺改砍，竭尽全力地伸到杜少陵左肩的肩胛骨之中，顺着刀刃所指的方向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压下去。 那里是银鳞最少的部分，骨肉断裂的刺耳声音响彻地面，黑红色的血液瞬间四溅开来，灼热的火焰沿着刀身朝着伤口之中涌去，楚子航想要把杜少陵的左臂连同肩胛骨一起砍下来。 “……” 杜少陵那双黄金瞳静静地看着全力劈砍地着自己肩膀的太刀，还能够活动的右手一拳击打在刀身之上。有如货物列车紧急刹车的刺耳巨响自刀刃之上响起，同时整个刀身瞬间颤抖起来，拳头所传导而来的力量并未就此停下，杜少陵的左肩跟着猛晃将原本卡入肩膀之中的刀刃瞬间摔了出去。 原本还在喷血的伤口在刀刃离开之后瞬间开始愈合，骨骼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鳞片之下如同海浪一般涌动着，错位的骨骼正在自我恢复为原状。 第120章 118·人之子，龙之子·005 苏茜在透过瞄准镜观察着几百米之外的位置，楚子航和恺撒明显配合得并不顺畅，甚至没有同时发动过攻击，只不过处于深坑之中的杜少陵虽然一开始摆出了应战的姿态，但并没有主动发起过进攻，按照她对杜少陵的了解，楚子航和恺撒这充满破绽的配合，恐怕三招之内就会被直接放倒。 趴在她身边的诺诺不间断地开着枪，在震耳的枪声之中持续压制着杜少陵的起身动作。 咚。 咚咚。 苏茜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在紧张吗？她这么想着下意识将自己的胸前。 “不对，不是我的，这是谁的心跳声。” 沉重的心跳声在整个空间之中响起，每一下都像是在她的耳边重重锤响，耳朵传入大脑的反馈逐渐蔓延到全身，让苏茜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猛然发烫， “好热！为什么？” “好怪，杜老师身上正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 诺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明显感受到了和苏茜相同的感觉，在隔着几百米远的作战地点，杜少陵分明还躺在深坑之中，她看不到杜少陵身上错位的骨骼正在自我修复，但是能感到恺撒和楚子航下意识地拉远了距离。 这不断压迫着她们的心跳声很明显来自于杜少陵，甚至让远在几百米之外的苏茜和诺诺都感受到了来自更加完整的龙类血统的压制，这种现象让她们始料不及。 顺着心跳声，脑海中闪过了根本不属于她们的记忆片段，诺诺和苏茜根本不知道杜少陵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却看到自己仿佛置身于十字架之上，一柄黑色的长枪正在缓缓地洞穿自己的胸口，尽管只是幻觉，但是她们却能感受到金属枪尖撕裂胸口的肌肉所带来的强烈痛感，自己的意识正在随着长枪被一点点地接触到跳动的心脏而正在沉入灰黑色的潜意识深处，可耳边却能够听到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正在大喊大叫着，起伏不断的尖叫声和大喊声，裹挟着能够将自己淹没的不安情绪正在钻入自己大脑的深处。 “苏茜！陈墨瞳！” 频道中施耐德的呼叫声让苏茜和诺诺猛然回过神来，两个女孩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握住狙击枪的手还在不断地颤抖，仿佛真的被人用长枪捅了个透心凉一样。 “啧。” 诺诺皱了皱眉头，扔掉刚刚被狙击枪清空的弹匣，将新的弹匣更换了上去，突如其来的幻觉就像是正在观看的电影中被人为地插入了完全不相干的视频片段，这样异常的感觉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消息。 大口呼吸了下混杂着硝烟的空气，诺诺重新将自己的眼睛挪到瞄准镜之上，可是愈发的关注让她更容易受到心跳声的影响，不仅仅狙击枪的准心远不如刚刚那般的精准，手指正不断扣动的扳机也开始变得如有铅块一般，整个人的力量似乎都在被自杜少陵而起的心跳声在被一点点地抽离。 而眼下这样的心跳声正变得更加的强烈。 该不会杜少陵本能中还留有不能伤害卡塞尔学院的意识，所以才有这样的办法一点点地剥离着所有人的体力，虽然能够证明他没有敌意，但是…… · 在摩尼亚赫号上的施耐德感受着耳中的心跳声。 望远镜中的景象将杜少陵所在的位置迅速扩大，杜少陵就正一点点护住自己的头部，企图一点点地爬出深坑。 “这个心跳声是怎么回事。” 大副的脸色渐渐失去血色，细微的汗珠正不断地在额头上渗出，周围所有人的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身体像是突然脱力一样脸色惨白得像是被抽离里灵魂。 “言灵·戒律。” 施耐德看着杜少陵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他想暂时剥夺我们的言灵，虽然很不熟练，但是很有效。” “这么大范围，能够做到吗？” 大副扶着驾驶台勉强稳住自己那有些发软的双腿。 “没什么奇怪的，副校长也能做到……” 施耐德原本就惨白的脸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其中在夹杂了血统压制，距离越近受到的影响会越来大，封印装置快点准备，启动引擎靠近作战地点，他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的解放，如果完全解放出来，B类型的封印装置对他将彻底无效。” 大副间不容发地压下操作感，引擎咆哮着喷出黑烟，带着摩尼亚赫号的船体尽可能地靠近杜少陵所在的位置。 · 楚子航在杜少陵传递在刀刃上的力量中快速地后退，靠着刀刃插入地面之中以及双脚摩擦地面所产生的阻力才让自己的身体稳定下来，只见杜少陵护住自己的头部，伸手扒住了深坑的边缘。 啊…… 杜少陵放下护住脑袋的手，双手扶着深坑的边缘一点点地站了起来，那双黄金色的双眼依旧空洞，但是脸上却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表情。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表情？ 但是在脑中出现这个想法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先启动了，手中那把名为“村雨”的太刀再一次点上了杜少陵下意识抬起的胳膊上，但是原本包裹着刀刃的火焰却一瞬间熄灭了，刀刃死死地卡进了杜少陵手臂的骨骼之中。 苏茜和诺诺的支援射击立刻跟上，炼金子弹随着沉重的枪声再一次以交叉射击的方式携带着巨大的动能撞上杜少陵的脑袋，这是这一次并没有能够将那道瘦削的身躯打到在地，甚至连轻微的晃动没有能够做到。子弹宛如撞击在厚实的合金之上，只来得发出一声闷响就跌落在地。 恺撒迅速着更换着沙漠之鹰的弹匣，迅速靠近着杜少陵的后方，几乎实在一瞬间就将枪口贴上了杜少陵的脖子和后背，扣动扳机将所有子弹倾泻到杜少陵的身上。 “有些长进了……” 杜少陵轻声地说道，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空气沉重地震动了一下，还能活动的右手扶上了楚子航的右肩，轻轻地推了一下， “在等我一下吧……” 脚下那堪比月球表面一般崎岖不堪的碎石地面，在楚子航的眼中以惊人的速度抛在后方。 犹如洞窟般很碎的黑影与向灰黑色的山景，单色调的世界在眼中迅速扩大，接着突然飞越一道汹涌的江面，同时背部接触到了坚实的岩石表面，楚子航被杜少陵轻轻的一推直接向后飞了好几十米，整个人被甩到了对岸。 · “卡塞尔学院的小鬼头们看来搞不定了。” 酒德麻衣站在越野车的车顶之上，穿着行军靴的双脚有些焦躁地不断地踩着车顶，一边看着望远镜中的景象一边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四名A级学生搞不定难道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吗？” 电话中苏恩曦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让你把朗基努斯之枪带着就是为了预防这个情况，初代种的半觉醒状态，恐怕只有路明非能够处理吧，可惜时间不巧，这会儿还没到他入学的时候，不然昂热就会强行把他编入队伍之中了。” “拜托，你知道我为了这把枪花了多大的功夫。” 酒德麻衣向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灵活地跳下车顶，伸手打开装着朗基努斯之枪的古朴铁盒， “洛朗家的大小姐可是点名要这把枪，要是浪费在这种地方，还想再收回来可就麻烦了。” “没有关系，她已经同意了。” 苏恩曦嘴里嚼着薯片，含含糊糊地说道， “毕竟需要动用这把枪，已经和她提前说明过目前的情况了，但是她似乎并不在乎回收的方式，或许她有额外的回收渠道。” “又背着我做决定，下次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 酒德麻衣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机动部队离我这边就几公里的路程了，看起来卡塞尔学院是不打算终止这个言灵了，言灵·烛龙，预计波及范围五公里，在用了朗基努斯之枪之后我就要撤退了。” “OK。” 苏恩曦在电话另一头应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酒德麻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抛给了正在一边待机的同伴，伸手握上了那柄螺旋状的黑色枪杆，将并不完整的长枪从狭长的铁盒中取了出来。尖锐地边缘割开了她细致的皮肤，红色鲜血沿着螺纹的凹槽深入长枪之中，原本残破的枪杆瞬间伸长，螺纹的表面被进一步地伸长，在酒德麻衣的手中不自觉地震动起来。 “受难后，他通过许多证据向使徒们表明，他活着，在四十天的时间内，他不断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向他们伊邪那美的天国。” 酒德麻衣缓缓地闭上眼，将握着朗基努斯之枪的手臂往天上举，将镶嵌着十字架的墙头指着天空， “在受难第三天，他从死人堆中复活，对他的弟子们说话后，他在他们的眼前升了起来，一朵云载着他上升，直到离开弟子们的视野。” 口中低声吟唱着，酒德麻衣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鲜血沿着纤细的手臂呈现着螺旋状的血痕下滑着，然后向前重踏一步，目标是手臂所指的方向，裹挟着全身的力量朝着天空掷出了朗基努斯之枪。 就连白昼也能在远方的天空中清楚地看到，高速行进的光之纹路，那条巨大光线直挺挺地进入到了天空中那堆积的乌云之中。 但是下一个瞬间，整面天空突然碎裂了。 黑色的朗基努斯之枪进行到高空的位置突然停滞下来，周围堆积的云层突然像是薄冰一样无声碎裂，就是像是没入水中般得迅速消散。 “这就是朗基努斯之枪啊……” 酒德麻衣眯着眼睛看向天空，有些无力地甩了甩流满鲜血的右臂。 美丽但又相当异常的破坏，天空由东向西接连碎裂，东方的天际之中虽然依旧挂着皎洁的明月，不过当正面天空碎裂的时候，明显有什么不同的存在正悬浮在空中。 酒德麻衣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柄细长的长枪之中正传出突然的引力，虽然感觉并不强烈，但是这股引力却在搜寻着什么。 “那个……到底是什么……” 身边的同伴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柄长枪正在逐渐地由原本的黑色转变为红色，在破碎的天空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十字架，原本只是一截破碎到只剩下枪头的金属废品，但是现在却变为一道能在地面上产生阴影的近地天体。 朗基努斯之枪并非在空中静止不动，而是在上升到极限位置之后，正在缓缓地垂直调转枪头的位置，朝着杜少陵所在的方向笔直落下。秒速接近一百公里，这是在接近之前会因为太远无法发现，等到接近之后也已经来不及应对的速度，尽管如此，杜少陵还是在本能之中迅速聚拢着周围的一切制造出了一柄刀刃，瞬间举起了长刀横在自己的胸前。 只不过这毫无意义。 仓促成型的长刀瞬间粉碎，那道高速的光纹贯穿进自己的胸口，再从腰部伸出将自己直接钉在地面之上，都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 在一切都被压缩进毫秒的时间之中，杜少陵看到了胸前的肌肉被瞬间撕开，跳动着的心脏被尖锐的枪头直接穿过，那柄螺纹长枪就这么钻进了自己的体内破坏，再从腰间穿刺出来。 杜少陵就这么呆立在原地，身上没有现实感的痛感瞬间钻入大脑之中。 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杜少陵不停地惨叫着，双手试图抓住这柄通过自己体内的长枪，手上银色的鳞片与长枪的螺纹枪杆触碰到一块儿迸发出火花，却使用没有办法停止朗基努斯之枪上那惊人的动能，继续遭受着穿刺，脚下的大地因为在长枪通过时的冲击力而瞬间鼓起后，然后一口气爆炸开来。 只不过杜少陵被朗基努斯之枪贯穿着无法动弹，就这么被压在巨大坑洞的底部，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之中，那双黄金色的双瞳终于黯淡了下去。 第121章 119·世界扳机 那是逐渐由白色转变为黄色的言灵烛龙，冲天的火焰竖立在大地之上，被细微的雨幕掺杂着黄色粉尘半掩着的，有规律闪动着的异常闪光，告别着正在卡塞尔学院的C-17运输机。 “真是让人不讨喜的颜色……” 施耐德眯着眼睛看着那道不断延展的火焰，原本直线状火焰的两侧正在伸出纤细的火焰，远看过去仿佛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十字架，真要说的话，这和十字架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毫无疑问是末日来临前神明给蒙昧的人类所降下的警告。 “虽然出了些意外，姑且还是时限之内完成了……不过封印杜少陵的那柄长枪到底是什么，炼金武器？还是我们不知道的势力所研制的新型封印装置？” 大副看着手中的资料，轻声问道。 “……” 施耐德在狭小的驾驶舱座椅上活动着自己的有些酸痛的脖子，并没有回答大副的问题。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他很确信这把长枪是原本存放在梵蒂冈教会地下保险库中的朗基努斯之枪，虽然有资料暗示这是柄能够对龙类造成杀伤的必杀之枪，但是使用的方式早就失传，导致卡塞尔学院一直只是将这柄枪当作被神化了的历史物件。 除了执行部，还有除了卡塞尔学院之外的团体也在观察杜少陵和康斯坦丁的战斗，而且在杜少陵逐渐失控的时候还能使用这样的武器，某种意义上算是帮助了卡塞尔学院成功回收了杜少陵和康斯坦丁。 不过却来不及确认投出朗基努斯之枪的到底是什么团体，不过考虑到他们能够绕过作战地点附近的执行官，或许哪怕去探查也得不出任何结果。 会是加图索家族吗？还是洛朗家族？ 施耐德脑中不自觉地这么想着。 但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除了让卡塞尔学院顺利回收初代种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吗？ 而且昂热校长是否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团体正在阴影之中观察着卡塞尔学院的行动吗？或者说这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呢？ “二副发来联络，青铜城附近已经开始普通民众的疏散工作，机动部队正在进入相关区域，可能很快就会发现青铜城的存在。” 大副松开扶着耳机的手，对着施耐德说道。 “当我们实施备用计划的时候，这就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了。” 施耐德疲倦地揉了揉眼角， “杜少陵压制康斯坦丁也没有能够中止这个言灵，就意味着我们已经失败了一部分，能够回收杜少陵和康斯坦丁已经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龙类……” 施耐德的话头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 其实卡塞尔学院，乃至所有混血种的研究团体，对于龙类都有着不完整的，或者该称为片面的认知。围绕在龙类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诡异的炼金术也好，反常的茧中重生也好，都是混血种根据现有的科学理论进行推测的，并不能完全解释龙类的一切。 这个早于人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古老物种，能够参考的只有古老且不完整的残缺文件，而卡塞尔学院所能做的，只有根据残缺的内容逆向推导那段隐藏于人类历史背面的所谓真相。 尽管现在已经形成了相当成体系的内容，并且作为课程在学院之中教授给那些年轻的混血种，但是这些穷尽了十几代人的内容也只是龙类所掌握知识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内容藏于看不到边际的冰海之下。 “最终还是没有能够阻止那个言灵，明明就近在咫尺，却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 大副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让我想起在谱系课上曾经说过，四大君主曾用洪水、风蛇、火雨、地变毁灭了前四个太阳纪。” “或许毁灭正要发生吧，而我们亲手扣下了第一个走向毁灭的世界扳机。” 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眼下他们尽可能地挽回了损失，将最为重要的杜少陵和康斯坦丁成功回收，留给人类社会的只有一座正在精准执行灭世言灵的巨大炼金机械，如果言灵·烛龙的威力如他们所推测的那样，当那道火焰彻底爆发出来的时候，所有龙类以及卡塞尔学院的痕迹都会化作白色的盐，成为他们所有无法解构的神秘灾害。 “施耐德教授，天气情况不太乐观，接下来我们可能会有些颠簸。” 运输机驾驶员的脸色罕见地严肃起来，这个经验丰富的飞行员，经历过无数极端天气，此刻却如临大敌一般，不断地确认着仪表台上的各项数据。 “嗯，尽可能远离，或许言灵波及的范围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大。” 施耐德低声说道。 机体之上开始响起撞到东西一般叮叮咚咚的响声，下一个瞬间，周遭就然如下起暴雨一般发出稀里哗啦的巨响，运输机闯进了从正下方升起的漆黑云层之中，飞机的挡风玻璃之上像是被泼上了稠密的油漆，让驾驶舱瞬间失去了视野。 C-17运输机庞大的机身来不及避开，就直接飞入了范围极大的漆黑云层之中，无线电频道之中只有不断反复的，短促而又刺耳的杂音。驾驶员一边想方设法地改变机体位置降低可能受到的损伤，一边尽可能地提高飞行高度，终于从上方勉强挣扎出了厚实的云层。 “我们撞到了什么？” 大副抓着将自己固定在座椅上的安全带问道。 “硫磺，硫磺大火。” 施耐德眯着眼睛，借着驾驶舱中亮起的应急灯看着刚刚不断撞击着挡风玻璃的东西，低声说道， “言灵·烛龙要来了。” · 耀眼的白色光线突兀地出现在大地之上，江水被瞬间汽化，原本还堆积的漆黑云层被一下子推开，灰黑色的山体本身就像是由爆炸物构成似得猛然炸开。 “这就是灭世级别的言灵吗？” 苏茜的头轻轻地靠在机舱的舷窗之上，看着白色光线腾起的方向。 “还没有开始。”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说道，手却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村雨，湿透的刘海紧紧地黏在他的额头之上，还在不断地滴落细小的水珠。 “这样还不算开始吗……” 诺诺嘴里嚼着口香糖，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机舱中那两件被防水布严严实实裹住的物件不自觉地耸了耸肩。 与其说是物件，倒不如说是某种诡异的生物才对，其中一件在层层包裹起来的防水布之上，还用着数条纤细的黑色皮质拘束带牢牢困住，拘束带之上是浅红色的龙文，还有一根暗红色的金属圆柱插在头部的位置，细看这根金属圆柱是有多个圆盘构成，每个圆盘以不同的速率缓慢转动着。 而另一件更为怪异，整体连同着地下固定用的金属架子被缠成了十字架的形状，螺纹状的枪杆斜斜地插入这个十字架的中央，看起来像是著名的耶稣受难雕像，只不过里面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 “杜老师最后还是没有主动向我们攻击诶，” 诺诺疲倦地咯咯笑了几声， “你说他要是自己被绑成这个鬼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谁知道呢，可能会觉得自己的命真大吧。” 恺撒对着诺诺笑笑，伸手拍了拍诺诺作战服身上的灰尘， “前提是他还认为自己的名字是杜少陵的话。” 恺撒调节气氛的玩笑话反而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如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包裹成宛如十字架一样的物件或许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杜少陵了，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会对杜少陵这个名字产生些许的反应。 那个曾是杜少陵的执行官，曾是剑道课的老师，以及数次任务的负责人，在龙化的那个瞬间已经完全崩坏，杜少陵这个名字在所有人的想法之中正在逐渐失去形态、失去以及，甚至连存在的意义都在一点点地失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遍布银鳞的初代种龙王。 “杜老师接下来会被怎么处理？” 苏茜低声问着，双眼有些困意地微微闭上。 “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 楚子航微微摇了摇头。 “是么。” 苏茜轻叹了口气。 “是啊。” 楚子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这是被杜少陵手触碰过的位置，作战中的那一推将他恰好推出了作战区域，力量刚刚好，虽然在外人看来有些吓人，但是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只是擦破一点皮。他确认杜少陵对自己、恺撒以及在场的所有作战人员都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只是有些长进了……吗？” 楚子航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重复着杜少陵在被那柄长枪穿透前说出的话。 “先不管怎么处理，光是各个家族那边就不太好处理。” 恺撒眯着眼睛看着运输机的舷窗之外， “捕捉到了活体的初代种，光是这点就足够校董会联合其他家族在收容的权力上争论很久了，倒不如说对于昂热校长和其他教授来说，麻烦才刚刚开始。” “那这么说来，杜老师的妹妹……” 苏茜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谁知道呢，这不该是我们考虑的内容了，但是卡塞尔学院肯定不会放过的吧。” 诺诺后脑勺轻轻地嗑着机舱壁， “既然杜老师都是龙王了，他妹妹的真实身份或许也不会那么简单，或许这会儿学院已经开始行动了说不定，甚至还有别的家族也已经掺了一脚。” 诺诺说着瞟了苦笑着的恺撒一眼，后者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摊着手表示自己不知道任何情况。 “真正的言灵要开始了。” 楚子航侧头看向舷窗之外突然低声说道。 他们朝着舷窗之外看去，不断落下的浅黄色硫磺块正在高速地下落之中变成一团团的火球坠到大地之上，被这些火球触及到灰黑色的山壁、遍布碎石平地以及汹涌的江面突然一起炸开，形成宛如火山爆发一般的巨大爆发烟雾。 肉眼能看到的只有火球落下燃烧空气所留下的瞬间轨迹，却被后续不间断落下的火球命中地面而成大爆炸的烟雾所盖过了。即使相隔足够远，但是他们仿佛能够听到地面上各处所发出“轰隆隆”的爆炸声。 以遍布大地的爆炸火焰为背景，整片被火雨袭击的大地正在一点点被扭曲变形，逐渐脆裂成一片乳白色的晶体大地，光、爆炸、四处飞散的白色晶体，这些声音在全耳朵中嗡嗡作响，让人觉得这一幕就发生在近在咫尺的面前。 弥漫着的浓烟猛然开出一个洞。 巨大的白色十字闪光突然穿过布满大地的爆炸烟雾之中，仿佛巨大的十字架毫无征兆地插在大地之上，所带起的冲击波和稍微的音波“轰”的一声在地面上炸开，裹着浓密的烟雾和白色晶体形成可视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涌。 在漆黑的烟雾之中，下落的火球形成了好几道巨大的火柱，在不断地爆炸中再次引爆二次爆炸，最终又形成了几道十字架一般的火柱，朝着天空的尽头攀升着。 就像是配合着时机一样，被火焰蒸发的水蒸气在高空中遇冷再一次变为雨珠下落，而雨珠并没有能够落到地面上，而且又在下落的途中被高温瞬间汽化，在火焰与高空之间形成了一道白色的薄幕。 “我的天啊……” 苏茜惊得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青铜城附近的地层好像正在下降。” 诺诺和苏茜挤在同一个舷窗边，看着窗外的情况低声说道。 “真是夸张到令人作呕的景象，这是生物能够接触到的力量吗……” 恺撒的眉头紧蹙，爆炸产生的十字闪光映在他那双海蓝色的双眼之中， “言灵即使毁灭人类的武器，也是摧毁青铜城的武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毁灭在爆炸之中，哪怕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再进入，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由盐构成的沙漠了。” 装载着杜少陵和康斯坦丁的C-17运输机朝着天空的深处飞去，留下背后这片正不断地燃烧着火焰的峡谷，蓝色的天空因为异常的电场在白色的水汽帷幕之上显现出诡异的极光，这一片原本一望无际的广大山岳地带变得白茫茫一片，所有在资料上出现的事物尽数崩塌，仅剩下了残存于记忆之中的景象。 第122章 120·尾声·消失的谎言 有着斑驳黄色外壳的出租车缓慢地行驶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这个只有双向双车道并不怎么宽敞的路面有着因为重型卡车留下的深浅不一的颠簸。已经是接近盛夏了，高温阳光投下的热量让这条略显破旧的老路有着特有的柏油融化特有的刺鼻气味。 出租车的司机将微微打开正通着风的车窗关上，拧开车内空调的旋钮，加大着输出的风量，顺手调低了车载收音机的音量。 伴随着送出的冷风，收音机中在一阵低沉沙哑的电磁噪音中，传出了播报新闻的声音， “接下来是今日的新闻，七日前在长江中上游区域突然发生的森林大火于今日被扑灭，该流域航道目前仍没有恢复通航，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之中……” “这年头真是不太平咯，都说是有境外势力在搞鬼嘞。” 出租车司机看向后视镜中的两个人，漫不尽心地说道， “我有个在三峡航管局上班的远方亲戚，说根本不是森林大火，而是有一团团的火球往地上掉，根本不是新闻里说的什么森林大火。” 出租车的后排坐着对男女，身上都穿着考究的黑西装，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估摸着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女生有着一头干练的短发，一双眼睛藏在宽大的墨镜之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是什么样的表情，似乎闭着双眼正在打瞌睡。 男生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只不过脸上贴着创口贴，从衬衣的袖口之中露出了白色的绷带，左臂更是被泡沫夹板固定在胸前，右臂看起来情况也不怎么样，虽然能够勉强动动，但是随着车辆的颠簸都会让他忍不住地皱皱眉头。 “真的假的。” 男生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有些勉强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艰难地抽出一根，递给出租车司机， “没想到您还有这种消息来源呐。” “那可不，” 出租车司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接过男生递过来的烟， “听我那亲戚说啊，说是山都被炸飞了，那个地方所有的东西，不管是树啊动物啊什么的，都变成了白色的什么东西，还有不少人死在里面嘞，现在被部队拉警戒线全部封锁起来了。” “这么夸张。” 男生说着看了身边正闭着眼睛的女生一眼，有些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自己的胳膊， “但是新闻里只说是森林大火啊。” “你瞧瞧，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明面上跟你说啊，” 出租车司机露出一脸“没见识了吧”的表情，把烟叼在嘴里， “这事复杂着呐，哪是能直接在新闻里报道出来的程度，说不定就这么糊弄过去都有可能嘞。从天上掉火球？你想想就知道肯定是什么，那什么导弹之类的玩意，肯定是怕引起我们这种平民小百姓的恐慌，所以只能用这个理由来糊弄过去。” “有道理啊。” 男生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跟着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跟你说啊，” 出租车司机见男生来了兴致的表情，眉头也忍不住舒展开来， “听从撤离出来的人说啊，除了从天上掉火球，还听到什么动物的叫声，这种声音他们从来没有听见过，我估计啊，可能是导弹飞过声音，不是有那种什么飞机，能够发出轰的一声，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是说超音速飞机突破音障的声音？” 男生挑了挑眉头，顺着出租车司机的话头接着往下说。 “对对对，看来你还是懂不少的嘛。” 出租车司机看了后视镜中的男生一眼。 “没有，这不是师傅形容的到位嘛。” 男生先是笑了笑看向窗外的街景，表情有些不自觉地阴沉了下来，双眼眯着扫视着不断从车窗中向后掠去的道路两侧的香樟树，整个人陷进了后排的座椅之中。 出租车司机也识相地闭上了嘴，狭小的车内只有收音机之中并不清晰的播报声和空调出风口吐出冷风的轻微响声。 在拐过两个红绿灯之后，出租车驶入了一条更加狭窄的小路，道路两侧停着好几辆工程卡车，一侧工地支起的钢制脚手架仿佛一面墙壁遮挡着阳光投下大片的阴影。 “到嘞。” 出租车停在一片老旧小区的门口，老破的铁门半开着，小区内的筒子楼在阳光下显现出斑驳的灰白色，白色的外墙剥落露出了内部灰黑色的砖混结构。 “亚纪，到了。” 男生轻轻晃了晃女生的肩膀，低声说道。 “我睡着了吗，叶胜？” 酒德亚纪摘下墨镜，迷糊地眨了眨眼看向窗外，露出那张白皙的侧脸。 “或许吧。” 叶胜伸手摸了摸酒德亚纪的脑袋，然后有些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递给出租车司机，然后跟着酒德亚纪推开车门，站到了滚烫的柏油路之上。 出租车在两人合上车门之后，排气管喷了股黑烟，径直地离开了，留下叶胜和酒德亚纪站在小区的门口。 “按着施耐德教授给我们的报告，监视杜子夏的一整组执行官都失联了。” 酒德亚纪手中提着黑色的文件箱小声地说道。 “上一次定期联络的时间恰好是确认前辈在夔门计划中失踪的时间，” 叶胜眯着眼睛看向杜少陵之前住着的那幢筒子楼， “虽然施耐德教授在报告上没有给到具体的解释，但是鉴于前辈被判定为极度危险的初代种，那么她妹妹有干掉一整组执行官的能力也并不奇怪。”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我们还有来调查的必要吗？” 酒德亚纪微微摇了摇头，迈开步子朝着小区内走去， “或许他们已经抹除了所有痕迹，整家人都直接消失了也说不定，这趟调查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叶胜跟在酒德亚纪的身后笑了笑， “这是我们作为执行官的最后一次任务，多少也要做得像样一点。” “不后悔吗？放弃执行官的身份。” 酒德亚纪没有回头，轻声问道。 “辞呈都交上去了，后悔也没用了吧。” 叶胜耸了耸肩，伸出不太灵活的右手牵上酒德亚纪空着的左手， “毕竟我们没办法继续当潜水任务的搭档了，而且和曼斯教授、前辈的关系都牵扯得太深了，或许换个工作环境对于执行部和我们自己来说都是件好事。” “……” 酒德亚纪有些害羞地缩了缩手，但最终还是扣住了叶胜的手指，白皙的肌肤上露出些许的绯红。 “别看我们这样可还是很有就业市场的。” 叶胜看向酒德亚纪， “你觉得意大利怎么样？加图索家族可是第一时间就联系我们要不要为他们家族上班。去日本也不错，日本分部不是想让你回去来着。” “法国……怎么样？” 酒德亚纪小声说道。 “也不错哦，洛朗家的管家倒确实也联系了我来着，待遇给的是最高的。” 叶胜笑笑， “但是我法语可不太行，跟你比起来可差远了，可能需要你来给我当翻译官了。” 两个人低声交谈着，停在一幢破旧的筒子楼前，一辆浅黄色的江南奥拓斜斜地停在阴影之中，车窗的雨刷器之下塞着好多褶皱的宣传单页，看起来已经有几天没用挪动过了。简单地扫过几眼，叶胜和酒德亚纪一前一后沿着遍布灰尘和零散垃圾的楼道往上走，最终停在了他们之前敲开过的房门。 伸手在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内传出一声中年女人的回应，然后就慢吞吞地脚步声，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出现在被打开的门缝之中。这张脸他们有印象，正是资料上杜少陵还有杜子夏的母亲。 “你们找谁……” 门内的中年女人看着叶胜和酒德亚纪的脸，有些迷糊地问道。 “这里是杜少陵和杜子夏的家吗？” 叶胜摆出个灿烂的微笑问道。 “谁？” 中年女人皱了皱眉头，看表情不太像是听过这两个名字的样子。 “……” 叶胜的表情有些僵住了，看了眼同样有些不解的酒德亚纪一眼，低声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是仕兰中学的老师，目前正在进行招生调研工作，请问您家里还刚好正处于学龄期的孩子吗？” “很抱歉，没有，我和我丈夫并没有孩子。” 中年女人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这样啊，抱歉打扰您了。” 叶胜友善地点了点头，趁着女人关门的间隙看了眼屋内的陈设。 屋内和他们上次登门拜访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差别，只不过屋内又脏又乱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了，原本门边属于杜少陵和杜子夏的钥匙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灰色的托盘，只有一串钥匙孤单地放在托盘上。 “看起来不像是骗人……” 酒德亚纪和叶胜慢慢地走出楼道，看了眼紧闭的窗户，有些不理解地说道。原本该是杜少陵和杜子夏母亲的女人却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两个孩子，辅修过心理学的叶胜敏锐地感觉到这番说辞并不是骗人，那个迷糊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这可能吗……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忘记了……” 酒德亚纪摇了摇头。 叶胜刚想说什么，看到一个老太太拖着辆小拖车从不远处经过，只来得甩下句“你等我一下”，就匆匆地往前小跑了一段距离。 酒德亚纪远远地看着叶胜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和老太太攀谈了几句，然后点了点头告别了老太太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不单单是前辈和杜子夏的父母，住在这里很久的邻居也认为他们没有孩子。” 叶胜的表情并不好看，皱着眉头说道。 “也就是说……” 酒德亚纪有些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叶胜无奈地点了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蔚蓝色的天空说道，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们一切在这里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 在叶胜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一阵无由来的风穿过狭小的通道，将他们两个人的头发吹得肆意乱飞的同时，告诉着他们杜少陵和杜子夏这两个名字失去所有该有的意义，只留下了一个作为代号的空壳。 · 前往首都的普速列车，灰黑色的火车头喷着白色的烟雾，拖着拥挤的墨绿色车厢沿着铁路慢速地前行着。杜子夏无聊地拖着下巴，手肘支在狭小的桌板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双眼无神地看着不断从车窗外掠过的景色。 虽然车厢中相当拥挤，但是杜子夏所处的位置除了她自己之外，却没有其他人坐在她所在的座椅边，不少乘客宁愿站着，都下意识地远离这个穿着墨黑色水手服的女孩。 “来了来了。” 一个女孩高举着两碗刚刚泡好的红烧牛肉面，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屁股坐在杜子夏的对面。 “又是泡面，就不能来点正常的吗？” 杜子夏皱了皱小巧的鼻子。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在那挑三拣四的，拜托，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现在可是黑户，不要对食物这么挑剔。” 坐在杜子夏对面的女孩笑着摊了摊手，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 确实是个可爱的女孩，一双大眼睛清澈光润，有着长长的睫毛，皮肤晶莹白皙，穿着宽松的灰色短袖卫衣和牛仔热裤，白色的过膝袜配上一双板鞋，蓝色镜片的墨镜挂在领口上，脸颊稍稍有些婴儿肥，却是实打实的加分项。 “多少加个卤蛋吧。” 杜子夏打开泡面的盖子，拿着叉子搅动着方便面。 “卤蛋没有，要不要香肠？” 女孩翻着随身的行李包，翻出包双汇王中王放到桌面上。 “也行吧，总比没有强。” 杜子夏抽出一根红色包装的香肠，用嘴咬开包装，将香肠掰成好几截扔进泡面碗里。 “所以呢？接下来跟我回首都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女孩一边吃着泡面，一边漫不尽心地问道， “三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哥哥怕不是没有这么容易脱身吧，卡塞尔学院说不定会把他直接封印在冰窖之下的空间里，再加上那柄朗基努斯之枪，单凭他自己恐怕要被关在那里一辈子。” “我打算去趟法国，在出任务之前，哥哥有和他们联系过。” 杜子夏淡淡地说道。 “法国？洛朗家吗？倒也是个办法，毕竟现在所有的混血种家族都在想办法和我们扯上关系，估计只有卡塞尔学院才一门心思想着要屠龙吧。” 女孩耸了耸肩， “只不过我的身份还没办法这么快混进卡塞尔学院，这点上估计帮不了你什么。” “不想见楚子航吗？按你的能力应该可以通过申请在校预科，直接进入卡塞尔学院吧。” 杜子夏看了一眼女孩，黄金色在瞳孔之中慢慢燃起， “难道不是吗，夏弥？还是说，该叫你耶梦加得？” 【Part·2·Fin，To be continued.】 【What do i(you) believe in.】 第123章 121·楔子·倒吊十字·001 沉重的步伐伴随着的金属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长廊之中，头顶闪过的红色应急灯光将那张苍老的侧脸投在阴影之中。狭窄的通道两侧是间隔排布着的钢制门，除了只能由外侧开启的合金把手，仅有狭小的观察窗出现在有着些许老旧的门板之上，细微的低喃声、牙齿咬合的声响以及让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不断地门后传出。 脚步声最终停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钢制门之前，枯槁般的手缓缓地按下门侧的一组按钮，门锁处传来一阵齿轮绞合的声响，最终“啪”的一声传出门锁被开启的声音，扭动合金把手，一间并不宽敞的囚室出现在视野之中，墙上的壁灯投出微弱且柔和的光，在房间内制造出巨大的阴影。 身上披着白色毯子的中年男人坐在并不舒适的椅子上，面前是张狭长的方桌，桌上摆着一份简餐，塑料的刀叉被随意地扔在桌子的一角，但男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低垂着看着自己的布满伤痕的双手，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饭菜不合胃口吗？曼斯·龙德施泰特。” 进门的男人蹒跚着步伐坐到曼斯对面，看了眼几乎没怎么动的简餐，轻声说道。 “如果你被囚禁在这样的空间中，肯定也不会有什么胃口，施耐德。” 曼斯抬了抬眼皮，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露出了乱糟糟很久没有打理的胡子，看着施耐德露出个相当不友善的难看笑容。 “虽然成功回收了杜少陵和康斯坦丁，但是作战依旧被认定为失败，作为夔门计划的负责人，作战失败需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 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说着，将手中的那叠厚厚的文件放在桌子上， “但是不全是坏消息，根据负责情报的执行官回报，青铜城被彻底淹没在了那片由盐构成的沙漠之下，暂时还没有被发现，这意味龙类的秘密还没有暴露给人类社会，他们所知道的只有在长江三峡中上游流域出现了一场规模远超核打击的爆炸，以及异常的地质变化，因此对你的处分也有所调整。”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 曼斯无所谓地抓抓脖子。 “或许吧，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哇哦，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曼斯的手猛地一下捶打在桌面之上，摆在桌面边缘的简餐和刀叉全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被震到地上， “因为作战失败得没有那么彻底所以调整了我的处分？我不在乎这个！我在乎的是我的作战队伍中被编入了初代种！货真价实的龙王！对此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他曾经是你的学生，别告诉我对此你毫不知情！” “那我换个说法，对此我无可奉告。” 施耐德伸手掸了掸衣服上沾到的食物渣， “不要把无意义的情绪迁怒到我的身上，我们是执行官，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不折手段是执行部的习惯，我相信这句话你应该时常出现在你的作战会议之中。” “但不包括将龙王作为武器！” 曼斯朝着施耐德吼道，手掌不停地拍着桌面， “歼灭所有龙类是卡塞尔学院建立的初衷，依仗的是混血种的力量，而不是那些早就该消失在历史之中的，该死的龙类！每一个龙王手中都沾满了人类的鲜血！” “只看沾满鲜血这点，你还有我，和那些龙类并没有什么区别。” 施耐德看着曼斯轻声说道， “我们是执行官，肮脏的刽子手，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过高尚了，死在你手中的普通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是只要能够将龙类的历史终结，不论办法都多么的低劣都需要去尝试，你比我在执行部服役的时间更久，应该不需要我来告诉你这一点。” “……” 曼斯的脸像是突然衰老了好几岁，原本将桌面拍得巨响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你本来应该一早告诉我的，如果我知道杜少陵的真实身份，绝对不会赞同叶胜的建议，默许杜少陵进入青铜城，或许灭世级的言灵也不会被释放出来。” “言灵·烛龙，制造了接近一百平方公里的盐之沙漠，长江三峡的河道也因此更改，还出现了短时的断流，受灾人口接近八万，其中还包括了紧急集结的数千机动部队。” 施耐德咳嗽着从厚厚的文件中抽出一张报告推到曼斯面前， “关键还有大量的硫磺在大火中重组为二氧化硫和硫化氢被排入大气之中，伴随的还有大量有毒粉尘，装备部预估因言灵而起的爆炸不亚于一座VEI-7级的火山爆发，北半球的高纬度地区已经出现了极端的降雪天气，而现在还只是七月，原本该是北半球气温最高的时段。” “因为一个言灵……” 曼斯摇着头低声说道。 “因为一个言灵，地球将迎来短暂的小冰期。” 施耐德叹了口气， “这场由言灵而起的灾难还在继续，我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扣下了毁灭世界的扳机，但是眼下最麻烦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被我们回收的杜少陵和康斯坦丁，卡塞尔学院收容了两具活体龙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世界，混血种的世家会不惜一切代价从卡塞尔学院的手中争取他们。” “所以呢，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混血种世家和卡塞尔学院的争斗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消停过，回收初代种的同时你就应该意识到这件事情。” 曼斯皱了皱眉头， “我现在只是一个等待接受处分的前执行官，我的任务从来不包含参与这些不太光彩的政治斗争中。” “昂热校长正在考虑进一步调整你的处分。” 施耐德眯着眼睛看着曼斯的脸， “这次的作战失败并不是因为你的失误，昂热校长并没有处分你的意思，杜少陵是初代种这件事在卡塞尔学院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是之前校董会也不知道的情报。刻意隐瞒相关情报，只是为了确保杜少陵能够在正确的时间发挥出正确的作用。” “包括他引发了灭世级的言灵？” 曼斯哼了一声。 “能够透露的内容并不多，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杜少陵并非引发了灭世级的言灵，而是尝试阻止灭世级的言灵。” 施耐德摇头， “他的身份即使在龙类中也极其特殊，与康斯坦丁之间的战斗只是想要中止正在释放的言灵，只不过不完全的觉醒状态使得他短暂陷入的恍惚状态，后续并没有攻击那几名学员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可能吗？他是龙类，高贵的初代种，怎么可能会为了人类做出这样的行为。” 曼斯失声笑了笑，脸上写满了不可能。 “这也是我不能理解的部分，但是昂热校长是这么认为的。” 施耐德低声说道， “我们可以秘密解除对你的处分，也可以将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尼伯龙根计划，杜少陵的真实身份，这些情报你都可以了解。但是相对的，你需要彻底沉入阴影之中，你在执行部的名字会被抹去，以处分死亡的理由被彻底封入执行部档案的最深处，既是应付校董会，也是需要你去执行一项不对外公开的任务。” “做得到吗？处决执行部的外勤负责人之一？” 曼斯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我相信校董会还没有笨到这种程度，如果被他们发现，会对昂热校长积累更多的不满，使得卡塞尔学院在混血种社会中的政治立场变得更加糟糕。或许我在查阅完所有档案资料之后，会选择倒戈某一个混血种世家，以高价的情报来换取更加安稳的生活环境。” “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了解你，你是最虔诚的屠龙者。” 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曼斯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有点吃不准施耐德在盘算着什么，这个执行部的负责人始终有着自己看不透一面。作为昂热最为信任的人之一，掌握着大量绝密的情报，还是格陵兰作战的幸存者，可以理解为他是除了昂热校长和弗拉梅尔副校长之外，卡塞尔学院中地位第三高的管理者，他说的话约等于可以理解为就是昂热校长的意思。 “带了雪茄没……” 曼斯的表情松弛下来，轻声问道。 施耐德点着头，从衣服的口袋中抽出一个狭小的长盒和打火机放在桌子上，推到曼斯的面前打开，内部暗红色的布料之上躺着一根品质绝佳的古巴雪茄，一端已经被贴心地剪掉了，露出了上好的烟丝。 “叶胜和亚纪呢，你没有为难他们吧。” 曼斯把雪茄叼在嘴里，打着火机点上，舒坦地吸了一口。 “他们已经递交了辞呈，理由是伤势不允许再作为执行官执行任务，因此希望能够接触助理执行官的职务，很敷衍的理由。” 施耐德说，但是随即苦笑着摇了下头， “但我并没有卡他们的辞呈，毕竟他们的情况确实不太适合继续待在执行部了，不仅仅因为他们没有办法继续执行深潜任务，而且……” “和我还有杜少陵牵扯得太深……” 曼斯吐出一口烟圈。 “他们和杜少陵的关系很好，而且亚纪还是你最钟爱的学生，还掌握了大量夔门计划的情报，按照执行部的流程，他们需要接受洗脑手术来保证情报不会泄露。” 施耐德低声说， “但是处于对你的尊重，只让他们签了一份保密协议，并没有进行洗脑手术，至于后续要不要派出斩首者，需要看他们会不会泄漏某些关键情报，希望你能够理解，这已经是我作为执行部负责人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足够了。” 曼斯已经可以接受执行部对于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处理，作为执行官本身就掌握着大量的秘密情报，更不用说他们还参与过夔门计划这种级别的作战任务，按照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仅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就放任他们离开，在是否需要排除斩首者这点上模棱两可，无非是以叶胜和酒德亚纪作为筹码，强迫自己接受那项不对外公开的任务。 这是施耐德惯用的手段了，将执行官的某些任务与某些在意的事情关联在一块儿，能够使执行官尽可能地为执行部进行某些相当危险的工作。 但是在曼斯看来，这可以算得上胁迫了，就算执行官有些许的抗拒也不会改变依旧要执行任务的行为，甚至在执行官在某些任务的关键环节还会成为执行任务的推力，迫使执行官尽可能地完成任务，由于这种手段并不光彩，所以曼斯一直都不太喜欢使用这样的手段胁迫自己的下属。 只不过没想到施耐德的这一套说辞有一天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至于需要你执行的任务，其实并不复杂，对你来说应该轻而易举。” 施耐德无奈地摊了摊手，是曼斯意料之中的话。 “不复杂？” 曼斯露出了这可不好笑的表情，学着施耐德动作把手一摊。 “只不过具体的任务内容还没有确认下来，还有不少细节需要去确认，到时候你可以再考虑是否要接受。” 施耐德撑着装着氧气瓶的金属小车慢慢起身，对着曼斯轻声说道，然后指了指桌上那一叠厚厚的文件， “这些是或许你感兴趣的资料，在我下次来之前，就顺手读下打发下时间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今天就先聊到这了。” 然后没等曼斯回话，施耐德就拖着金属小车退到了门外，对着曼斯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地合上了那扇厚重的钢制门，一阵齿轮绞合的声响将数道锁重新恢复在锁闭状态。在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金属小轮刺耳的摩擦声中，曼斯看向施耐德留在桌面上的文件，上面印着一个鲜红的S以及标题。 尼伯龙根计划。 第124章 122·楔子·倒吊十字·002 暗红色的十字架被几架粗壮的机械臂控制着，缓缓地被安放在混凝土台的凹槽中，杜少陵的躯体连同着由胸口刺入的朗基努斯之枪通过复合材料制成的拘束带被固定在遍布晦涩龙文的十字架上，以一个逆十字的姿态被摆放在区域的中央。 红黑色的血液依旧不断地从胸口以及腰间的伤口中留出，只不过在离开伤口的瞬间就凝固成暗红色的结晶体，在交叉投射在十字架上的光柱中反射出异常不适的闪光。 “松开机械臂，启动拘束装置。” 昂热站在厚实的强化玻璃之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空间的一切，低声说道。 机械臂缓慢地松开扣住十字架关键位置的仿生爪，十字架在一阵低沉的机械声中被稳稳地嵌入了混凝土台的凹糟之中，围绕着混凝土台提前设置好的五台机械装置之中，缓缓地伸出前端尖锐的圆柱，刺入杜少陵被固定在十字架上的四肢和咽喉，伴随着肌肉撕裂的声响，彻底刺穿将四肢和脖子死死地钉在十字架上。 三层半圆形的强化玻璃从混凝土台一侧的缝隙中被慢速地抬起，将杜少陵连同着十字架彻底包围住。杜少陵此时已经彻底褪去了银色的龙鳞，只剩下瘦削且遍布着可怖伤口的躯体，原本的一头黑发变成了斑驳的灰黑色，远看过去就像是宗教画中正在受难的殉道者。 “就像是亲眼见到耶稣受难一样……” 站在昂热身边的弗拉梅尔撇了撇嘴，扰着自己有些发痒的下巴， “圣彼得十字封印，排布在封印地两侧用于代替两把天堂之钥的封印柱序列，组成费拉来特的封印阵列，确实是我们现在能够做到并且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可是你提出来的构想，老伙计。” 昂热淡淡地说道， “这座炼金术和现代科学组合而成的封印室，最初就是为了预防杜少陵出现不可控的情况才打造的，在十年前就开始建造，三年前彻底完工，今天才派上了用场。” “重新将基利斯督钉在十字架上，还是逆十字架，也就你这个疯子能够干出来了。” 弗拉梅尔摊着手， “不过这样的封印只能理论上控制住他的觉醒，死海古卷中提到，他会从死亡中回归，到时候他会洗清自己身上的伤痕和罪孽，以绝对的姿态再度归来，朗基努斯之枪将会成为再一次成为圣物被他所掌控。” “死海古卷中也提到过，基利斯督的复生需要玛利亚的帮助，作为双生龙王，但凭借自己是无法挣脱朗基努斯之枪的控制，需要权柄的加持才能够从封印中挣扎出来。” 昂热点头， “而且这一次朗基努斯之枪并没有彻底贯穿他的心脏，使得他目前严格上来说并没有彻底死亡，无限停留在生与死之间，这也是我们能够成功将他封印的原因之一。” “或许吧，这样的封印理论上能够永远将他封印。” 弗拉梅尔耸了耸肩， “但是前提是我们能够将他的妹妹也捕获，不然她总会找到机会将他从封印中放出，至于具体的办法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会找到的，血脉相连的龙王会想尽一切办法解救彼此，这既是他们的羁绊，也是他们的诅咒，他们没有办法单独活下去，否则规则的权柄会让他们永远活在没有尽头的孤独之中。” 昂热说着转头看向身后正在忙碌的研究员们， “让封印区域内的研究员撤出，以六十秒作为间隔，定期记录封印区域以及杜少陵的情况，刺入杜少陵身体的探针既是确保他无法动弹的枷锁，也是我们了解他身体变化的唯一办法，尽可能降低区域内的氧气，填入惰性气体减缓探针的氧化速度。” “怎么看他都彻底动不了了，需要这么谨慎么，昂热校长。” 其中一名研究人员问道。 “他是初代种龙王，掌控第五元素以太的，规则之外的龙王，不要用常规的科研思维去考虑，” 昂热凝视着区域中央的杜少陵， “他很容易失控，在没有捕获他妹妹的情况下让他再度觉醒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我希望你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确保他能够一直保持目前的状态。” “昂热校长，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杀了他呢？” 又有一名研究人员提问。 “我们还需要他，作为彻底终结龙类历史的扳机之一，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如果就此直接处决掉未免也太过浪费了。” 昂热低声说道， “而且从他身体之中流出来结晶状的血，那是流淌在他体内的精神元素，即使在深度的休眠之中，他依旧能够制造纯度极高的以太，这是对龙类来说也是剧毒的物质，但是却能够在他体内参与血液循环。” “这证明他确实是白王的王之血裔，能够控制精神元素并将它重组为结晶状的实体，这对于龙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弗拉梅尔撇了撇嘴， “纯粹以精神构筑的物质极为难得，哪怕是龙王也不可能维持这样的状态，我们只能理解为他的血液和朗基努斯之枪之间产生了某种变化，这也证明龙王的基因携带了记忆、情绪甚至人格这种精神序列，也能够解释为什么龙王可以通过茧化反复复活。这对于尼伯龙根计划来说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可惜我们还没有捕获他的妹妹，玛利亚，王座上的另一位龙王。” 昂热有点惋惜地摇了摇头， “执行部丢失了她的轨迹，或许她这会儿正在靠近卡塞尔学院，伺机救出她的哥哥，也有可能正在远离我们，尝试寻找其他龙王的帮助。” “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施耐德的声音从研究人员后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金属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诺玛按照她有可能的行动轨迹正在逐一排查路线上联网的摄像头，发现几帧她出现在边境海关的画面，合理推测她或许正在尽可能绕开被我们发现的方式离开中国。” “你来了，曼斯的情况怎么样？” 昂热没有回头。 “不太好，对于亚伯兰计划相当不满。” 施耐德拖着氧气瓶缓缓地站到昂热的身侧，看向封印区域中的杜少陵， “但是他对酒德亚纪还有叶胜有着浓厚的师生情，以此作为理由，多少让他平复了一些，也表现出愿意接受我们安排的倾向。” 房间中那些研究员看出这几位卡塞尔学院实际的掌权者之间有事情要谈，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文件、设配，退出了房间将坚固的防爆门关上。偌大的房间之中瞬间只剩下昂热、弗拉梅尔还有施耐德，以及强化玻璃之外被封印在十字架上的杜少陵。 “她一个人吗？” 昂热淡淡地问道。 “虽然画面并不清晰，但是确认只有她一个人，带着简单的行李。” 施耐德点头， “位置是HHHT的海关，她混进了服装贸易的外贸团体之中，诺玛搜索了相关的过关文件，并没有找到她的名字，考虑到她的能力，应该是通过某种言灵影响了相关人员的认知，并没有留下相关的痕迹，所以暂时没办法推测她的下一步动向。” “俄罗斯吗？” 弗拉梅尔皱了皱眉头。 “或许只是想要绕开摄像头较多的区域，对于逃亡者来说，这是常识，暂时还不能以此作为理由判断她的目的地就是俄罗斯。” 昂热说， “她的目的地依旧有可能是法国，杜少陵在夔门计划前与伊丽莎白·洛朗有过联系，内容虽然我们并不了解，但是伊丽莎白近期的动作很明显是为了招募杜少陵做的准备，杜子夏或许了解到了这一点，所以尝试前往法国看是否能够与洛朗家联手救出杜少陵。” “洛朗家再怎么样也是混血种世家，对于龙类有着极高的仇恨，在了解到杜子夏也有可能是龙王的情况下，或许并不会伸出援手。” 施耐德低声说道， “当然这是以伊丽莎白·洛朗不知道杜少陵的真实身份为前提，假设她在夔门计划开始前就了解到了相关的情报……” “毕竟已经有一个先例了……” 弗拉梅尔啧了一声，看着面无表情的昂热。 “凡是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夔门计划中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我们并没有解决，” 昂热低声说， “投出朗基努斯之枪的人到底是谁，这个人会比我们更加了解杜少陵的情况，甚至提前准备好了应对杜少陵的武器，在关键的时候中止了他进一步觉醒的行为，将以上条件汇总到一起。我似乎并想不出有第二个人选。” “那个小姑娘？” 弗拉梅尔吹了声口哨，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好看的姑娘，但是她接手洛朗家的全部事物没有多久，这会儿她应该为家族内的内斗忙得焦头烂额才对，如果她能这么快腾出手介入夔门计划的同时还处理掉了家族内的问题，那洛朗家族或许有资格成为第二个加图索家族。” “欧洲的局势比我们想象中都要复杂，” 施耐德说， “洛朗家族的版图正在不断地受到加图索家族的挤压，或许我们应该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一点帮助，让她成为对抗加图索家族的前哨站。毕竟洛朗家族一直坚定地站在卡塞尔学院这一侧……” “确实站在我们这一侧，但是坚定不坚定就另说了。” 昂热摇摇头， “尽管她还维持着她父亲在时的大部分策略，对于我们的要求大多都给予无条件的支援，只是这样的行为是出于对卡塞尔学院的信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她是个出色的政治家，甚至有着远比她父亲更加敏锐的嗅觉，不能将她单纯地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卡塞尔学院需要盟友，不要轻易将盟友从我们的身边推开。” 弗拉梅尔漫不经心地说道， “在这样下去，她会发现她父亲空难的真相，或许洛朗家族会从我们坚定的钱袋子，变成一把能够捅伤我们的尖刀，这应该是你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面向卡塞尔学院的尖刀足够多了，不在乎再来这么一把了。” 昂热无所谓地说， “混血种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这是我们早就预料的事情，所以我在考虑是否需要将一些古老但是已经失去权势的混血种世家拉入核心的权力圈，来遏制加图索家和洛朗家不断扩张的想法。” “你的继任者目前对此都一无所知，甚至连龙类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么早开始铺路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弗拉梅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慢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我该回去了，到选美比赛的时间了，与其对着你们这两个家伙和一个半死不活的初代种，还不如看看美女养养眼。” 随着驱动着防爆门的传动结构开启，又一次关闭，弗拉梅尔哼着小曲直接离开了，随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防爆门之后，强化玻璃之后封印区域的灯管正在一束束地关闭，仅剩下投射在十字架之上的灯光还亮着。 “看到曾经的学生成为初代种被封印在十字架上有什么感觉。” 昂热伸出手，轻轻地放到强化玻璃之上，与十字架上杜少陵的人影重合到一块，低声地问道。 “没什么感觉，无非是人形的怪物罢了，和楚子航一样。” 施耐德艰难地咳嗽了几声， “陈墨瞳的事情怎么处理，是时候考虑她的导师人选了，古德里安手上还有剩余的学生名额。” “对于古德里安来说太勉强了，让曼施坦因来吧。” 昂热摇摇头， “听说有一名预备的中国学生正在申请学院的在校预科，想要提前进入学院，你知道这回事吗？” “你是说夏弥？” 施耐德皱了皱眉头， “我看过她的档案，确实相当出色，但是她明年就能够入学。尽管卡塞尔学院有在校预科的项目，可似乎并没有理由提前招收她进入学院。” “让楚子航去一趟，评估下那个女孩。” 昂热松开扶住强化玻璃的手，转身越过一排排的终端设备，走入房间之外漆黑的走廊中。 “知道了，我会让诺玛通过系统对楚子航下达正式的任务。” 施耐德拖着氧气瓶跟着昂热的身后，点着头回应。 空无一人的房间随着昂热和施耐德的离开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空气净化系统在低沉地运转着。封印区域中的照明被彻底关闭，只剩下那柄朗基努斯之枪在黑暗之中发出幽幽的红光，以及一抹一闪即逝的黄金色。 第125章 123·异邦人·001 杜子夏在颠簸中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嘴里尽是铁锈的味道。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将头上的兜帽向下拉了拉，遮住自己那张略显疲倦的脸，然后歪着脑袋透过狭小的车窗外看了一眼。 车外的天气仍是糟糕得吓人，阴霾的云层压得很低，还隐隐透出并不是很响的雷声，跟列车车轮掠过铁轨的低沉声响混合在一起，仿佛野兽间对峙的低吼，偶尔还有汽笛嘶吼般的高鸣，但是很快就被淹没在天地间。 零碎的雨混杂着细小的冰珠滴滴滴嗒嗒地击打在车窗上，沿着玻璃缓缓地下流，变成一层细碎的水膜。她看着一小会儿，觉得自己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又微微闭上双眼，陷进了迷迷糊糊的睡意中。 “要不要喝一口？” 有人在旁边把钢制水壶递到她面前。 杜子夏睁开眼，看见一张脏兮兮的老脸，她认识这张脸，是这趟列车的列车长谢尔盖，也是这趟车上唯一的列车技师。 她伸了伸脖子，凑近闻了闻水壶，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于是摇摇头，又恢复到之前蜷缩的姿势，微微睁着眼睛看着车窗外。 “这地方纬度高，天气又湿冷，烈酒能暖身子。” 谢尔盖也没勉强她，只是用着俄语解释了一句，然后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口伏特加，自顾自地在杜子夏的身边坐下。 谢尔盖是个老技师，从雅库茨克到阿克套的港口，在这条铁道上一跑就是十多年。从早些年的技工学徒，在成为技师组长，最后成为这趟列车的列车长。这趟列车在外人看来，横贯整个西伯利亚平原，一直延展到哈萨克斯坦的阿克套港，除了跑商运货的生意人，几乎没人愿意坐这趟旅途冗长的列车。 或许只有那些亡命之徒才会选择这种毫不起眼的出行方式，所以谢尔盖对这个戴着兜帽的少女有些好奇。他们是在贝尔加湖遇见的，那时这个女孩带着简单的行囊和一柄漆黑刀装的唐刀，静静地站在贝尔加湖车站的站台上，迷茫的眼神看着被冰覆盖的湖面，仿佛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地方前进。 原本这趟车是一个私人老板包下的，不该带客人上车，那天也仅仅是在贝尔加湖车站进行例行的补给，这个女孩犹豫再三才迎上来询问这列火车前往哪里，能不能将她捎上，即使只到下一个补给车站也好。 列车带私客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可是这个女孩是典型的东方面孔，在这个远离中国的贝尔加湖看起来多少有些显得来历不明，如果路上出些什么事情，那么恐怕自己这个列车长也不用再当了。 不过谢尔盖在那天迟疑了一下，还是让女孩上了车，答应带她到阿克套港，也不需要女孩支付什么额外的旅费，毕竟这女孩看起来也不像是带着很多钱的样子，可能身无分文也说不定。 至于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少女仿佛一个丢了什么重要东西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心疼，想要帮她做些什么。 “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西伯利亚来？” 谢尔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躲人。” 杜子夏犹豫了一下，还是用着并不太熟练的俄语说了一句。 “想想也是，没什么事情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这破地方除了土豆和煤矿，其他什么都没有。” 谢尔盖叼着烟凑近一边的油灯，点着了烟，歪着头又看了杜子夏一眼， “以前战败的俘虏，没地方可去，就会全部发配到这地方来，这里的铁轨没铺出一米，就有好几具尸首埋在这地底下。” 杜子夏微微点了点头，兜帽下的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谢尔盖打量了几眼，发现这个小姑娘或许年纪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小。那张精致的脸有些病态的苍白，也很疲倦。长期舟车劳顿让她的皮肤没有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那样细腻，但反而看起来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感。 女孩不算健谈，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沉默寡言，除了在贝尔加湖见她主动攀谈是否能够登车，自从上车之后都卷缩在货运车厢之中，从未透露过和自己身份有关的信息，但是谢尔盖倒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自己的底细也算不上干净，如果有别的门路，自己也不会年复一日地待在这条没什么人愿意待的线路上。 谢尔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浑浊的烟气在他的口腔里打了个转，然后才从鼻孔里慢慢喷了出来。车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夹雪，湿冷的空气透过大衣间的缝隙使劲往里钻，一旁燃着炭的暖炉似乎也提供不了什么热量，只能靠那口呛鼻的烟气来让自己暖和一点。 “中国刀？” 谢尔盖看了看杜子夏抱在怀中的唐刀，皱了皱眉头，费力地在脑子里找着与之相配的词语，布满皱纹的脸像是扭到变形的老黄瓜。 在这片土地上带着武器并不是说很么稀奇的事情，只不过大多都是手枪、步枪之类的热兵器，要么就是短刃的防身匕首之类的。这种长刃刀具却是不怎么常见，漆黑的刀装相当考究，看上去就不是什么便宜货，银色的刀锷在灰暗的环境中依旧闪着隐隐的反光。而让谢尔盖更加在意的是刀装上那个并不起眼的花纹，银色细线围成一个规整的圆形，中间是一棵半枯萎的树木。 “……” 谢尔盖“咦”了一声，不自觉地多看了杜子夏几眼。 杜子夏有些警觉地看了谢尔盖一眼，她意识到这个疲倦的男人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目光有些刻意在她怀中那柄唐刀上停留了一会儿，尤其是在那个并不怎么常见的花纹上。 “这里到阿克套港还需要几天。” 杜子夏默默都用手遮住刀装上的图案，主动开口问道，想要岔开话题。 “我早说了敢上这趟车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也不用遮遮掩掩了，这破车还在半道上跑着，总不能现在就把你一个小姑娘直接轰下车，你没必要担心。” 谢尔盖意识到面前这个小姑娘有些不太友善的语气，哈哈笑了两声，又抽了一口烟，烟气吞进肺里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烟气从车窗的缝隙里散了出去，谢盖尔把还没抽完的烟头扔进暖炉里，表情也变得有些莫名地凝重起来。 “听说过中国那个莫名其妙的大爆炸吗？” 谢尔盖漫不经心地出口问了一句。 “听……听说过，好像对气候有一点影响……” 杜子夏看了眼谢尔盖的表情，小声地回应道。 “有一点点影响？放屁，影响分明是大了去了。” 谢尔盖伸手拿过搁在一边的铁钳，夹起一块木炭塞进暖炉里，又在暖炉离搅了搅，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别说整个西伯利亚了，同纬度的白俄罗斯、波兰这些国家的天气都和这里大差不差，那些整天缩在实验室里的人哪里有我们这些整天在铁轨上跑的人清楚。往年的这个时候，这里哪会是这种湿冷的雨夹雪，这才七月，往年这时候我都是光着膀子在锅炉房里干活，哪有冷得要靠火炉过活。 这会儿大部分飞机都停飞了，只有传统的蒸汽机车才能在这种天气之中不受影响地运货，不然我们怎么会这么巧在贝尔加湖的车站碰上。” “我不清楚。” 杜子夏摇摇头。 “我在这条铁路上跑得可久啦，偶尔也会有你这样的乘客搭顺风车，虽然我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但是我能看得出你们这样的人和我这样的人不一样，而且最近的怪天气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 谢尔盖又摸出一根烟点上，喷出的烟将他那张脏兮兮的脸变得更加模糊起来， “家里老人曾经跟我说过第三罗马啊，不对，该说俄罗斯了，也发生过一次和中国那个大爆炸很相似的灾害，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一道强光照亮了整个天空，一千多公里之外都能巨大的轰鸣声。这个事情你或许也听说过，就是通古斯大爆炸，但是真相是什么，那群专家到现在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样子，鬼晓得是不是可以封锁消息什么的。” “……” 杜子夏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谢尔盖抬起头，看到杜子夏那张精致的面孔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忽明忽灭，尽管看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还是让谢尔盖不自觉地停下了话头。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很亮，在灰暗的环境下是唯一的亮色，瞳孔之中似乎还有隐隐发光的金线。 “不要太放在心上，随口聊聊而已，车程还很长。” 谢尔盖有些尴尬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就当我这个老头子自言自语好了。” 杜子夏微微点头，又低下头去，像是不太想交流的样子。一时没人接话，雪珠夹杂着雨滴击打在玻璃上的声响愈发地响亮起来，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敲着车窗。 “那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去锅炉房看看，到目的地会叫你的。” 谢尔盖说了一句，顺手把没燃尽的烟头扔进暖炉里，然后起身离开了这节车厢。细微的烟草味从暖炉中钻出，但是很快又沿着车窗的缝隙中渗了出去。 杜子夏见谢尔盖离开了车厢，向着暖炉稍稍挪近了一些距离，对着吞吐着火苗的炉子伸出手，而后合掌用力搓了搓，似乎想要把这股不断钻入体内的寒意从体内驱逐出去。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黑色水手服，外面套了件并不怎么合身的兜帽风衣，虽然杜子夏认为自己一向很抗冻，但是这样的天气还有有些勉强了。她扫视着车厢中有些杂乱的货物，在一堆脏兮兮的杂物中找到一条有些破旧的棉制斗篷，稍微掸了掸灰尘就披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蜷缩在由货物堆积出的一道缝隙中。 为了尽快从卡塞尔学院的监视中脱身，她并没有带很多的行李，身上这件不怎么合身的兜帽风衣也是自己哥哥的。在首都和夏弥分别之后，就再一次坐上长途大巴到了HHHT，再混入专做服装生意的外贸团体，成功通过了海关，沿着漫长的边境线到了俄罗斯境内的贝尔加湖。 其实杜子夏倒也不是没动过飞机这种更加便捷的交通工具，只是机场的联网摄像头更多，自己再怎么谨慎还是有暴露的风险，更加不用她知道卡塞尔学院有着一套几乎能够黑入任何系统的超级电脑，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被掌握行踪，还不如尽可能地拉长时间，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伊丽莎白·洛朗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开始和他们合作了。” 杜子夏看着暖炉中火焰低声喃喃道， “不出意外的话，卡塞尔学院的设计图已经交付给他们了，只不过没想到她除了约柜还把朗基努斯之枪作为了条件，说明哥哥这一次的身份暴露得更加早了，使得她提前准备了预案，只是这一次还是没有成功将七宗罪带出来，如果诺顿和前几次一样，在卡塞尔学院见到死去的康斯坦丁实现了觉醒，路明非还是会拿到七宗罪，不好办了啊……” 她有些疲倦地将头轻轻靠在粗糙的木箱上，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康斯坦丁居然提前醒过来了，导致青铜城的言灵机关被触发，诺顿不愧是在我们之中最擅长炼金术的，居然能够做到以炼金术和死侍组合进行言灵的释放，尽可能地削减灭世级言灵冗长的吟唱流程……” 车厢里在阴暗中开始静默下去，只有木炭在火炉中噼里啪啦的声响和偶尔响起的汽笛声。车窗外的雨雪变得更大了，灰白的颜色将整个车窗覆盖起来，连原本就不明亮的光线也阻挡在外面，车轮掠过铁轨发出的声响在杜子夏的耳中不断地回荡。 第126章 124·异邦人·002 火车鸣着汽笛，沿着铁路向前狂奔而去。 车上的每个人表情都显得轻松很多。本以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雪要持续好几天，谁晓得昨夜还是如同鹅毛般的雨雪从天跌落，今天却是突然放晴，阳光投下照在银色的积雪上印出耀眼的亮色。 杜子夏嘴里叼着块压缩饼干，身上披着棉斗篷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站在火车布满锈迹的车钩上，百无聊赖地看了眼车上正忙活着的车工。他们正提着铲子，一边唱着号子，一边把漆黑的煤块甩进炉膛内。尽管车外的温度并不高，可这几个车工却早已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精悍的腱子肉。 谢尔盖叼着根烟，也站在那并不宽敞的车厢里，一边指点着那几个身强力壮的车工干活，一边查看着锅炉的压力表。在车经过拐角的时候，还会瞄下火车的末端。毕竟这车算是老式列车，车钩间的咬合远不如新车那般结实，更何况车厢都满载着私货，要是落下一两节就亏大发了。 “……” 杜子夏摸出口袋中的手机看了一眼，信号栏依旧没有任何信号，出现了一个显眼的叉。 “不用看了，附近都没有什么信号塔。” 谢盖尔看了眼轻巧地站在车钩上的杜子夏，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不要站在这么危险的位置， “整个路段就属这段最长，也最荒凉，距离下个车站还有好些距离，得趁着天晴多跑一点距离，不然可能会被什么人盯上。” “在这种地方……？” 杜子夏将手机塞回口袋，拉着一侧的栏杆，迎着风将头伸出去看了看。 周围都是泛白的雪景，铁黑色的钢轨宛如一条冬眠的蛇匍匐在大地之上，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将白茫茫的大地分隔成两块。空旷的环境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怪异的绝望感，蒸汽车头正带着低沉的咆哮声，拉着十多节车厢不断碾过钢轨，溅起雪水混合物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天气异常倒并不是最严重的事情，最多也就停车等着耽搁点，我最怕得还是人，” 谢尔盖吐出一口烟，伸手指了指远处， “我们快要靠近哈萨克斯坦了，几十年前几十万的车臣人被流放到了哈萨克斯坦和西伯利亚，冻死了足足十多万人。虽然赫鲁晓夫上台的时候将这群车臣人迁回了原地，但是还有不少人剩了下来，就扎根在这里。这里天寒地冻的根本没办法种什么像样的庄稼，就这么靠着劫掠火车的物资为生。” “是么……” 杜子夏眯了眯眼睛，低声说道。 “车长，不要讲这么吓人的话，没看小姑娘都吓坏了吗？” 其中一个铲煤的车工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脏兮兮的煤块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黑痕，脖子上缠着的毛巾也早就变成了灰黑色。 “就是，我们也跟着你跑了好几年了，也从来没见过那群火车劫匪啊。” 另一个车工跟着帮腔，对着杜子夏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除了谢尔盖，这列火车上大多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待得最久的人已经跟着谢尔盖在这列车上来回跑了十几趟，并没有见过谢尔盖口中那群穷凶极恶的车臣人，只不过最近的极端天气倒是让他们有些发怵，也不知道这条老铁轨能不能撑得住。 至于劫掠火车的团伙，先不说有没有，既然是跑最危险的线路，多少还是准备了一些武器，虽然都是些老掉牙的型号，但是应付零散的强盗团伙问题倒是不大，所以才会对谢尔盖忧心忡忡的担忧有些觉得大惊小怪，只觉得是这个年迈的老车长是年纪太大了才会有这种没由来的不安感。 “都是些没见识的小兔崽子，真见过死人你们就不会这么说了。” 谢尔盖边吐着烟圈边无奈地摇摇头， “那群家伙可是有重武器的，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打发走的小毛贼，跟他们一比我们最充其量只是刀尖上讨生计的生意人，是战斗力爆表的职业打手，是比你们臭小子还要莽、还有头铁的超级雇佣兵。” “嚯，我才不信呢。” 一个车工笑着往炉膛内，挥舞着手中的铁铲比划了下， “没有人比我们更加适应这片大地，要是让我碰上了他们，非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挂在车头上，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西伯利亚的主人。” “就是就是。” 剩下的车工都有些激动的样子，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敌人的头颅躺在自己的脚下。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 谢盖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眼正望向雪原的杜子夏。 虽然这群小伙子的话有些不过脑子，但是说的确实没错，对于谢尔盖来说，他在这条铁路上几乎待了大半辈子，偶尔确实会遇到劫掠的车臣人，但是大多时候只要掏出武器对着他们射上一梭子，基本都会知难而退，毕竟抢劫持有武器的列车风险还是太高了。 而且他也能懂这群小伙子的意思，在这漫长的旅程中，难得有个小姑娘也在车上，再加上杜子夏确实是个漂亮姑娘，听到谢尔盖这种不安的话，肯定要说些什么狠话来表现自己的男子气概，要是这会儿表现得怂怂的，光是面子就过不去了。 只是杜子夏明显没有仔细听他们的话，一双眼睛扫视着视野的尽头，鼻子微微地抽动了两下，宽大的斗篷在火车行进所带起的风中被吹得鼓鼓的。 谢尔盖有些头疼地看了眼炉膛边的小伙子们，说什么不好说这些吓人的话，还砍头不砍头的，感觉好像已经吃准了会有车臣人来一样，吓唬这个明显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年轻姑娘，真不知道是年轻气盛还是诚信吓唬人的。 他扭过头看了眼杜子夏一眼，很想伸出手拍拍这个女孩的肩膀，告诉她这些都是车工们瞎说的，说到底被劫车只是个小概率事件，只是以防万一才这么一说。只不过杜子夏却看着谢尔盖点点头，意思是知道这些话只是他们一时嘴快说的大话。 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谢尔盖心里有些犯嘀咕，寻常小姑娘听到这种话怕不是要直接跑回车厢内找个地方哭鼻子了。 谢尔盖看着黑色的煤块被铲子一点点地投入炉膛之中，保证着火车尽可能保证速度在安全范围内的极限值，毕竟这种天气的钢轨之上大概率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碎冰，速度稍高一些可能就会在过弯的时候侧翻。 而在汽笛声之中，杜子夏一直看着远处的雪景，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一点点紧张，或者该说是感觉到了什么。 原本笔直的钢轨正在迅速地弯曲，火车离开了笔直的路段，开始进入到冗长的弯道之中，谢盖尔对着车头的位置大喊减速。刺耳的刹车声中，速度稍稍下降的同时被强有力的钢轨引导着开始扭转方向，那湛蓝天空中零散漂浮着的白云在谢尔盖中的视野中快速旋转方向。 猫'九!小.!说?群,9:'4,0,7'?5:7""3.!0?3　　但是谢尔盖没由来得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觉，那股掠过火车的风，旋转的白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接近自己。 紧接着就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金属的弹丸敲打在钢铁的车身之上，擦出一抹相当显眼的火星。 “有人来了……” 杜子夏眯着眼睛看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说着。 谢尔盖一愣，随即一脚狠狠地踹向炉膛边的一个小伙子，原本还有说有笑的车工们，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而站在车钩之上的杜子夏一手抓着身上的披风，一手抓着车厢的栏杆，一脸“原来真的有劫匪”的表情，将叼在嘴上的压缩饼干一点点地吞进嘴里，看不出有恐惧的表情。 列车这会儿已经保持在过弯的极速状态，再加速的话会因为巨大的离心力导致装满货物的车厢直接侧翻。 但是那群车臣人明显就是抓准了火车过弯的时间，十几辆车构成的车队正在极速的靠近着火车，头上带着宽大防寒帽的脑袋纷纷中车窗中钻了出来，同时钻出来的还有黑压压的枪口，正在高速的移动中慢慢瞄准火车。 虽然谢尔盖有想过可能会有车臣人来劫车的可能性，往常也击退过零散的车臣人，但是这一次的人数实在是多了点。车轮卷起的碎雪肆意地乱飞着，空旷的西伯利亚平原之上只有火车构成的细线和构成车队的细点。 谢尔盖扭头，战战兢兢地地朝另一个方向看，越来越多的车辆出现在火车的两侧，自己这辆老旧的列车被彻底夹住了，在这个远离城市的荒原之中，被劫持的命运似乎是逃不了了。 “原来还真的有啊。” 杜子夏咽下嘴里的压缩饼干，轻巧地跳上平台，漫不经心地依着并不怎么干净的车厢门，就像是在看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 “喂。” 谢尔盖看着杜子夏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这本来不是该笑的时候，但是面前这个女孩轻松的反应让他实在是忍不住发笑，这个表情压根不是看到了穷凶极恶的雇佣兵，而是迪士尼乐园里正在游行的车队，就差手里捧着桶爆米花对着那些人挥手了。 “小姑娘，快躲进车厢里，找个地方藏好，先不要出来。” 谢尔盖对着杜子夏有些急躁地挥了挥手，从车工手中接过一把AKM，简单检查了一下弹夹就靠着车厢，把并不怎么厚实的车厢墙壁当成自己的掩体。 “23、24……31，列车长，这个数量算是多的吗？” 杜子夏伸手拿过一瓶没有标签的饮用水，一边喝着，一边数着自己视野之中看到的车，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们刚刚不是说能够把他们解决掉的嘛，这点人数其实不怎么多啊，满打满算也就一百来号人。” “那只是这群小兔崽子随口说的！” 谢尔盖探出头看了眼车厢外的情况，又迅速缩了回来。 “想想也是……” 杜子夏耸了耸肩， “你说他们会不会有私人飞机，比如直升机之类的，比火车稍微快一点的那种交通方式，毕竟是职业雇佣兵，多少也该有点不太一样的交通工具吧。” “你在说什么？” 谢盖尔一愣。 “喂，你们有没有快一点的交通方式？我有点事情想去趟法国，能不能顺便带我一程。” 杜子夏伸出头对着庞大的车队喊道，但是回应她的只有响起的枪声和子弹撞击车厢的声响。 “喂，你不要命了啊！” 谢尔盖心里有点发毛，眼前这个女孩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以至于发现她疯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正常人。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他们反映的这么激烈。” 杜子夏对着谢尔盖眨了眨眼睛 “老实说，虽然我不太在意他们抢这列火车，但是我需要这趟火车能够顺利到阿克套港，不然可能会赶不上我接下里的计划……你们的武器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握干掉几个人把他们吓回去。”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了重型机关枪的声音，子弹并没有落在火车上，而是不规则地点在了雪原之上，告诫着列车上的机组成员不要动反抗的念头……毕竟和谢尔盖手中的AKM相比，他们有着更加强大的火力，只要他们愿意，可能轻易将列车上的人扫成马蜂窝。 谢尔盖透过缝隙朝着车队看去，几辆白色的轻型皮卡正混在车队之中，M2重机枪的枪口正远远地指着火车的车头。 “这下完蛋了……” 谢尔盖身边原本还咋咋呼呼的小伙子开始不自觉地哆嗦。 “确实挺难办的……” 说这话的时候，杜子夏有些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对着谢尔盖友善地笑了笑，虽然嘴里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是笑容还是清澈无尘， “我还没来得付车票钱了，要不就把这个当做车票钱好了。” 谢尔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车队正在不断地贴近着火车，锅炉因为煤块正在一点点地被耗尽，速度正在逐渐地下降，等到彻底失速就会迎来最绝望的结局。 他看向那个瘦弱的女孩，至少最后要让这个孤身一人的女孩能够逃脱，却看到杜子夏那张精致的脸突然闪过一丝狰狞，黄金色的火焰在她的眼眶之中燃起。 第127章 125·异邦人·003 军绿色的克莱斯勒牧马人落在车队的最末尾，贴着反光膜的车窗半开着，高速行驶带起的狂风卷着溅起的碎雪飘入车窗之内。 车内副驾台上放着把黑色的格洛克手枪，几个弹夹就这么随意地扔在一边，随着颠簸的车身正在不断地被抛起又落下，发出啪啪啪的噪音。这支车队的领导人哈罗德·马卡洛夫坐在并不怎么舒服的座位上，看起来相当的疲倦，一头乱糟糟的棕发，被晒得黝黑的脸，穿着军用的防弹背心，手里拿着几张皱巴巴的纸。 “老大，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只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需要出动这么多人么。” 坐在身边的副手熟练地控制着手中的方向盘，看着哈罗德有些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地开口说道。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就好办了……” 哈罗德看着正在缓慢减速的列车，嘴里叼着没点着的烟，咂着嘴说道。 作为混迹在各个战场的职业雇佣兵，哈罗德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委托人，也接过不少身份不同的刺杀目标，穿着黑西装，耳朵上别着耳麦的高级特工指名要自己干掉某个非洲军阀；搂着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夜场女郎，嘴里叼着雪茄的美洲毒枭要自己干掉竞争对手的；还有进门就用一把枪指着自己脑袋的黑帮小伙，大大咧咧要自己干掉他那个刚上位的亲兄弟。 他本以为自己是见惯了稀奇古怪大场面的老兵油子了，但发现这一次的目标是小女孩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犯怵。 虽然自己从来不挑目标，只是干掉小女孩这种事情需要职业雇佣兵出场么？ 还是有一点特殊的职业雇佣兵。 “火车开始失速了……” 无线电频道中传来报告的声音。 哈罗德手中玩着把匕首，看着手中的那几张纸，上面印着个小女孩的照片，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一组准备上车。” 身边的副手透过无线电简单地下达着命令。 处于最前排的几辆车立刻贴近缓慢减速的列车，几辆装载着重机枪的皮卡调整着位置，将枪口对准列车的车厢，方便出现什么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进行火力压制，保证不会遭到像样的反抗。 哈罗德皱着眉头将视线依次扫过几节车厢，他知道这是辆运违禁品的走私火车，车上的人数并不多，看着从车厢缝隙之间露出来的AKM枪口摇了摇头，武器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要不是要搜寻任务中那个女孩，他们一般懒得劫掠这种油水并不多的火车。 “最前面的兄弟确认了，那个女孩在火车上，刚刚短暂地露过头。” 副手对着哈罗德点点头。 “注意点，这趟任务可能不简单……” 哈罗德皱了皱眉头，没由来地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列车上相当安静，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呼小叫，甚至连列车上毫无关系的车工都没有进行像样的射击，仿佛是在等自己这些兄弟上车一样，虽然不排除可能是被接近百来人的车队给吓傻了，但是不可能一点反抗都没有。 “老大，太谨慎了吧。” 见哈罗德是这个反应，副手忍不住耸了耸肩。 哈罗德只是有些不安地摇了摇头，到目前为止有点过于顺利了，他本来没有想过这么轻而易举可以找到这个女孩，要是就这么简单未免也太对不起任务的巨额报酬了。 “这趟任务听说有三千万美刀，这个委托人出手未免也太阔绰了。” 副手随口说道。 “你知道个屁，” 哈罗德瞪了身边的副手一眼，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要是跟喝汤一样，能轮得到我们？” 他不禁觉得目标的女孩或许还真的有点不太对劲，一个人跑到西伯利亚来，随随便便就上了辆搞走私生意的火车，活得好好的不说，车上那群血气方刚的糙老爷们居然都没想过对她干点什么。 “说不定只是我们运气好。” 副手漫不尽心地拍了拍方向盘。 “留点心，别那么大意，我感觉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哈罗德一巴掌拍在副手的脑袋上， “让兄弟们上车的时候小心点，重机枪给我好好警戒，有什么情况就直接开火，所有人都安全回来，这个钱才赚得开心。” 表面上看哈罗德是个职业雇佣兵头子，混迹于各个战场，手下有百来号的兄弟，但是哈罗德觉得自己就是个替人打工的。 因为他除了是这个雇佣兵团队的领导人之外，还是个猎人。 他知道全世界都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在某个神秘的网站接取任务，赚取极为高额的报酬。世界各地的委托人都会以匿名的方式将具体的内容上传，征集有能力的猎人团队。自信能够完成任务的注册会员可以通过邮件联系到雇主，并且附上自己的简历。 这个过程叫做“投帖”，而委托人可以在投贴的猎人中选择。 这些任务多半都有些不对劲，进入战乱区域搜寻某些异常的遗迹都是家常便饭，跟别人起武力冲突也很常见，不过他们这个团队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加上哈罗德这个能够接取任务的领导人，简直就是为了干这一行而生的，赚来的报酬基本都是团队内的所有人平分。 这可比单纯地当雇佣兵要爽快得多了，只是哈罗德不知道自己能够做这行多久，毕竟这个网站是大概率由一个不太正常的人建起来的，任务也并不透明，指不定自己就会死在某趟任务之中。 至于网站的底细，他就更不清楚了，盈利的方式也是一个迷，既没有广告也没有外链，全权由一个基本不怎么露面的管理员来经营，违反网站规矩的时候都会收到这个名叫NIDO的管理员发来的警告邮件。 只是哈罗德每在那个黑漆漆的网站之中接下一个任务，就愈发地感觉有什么人正在盯着自己，那种感觉并不好受，作为职业的雇佣兵他并不喜欢有人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有人在清点着自己的猎物一般。这让哈罗德多少产生了一点退意，每次都想着要不干完这一单就收手吧，只是团队越滚越大让自己像是刹车坏了的高速列车一样始终没办法停下来。 但是这一次的任务报酬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哈罗德产生自己做完这一单就可以退休的程度了。 哈罗德已经四十多了，在各个战场上混迹了十几年，虽然在网站的任务履历相当漂亮，但绝对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单纯是依仗着人多才一直保持在猎人这个群体的前排位置，这趟活捉女孩的任务又简单有多金，大量顶尖的猎人都争着想要接下，这让哈罗德觉得自己的队伍原本没有什么希望接下，只是在投贴送出去几天后，突然受到了雇主的回应，提前打过来两百五十万的预付款不说，还贴心地告知目前女孩正在西伯利亚往东欧方向移动。 真是天大的好运气，活捉个女孩就有三千万美刀，简直让哈罗德以为自己在做梦。 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怕不是什么逃家的富家小姐，否则怎么有人能够出得起这么多钱下委托把她找回来。 哈罗德现在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那个女孩也稍微配合点，免得伤到哪了跟雇主不太好交代，自己的退休金就全依仗着这一单生意了，然后自己就能放心把这个庞大的队伍交给自己的副手，从此远离这些莫名其妙的生意。 他这么想着，看了眼火车，却发现原本正在减速的火车有些奇怪地突然开始提速，自己的车队开始逐渐和火车拉开距离，刚想问问距离较近的兄弟是什么情况，却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慢慢走出车厢，一边看着正在加速追赶火车的车队，一边将一头随风乱舞的长发束成马尾。 “他们想要逃跑，所有人加速追上去。” 副手对着无线电大声吼道。 “What……” 哈罗德眯着眼睛，有点吃惊地看着从车厢中走出的女孩一脸轻松地将自己的头发扎好，根本没把重机枪黑压压的枪口当回事情。 “这个女孩心真大，还是吃准了我们不会对她动手？” 副手控制着方向盘，紧紧地跟着逐渐提速的车队，有些吃不准地说道。 “一队，现在是什么情况。” 哈罗德按下无线电的按钮问道。 “没什么异常，火车加速的并不快，能够跟得上。” 队首的小队长简洁地下了判断， “只不过天气开始不对劲起来，可能又有暴风雪要来了，我们要加快速度。” “明明刚刚还是大晴天，怎么又要下雪了。” 哈罗德将头伸出车窗，看见漆黑的云层正在缓慢地淹没着天空，整片雪原一下子黯淡下来，风卷着零碎的雨雪拂过大地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声。 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哈罗德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正在提醒自己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他看着记着任务内容的那几张纸，想要在任务正式开始之前确认下有什么自己遗漏的部分。 他快速地将所有的内容又看了一遍，脑中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任务内容并没有提及女孩的具体身份，只写着女孩可能出现的范围。 “我们要上了。” 无线电中传出小队长的声音。 紧接着响起了钩爪发射器的声音，最前列的几辆车之中纷纷伸出黑色的钢缆，合金的钩爪稳稳地命中了车厢的外壳之上，几台卷扬机开始发出尖锐的轰鸣声，在车辆的行进中不断缩短地和列车的距离。 恰好在这个时候，雪原突然震动了一起来，一条银蛇从厚实的云层之中伸出，扭曲着击在远处的山峰之上，几万伏的高压带起一声沉闷的雷声，暴风雪还是要来了。 哈罗德突然觉得身上没由来地感受到一阵战栗，有种来自本能的恐惧感正不断地涌向自己的大脑，任务中并没有提及女孩具体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是因为女孩普通到不需要额外的情报…… 而是一旦透露出女孩的具体情报，恐怕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靠，被算计了。” 哈罗德猛拍自己的大腿，将手中的纸揉着纸团，随手扔在吉普车的后座，伸手抓起格洛克手枪，对着无线电中的所有人大吼道， “所有人开火！” “老大，任务不是活捉这个女孩吗？” 无线电中有人奇怪地问道。 “别他妈废话了……” 哈罗德急躁地在无线电中吼着，却被女孩接下来的动作给惊呆了。 那个黑发的女孩一手抓着个狭长的武器，一手握住火车的栏杆，以一个体操倒立的姿势将自己轻巧地送到了车厢的车顶之上，在逐渐强烈起来的暴风雪中，就这么稳稳站在凹凸不平的车顶之上。 高速的车队和列车切开逐渐密集起来的雨雪，吉普车纷纷打开照明用的大灯，火车也鸣起尖锐的汽笛声，火车头飘出的白色蒸汽很快和灰白的雨雪混合在一块。 女孩在车顶上甩掉了裹着的棉斗篷，露出了里面并不怎么合身的长款风衣，宽而长的下摆随着风乱飞，哈罗德甚至能看到女孩里面穿得是一套黑色的水手服，白色的过膝袜，以及手上拿得着是一柄长刃的兵器，看长度和大小有点像日本的太刀或者是中国的唐刀。 但这些还不是最显眼的，更加显眼的是女孩的眼睛，一双眼睛是诡异的黄金色，在灰霾的暴风雪之中也极为显眼，即使相隔很远，都能感到并不太友善的目光正在扫视着整个车队，然后将刀固定在自己的身上，双膝微微弯曲，摆出了哈罗德在电影之中才见过的拔刀术姿势。 “什么鬼，水手服和太刀，我在看电影么。” 副手嘟囔着启动了吉普车的雨刮器，看着站在火车车厢之上的女孩忍不住地笑着吐槽，但是下一秒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个女孩突然消失在车顶之上，下一秒就落入了疾行的车队之中。 第128章 126·异邦人·004 谢尔盖看着瘦弱的杜子夏以体操的姿势上到车厢的车顶，甩掉身上保暖用的棉斗篷，露出里面穿着的黑色风衣，一双黄金色的双瞳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视着庞大的车队。 “你要干什么！” 他在逐渐猛烈起来的暴风雪之中对着杜子夏大喊道。 “接下来的时间让火车尽可能地加速，但是不要超过过弯的极限速度。” 杜子夏慢慢地压低自己的姿态，将刀鞘固定在腰间的扣子上，对着谢尔盖低声说道。即使在暴风雨中，她依旧是轻声轻语的状态，但是每一个词都准确地传入谢尔盖的耳朵之中，表情轻松地仿佛面对是一群正在追赶自己的小动物。 正握着AKM一脸紧张的车工们都有些不摸不着头脑，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脑子是不太正常吗？还是被这群车队给彻底吓疯了？ 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太对劲了，暴躁的暴风雪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但是对杜子夏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那双根本不防滑的小皮鞋稳稳地踩在湿滑的铁皮车顶，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车臣人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怯意，下压的姿势像是野兽狩猎前的准备姿势。 密集的车队分成两拨贴上列车车厢的两侧，金属的钩爪已经穿透薄薄的车厢铁皮然后张开，死死地卡住车厢，黑压压的枪口齐齐地对准爬上车顶的杜子夏。 “管不了这么多了。” 谢尔盖猛地站了起来，抢过车工手工的铁铲，将漆黑的煤块铲起甩入炉膛之中，瞬间将炉膛中的火焰拔高了一些，锅炉感受到温度的升高再一次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喷出着白色的蒸汽将传动杆的频率瞬间又带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 谢尔盖对着愣神的车工们大吼，他喊出这样的话纯粹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女孩。 车工们互相看了眼睛，纷纷重新拿起铁铲，快速地将煤块甩入炉膛之中，车轮碾过钢轨的速度开始变快，连接着车厢和车辆的几根钢缆被瞬间绷直，痛苦地发出了金属疲劳的磨损声。 车队中响起零散的枪声，整个车队都被惊动了，列车的提速将最近的那几辆车拉扯得瞬间偏离了原本的路径，让整齐的车队产生了一瞬间的混乱，车辆不自觉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以更加安全的间距紧随着逐渐提速的列车。 但是列车上的谢尔盖根本没有空去管这些，只能本能将一边时刻关注着压力表，一边将煤炭铲入炉膛之中，祈求着只要将列车保持在不会侧翻的极速状态，就能够逃离车臣人的包围。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站在车厢车顶之上的杜子夏身边卷起来细微的气流，倾泻而下的雪团正在她的周围被看不见的风碾成白色的碎粉，脚下的铁皮车顶发出痛苦的低鸣，仿佛承受着远远超出极限的重量。 · 车厢车顶，杜子夏站在咆哮着的暴风雪之中，右手握上了唐刀的刀柄。 这柄唐刀是卡塞尔学院提供给杜少陵的备用武器，刃长七十公分，用炼金材料制作，一直被杜少陵锁在房间柜子的最深处，甚至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家里放了这么一把武器，前往三峡的时候都忘了带上，是杜子夏清空家里所有的痕迹的时候恰好发现的。 “哥，武器借我用下……” 杜子夏低声说着，感受着拂过皮肤的风压，然后右脚猛踏车顶。 借着环绕着身体的气流瞬间跃离车顶，杜子夏将纤长的刀刃拔出，灰白色的雪花被拔刀的气浪卷着四下飞散，“唐刀·吉羊”切割着暴风雪，发出尖锐的吼声。 混乱的车队几乎瞬间调整好了阵型，除了那几挺重机枪，不断有枪口伸出车窗，对准着从车厢上跳下来的杜子夏。在哈罗德的命令之下，所有人都立刻行动了起来，这支职业的雇佣兵队伍并非浪得虚名，整个队伍百来号人，都经历过各种复杂的作战环境，而且在火力上有着绝对的优势，别说是个瘦弱的小姑娘了，就算是整编的特种小队也可能要掂量下自己能不能在这样的火力网中活下来。 但是哈罗德还是非常紧张，而且有种绝望的不安感正在自己的身体之中乱窜，从意识到这个女孩并不简单开始，自己一直依仗的好运气仿佛已经在和自己说拜拜了。 “她跳下来了！” 副手指着女孩的身影惊呼。 杜子夏的身影一闪而下，随即就传来重物碾压车辆的沉闷声响，那个纤细的影子稳稳地站到了一辆吉普车的车前盖之上，扎成马尾的长发在暴风雪中乱飞，手中提着银刃的唐刀。 她甩了甩被雨雪浸湿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对着车身内一脸吃惊的雇佣兵们歪头笑了笑。 在脑子不太正常的雇佣兵们看来，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甚至比他们还要疯，就这么跳上了疾驰的吉普车上，刀刃插入车前盖中稳住自己的中心。 看起来就像是动作片中才能见到的场景，但是确确实实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是雇佣兵们完全没有意料到事情，本该扣动扳机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一时搞不清落在车前盖上的杜子夏到底想干什么。 雇佣兵们震惊地看着杜子夏将反握的唐刀高高举起，然后朝着脚下立足的位置刺去，铝合金材质的车前盖像是豆腐一样被轻易捅穿，直接插入了正在咆哮的引擎之中。 杜子夏想要破坏追击自己的车辆，雇佣兵们来不及思考了，立刻扣下扳机，弹丸吞吐着火焰涌出，朝着杜子夏飞去。 雇佣兵们在各种环境中磨练出来的枪法，几乎可以做到在高速移动的车辆中依旧精准命中目标，但前提是目标得是人，现在他们所面对的女孩，实在算不上一般意义上的人。 杜子夏忽然间加快了动作，子弹甚至还没有来的来得及命中她，她就双腿发力，找到枪线间的空隙，跳上了另一辆吉普车的车顶，刀刃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动作就捅进了那辆车的车身之中，从头顶洞穿了正在架势吉普车的雇佣兵，然后轻盈地再一次跳跃离开了车顶，转眼间重重地落在第三辆车的车前盖之上。 被破坏引擎和驾驶员被杀的吉普车瞬间失速，车身以诡异的弧线在车队之中摇摇晃晃地撞向最近的车辆，在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中被引燃了漏出来的汽油瞬间爆炸，迫使着其他车辆拉开更远的安全距离。 雇佣兵们都傻眼了，他们瞬间损失了三辆车和六七个兄弟，而那个小姑娘可能根本没用全力，只是飞快地在不同的车辆之间跳跃躲避着枪线，那双小皮鞋踏在车顶上、车前盖上发出着砰砰砰的闷响。 重机枪的枪口在杜子夏高速移动的身影上移来移去，始终没有办法锁定目标，12.7毫米BmG弹可没办法在自己这么密集的车队中随意开枪，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误伤自己的雇佣兵同伴。 在短暂的惊慌之后，雇佣兵们逐渐开始冷静下来，虽然没办法使用压制能力更强的M2重机枪，但是使用威力更小的枪械交叉射击，尽可能封锁着杜子夏的行动路线，迫使她不能在一辆车上停留太久。 杜子夏皱了皱眉头，这队雇佣兵的战斗素质有点超乎她的想象，但应该都是些普通人，只是她这么想着，刚落上另一辆车的车顶，就被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脚踝，虽然力量没有大到能够封锁自己的行动，但是很明显已经超过了普通人该有的力量。 这队雇佣兵并不简单，都是有一些龙类血统的混血种，尽管血统纯度并不高，但是意味着他们还是有着能够反击的能力。 判断出现了一些误差，杜子夏本以为只是流窜的强盗团伙，这支队伍或许都是由这些血统纯度并不高的混血种构成的，这样一来他们的目的或许并不是简单地劫掠火车，更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难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杜子夏挥刀斩断抓住自己脚踝的手臂，右脚重踏车前盖，再一次高高跃起，这一次跳动的力量更大，车前盖彻底凹陷下去，吉普车的减震器发出痛苦的声响，底盘深深地探入积雪之中，摩擦着泥土被两股力量瞬间掀飞，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身处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中，枪线愈发密集的枪线，只有高速行驶的车辆作为落脚点，杜子夏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重机枪的枪声终于响了起来，高速射出的子弹编织成严密的弹幕，车辆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的拉开，杜子夏鬼魅的动作让雇佣兵们不得不放弃仅使用普通的枪械，只能尽可能地避免误伤同伴的同时来封锁杜子夏的移动路线。 声势逼人，但是还不够对杜子夏造成威胁…… 杜子夏连续在踩在不同吉普车的车前盖上，一边避开着重机枪射出的子弹，一边尽可能地接近安装着M2重机枪的那几辆皮卡，确认自己才是雇佣兵的目标之后，想要迅速击溃这一整支车队，要保证的是自己接下来的行踪不会被继续暴露。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不论他们是卡塞尔学院，还是哪个混血种世家派来的，哪怕是自己不知道的混血种团体，只能将他们完完全全地留在这片荒无人烟的雪原之上了。 杜子夏再一次高高地跃起，灰暗的天空映在她的瞳孔之中，空着的左手将中指和无名指向着掌心扣住，摆出了不太寻常的手势，一头乌黑的长发开始慢慢地变灰，终于变成不带有一丝杂质的银色。 她在高速移动的间隙突然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身上正散发着极端的高温，雪花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杜子夏就被汽化成蒸汽，然后以一个人类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动作踏在吉普车驾驶座的侧门之上，靠着一瞬间产生的摩擦力止住了自己摔落的动作，跟着将“唐刀·吉羊”扎入铝合金的车门之中，整个人吊在吉普车的外侧。 位于驾驶座之上的雇佣兵刚打算举枪迎击，却感受到一股人类无法承受到高温朝着自己的涌来，接着发现手中的一切都在软化，甚至包括他自己。 耀眼的黄金瞳在围绕着杜子夏的蒸汽中亮起，大量的热在车内狭小的空间中释放，气温瞬间拔高至接近一百度，车内的雇佣兵瞬间昏倒在车中，突然升高的温度让他们甚至来不及适应，本该正常运作的身体机能被彻底破坏。 密集的枪声紧接着而来，几挺重机枪见杜子夏瞬间杀死了吉普车中的几名雇佣兵，立刻将所有子弹朝着这辆吉普车倾泻而来，毫无疑问打算将杜子夏连同吉普车一起射成马蜂窝。 只是杜子夏突然灵巧地借助插入车身的唐刀翻身，上到了这辆正在扭曲着失速的吉普车车顶，面对四面八方朝着自己涌来，根本没有死角的子弹非但没有躲避，而且双膝微微下沉，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然后出刀。 利刃划破空气的尖锐响声和金属间碰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刀刃伴随着激烈的火花撞上子弹构成的帷幕。根本数不清杜子夏出了多少刀，只能看到银色的刀刃由线延展成面，再由面变成球形的空间，响起宛如密集的雨点落在金属车顶的声响。 雇佣兵们大吼着继续射击，但他们枪中射出的子弹被杜子夏手中的唐刀一次次的击中，改变着行进的轨迹，朝着和他们想象中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变成了一颗颗根本没办法判断动向的高温流弹，反而不断地命中着雇佣兵们的身体，留下了血淋淋的窟窿和碎裂的骨骼。 几秒钟前车队还尽可能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但是现在还能够正常行驶的吉普车和皮卡都没有几辆，大量的车辆失速然后碰撞到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和血肉被烧灼过的味道。 杜子夏拖着银色的刀刃，轻巧地跳下车顶，周围不断有人挣扎着爬出撞毁的车辆，或是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但是她就这么行走在满地的伤亡者之中，嘴里轻松地哼着歌，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雇佣兵们都惊恐远离着这个瘦弱的女孩，杜子夏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行在车辆的残骸之中，刀刃轻轻划过金属的车身发出令人不适的摩擦声，根本没看这些正在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雇佣兵，沿着地面上的车辙印缓缓地靠近着一辆最远的吉普车。 第129章 127·异邦人·005 “Shit……我就说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我……” 哈罗德卷缩在因为侧翻而扭曲的座椅之上，手中抓着格洛克手枪。 眼下连手枪都没办法带给自己什么像样的安全感，但是自己的双腿被死死地卡在座椅之间的缝隙中。 原本还操作着车辆的副手因为胸口中弹整个人压在方向盘上，失速的车辆瞬间撞向混乱的车队导致侧翻，整个车前盖直接变形，但偏偏好死不死的喇叭居然还能正常工作，长鸣的喇叭声让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雇佣兵愈发的恐惧。 “没事的……或许她根本没空管自己……” 哈罗德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尽量地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免得还没被人干掉，就被自己先活生生吓死。 狂躁的风裹着雪块砸在扭曲变形的车身上，周围发疯似地不断响起汽车油箱爆炸的声音，不仅仅车外在下雪，车里也在下着雪，副手伤口中渗出的血和雨雪混在一块不断浸透着哈罗德的衣服，冷得他不断地哆嗦。 无线电中只有静默的杂音，不知道自己的手下现在情况怎么样，指挥整支雇佣兵队伍的系统彻底瘫痪了。 而哈罗德还被困死在了在吉普车之中，原本他坐的这辆吉普车落在车队的最末端，但依旧不可避免地横飞的流弹所波及，更不要说自己的腿也被子弹击穿，虽然没有伤及动脉，但是肌肉的撕裂感和周围逐渐下降的温度让他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这辆吉普车特意更换了钢板和防弹玻璃，防御一些流弹本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用枪对着车直接扫射都需要花上一点功夫，只是被那个女孩反击回来的子弹带着异常的高温，轻易击穿了吉普车经历过战场考验的防弹系统。 哈罗德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片西伯利亚的雪原之上了。 从那个瘦削的水手服女孩登上车厢车顶的那个时候，哈罗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讲道理暴风雪这么大可能轻易将这么瘦弱的女孩给吹飞，自己还有一百来号的兄弟围在火车的两侧，讲道理来说什么超级猛男面对这个阵仗都要虚上几分。 但是女孩就这么跳下了火车，借助车辆作为跳板穿梭在车队之中，仅仅过去了一分钟，三十多辆吉普车和轻型皮卡的车队就被女孩彻底击溃，无线电中已经没有人能够回应了。 哈罗德想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的腿正在一点点地失去知觉，按照他在战场的经验，女孩但凡有一点点经验，不是要将所有人都杀掉灭口，就要找到自己的这个指挥官，想要从自己的嘴巴里套出点情报来。 他一开始就知道猎人这个行业不好做，甚至比雇佣兵这一行里门道都要多，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人把手指和脚趾都算上也数不过来，更不用说在各种遗迹中来来去去，要是没沾染到什么晦气，哈罗德自己都相反个白眼。 他之所以想完成这一单任务之后就收手，也是考虑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跟不上了，常年的任务让他积累了不少旧伤，甚至还有些碎弹片还在肌肉组织里。 但是最后一笔生意果然对于雇佣兵来说是个不能提的事情，他早该想到这个价值三千万美元的任务没有这么简单，越是简单的任务，反而越容易出问题。 好在他是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就这么挂了也没有人会在意，或许某些红灯区的姑娘或许会有些心疼，毕竟少了个钱多的主顾，剩下的钱全给了自己老家的当地基金组织，用来重建自己被毁掉的家乡，或许他们压根没想过这些钱都是从别的战场上抢来的。 哈罗德觉得自己之所以走到现在这一步，多少跟自己童年的经历有关系。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死于一场爆炸之中，尸体被炸成了捡都捡不起来的肉块，别说能不能拼起来了，十来个人的血肉残肢全混在一块儿根本分不开，下葬的时候只能放了个空棺材到墓地里，自己就这么变成了孤儿，被随意地扔到一家孤儿院之中。 说是孤儿院，倒不如是为了骗补贴的黑心机构，每天提供给自己这群孩子的食物只有硬到咬不动的半块面包和闻起来发臭的蔬菜汤，数量还很少，每次吃饭的时候需要靠抢才能勉强吃到一些。 哈罗德从小就带着几个关系很好的兄弟和孤儿院中另一伙小孩为了食物大打出手，而自己的体格天生就比其他的孩子要大上一些，在群架中也往往冲在第一个。 所以就不知不觉成了孤儿院的孩子王，而当年在孤儿院中和哈罗德混的孩子，有不少都还在这支雇佣兵的队伍之中。 从那会儿起，哈罗德就想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世道有时候是没有那么讲道理的，只有自己的拳头够大够硬才能让别人不欺负自己。 在成为雇佣兵和猎人，发了第一笔不义之财之后，他就把雇主那边收来的钱和珠宝全部换成现金直接全部放在桌子上，说着“只要进了队伍，钱就是大家一块儿赚”，然后把钱分给了所有人，就光这么一点，哈罗德就觉得自己比大多数的人要靠谱。 至于赚钱的门路不干净，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客手里也不干净，手上的人命也不一定会比自己少，凭什么就只说自己和兄弟们是把灵魂出卖给了撒旦。 想到这，哈罗德咬着牙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心说早知道该在自己挂掉之前想办法干掉那个自己最讨厌的政客，这样自己也能放心地去了。要不是自己手下的兄弟越来越多，自己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喜好来做事，否则哈罗德早就偷偷摸摸一枪爆了那个家伙的脑袋。 他有些费劲地调整着缝隙中自己腿的方向，努力想要将自己的腿拔出来，尖锐的金属边缘拉扯着伤口让哈罗德几乎要痛晕过去，但是依旧撑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他必须要要活着逃出去，不然兄弟们的仇就要全部被西伯利亚暴躁的暴风雪给掩埋了。 哈罗德费劲地将卡住的双腿中缝隙中抽了出来，低着头呲牙咧嘴地控制着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小声地深呼吸了好几下终于让自己习惯了这样的痛觉。 可是他才抬起头，心脏就突然在胸膛中猛烈地跳动起来，血液在血管中狂暴地流动着，让他皮肤上呈现出一种不可控的红色。 一双小巧的皮鞋和纤细的小腿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就这么站在扭曲变形的车前盖上，沾满血迹的长刀在车窗中出现了半截。飞舞的雪花落在车窗外的人身上，在皮革材质的风衣表面化成水一滴滴地落下，配上那副没什么表情的精致面庞以及一双黄金色的谎言，仿佛神话故事中才有的海妖塞壬。 哈罗德在惊恐之中，不自觉地扣下手中格洛克手枪的扳机，那是他仅有的防身武器，有着加长弹夹，装满9毫米子弹的弹夹被一瞬间清空。他根本管不上是否给这个女孩造成什么杀伤，只看到女孩的影子都让他心惊胆战。 他只希望自己面前这面有着几个弹孔的防弹玻璃能够稍微阻挡女孩片刻，颤颤巍巍地从身边捡起一个弹夹。 但是女孩缓缓地将刀刺入防弹玻璃中，被血液染红的刀刃在厚实的玻璃中游走着，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仿佛刺入的压根不是经过特殊工艺制作的防弹玻璃，而是透明的凝胶果冻，被一点点地切成好几块。 紧接着是吉普车坚硬的车架，哪怕是金属也被这柄刀刃无声无息地切开，暴风雪从不断产生的缝隙中涌入并不宽敞的车内，在暴躁的风中，这辆特制的防弹吉普车正在一点点地被刀刃肢解，终于在几声沉闷的金属落地声中，哈罗德被彻底暴露在暴风雪。 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女孩的面孔，一头银色的长发正在风中随意地摆动着。 那简直是个持着死亡之刃的死神，根本不是资料上那个名为杜子夏的普通女孩。 哈罗德终于更换好了弹夹，来不及瞄准直接射击，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泛起了并不显眼的金色，瞳孔被拉长仿佛就是蛇的眼睛。这是哈罗德隐藏最深的秘密，他之所以在雇佣兵和猎人的生涯中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始终好好活着，就因为自己这双眼睛，全身心投入某件事情的时候他的瞳孔就会变色，反应速度会最大限度的提升，足够应对各种复杂的情况。 枪声在暴风雪中响起，弹丸朝着杜子夏的胸口撞去，在这种距离上，几乎就不需要瞄准，因为子弹的目标就不存在躲开的可能性。 杜子夏也没打算躲，抬手挥动手中的刀刃，在金属的蜂鸣声中将子弹直接弹飞。 更加灼眼的黄金色从浓稠的暴风雪中投出，周围乱飞的雪花都为之一颤，哈罗德觉得自己的血液流动瞬间停滞了，心脏像是被抓住了一样让他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浑身的肌肉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哈罗德根本不敢在和杜子夏对视，自己的这双眼在杜子夏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就像是萤火虫那微弱的光暴露在猛烈的太阳光下一样。 杜子夏缓缓地踏出一步，皮鞋踩在车前盖上发出难听的金属声响，然后哈罗德就感觉自己正在离开卡住自己的座椅，他被一只纤细的、光滑的，但却又滚烫的、如同钢钳一般的手掐住了脖子，腿上的伤口剐蹭着锋利的金属边缘，颈部传来手指插入肌肉的刺痛。 哈罗德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抽搐着，但是却没有办法挣脱那只纤细的手，逐渐加大的力量让他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大脑因为缺氧，视野渐渐淹没在黯淡下去的暴风雪之中。 那双黄金色的双眼也逐渐变得模糊，只能勉强看到眼皮在合上后张开。这不可能是人类所能够拥有的眼睛，眼神之中有没有一丝丝的人类情感，仿佛手中掐住的根本不是活生生的人类，而是一件可以随意摆弄的死物。 耳中传来肌肉刺裂的声音和骨头正在崩溃边缘的咔咔作响，哈罗德绝望地闭上眼睛，本来挣扎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想着原来被人掐死是这样的感觉，果然这样的死法还是太难受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跟自己的副手一样被子弹直接洞穿心脏或者大脑，这样可以不需要在死前感受到这样的痛苦。 但是杜子夏施加在手上的力量突然减弱，接着就将哈罗德随意的甩到一边。哈罗德感受到自己失重了一两秒，紧接着背部就撞到了被撞毁的吉普车门。哈罗德艰难地大口呼吸着，肺部贪婪地吸入着寒冷的空气，努力睁开眼看到，却看到杜子夏跳入自己那辆吉普车中翻找着什么，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就这么放过了自己，又看到杜子夏一脚踢飞厚实的防弹车门，提着唐刀朝着自己慢步走来。 “Shit，我就说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哈罗德瘫软在原地，绝望地想着。 但是杜子夏随意地将刀刃上的血迹甩了甩，然后将刀刃插回了刀鞘之中。哈罗德这才发现这个女孩那双灼目的黄金瞳正在逐渐变回原本的瞳色。 杜子夏走到哈罗德面前，随手将手中找到的几张纸扔到哈罗德的身上，后退了一步稍稍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喘气的哈罗德，银色的长发重新变回了黑色。 那只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苍白的皮肤在暴风雪显得更加病态，穿着黑色的水手服和黑色的皮革风衣，如果不是腰间那把黑色刀装的唐刀，她看起来更像是电视中能够见到的年轻小偶像。 杜子夏就这么微弯着腰站着，左手扶在刀柄上，胸口轻微地起伏着。 虽然她不介意干掉所有人，但是最后还是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杀戮欲望，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确认这支雇佣兵队伍对于自己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不然接下里面对构成更加复杂的队伍，即使是她也没有把握能够完全处理。 第130章 128·异邦人·006 哈罗德立刻明白了杜子夏想要干什么，对方之所以放过自己，还是想从自己身上挖出点情报，这让他感觉对面这个女孩多少还像个人，而不是噬血的怪物。 “谁派你来的。” 杜子夏指了指扔在哈罗德身上的纸，轻声问道。 哈罗德还艰难地大口呼吸着，间隙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 这几张纸是雇主发过来的资料，与其说是资料，不如说只是几张分辨率很低的监视器画面，资料简单到只提及了这个女孩的名字，以及可能出现的其他一概都没有。而这些监视器画面的场景基本都是HHHT海关，不过是几帧的画面被复制了下来。 虽说哈罗德没见过资料这么不详细的任务，雇主表示资料只有这么一些，但是鉴于三千万美元的报酬，而且还只是活捉这个女孩，就没有过问太多，只当是个普通女孩，而自己则是捡了个大便宜。 但是就事实而言，这哪是活捉女孩，明明是想要尝试活捉一个人类体形的哥斯拉！ “不知道？” 杜子夏皱着眉头的同时歪了下脑袋。 “不知……不知道！” 哈罗德竭尽全力地点头， “网站……我在匿名的猎人网站上接到的委托！” 他意识到面前这个女孩并不是没办法头痛的怪物，或许在听到自己满意的情报后，杜子夏心情变好能够放过自己，不然自己对于杜子夏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也不会特意留自己一命，自己就只能直接死在这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平原。 只不过自己手中确实没有什么像样的情报，而且基本都是跟眼前这个女孩相关的，至于雇主的情报是根本没有，毕竟猎人网站最讲究的就是极端的保密性。 但是和自己性命相关就另说了，毕竟钱给的再多也得自己有命去花，自己是混迹在各个战场的雇佣兵和猎人，但不是彻彻底底的傻子。 “我的时间并不多，你们的目标是我？” 杜子夏若有所思地看了哈罗德一眼。 “是你，雇主的目标是你。” 哈罗德直接点头承认，没有一丝迟疑。 “和我有关的情报只有这几页纸？” 杜子夏扶着的唐刀指了指扔在哈罗德身上那几张皱巴巴的纸。 “只有这么多，雇主肯提供的情报只有这么多，我有尝试过要更多的情报，但是雇主并不愿意提供，但是猎人网站就这个情况，全凭雇主喜好提供信息，我们已经习惯了。” 哈罗德对着杜子夏露出个惨烈的微笑，一脸如果早知道您是这么硬的点子，我们压根不会接下这样的任务。 “猎人网站的网址。” 杜子夏一边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边轻声问道。 哈罗德二话不说直接将网址报了出来，甚至把自己的账户名和密码也告诉了杜子夏，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杜子夏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嗯……” 杜子夏在手机的记事本程序中记下哈罗德说的内容。 周围惨烈的车辆残骸和正在默默打字的水手服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哈罗德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任由杜子夏一边不耐烦地轻轻跺着脚，一边往手机里输那几段冗长的字符。 “行了，抱歉对你们造成了这样的损失，希望雇主有帮你们买保险。” 杜子夏确认完记录在手机里的字符，然后将手机默默地塞回手机里。 刚刚还在飞速向前的火车突然缓缓地停下，正在慢慢地折返，最终停在一侧的钢轨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正在伸着脑袋，谨慎地观察着这片战场。 “那么，拜拜。” 杜子夏随意地挥了挥手，快步走向火车，轻巧地跳了上去。 火车的引擎再一次启动，伴随着尖锐的汽笛声和蒸汽机的轰鸣声，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暴风雪之中。 哈罗德呆坐在原地好几分钟，突然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被惊恐压制下去的痛觉一下子重新钻入他的大脑之中，周围是噼里啪啦的汽车燃烧声，难闻的气味不断地窜入鼻腔中，起此彼伏的惨叫声在杜子夏离开之后开始逐渐大声起来。 周围还活着的手下正在大声咒骂着爬到安全的地方，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伤，嘴里叫嚷的不是“疯婆子”就是“芭芭雅嘎”。 “别他妈吵吵了，还有多少人活着！” 哈罗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不耐烦地对着还活着手下大声喊道。 他疲倦地直立起身，靠在破破烂烂的车辆上，努力想让自己的背部舒服一些，接着听着自己这群兄弟有气无力地说着话。 原本还肆虐的暴风雪突然减弱，随着一声低沉的雷鸣在云层中炸响，天空中堆积着的灰白卷云渐渐消散，灼眼的阳光再一次投到白色的雪原之上，晃得哈罗德有些睁不开眼。 哈罗德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想起了雇主打过来一百万美元的预付款，按照猎人网站的规矩来说，所有款项都是在任务完成之后才会结算，根本没有预付款这一说。恐怕雇主早就意料到自己根本没办法完成任务，甚至会死在任务的途中，这笔钱就是给自己这支雇佣兵队伍的买命钱。 只是他侥幸活了下来，因为任务目标的杀心远远低估于雇主。 · 意大利·罗马·菲乌米奇诺。 起伏的海浪逐渐淹没了阿兰布鲁巴塞罗酒店狭长的海滨长廊，这座由红砖和玻璃构成的滨海酒店像是一头巨兽匍匐在菲乌米奇诺绵长的海岸线边。门前的停车场几乎都是空着的，高大的玻璃门上挂着今日包场的黄底黑字告示牌。 弗罗斯特静静地躺在二楼阳台的躺椅之上，借着一边桌子并不怎么明亮的台灯，看着手中厚重的文件。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家族成员正小声地接听着电话，没什么表情的脸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生人勿进的气场几乎就写在他的脸上，腰间挂着的猎刀藏于西装的下摆之中，只能看到稍许的凸起。 “车臣的雇佣兵失败了，一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二十三个人，基本都受了重伤，目前杜子夏应该还在前往欧洲的路上，如果那个雇佣兵的首领说的没错，她的目的地可以确认是法国。” 黑西装挂掉电话，对着弗罗斯特低声说道。 “意料之中，只不过还放过了几个人让他们能够通风报信是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躺椅上的弗罗斯特将手中的文件搁在桌子上，漫不尽心地说道， “本来就不指望他们能够活捉杜子夏，只不过是确认她是否和杜少陵一样难缠，但就目前的结果来看，或者更加难缠一点。” “毕竟是龙王，虽然是掌握着权，算是比较弱的那一方，但也不是普通混血种能够处理的，理性程度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高。” 黑西装点头， “要不要接着发出委托，还是让家族的人出动。” “不要这么着急，帕西。” 弗罗斯特摇着头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我们只需要掌握她的动向就可以，至于是否选择歼灭她，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控制着杜少陵的卡塞尔学院或许会更加着急一些。只不过他们现在还有没有余力派出斩首者却是有待商榷的事情，毕竟两名龙王的处理方式也足够他们头疼一阵。” “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杀掉？” 帕西问。 “两名龙王在混血种社会可是极高的政治筹码，作为要挟校董会和混血种世家在卡塞尔学院投入更多的成本，用于控制龙王这个理由再合适不过了，昂热不会这么轻易杀掉杜少陵和另一个龙王的。” 弗罗斯特拿过桌子上的咖啡， “即使我在会议上要求立刻处决两只龙王，先不说昂热会不会同意，洛朗家的那个年轻小姑娘也是不会同意的。如果我们安插在洛朗家的眼线没有问题的话，那么证明她确实在尝试招募杜少陵，杜子夏势必是知道了这个信息，所以才会尝试前往法国，寻找是否能够有将她的哥哥从卡塞尔学院的冰窖之中解救出来的办法。” “龙类之间也会有这样的情感吗？” 帕西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道。 “龙类是远超我们人类的物种，在我们的眼中确实是充满着杀戮和暴怒的存在，但是作为从龙类身上窃取了力量的混血种，其实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就像是我们对于不具备力量的普通人有着鄙夷、蔑视甚至随手就能毁灭他们的想法，龙类对我们也是同样的感觉，这是生态位所决定的。” 弗罗斯特喝了一口咖啡，对着面前这个后辈解释道， “龙王双生子之间有着特殊的感情联系并不奇怪，毕竟他们在接近无限的寿命中，拥有的往往只有王座上的彼此和其他初代种龙王。正是因为有这个弱点，我们才有彻底毁灭他们的可能性，如果一个龙王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感情，那么恐怕没有什么还能够阻止他们了。” “包括家族的那位？” 帕西问。 “不要妄议我们的家族成员，这并不是简单的是或者不是可以解释的，除了恺撒，在家族的年轻一代中你是最优秀的，应该更加注意自己的想法和措辞，不要用这种极端的绝对论，在我们这群老人离开之后，你要成为恺撒手中那柄最锋利的刀，同时还是最理性的盾。” 弗罗斯特冷冷地说， “现在恺撒还没有意识到家族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家族才将你暂时安排在我这里，等到他能够承担起加图索家主的责任，想要成为王的时候，你就要回到他的身边。在这之前你需要尽可能地学习吸收一切，成为能够分担他烦恼的军师，就和我现在做的这些一样。” “我知道了。” 帕西点头。 “还是说回杜子夏的问题，那群雇佣兵除了口头汇报之外，有留下什么影像资料吗？” 弗罗斯特问。 “大部分车载摄像头都被破坏了，剩下的一部分并没有拍到什么，只有一辆车的车载摄像头完好，并且拍到了一些内容，只不过清晰度并不高。” 帕西说着将手机递到弗罗斯特的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摇晃的画面之中，可以看到一个银发的女孩正站在车顶之上，身上穿着黑色风衣和黑色水手服，用着一柄长刀击飞着不断朝她飞去的子弹，几秒过后画面就开始突然旋转，最终撞向另一辆车。 视频的时间很短，甚至不到十几秒，但是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杜子夏的身手并不比杜少陵差，虽然力量上稍稍欠缺一些，但是速度比杜少陵还要高出不少。 “我看过杜少陵的一些战斗资料，除了一些小动作，杜子夏几乎和杜少陵一模一样，都掌握着几乎没有破绽的近身技巧。” 帕西来回拖着影像资料的进度条分析道， “而且相比杜少陵，杜子夏掌握着更多使用言灵的技巧，弥补了她在体力和力量上的弱势。” “看起来确实挺难办的，” 弗罗斯特若有所思地点头，拿过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用细长的火柴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将燃尽的火柴扔进烟灰缸里。 “需要发给卡塞尔学院吗？他们掌握这样的资料或许会更加容易追捕杜子夏，对于我们的计划也更加有利一点。” 帕西将手机收了回来，看着弗罗斯特问道。 “或许并不需要，毕竟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情报渠道，发现杜子夏从HHHT海关离开的人并不止我们，卡塞尔学院，或者洛朗家应该都知道了，只不过他们现在依旧没有什么动作，说明除了杜子夏之外，还有什么更加值得他们关注的目标。” 弗罗斯特摇摇头， “保险起见让我们在卡塞尔学院的人多留几个心眼，我估计昂热这阶段的计划重点是在从三峡收回的那个初代种龙王身上，同时让洛朗家的内应这段时间暂时保持静默状态，要是在杜子夏到达洛朗家之前暴露，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好，我知道了。” 帕西对着弗罗斯特鞠了一躬，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失陪了。” 第131章 129·幕间骚乱 巴黎的蒙马特高地，一座杂糅着罗马风格和拜占庭风格的高大教堂伫立在一片灰绿色的山丘之上，方形钟楼之上那接近十九吨重的萨瓦人钟敲出几声悠扬的响声，沿着高地的弧线传到密密麻麻的巴黎街道中，三扇浅白色的拱形门两侧伫立着两座骑马的雕像，分别是法兰西西卡佩王朝的路易九世和奥尔良的少女让娜·达克。 叶胜和酒德亚纪手牵手从高耸的拱门之下越过，穿过布满浮雕的半开铁门走入宽敞的教堂之内，教堂顶部向上伸出了一个巨大的穹顶，上面贴着令人惊叹的马赛克拼贴画和折射着阳光的彩窗玻璃，在教堂中剪出斑斓的阴影。 视线越过一排排的木制长椅，穿着黑色掐腰套裙的女人正坐在最前排，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正在看着手中那本绿色封皮的口袋书。 “蒙马特高地是巴黎最年轻的区域，也是最包容的区域，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去过巴黎爱墙，对于年轻人来说可是爱情的圣地。” 女人轻轻合上口袋书，并没有回头， “aimerc'est du desordre，alors aimons。翻译成中文是爱情是没有条理的，让我们去爱吧，对于你们两位来说应该是在合适不过的概括了。” “或许对于洛朗家的家主伊丽莎白·洛朗来说，我们确实只是普通的情侣，您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还以为您会选择更加合适的见面地点。” 叶胜礼貌地笑笑， “没想到洛朗家是信奉宗教的家族，或许相比圣心教堂，日内瓦的圣皮埃尔大教堂会更加合适一些。” “洛朗家是混血种家族，信教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让外界认为我们只是一个手握权力和金钱的普通家族。” 伊丽莎白轻声说， “我们比谁都明白宗教是怎么回事，将自己的情感与愿望寄托在异族身上是件相当愚蠢的事情，选择在这里见面不过是因为我曾在皇家美术学院的经历而已，只有在这里我可以暂时放下和混血种有关的一切，回忆和艺术有关的一切，仅此而已。” 她这么说着转头看向教堂的门口，叶胜和酒德亚纪正站在木制长椅构成的通道之中，手中提着黑白相间的旅行包。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是随处可见的游客，叶胜身上穿着宽松的格子短袖衬衫和黑色的牛仔裤，酒德亚纪穿着贴身的白色连衣裙，头上戴着亚麻色的草帽，黑色的绸缎在帽檐上扎出了一个蝴蝶结用作装饰。 只不过腰间的凸起代表着他们随身携带着防身用的武器，两人深邃又谨慎的眼神更不像是普通人，而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军人。 “怎么样，摆脱执行官的头衔之后，是不是稍微轻松了一些。” 伊丽莎白面纱后那张苍白的脸露出个微笑。 “与其说是轻松，不如说是无所事事。” 叶胜牵着酒德亚纪的手走过一排排的木制长椅，坐到了伊丽莎白另一侧的木椅之上，摇着头回应道。 “也可以说是闲得有一点点发慌。” 酒德亚纪小声地补充道。 “能够从混血种那复杂的事情中短暂挣脱出来，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你们这样的选择，屠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战争，有些人一辈子都被关在这种无法脱身的漩涡之中，或许你们原本的命运是会沉入某片不会再有人愿意踏足的水域之中，但至少你们现在还好好活着。” 伊丽莎白说着指了指面前巨大的基督受难像， “不得不说你们或许拥有着绝佳的运气，还是说有人替你们终结了死亡的命运。” 面前这个灰黑色的雕像描绘着圣经中基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场景，头戴荆棘王冠的基督被挂在十字架上，精细雕刻的胸肋处伤口依然有血迹，望之使叶胜和酒德亚纪感到一瞬间不适。只不过雕像上基督的面貌十分安静祥和，圣洁的气质依旧清晰可辨。 “洛朗小姐，你忘记了一件事情，卡塞尔学院是依靠言灵和科学组建起现在这支执行官队伍，我们并不相信所谓的命运。” 叶胜缓缓地说道。 听到叶胜的反驳，伊丽莎白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混血种的源头全是与龙类肮脏无比的交易，看来我们之间有着不小的分歧，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并不相信命运这一说，但是我不一样，认为命运是存在的，只不过是可以被更改的。” “如果只是和我们交流宗教心得的话，我和亚纪可能并帮不上忙。” 叶胜摇头， “我是因为洛朗家需要帮手才选择到法国，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或许洛朗小姐更加需要的是精通圣经和其他宗教典籍的牧师，而不是我们这样的退役执行官。” “这些不过是我一些不切实际的有感而发而已，” 伊丽莎白淡淡地说道， “叶胜，酒德亚纪，首先我先要向你们对于卡塞尔学院做出的贡献要表示感谢，作为夔门计划的执行者，你们很好地完成了任务，校董会对你们两个人的评价很高，相信不止我对你们表现出了兴趣，但是最终你们还是选择了洛朗家，是否能够告诉我最终接受洛朗家邀请的原因呢？” “这种重要吗？” 叶胜和酒德亚纪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声说道。 “并不重要，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兴趣。” 伊丽莎白藏在黑纱之后的表情变了，很少有人见过这个年轻的洛朗家主这样的表情，笑容中带着冷漠，那双眼睛中仿佛弥漫着无法消散的大雾， “你们是杜少陵的后辈，杜子夏的面试官，亲眼见过杜少陵因为龙化而处于失控状态，理性告诉你们杜少陵是龙王，是混血种的死敌，但是感性又告诉你们，因为杜少陵你们才能从夔门计划中活下来……矛盾的情绪再加上执行部令人难以接受的情报封锁手段，让你们迷失了方向……” 年轻的洛朗家主轻描淡写地描绘着叶胜和酒德亚纪脑海中的想法，仿佛看穿了他们俩所有念头， “之所以选择洛朗家，或许是因为杜少陵和洛朗家有过联系，毕竟喊停杜子夏招生计划的人是我，你们开始假设，猜测，根据手头拥有的线索得出了一个不敢相信的结论，是不是洛朗家的这个掌权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杜少陵的真实身份，在夔门计划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而执行部或者说卡塞尔学院又在谋划着什么。” 伊丽莎白静静地凝视着叶胜和酒德亚纪，看着两个人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困惑、严肃以及沉默，见叶胜和酒德亚纪没有什么回应，伊丽莎白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类并不是总站在正确的一侧。” 她低声说着，看向面前的基督受难像。 叶胜和酒德亚纪顺着伊丽莎白的目光，看着面前这座沉在阴影之中的雕像，石质的雕像在时间的摧残下逐渐变得斑驳。 “在你们进来之前，我刚刚收到一个消息。” 伊丽莎白轻声说， “在西伯利亚爆发一场小规模的战斗，超过百人的雇佣兵队伍几乎全部死亡，而他们的对手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女孩，仅凭着一把唐刀在一分钟之内干掉了他们，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 “难道是？” 酒德亚纪瞪大了眼。 “我的情报渠道告诉我，派出雇佣兵去送死是出自加图索家族的手笔，正当一些人认为看到了终结龙类历史的希望，同样也有人将此作为机会，认为龙类被彻底消灭之后，混血种会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族群，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想要改写现有的世界格局。他们将人类当作仆从，想要效仿大航海时代，工业革命时代，构筑一个后龙类时代……” 伊丽莎白平静的语调描述着自己知道的一切，声音中透露出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酒德亚纪看了叶胜一眼，但叶胜只是静静地听着，沉默着。 “因为杜少陵和夔门计划中所回收的龙王，加图索家族意识到他们一直等待的机会到来了，打算和陈家联手，开始一点点地挑战卡塞尔学院在整个混血种社会中的权威，但是相信我，他们想做的并不只有这一点而已。” 伊丽莎白淡淡地说道，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屠龙战争只不过是一场改写世界现有格局的游戏，接下来还会有混血种之间的战争，甚至你们最担心的……普通人与混血种之间的战争。” 说到这，伊丽莎白看了叶胜和酒德亚纪一眼， “老实说，洛朗家在最初并没有入局这场战争的资本，直到通过某些不方便明说的情报渠道告诉了我一个相当重要的消息，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中，隐藏着龙王。当然现在你们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就是杜少陵。” “是的，他在夔门计划中的表现足够证明了。” 叶胜抬起头。 “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杜少陵以及杜子夏对于我来说都非常重要。洛朗家族没有野心，但不意味在接下来的乱局之中，彻底放弃自保的能力，我想要这对兄妹成为洛朗家最坚硬的盾。” 伊丽莎白轻声说， “我不是在给你们一个工作的机会，而是一个选边的机会，未来的某一刻，所有混血种都会因为龙类的血统不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来，或许有一天混血种会彻底统治这片土地，也或许混血种会和龙类一样被遗忘在历史之中。” “这和卡塞尔学院有什么不同，同样是使用龙王对抗龙王。” 叶胜叹了口气说道。 “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伊丽莎白轻笑了一声， “只不过至少不会让你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去送死，洛朗家剩下的人并不多，我还没有奢侈到让你们这样优秀的前执行官随意死在不知道的角落之中，等待你们的会是家族最高的待遇，洛朗家会成为你们最为坚实的后盾，但前提是你们会向洛朗这个姓氏宣布效忠。” 悠扬的钟声在钟楼中敲响，穹顶之上的彩窗玻璃在钟声中细微地震动着，伊丽莎白安静地看着陷入沉思的叶胜和酒德亚纪，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叶胜看着酒德亚纪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目光，忍不住稍稍摇了摇头，面前这个洛朗家的年轻主人提供的条件几乎不容自己拒绝，要不是自己释放出去的言灵并没有探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他甚至有些怀疑在教堂厚实的帷幕之后有全副武装的军人正在待机。 最后还是酒德亚纪的目光率先镇定下来，轻声说：“信任的构筑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您提供的条件确实是最诱人，但同时也是最沉重的，希望洛朗这个姓氏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让我们产生足够的归属感。” “很好，我期待你们的这句话。” 伊丽莎白说着从长椅上起身，从随身的小包中摸出一只信封，走了两步交到叶胜的手中，信封口用红色火漆烫印着洛朗家的家徽。 “这是……” 叶胜迟疑了一下。 “虽然我很乐意在给你们安排一段时间休假，但是有一项任务需要你们去处理，杜子夏正在逐渐接近欧洲，目前应该在莫斯科附近，再过几天会达到哈萨克斯坦的阿克套港，我希望你们可以将她接回巴黎。” 伊丽莎白盯着叶胜的眼睛， “如果你们愿意接受这项任务更好，但是不愿意接受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们去执行任务，我可以让其他人去，只不过你们对于杜子夏更加熟悉一些，或许能够避免某些我不太愿意见到的情况。” “真艰巨啊……” 叶胜慢慢地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 “就当作生活的调剂吧，一路上的风景会相当不错。” 伊丽莎白对着叶胜和酒德亚纪摆了摆手，礼貌地笑了笑，踩着细高的鞋跟离开了空旷的教堂，只剩下叶胜和酒德亚纪两个人坐在教堂之中，面对着巨大的基督受难像，而此时的天色渐渐黯淡下去，偌大的空间连同着那尊雕像沉入了阴影之中。 第132章 130·败军之犬·001 褐色岩石堆积而成的山丘上，一辆沾满泥沙和灰尘的越野车斜斜地停在一截枯死的树干旁，一顶脏兮兮的黄褐色帐篷杵在干燥的沙土之上，视野中灰黑的钢轨正沿着山谷中较为平缓的位置延绵至里海的港口。 顶着乱糟糟头发的男人从帐篷中打着哈欠钻了出来，相当不雅观地把手伸进宽松的花衬衫中挠了挠肚子，顺手拿起随意放在一边的野营锅，用放在车边的桶装水之下随意地冲了下，搁在了脏兮兮的瓦斯炉之上。 “真是操蛋啊，吃了一个多礼拜的方便面了。” 男人嘟囔着从行李包中抽出一包方面，撕开包装就面饼和调料全部扔进锅里，拿起杯子接了杯水一起倒了进去，然后拧开瓦斯炉的控制开关。 “十公里外有一家大型商超，我可以给你提供他们的外送电话。” 男人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闪过连续的蓝色可视化声纹，同时响起的还有空灵的女音。 “EVA，别闹了，哪有商超愿意送货到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男人耸了耸肩，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筷子，伸进锅里随便搅了下，然后眯着眼睛看向阿克套港连绵到天际的海岸线，醒目的橙黄色装卸机械正在繁忙地将集装箱吊上停靠在港口的货轮。 “偶尔也换下口味，而且长时间食用方便面会导致营养失衡。” EVA轻声说道。 “还是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穷，有方便面已经很不错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玻利维亚的亚马逊雨林里，这回的情况已经好上很多了。” 男人撇着嘴，坐在并不舒服的折叠凳上，转头过来无聊地看着从锅里冒出来的热气。 “你根本不需要这么折磨自己，并不是所有事情你都能够去干涉的。” EVA沉默了几秒，低声说道。 “我只是想替他做些什么，如果他醒来发现他妹妹出事了，恐怕问题才会更大。” 男人摇了摇头。 屏幕上从黑色的纯色切换回灰暗的监视画面，一个巨大的倒十字架出现在屏幕中，瘦削的人影无力地被钉在上面，猩红的长枪贯穿着人影的胸膛，黑红的血液形成了一条结晶化的血线，一头灰白的头发无力地散落着。 “那个时候，你们倆一天能喝六七个小时的酒，最后收拾的人不还是我。” EVA说。 “格林兰作战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办法和以前一样喝酒了，他和我总得有一个人保持着清醒，不然没有人能够收拾屋子，收拾酒后残局这种事情对我们两个男人来说太困难了。” 男人说。 “你也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EVA轻声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不要学会。” 男人对着手机的摄像头露出个哀伤的微笑。 远处里海上的货轮发出一声沉闷的汽笛声，布满锈迹正在一点点地被回收进船舱之内，螺旋桨搅动蔚蓝色的海水卷起带有白沫的海浪，逐渐地被推离繁忙的港口。 沉默了很久，EVA缓缓地说道： “学院已经注意到杜子夏了，尤其在西伯利亚的战斗之后。” “执行部的计划还没有出来吗？” 男人用筷子夹起方便面，边往嘴里送，边含糊地问道。 “数据库一更新我就会提醒你，但如果他们不把作战计划录入的话，我并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 EVA说。 “监视所有执行官的行程管理，包括出入境的管理系统，即使执行部防止计划外泄，我依旧可以知道是不是有人正在往这里赶。” 男人沉思了几秒钟，低声说道， “混血种家族的眼线遍布卡塞尔学院，或许昂热校长会用这种口头命令的办法来迷惑他们，但是执行官的行程在系统中是没办法隐藏的，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总会通过你来汇报自己所在的位置。” “如果被他们发觉你在这边，可能会导致你在学院系统留有后门的事情暴露哦。” EVA说。 “就当帮朋友一个忙吧，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并不难。” 男人笑了笑。 “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EVA轻轻地叹了口气。 男人关掉瓦斯炉的的控制开关，拿着野营锅的锅把，三两下吃完了锅中并不多的方面便，然后仰头把锅中的汤汁一饮而尽，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将野营锅随手扔到一边，拿起垒在桌下的一罐啤酒，打开之后喝了一大口，又舔了舔自己沾到啤酒沫的手指。 “袭击杜子夏的雇佣兵我并没有查到是谁派出来的，但肯定不是卡塞尔学院，超过百人的执行官队伍目前只有两支，分别驻扎在格陵兰和墨尔本。” EVA说，听到男人打开啤酒的声音，无奈地说道， “按你这个喝酒的速率，你带的啤酒恐怕还只能够你喝三天，到时候你可能不得不去十公里外的那家大型商超。” “我已经等了一个多礼拜了，那家伙的妹妹再怎么慢也应该会在这两天到阿克套港，接下来她的选择很关键，水路还是陆路，或者选择用假身份在阿克套的国际机场直飞法国。” 男人低声说道， “洛朗家并不能为她提供什么帮助，毕竟明面上伊丽莎白·洛朗是昂热校长的支持者，没办法大张旗鼓地直接将她接到势力范围之内，她还不想和昂热这么快撕破脸，而且会被加图索家族落下话柄，按弗罗斯特的性格，肯定会以此为借口，在校董会的例行会议上攻击她，降低其他混血种家族话语权的同时，削弱老头在卡塞尔学院内的威信。” “你还是你，只要愿意，可以做到一切事情。” EVA说， “确认到她的行踪之后呢，偷偷将她送往法国，还是直接报告给学院？昂热校长或许会很乐意听到有关她的具体信息，当然卖给洛朗家一个人情也是不错的选择。” 男人沉默着没说话，将铝罐中的啤酒一口口地喝完，然后将罐子捏成一团随意地抛到一边，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叼在嘴里看向视野中弯曲的公路将这个港口城市分割成数块。 “如果选择保护她，掩盖她的行踪，对你来说风险极高的事情。” EVA轻声说。 “保护初代种龙王，我想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倒不如说是避免她失控比较好。” 男人吐出一口烟，漫不经心地说道， “只是出于对朋友妹妹的关心而已，我还没笨到为了一条龙去和全世界为敌，这只是为了还那个家伙的酒钱而已，确保在他被封印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宝贝妹妹不会因为什么不可抗力死在什么角落里。” “你确实欠了他不少的钱，只不过这样的还钱方式有点过于特殊了。” EVA说。 “你怎么知道我欠了他不少钱。” 男人有点不太自在地皱了皱眉头。 “卡塞尔学院很少有事情不在我的监控之中，我看你们两个人的银行账号就知道。” EVA轻声笑着， “不过处于冰窖封印区域的他，并不知道你为了还他钱花了多少力气，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借给你过多少钱，只记得你在守夜人论坛上骗过他的几百美元。” “不记得更好，” 男人耸耸肩， “其实跟他当朋友蛮舒服的，虽然嘴巴是欠了一点。希望他哪天可以自己挣脱封印，把欠我的那瓶二锅头还给我。” “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吧。” EVA叹了口气， “他的封印装置是弗拉梅尔副校长亲自设计的，想要关闭这个装置并没有这么简单，哪怕是你也没办法轻易做到。” “你会告诉我的，我的好女孩，你从来不会拒绝的我要求，不是吗？” 男人轻声说。 EVA沉默了很久，良久，她淡淡地叹出一口气：“封印他的装置内部代号为费拉来特，阻断了他正常感知空间中元素的能力，同时在他的四肢和咽喉刺入中空的封印柱，处理封锁他的行动能力，还不间断地灌注高浓度的麻醉剂，确保他的肌肉不会因为某种我们不了解的应激反应而表现出自主的攻击性。” “听起来挺谨慎的，不愧是那个老家伙亲自设计的。” 男人从桌下抽出一罐啤酒放到桌子上。 “不止这么一些，封印区域有三组监视人员，每四小时轮换一次，内部警报等级维持在最高等级，启动和关闭封印程序需要昂热校长和弗拉梅尔副校长同时在场。如果他们无法同时到场，运行的封印程序和安保程序就无法被关闭，使用的是个人的特征码，不存在伪造的可能性。” EVA说， “即使有人入侵，会有十道二十吨的装甲门同时关闭，尽可能地拖延入侵者的时间，为待机的安保组提供足够的增援时间。” “只是这样能够确保他不会醒来吗？龙类的很多秘密到现在都没有定论。” 男人问。 “是昂热校长这么安排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EVA说。 “他并不是不会犯错的人，比如格陵兰冰海作战。” 男人叹了口气。 “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不该再这么耿耿于怀，和龙类的战争总会需要付出一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我们获得了胜利，虽然很惨烈。” EVA低声说道。 男人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面前蓝到有些发白的天空，笨重的机身拖拽着白色的尾流在空中留下飞行的轨迹，烟头一点点地燃尽很快烧到了滤嘴的部分，男人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烟头，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随手扔到地面上踩灭。 “出现了卡塞尔学院执行官的信号……” EVA无声地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 “谁？” 男人挠了挠乱糟糟的胡子。 “两个被执行部关闭的信号，退役的执行官，并不在执行部的正式名单之中。” EVA说， “是叶胜和酒德亚纪的信号。” “你怎么会知道是他们。” 男人又问。 “每个执行官的身体中被植入了发信装置，即使从执行部退役，发信装置也是转入不活跃状态，发送信号的时间会比在役的执行官稍长一些，以三天作为周期自动发动并会被我记录，这是确保所有执行官位置的手段，在出现紧急任务的时候方便执行部进行临时组队。” EVA轻声说， “刚好今天是他们身体中发信装置的自动发信时间，地点就在阿克套港口，从坐标来判断，他们正在阿克套火车站的其中一条货运轨道附近。” “来度蜜月的……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出入境信息能够查到吗？” 男人揉着脖子从折叠凳上站了起来，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裸露的小臂上青筋暴起，如同蛇一般扭曲缠绕在手臂上，浑身的骨头发出咯咯咯的响声，远超人类的力量正在他的体内凝聚。 “三天前，他们两个人的护照信息在法国更新过。” EVA轻声说道， “或许，他们是替洛朗家族来接杜子夏的，也有可能是来处理杜子夏的。” “那就只有见过他们才知道了，或许那个家伙的人缘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毕竟不止有我愿意冒着风险去确保她妹妹的安全。” 男人点了点头，拿起手机，踩着一堆被捏扁的啤酒罐子，靠近着那辆停靠在枯树边的越野车。 只是他在口袋中找了半天车钥匙，却发现越野车的钥匙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在哪个角落里。他只能有些恼怒地直接伸手敲碎了车玻璃，从内侧打开了车门，然后将手机放到车内的手机架上，扒拉开操作台的复合板，扯出点火开关的五根线，皱着眉头通过最粗暴的方式将车启动。 “虽然我知道你的时间很紧张，但是你的车钥匙应该在帐篷的某个角落里。” EVA笑笑，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特工式的启动方式吗？” “我懒。” 男人耸了耸肩，松开手刹，直接一脚踩在油门上，车轮卷着飞沙带动车身，沿着泥沙勾勒出的小道朝着山下飞奔而去，留下一片被抛起沙尘所形成的薄雾。 第133章 131·败军之犬·002 蛇一样的钢轨在灰色的混凝土地面外朝外延伸着，这些密集的铁路轨道分别连接着阿克套的里海港口和国际机场，以吨为单位的货物在这里汇聚又分散运往千里之外的目的地。 一趟来自雅库兹克的老旧火车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在这座杂乱的车站中缓缓停下，咆哮的机组正在逐渐安静下来，几个车站的装卸工围上火车的车头，对着伸出头来的年迈车长交谈着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到一道瘦小的身影从尾端的车厢静悄悄地跳下车。 因为杜子夏的行动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脚踩在铺满碎石的铁轨中央都没能让她发出些许的动静，对着不自觉看向她的谢尔盖车长微微点了点头，就提着简单的行李和那柄黑色刀装的唐刀消失在休整的车厢之间。 她灵活地越过一排排货运车厢，尽可能绕开所有人的视线和有可能存在的摄像头，眼中亮起并不明显的黄金色，默默地释放出了领域，一团血红色的雾气在视野中扩散开来，然后收紧成几束细线，分别伸向不同的方向。 杜子夏轻轻地停下脚步，手默默地扶上了腰间唐刀的刀柄。 阿克套联合火车站，货运专用的站台，装卸机械的电机声和吵闹的人声交汇在一块儿，还有煤块燃尽特有的硫磺味不断地涌进鼻腔之中。 杜子夏将并不大的行李包背在背上，稍稍调整包的位置之后，贴上了一边的货运车厢，将自己的身体彻底隐藏在狭小的阴影之中。 言灵·血系结罗。 释放出来的言灵可以短暂提升杜子夏对于血统感知的敏锐程度，在领域覆盖到的空间之中寻找身中有着较高龙类血统的人，她视野中所形成的红线出自言灵所产生的幻视，是其他人身体中所流淌的龙血和自己的龙血所产生的共鸣。 这些红线由杜子夏的身上延伸出来，像是一颗职业茂密的老树，分叉，再分叉，不断地分叉交汇，最后扩散到车站的各个角落。 如果有他人能在高空中看到杜子夏视野中的画面，可以发现她正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数股红线分散到车站的各个角落，并且随着共鸣的目标细微的移动正在不断地调整着红线伸展的姿态，构成一个繁复复杂的不规则图案，包围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在这个繁忙的火车站之中，以杜子夏为中心的空间之间，常人毫无感觉的敌意正在一点点扩散开来，事实上她早就意料到这一点，只不过从红线反馈回来的感觉来看，其中甚至还有两三个接近临界血限的混血种。 而且放出言灵的不止有自己，不同的言灵领域正在彼此积压着，使得杜子夏眼中的红线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抖动，空气中细微的电信号正在干扰着自己言灵的准确度，这是空间中的言灵共振，同样是依托于电信号的侦察型言灵正在暴露自己的位置。 “1、2、3……6、7，比想象中的还要少一点，是单纯来监视，还是轻视我呢。” 杜子夏轻声说道。 她目前身处人口并不算密集的区域，事实上这是从离开西伯利亚平原之后，这几乎是自己最容易被攻击的区域，一旦自己去到人口密度更大的城市，这些混血种或许就没办法找到这么轻易能够袭击自己的地点。只不过在这边等待的混血种数量确实有些出乎杜子夏的意料，原本她还以为会和西伯利亚的情况一样，有接近百人的混血种队伍正在等待自己。 车站内的重型机械设备正在发出巨大的响声，与一列即将出发火车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将一瞬间将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了下去。 杜子夏将风衣的兜帽往下拉了拉，把黑色的长发藏入衣服之中，将腰间的唐刀稍稍推出刀鞘，慢慢收回着释放出去的言灵·血系结罗，眼中的黄金色渐渐暗淡下去，恢复成了正常的瞳色，等待着这些混血种按捺不住，对着自己主动发起攻击。 但是这些人的耐心有些出乎杜子夏的意料，并没有攻击朝着自己袭来，这座货运车站看起来依旧是极为普通的一日，满载的火车正在驶出车站，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远处是车站工人并不整齐的号子声，装卸机械的电机声仿佛就是他们的伴奏。 杜子夏默默地凝视着自己的脚尖，很久之后，将推出的那一截刀刃缓缓地推回刀鞘之中，轻声说道：“如果没有攻击的意思，不如各自离开怎么样……” 周围响起货运车站午休的电铃声，原本还喧闹的电机停了下来，处于铁轨上的车站工人正在离开装货区域，随着脚踩碎石的声音彻底消失，这个偌大的车站中仿佛只剩下杜子夏一个人。 “离开的话，就没办法请你和我们一起走了。” 远处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车站内几乎要凝滞的氛围。 杜子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穿格子衬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上提着黑白相间的旅行包，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修身的白色连衣裙，一头白色的短发，一双赤色的双瞳在深色的太阳镜片后正在注视着自己。 “好久不见，杜子夏，刚刚感觉到你一瞬间有攻击的意思，所有没有着急出来。” 女人轻声说道，语调中带着特有的温柔。 杜子夏沉默了片刻，从阴影中站了出来，这两个人并没有明显的敌意，以她的感觉不可能判断错，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这两个人确实出于某种原因想要将自己带离这里。 “叶胜？酒德亚纪？” 杜子夏稍稍松开握住刀柄的手，风拂过车厢间的狭小通道，将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风衣吹得不断地摆动。 “是我们。” 叶胜随手将自己提着的旅行包抛到地上，对着杜子夏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而酒德亚纪取下了自己的太阳镜挂在衣服上，和之前在面试上一样，露出个礼貌而又温和的笑容。 “我可不记得有人要来接我，你们代表谁。” 杜子夏微微歪了歪头， “卡塞尔学院。” “我们早就不是执行官了，现在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只不过老板的工作习惯不太好，并没有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毕竟要找你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或许是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你。当然，好像这里并不止我们想要找你，他们或许就不见得会这么友善了。” 叶胜扭头望向一侧的车厢车顶， “要避开言灵·蛇的追踪可没有这么简单，直接出来怎么样？” 仿佛是为了回答叶胜，车厢的车顶上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可以让杜子夏跟我们直接离开吗？” 叶胜轻佻地说道。 “那可不行，你们的老板难道不知道这个女孩很危险吗？” 又有人说话，还一脚重重地踏在车顶上，第三方出现的瞬间，空气中的杀意浓到仿佛凝成实质，叶胜和酒德亚纪不自觉地都绷紧了身体，摆出了进攻的姿态。只是出现在车顶上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身上穿着贴身的黑西装，银灰色的领带，一头金色的头发，脸上带着特制的面罩，只露出了金色和海蓝色的双色瞳。 站在他背后的还有三个身穿作战服的同伴，脸上带着同款的面罩，腰间的战术腰带上挂着长柄猎刀和手雷，手中提着M41A卡宾枪，黑压压的枪口分别对准了叶胜、酒德亚纪和站在阴影边缘的杜子夏。 “这么看起来显得我们好像有一点业余了，亚纪。” 叶胜看了眼身边的酒德亚纪，有些难办地叹了口气， “该怎么称呼呢，这位面罩先生。” “称呼什么并不关键，现在并不是交换名字的场合，如果有需要的话，不如换一个更加正式的场合。” 面罩先生淡淡地说道，好像对于交换名字这种事情极为看重。 “但是你身上的胸针似乎出卖了你，作为监视者是否有一点太过粗心了，加图索家族的不知名先生。” 叶胜伸手指了指面罩先生的西装，胸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金质徽章，一个倒悬的骷髅天使，向着周围尽可能散开那对骨质羽翼，那是加图索家族的家徽，倒悬的圣天使。叶胜曾经不止一次在恺撒或者其他的加图索家族成员身上见过这个标志，很轻易地就判断出了眼前这个面罩先生是来自哪里。 “或许吧，我并不会去掩盖自己的出身，这是我引以为傲的一部分。” 面罩先生的语调中没有任何惊慌，只是默认了叶胜的推测。 “你们加图索家族真就一点都不避讳别人的目光，早知道我也该把酒德家的家徽给戴在身上。” 酒德亚纪无奈地笑了一声。 “酒德小姐，您的说法并不准确，并不是我们不避讳别人的目光，而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不管在哪里，作为家族的成员，我们都需要将最优秀的一面展露出来。” 面罩先生淡淡地说， “所以我会将家族的徽章戴在身上，哪怕是在敌人的面前也没有什么要掩盖的，不需要鬼鬼祟祟的，让敌人知道击败他们的是加图索家族，是他们的荣幸。” “真是把家族荣耀刻进骨子里的家族，” 叶胜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看向铁轨的尽头，大声说道， “另一位朋友不打算出来吗？我们现在的人数并不完全对等，正好到了该下注的时候了。” “来了来了，路上有点堵车。” 闷闷的声音从火车的尽头传了出来，有些跌跌撞撞地从车厢上跳到地面上，一只手还捂着套在自己脑袋上的沃尔玛纸袋。 “我突然觉得我们又挺专业的了……” 酒德亚纪看着那个晃晃悠悠的沃尔玛纸袋忍不住笑出声。 最后来的人，身上穿着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穿着宽松的沙滩裤，脚上蹬着双人字拖，手里甚至还提着一打刚拆开的啤酒，很明显头上这个纸袋是他刚刚购物时采用过的，现在就这么直接套在了自己的头上，在眼睛的位置挖出了两个小孔。 “怎么了，他是面罩，我也是面罩，我的还更加环保嘞。” 沃尔玛先生伸手指了指面罩先生。 “所以呢，打算压哪边，现在可是我们这边人数有一点劣势。” 叶胜耸了耸肩。 “如果我是你们，可不会觉得现在是劣势，毕竟你们那一边有着货真价实的龙王，聪明的话现在就站远一点，不要下注才是好的选择。” 面罩先生的语调依旧是淡淡的。 “我看你小子是没有下过注，根本一点不懂盘口，这种盘口不进还等什么时候，” 沃尔玛先生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维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顺手扣开一罐啤酒的拉环，往嘴里送了一口酒，但是身上的肌肉却已经隆起，同时警惕着双方的动作。 虽然并不是绝对的法则，但是言灵都有着极限的触发距离，哪怕在厉害的言灵，只要不进入领域之内，大多都是安全的。而沃尔玛先生显然是鸡贼的行家，打算先观望战局再考虑怎么下注。 令人不安的空气流动由面罩先生为中心开始慢慢产生，没有听到他触发言灵所需要的诵文，但是言灵的领域已经触发，作为原本的监视者，原本只考虑监视杜子夏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主动现身的意思，但是既然被点破了，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利落地解决战斗。叶胜和酒德亚纪毫无疑问是替洛朗家来接人的，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他认为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那个套着沃尔玛纸袋的男人，懒洋洋地站在远处，暂时没有加入战局的意思。 “我说小妹妹，要不你直接给个准话，打算跟谁走，那两个家伙的战斗力可比不上站在车顶上耍帅的家伙，搞不好他们可能要死这嘞。” 沃尔玛先生漫不尽心地说道。 第134章 132·败军之犬·003 杜子夏根本懒得理面前的这些人，垂着头紧紧地握住唐刀的刀柄：“我还没有兴趣成为你们赌注，或许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点，在握着权和力的人面前，妄图靠近都是件相当愚蠢的事情。” “唉，多谢这位来自加图索家族的面罩先生，顺带着将我们这样友善的形象也破坏了。” 叶胜表情轻松地叹了口气，但手不自觉地摸上衬衫内的枪， “但是我们还没有打算因此放弃第一趟工作，老实说我还指望老板发的工资在马赛港租个泊位。” “我知道你们和我哥哥的关系很好，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提到你们。” 杜子夏轻声说， “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跟任何人走的打算，或许你们现在直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聪明的话立刻离开。” 清冷的语调中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 两侧的满载货物的车厢开始不安分地颤抖起来，这些装载着货物接近几吨重的钢铁造物被看不见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拉扯，尖锐的金属声像是有无数人聚集在一起尖叫。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杜子夏的压迫感，并非高速流动的风或者突然腾起温度，而是单纯来自重力的压迫，仿佛像是有无数双手拉扯着自己的双腿想要让自己跪倒在地面上。 肉眼可见的重力异常以杜子夏为中心照着周围扩散着，首先吞没了附近的车厢，钢铁打造的车厢像是被人一点点地拍扁，表面露出肉眼可见的龟裂，表面覆盖着的油漆化作片状的碎屑被重力积压的力量剥落。 紧接着怪异的重力异常消失了，被压成片状的车厢连同这地面上的钢轨被迅速扯离地面，在空中扭曲着再一次改变着形状，在紫色的电茧之中，这些金属正在被重塑为前段尖锐的长枪，被看不见的线拉扯着指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柄、两柄、五柄、六柄……复数的金属长枪正在高速成型，并且还有一部分金属正在重塑成宽大的盾牌，围绕着杜子夏缓慢旋转着，防御有可能到来的攻击。 控制着复数金属的塑形过程却还能保持着 十柄、十二柄、十五柄、二十柄……金属长枪还在继续成型，密密麻麻地悬在杜子夏的头顶之上，彼此之间细微地剐蹭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叶胜和酒德亚纪快速后退，下意识地拉远和杜子夏之间的距离，同时后退的还有面罩先生，而跟着面先生的三名同伴边后退边将子弹从枪口中倾斜而出，不出意外被漂浮在杜子夏身边的钢铁盾牌全部挡下，除了弄出些金属之间撞击的声响，并没有任何用处。 沃尔玛先生扔掉手中的啤酒，却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时伸手抓住身边车厢的边缘，口中轻声地吟诵起来，本来就健硕的肌肉再一次膨胀，勉强扣住的衬衫纽扣瞬间崩裂。货车车厢被他奋力单手举了起来，哪怕是空载的板型货运车厢也差不多有两吨重，更不用说里面还装着货物，重量轻易地接近了三吨重。 哪怕是参加世界大力士冠军赛的选手们，差不多也就只能举起三百公斤左右的物体，单手举起火车的画面冲击力实在是太过夸张，哪怕是科幻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言灵·青铜王座。 沃尔玛先生全身的骨骼响起爆竹一般的响声，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青灰的青铜色，然后将举起的货车车厢重重地抛向杜子夏。 二十五米长的车厢像是山一般撞向悬浮在空中的金属长枪，仅仅是下落的重力就有着足够的压迫感，眼看要撞开纤细的长枪，砸中杜子夏那个瘦弱的身躯。 可是悬在空中的金属长枪被看不见的力量投射而出，径直撞向下落而来的货车车厢。 空气中全是金属的轰鸣声，第一柄长枪扎入车厢之中刺出第一道缝隙，接着是第二柄长枪、第三柄长枪……货车车厢在空中之维持了几秒钟原本的形态，在金属长枪的之下被捅成胡乱飞散的碎片，连同投射出的金属长枪被扎入地面之中。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杜子夏表现出来的行为带着强烈的敌意，即使没有展现出原本龙王该有的姿态，但她依旧拥有着轻易击杀他们的力量，即使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力量依旧是不对等的。之所以最初选择原地等待他们的出现，是想直接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现在她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部分，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难猜测。 “面罩先生，暂时化敌为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办法。” 叶胜手里握着一把格洛克手枪，快速地瞥了面罩先生一眼。 “或许你们会有办法？她是龙王，我原本的任务只不过是监视她。” 面罩先生淡淡地说道，在危机之前他依旧保留着该死的风度，但是手却从腰间的枪套中掏出一把沙漠之鹰，熟练地甩飞装满子弹的弹夹，反而从抽出另一个只装有一颗子弹的弹夹装入沙漠之鹰之中，拉动枪栓将子弹送入手枪的枪膛之中。 在弹夹被送入手枪的那个瞬间，叶胜看清了那是一枚特制的炼金子弹，弹头是仿佛宝石一般的暗红色晶体。 “哇哦，贤者之石，有这种好货不早用？” 沃尔玛先生还是没有丝毫的紧张感，哪怕他的攻击刚刚才被杜子夏轻描淡写地化解，但是骨子里的嘴贱基因还是忍不住冒出句烂话。 金属长枪正在缓缓地从地上拔出，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再一次指向在场的所有人，面罩先生的三名同伴闪到他的身前，充当着人肉盾牌，他们知道这是面罩先生唯一的底牌，只要能够击中目标就能逆转目前的情况。 为了确保子弹可以准确命中，他们需要将自己作为面罩先生的盾，尽可能掩盖射击的动作，让杜子夏没办法判断子弹射出的时机和方向。 那枚子弹明显是炼金术的产物，而且不是卡塞尔学院装备部出产的普通炼金子弹，贤者之石是元素精神的结晶，光是提取就相当费劲，更不用说拿来作为热兵器的子弹了。 面罩先生懒得理沃尔玛先生的烂话，越过自己面前人墙之间的缝隙直接扣下扳机，弹头带着四百米每秒的初速越过在杜子夏身边旋转着的金属盾牌，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要点上杜子夏的脑袋。 但是杜子夏的动作更快，一直握住唐刀刀柄的手直接拔刀出鞘，炼金刀刃瞬间点上暗红色的弹头，晶体被瞬间破坏结构，化成几块碎片划过杜子夏的脸颊，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面罩先生那双异色的双眼眯了眯，显然是被杜子夏直接劈开由贤者之石构成的子弹这一举动给震惊到，虽然他早就知道杜子夏有着能够劈开子弹的刀术，但是亲眼所见还是被这惊人的视觉效果惊得愣了愣神。 “很聪明，使用贤者之石构成的子弹来攻击纯血的龙类，它能够直接杀伤龙类的精神，哪怕是龙王也没办法避免。” 杜子夏轻声说道， “但是你或许不知道，最早使用贤者之石作为武器的人恰好是我的母亲，几乎是她手把手教我学会了如何将自己体内的精神元素重塑为实体，这样东西几乎对我无效，包括我那个笨得要死的哥哥。” “好了，我投降。” 沃尔玛先生无辜地举起双手，顺便踹了一脚有些发愣的面罩先生， “我只是来看热闹的，要杀的话你可以杀他们，能不能放过我，小妹妹。” “这个时间想要撇清关系是不是太晚了点，刚刚可是你先动的手。” 叶胜有些不太乐意地看了沃尔玛先生一眼，把手中的手枪顺便抛到一边。 “就是说啊。” 酒德亚纪小声地帮了句腔。 倒不是叶胜和酒德亚纪不想把杜子夏带回去，伊丽莎白给他们的任务很明确，尽可能地将杜子夏接回，不要暴露自己目前和洛朗家的关系，名面上他们目前只是暂居巴黎的游客，和洛朗家并没有关系。 本来如果没有面罩先生和沃尔玛先生的搅局，他们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杜子夏自己是替伊丽莎白·洛朗来接她的，那么杜子夏可能就不会有现在这样过激的攻击行为。她身上的衣服并不算干净，身上的风衣有着明显的破损，明显是在某场战斗中留下的，对于他人正处于极度不信任的状态。 虽说现在知道了杜子夏和杜少陵是龙王，但是在叶胜和酒德亚纪看来，这个女孩就是好朋友的妹妹，身体还有着些许的问题，目前这个状态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目前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安抚杜子夏的情绪，然后处理掉这个烦人的面罩先生和沃尔玛先生，在考虑将杜子夏带回法国。 可是杜子夏并不这么想，金属的长枪悬在空中重新调整好的姿态，密密麻麻地排列成枪阵，所有人都被这个压迫力极强的阵势所震撼，肌肉不自觉地轻微颤抖着。他们虽然可以选择撤退，但是本能告诉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从杜子夏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像是想要抹除一切的死神，在长枪射程的覆盖范围之内，也没有任何生物可以逃脱她的制裁。 杜子夏轻微地咳嗽了两下，眼中的黄金色出现一瞬间不稳定地闪烁，悬浮着的长枪出现了些许的不稳定，维持这样的言灵对于目前的杜子夏来说来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小妹妹，看起来你的状态不太好，要不大家各退一步。” 沃尔玛先生在纸袋中闷闷地笑了两声， “至少不要场面上搞的这么难看，不然善后可能会很麻烦。看起来我和那对小情侣都只是混口饭吃，要不你瞄准加图索家的这位面罩先生，他好像比我们有骨气多了。” “论可疑程度，你才是第一名。” 面罩先生淡淡地说，手不自觉地握上了腰间长柄猎刀的刀柄，刚刚还被这个头戴沃尔玛纸袋的男人踹了一脚，要不是有金属的长枪指着自己，恐怕自己早就要拔出猎刀跟这个肌肉猛男打成一片。 长枪在空气中发出低沉的共振声，巨大的力量正在积蓄，这些由钢铁扭曲而成的金属长枪，长度都超过了五米，表面上是斑驳的锈迹。 震动突然停止了，复数的长枪朝着面罩先生和沃尔玛先生所在的位置投去，而面罩先生手中只有那柄半米长的猎刀，沃尔玛先生手中更是空空如也，只能瞬间加强言灵·青铜王座的效果，顺手从身边的车厢扯下一片铁皮权当成防御用的盾牌了。 叶胜和酒德亚纪被言灵的效果震惊到没办法移动，他们是卡塞尔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对于言灵的理解远超普通的混血种，更不用说叶胜也开发出了言灵·真空之蛇新的使用方式，但是他们没有在现有的资料上见过这样的言灵使用方式。 先是使用言灵·王权压扁周围所有的金属物体，在通过言灵·天地为炉重塑这些金属的形态，还使用言灵·剑御控制着所有物体悬浮在自身的周围，不间断地使用者复数的言灵，果然面前的这个女孩和杜少陵一样是货真价实的龙王，对于言灵的使用方式远超混血种的理解。 金属长枪呼啸着刺破空气，面罩先生的同行者在这些的金属长枪面前脆弱到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几乎是一瞬间被贯穿了身体，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直接钉在混凝土构成的地面上。 沃尔玛先生直接猛地后退，瞬间拉远距离，动作快到肉眼没有办法捕捉，青铜御座给他带来的肌肉爆发力的同时还极大的强化了他的身体强度，这家伙明显是战斗老手，尽可能地找寻着长枪间的间隙，尽可能地预判着长枪的轨迹同时进行躲避。 而面罩先生的身边挂起了静止的风，以他为圆心扩散出了肉眼可见的空气流，但是这些空气流却诡异地呈现出固体化和结晶化的状态。